《嘉佑嬉事》
楔子 和尚的哀鸣
那一日,江山小雪。
北溟浩瀚,鲸龙潜伏,一座座太古冰山漂浮银蓝色浪涛之上,寒风呼啸,卷起漫天玉龙碎鳞,三条舟船逆风而行,如箭矢穿波跨浪,穿行座座冰山,一路径直向北。
一条舟船长不过十尺,船体尽成青色,乃一根万年古松树干整体抠成。
两个眉清目秀的小道童驾驭木舟,一名青年道人盘坐船头,手持玉箫,吹着一首淡淡雅雅的曲子,飘逸出尘宛如仙人。
一条舟船长达百丈,船体为青铜铸就,前后三重船楼,通体雕刻无数鬼神图案,威严而狰狞霸道。
舟船甲板上,矗立着数百身披重甲魁梧大汉,一个个生得威武霸道,周身杀气腾腾。
一名比寻常人高出将近两尺的壮汉裹着一裘白虎踏云战袍,手持两丈四尺白虎戟,面带冷笑左顾右盼,顾盼之间眼眸中寒光四射,目光宛如实质,端的气势逼人。
一条舟船长有一丈六尺,船体呈淡金色,却是一根根晶莹剔透宛如金色琉璃的骨骼拼凑而成。
这条舟船并无人驾驭,船上唯有一名身穿雪白长袍的俊俏僧人盘坐。
头皮刮得溜光,头顶有九颗淡金色戒疤的僧人面带微笑,双手捧着一卷青色树叶钉成的经卷,慢吞吞一个字一个字的诵读着。
青年道人箫声响起,曲调婉转波折间,舟船下方隐隐就有云气晃荡,舟船的速度就一点点不断提升。
俊俏僧人诵读经文时,每一字、每一词出口,骨舟光芒就微微闪烁,每次闪烁,骨舟都骤然向前奔驰数百丈。
那壮汉所乘青铜巨舟却无任何神异表现,只是道人、僧人所乘坐舟船还要绕过一座座巨型冰山蜿蜒前行,他所在的巨舟却是蛮横无比直接撞过。
无论百多尺的小冰山,还是千多丈的大家伙,这条巨舟速度丝毫不减径直穿过。
从高空俯瞰,三条舟船各有神通,大致上是齐头并进,谁也甩不下哪个。
船行不知数万里,绕过一片盘桓洋面如长城的冰崖,前方天色豁然敞亮。
风不动,雪消停。
茫茫洋面上白雾升腾,刺骨寒气凭空萌发,在洋面上凝成了一朵朵巴掌大小,白色的冰晶莲花。
三条舟船放慢了速度,缓缓的从洋面上划过。
船体撞击洋面上凝聚的冰晶白莲,发出细微的‘叮叮’声响。
这一片海域,天、水尽成一片银蓝,高空不见云彩,一轮大日懒懒悬挂在极远极远的天边,阳光被空气中无数细碎的冰晶折射了无数次,一轮轮七彩虹霓宛如海市蜃楼,在众人身边盘旋闪现。
向前再行数千里,一只巨掌从海水下突兀探出。
此处海水极其清澈,无鱼,无虾,无鲸、蛟、鳌、龟之属,就连一片海藻都踪影全无。
透过海水,可见一尊极大、极大的道人石雕静静的盘坐在深不可测的海水中。
这石道人,也不知通体有多么大小。
单单他探出海面的那一只手掌,手掌心的面积,就有数里方圆。
道人掌心,托着一座通体五色的大山。
大山之巅,站着一尊四面八臂、面容狰狞的百丈巨人。
这巨人身躯残破,通体密布无数大大小小的透明窟窿,透过那窄窄的、锋利的透明伤口,可见体内五彩晶莹宛如琉璃宝珠的五脏六腑。
岁月不知过去了多久,这巨人体内,依旧有黑烟、黑炎不断冒出,透过一个个伤口,宛如蒸包子的蒸笼一样,腾腾的向四周散发。
在这巨人面朝北面的那张面孔上,他嘴里一根莲茎蜿蜒生出,一路向上生长,长到了他头顶上,绽放开了一朵方圆有十几丈的红莲。
三条舟船在石道人探出海面的手掌附近停下。
道人、壮汉、和尚,三人同时向那石道人的手掌、手掌上的巨汉、巨汉嘴里叼着的那一朵莲花行三跪九叩之礼,然后腾空而起,轻轻巧巧的落在了那一朵盛开的红莲上。
千瓣红莲,中间莲台方圆不过三丈,一名生得姿容绝美、端庄神圣的女子,静静的盘坐在莲台正中。
她发髻高挽,一裘白裙,通体披挂着无数璎珞宝珠,左手托一净水钵盂,右手结不动印,轻轻向前点出。
女子双眼紧闭,暴露在外的、白皙润泽如象牙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尽是裂痕。
一如一尊被不小心打碎的白瓷宝瓶,却因为某种奇异的力量,依旧紧紧的粘合在一起。
她的右手不动印前,一缕淡淡的紫色光气若隐若现。
光气长不过三寸,比头发丝还要细千百倍。
一股可怕的凌厉锋芒,不断从那光气中缓缓渗出,一点点的侵蚀着女子的躯体。
道人、壮汉、和尚飞身上了莲台,他们凝气、屏息,战战兢兢的看向女子指尖的那一缕紫色光气。
‘啵’的一声脆响。
紫色光气悄然崩碎。
女子通体披挂的璎珞宝珠同时‘咔咔’碎裂,各色碎片‘噼里啪啦’的洒了一地都是。
‘咔嚓’一声,下方支撑这一座红莲的四面八臂巨汉的躯体,骤然裂开了七八条从头到脚、几乎将整个身躯撕裂的巨大裂口。
伴随着刺耳的碎裂声,下方的石道人通体,也不断出现一条条大大小小的裂痕。
道人微笑,用力挥动了一下手中玉箫:“挡住了!”
壮汉狂笑,他原地跳起,在空中翻了三个跟头:“哈,挡住了!”
僧人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向那浑身密布无数裂痕的女子顶礼膜拜了下去:“善哉,挡住了。”
道人微笑,摇头,向那盘坐在莲台上的女子稽首一礼,然后脚踏清风,飘然回到船头:“清风,明月,速速归去。我等道途,成矣!”
那大汉带着一道狂风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青铜巨舟的船头。
他手舞足蹈的大吼:“速速归去,速速归去。嘻,牛鼻子,死秃驴,这道途,还是要争一争。”
数百彪猛大汉齐声狂笑,笑声中,青铜巨舟急速调头,带起一道狂飙急速远去。
和尚站在莲台上,俯瞰着两条远去的舟船,轻轻的摇了摇头:“你等且去,却也不急一时。我教先贤骸骨,自当恭迎回山则个。”
和尚微笑,摇头,然后再次向那女子顶礼膜拜,喃喃念诵一篇超度经文。
两条舟船已然远去,视野中再不见丝毫踪影。
和尚从袖子里取出一块金色锦缎,又朝着女子拜了又拜,毕恭毕敬的走到她身前,正要捧起她的身躯,一声轻笑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噗嗤’一笑,声音甜美而柔媚,端的是销魂蚀骨。
和尚瞳孔骤然一缩,就听到身后一声娇滴滴的呼喊声传来:“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漫天七彩虹霓缓缓旋转。
洋面上,朵朵冰晶白莲轻轻对撞。
和尚一声凄厉的惨嚎响彻云霄,然后再也没有半点儿声息。
巨大无比的尸道人、身躯魁伟的四面八臂巨汉、莲台上的女子,同时在和尚的惨嗥声中崩塌、瓦解,坠入深渊。
微风吹过,寒气萌发,洋面上朵朵白莲凝聚。
银蓝色洋面上,映出了一双艳红色的绣花鞋。
楔子 学正的哀鸣
江山大雪,雪笼镐京。
万古名城镐京,乃十八朝之古都,世间城池,尊贵莫过于它,风流自然也莫过于它。
镐京城内,纵横各四十九条人工城内运河,将四四方方的镐京城,分成了两千多个大小不一、同样四四方方的坊市。
镐京宫城,当今天子之居所,就在城北四条运河围绕之中。
距离宫城最近的,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坊,这四大坊内,尽是大院朱门,里面住的,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开国元勋。
民安坊,最西北角,距离宫城最近的区域,一座老大的宅院被青松翠柏环绕,饶是寒冬腊月遍地雪白,整个占地上千亩的宅院依旧绿意葱茏,朱门、碧瓦、白墙、绿树,通体散发出一股子古老尊贵的味儿。
这是莱国公府,大胤武朝开国武勋之家。
近些年来,莱国公府族中儿孙多不成器,略有些走下坡路。但,老祖宗豁出去性命打下的家底子放在那里,纵然稍有破落,那顶级豪门的气派,却是丝毫不坠。
莱国公府东北角,祖宗祠堂的隔壁,圈出了老大一块四四方方的地盘。
这里建了几座四平八稳的大瓦房,一律是水磨青砖铺地,雪白的细纸糊墙,天棚是用带香味的细木条拼织而成,用木条的天然条纹,拼出了偌大一副鲤鱼跳龙门的图像。
大瓦房四壁,都有澄透的大水晶窗,天光透过大块水晶照了进来,屋子里丝毫不显昏暗。
偌大的房间下面,烧了火龙,大冬天的,屋子里依旧是热气腾腾暖和得紧。
这里,就是莱国公府的族学。
莱国公府,每年在族学里洒下大把银子,聘了一些颇有名声的先生,但凡一应莱国公府的直系旁支,乃至亲眷亲友,所有子弟年满五岁后,都可来族学读书。
一间大瓦房中,一张张书案摆放得整整齐齐,书案上堆积着各色书本,放着文房四宝。
书案后,一张张凳子上,端坐着莱国公一脉,年龄从十四岁到十八岁的一众年轻族人。教室宽敞,空间极大,莱国公一脉适龄的年轻族人,总数将近两百,悉数在这教室里坐着。
卢仚满头长发扎了个大马尾,穿着一件青布的对襟大棉褂子,双手揣在松松垮垮的袖子里,坐在房间的最后一排角落里,透过水晶窗,看着对面教室屋檐上几只蹦跶来去的麻雀。
已然腊月,临近小年,族学一年的课程算是到了头,今日之后,就是长达一月的冬假。
两日前,族学组织了年底的考评,今日正是出成绩的日子。
教室的最前面几排,那些个出身莱国公府旁系,还有几分上进之心的小子,正紧张兮兮的看着前方讲台后的族学学正。
教室的中间位置,十几个身穿绫罗绸缎,身边有小幺儿伺候着的直系公子,正犹如一摊猪肉一样瘫在座位上,绞尽脑汁的琢磨着稍后去哪里、找哪个、做什么有趣的消遣。
教室的最后几排,也就是和卢仚比邻的那几排位置上,一些同样出身旁系,但是家中颇有几分财力、势力的小子,连同一群来族学蹭读书的亲友子弟们,一个个嬉皮笑脸的做着鬼脸,用只有他们自己知晓的暗号交流着。
偶尔,可以听到他们的几声低声笑语。
比如说,‘小桃红的胸脯’、‘小柳绿的粉臀’、‘某位嬷嬷好腰力’、‘哪位大茶壶养得好大龟’等等。
端坐在讲台上的族学学正,乃是莱国公府的近支族人,年近四十的卢俊。
十年前,卢俊被莱国公府举了孝廉,得了官身,很是气派过一段日子。但是好景不长,在任上有了巨大的钱粮亏空,却不知那公库钱粮究竟去了哪里,自己又没有力量填补窟窿,一朝事发,差点儿就丢了脑袋。
亏着莱国公府的关系,卢俊倒是没有被定罪,但是官职却是丢了。
莱国公府免了卢俊的罪,却不会替他填窟窿。
而当今天子,却是一个极看重钱财、极会经营敛财的奇葩。
卢俊身上背着巨大的钱粮烂账,除非他补齐了窟窿,否则终身复起无望。
所幸卢俊在莱国公府中,和几个正房直系的老爷有些交情,他也有几分文章华彩,也就委委屈屈的进了族学,承担起为莱国公府教育子孙、培养人才的重任。
生得颇有几分英俊清秀,两侧鬓角略显花白的卢俊也懒得管下面那些胡闹腾的小子。
国公府的直系公子们,他不敢管。
那些不成器的旁系子孙和外来户,他懒得管。
前面这几排坐着的,还有几分上进之心的小子,不需要他管。
懒懒散散的吐了一口气,端起小紫砂茶壶抿了一口老白茶,卢俊慢悠悠的从讲台下面,抽出了一个水牛皮制成的书囊,取了厚厚的一叠考卷出来。
“今年年试,成绩大体,和往年相仿。”
“尔等,切要铭记先祖富贵得来不易,需要勤勉读书,切不要堕了泾阳卢氏莱国公府一脉的赫赫威名。”
“哪,卢逊,上上。”
“哪,卢谦,上中。”
“哪,卢慎,上下。”
卢俊慢悠悠念出族学一众小子的年考成绩,那些小子无论直系、旁系、外来户,一个个走上前来,接过卢俊手中考卷,或者喜笑颜开、或者嬉皮笑脸、或者愁眉苦脸、或者混无所谓的回到座位。
卢俊一个一个名字念着,到了最后,他抖了抖手中最后一张卷子,换了一张嘴脸:“卢仚,下下。比起前两年,你是没有丝毫进展。看看你最后一篇最紧要的道论,你又是答非所问,一派胡言。”
卢俊用力敲了敲讲台,声色俱厉的指着面无表情的卢仚呵斥道:“你前年如此,去年也是如此,今年还是如此。你这般下去,可对得起族里每月补贴的银两、米粮么?”
卢俊盯着缓缓站起身来的卢仚,厉声道:“这世道,文教弟子最是尊贵,读书做学问,才是真正的光明前途。这学问上的勾当,其他尽是基础,唯有道论才是青云大道。”
“任凭你生得油头粉面,一副好皮囊,做不出好的道论来。嚇!”
卢俊将手中卷子,轻飘飘的往前一丢,任凭其落在了地上。
他指着卢仚,语气越发激烈的大声训斥:“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年年不见长进,可见你是个废物种子,只会给泾阳卢氏丢脸的腌臜废物。”
卢俊的骂声越来越激烈,口水星子喷出了老远。
卢仚轻咳一声,缓步上前。
课堂中骤然静了一静。
无论是公府的公子,还是那些远亲近亲,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身高近九尺,比寻常人魁梧、精神许多的卢仚。
卢仚捡起了地上的卷子,将其卷成了一个圆筒,好似握着一根棍棒一般,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大腿。
他带着笑,不断的向卢俊点头:“先生责怪的是。”
卢俊不为卢仚的笑容所动,他的训斥越发的尖酸,刻薄,甚至是有点恶毒了。
“以我看来,你竟是不用读书了。”
“你若是舍不得族学里每月发放的银钱、粮食,你干脆奏明了大老爷,出去做点活计谋生,岂不是比在这里虚度时光来得好?”
“你留在族学里,不仅仅是自己丢人,竟是连卢氏族学都被你牵连,受人嘲笑了!”
“偌大的镐京,这么多大家大户,哪家族学,有你这般连续四年,都是下下考评的蠢货?”
“因为你,我出去和同年们饮酒,竟都是丢脸的了。”
“好在你阿爷死得早,你爹或许也已经死了,不然见你这般模样,岂不是生生被你气死?”
卢仚目光清幽如寒冰,面带微笑,静静的向卢俊稽首行礼,转身走回了自己座位上。
见到卢仚这等模样,卢俊的训斥更是犹如江水般滔滔不绝,差点就是破口大骂起来。
族学里,那些卢氏嫡系的公子哥,还有那些顽劣的旁支、外戚们,一个个指着卢仚‘嘻嘻哈哈’,尽情的配合着卢俊取笑他。
当天夜里,莱国公府族学的一应大小学生,凑了一笔银钱,在民安坊东面,隔了一条城内运河的安乐坊,最大的一栋酒庄‘和风细雨楼’中,办年底谢师宴,请族学的一众先生,以及学正卢俊和几位族中学监大吃了一顿。
酒宴未完,一如前两年,卢仚推辞不胜酒力,悄然离席。
酒宴毕,卢俊和一众先生呼朋唤友,又跑去和风细雨安乐楼附近的明月阁好生戏耍了一通。
深夜时分,喝得酩酊大醉的卢俊离席,拒绝了身边的秀女搀扶,摇摇晃晃的,径直一人去外面更衣。
骤然间一声惨嚎冲天而起,卢俊的哭喊声响彻明月阁。
“我的腿,我的腿,腿,腿……这地,怎生这般溜滑?”
隐隐,有人惊叹:“这,这是第三次了!卢兄,何其霉运?”
第一章 主母召唤
大胤武朝,嘉佑十八年。
腊月二十,镐京,大雪。
刺骨寒风呼啸着冲进镐京的大街小巷,从路边富贵人家的园子里,卷出了片片梅瓣,混着鹅毛雪片,纷纷扬扬的扫过一片片庭院、屋瓦。
镐京皇城东南,是一品上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坊的民安坊。
民安坊的东侧,隔着一条宽有数里的人工运河,则是二品上坊安乐坊。
安乐坊,多贵人。
能在安乐坊扎下基业的,多为朱门紫袍的豪门大户。
最近些年,安乐坊中最有名,最奢遮的大人物,莫过于天恩侯卢旲(tai,通‘大’,通‘日光’)。
占地近千亩,气象恢弘的天恩侯府北面,是侯府后街雨露胡同。
整条后街长近三里,街道南北尽是一座座整整齐齐的院子,居住着泾阳卢氏天恩侯府一脉的各房族人。
雨露胡同最西端,靠着安乐坊一号运河码头,有一处小小的院子。
天寒地冻,运河已经冰封。
天色刚亮,一队队雪橇被膘肥体壮的雪地犬拉拽着,运载着小山一样的柴薪、食盐、米面等日用品,如梭子一般在宽有数里的运河冰面上奔波。
雪橇摩擦冰面的‘嘶嘶’声中,乌黑油亮的长发扎了个单马尾,裹着一件薄薄的青布对襟大棉褂子的卢仚(xian,通‘仙’),拉开小院北面正房的房门,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凉刺骨的寒气。
寒气入腹,浑身一片清凉,卢仚刚毅端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和煦的笑容。
慢悠悠走出房门,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卢仚抬起头,看了看彤云密布的天空。
“呵,瑞雪兆丰年。”
“嚇,呸,呸,错了,错了。应当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哪!”
扳着手指,卢仚喃喃念叨着。
“嘉佑十五年,谢师宴后,酒后滑倒,折了左小腿。”
“嘉佑十六年,谢师宴后,下楼滚倒,折了右小腿。”
“去年的昨日,依旧是族学年底谢师宴后,如厕摔了个大劈叉,折了左大腿。啧,可是你依旧毫无悔过之心。”
“要不,今年就,三腿齐折?”
卢仚微笑,掐指比划着。
“学聪明了呀,昨天族学散学,你说身体不爽利,将谢师宴改到了今天晚上。”
“避开了昨天,你能避开今天?呵!”
“要不要三腿齐折呢?”
“会不会,太残忍了一些?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就是故意难为我,连着四年,给我出了四道没法做、不能做、做了就惹祸招灾的道论题嘛!”
“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
“我平日里在族学,在族中,都是平平淡淡,平凡无奇的透明人。”
“你无缘无故的刁难我,这是为什么呢?”
“我们什么仇,什么怨?”
低声念叨中,卢仚走到了小院里的水井旁。
大冬天的,卢仚扒光了身上衣衫,抓起水桶,从水井中打了一桶水,劈头盖脸的泼在了自己身上。
如此连泼了七八桶水,浑身热气升腾的卢仚用手指蘸了点粗盐,狠狠的刷了刷牙齿。
刷牙完毕,身上的水已经被体温蒸发殆尽。
卢仚迎着寒风用力的舒展身体,打了个惬意的呵欠,这才将衣衫重新穿上,大步走到了院子的东边。
在东厢房的角落里,这里种了一小片翠竹,虽然寒冬大雪,这一小片竹子依旧青翠欲滴。
卢仚‘嘶嘶’了几声,在被积雪覆盖的竹叶浓密处,一条拇指粗细,三尺多长的小蛇就轻灵的盘着竹竿游了下来。
这条小蛇通体碧绿,鳞片如宝石一般晶莹剔透,没有一般蛇类的阴森狰狞,反而显得有几分灵性可爱。
如此寒冬,普通蛇类早已冬眠冻僵,这条翠蛇却机灵活泼得很。
翠蛇顺着竹竿滑到了卢仚面前,张开精致的小嘴,‘嘶嘶’吐了吐信子。
卢仚从袖子里掏出了两枚新鲜的鸡蛋,翠蛇前半截身体快若闪电向前一扑,就将两颗鸡蛋生生吞了下去。它摇曳着身体,轻轻的磨蹭着卢仚的手掌,显得格外亲昵。
“去,去,好生歇着。”
卢仚拍了拍翠蛇的脑袋,转身走向了后院。
卢仚的这院子,北边一溜五间正房的后面,有半亩大小的一块土地,平日里种了些常见的蔬菜瓜果,如今已经被雪厚厚的盖了一层。
后院正北面,卢仚挖了个一丈见方的水坑。
大冬天的,这水坑里三尺多深的积水已经冻成了冰块。
一只磨盘大小,通体乌黑的鳄龟懒洋洋的趴在冰上。
听到卢仚的脚步声,鳄龟探出了长脖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黄豆大小的眼珠乱转,显得格外灵动,甚至很有几分奸猾。
卢仚蹲在水坑旁,掏出了两块新鲜的瘦猪肉。
鳄龟张开大嘴,一口一块,将两块拳头大小的瘦肉吞下,向卢仚轻轻点了点头,又将脑袋、四肢缩回了龟壳里,静静的趴在冰面上。
卢仚伸手,摸了摸鳄龟嶙峋、扎手的背甲,起身走向了院子西侧。
院子的西边,西厢房的角落里,搭了一个小小的窝棚。
一头通体洁白,体型圆胖如球的兔狲(猫科,凶猛)正懒洋洋的趴在窝棚里,见到卢仚走了过来,这家伙瞪大蓝幽幽的眼睛,很是不客气的‘哈、哈’吼了两声。
卢仚急忙掏出了两块鸡胸肉,两颗鲜鸡蛋放在了这兔狲的面前。
“大爷,您先吃着,待会不够,您再招呼小的!”
“不打扰您用餐了,您慢慢享用哈!”
卢仚朝着兔狲谄媚一笑,伸手狠狠的在它身上撸了两把,又掏了掏它的下巴,笑呵呵的迈着小碎步,在兔狲不耐烦的‘哈哈’驱赶声中,一溜烟跑向了院子的正南方。
兔狲一爪子按在了一块鸡胸肉上,眼珠朝着卢仚的背影歪了歪,从鼻孔里喷了口冷气。
正南方的杂物房屋檐下,挂着一个通体精钢锻造的大鸟笼。
一支通体火红,不见丝毫杂色,体长能有一尺上下,尾羽长度超过一尺半的大鹦鹉站在鸟笼里,歪着脑袋看着小跑过来的卢仚。
“你妈炸了!”
“你妈炸了!”
“你妈炸得稀碎了!”
大鹦鹉突然开口,扯着嗓子歇斯底里的嚎叫着。
“哎,来了,来了!”
卢仚急忙跑到鸟笼旁,掏出一大把干果仁丢进了鸟笼的食盘里。
大鹦鹉斜着眼瞥了卢仚两眼,浑身羽毛抖了抖,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啃起了干果。
“你们都是爷!”
卢仚指了指东边的那一丛竹子,指了指北面的水坑、西面的窝棚,伸手进鸟笼,狠狠的捅了捅大鹦鹉肥嘟嘟的肚皮。
“你们一个个,我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还是大黄憨厚!”
卢仚叹了口气,拍了拍手,走进了杂物房旁的厨房。
一阵响动后,厨房的烟囱里飘出了一道淡淡的烟柱,不多一会儿,就有一股子肉粥的香味在小院子里飘荡。
一条站在地上,头颈几乎有人腰高,从头到尾长近七尺,通体黄毛油光水亮,长的是膘肥体壮精神完足的大黄狗叼着一个硕大的铁盆,慢悠悠的迈着四方步,从正屋中走了出来。
这大黄狗叼着铁盆,慢悠悠的走过小院,静静的蹲在了厨房门口。
一刻钟后。
大黄狗趴在地上,很是从容的舔着铁盆里的肉粥。
它的肉粥里,还窝了几个鸡蛋,肉香、蛋香、米香混在一块,端的香气扑鼻,煞是引人口水。
卢仚端着一个白瓷大海碗,蹲在大黄狗的身边,也不用筷子、汤勺,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肉粥。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那头兔狲吃饱喝足,抖动着浑身肥肉走出了窝棚,绕着小院转起了圈子,一副地主老财巡视自家田土的嘚瑟模样。
大鹦鹉同样吃饱了干果,浑身短毛竖起,将脑袋从鸟笼的栅栏缝隙里挤了出来,朝着那饭后绕圈消食的兔狲挑衅。
“妞,给大爷我笑一个!”
兔狲浑身长毛炸开,犹如一道球形闪电狂奔而来,猛地跳起来几尺高,一爪子扣在了鸟笼上。
就听‘叮叮’几声响,这兔狲的爪子在鸟笼上拉出了几点小火星。
一丛浓密的竹叶中,翠蛇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朝着这边窥视着。
大黄狗吃完了铁盆里的肉粥,抖抖身上长毛,站起身来,朝着鸟笼里的大鹦鹉‘汪汪’吼了几声。
大鹦鹉偃旗息鼓,将脑袋缩回了鸟笼。
大黄狗走到炸毛的兔狲面前,一爪子按在了兔狲的脑袋上。
原本凶神恶煞的兔狲气焰全消,浑身长毛一根根柔顺无比的贴回了身体,‘喵喵’叫着,将脑袋在大黄狗的狗腿上蹭了又蹭。
卢仚也正好喝完了粥,他抓起大黄狗的铁盆,走向了院子角落里的水井,顺路在兔狲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欺软怕硬的狗东西!”
大黄狗瞪大了眼睛,极震惊的看着卢仚,嘴角耷拉了下来,一脸很受伤的小模样。
‘铛铛铛’!
有人重重的敲响了小院的院门,一个难听的公鸭嗓音传了进来:“仚哥儿,仚哥儿?赶紧的,夫人叫你哩。快,快,可不敢让夫人等你!”
已经走到了水井旁,抓着水桶正要丢进井里打水的卢仚呆了呆,放下水桶,抖了抖手上沾着的雪片,一路小步跑到了院门口。
“这一大早的,哪位?”
卢仚拨开门栓,打开院门,一股寒风当面吹来。
一个裹着兔皮大袄子,生得三角眼、三角脸,长相颇为尖酸刻薄的中年男子一把抓住了卢仚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外走。
“赶紧的,夫人叫你呢。”
“仚哥儿,我可给你说,夫人这两天火气大着呢,你可别忤逆了她,什么事,都依着顺着哈!”
“要是惹怒了夫人,你这个年,可就难过了!小心你的皮!”
第二章 庸俗的套路
天恩侯府,会客大厅。
陈设华丽的大厅里,天恩侯府主母胡夫人阴沉着脸,端端正正的坐在正中主位上。
见到站在大厅正中的卢仚,身量高挑、丰腴,生得艳若桃李,颇有八九分姿色,只是一双三角眼略显刻薄的胡夫人冷哼了一声,极其挑剔的上下审视着他。
卢仚向胡夫人拱手行礼,恭谨的称呼了一声‘伯母’。
按宗族血脉关系论,卢仚的曾祖父和天恩侯卢旲(tai,通‘大’,‘阳光’)的祖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卢仚是天恩侯正儿八经的同宗侄儿,这一声‘伯母’极是恰当。
大厅中,除了胡夫人,还有两位客人。
一位是身穿青色锦缎长袍,头戴三梁青纱翼冠的男子,看年纪也就是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他坐在胡夫人左手侧的客位上,双手端着细瓷茶盏,翘着二郎腿,一脸傲气,更兼一脸嫌弃的斜眼看着卢仚。
另一位,是一名年龄和卢仚相当,穿着一裘白底墨梅纹大宫裙,上身套着一件银狐皮小马甲,生得唇红齿白、柳眉大眼,身段高挑,楚楚动人如拂风弱柳的少女。
少女本来是清清淡淡,一副红尘万事与己无关的‘世外佳人’模样。
但是猛不丁的见到卢仚,少女的眼睛骤然一亮,目光如火,紧紧的黏在了卢仚端正刚毅、男子气概十足的脸蛋上。
从一对英伟的剑眉,到那一双灿然如寒星明眸,再到那挺拔的鼻梁,有力的唇线,如千炼古铜般淡褐色的皮肤。
少女目光好似涂了胶一样,一寸寸、一丝丝的扫过卢仚的面庞。
随后,她快速的用目光丈量了一番卢仚的身量——她的眸子,又是骤然一亮。
卢仚身高几近九尺,宽肩、狼腰、手腿修长而有力,身形挺拔如一颗青松,加上那刚毅的长相,越发显得阳刚威武,和她平日里交往的那些俊彦气质迥然不同。
但是很快,少女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收敛了表情,又回复了原本清冷清寂,宛如空谷幽兰的气质。
卢仚也禁不住朝少女多看了两眼。
这般颜色的少女,卢仚同样是今生仅见。
他平日里在莱国公府的卢氏族学读书,远远的也见过几次莱国公府的千金小姐们。
那些千金小姐,富贵有余,灵秀不足,气质上,和眼前的少女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只是,这少女美则美矣,却好似画中美人,水中花影,总感觉不够真实。
‘叮当’。
一旁的男子扣上茶盏盖,将茶盏放在了手边小桌几上。
右手在干干净净的长袍衣摆上弹了弹,男子轻声道:“胡夫人,您是侯府主母,天恩侯府上下族人,都归您约束管理,这事,还请您做主。”
面色阴沉的胡夫人挤出了一丝笑容,然后她右手狠狠的在大椅扶手上一拍,用力指了一指卢仚。
“卢仚,可见你是个没福分的破落种子。”
卢仚被胡夫人猛不丁的呵斥声吓了一跳,他愕然看着胡夫人,拱手道:“伯母,小侄哪里做错了?”
胡夫人一脸厌恶的看着他:“丢人现眼的东西。”
微微顿了顿,胡夫人指了指那男子:“这位白邛白大人,你当有印象。”
不等卢仚开口,胡夫人又朝着那少女指了指:“这位白露姑娘,你也当知道她的名字。”
双手用力一拍,胡夫人冷声道:“你配不上人家,所以,交出婚书,再写一份‘自惭才疏学浅,缺德无良’的退婚书给人家,把这事情给了断了罢!”
卢仚瞪大眼,又惊又怒的看了看胡夫人三人,最终目光落在了男子白邛身上。
自认‘才疏学浅’,可以!
自承‘缺德无良’,在大胤武朝,在这个年代,这是要绝人前途,糟践一生!
“是岳父大人当面?”卢仚声音转冷。
白邛的脸色微变,又端起茶盏,用力喝了一大口茶。他不吭一声,连话都懒得和卢仚说一句。
“你还要不要脸?这就叫上岳父了?”胡夫人用力的拍打着扶手,大声的呵斥着:“我天恩侯府卢氏族人中,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寡廉鲜耻,一门心思攀附富贵的混账东西?”
‘寡廉鲜耻、攀附富贵’?
卢仚心头一口恶气直冲了上来,额头正中一条青筋凸起,‘砰砰砰’的急速跳动着。
“伯母,您这话,从何说起?”卢仚的声音也逐渐提高,厉声呵斥道:“我和白家小姐,的确有婚约在身,但是这婚约,却是我祖父留下,那时候,不要说我,就连我父亲都还没有出生,卢仚又如何的‘寡廉鲜耻’,如何的‘攀附富贵’?”
胡夫人语塞。
她虽然是天恩侯府主母,国朝的超品侯夫人。
但是她出身小商人家庭,从小就没读过书的,甚至连字都不认得几个。
在侯府,仗着主母的身份作威作福,她是一等一的好手。
但是要她说道理,要她和人正面驳斥,她就没这能耐了。
白邛冷哼了一声,把玩着手中茶盏盖,依旧不说一句话。
白露轻叹了一口气,双手紧扣放在膝盖上,红唇微动,开口了。
她的声音端的清脆甜美,一如玉珠落入了银盘中,‘叮叮咚咚’的煞是悦耳,就连卢仚心中的火气,也莫名的落下去了几分。
“卢公子所言不虚,你我婚约,的确是两家阿爷当年订下的。”
白露站起身来,俏生生的站在卢仚面前,一双妙眸不离他的俊美面庞。
“一如卢公子所言,当年这婚约签订时,你我父亲都还没有出生,这婚约说到底,只是两位老人家酒后一时兴起罢了。”
白露看着卢仚微笑道:“卢公子以为呢?”
卢仚双手又揣进了袖子里,他目光幽幽的看着白露,冷然道:“酒后一时兴起,这话未免轻佻。想当年,白家阿爷他……”
白露打断了卢仚的话,她笑颜如花的看着卢仚:“毕竟是想当年,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们不提当年,只论当下,可好?”
卢仚想要开口,胡夫人已经在一旁呵斥:“闭嘴,听白家小娘怎么说。”
卢仚额头青筋乱跳,用力抿了抿嘴。
天恩侯卢旲,是这一支卢氏族人的家主。
卢旲如今领军镇守在外,天恩侯府,就是胡夫人这个主母当家。
按大胤宗族律法,天恩侯府上下,卢氏数千族人的生死荣辱,尽在胡夫人一念之间。
寻常族人若是被胡夫人发落,真个是被打死了,大胤官府也没有权力插手宗族内务。
卢仚深深吸气,微微低下头,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
胡夫人满意的冷笑了一声。
白露浅浅一笑,淡然说道:“当年事情如何,我们也就不说了。但是当今眼下的事情,卢公子还记得,五年前你初次登门,家祖对你说过的话么?”
卢仚当然记得。
五年前,卢仚刚满十岁,按大胤的民俗,十岁少年被称为‘小郎’,即可被视为‘半个成年人’,有资格代表自家出门拜访故旧、结交朋友。
卢仚第一次备了礼物,去白家登门拜会。
那次登门,卢仚没见到白家的其他人,只有白露的祖父白长空出面见了他一面。
在白家,卢仚只喝了半杯半温不火的‘凉’茶,受了白长空几句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殷殷教诲’后,就被‘礼送’离开。
白露见卢仚点头,也微笑颔首:“家祖有言,让你认真读书,努力上进,求一个前程出身,才好履行婚约。”
卢仚的心里一个咯噔。
他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看了看娇美如花、满脸是笑的白露,又看了看一脸傲气兼不耐烦,翘着二郎腿不断抖动的白邛。
“是,白老先生五年前,让我用功读书,努力上进。他还说,要是我没有读出什么名堂,不仅是自己丢人现眼,更辱没了白家的门风,让白小姐也面上无光。”卢仚的笑容也逐渐灿烂:“所以,这五年来,我再没有登门过。”
白露微笑,目光如火,又在卢仚的俊面上扫了一遍。
白邛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若是个求上进的,我白家自然乐于和你结了这门亲事。”
摇摇头,白邛将茶盏盖敲击茶盏,敲得‘叮叮’响。
“但是,你看看你这几年,虚耗光阴,荒废了学业,堪称是一事无成,我可没有冤枉你吧?”
用力敲了敲茶盏,白邛数落道:“嘉佑十五年,你族学年底考评,下下。”
“嘉佑十六年,你族学年底考评,下下。”
“嘉佑十七年,你族学年底考评,下下。”
“今年,嘉佑十八年,你族学年底考评,唔,有点进益了,却依旧是下中,依旧是见不得人的成绩!”
白邛摇头长叹道:“我这个人,最是直率,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从来不怕得罪人的。莱国公府的族学,在整个镐京,也不算是好,说三流吧,未免刻薄,若说只是一个二流,却是极恰当的。”
“你在一个二流的族学中,都只能拿到下等考评。”
白邛将茶盏往小桌几上一丢,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走到了卢仚面前,目光森森的盯着卢仚:“你觉得,你有前途么?”
“你觉得,你能名动天下么?”
“你觉得,你能高官显爵么?”
“你觉得,你配得上小女么?”
“你,就不觉得羞惭,不觉得那份婚书,你命弱福薄,担当不起么?”
卢仚额头青筋乱跳。
他想起了这几年他在卢氏族学,每次年底考评,族学学正卢俊给他拟定的道论题目。
用卢俊的话来说,族学是‘量才施教’,所以年底考评,每个人的道论题都是不同的。
但是连续四年,卢俊给卢仚的道论题,都是要人命的啊!
胡夫人在一旁不耐烦的呵斥起来:“好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好了,白大人,白小姐,这事情,我做主了。”
“卢仚,交出婚书,再按照我的意思,写一份你主动退婚的契书,这事就这么定了。”
第三章 反杀
“真憋屈!”
卢仚笑,然后挺直了腰身。
胡夫人的话,让卢仚心中暗生怒意。
跨过年,他就年满十六,十六年来,卢仚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将腰身挺直。
这感觉,就好像皑皑白雪下,一座山峰突然耸立。
一股莫名的精气神直冲云霄。
强烈的男子气息从卢仚身上升腾扩散,整个会客厅的温度似乎都上升了几分。
白露被这股气势一冲,‘唰’的面皮微红,眸子里骤然就冒出了一层层水波。
白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白露回过神来,收敛了眸子里的水意,俏生生的向卢仚行了一礼:“卢公子,还请听为霜好生分说。”
白露身后,胡夫人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会客大厅外有动静,七八个高有八尺开外,生得膘肥体壮的悍妇已经聚集在了门口。
好几个悍妇手中拎着胳膊粗细的枣木杠子,只待胡夫人一声令下,她们就会冲进来,将卢仚拖出去好生毒打。
这群悍妇,在天恩侯府也是凶名远扬。
最近七八年,被她们打坏胳膊腿,打坏了腰身的卢氏族人,最少也有三五十人了。
胡夫人在天恩侯府的‘赫赫威名’,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一对儿寒泉般的眸子静静的盯着白露:“白露白为霜,‘蒹葭(jian’jia)苍苍,白露为霜’,嘿,好名字。看在这名字份上,你说,我听!”
此刻,卢仚身上的精气神显然不对劲。
一如宝剑发硎,剑锋迸溅的寒光刺伤了眼眸,刺痛了心。
很莫名的,胡夫人和白邛心头都一抽,莫名的忐忑让他们下意识的扭了扭身体。
白露距离卢仚最近,一门心思都被卢仚骤然飙升的颜值吸引,反而没能察觉到这惊世颜值下隐藏的别的东西。
反而是她听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两句,莫名的眼睛锃亮。
“卢公子,跨过年,你就年满十六。”
白露目光深深的盯着卢仚,尤其是那微微勾起一缕冷笑,红润水华的嘴唇。
“是。”卢仚额头青筋收敛,他挺直了腰身,语气不复之前的激烈和恼怒,反而带上了一股浓浓的,吃饱喝足的‘兔狲’那样的慵懒和无所谓的态度。
但是他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子神采,却好似站在极高的可手摘星辰的高楼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白露,以及在场的所有人。
“按大胤律,男子年满十六,女子年满十三,当婚配。”
白露轻叹了一声:“为霜比卢公子,仅仅小了三个月,按大胤民俗,为霜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
轻轻摇头,白露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卢仚的面皮抽了抽。
未满十六岁的‘老姑娘’,这个措辞,可圈可点。
啧!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可就变成了——卢仚不成器,耽搁了人家好姑娘!
这话,真是绝了。
“为霜也知晓,君子之约,一诺千金。祖父既然将为霜许给了卢公子,就得认命。为霜这些年,都在期盼着,某日卢公子能够风风光光的,将为霜迎娶回家。”
“为此,为霜耐心等候,等候公子能够学有所成,能够名动一方。”
“为霜无数次的幻想未来夫君是何等模样。”
“为霜不求他出身豪门,不求他锦衣玉食、大富大贵,但是为霜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也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起码能让我看到一点盼头!”
“我想,天下女人,都能认可我的想法,望夫成龙,这等心思无可厚非。”
白露深沉的,略显贪婪的冲着卢仚的面庞看了又看!
卢仚微笑点头,代表自己非常赞同她的想法。
白露就微微一笑,露出了几颗亮晶晶的白牙。
“可是!”
白露一番‘深情表白’后,语气骤然一转。
卢仚轻笑:“可是,我不争气,是吧,在族学中,也学得这么乱七八糟的,连续四年族学年底考评都是下下,完全是没有任何希望的。”
白露轻叹,摇头。
她背着手,大有须眉丈夫气度的,在会客大厅里来回走了两步。
“不怕卢公子见笑,为霜这几年,也略读了一些书。”
白露站定,向卢仚矜持的微笑。
旁边胡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茶,重重的放下茶盏。
“你这个没福分的破落种子,人家白小姐,如今可是镐京龙凤榜在榜的风流人物,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都是挑尖的人才。”
“镐京一季度一次的‘采薇评’,你听说过罢?”
“镐京文教各宗,最有名的十八位大贤,每个季度对镐京城最出色的年轻人加以评点。”
“白小姐,已经连续两年,在采薇评上名列前茅!”
“有理宗大贤评点,白小姐若是男儿身,她堪为‘国之栋梁’,‘治世贤臣’!”
“啧啧,瞧瞧,瞧瞧,人家这是仙露明珠般的人物,这等才学,这等人才,尤其是这容貌,唉哟,真是画里面跑出来的仙女儿。”
“啧啧,在镐京城里,多少世家公子、风流才子把白小姐当神仙供着?”
“你也不洗洗脸,看看自己这张蛤蟆疙瘩皮!”
卢仚的脸抽了抽。
他的脸,蛤蟆疙瘩皮?这是从何说起?
“总之,总之,你就是配不上人家!”胡夫人实在是没读过书,她找不到更好的话夸奖白露,也找不到更好的话贬低卢仚。
她很粗暴的做了个总结,用力的拍打着椅子扶手。
“总之,就是你配不上人家。”
“你在卢氏族学那边的臭名,我也是听说过的,偌大的族学,没人比你更丢人现眼的。”
“看看你年纪一大把了,依旧是一事无成,每个月,你还要靠莱国公府那边族学里发放的一吊钱、一袋米来混日子,你这些年,可曾自己赚过一个铜钱?”
“而人家白姑娘,她亲手一幅画,在镐京,可值钱了!”
胡夫人大惊小怪的叫嚷着,提到‘一幅画多少钱’这个问题,她的眼珠有点发红,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对于‘钱’,她是敏感的。
白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胡夫人的惊叹声。
白露的画,在某个小圈子里,是被人重金求购的。
但是这事情,能做,不能说。
拿才学换钱,这事情不寒碜,反而很高雅。
在文人圈子里,你的东西能换钱,换大钱,换的钱越多,证明你越是真材实料,越是才华盖世!
如果你的东西能换得人家姑娘倒贴、陪寝,甚至是心甘情愿出钱养着你!
哇塞,你就是一代文豪,毫无疑问的文道魁首、风流人物!
但是白露还是一个在阁的大姑娘。
是吧!
这种事情,就不好和她扯上关系的,胡夫人的话,有点冒犯了,甚至白邛再敏感一点,他都要揣测,胡夫人是否是有意当面嘲讽、挑衅他们白家了。
白邛翘着二郎腿,把玩着茶盏盖。
他斜眼看着卢仚,不缓不急的说道:“卢贤侄,实话说,当年两位老爷子的婚约,只是一时冲动,并未深思熟虑认真斟酌过。”
“这婚约,对为霜,是不公平的!”
“我白家,我白邛有兄弟九人,有子侄二十许,但是唯有为霜一个女儿。”
“她,可是我白家的心肝宝贝,千金明珠。”
“你,的确是配不上为霜的。”
卢仚揣着双手,静静的看着白邛。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也不想说当年的事情了。
卢仚的父亲离家前,留下了一封书信,仔细的述说了卢仚这个婚约的事情。
两位老爷子的婚约,只是一时冲动?
没有深思熟虑、认真斟酌过?
这话,呵呵。
卢仚在心中冷笑。
当年白家老爷子白长空出身寒微,在外游学差点遭劫身死的时候,他定然不会这么想。
卢仚的祖父救下白长空,花钱为他请大夫救命的时候,他定然不会这么想。
白长空主动和卢仚祖父结交,喝血酒、拜把子的时候,他定然不会这么想。
卢仚祖父动用家族力量,以泾阳卢氏之名为白长空写举荐信,出钱供他科考,让他一路青云直上的时候,他定然不会这么想。
卢仚祖父殁于战场。
卢仚祖父荫留的官职,被年长的卢氏族亲暂代。
卢仚的父亲不靠谱,丢下年幼的卢仚离家出走,多年来不知下落。
卢仚一个孩童,近十年来,一个人在庞大的卢氏家族里宛如透明人一样过活。
如今的卢仚家中,可谓是家徒四壁。
于是,很好,现在两位老爷子留下的婚书,就变成了‘一时冲动’!
“真可惜,如果当年,家祖有一个女儿,或者白家阿爷能有一个女儿,怕是这婚书,已经履行了。”卢仚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白邛也微微一怔。
他干巴巴的笑着:“倒也是有道理,放在十几年前,我们两家任何一家有一个女儿,这婚约也就成了。可是,你家就你父亲一人,我家连出九个兄弟!”
卢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仰面看天,看着会客大厅屋顶那华丽的藻井装饰。
胡夫人的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卢仚,成不成,赶紧说句话,我没功夫陪你这种小猴崽子呱噪。”
卢仚低下头,笑呵呵的看着胡夫人。
“毕竟是两位老爷子定下的东西,若是毁约,我是吃亏的。”
胡夫人的目光一旋,看向了白邛。
白邛淡然道:“定然不会让你吃亏,我白家补你一百两白银,再给你一份荐书,让你去太学就读,保你一个前程,如何?”
‘百两白银’?
哇,好多的钱哦!
百两白银,在镐京城外,连五亩好一点的田地都买不到。
‘太学就读’?
呵,多好的前程!
自己签署退婚书,自己承认自己‘才疏学浅’、‘缺德无良’了,在大胤,哪里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再加上之前卢仚在族学中的臭名!
怕是进太学的第一天,就会被无数的师长、同学喷一身的狗血!
卢仚微笑看着胡夫人:“伯母,退婚,当然是要退的,我也深深的明白,我配不上为霜姑娘,她和我有婚约,简直就是一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真个是玷污了她。”
“所以,退婚,必须要退婚,谁不答应就是乌龟王八羔子,我就和谁急!”
“但是,要加钱!”
“两位老爷子订下的婚约,区区一百两白银,怎可能就这么轻佻的打发了?”
“这是对两位老爷子的不尊重、不尊敬,就是不孝啊!”
“加钱,必须要加钱!”
“所谓,君子一诺千金,一诺,‘千金’哪!”
卢仚向胡夫人挤了挤眼睛。
胡夫人瞪大眼睛,一脸的恍然大悟,然后无比兴奋的用力拍了一下扶手。
“君子,这东西,一诺千金哪!”
第四章 一诺千金
白邛、白露略显狼狈的仓促告辞。
父女两在天恩侯府门前,上了一架装饰精美的四轮马车。
在几个骑马家丁的簇拥下,马车顺着天恩侯府门前的天恩街走了数十丈路,白邛突然从座位上跳起,狠狠一脚踹在了车厢壁上。
“猖狂,放肆,腌臜小狗,他怎敢,他怎敢?”
“一诺千金?一诺千金?”
“小狗,你也不怕撑死!”
白邛愤怒地低声嘶吼,面孔扭曲,眼珠几乎从眼眶里跳了出来:“好,好,好,狗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得很!”
白露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她双手扭着一条丝绸手绢,目光迷离的轻声感慨着:“父亲,真个说起来,他的人才,学问,也是极好的。”
幽幽叹了一口气,白露喃喃道:“要不是,卢家阿爷战殁,卢家叔叔又是个不靠谱的,他的家境衰败得快了些,倒也……哎!”
白邛阴沉着脸,坐回了座位上。
他看着自家的宝贝女儿,讥诮的冷笑了一声:“人才,学问,这些东西,有用么?有用么?当今大胤,论的是家世,是出身。”
“若是他祖父还在,或者他父亲顶了他祖父羽林中郎的职司。啧!”
“奈何现在,莱国公府那边,他是指望不上的。”
“他祖父活着的时候,在莱国公府那边,是有情份的。可是天恩侯崛起,他这一房随着天恩侯,和莱国公府那边是分家别过了。”
“天恩侯府这边,你指望那恨不得将家当都搬回娘家的胡氏,能将侯府的资源,用在他一个旁系身上?”
“没有家族撑腰,你就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你辛辛苦苦去科举取士,考上个秀才、博才,又如何?远不如世家门阀举一个孝廉,直接青云直上,飞黄腾达!”
“那卢仚小儿,非你良配。”
白邛收敛怒火,看着自己生得俏丽精神的女儿,得意洋洋的笑道:“这些年,老爷子和你的叔伯们,绞尽脑汁为你蓄势、养望、积累名声,求的是什么?”
“你未来,就算不能做一个王妃,怎么也要配一个钟鸣鼎食千年世家的嫡子罢?”
白露绞着手绢,俏脸突然一阵晕红。
白邛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比如说,和你交好的朱世子,就是极好的。”
白邛笑得很开心。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还是白家三代唯一的女儿,自然是要卖一个好价钱的!
白露的脸蛋,就越发的红润,娇羞无比的朝着自己父亲娇嗔了一声。
她用力的跺了跺脚,又犹犹豫豫的问白邛:“可是,父亲,既然他不松口,又有那天恩侯夫人撑腰,这婚书在他手中,毕竟是极大的,极大的,隐患。”
说到‘隐患’二字,白露的小脸泛白,银牙紧咬嘴唇,双手用力揪着手绢,差点将那手绢撕成了两片。
“咱家如今,清名享誉朝堂。不说祖父、父亲和各位叔伯,就说女儿我如今的名声,更是丝毫玷污不得的!”
白露很是担忧的看着白邛。
卢仚捏着那婚书,白露就有‘货卖二家’的嫌疑,这事情若是传出去,可是极大的污点。那些世家豪门,谁会容忍一个有污名的女子进门?
白邛一甩长袍衣摆,翘起了二郎腿,摆出了一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架势。
“乖女放心,你的婚事,就是白家的前程,是你祖父,你爹我,你那些叔伯的前程。”
“你嫁得良人,就是我白家从书香清贵、官宦之家向世家豪门迈出的,坚实的第一步!”
“那卢家小儿既然不识趣,也就怪不得,我们不讲究两家这些年的交情了。”
白邛撇了撇嘴,很轻蔑的冷冷一笑,宛如指挥千军万马的统帅一般,轻轻的一挥手:“区区黄口小儿,弹指间灰飞烟灭,不过如此。”
微微顿了顿,白邛眯起了眼睛,冷然道:“就是今晚,你且看着。”
马车快速远去,车厢里最终还是传来了白邛的一声叹息。
“只是,今晚的安排,毕竟是落了下乘,难免会有些风险,留下一些手尾。”
“可恨那小子,你爹我费了人情,托了卢俊在族学那等打压、刁难,坏他在卢氏宗族的名声,就是为了给咱家的退婚,求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毕竟,他出身泾阳卢氏哪!没正当的借口,哪怕是一个庶出的族人,也不好欺负的。”
“万万没想到啊,这没见识的小狗,‘一诺千金’这等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天恩侯府,会客大厅。
胡夫人无比殷切的看着卢仚,刚刚阴沉沉的僵尸脸,此刻堆满了灿烂的笑容,越发显得艳若桃李,堪比青春少女一般可爱。
卢仚端端正正的坐在刚才白邛的座位上,端着一盏新茶,一本正经的看着胡夫人。
“君子一诺千金,这是万万没有虚言的。”
“他白家要悔婚,我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我卢仚家世衰落,现在就是一个破落小子,我配不上他们家姑娘,这是事实。”
“自家不争气,被人悔婚,这事,我认。”
“龙配龙,凤配凤,阴沟里的老鼠,只能打地洞,这道理,我懂!”
“但是悔婚归悔婚,想要红口白牙瞎掰几句,空手套白狼,这就不对了。”
“不出点钱,这对不起两位老爷子当年的情谊,对不起如今白老爷子的身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更不要说,咱家姓卢,泾阳卢的那个卢啊!”
胡夫人连连点头,笑颜如花的鼓掌说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么?我刚才可是被那白邛给糊弄了,区区两百贯,呃!”
胡夫人胡乱干咳了几声,忙不迭的说道:“仚哥儿说得极有理,这道理,是极正当的,咱们占理,这是没错的。任凭他白家能口灿莲花,没有钱,这婚书是定然不能退给他们的。”
胡夫人很严肃的向卢仚许诺:“别怕他白家,有侯府给你撑腰,这镐京城,没人能欺了我卢氏的好儿郎!”
卢仚深深的看了胡夫人一眼,放下了手中茶盏,站起身来。
“君子一诺千金,这是古代贤人明码标价的话。”
卢仚欺负胡夫人没读过书,没学问,这‘明码标记’什么的,就是在糊弄她了。
但是,这话胡夫人爱听啊!
“现如今,白老爷子是文华阁侍读学士,国子监副山长,三品朝议大夫,身兼三职,一职一君子,所以,没有三千金,这婚书,我是不会给的。”
“这是白老爷子那边,这婚书,是两位老爷子拟订的,家祖当年在世时,实职军职是羽林中郎,授麾云校尉,授散骑备侍,同样一职一君子,这又是三千金。”
“三三得六,这份婚书,没有六千金,他们是断断拿不回去的!”
胡夫人‘呵呵呵’的笑出声来:“这话,极妥当,极有理,谁也挑剔不得。谁敢挑剔,伯母我亲自大耳刮子抽他!”
六千金。
大胤金贵,一两金可换二十两银,一两银可换钱一贯,按铜钱质量,一贯钱大抵在一千钱到一千五百钱之间。
而今大胤物产丰厚,一斤上好白米不过三五文钱,一贯钱的购买力极其可观。
六千金,妥妥当当的是一笔巨款。
方才卢仚就是随意向白邛父女报了这个价码,又有‘胡夫人主持公道’,硬生生将父女两给逼得狼狈奔逃!
卢仚甩了甩袖子,虽然衣衫颇显寒酸,但是配上他俊朗的容貌,魁伟的身躯,这一番动作却有着说不出的潇洒派头,看得会客大厅里的丫鬟们是一阵阵双眼放光。
“那么,伯母,这件事情,就多多有劳您做主了。”
卢仚向胡夫人行了一礼,满脸尽是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婚书,就在小侄手上,那白家人再登门呱噪,您就回他们一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是。”
“小侄年幼,那么些金银囤在手上,不是好事。”
“男人有钱就变坏,何况小侄没有个父母长辈盯着,万一去了那青楼瓦舍、赌场花船之类的地方,岂不是真正学坏了么?”
“所以,那六千金若是真个到手,小侄斗胆,有劳伯母您帮忙打理罢!”
胡夫人听了卢仚的话,一时间面皮通红,双眼泛着水光,无比热烈的看着卢仚,只感觉这个侄儿,居然比自己的亲儿子还要来得顺眼、可爱!
她忙不迭的说道:“可不是这个道理么?男人身上,可不能有太多银钱!”
“你放心,伯母为你做主,谁也不能欺负你!那金子若是到手了,伯母帮你存着,一定帮你守得妥妥当当的,一定是万无一失的!”
胡夫人兴奋得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六千金啊!
为了这笔钱,胡夫人就没什么不能干的、不敢干的!
她用力的吞了口吐沫,朝身边的心腹大丫鬟招了招手:“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到仚哥儿身上衣衫单薄么?去,赶紧去库房提十贯,不,二十贯钱给仚哥儿送去。”
“再,再拿一匹,不,两匹上好的缎子,给仚哥儿做两身新衣服!”
“快去,快去!”
“叫管家,今年给仚哥儿的年货,在寻常族人的份例上,再加一倍!”
“哎,哎,侯府后街上,多派几个家丁日夜盯着,多放几条守夜狗!”
“可不能让贼,进了仚哥儿的院子!”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施施然的向外走去。
他走出了老远,还能听到后面胡夫人在会客大厅里,喃喃念叨‘六千金’、‘六千金’之类的话。
卢仚从后门进的天恩侯府。
此刻,他从前门出了天恩侯府。
走下天恩侯府门前的台阶,站在扫得干干净净的门前广场上,抬头看了看彤云密布的天空,卢仚喃喃自语。
“退婚?我不在乎。”
“你若堂堂正正与我说,我自然心平气和,与人为善。”
“但是,你玩手段那般诋毁、打压我四年,我心眼小,你们必须付出代价!”
“尔等狡诈,胡氏凶蛮,嚇,驱虎吞狼,我且看一场好戏。”
第五章 碰瓷
当天,傍晚。
安乐坊,西边靠运河,一座气派的七层高楼巍然矗立。
天色昏暗,高楼上下点起了数百个硕大的红灯笼,照得古棕色的楼体一片敞亮,一丈多长的金字招牌上,‘醉仙居’三个鎏金大字隔着老远都清晰可见。
楼内欢声笑语,觥筹交错,酒香肉香随风飘出几里地。
醉仙居七楼,卢氏族学的谢师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伴随着清脆的云板声,卢氏族学学正卢俊正引吭高歌,一曲温柔婉转的《眼儿媚》被他唱得媚柔入骨,真有几分青楼头牌花魁姑娘的风韵。
一如之前嘉佑十五、嘉佑十六、嘉佑十七那三年。
族学年底的谢师宴刚到高潮,卢仚就借口不胜酒力,提前退场。
长发简单在脑后扎了个长马尾,穿着一件宽宽松松青布对襟大棉褂子,略显一点寒酸的卢仚走出了醉仙居,站在门前台阶上,抬头看了看彤云密布、鹅毛大雪不断飘落的天空。
“果然是你!果然是为了这件破事!”卢仚轻声冷笑:“即是如此,今年就,摔断双腿罢!三腿齐折,还是太残忍了些。啧,我怎么就这么心善呢?”
方才,在谢师宴上,卢仚向学正卢俊敬酒时,刻意提起了白邛的名字。
在那一瞬间,卢俊的眼神一片慌乱。
卢仚就明白,这几年,在族学里卢俊对自己的故意刁难、打压,故意败坏自己在卢氏宗族中的名声,甚至让自己‘不学无术’、‘不求上进’的臭名广为人知,果然是和白邛,或者说和白家人有关。
既然如此,人家使得出这种阴私手段,卢仚自然也不会心慈手软。
双手揣在袖子里,轻轻的哼着不正经的小调,卢仚在迎宾小二的殷勤招呼声中,走下了台阶,踏着积雪,向着北面的天恩侯府方向走去。
顶着大风大雪,卢仚顺着大街缓步前行,身躯挺拔如磊落青竹,神态从容如经霜老松,丝毫不显狼狈,倒好像是踏春郊游一般风轻云淡。
若是有人凑近了看,就能发现,那大风卷起的寒雪,没有一片能落在卢仚的身上。
片片大雪,稍稍靠近卢仚的身体,就打着旋儿往一旁滑落,卢仚的大棉褂子干干净净,不见丝毫的水迹、雪痕。
大街对面,醉仙居的斜对过,同样是一座七层高楼。
这楼通体青色,同样挂着数百盏灯笼,只是灯笼是暧昧的粉红色。
高楼的匾额上,同样有三个鎏金大字‘琼花阁’。
这是安乐坊排名第一的青楼,在镐京城内,也名列‘三十六名楼’的前列,平日里,安乐坊的达官贵人们,多喜欢在这里饮酒‘赏花’、欢畅一宿。
琼花阁的顶楼,一间陈设极雅致的雅间中,白邛和一名身着浅红色长袍,腰间扎着犀角带,头戴五梁纱翼冠,脚踏一寸厚白底官靴的中年男子把酒言欢。
雅间湘妃竹制成的百叶帘拉起,透过亮晶晶的水晶窗,外面大街上的动静一览无遗。
面皮酡红,微有几分酒意的白邛端着酒杯,透过窗子,龇牙咧嘴的笑着,目光凶狠的盯着大街上缓步而行的卢仚。
‘吱’的喝了一口老酒,白邛盯着对坐的中年男子笑道:“年兄,这件事,就多多有劳了。”
中年男子轻轻一摆手,淡然道:“区区小事,不值一提。坦白的说,若他是卢氏嫡系,还真不好动他。泾阳卢氏,何等庞然大物?”
白邛就笑了:“他不过是个破落户小子!虽然姓卢,但是泾阳卢氏族人有数十万人哪!”
中年男子放下酒杯,淡然道:“毕竟是姓卢的。天恩侯,又是个正当宠且不讲理的人。”
白邛给自己和中年男子满上了一杯酒,轻笑道:“所以,年兄的两个侄儿,且放心,明年国子监春考,定然是名列甲等,拿下那留院名额的。”
中年男子就叹了一口气,端起了酒杯:“总之是为了自家子侄的前途,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一辈子操劳,求个什么?不就是为了那些晚辈么?为霜侄女,可不能让这等贪婪、猖獗、无才无德的腌臜小子给祸害了。”
白邛用力点头:“年兄所言,极妥当!呃,您安排的人呢?”
卢仚正顺着大街不紧不慢的走着,前方一条横街的路口,一条人影突然冲了出来。可能是路滑,又或许是风雪迷了眼,这人影‘唉哟’一声,横着膀子就朝着卢仚胸口撞了上来。
这人刚刚从街口冲出来,卢仚就注意到了他。
人影踉跄着冲向自己,卢仚就好像纸片糊成的纸人一样,轻飘飘没有丝毫重量的,顺着一道当面吹来的寒风,脚不沾地的向后倒退了七八尺远。
人影没能撞到卢仚,他脚下打滑,重重的拍在了地上。
一个白色的细麻布包裹从人影手中飞出,‘啪’的一下摔在了卢仚的脚下。
那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瘦削,还算清秀,但是双眼‘咕噜噜’乱转,透着一股子奸猾劲儿的脸蛋来。
“救命啊,打死人了!”
“唉哟,我的宝贝,我祖传的,市值上千贯的眉州官窑白瓷螭龙钮梅瓶啊!”
那人的声音极其凄厉,好似被打断了尾巴的野狼在嘶声惨嚎。
卢仚瞪大眼睛,无比警醒的盯着那人。
四周行人齐声大哗,好些人纷纷转过身看了过来,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快过年了,大街两侧的酒楼、青楼、店铺、客栈等,点了大量的灯笼。
街边的一些小贩,比如卖馄饨的、卖炸糕的、卖挑面的、卖各色零碎小玩意的,摊位上也都插着火把,点着马灯。
整条大街明晃晃的,视野极好。
更兼人来人往,不说摩肩接踵,也是车水马龙热闹得紧!
快过年了,无论贵人、平民,如今都有钱有闲,还不趁年前几天好生的游乐游乐?
那人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张开双手就朝着卢仚抓了过来,瘦削的脸上带着莫名的亢奋,嘶声吼道:“你打碎了我家的传家宝,赔我,赔我!”
街上人流中,十几条生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大冬天都还敞开了衣襟,露出了毛茸茸的胸口以及胸前猛兽猛禽刺青的汉子,一下子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
这些汉子一个个义愤填膺的大吼大叫。
“抓住,抓住,这厮当街劫掠,我是证人!”
“拿下他,拿下他,好凶狠的人,啊呀,他还敢殴打苦主?”
“报官,报官,巡坊御史呢?巡街武侯呢?”
十几条大汉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顷刻间就逼近到卢仚身边,距离他不过七八尺远近。
那摔倒在地,口口声声传家宝被打碎的青年男子挥动着双手,几乎要扑到了卢仚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卢仚挥动右手,‘啪’的一耳光抽在了青年的脸上。
这一掌沉重无比,好似一铁锤砸了下来。
步伐踉跄的青年一声惨嚎,整个人被抽得离地三尺,身体犹如陀螺一样在空中旋转了七八圈,带着风声飞出了一丈多远,凄惨无比的摔在地上。
“我的娘!”青年嘶声哭喊,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嘴角血水喷出,几颗微黄的大牙顺着血水喷了出来。
“好凶,好凶!”
十几条原本大呼小叫,但是神色间颇为懒散,没把卢仚当回事的大汉骤然振奋精神,一个个出手带风的朝着卢仚抓下。
“拿下,拿下!”
“这等恶汉,定然是通缉榜上的凶人!”
“拿下,拿下!”
“拿去坊令衙门领赏,哈哈,活该兄弟们发笔小财!”
几个大汉粗壮的手臂抓向卢仚的手臂,另外有几个大汉已经拔出了短棒、铁尺,恶狠狠的抽向了卢仚的腰背、大腿等处。
不远处,就刚才那挨打的青年飞扑出来的街角,有尖锐的竹哨声响起。
一名身穿蓝色长袍,胸口绣了独角獬豸纹的巡坊御史,手按腰间佩剑,嘴里吹响竹哨,大踏步的朝这边狂奔而来。
在这巡坊御史身后,是数十名身穿黑色劲装,上身佩着犀牛皮软甲,系着黑色短披风的精悍武侯。
这些武侯背后背弩,腰间佩刀,手持八尺长黑红二色水火棍,排着整齐的队伍,步伐隆隆的紧跟在巡坊御史的身后。
巡坊御史搭档巡街武侯,正是专责维持镐京市井治安,主持宵禁巡逻,缉捕盗匪,缉拿奸邪,乃至市场卫生,防火防水等等,都是他们的职权范围。
大街上人流迅速向两旁分开,无数人在齐声大喊‘让路、让路、巡坊御史来啦’!
眼看着大街上那一片兵荒马乱,白邛得意洋洋的喝了一大口酒:“年兄,有劳了!”
中年男子慢条斯理的夹了一块肥美的炖鱼腹,不以为然的摆手说道:“些许小事,不过区区一……”
就在这时,一连串惊天动地的耳光声响起。
扑向卢仚的十几条大汉,一个个鬼哭狼嚎的飞了起来,比刚才那青年更惨厉的在空中旋转着,吐着血,重重的拍在了积雪的大街上。
巡坊御史和巡街武侯们距离卢仚还有七八丈远,卢仚举起右手大袖捂住了半张面孔,身体一矮,一溜烟的窜进了人群,好似涂了油的鲶鱼,三两下就在人群中钻得无影无踪。
等到巡坊御史带人赶到现场,卢仚早就不见了踪影,地上只有十几条大汉和一名‘苦主’在哀嚎吐血,借着灯笼的光,隐约可见街道上数十颗大牙分外的刺眼。
白邛呆滞。
中年男子呆滞。
过了好半晌,中年男子才喃喃道:“年兄似乎并没有说,这小子有这等身手?”
白邛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跺脚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接下来,有劳年兄多多费心了。”
白邛向中年男子拱了拱手。
中年男子沉默了一阵,才缓缓道:“当街拿人,人证、物证确凿,后续一应定罪流程,都简单。等待定了罪,敲定了案卷公文,就办成了铁案,谁也挑不出纰漏。但是没能当场将人拿下,若是要去天恩侯府拿人……年兄的价码,要加加!”
白邛的脸变得皱巴巴的,他搓搓手,开始和中年男子讨价还价。
时间一点点过去,两人所在的雅间房门,突然被人扣响。
一个娇滴滴、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位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可好?”
第六章 邪异
外面的大街很快回复了平静。
毕竟是安乐坊,多富贵之人,一件小小的当街斗殴案件,那巡坊御史和巡街武侯们,不敢让这样的小事惊扰了往来贵人。
苦主被带走了,十几个人证被带走了。
十几个武侯带着一群编外的‘地里鬼’,散去了大街小巷,装模作样的缉捕刚才逃逸的嫌犯。
而嫌犯,此刻已经回到了醉仙居。
醉仙居的后院,一颗掉光了叶子的大梧桐树后面,卢仚披散长发,裹着一件白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光溜溜的白板面具,犹如一条幽灵,静静的站在树下。
刚刚大街上的纷扰,没能惊动醉仙居里的客人。
尤其是顶楼卢氏族学的那些先生、学生们,依旧热热闹闹的,隐隐还能听到卢俊在引吭高歌,他正在唱《卸罗袍》!
这首曲子,大致描述的是‘朝堂有奸人’,‘君子怀才不遇、被逼挂印弃官’的故事。
“这曲子,蛮符合他的心境。”卢仚轻笑。
卢俊当年也是莱国公府‘举孝廉’推上去的族中精英,曾经做过一方大员的。
奈何他在任上,公库钱粮出了大纰漏,一番牵扯下来,他最终被逼辞官退休。
如今,他只能在卢氏族学厮混。
曾经威风八面的牧民主官,如今却成了一个每个月干领一份钱粮的教书先生。
“也是曾经体面过的人。”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喃喃道:“白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顾师生情分,不顾自身体面,在族学中欺凌一个孤苦无依的本家学生呢?”
卢仚身后,一个低沉浑厚,犹如猛虎喘息的声音响起:“仚哥,刚刚他已经如厕三次。但是今年,他每次如厕,都有两个小厮贴身搀扶着。再想让他摔跤,怕是没这么容易了。”
卢仚用力摇头,头上发丝在寒风中狂舞。
“前三年,要顾及这个,顾及那个,所以他断腿,都是摔啊、滑啊、失足啊,尽是意外。”
“今年不同了,我想要让他的腿,断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等他们下来,让人正面冲撞,当众打断他的两条腿。声音大一点对周边人说,是因为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所以才惹来这顿打。”
那低沉的声音好奇的问卢仚:“要不要讲明是什么亏心事?”
卢仚头也不回的往身后踹了一脚:“夯货,说这么明白干什么?就是要说得含含糊糊、晦涩不明,让其他人去揣测嘛。”
“他做了亏心事,可以是半夜爬寡妇墙头,或者小巷子里侵扰未成年,又或者勾搭有夫之妇,甚至是勾搭有妇之夫,随便让人家去揣测嘛。”
“他坏了我四年名声,总要一报还一报。”
面具下,卢仚笑得很灿烂。
藏在卢仚身后阴影中的那人就‘呼呼呼’的笑了几声,隐隐可见一条极其魁梧的身影,犹如一座小山一样,极力的缩在墙角下。
风一阵阵吹过。
醉仙居里面,酒香、肉香随风飘扬。
七层楼里,每一层楼阁中,都点了大量的炭火盆。
寒风吹过醉仙居,飘到后院的时候,寒风都有点燥热了。
卢仚和身后的人静静的站在黑暗角落里,静静的吹着风。
猛不丁的,当面吹来的风中,一抹极轻、极淡,但是阴寒刺骨的气息幽幽的侵了过来。
隐隐的,卢仚听到了一声凄婉入骨的笑声。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猛地抬起头朝着醉仙居望了一眼,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一抹流风一般淡淡的青气凭空而生。
‘呼’!
卢仚身边一道小小的旋风平地而起,卷起了片片积雪。
卢仚身后庞大的身影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急促的咕哝道:“仚哥,不对劲,我心口汗毛发炸,我十岁的时候,跟着阿爸去狩猎,碰到那头山魈王,才有这感觉。”
“那一次,阿爸带去的族人死了一百多人!”
“撤!”卢仚用力一挥手:“今天,算他命好。过些天再计较。”
卢仚快步向醉仙居后门一溜烟窜去。
隐隐听到卢仚在嘟囔:“反正腿长在他身上,跑不了。”
他身后高过一丈的魁伟身影,亦步亦趋的,同样落地无声的紧跟在他身后。
院子的各处角落里,别有七八条人影窜了出来,一溜烟的跟上,悄无声息的开了后门,窜进了醉仙居后面的小巷中。
风吹过,刚刚卢仚藏身的大树后方,一个婉转哀凉的女子声音幽幽响起。
“相公,我们……嗯?”
挂在醉仙楼高处的几盏红灯笼摇晃着,黯淡的灯光照进了后院。
大树下方,一抹红色的绣花鞋一闪而过。
那柔媚入骨的声音幽幽叹息着:“走了一个相公,还有这么多相公。认真挑,慢慢挑。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卢仚裹着白色大斗篷,披散着长发,头上戴了一顶暖帽,遮挡住了大半张面颊,从醉仙居后方绕了出来,回到了刚才有人碰瓷他的大街上。
这里人流熙攘,灯火明亮。
刚刚那股子侵蚀力可怕,宛如水银一样想要从他每个毛孔中硬生生钻进去,让他五脏六腑都被寒气刺得生痛的阴寒气息,消失了。
卢仚喘了一大口气,腾腾白气喷出去老远。
他惊骇未定的朝着醉仙居看了一眼,喃喃道:“什么鬼?这,不是正常东西。这……”
卢仚自言自语一句话还没说完,前方数十丈外,名列镐京三十六名楼的琼花阁顶楼,一声怒叱宛如雷霆炸开,吼声震动了小半个安乐坊。
“何方妖人,胆敢作祟!”
一声巨响,琼花阁顶楼的小半个楼层被炸开,无数破砖碎瓦从高处落下,几个身穿黑色劲装,上半身着鱼鳞半身甲,腰间佩刀的魁梧汉子,簇拥着两条人影从高空一跃而下。
卢仚眸子里青气流转,瞬间看清了那两条被搀扶着的人影模样。
一个正是白邛。
另外一个身穿浅红色长袍,腰间系着犀角带的中年男子,卢仚也认识!
这厮,正是安乐坊的坊令贺钧,安乐坊级别最高的行政主官,也是安乐坊这长宽百来里的地面,近百万子民的牧民官!
过去三年,每到年底,都有贼人侵入天恩侯府,从胡夫人的私库中窃取大量的钱财。
为了这盗窃案,过去三年,胡夫人将安乐坊令衙门搅扰得不得安宁。
贺钧曾经数次带着下属,灰溜溜的跑到天恩侯府登门赔罪。
天恩侯夫人大闹安乐坊令衙门,这已经是这几年安乐坊上下津津乐道的趣闻,贺钧登门的那几次,卢仚和其他卢氏的年轻人,还专门在门口围观过!
“白邛!”
“贺钧!”
“碰瓷的苦主,见义勇为的人证,还有及时赶到的巡坊御史、巡街武侯!”
卢仚的脸抽动了一下,深深的盯了贺钧一眼。
他就发现了,贺钧的脸色不对。
年近四十,平日里保养得极好,皮肤油光水滑犹如一颗嫩桃子的贺钧,此刻却干瘪得好好似暴晒了一天的茄子。
他脸上的皮肤干瘪,额头上可见无数条细细的皱纹。
他红润的嘴唇发青,眼眶凹陷,眼袋漆黑,身体哆嗦着,软塌塌的被两名劲装大汉搀扶着,一副常年酒色过度、身体亏虚的模样。
更让人诧异的是,卢仚眼尖,他看到了大街上普通人没能注意到的细节。
贺钧身上的红色长袍,前摆的部位湿了一大片,他被人带着从高楼上跳下来,滴滴答答的水滴一路顺着衣摆落下,在地上洒了一大片。
卢仚停下脚步,一步一步后退,向着远离白邛、贺钧的方向退走。
琼花阁内,无数男男女女在嘶声惊呼,有衣饰华丽的男子在护卫的簇拥下,狼狈的从大门窜了出来。
楼顶,一名身穿白色长衫,手持一柄折扇的秀雅男子正大声呵斥,如雷霆一般响亮的咆哮声,正是从他嘴里发出。
他身形如龙,脚踏琼花阁的屋顶不断折射闪退。
他手中那副山水画面的折扇,不断发出‘嘭嘭’巨响,每一击都带起一道湍急的狂风轰向已经崩塌的顶楼房间。
也看不清他究竟是在和谁动手。
他的对手一直藏在那不断崩塌的房间里,并没有露出面来。
秀雅男子面皮通红,头顶热气化为白色蒸汽冉冉升起,冲起来能有一丈多高。
“血气狼烟,起码是拓脉十二重的修为。”
卢仚看着那男子头顶的白色蒸汽,喃喃道:“这是一把好手,莱国公府里的家将,一般也就是这种水平。他在和谁打?”
寒风当面吹来。
卢仚又朝白邛、贺钧看了一眼。
白邛和贺钧一样,都是一副被太阳暴晒后脱水的模样。
只是,他的境况比贺钧更惨。
卢仚清楚的看到,白邛胸口的衣衫破碎,他的左侧心脏部位,有半只细小的青色手印。
那手印青中发黑,好似烧红的烙铁烙过一样,手印陷入他皮肉能有一厘深。
白邛已经昏厥过去,从他嘴里不断有青黑色的血水喷出。
他的伤,显然比贺钧更严重了许多。
卢仚轻轻摇头,加快了后退的脚步。
寒风中,突然有轻笑声传来:“相公……”
柔媚的笑声,似乎只有卢仚一人听到。
卢仚脸色一变。
琼花阁楼顶,正大吼攻击的秀雅男子一声惨嚎,也没看清他究竟被什么攻击了,他就大口吐着血,一头从楼顶栽了下来,大头朝下栽在了地面上。
‘咔嚓’!
男子颈骨折断的声音,小半条大街的人,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第七章 婚事
嘉佑十九年,大年初七。
从年前谢师宴后,风平浪静,卢仚心里担忧的一些事情,都无发生。
雨露胡同最西端,小院。
东边天际刚显出一抹鱼肚白,卢仚小院东边竹丛里,翠蛇探出头来,朝着东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了一缕轻灵飘逸的青气。
院子北面水坑中,鳄龟老黑也伸出头来,朝着东边天空深深吸气,良久之后,喷出了一抹氤氲粘稠的黑气。
西面窝棚中,胖嘟嘟的兔狲一脸严肃的朝着东方张开了小嘴,深吸了一口气后,从鼻孔里喷出了一缕寒气森森的白光。
南边屋檐下,鸟笼中。
通体火红的大鹦鹉张开翅膀,浑身羽毛竖起,同样朝着东边深深吐纳。
一丝丝热力四溢的红色火光从大鹦鹉的羽片下飞出,静静的融入了小院的空气中。
院子中间,膘肥体壮的大黄狗也是依法施为。
一团厚重的,比翠蛇、鳄龟、兔狲、鹦鹉的气息都要强大、浓厚的黄气,冉冉从大黄狗的鼻孔里吐出,融合了其他四色气息,化为一道五色流风,‘嗤嗤’有声的注入了院子里的水井。
水井里清澈见底,大冬天都没有一片薄冰的井水翻滚了九次,一片白茫茫的水汽带着淡淡光华腾空而起,缓缓漾出了井口,在小院中载波载浮,随风流转。
大黄狗为首,翠蛇、鳄龟、兔狲、鹦鹉同时深吸气。
蕴藏了浓郁生机,更有一丝稀薄灵机隐藏的水汽就被五只灵物分享。
它们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再次喷出了五色烟气融入了小院各处。
一番施为后,大鹦鹉放下翅膀,用力的摇晃着身体,伸直了脖子,犹如一只敬职敬业的大公鸡,扯着嗓子‘咯咯呜’的叫嚷了起来。
大鹦鹉一叫,雨露胡同内,各家各户养的鸡纷纷随着它此起彼伏的叫了起来。
小院北面正屋中,卧室内,盘坐在云床上的卢仚缓缓睁开眼睛。
一抹青光一闪而过,卢仚双手结印,从眉心一路缓缓放至丹田。
空气中,淡淡的五色流光涌出,被卢仚悠长的呼吸纳入身体。他熟铜色的皮肤犹如水波一样蠕动着,体内不断发出筋腱弹动的‘嗡嗡’声,也有骨头关节撞击的‘叮咚’声响起。
若是有莱国公府的家将在场,定然会被卢仚体内传出的响动吓呆。
跨过年,刚满十六的卢仚,筋腱震荡如八牛床弩,骨骼轰鸣如玉磬金钟,这是武道培元到了巅峰圆满的征兆。
放在大胤武朝尚未‘文恬武嬉’,满朝上下还一心精进、国势强盛的年月,十六岁的培元境圆满,放在大胤武朝各家权贵府邸中,那也是极有天赋,值得花大力气培养的天才子弟。
而现如今的大胤武朝,就算是在那些开国武勋豪门大族中,二十岁以下的培元境圆满,已经是凤毛麟角,罕见至极了。
筋腱震荡,骨骼轰鸣。
卢仚身上的异象还在持续。
他双手结印按在丹田,呼吸变得绵绵泊泊悠长无比。
在他脑海中,一缕灵光裹着一副画卷,正不断闪烁。
朦胧虚幻的画卷中,可见亿万黯淡的星光若隐若现。
点点星光中心位置,隐隐可见一三目神人凌空而立,他脚踏一尊金牙玉象,身边萦绕着地水火风诸般异象,仰面看天,目光所及之处,虚空扭曲崩塌,一副世界崩坏的恐怖场面。
神人双手持龙。
左手一条青龙朦胧虚幻,好似无数条流风凝成。
右手一条白龙水光盈盈,好似无数道泉水汇聚。
青龙、白龙在神人手中扭动挣扎,偶尔两条巨龙撞击在一起,就有无数条电光迸溅,更有恐怖雷声响起。
随着卢仚的呼吸声。
一缕缕极淡极淡的神魂灵光不断从半透明的神人体内流出。
神魂灵光逐渐在脑海中凝成了一团拳头大小的莲子状虚影。
神魂灵光不断涌出,三目神人身上黯淡的神光也彻底熄灭,神人的身体、脚下的金牙玉象、手中的两条巨龙,还有身边的地水火风诸般虚影,全都变得朦胧虚幻,一如远处的漫天星光。
莲子状虚影逐渐凝实。
卢仚轻喝一声,莲子状虚影内一滴若真若幻的水滴光影滴落,顷刻间融入卢仚全身。
卢仚体内的筋腱震荡、骨骼轰鸣声越发清脆、有力,点点灵光不断融入他全身的经络、窍穴,将一条条经络、窍穴滋养得异常强壮、无比柔韧,不断泛出一道道柔和的光润。
吐出一口长气,震得满屋子的家具‘哗啦啦’直晃,卢仚终于结束了一夜的功课,麻利的站起身来,忙不迭的裹上青色缎子面的丝绵大褂,屁颠屁颠的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来了,来了,各位大爷,早餐马上到!”
“哎,你们这群砍脑壳的要债鬼,马上好,马上好。”
卢仚笑呵呵的,忙碌着伺候院子里的几位大爷,将它们伺候得舒舒服服,妥妥帖帖。
六年前,卢仚第一次,也是这辈子仅有的一次去白家登门拜访,被白长空一番‘殷殷教诲’并‘礼送出’家门后,又羞又怒又怕的卢仚在回家路上,受了风寒。
一夜高烧,卢仚几乎病死。
濒死边缘,卢仚的脑海中,就莫名浮现了这一副神异的画卷。
卢仚福至心灵,在快要病死时,默默‘观想’画卷上的三目神人影像。
只是一次尝试,就踏入了一道玄妙莫测的门户。
从此,卢仚知道自己和‘凡人’,是不同的了。
捧着大海碗,蹲在大黄狗身边,喝完了肉粥,卢仚抬头看着天,畅快的吐出了一口热气。
“培元大圆满,浑身经络、窍穴,已经进无可进。”
“今夜,拓脉!”
卢仚用力的揉了揉大黄狗的脑袋,轻笑道:“拓脉若成,保命的手段又强了许多,咱也有点底气自立门户啦。”
“不过,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们仍需努力!”
卢仚看着天空,喃喃道:“十岁前,手无缚鸡之力,家里也没长辈护持,咱们只能小心谨慎、伏低做小,一心一意苟全性命。”
“现今虽然有了几分手段。”
“但那夜所见,何其惊怖?”
“这一方世界,和我想象中大为不同。”
“这大胤武朝,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桃源乐土。那天晚上,究竟是什么东西?拓脉十二重的武修,堪称高手,居然就这么折了?”
“堂堂坊令贺钧遇袭重伤,这么大的事情,市井上居然没有任何震荡。这,很不对劲!”
“大黄,我们,还是要谨慎小心,再小心谨慎哪!”
放下海碗,双手揣在袖子里,卢仚喃喃道:“过去了这么些天,该有消息了。得去收收风,看看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卢仚脑袋上的鸟笼里,大鹦鹉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怕个鸟?狭路相逢勇者胜,看你不惯,拔刀就干!”
“嘿,孙子,说你呢。”
“来揍我啊,揍我啊!”
这厮又将脑袋从鸟笼子里挤了出来,朝着在院子里绕圈的兔狲大声挑衅。
兔狲低沉的咆哮了一声,带起一道恶风飞奔了过来,一跃跳起一丈高,一爪子狠狠的撕扯在了精钢铸成的鸟笼子上。
‘当啷’一声,火星四溅。
兔狲落地,气急败坏的‘哈哈’嘶吼。
大鹦鹉得意洋洋翘起了尾巴,怪声怪气的唱起了不正经的小调。
此刻,天恩侯府,会客大厅。
脸色惨白,嘴唇发青,眼眶凹陷,眼袋蒙着一层黑气,一副积年痨病鬼模样的白邛,颤巍巍的坐在椅子上,双手哆哆嗦嗦的捧着茶盏。
他的手颤得厉害,茶盏盖和茶盏不断撞击,发出‘叮叮叮’的声响。
胡夫人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邛的手,恨不得跳起来一把抢回茶盏,唯恐这家伙将自家的茶盏给摔碎了。
终于,她忍不住干笑道:“白大人,您若是不口渴,且把茶盏放下罢?”
顿了顿,胡夫人干巴巴的说道:“这一套细瓷掐金的茶盏,贵不贵,也要百来贯钱呢。唉哟,我说现在那些人啊,一个个都是奸商,黑心得很,不就是一套茶具么?”
白邛斜了胡夫人一眼,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手臂哆嗦着将茶盏放在了身边的小桌几上。
咳嗽了一声,白邛颤声道:“夫人见笑了,实在是,这些日子,本官这身子,出了些小毛病。”
喘了口气,白邛看着胡夫人沉声道:“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为霜和卢贤侄的婚事。”
胡夫人的眼睛骤然一亮,她猛地站起身来,用力的拍了一下手。
“哎哟,您可总算是想起这件事了。”
“哎呀呀,从年前到现在,这大半个月啊,您知道我这是怎么过的么?”
“每天都撕心裂肺的想着这件事情,这,就好像一锅子热油在心里烹,每日每夜的那个难受啊……”
“得了,废话少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您带金子来了?”
胡夫人抢前一步,不顾体面、大失礼仪的抓住了白邛的手臂:“君子一诺六千金,仚哥儿那是实实在在配不上为霜姑娘的,白大人您这边给钱,我立马将婚书给您!”
白邛咳嗽了一声,他翻了翻眼皮,朝胡夫人看了一眼,淡然冷笑了一声。
“夫人怕是弄错了。”
“本官这次来,正是为了小女和卢贤侄的婚事。”
“却不是退婚。”
“是,为了他们赶紧成亲。”
白邛翘起了二郎腿,一边咳嗽,一边冷笑着说道:“之前所谓的退婚云云,不过是个笑话。夫人,万万不可搞错了。”
胡夫人呆呆的看着白邛,下意识的骂了一句:“狗戳的夯货,你戏弄你老娘呢?”
第八章 扬名
安顿好了几位大爷,卢仚带着大黄狗出了门,反手带上了院门,也没有上锁。
出了小院,向右拐,几步路的功夫,就是雨露胡同的西街口。
这里建了一堵石墙,装了一扇铁门,白天黑夜,都有人看守。
出了铁门,是一个小小的市集。
小酒铺,小饭庄,柴米油盐酱醋茶,诸般物件在这数亩地大小的市集中都能找到。更有各种小摊小贩在路边占道经营,为雨露胡同里的住户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向西顺着一条石板大街走过小市集,前方豁然开朗。
石板铺成的小广场视野开阔,面前就是几条城内运河交汇之处,白茫茫的冰面泛着光,天地一片亮堂堂。
安乐坊一号码头就在这里,几条石栈桥伸进城内运河能有一里多,往日里大小货船云集在此,为安乐坊提供各色所需货物。
寒冬季节,运河冰封,一架架雪橇被雪地犬拖拽着,依旧在运河上往来如飞。
长长的栈桥边,一架架雪橇靠上栈桥,穿着短袖、光着小腿的力夫们喊着号子,正从雪橇上搬下一口口货箱,各种货物在栈桥上、在码头上堆得好似小山一般。
卢仚走到了码头边临河处,来到一个小摊贩旁。
一架四轮小车,一口炭炉子,一个大油锅,旁边是一托盘白中泛青的豆腐块,油锅中一块块豆腐正在沸油中翻滚,被炸得金黄金黄。
空气中流淌着一股子极其刺鼻的香臭味,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怯生生的站在一旁,咬着手指,眼巴巴的看着油锅。
一个身高八尺开外,体型魁梧的大汉拎着一双两尺长的木筷子,吹着口哨,麻利的翻动着油锅中的豆腐块。
他不时夹起一块炸好的豆腐,也不怕烫,沾点小碟子里的辣椒酱,就塞进嘴里‘咔嚓咔嚓’吃得不亦乐乎,馋得几个小孩子直流口水。
这是个臭豆腐摊。
这种闻起来恶臭,吃起来香美无比的玩意儿,早些年在镐京是没有的。
也就是四五年前吧,这臭豆腐摊一夜之间冒头,然后以瘟疫泛滥之势,迅速传遍了镐京城的数百个坊市,大街小巷中都有了这股子诱人的臭气飘荡。
不要说市井百姓,甚至一些文人墨客饮酒清谈之时,桌子上也少不了一份沾了各种蘸酱的臭豆腐。
小车旁,放了几张小方桌,十几张小凳子,一大早的,也没什么生意,座位上都空荡荡的。
卢仚抖了抖大褂,随意选了张凳子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了几枚铜板,一枚一枚的拍在了方桌上:“老虎,老样子,两份臭豆腐,啧,重辣哈!”
斜眼看了看忙不迭应声的魁梧汉子,卢仚朝着他指了指:“生意没开张,你又自己开吃,啧,你这样,也不怕折了本钱?”
魁梧大汉‘咔咔’笑着,他向卢仚欠了欠身,从小车下面取出了一个粗瓷碟子,从油锅里夹起了一块一块金黄的豆腐块,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碟子里,又取了一份猩红的重辣油辣椒,轻轻放在了卢仚的面前。
大手一抹,将卢仚放下的铜钱纳入手中,魁梧大汉低声笑道:“咱吃得香,客人们见了胃口大开,不是能多吃几块么?”
卢仚从方桌上的筷子筒里抓出两只筷子,朝着魁梧大汉指点着直笑:“一大早的,你摊位上鬼都没一个,见鬼的客人胃口大开哦!”
大汉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卢仚身边,反手从小车里掏出了一个陶瓷酒瓶,重重的杵在了卢仚面前,又取了个粗瓷酒碗,给卢仚倒了一碗老黄酒。
“耶,耶,要说见鬼,还真可能……见鬼了!”大汉凑到了卢仚身边,一脸诡秘的朝着他挤了挤眼睛。
卢仚夹起了一块臭豆腐,蘸了点辣椒油,朝大汉挑了挑眉头,压低了声音:“这话怎么说?”
“啧!”大汉向那几个站在一旁的孩童看了眼,突然做了个凶狠的鬼脸。
几个孩童大叫一声,吓得转身就跑。
大汉怪笑几声,端正了表情,压低了声音:“仚哥,去年腊月二十,那档子事情,兄弟们这些天都在尽力打听。但是无论是坊令衙门,还是白家,一点风声都没漏。”
“不过,两家都请了‘长生堂’的老先生上门治病,俺的一个表弟,正好在长生堂做学徒,也正好是他拿了老先生的药方子,给那两家人抓的药。”
“药方子,不对。”
“那方子里,用了几倍量的人参、灵芝、首乌等大补元气的好药,换成正常人这么一副药灌下去,早就被药力烧死了。”
“但是这药,安乐坊令和白邛,是真的喝下了。”
“俺的表弟还说,他偷听老先生和几个老大夫会诊,说——‘症状诡异,非寻常所能为’!”
“症状诡异。”
卢仚大口咽下臭豆腐,沉声道:“我亲眼看到白邛的伤口,色泽青黑,深陷血肉一厘深。且,白邛精气匮竭,好似被抽空了一般。”
“这种手段,要说诡异,倒还真诡异。”
“白邛如此,贺钧如此,倒也可以说明,从腊月二十到今天,为何风平浪静,没人找我的后账。伤得都动弹不得了,哪里还有心情害人?”
卢仚笑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小口黄酒。
“我还琢磨着,贺钧会派人来天恩侯府抓人,毕竟他们有这么多人证嘛。”
“但是这大半个月都风平浪静,可见他们是自身出了问题,没工夫搭理我了。这样也好,这样也好,算是,暂时逃过一桩麻烦。”
卢仚摇头感慨:“这世道,步步惊心哪,能太太平平过日子,不容易!”
大汉笑了起来,恭维道:“仚哥是懒得和他们计较,不然的话。”
卢仚摆了摆手,又喝了口黄酒,朝大汉笑道:“我倒是想计较,奈何本钱不够。”
“不过。”卢仚歪头沉思了一阵。
“不管那夜的诡异是什么,事情过去了这么久,镐京居然还是风平浪静。可见,这诡异要么被人压下去了,要么,为害的能力有限。”
“不管怎么样,事情过去了这么些天,镐京城方方面面,尤其是官面上的人,也该消停下来了。”
“既然如此,有两条腿,也该敲断了。”
卢仚夹起一块臭豆腐,喃喃道:“那天晚上,在醉仙居后院,我分明感受到一丝异状。原本以为,我们的卢学正会倒霉。没想到,他居然平安无事?”
“那,这两条腿,这两天给他敲折了罢。”
大汉憨憨一笑,连连点头:“仚哥放心,保证打断了他的腿,还能让他臭名远扬。”
卢仚‘呵呵’一笑,将筷子往大黄狗面前一晃,大黄狗张开嘴,麻利的将臭豆腐咬了下来,嚼都不嚼的吞了下去,‘哈赤哈赤’的吐着气。
大汉笑看着大黄狗,又起身,丢了几块豆腐块进油锅。
他一边忙活,突然一巴掌拍在了脑袋上:“哎,还有件事极有趣的。俺那表弟说,白家二爷白奚的夫人,前两天跑去长生堂配了几副安胎药,鬼鬼祟祟的,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卢仚挑了挑眉毛,筷子朝着大汉指了指:“嚇,人家宅院里的事情,你们就积点德,少打探。管他安胎药、打胎药,不是你家婆姨,你们就少整这些消息。”
大汉干笑着,轻声道:“这不是,送上门的消息嘛。啧,那婆娘,俺表弟说,倒是生得水嫩嫩的,一对儿狐媚子眼睛,极能勾引人。”
顿了顿,大汉诧然道:“尤其,以那婆娘的身份,她亲自去买安胎药,倒是古怪。”
卢仚正要答话,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戴着四方暖帽,背着手,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青年男子缓步走了过来,卢仚就站起身,朝着青年欠了欠身:“安叔,早!”
青年卢安,正儿八经算是卢仚的堂叔。
不过和家境衰败的卢仚不同,卢安的父亲如今是大胤太府衙门中的一个六品官。官职不大,实权不小,更兼油水丰厚,在天恩侯府一脉的卢氏族人中,卢安家的日子算是过得极其滋润的那种。
卢安一家子为人也算厚道,对亲族颇有照顾。
卢仚从小到大,逢年过节的,卢安家都赞助了他一些钱粮等物,卢仚心里记得他家的好,对卢安也是真心实意的尊敬。
卢安,也是天恩侯府一脉卢氏族人中,少见的读书种子。
他十八岁被卢氏族学推荐,进镐京国子监读书,如今已然六年,在‘诗’、‘礼’一道上,尤其是在‘算经’上颇有造诣,在国子监中,也是顶尖的一流人物。
只是前几年,卢仚在族学中的名气臭了大街,卢安每次见到卢仚,动辄呵斥训骂,搞得卢仚逐渐敬而远之,见到卢安就退避三舍。
只是今天,被堵在了小摊上,想跑都难堪了。
卢安见了卢仚,冷淡的面皮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走到卢仚身边,用力的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我就说,仚哥儿生得这等人品,如此潇洒俊逸的模样,定然不是一个鲁钝的。”
“昨天我和国子监几位师长饮酒,有两位博士说起白山长对你的评价。”
“那族学的学正卢俊,的确是一个耽搁人才的废物混账。”
“白山长批阅了你这几年在族学中的功课,说,你的圣人经典,是读透了的,那些明经、释义等等功夫,是顶尖的。”
“你的诗词文章,文采斐然,是极华美的,就算采薇评前百的俊彦,也少有比得上你的。”
“你的那一笔大字,更是气势雄浑、端庄稳重,如神山屹立,居然有自成一家的气象。”
“白山长夸奖说,可见你是个真正的读书种子,奈何,被族学的一群废物给耽搁了。”
卢安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吊铜钱,很豪爽的丢给了大汉。
“二十份奇味豆腐,五份重辣、五份微辣、十份酸辣,赶紧的。”
卢仚站在卢安身边,整个呆在了那里。
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为他‘正名’?
更有,国子监的博士们,为他‘扬名’?
“有鬼啊!”卢仚喃喃自语。
第九章 谋划
卢仚和卢安开始就臭豆腐的口味,重辣、中辣、微辣、麻辣、香辣、酸辣的各色调配进行热情的讨论。
油锅里一块块臭豆腐炸得‘吱吱’响,大汉忙碌着,咧开嘴笑得极欢畅。
“仚哥儿,我就说过,肯定是你族学的那些先生瞎了眼,你这般聪明的人,几本破烂书,怎么会读不进呢?”
听到卢仚被国子监的博士们赞扬,大汉比自己捡了个金元宝还要快活。
他一开心,就给卢安额外炸了三份臭豆腐做赠品。
卢安乐得眉开眼笑。
卢仚就站在一旁,斜着眼看着大汉,一副看二呆子、败家子的模样。
与此同时,民安坊西北角,莱国公府,东街。
和天恩侯府的雨露胡同一样,莱国公府的东街,整条大街,居住的都是卢氏各房族人。
其中距离卢氏族学最近的一栋两进的院落,正北面正房中,额头上扎着一条白巾,左右太阳穴上贴了狗皮药膏,身体哆嗦着裹在棉被里的卢俊,正恼火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探望者。
白家第二代九兄弟的老大,白阆,面色冷肃的望着脸色憔悴的卢俊。
他手指敲击着床头柜,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事,就这样了。卢兄多担待,这个恶名,暂且请你背负些时日!”
卢俊的脸一黑:“有眼无珠,误人子弟的恶名,在下担待不起!”
他恼火道:“五年前,是白邛白大人请我,在族学中对卢仚‘多多关照’,如今,却又要我背负一切污名,我,我,我……”
白阆冷哼了一声:“半年,最多半年,当年卢兄在任上的钱粮亏空,那些经手人,定然被查得水落石出,保证还卢兄一个清白,让卢兄风风光光的官复原职!”
卢俊的脸顿时一白,他狐疑看着白阆:“这事,当年莱国公府可都没力量帮我查明!你?”
白阆淡然一笑,轻轻一挥手:“莱国公府的确是世家豪门,但是当今大胤,时代变了,武勋世家,过气了,如今说话有力量的,是我文教弟子。莱国公府权势再大,查不清你钱粮亏空的案子。”
口风一转,白阆悠然道:“但是我家老爷子要帮你,这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无数门生弟子为此奔波出力,些许污吏沆瀣一气、上下其手,架空了上官牟取私利,查明这等小事,不过反掌之易。”
卢俊抿了抿嘴:“我能官复原职?”
白阆微微一笑:“不过区区小事。”
卢俊面皮一阵发红,他挣扎着直起了身体,咬牙道:“如此,我就背了这个恶名,承认我一时老眼昏花,耽搁了卢仚这个俊彦之才。”
白阆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卢氏族学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一时走眼,于卢兄你清誉并无太大伤损。”
手指重重的在床头柜上敲了敲,白阆起身,从袖子里掏出了几个拇指大小的小金稞子,轻轻放在了柜面上。
“好生养病,卢兄正当盛年,未来前程,自然是光明无限的。”
微微犹豫了一下,白阆低下头,凑到了卢俊身边,压低了声音,一脸好奇的问他:“我家兄弟,和卢兄一般,也是病了好些天。噫,我家兄弟那天,没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就昏厥倒地,贺坊令也是如此。卢兄您可看清了伤你之人?”
卢俊略显红润的面皮,顿时又是一片惨白,身体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又一下。
他歪过头,冷眼看着白阆,幽幽道:“白大爷,这事,您若是好奇,不如去找‘守宫监’仔细打听?实话实说,在下那天,也真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身体一寒,回来就病倒了。”
“后来,是守宫监上门询问的此事,毕竟,贺坊令也重伤卧床嘛。”卢俊幽幽道:“您想知道这事的前因后果,偌大的镐京城,怕是只有他们能回答你了。”
白阆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副穿着新鞋,出门就踩到牛屎的表情。
与此同时,莱国公府,当代莱国公卢昱的小书房。
陈设极古朴厚重,不见丝毫奢靡浮华之气的小书房中,保养得极好,年过四十依旧细皮嫩肉,圆团团一张脸极有富贵之气,身穿淡青色水月道袍,颇有‘闲人’雅韵的卢昱,正和白长空谈笑风生,口口声声以‘学生’自居。
泾阳卢氏,大胤的顶级门阀。
莱国公一脉,大胤的开国武勋豪门,用亿万颗血淋淋的头颅,铸起了如今莱国公府的朱门紫袍、钟鸣鼎食。
曾经的莱国公嫡系一脉,也都是气吞山河、横行八方的武道强者,以肉身之力摧城拔寨、劈山断流,不过是寻常之事。
但是时移世易,如今的天下,文教崛起,武道凋零。
伴随着武道凋零,随之而来的,是大胤传统门阀世家的势力收缩,权力衰减。
现今的莱国公府,只有几个家将头子,还有着拓脉十二重以上的实力。
而三代以前开始,当家的莱国公和下面的诸位老爷们,就已经醉心文道,一心一意的钻研诗词歌赋,俨然将自己以‘文人雅士’自居!
到了卢昱这一代,卢昱和他的几个兄弟,竟然是连家传的武道秘学全都放下了,连稍神骏点的战马都无法骑乘,半石的软弓也无法拉开,已然是一个纯粹的‘文教弟子’,真真正正的‘读书人’!
而白长空,身为国子监副山长,就是镐京城内文教大贤中绝顶的人物!
白长空亲自登门拜访,卢昱自然觉得‘蓬荜生辉’,用尽力量殷勤款待。
“学生是真真正正,在白师座下攻读过的。”
卢昱笑得很灿烂:“白师初入国子监,学生就正好分派在白师名下,只是学生愚钝,在国子监虚耗时日,书没能读出来,白师对学生印象不深,也是这个道理。”
轻咳了一声,卢昱朝着白长空保证道:“学生真没想到,自家的子侄,居然和白师还有如此的缘法。这是我卢氏的荣耀,是我莱国公府的荣耀,也是天恩侯府的荣耀!”
“白师放心,这件婚事,男方的家长,就是学生我了,定然给办得风风光光,不会让为霜侄女受半点委屈!”
“就算是婚后,卢仚那小混账,若是敢让为霜侄女怄气,卢家的家法,是定然饶不过他的!”
白长空微笑着点头,他清清淡淡的说道:“那,这就这么定了,还有劳莱国公府这边,多多照护一二。唔,今年的正月十五,正是一个良辰吉日。”
卢昱呆了呆。
这已经是正月初七,正月十五,岂不是就只有几天时间了?
太急了些。
但是,眼前之人是白长空,镐京城清名最盛的大贤,读书人心中的领袖人物。
白长空生平最是‘轻王侯’、‘蔑富贵’,从不‘攀附贵人’,最是‘清贫乐道’!
卢昱平日里想和这样的人攀关系,人家都懒得搭理他哩!
如今白长空以‘大贤之清贵’,亲自登门,为卢氏的一个旁门破落户小子的婚事,亲自求到了自己头上!
真正是‘君子之风’,真正是‘君子之义’,真正是‘君子一诺千金’哪!
卢昱掂量又掂量自己的良心,如果是自己碰到这种事情,想要自己将自家的千金小姐嫁给一个家道破落的穷小子?
啧,自己是肯定要悔婚的!
毫无疑问的要悔婚的!
甚至暗地里下杀手灭人满门,这婚,也是一定要反悔的!
自己是如此的不堪,而白长空却是如此的‘高风亮节’,如此的‘堂正君子’!
卢昱抿了抿嘴,用力的点头:“白师放心,这事,学生即刻交代人去办。正月十五,卢仚迎娶白家小姐,学生定然办得风风光光,绝对不委屈了为霜侄女。”
也是几乎同一个时间,天恩侯府会客大厅里。
胡夫人阴沉着脸,犹如一尊生锈的菩萨,面无表情的看着轻轻咳嗽的白邛。
六千金,没了。
煮熟的鸭子,扑腾着翅膀,飞了!
胡夫人的心情哪,忧伤,兼憔悴。
心痛到极点,胡夫人不由得幽幽叹息:“你们读书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层次?说好的退婚呢?说好的君子一诺六千金呢?”
“你们白家,还要不要脸?”
胡夫人的嘴唇颤抖着,三角眼里凶光四射,很想叫人进来,拿大棒子将白邛打出去!
白邛轻轻咳嗽着,他哆嗦着,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份公文,轻轻递给了胡夫人。
胡夫人不耐烦的将那公文打落在地,冷然道:“老娘我不识字,你拿这破玩意出来作甚?”
白邛就笑了起来,他指着地上的公文,淡然道:“大胤律法规定,盐铁官营,私人若无许可,触碰者死。”
胡夫人昂起头,懒得搭理。
“这是一份盐引契约,由太府衙门发出来的正式官文。”
白邛的声音很轻、很弱。
胡夫人已然是笑颜如花,一双眼水汪汪,亲自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将那份公文捡了起来。
“有了它,天恩侯府就能在安乐坊开设盐铺,贩卖官盐。”白邛轻声道:“若是操作得好,一年入账数万贯,不过是轻松平常的事情。”
胡夫人笑得无比灿烂,近乎风骚的向白邛抛了个媚眼:“唉哟,白大人,您这是,这是……哎,换茶盏,换好茶,将本夫人舍不得喝的那极品翠雀舌泡上!”
白邛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卢仚和小女的婚事,就有劳夫人做主了。”
“正月十五,良辰吉日,让他们赶紧成亲。”
白邛深深的看着胡夫人:“您看?”
胡夫人紧紧抓着公文,如光如春水,落在白邛脸上:“妥了,妥了,白大人放心,就算是绑,本夫人也将仚哥儿给送进为霜侄女的被窝里!嘻嘻!”
这话!
白邛的脸一抽一抽的,突然很想杀人。
第十章 全方位逼婚
卢安拎着臭豆腐,屁颠屁颠的回家去了。
卢仚背着手,带着大黄狗,在码头附近的小摊小贩间溜达着。
他买了两根冻萝卜,两条酸白菜,一小堆冻梨,又在一个馄饨摊吃了两碗红油馄饨,给大黄狗买了两个牛肉饼,自己也打包了十个,这才拎着东西,心满意足的回家。
他在外闲逛的功夫,有一个力夫扛着一捆干柴,进了雨露胡同,推开了他的小院门。
圆滚滚的兔狲斜着眼,很是凶恶的盯了一眼这力夫,见到是熟人,它懒懒的‘哈’了一声,四脚朝天的躺在窝棚门口,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力夫将干柴放进了小院的柴房,又将一小袋金黄的小米放进了厨房的米缸,将两条风干的山羊腿挂在了南边屋檐下的鸟笼旁,又自行走了出去。
力夫刚走没多一会儿,卢仚就拎着东西,迈着四方步回到家里。
他看了看屋檐下的两条山羊腿,笑着摸了摸大黄狗的脑袋,径直到了厨房,顺手在那一袋小米里掏了一把。
一个小小的,用极薄、极柔韧的竹纸制成的小卷轴,就到了卢仚手中。
刚刚炸臭豆腐的阿虎,他得来的消息,只是安乐坊和周边几个坊市的。
而刚才送东西来的大汉,则是按照卢仚订的规矩,每七天一次,送整个镐京数百个坊市的街头巷尾收集到的消息,整理汇总后,再专人专线送过来。
站在鸟笼下面,展开卷轴,上面尽是蝇头大小的工整字迹。
其上有注明,大年初二开始,镐京太学管辖的各坊官学、各街公塾的先生当中,开始有人传颂卢仚这几年在族学中写过的诗篇。
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什么‘春眠不觉晓’,什么‘欲穷千里目’等等,都受到了这些官学、公塾先生的一致好评。
又有国子监周边的几个大书商府邸传来的消息,卢仚前两年在族学练字的底稿,他用‘魏碑’字体抄录的大胤本朝几位大贤的文章,已经被那些大书商接收。
如今那些大书商正在秘密雕版,准备将卢仚的练手之作印刷为‘字帖’,公开的贩售。
还有,镐京城的很多坊市,在那些酒馆、青楼中,一些中下层的读书人圈子里,卢仚的名字在过年后短短几天时间内,已经开始扩散。
镐京城太学、国子监、翰林院等文教弟子集中之处,都有贤人、良才出面,评点卢仚以往所做的文章、诗词。
更有采薇评中的大贤,公然点评卢仚——‘乐于贫寒,不忘本心,一心攻读圣人书,堪称镐京读书人的典范’!
在几处高档青楼中,有那些知名的年轻文人们纷纷传说,等到三月,嘉佑十九年的第一期‘采薇评’榜单上,卢仚定能强势崛起,起码也能占个前百的好位次。
当然,最重要的一条消息就是——最近三天,卢仚和白家白霜小姐的婚约,已经在文人圈子里传遍了。
很多文人、官员都在赞颂白家不嫌卢仚家境贫寒,‘一诺千金’也要完成婚约的君子之风!
有更多的人在赞颂、羡慕白长空,说他‘慧眼识英才’,居然找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孙女婿。
还有人在羡慕、嫉妒卢仚,说他这么一个破落户的小子,居然一下子就摔进了富贵堆里。
只要他娶了白霜,又有白长空‘耳提面命’、‘悉心教导’,未来卢仚在朝堂上的前程,怎么也不会小过一个正三品大员!
“这是活见鬼了!”
卢仚抖了抖手中的小卷轴,‘嗤’的一声,丝丝青色流风在他指尖湍急旋转,将卷轴搅成了一团极细微的粉末,纷纷扬扬洒在地上。
他用力的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阴着脸说道:“这是活见鬼了。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短短几天内,从拼命的打压、污名我,到不遗余力的为我扬名,这是……包藏祸心!”
卢仚皱着眉,自言自语的问大黄狗:“这是,要做甚?捧杀我?不像!”
“他们是想要退婚的!”
“如果将我名声捧得太高,吹得太好,他们就不怕尾大不掉,我说出‘君子一诺万金’的价码?”
大黄狗‘呜呜’了两声,它摇摆着尾巴看着卢仚,锃亮的眸子里满是迷茫!
‘当啷’一声,小院的门被推开。
卢仚急忙朝大门方向望了一眼,就看到长相富态,身形圆润的当代莱国公卢昱裹着一件华美的青羽鹤氅,戴着一顶白玉莲花冠,背着手走了进来。
卢昱见到卢仚,就‘呵呵呵’的放声大笑。
“贤侄是有出息的,甚好,甚好。”
“说起来,我和贤侄父亲,年轻时的交情是极好的。我喜欢纳气养身,炼丹制药;你父亲也对神圣仙佛、妖魔鬼怪极有兴趣。”
“当年,在国子监,我和贤侄父亲,多次秉烛夜谈,何其快活?”
“只是,你这一脉,旲弟崛起,居然立功封侯,本是一家人,奈何国朝规矩,硬生生分了出来,我和你父亲,这才疏远了些。”
“哎,只是没想到,你父亲他……”
卢昱走到了卢仚身边,无比热情的拍打着卢仚的肩膀,大声说道:“不过,你是个有出息的,不愧是我泾阳卢氏子弟。”
“我看明白了,这大胤朝啊,未来还是读书人的天下。”
“打打杀杀的,没前途。尤其是大胤现今四海清宁,就算武道依旧强盛,哪里还有用武之地?”
“读书,才有前程。”
“你是我卢氏的读书种子,又有白山长那等看重,更是他的孙女婿,哎,哎,或许以后,我泾阳卢氏在朝堂上的牌面,就是贤侄你了!”
卢昱不等目瞪口呆的卢仚开口,自顾自的说道:“好日子,定下来了。正月十五,你就等着拜堂成亲,进洞房罢。哎,万事不用担心,这事情,伯父帮你准备得妥妥当当!”
卢昱咧嘴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地契,不容分说的塞给了卢仚。
“这是民安坊的一处六进宅子,不大,也就十五亩上下,你要迎娶白山长的孙女,这小院可是不行,太清贫了些。这处宅子,你今夜就搬去居住吧!”
“贤侄放心,这婚礼的一切,伯父我帮你操持,莱国公府出面,一定办得风风光光!”
卢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他得意的笑着,不等卢仚回应,背着手,得意洋洋的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几个家丁在院子里候着,这是准备帮卢仚搬家的人!
对卢昱而言,卢仚只是一个旁支的晚辈。
卢昱自己是否和卢仚的父亲,真的有那么好的交情,这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卢仚未来会是白长空的孙女婿,而白长空是文教在大胤朝堂的代表性人物之一。
现如今,大胤武道凋零,文教崛起。
传统的豪门世家,要么在想方设法的打压文教一脉,要么在想方设法的向文教靠拢。
卢仚会是莱国公府一脉,和白长空代表的文教势力的天然纽带。
为了拉拢卢仚,区区一座民安坊的六进院子,固然是有点心疼。
但是和卢仚带来的好处相比,这算什么呢?
卢昱刚离开没多一会儿,胡夫人就带着一阵香风,伴随着‘咯咯咯’下蛋老母鸡一般的声音飞卷了进来,十几个丫鬟、壮妇忙不迭的跟在她后面。
“仚哥儿,仚哥儿,恭喜,恭喜喽!”
胡夫人笑颜如花,差点没扑到了卢仚的怀里,她一把抓住了卢仚的手掌,顺势抓住了卢仚手中的地契,‘咯咯咯’的大笑连连。
笑声中,胡夫人就极有技巧性的眼珠歪斜,看清了卢仚手中那份地契文书的详细内容。
她微微呆了呆,然后笑声越发的高亢,真正源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唉哟,不愧是莱国公,咱们泾阳卢氏在镐京城的当家人,这出手,真正是阔绰,阔绰啊!”
“唉哟,他这么以来,伯母我为你准备的那套三进的院子,居然真真是拿不出手了,哎,他莱国公府,真是富贵哪!”
“既然都有莱国公府操心了,伯母也就放心了!”
“既然如此,伯母也没什么能做的了,总之,你成亲的时候,一份厚礼,是断然不会少的!”
“哎,哎,真正是,天上掉下来的福分哪!”
“想不到,白邛白大人说,前些天,不过是想要考验考验你的为人心性,想不到你居然真是个临……临……临危不乱的稳重性子。”
“那叫做,叫做什么来着?”
“对了,临危不乱,大有君子之风!”
“哎,加上你这么好的人品,这么好的相貌,这么好的才学。”
“要不然怎么说,白霜姑娘一眼就认定了你,非你不嫁呢?”
“开心不开心,高兴不高兴?”
“正月十五,你就能成亲啦!”
“唉哟,你看看,这事情真是,仚哥儿,你真是个有福气的,你这一房啊,未来一定是能壮大兴盛的。白家三代,就这么一个心肝女儿,以后害怕没你的福享,没你的好处?”
胡夫人紧紧的抓着卢仚的手掌,目光死死的落在了那张地契上,手指用力了又用力,好容易才忍住了将地契抢过来认真端详的冲动。
她凑到了卢仚耳朵边,低声说道:“这,仚哥儿,伯母有句话,左想右想,还是要和你交待交待。”
“啧,你那岳父,拿了一份盐引文书给伯母,可是这份盐引,只能在安乐坊售卖官盐。”
“等你嫁……不是,等你娶了白霜姑娘,你看看,帮伯母将这份盐引,改成在镐京城都可以自由贩卖的呗?”
“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可是你嫡亲的伯母啊!”
卢仚怔怔的看着胡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展颜一笑:“伯母说得极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话极有道理。”
“唔,今天我就不搬家了。这里,多少还有些家什要整理。”
“我明天下午,明天下午搬家罢。”
“莱国公留下的几位大哥,还有劳伯母叫人招呼一二,明天,我再搬家!”
“其他的,只等我成亲后,什么都好商量,大家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商量的!”
第十一章 拓脉,夜奔
初七,夜。
云散月初,月光如水。
镐京城上空笼罩着一层柔和的白光,那是各处山丘、树林、屋顶、运河的积雪和积冰反射的月光。
卢仚盘坐在正屋云床,呼吸悠长,若有若无。
脑海中,莲子状神魂灵光一丝一丝游离而出,如神人挥毫,一笔一划在脑海中勾勒出那三目神人踏象擒龙的无上威仪。
一个时辰后,三目神人图在脑海中浮现。
院子里,大黄狗、翠蛇、鳄龟、兔狲、鹦鹉同时吐纳天地灵机,呼吸频率和卢仚完全契合。
五色灵光融入虚空,最终汇入小院水井。
今夜,院子里的灵机比往日夜里更强盛数倍。
东边的竹林,一片片竹叶新生,寒冬季节,地上居然有小指头大小的新笋冒头。
北面水坑中,三尺厚的冰块融化,鳄龟浮在清澈的水面,丝丝灵机融入清水,清澈的池塘居然变得渐渐粘稠,隐隐有鳞片幻象在清水中晃动。
西边窝棚里,兔狲匍匐的地下三尺,数十块细小的银白色金属缓缓滋生。这些珊瑚状金属块放出丝丝锐气融入兔狲体内,让这圆球通体寒意大盛,俨然出鞘利刃。
南边鸟笼中,大鹦鹉浑身羽毛一根根竖起。
丝丝火光环绕着它的身体,它瞪得溜圆的眸子里,隐隐可见巨大的羽翼虚影一闪而过,带起了滔天的金红色烈焰。
大黄狗端坐在院子正中。
丝丝黄气在它身边缠绕浮荡,它的头顶,可见一座三尺高小山虚影浮动,整个院子都因为这座小山虚影的存在,变得无比的沉重和压抑。
井水急速旋转,一道灵机萦荡、生气充沛的水光盈盈而起,迅速涌入小院,化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华盖,将整个小院笼罩在内。
卢仚恰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一亮,一荡。
神人脚下的金牙玉象微微抬起头,两颗弯曲的金牙左右一扫。
虚空中,亿万朦胧虚幻的星辰内,一点清光缭绕,对应虚空中月亮星的那一点星光骤然亮起,从朦胧虚幻之态,化为半实体的形态。
极高极高的天穹之上,月亮周边一抹毛萌萌的水汽缭绕。
一缕极细的,凡人肉眼不可见的清澈光华宛如玉露琼浆倒卷而下,径直注入卢仚的天灵。
卢仚一声轻喝,他右手五指颤抖,五条极细的清澈光华从指尖飞出,钻出窗户缝隙,注入了院子里大黄狗一众体内。
卢仚身体剧烈震荡。
大黄狗、翠蛇等身体剧烈震荡。
卢仚深深一吸气,院子里的水光急速纳入体内,和月亮上垂下的这一道琼浆融为一体。
他的身体内筋骨齐鸣、五脏六腑剧烈震荡、骨髓脑髓齐齐放出琉璃般光芒。他原本到了大圆满极致的培元境修为,居然猛地向前蹿升了一大步。
就算资质妖孽的武者,培元境圆满,千斤力就是极致。
培元境,千斤力,这是‘红尘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限。
卢仚此刻,境界尚未突破,身躯在那一道月华琼浆滋养下,肉体力量已然突破千斤极致,达到了一千二百斤上下。
随之,院子里盈盈水光纳入全身,得五行灵机滋养,卢仚体内经络震荡。
人体天生一座大宝藏,有十二正经缠绕全身。
十二正经,天生贯通。
所谓培元,其中一部分功夫,就是将那婴孩生儿细小、脆弱的十二正经,培养得粗大厚重、宛如蚯蚓化龙一般。
培元境时,培养得十二正经越是强大,开拓十二正经后,从中提炼出的先天血肉精髓越发庞大、浓厚、精纯,循功法滋生的‘元罡’越是强大!
琼浆入体,水光灌注。
卢仚按泾阳卢氏一脉镇族武学,以石碑树于莱国公府宗庙大院中的《沧海劲》微微震荡十二正经,就听三声沉闷如雷的轰鸣声连绵而出。
一个呼吸间,三条正经开拓。
三条强横如龙的正经中,庞大的先天血肉精髓犹如海啸一般奔涌而出,顷刻间就化为一团幽蓝色莹光润泽的元罡,呼啸着闯入丹田,化为一个拳头大小的气旋缓缓旋转。
一吸之间,卢仚成就拓脉三重天之境。
元罡在丹田中旋转四十九圈,随后化为丝丝缕缕,游走周身,将身体滋养得越发强大。
寻常资质最佳的武者,培元境能有极致一千斤力。
世间寻常武学,开辟一条正经,肉身加八百斤力。
故,寻常顶级拓脉十二重天的武者,肉体力量极限可达一万八百斤!
而卢仚月华琼浆入体,正经尚未开拓,肉体力量飙升至三千六百斤。
正经开辟,水光灌体,每一条正经,又给卢仚带来两千四百斤加成。
沧海劲乃极品武学,比寻常人修炼的功法强出不止数倍,以沧海劲冲开十二条正经,每一条正经额外再加三千六百斤力。
体内异象收敛,神魂灵光冉冉从三目神人图中收回时,卢仚的肉体力量稳定在了两万一千六百斤,脑海中,神魂灵光更是壮大了一圈,更凝实了些许。
一道乳白色长气喷出,满屋劲风浮动,吹得家居物件‘哗啦啦’微响。
卢仚冉冉起身,‘嗤’的笑了一声。
他从云床上飘然而下,犹如一片落叶,轻飘飘落地无声。
他举起右手,用力握拳。
莱国公一脉镇族攻伐秘术《惊涛手》运起,体内丝丝缕缕幽蓝元罡注入手掌,卢仚整个右掌就变得水光隐隐,宛如一块海蓝水晶雕成一般,居然不见任何血肉之色。
屋子里,方桌上,有一盏铸铁的油灯。
卢仚右掌随意往那实心的铸铁油灯上一拍,只听‘啪’的一声响,铸铁油灯碎成了数十片,卢仚的手掌却没感到任何痛痒,皮肤轰都没红一点。
数千斤大力,加上这力道浑厚无比的惊涛手,若是拍在人身上,杀伤力可想而知!
“首代莱国公,不愧是以武勋打下的这一份家当。”
卢仚轻声感慨:“可惜,这放在大胤也是绝顶的武道功法,除了天恩侯府,偌大的莱国公府中,居然没几个人修习了。”
“嘿,祖宗地下有知,棺材板不知道压不压得住!”
“不过,对我来说,武道只是护持之法,真正的根本么……”
卢仚轻声自言自语,他转到屋子角落,从墙角的暗格中取出了一件白色斗篷披挂整齐,又取了一个白色面具扣在脸上,悄无声息的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大黄狗摇晃着尾巴走了出来。
和白日里相比,同样得到一份月华琼浆的它,此刻身形更隐隐大了一圈,身上皮毛变得越发油光水亮,两眼更是炯炯有神,隐隐有黄光萦荡。
卢仚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朝着院门指了指。
大黄狗点头,慢吞吞的走到院门口,趴在了大门后面,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卢仚微笑,他轻轻一跺脚,脑海中神魂灵光微微一颤,院子里水井中,一片白茫茫的水光喷出,顷刻间化为淡淡的白雾笼罩了整个院子。
整条雨露胡同内,屋顶上的积雪纷纷升腾起了丝丝白雾。
裹着白色斗篷的卢仚身体变得飘忽朦胧,好似一条鬼影子,融入了白雾中。
很淡很淡的雾气顺着雨露胡同西边的街门涌出,漫过了小市场,一号码头,流淌进了安乐坊西边的运河。
河面上,也开始有水雾弥漫。
黑夜中,月光下,这点水雾淡到了极点,根本没人注意。
卢仚就借助这点雾气掩饰了身形,宛如一条鬼影一般在运河的冰面上急速滑翔。
他脚尖轻点冰面,一缕缕无形的风缠绕全身,轻飘飘的身体在冰面上一点就是十几丈的距离,这速度,比起那些混了异兽血脉的奇种战马还要快了数倍。
培元境,六个时辰不停奔跑,可日行千里。
拓脉境全力施为,同样六个时辰不停奔走,则可日行五千里。
而此刻借助三眼神人图观想出的神奇力量,卢仚驾驭流风,他的速度比拓脉十二重天的高手还要快了一倍有余。
一个时辰,卢仚此刻就能奔出一千五百里上下。
他很快就掠过了民安坊,直达民安坊西边的雨顺坊,在雨顺坊的三号码头登岸。
一路上,坊市间的运河上有沟通两岸的桥梁。
半夜三更的,有值夜武侯拎着灯笼,在桥上往来巡视。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在河道冰面上飞驰而过的卢仚。
卢仚顺利踏上雨顺坊,淡淡的白雾也随之在雨顺坊的街道上蔓延开来。
一名巡坊御史骑着马,带着一队武侯从雾气滋生的街道上走过,面容冷硬的巡坊御史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见鬼,怎么突然有点冷。”
卢仚从这一队人马身边掠过,相隔最近的时候不过四五丈距离。
这些人拎着灯笼、打着火把,硬是没能发现卢仚的身影。倒是那巡坊御史座下的战马若有所觉,很不安的打了几个响鼻,身体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卢仚拐过街巷,一路如风,来到了雨顺坊东北角。
这里有一座前后六进、左右双跨院,占地有百多亩的宅邸,正门口挂着的鎏金匾额上,赫然是‘白府’两个大字。
这里,正是卢仚从小定亲的白家的宅子。
白长空,还有他的九个儿子,二十几个孙子,一个孙女,还有一大群儿媳妇、孙媳妇等等,平日里都住在这里。
雨顺坊,也是镐京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一品坊市之一,雨顺坊内居住的,同样是朱门紫袍的贵人,这里一座小小的二进院子,都是天价。
白长空素有‘清名’,什么‘两袖清风’啊、‘廉洁正气’之类,都可以扣在他的脑袋上。
以白长空的俸禄,是买不起更养不起这么一座宅子的。
但他是‘大贤’。
大贤岂能缺钱?
白长空的一幅三尺墨宝,据说能卖出……不,读书人的事情不能叫卖。
白长空的一幅三尺大字,就能拿到数百贯钱的润笔!
加上,他常年出书。
诗集、词集、文章集子。
“啧,两袖清风的有钱人。”
卢仚嗤笑,绕到宅子后面,径直跃起,进了后园。
第十二章 朱世子
白家的后花园‘蓝田园’,在雨顺坊各大府邸中,也是极有名的。
‘蓝田日暖玉生烟’,古代神话中,蓝田是神仙种玉、养玉的宝地。
而‘君子如玉’,这是大胤文教弟子们对自己的赞誉。
白长空的二十几个孙子,平日里就聚居在‘蓝田园’中。
他这二十几个孙子,在镐京的文人圈子里,也都是极有名的‘少年贤才’,堪称‘人人如龙’,都是‘美玉’一般的‘少年君子’。
这园子起名‘蓝田’,意思就是,这是白家‘养玉’、‘种玉’、‘培养后代子孙君子美德’的所在。
蓝田园中溪流密布,一座座精舍错落有致的点缀在小溪、假山之间。
天寒地冻的,各处花植都已凋零。
但是院子里密布翠竹、青松,寒风吹过,松竹摇摆发出‘簌簌’声响,一团团积雪不断坠落,‘噗噗’有声的落在几条瑟瑟缩缩四处行走的大狗背上。
这些大狗通体漆黑,唯有鼻头一点银白。
这是来自西极沙洲的异种猎犬‘星星犬’,最得西幽洲那些土豪王公的欢喜,在西幽洲一条幼犬能卖出一千金的天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星星犬’的幼犬,倒是和卢仚所谓的‘一诺千金’的‘君子’同等身价。
当然,白长空府邸上的这些星星犬,没花费他一个铜板。
镐京国子监中,有来自西幽洲的王公世子求学,作为学生,给自家师长送几条猎犬宠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谈不上什么‘贿赂’之类。
白雾隐隐,卢仚缓步走过蓝田园。
几条嗅觉极其灵敏,在沙漠中隔着十几里地,能够嗅到蝎子、毒蛇身上气味的星星犬抬起头来,用力的抽动着银白色的鼻头。
它们嗅到了一丝丝极淡极淡的陌生人的味道。
它们露出牙齿,正要放声咆哮。
卢仚手指缝隙里,露出了几根黄色的狗毛。
他手指轻轻晃动,大黄狗的气味就随着寒风扩散开去。
几条星星犬浑身骤然绷紧,然后四肢放松,乖巧的匍匐在了地上。
卢仚从几条星星犬的面前走过,顺势亲昵的摸了摸一头星星犬的脑袋:“乖孩子,真是乖孩子。”
他走过一座精舍。
精舍里点着蜡烛。
白长空的一名孙儿,正在书房里和一名娇俏的侍女妖精打架。
卢仚偷听了一阵精舍里的动静,撇撇嘴,快步向前。
又一座精舍中,白长空的一名孙儿,正在和两名侍女妖精打架。
稍远处的一座精舍中,白长空的两名孙儿,正在同时和两名侍女妖精打架。
再远一点,卢仚路过一座精舍,书房里,白长空一名一脸稚气,因为年纪还小,还没配发侍女的孙儿,正在和自己的书童搅裹成了一团,同样在妖精打架。
“这,家学渊源,果然厉害!”
卢仚惊愕万分的,犹如逃跑一样横穿整个蓝田园。
“君子如玉,这就是白家第三代的诸位谦谦君子!”
不过,可以理解。
如今大胤朝的风气就是这般。
‘为真名士,自当风流’嘛!
大胤朝堂内外的那些大贤、贤人、俊彦、良才,哪个不是一身风流债?
甚至是,风流病?
室外寒风萧瑟,云中有小雪飘落。
室内狂风暴雨,风雨声此起彼伏。
卢仚越过蓝田园,来到了白家第六进院子,一座高有五层的秀楼下。
这秀楼,一楼是粗仆、嬷嬷居所,二楼是丫鬟的房间,三楼是书房和小姐闺房,四楼是画室、绣房、棋房、茶室,五楼则是一个极大的空间,四壁挂着一件件古琴、古筝、玉箫、竹笛等乐器,间杂以一些古色斑斓鲨鱼皮鞘装着的宝剑。
五楼正中放着一架通体青翠欲滴,玉色宛如云霞一般几乎要片片飞出的古琴。
身穿一裘大白长裙,披散长发,俏脸不使脂粉,嘴唇上也没有涂胭脂,一张脸有点净白过度,配合着白裙、长发,颇有‘女鬼’风范的白露,正端坐在琴台旁,玉指轻勾,挥响一片山泉潺潺般清越琴音。
卢仚顺着楼梯一路而上。
淡淡白雾就包裹了整个秀楼,遮挡了他的身形,隔绝了他脚下楼梯发出的‘嘎吱’声。
他犹如一缕鬼影,静静的站在了五楼琴房外。
外面天寒地冻,但是五楼琴房中有两口三足黄铜蛤蟆吞天大火炉,每个火炉中,都装填了上百斤极品的兽炭,馨香四溢,火力十足,整个五楼琴房端的犹如夏日一般暖和。
白露只穿了一裘轻纱长裙,却依旧感到炎热。
琴房的好几扇窗子都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让寒风轻轻穿过,带走了屋内的热力,让温度降到了温暖如春的舒适程度。
白露微微闭着眼,无比陶醉的弹奏着古琴。
琴音清越,悦耳动听。
卢仚听不懂这是什么曲子,不过,的确是好听。
他静静的站在窗外,倾听着白露的琴音,同时肆无忌惮的透过窗子缝隙,打量着琴房中的另外一人,一个一裘锦袍,气度雍容的青年男子。
白露是一个还没嫁人的姑娘。
此刻,已经深夜。
在她的秀楼闺房中,居然有一名青年男子停留。
在大胤,哪怕是普通平民家里,没出阁的大姑娘家,她的家人也不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放在民风保守的乡下地方,没出嫁的大姑娘半夜私会男子,是会被沉猪笼的。
就更不要说,白长空这样的大贤之家。
白长空在文教,以‘礼’扬名,而且他治的是‘古礼’,是最严苛、最呆板的‘古礼’。
那‘古礼’中,不要说大姑娘半夜会男人这种荒唐事情了,什么‘七年男女不同席’啊,什么‘嫂子快被淹死小叔子不能援手’啊,各种苛刻的‘礼法’堪称恐怖。
偏偏白长空的孙女,大半夜的,在房间里和一个男人独处!
啧啧!
卢仚不断的摇头,目光就在那男子身上打着转。
不得不承认,这青年的‘品相’,是极好的。
如果说,卢仚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一座坚固耸立的大山,那么,这青年,就是一块美玉。
而且,这青年,是经过宗师级大匠的手笔,精心雕琢成型的一块‘连城玉璧’!
后天的良好调教,让这青年气质雍容、端庄大气,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堪称完美,给人一种‘价值连城’的美感!
此刻,青年静静的坐在白霜的对面,双手温和的放在腿上,面带微笑,微微眯着眼睛,凝神倾听着白霜的琴音。
他的气度极佳,他静静的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瑕’的尊贵感。
甚至,他让人觉得——他能够坐在这里聆听某人的演奏,这就是对某人的乐技最高的评价!
一曲奏罢,琴音还在琴房内回荡,白露睁开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青年微笑,举起双手,轻轻的鼓掌赞叹:“为霜的琴艺,又有进益了。哎,如此天籁仙音,偌大的镐京,能和为霜比肩者,不过三五人罢了。”
白露轻叹了一口气,她看看青年,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了一柄纯金的小匕首,‘呛啷’一声,将琴弦一刀划断。
绷紧的琴弦弹起,‘啪’的一下在白露的手背上抽了一记,很快一条血色的红印子就在她手背上现了出来。
“奈何,我的琴声,未来却要被那等腌臜货色倾听?”
白露泫然欲泣的看着青年:“世子,我宁可折了自己的十指,也……”
青年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带着完美的笑容,来到了白露身边,双手轻轻的按在了白露的肩膀上。
卢仚顿时不断的摇头。
乖乖,白露呵,按照你爷爷的‘古礼’,你尚未出嫁,却被这陌生男子触摸身体,你的两条膀子都要砍下来的!
而且,白露说什么?
宁可折断自己的十根手指,也不会让某个腌臜货色听她弹琴?
卢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那个腌臜货色,不会是自己吧?
如果双方成亲,那么妻子给丈夫弹琴,这不是夫妻之间极风雅、极正常的生活日常么?
呵,呵呵!
青年的动作更加过分,他轻轻的抚摸着白露的长发,声音变得越发温柔:“为霜,你也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是我朱钰错了,一不小心,让你有了身孕。”
“你知道的,我朱氏乃文教圣人苗裔,家风森严,族中长老,一个个都是铁面无私的性子。你已经受孕将近三月,你我若是成亲,以我朱氏在大胤的地位,单单婚礼诸般礼仪,没有八个月,断然完成不了。”
“你婚前,不可能不见人,若是显露了胸怀……”
“到时候,你的清誉有瑕,族中长老们定然会对你不利,而且,就连我在族中的地位,也会大受影响。”
“但是只要你嫁给了那和你订婚的幸运小子……他和你是婚约的,而且小家小户,成亲仓促些,也没人能说闲话。呵呵,最多数日功夫,他就会酒后坠河,不幸身亡。”
“破落户,腌臜小子,扛不住你身上的福气,婚后意外而死,谁能说你个不是呢?上皇的长公主,还有三代前的那几位公主,甚至还有几位王妃,她们不都如此么?”
“就不要说,当今太后,她也是死了三任丈夫后,才改嫁给上皇的嘛!”
“啧啧,连续三任丈夫都扛不住她身上的福气,结果嫁给了上皇后,没几年,当今太后就垂帘听政,手握朝堂权柄,啧啧,这福气,谁不惊叹?”
“他死了,你有孕,你难过,闭门不出,安心养胎,谁能挑个不是出来?”
“数月后,你心情不稳,胎儿早产,却含辛茹苦,将孩儿抚养长大。而且这孩儿玉雪聪明,从小有‘神童’美誉,这更能显出你的不易和辛苦!”
“三年时间,我,还有你家长辈,都会为你造势,一个‘贞烈’、‘贤良’的美名,你是定然有的。”
朱钰悠然笑着,轻轻的抚摸着白露的长发。
“一个‘贞烈’、‘贤良’的寡妇,还带着一个‘神童’儿子,还是白山长的孙女……做我的平妻,是绰绰有余的!”
朱钰轻柔的安抚白露:“你放心,你我的事情,我父亲已然知晓,他是无比欢喜的,毕竟,我这一房,已经连续五代一脉单传,如今我和你有了孩儿,我父亲若不是碍于那些长老,他是巴不得亲自接你回家的。”
“我父亲让我给你说,你放心,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我朱氏,定然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等你那便宜夫婿坠河后,我去你那边,也是轻松方便的,你我和真正的夫妻,又有什么两样?”
窗外,卢仚打心里吐出了一团寒气。
‘喜当爹’也就罢了。
婚后短短数日,还要酒后坠河而亡?
死了也就罢了,还要被人鸩占鹊巢?
这就,有点过分了嘿!
第十三章 守宫监
初八,凌晨。
镐京皇城西北角,与天子日常读书、办公的含章殿一墙之隔,是一座极大的瓮城。
瓮城圈起了将近两千亩地,其中重重宫殿通体漆黑,宛如铁铸,气势雄浑犹如铁壁雄关,气息狞杀好似地狱魔窟。
偌大的一片建筑,一眼望去,就连一根草、一棵树都找不到,一座座独体的宫殿之间,全都是三尺见方的巨石铺成的光洁地面,石缝之间渗以铁汁,真个密不透风,防御坚固到了极点。
瓮城仅在正西面,有一座城门出入口。
高只有两丈许,宽三丈的城门,和高达百丈的城墙相比,显得无比逼仄,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
卢仚站在街口,隔着一个数十亩大小的广场,对面就是那狭窄的城门。
卢仚眸子里青光流转,看清了城门上方小小的黑铁匾额,上面有三个刀劈斧剁般气息凌厉的大字——‘守宫监’。
天色将亮未亮,远处有巡城禁卫的脚步声、铠甲摩擦声传来。
正是一天人最困顿的时刻,街道上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沉重的喘息声,以及刻意压制的咒骂声。
三条人影踉跄着,顺着南面的街道狂奔而来。
他们每一步迈出,都向前奔出七八丈远,衣角带动空气,发出急促的破风声。
在他们身后,数十道身穿黑衣,上半身穿着犀牛皮软甲,头戴斗笠,系着短披风的精悍人影同样撒腿狂奔,手中制式的柳叶刀寒光乍闪,更有人手持精巧的短弩。
奔跑追逐中,后方的追兵有人突然腾空而起,跳上了街道两旁的民宅。
他们举起右手,‘嗖嗖’破风声炸响。
这些追兵使用的短弩,全是精钢锻造的强力连弩,小小的弩弓一发三矢,十几人同时发射,数十支半尺不到点,形如柳叶的精钢箭矢带着刺耳的啸声破空攒射,直击前方逃跑的三人。
三人齐声咒骂,三条造型奇异的蝎尾长鞭荡起,三团黑色光影伴随着沉闷的破风声,击打在了弩矢上。
数十支弩矢四散炸开,三人中落后的一人突然一个踉跄,嘶声咒骂了起来。
“司寇台的狗腿子,爷爷入你们奶奶!”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将身体往街口缩了缩。
司寇台,大胤武朝大司寇执掌的官府衙门,专责缉捕不法之辈,弹压强梁豪横。
总之这么说,司寇台只办大案子,普通的小偷小摸、杀人放火,他们懒得搭理。
能够被司寇台追杀的人。
尤其是,能够在镐京皇城外被司寇台大张旗鼓追杀的人。
基本上可以确保,都是一群杀千刀的、死有余辜的混蛋。
大声咒骂的那人,小腿被弩矢命中,速度骤然慢了下来。
他单腿跳动着向前挣扎了几步,眼看着小腿上血流如注,在街面上拉出了长长一条血印子。
他的两名同伴同时一声唿哨,猛地向前加速,将自己的同伴丢在了后面。
后方司寇台的追兵如风一样卷过,四名手持长刀的司寇台所属轻声呵斥着,朝着小腿中箭的男子围了上去。
刀光一阵乱闪,司寇台所属配合默契,中箭男子行动不便,三两下就被打掉了手中长鞭,身上挨了十七八刀,哭喊连连的倒在了地上。
也就是几个呼吸间,另外两个奔逃的人,已经跑过了长街,跑过了小广场,一路窜到了守宫监的城门前,其中一人飞起一脚,重重的踹在了守宫监的城门上。
‘轰’的一声大响。
守宫监的城门口正上方,离地五六丈的高度,点点火光闪烁,城墙上的金属灯架上,一排百多盏极大的牛油灯盏猛地亮起,明亮灯光照得守宫监门前的小广场一片雪亮。
‘咔咔’机括声响起,就在离地六七丈的高度,城墙上一扇扇金属暗门开启,露出了一个个一尺宽的射击孔。
近百名身披铁甲,手持强弩的精悍甲士面无表情的从射击孔后露出了上半身,手中强弩指向了刚刚跑到小广场中间位置的司寇台所属。
“止!”
一名头戴斗笠,身上隐有血迹的司寇台所属猛地举起左手,用力握拳,呵斥了一声。
数十名司寇台所属同时停下了脚步。
他们一字儿排开,站在小广场上,抬头看着射击孔后的那些甲士。
“我,司寇台铁千军,奉命追捕江洋大盗三尾黑蝎兄弟三人,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咕咚’声中,逃到守宫监门前的两个汉子同时跪倒在地,朝着紧闭的守宫监大门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我们兄弟三人,诚心加入守宫监,愿为门下走狗,为监公卖命!”
“规矩,我们懂!”
两个汉子几乎撕心裂肺的嘶吼着。
司寇台所属中,几个汉子猛地踏前了两步。
城墙内,射击孔中,沉重的弓弦声炸响,几根一尺半长纯钢弩矢破空袭来,重重的落在了几个司寇台所属的脚尖前。
弩矢的力道太大,青石铺成的地面被弩矢硬生生射透了两寸,弩矢深深扎在石板中,弩矢震荡,发出‘嗡嗡’的闷响。
铁千军呵斥了一声,几个冲上前的汉子咬着牙,不甘愿的后退了两步。
‘嘎嘎嘎’,刺耳的门轴摩擦声响起,铁木包钢,厚达二尺的守宫监城门开启,一名穿着青色锦衣,手持拂尘,生得面白无须、小鼻子小眼的小太监‘咯咯’笑着,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快步小跑了出来。
小太监身后,那些白衣男子尽是一身白色锦袍,袍袖上绣了三爪守宫(壁虎)的纹样,头戴四方黑帽,脚踏厚底黑靴,腰间扎着一寸宽的黑皮带,佩着三尺六寸长的雁翎刀。
有些白衣男子的腰间,还挂着铁链、镣铐等物。
还有十几名白衣男子的身后,背着重弩强弓,腰间佩着箭壶。
卢仚还看到,殿后的几个白衣男子,他们除了佩刀,居然还手持丈八马槊、鎏金虎头枪、青铜狼牙棒等重兵器。
和司寇台所属相比,司寇台这数十条汉子,精悍、精锐,宛如一支令行禁止的军队。
而这守宫监的下属嘛。
他们每个人的气息都很强悍,都很凌厉,甚至很多人身上煞气隐隐,一个个都是虎狼之辈,但是相互之间毫无默契可言,你说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倒也没错。
小太监没搭理跪在地上的兄弟两个,他挥动着拂尘,摇摇摆摆的来到了铁千军面前,笑嘻嘻的用拂尘拍了拍铁千军的肩膀。
“得了,这儿的事情,咱家接手了。”
“去吧,去吧,别自讨没趣!”
铁千军咬牙,‘嘎嘣’咬牙声,连在后面的卢仚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太监猛地退后了两步,他大惊小怪的叫道:“唉哟?你还想打人?”
更高处,足有百丈高的城墙上方,更多的灯笼火把亮起,更多的铁甲甲士从城墙垛儿上探出了头来。
百丈高的城墙,放平了几乎有一里地,寻常人走都要走上许久。
这么高的高度,普通人想看清上面的人长什么模样都艰难。
这么高的城墙,从上面丢一颗鸡蛋下来都能打死人。
弓弦声响起,城墙上的甲士拉开了强弓,架起了硬弩。
铁千军的面皮白了一白,他咬牙道:“好,我们……走!”
小太监猛地抢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铁千军的肩膀:“哎,还有一个人,留下。留下他,或者你们一起留下!”
铁千军的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他咬着牙冷声道:“他们是杀人无算,祸害了无数百姓的恶徒!”
小太监没说话,他只是飞起一掌,一耳光抽在了铁千军的脸上。
‘啪’!
小太监的耳光没什么力道,但是这一耳光侮辱性质极重。
铁千军身边几名司寇台所属愤然拔刀。
箭矢落下,势如奔雷,几名拔刀的司寇台所属,每人都是右肩中箭,箭矢力道极大,几人身上的犀牛皮软甲挡不住箭矢,被箭矢入口三寸,箭头穿透了肩膀。
几个司寇台所属痛呼,连退好几步!
小太监笑看着铁千军,慢悠悠的说道:“你们敢动守宫监的人,你们想造反不成?”
铁千军咳嗽了一声,沉默一会儿,艰难的向小太监鞠躬行了一礼:“不敢,不敢,我司寇台所属,一心一意忠心朝廷,不敢。”
举起左手,铁千军轻轻一挥:“放人,我们,回去……三尾黑蝎的案子,算是结了。回头,把案卷递交守宫监就是。”
司寇台所属身上的锐气瞬间荡然无存,他们一个个低下头,归刀还鞘,有气无力的跟着铁千军,一步一步的离开。
那刚刚挨了十几刀,小腿上箭伤还在流血的汉子‘哈哈哈’狂笑着,艰难的挣扎起来,一步一步的朝着守宫监的大门走来。
“大哥,二哥,我们以后,也算是吃上皇粮了!”
“哈哈,哈哈,司寇台,还有其他衙门的狗腿子,再也拿我们没办法了!”
大汉猖狂的笑声中,卢仚轻轻走出街口,悄无声息来到了小太监身边,朝他拱了拱手。
“这位小公公,小子卢仚,素闻守宫监求贤若渴,只问实力,不论出身。小子不才,今日是特意来加入守宫监的。”
“请问,要办什么手续么?”
小太监被突兀出现在身边的卢仚吓了一跳,他猛地退后了两步,正要放声呵斥,猛不丁的见到卢仚刚毅阳刚的面庞,以及魁梧挺拔的体型,小太监眼睛顿时骤然一亮。
“哟,我们守宫监,可不是什么下三滥货色都收的。”
“不过,看你这身板,像是条好汉子。”
“来罢,跟咱家进来吧!”
第十四章 吐血
水磨大青石铺地,四壁雪白,楠木大柱,藻井雕花。
灯光黯淡的大殿足以容纳上千人,几个青衣小太监坐在长长的公案后面,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殷红如血,犹如鬼魅一样阴柔的笑着。
一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轻声细语的询问着卢仚。
“姓名。”
“卢仚,人在上山在下的那个仚。”
“年龄。”
“十六。”
“性别。”
“男。”
“哦,可有兴趣进宫?看你这般高大威猛、相貌堂堂的模样,倒是挺有常侍大太监的潜力。隔壁就有净房,只要轻轻一刀。我们有六十年经验的老师傅侍候,保证一点痛都没有,一天就能下地行走。能在贵人身边做常侍,那威风哦……啧啧。”
“呃,多谢小公公赏识。我,卢仚,性别,男。”
小太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哎,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
目光在卢仚俊俏的脸蛋上看了又看,小太监朝着隔壁公案前,同样在登记身份信息的三尾黑蝎兄弟三个指了指,摇头道:“真是浪费了你这样的人才。”
“看看那三个,咱家根本就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看那长得歪瓜烂枣的,就算割了进宫,吓坏了贵人们,谁吃罪得起?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进宫伺候贵人的。卢仚啊,真不考虑考虑?”
三尾黑蝎兄弟三个面皮赤红,万分恼怒的扭头看了过来。
他们不敢对那小太监发狠,六只充血的眼珠子,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卢仚,兄弟三个的老大,更是举起右手,朝着自己的脖颈轻轻划了一划。
卢仚很无辜的朝着他们耸了耸肩膀,双手揣在袖子里,笑着向小太监欠了欠身:“承您好意,卢仚,暂且没有入宫的想法。”
小太监很惋惜的看了卢仚一眼:“哎,真是可惜了。多好的材料啊!”
摇摇头,小太监拉着不紧不慢幽长嗓音,幽幽说道:“好了,有了姓名、年龄,足够。咱们,也不问你出身来历,以前是做什么的。守宫监,守宫监,入我门来,祸福莫怨。总之,进了守宫监,就是自己人了。”
“以前种种,全部抹平。未来如何,看你们的命喽!”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万里吃-屎,有能耐往上爬的,就能威风八面,锦衣玉食。没能耐的,哪天就和野狗一样死在阴沟里,那也是你们自己选的。”
“进了守宫监,只要记住一个‘忠’字,自然百无禁忌!”
“当然,家法严酷,你们若是犯了错,未来自然会知道厉害。你们既然能来投守宫监,想必,也知晓守宫监的威名,应该不会犯这种糊涂罢?”
守宫监的效率极高。
登记,造册,入档。
丈量了身材,高矮胖瘦,以及大致长相等,一律记入了档案中,随之现场就有两套上好白色锦缎制成的守宫监制式长袍发了下来。
白袍、黑帽、黑靴、黑带,黑铁制成的身份令牌,以及三尺六寸制式雁翎刀。
卢仚在大殿中只等了一刻钟不到,整套的家什就已经领到了手,在隔壁的偏殿里更换了衣服,他已然成了一名守宫监最基层的监丁。
‘啪’,清脆的云牌声响起,有尖锐的声音远远传来:“今天新入门的,统统跟咱过来。”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守宫监,有守宫监的规矩。”
“不管你以前是多了不起的人物,不管你以前有多威风。进了守宫监,你就是一个不名一文的新丁,就得乖乖的听话。”
“听话,就能飞黄腾达。”
“不听话,就只有去死!”
“记住了,不听话,就会死!”
时值正午。
老天爷很给面子,天空乌云散去,一轮红日高照。
镐京城内,屋顶上的积雪被阳光热力熏烤,冰雪融化,雪水顺着屋檐滴落,‘哒哒哒’的落在地上,整个镐京,都变得湿哒哒的。
镐京,皇城东南角西南角,紧邻着国子监的南墙,森森翠柏环绕中,有一座百丈小山,山顶有一座精巧的三层小楼。
四下翠柏葱郁如云烟,小山上下,却种满了一株株虬结的老梅。
天寒地冻的,这些老梅却得了精神,一个个极其放肆的盛开着。
一朵朵拳头大小的各色梅花吐露芬芳,阳光下,这些梅花的花瓣都在反射着炫目的光辉。
‘叮、叮、叮’。
小楼三楼,宽敞的露台上,一名披散长发,袒露胸膛,浑身肌肉虬结的白发老人双手各持一块竹响板敲得惊天动地,同时引吭高歌,形态恣意,放荡无极。
几架马车穿过翠柏,到了山脚。
白长空裹着一裘银狐大氅,从马车里冉冉而出,随手拨开了一支挡路的梅花枝条。
侧耳倾听了一阵山顶那老人的歌声,白长空鼓掌赞叹:“公羊兄,好兴致啊。可是有什么喜事么?”
山顶上响板声和歌声骤然一停。
光着膀子的老人走到露台边,俯瞰着山脚的几架马车放声大笑:“总算是见了日头,算不算喜事?”
“可惜,可惜,你这白老鬼,你家那孙女,咱们几位老友盯了好几年,家里精挑细选的好儿郎你不嫁,偏要嫁给一个武夫之子。”
“明珠暗投,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你说你,你说你,君子守信,固然是好,可惜,委屈了为霜小丫头。”
白长空面带笑容,心里一阵破口大骂。
自家孙女的那档子破事。
嚇,你们的孙儿们倒是想要娶,但是白长空哪里敢嫁?
这带着娃嫁过去,这不是结亲,这就是结仇了!
如果不是白为霜未婚先孕这档子破事。
这光膀子老人,可是一个极佳的亲家人选——公羊氏,在大胤文教诸家中,主修‘法’之一道,而且是最近一些年最流行、势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变法’一道的主持人。
公羊氏不如朱钰身后的朱氏。
朱氏是‘圣人’后裔。
但是公羊氏的那位先祖,在大胤建国三代之前,也被奉为‘亚圣’。
更重要的是,当今大胤武朝的大司寇,就是公羊氏的嫡系。大司寇地位崇高,司寇台实权极重,如果不是白为霜自己不检点,嫁给公羊氏的嫡系子孙,真正是最好不过的。
轻咳了一声,白长空朗声道:“公羊兄嘴上积德罢,那卢家小儿,也颇有可看之处。不提其他,他那一笔大字,比起我等家中儿郎,还更显功力呢。”
光膀子的公羊垚调门骤然降了许多,他干笑道:“这话,却是不假。不过,他那大字,究竟是哪家流派,古时留下的碑文字帖中,居然从未见过?奇怪,奇怪,总不至于,是他自创的字体?那你白老鬼,可是捡了个大便宜!”
白长空捻须微笑,笑而不语。
其他几架马车里,也有气度过人的老人缓步而出。
他们纷纷开口,隔着山坡梅林,和小楼上的公羊垚讨论卢仚那一手前所未见的好字来路。
白长空的脸色也是越来越好,气色越来越佳。
这山,名为‘翠薇’。
山上小楼,名为‘采薇’。
这里,就是镐京十八位文教大贤聚会,一个季度一次举行采薇评,评点镐京青年俊彦的文教圣地。
白长空已经做好了准备,已经和几个老朋友商量好,今日,他要在这里,为卢仚再狠狠扬一下名。
自家的孙女,是绝对不能嫁得差了。
必须在短时间内,将卢仚的名声炒作上去,让天下人都知道,卢仚是一颗璀璨的文教新星,是大才,是贤才。
帮卢仚扬名,也就是帮白露扬名。
等两人婚后……卢仚一旦出事,按照大胤民俗,按照民间的认定,就能反衬出白露福泽深厚,是卢仚承受不住白露的‘福气’,所以才‘新婚崩折’。
等到白露诞下孩儿,啧,这个孩儿可不简单。
卢仚的‘才气’,配上白露的‘福气’,他们的孩儿,自然是天地精华聚集的仙露明珠,是人间麒麟子,‘有大贤之姿’!
如此一来,三年后,白露带着这个‘麒麟子’改嫁朱钰!
就问你,这个‘陪嫁品’厉害不厉害?
就问你,你朱氏可敢对白露有任何的怠慢?
就问你,朱钰的正妻生下来的孩儿,还如何跟这位‘麒麟子’竞争呢?
白长空目光清冷,宛如出鞘利刀,背着手,一步一步顺着汉白玉石阶,朝着山顶小楼走去。
此刻,他满心盘算着,是如何将卢仚压榨到极致。
用卢仚的血,卢仚的命,卢仚的魂,卢仚的名,为他的宝贝孙女查漏补缺,为他的宝贝孙女铺垫出一条锦绣前程,为他白家铺出一条青云大道。
至于卢仚的死活!
“不知好歹的小狗种,当日你若是答应退婚了,也就没今日的事情了。”白长空在心中惊叹:“也好,也好,幸好你没有退婚,幸好你还有一点真正的读书功底!”
想到这里,白长空又有点怪责自家孙女。
她怎么就偷偷和朱钰媾和了呢?
偷偷媾和,这种事情倒也不打紧,但是居然珠胎暗结,而且实在是等瞒不住了,这才告诉了白长空,这就不对了!
骏马嘶鸣声响起。
一名身穿箭袖劲装,系着黑色斗篷的青年骑着一头枣红色战马,一路狂奔穿过了树林,一脸惊骇的策骑狂奔了过来。
距离白长空等几位大贤还有十几丈远,青年猛地从马背上跃起,凌空一个翻滚,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然后两步就冲到了白长空身边。
“白师!”
青年凑到白长空耳朵边,低声说了两句。
白长空的脸色一阵红白不定,最后面皮变成了紫红色,嘴角一缕鲜血一点点的渗了出来。
“鱼长乐……阉贼,你欺人太甚!”白长空嘶声怒吼,一掌拍在了身边一株老梅树上。
一声巨响,宛如雷霆爆开。
水缸粗细的老梅树,被白长空一掌拍得粉碎,树干、树枝、花瓣、花蕊,全都炸成了比面粉还要细腻的粉末。
几位大贤,以及山顶的公羊垚齐齐色变。
第十五章 流言
时间往回调一点。
卢仚和三尾黑蝎兄弟登记造册完毕,去偏殿领取制服装备时,他们的资料——储存在守宫监地下秘殿中的详细资料,已经通过几道转手,送入了大胤武朝大将军府。
大胤武朝大将军府,就在皇城的正西面,距离守宫监也不多远。
整个大将军府,被长宽二十里左右,和皇城城墙同等规格的高墙环绕。城墙上,哨塔箭楼林立;城墙上下,到处是游弋的铁甲悍卒。每隔一刻钟,更有整队的骑兵从四门冲出,绕着城墙往来巡视。
偌大的大将军府,四面都有军营、校场,地下有粮仓、武库,常年驻扎了数十万最精锐的禁军。
这里,不仅仅是大胤最高的军事指挥机构所在,更是拱卫皇城最重要的堡垒之一。
天色已经大亮,大将军府正中白虎殿内,鼾声如雷,酒气冲天。
白虎殿,是大胤武朝大将军议事之地,是最重要的统帅机构,这里发出的每一道命令,都关系着大胤亿万士卒的生死荣辱。
此刻,宽敞的大殿中,十几口青铜炉子内炭火黯淡,勉强放出热力,维持着大殿中的温度。
大殿里铺了三寸厚的地毯,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宿醉的男女。
那些男子,一个个身形魁梧,骨节粗大有力,身穿各色劲装长袍,袍服上有各色猛兽纹饰,分明都是官衔极高的实权武将。
那些女子,一个个衣衫单薄,生得俏丽可爱,正犹如八爪鱼一样和这些男子纠缠在一起。
在他们身边,乱七八糟的堆满了酒坛、酒罐、酒爵、酒碗,各色乐器、彩绫、环佩等物胡乱的洒落四方。
还有一些胭脂水粉、香水香油之类的物件,也乱糟糟的洒在地上。
这些男女昏沉沉的睡着,有人说着胡话,有人放屁打嗝,有人鼾声不断,还有人不知道在梦里碰到了什么好事,正‘呵呵呵’很瘆人的笑着。
两个身穿青色劲装,面容精悍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推开大殿大门,一小步、一小步,极其小心的避开了躺在地上的男女们,一路来到了大殿最里面那张巨大的条案旁。
一名身高八尺开外,披散着长发,圆团团的脸蛋满是油光,肚皮高高隆起好似怀胎八九月的妇人一样的壮汉,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条案下方,舒舒服服的打着鼾。
此人正是当今大胤武朝武安君,上柱国,假节钺,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大元帅,兼当今太后亲弟弟的乐武。
其他身份不重要。
总之,他是太后的亲弟弟,这比什么都重要。
“大将军!”两名精悍男子,乐武最宠信的心腹近臣轻轻的推搡着乐武比寻常人大腿还要粗好几圈的胳膊。
乐武含含糊糊的咕哝着:“小美人!”
“大将军?”两个近臣又小心的推了推乐武的肚皮。
“来,叔叔疼你!”乐武‘咯咯’笑着,满是油光的脸上露出了极其诡异的笑容。
“哇,好一条黑狗,能出四十斤好肉!”两人叹了一口气,一人凑到乐武耳朵边,急促的叫道:“啧啧,肥得很,美得很!”
“黑狗,哪里逃!”乐武猛地瞪大了眼睛,‘唰’的一下直起了上半身:“孩儿们,备好锅子,多备蒜泥,看大爷我……嚇,你们瞎-吉-巴叫嚷个啥?”
乐武昏昏糊糊的看了看两个心腹,不轻不重的给了两人一人一耳光。
两人亲亲热热的受了乐武的耳光,一人从袖子里轻轻抽出了一个细细的小卷轴,‘嘻嘻’笑着,将卷轴递给了乐武:“大将军,您看,有好消息。”
乐武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老子不识字,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说吧,啥好消息?”
那人急忙展开小卷轴,上面悍然是卢仚从出生以来的全部资料,以及一张只有巴掌大小,但是画功极其了得,将卢仚的神韵刻画了九成九,几乎和真人一模一样的炭笔画。
“还记得年前在朝议大殿上,当面训斥您的国子监白长空么?”
两人笑容满面的看着乐武。
乐武凸起如金鱼的大眼泡一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顿时凶光大盛:“白长空,那老贼,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老子让你们年前去劫了他的孙女,让老子狠狠的报复他一百遍啊一百遍,你们居然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不敢动手!”
说着说着,乐武又气又怒的,又给两人一人来了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哎,大将军,您别气,别气啊!”两人干笑着,急忙奉承道:“这不是报复他的机会来了么?”
“这厮?”乐武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指了指卢仚的画像。
“正是!”
一人笑着,详详细细的将卢仚的出身来历,以及他刚刚加入守宫监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和白长空的孙女有婚约?”乐武歪着脑袋,看了看卢仚的画像,然后猛地拍打大腿,长叹道:“哎呀,好一块肥肉,掉进了狗嘴里,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好运气呢?”
剧烈的咳嗽声中,躺在公案另外一头的地面上,一名浑身衣衫只剩下一条衬裤,脸上满是胭脂印,生得瘦瘦弱弱颇为儒雅俊俏的中年男子浑身抽了抽,摆脱了身上缠绕着的七八条臂膀,艰难的直起了上半身。
他有气无力的,浑身哆嗦着,四肢着地爬到了公案下面,一把扯过了那小小的卷轴,认真的端详起来。
看着看着,这蓄了三寸短须,很有点文笔风流气韵的中年男子‘咯咯咯’的放声大笑。
“主公,主公,报复白老贼的机会到了!”
“哈哈,这老贼平日里最是喜欢好名声,用尽手段给自己脸上贴金,一副道学君子的模样。想不到,想不到,居然是他的便宜孙女婿给他背后捅了一刀结实的。”
乐武瞪大眼睛,很茫然的看着中年男子:“老贾,少废话,赶紧给我说说,这小子加入守宫监,怎么就能报复白长空了呢?”
乐武身边最重要的狗头军师,同时也是大将军府军师将军的贾昱‘咯咯’笑着,指着卢仚的画像摇头晃脑的说道:“白长空的便宜孙女婿,加入了守宫监,大将军知道,守宫监是内廷机构,这些年,守宫监和朝堂上文教出身的官们,可是斗得越来越凶!”
“那些文教官员,将守宫监称之为‘阉党’。他们长年累月写文章抨击之,‘阉党’二字已经迎风臭了三十里,已经是臭不可闻了。”
“白长空什么人啊?他可是文教推出来的,当今在朝堂上的代表之一。”
“卢仚加入了阉党,他就不可能成为白长空的孙女婿。”
“卢仚宁可加入阉党,也不愿意成为白长空的孙女婿。”
“您想想,这里面,有多少见不得人的腌臜勾当?有多少污泥臭水?”
乐武眨巴着眼睛看着贾昱,过了许久,他很‘憨厚’的摇头:“我不懂!”
贾昱拍了拍乐武的大腿:“主公且将此事交给臣下,您只等着看后面的好戏,您就懂了!”
乐武呆了一小会儿,然后咧嘴一笑:“中,就交给老贾你了。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白虎殿内,乐武的咆哮声响起,一个又一个宿醉的将领被他连踢带打的叫醒了起来。
一刻钟后,一群摇摇晃晃的将领‘嘻嘻哈哈’的冲出了白虎殿。
又一刻钟后,成群结队的禁军官兵换了便装,扛着铜锣、战鼓等物,‘嘻嘻哈哈’的冲出了驻地。
大将军府中,大群大群的送信鹞鹰冲天飞起,带着尖锐的啸声扑向了镐京城内各处坊市驻扎的军营、战堡之中。
不多时,这些收到信的军营、战堡内,也有成群换了便装的禁军官兵扛着战鼓、铜锣,乃至于号角、胡笳等乐器,一脸兴奋的冲了出去。
更多的鹞鹰飞出了镐京,朝着大胤武朝各州、各道、各府的军营飞去。
这些鹞鹰都是异种,它们飞行绝迹,最快者一日一夜能飞出一两万里。
虽然有乐武这么个不怎么靠谱的大将军。
但是托大胤武朝历代先皇的福,如今大胤武朝的禁军尚未烂掉,军队的行动效率,依旧高得吓人,起码比其他官府衙门,比各大权贵门阀府上的耳目要高出了许多。
气急败坏的白长空,带着几位大贤老友,骑着马从翠薇山脚冲出来的时候,镐京城距离皇城最近的数十个坊中,一个个街口,都已经有便装的禁军官兵敲响了锣鼓,吹响了号角胡笳,口沫四溅的朝着围拢起来的百姓大声叫嚷着。
“哎呀呀,今天镐京城出了件奇事!”
“有这位大爷问了,是什么奇事啊?”
“唉哟,这件事情,可就真有趣了!”
“国子监的副山长,大贤白长空,大家没见过,也都听过吧?”
“那是何等人物,咱们大胤文教当今的招牌之一啊,堂堂国子监副山长,哎哟哟,大人物是吧?君子是吧?品德无瑕是吧?”
“就是这样的大贤,君子,无瑕的人品,啧啧,他家孙女啊,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嘿,男女之间,不就那档子破事么?还能有什么事?”
“大家自己可以琢磨琢磨,嘻嘻,一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大闺女,还是白长空的孙女,这样的出身的,生得花枝招展,呃,或许还有点‘水性杨花’的大闺女!”
“这样的大闺女,能做什么事,让她从小订婚的未婚夫,嘻嘻,宁可加入守宫监做个小太监,也不愿意和她成亲呢?”
“大家琢磨琢磨,再仔细琢磨琢磨。”
“这位白大小姐,究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逼得她的未婚夫宁可自切一刀,也要逃婚不娶啊?”
骑马路过一个街口的白长空,当街吐血。
第十六章 急活儿
白长空吐血时,守宫监,小校场。
稍远处的箭场上,几名身穿白袍的监丁正手持弓箭,朝着百步外的人形标靶开弓放箭。
特制的,带着响哨的箭矢划破空气,伴随着极其尖锐难听的哨声,重重的扎在箭靶上。
几个监丁的箭术很不错,隔着百步远,每一箭都命中靶心。
尤其箭矢的力道极重,用柔韧的草藤制成的,一尺厚的箭靶,居然不断被箭矢穿透,发出‘噗噗’的闷响。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骇然看着那几个监丁。
就这几个白袍监丁的箭术,已经超过了莱国公府大半的家将。
而且,和莱国公府那些养尊处优,已经养得肥头大耳毫无威慑力的家将相比,这几个监丁一个个面带煞气,显然都是经过生死洗炼的好手。
天空无云,和煦的阳光晒在身上,落在校场四周的长条宿舍楼的屋顶。
积雪融化,一滴滴雪水顺着屋檐坠落,落在地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箭矢啸声不绝于耳。
站在卢仚身边的三尾黑蝎兄弟,面色铁青的看着那几个开弓放箭的监丁——如果之前追杀他们的司寇台的捕快们,有这些监丁的箭术的话,他们怕是逃不到守宫监,就在半路被射成筛子了。
“这群,死太监。”三兄弟的老大喃喃骂了一声。
卢仚朝着几个射箭的监丁看了又看。
没错,他们身上的袍服,和卢仚、三兄弟身上的袍服略有不同,他们袍袖上的守宫,有一根细细的独角。
这证明,这几个监丁,不是卢仚、三兄弟这样从外投靠的‘外来户’!
他们,是守宫监的‘自己人’,是从小培养,净身入宫的内侍小太监。
他们从小接受系统化的调教,有皇城大内的庞大资源,所以他们的实力,比起普通‘外来户’,比起其他衙门招收的捕快、武侯等等,都要强出了不少。
看看他们的箭技,真个犀利可怕。
带他们来这里的小太监已经离开,三兄弟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阵,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在了卢仚身上。
小校场上空寂无人,唯有卢仚是和他们一波儿加入守宫监的。
之前在大殿里登记资料的时候,那个小太监对卢仚的‘邀请’,他们还记在心里呢。
兄弟三个都很不忿卢仚的待遇。
不就是长得端正一些么?
不就是长得魁伟一些么?
不就是,长得像是一个好人么?
凭什么,那个小太监‘盛情邀请’卢仚,却评价他们兄弟三个‘歪瓜烂枣’?
“小子,来,咱们兄弟们,好好的认识认识!”黑蝎老大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瓮声瓮气的嚷嚷着,摇晃着膀子向卢仚逼近了两步,怪笑着向卢仚伸出了手。
卢仚眯了眯眼,冲着黑蝎老大笑了笑,正盘算着要如何应对,沉闷的脚步声传来,一群白袍监丁簇拥着一名青袍男子快步闯入了小校场。
那些白袍监丁,袖口都绣了‘守宫’纹路。
和卢仚、三尾黑蝎兄弟们袍袖上的白板守宫不同,这些白袍监丁的袖口上,守宫纹绣更加清晰,而且在守宫的脊背中线上,清晰可见一颗颗血色的红星。
从头到尾,这些监丁的守宫纹绣上,多则有七八颗红星,少则也有三五颗。
而那名身穿青袍,头戴黑帽,腰扎黑带,脚踏黑靴,腰间佩刀的男子,他的守宫纹绣在胸口。
这条大守宫头朝心口,两只前爪虚按左右肩膀,两只后爪按向了左右软肋处,脊背中线上,三颗血色红点清晰可见。
这是一名‘三星’力士。
卢仚知道守宫监的规矩。
或者说,镐京城内外,大胤武朝上下,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守宫监的规矩。
守宫监,刚加入的监丁,一律白袍。
守宫监行军法,监丁做事,可记功。
守宫监内的军功,分为大小两种,三小功可并为一大功,每得一大功,袖口守宫脊背中线上,就能填上一颗血色星星。
九颗血色星星,就代表了九次大功,或者二十七次小功,这在监丁中,就算是做到顶了。
九星监丁之后,再立功劳,经考核验证,可换青袍,胸口纹守宫纹,晋升脱离监丁身份。
一星、二星、三星着青袍,称力士,可统辖监丁十人到百人。
四星、五星、六星着蓝袍,称校尉,可统辖监丁百人到千人。
七星、八星、九星着红袍,称将军,可统辖监丁千人到万人。
守宫监是内廷所设特殊机构,一星到九星的阶位,对等朝堂九品到一品的官员。
三星力士,堪比朝堂七品官员,若外放的话,就是一县主官。
而正因为守宫监是内廷所设特殊机构,守宫监力士的威慑力,可比一县主官强出了不知道多少。
正准备滋事欺负一下卢仚的三尾黑蝎兄弟三个,看得这名力士带着人快步走来,他们迅速收拢了满心的恶意,堆砌起灿烂的笑容,朝着那力士哈了哈腰。
“这位大人!”兄弟三个使出跑江湖的交际手段,开始向这位三星力士套近乎。
“哎呀,都是可怜人哪!”
瘦高个,小白脸,小眼睛,塌鼻梁,生得很有几分寒碜的三星力士双手往袖子里一揣,看了看三尾黑蝎兄弟三个,又朝着和自己同样揣着手的卢仚看了又看。
“甭客气了,我,鲁天星,你们叫我鲁大人呢,也可以,当然,我更喜欢你们叫我鲁大哥。”小眼睛眯了眯,薄嘴唇撕出一点笑容,鲁天星热情的向卢仚几个打着招呼。
“哎呀,都是不容易啊。”
鲁天星摇晃着脑袋,朝着卢仚四人感慨着。
“这大过年的,还没过正月十五呢,往年这日子,可没有人来加入咱们守宫监。”
“不是被逼急了,碰到了难处,大家守着火炉子开开心心过年不好么?谁会大正月里的,跑来加入咱守宫监哪?”
“可见,都是遭难了。这种苦,我懂!”
“不过,兄弟四个放心,进了守宫监,就是一家人了。我鲁天星最是照顾手下的兄弟,既然你们被小公公们分派到了我的手下,以后你们自然会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物。”
“总之,我不会让自家兄弟吃亏,不会让自家兄弟吃苦。”
“兄弟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跟着鲁天星过来的十几个白袍监丁七嘴八舌的笑了起来,一个个乱杂杂的夸奖鲁天星‘义气’、‘大气’、‘阔绰’、‘豪爽’等等。
鲁天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好了,大家这就算是认识了。唔,四位新兄弟,自己介绍介绍自己罢?什么出身来历的也就不用提了,咱们守宫监不讲究这个。”
“不过,你们名字,还有你们的修为手段,都说说罢?”鲁天星眯着眼,轻轻说道:“以后兄弟们一起出去办事,知道你们的手段,这才能量才使用,省得出了纰漏!”
三尾黑蝎兄弟三个相互望了望,点了点头。
“鲁大哥,俺仇大,拓脉十二重。使一条蝎尾鞭,擅打淬毒的铁蒺藜。”
“鲁大哥,俺仇二,拓脉十一重。使一条蝎尾鞭,擅打透骨三棱飞刀。”
“鲁大哥,俺仇三,拓脉十一重。使一条蝎尾鞭,擅长使各种蒙汗药。”
鲁天星眼睛瞪圆,朝着三兄弟的老三认真的看了又看:“唉哟,会使药?我记住你了,是个人才!”
鲁天星带来的一众监丁,则是目光闪烁,很是严肃的看着兄弟三个。
无论放在哪里,拓脉十一重、十二重的修为,都是很了不得的高手。
有这样的好手加入,鲁天星的队伍实力飙涨,这毫无疑问是件好事。
但是,同样是因为这样的好手加入,大家的竞争压力可又大了许多。
立功,受奖,升官,发财,可又有人来和自己竞争了。
尤其是守宫监那些油水丰厚的灰色收入,谁拿得多,谁拿得少,不就是看拳头大小来说话么?
一看面相,这兄弟三个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
以后,一定要多小心、提防他们三个。
鲁天星看向了卢仚。
卢仚伸出手,朝着鲁天星拱了拱手,轻声道:“鲁大哥,我是卢仚,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刚刚拓脉,也没什么江湖经验,要说擅长什么,我跑得很快,这算不算有用?”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卢仚身上。
没江湖经验,跑得很快,这都没关系。
但是看卢仚这年轻的面庞,居然就已经拓脉?
这份天赋资质,实在是有点吓人了。
鲁天星挑了挑眉头,缓缓点头:“唉哟,不错哦,小小年纪,有这样的修为,大家子出身喽?”
卢仚只是笑而不语。
鲁天星摇了摇头:“什么出身都不重要,进了守宫监,身家性命、前途前程,看自己手段喽!”
上下打量了卢仚两眼,鲁天星背起双手,沉声道:“客套的废话不多说了。按规矩,你们新人加入,应该给你们两天时间熟悉熟悉守宫监,咱们这一队人负责的地界,也该派人带着你们走上几趟,起码得让你们明白,我们守宫监平日里都是干什么的。”
“可是,最近有大活儿。上面催得厉害,人手紧,所以,新加入的四位,你们也得忙起来。本该有的接风酒什么的,等这趟事情忙完了,咱们再补上。”
“事情是这样的,这里有一个人的画像,画上的人,是金谷坊柳家庄少庄主柳梧。”
一名八星监丁掏出了一张炭笔画,上面是一个长相颇为俊俏的男子画像。
“找到他,然后,盯死他!”
“切记切记,找到他,盯死他,但是千万、千万不要惊动他。”
鲁天星眯着眼,很认真的叮嘱卢仚四个:“记住了,不要贪功,一有发现,立刻上报。”
顿了顿,鲁天星一个字一个字的告诫道:“不怕告诉你们,从年前腊月二十开始,为了查这件案子,我这支队伍的老兄弟,已经折损了十几人。”
“我可不想,下次去给你们收尸!”
“所以,小心,小心,再小心!”
第十七章 君,臣
皇城东北,隔着运河,有一座九曲坊。
长宽两百二十里上下的九曲坊,不入镐京坊市品级,而是归少府直接统辖,是属于皇家私人所有的林苑。
九曲坊又被称之为九曲苑,内有奇山异水,主干是一条九曲明溪。
经过大胤历代皇帝的不断扩建,九曲苑内如今有九大宫、一百零八殿,大小楼阁近千,更种植了无数奇花异草,就算是寒冬腊月,依旧有奇花绽放,四处流香。
当今嘉佑天子登基后,九曲苑内,逐渐多了各色珍禽异兽。
后来,因为某些事情,九曲苑在镐京就变了称呼。大概从十年前开始,九曲苑在镐京百姓的口中,就变成了‘禽兽苑’,在一众读书人的推波助澜下,‘禽兽苑’已然臭名远扬。
当今天子嘉佑帝胤垣,不喜皇城,已经连续数年常住九曲苑。
就算是今年的大年三十,皇城举办的宫廷晚宴,嘉佑帝也只是勉强露了一面,在大礼殿呆了不到一刻钟,就偷偷离席,将一应事情丢给了当今太后。
白长空在街口小小的吐了一口血,气得眼珠充血的他懒得和几个小兵计较,气急败坏的在几个大贤老友的陪同下,一路策骑狂奔,顺着皇城的东墙根狂奔了数十里,来到了九曲苑的大门前。
一队驻守在这里的羽林军,将白长空等人拦了下来。
一刻钟后,白长空求见天子的信息,经过几道传送,被送到了九曲苑深处。
结冰的大湖旁,几座青山环绕中,几座精巧的楼阁簇拥着一座巍峨的大殿。
在大殿下方,几条火龙烧得通红,烤得大殿内温暖如春,甚至有几分燥热。
大殿四周,双重门户的外层雕花木门开启,温煦的阳光透过内层镶嵌了大片大片水晶的雕花门照进大殿,将大殿照得一片通明。
宽敞明亮的大殿中,一个个檀木架子整齐的排列在四周,架子上放着各色材质的蟋蟀罐,罐子里,数百只蟋蟀极有活力的鸣叫着,高亢的叫声混成一片,几乎将大殿的屋顶都能掀飞起来。
大殿正中,一块长宽数丈的白色地毯上,身穿深紫色长袍,披散长发的嘉佑帝胤垣趴在地上,右手捏着一根长草,小心翼翼的撩拨着面前蟋蟀罐里一只金头银背的大蟋蟀。
“我的金头大将军呃,争口气吧,争口气吧,鱼长乐这老货,已经连赢了十八场,这一场,你怎么也不能输了,不能输了!”
嘉佑帝胤垣有着皇家的良好血统,身材高大魁梧,端正的国字脸堂皇大气,剑眉星目极有神采,长相颇为英俊,单从相貌上说,他不愧是一朝天子。
只是,披散着长发的他衣袍凌乱,略微凹陷的眼眶发黑,两个硕大的黑眼袋加上发青的嘴唇,两个面颊略微耷拉着,让他显得没精打采的,给人一种‘酒色过度’的‘昏君’印象。
而他口中的老货鱼长乐,正趴在他的对面,和他头顶着头,用长草撩拨着蟋蟀罐里的另外一支红头铜身的大蟋蟀。
大胤武朝内廷一品常侍,内廷二十四监都总管,提督守宫监,兼羽林监军,兼少府统管,嘉佑天子身边天字一号心腹近臣,天子还在吃奶的时候,就随侍身边的大太监,鱼长乐!
穿着一裘深紫色的长袍,胸口绣了一条硕大的,张牙舞爪的血色独角大守宫,大守宫从头到尾,背脊中线上有着十颗血色斑点的鱼长乐身高超过八尺,腰围也近乎八尺,白发、白脸、无须,圆团团的面皮上满是灿烂的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鱼长乐从不涂脂抹粉,但是他天生的面皮银白,一张嘴唇好似涂了血一样殷红。
因为他这幅长相,大胤朝堂上下,那些文教弟子都说——‘鱼长乐嗜食幼儿心脏,一日必须三颗,以致血气反冲,方令嘴唇殷红如血’!
又有人说,‘鱼长乐为保青春长寿,每日以少女鲜血代替茶水,故保养得油光水滑,一身好皮肉’!
还有人说,‘鱼长乐是个假太监,每次皇宫增补宫女,都要被鱼长乐过一道手,他擅长采-阴-补-阳诸般邪法,故此年近六旬,依旧精神矍铄’!
托了这些人的福,鱼长乐在大胤的名声犹如地府恶魔,可半夜止小儿啼哭。
蟋蟀尖锐的鸣叫声中,鱼长乐的红头大蟋蟀一口叼住了嘉佑帝的金头大将军,一阵僵持后,就听一声尖叫,金头大将军的一条大腿被咬断,被红头大蟋蟀脑袋一甩,直接将它丢出了蟋蟀罐。
鱼长乐拍着手大声笑了起来:“唉哟,唉哟,这是怎么说的?陛下,老奴运气好,承惠一百贯,嘻嘻!”
嘉佑帝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口气,随手将长草一丢,一脸纠结的将断了腿的金头大将军捧在了手心。
“哎,我的金头大将军欸,你可真是,真是……老话说,养军千日用在一时,你可真是白白亏耗了粮饷。”
“可是,你作战不力,我不能不讲仁义啊?”
“来人啊,带金头大将军下去,小心伺候着,为它养老送终。”
两个身穿红袍的内侍太监轻手轻脚的走了上来,接过嘉佑帝手中的金头大将军,将其纳入了一个外面镶金嵌玉的蟋蟀罐,小心的捧到了一旁的木架子上。
嘉佑帝很不顾形象的原地躺下,四仰八叉的看着雕花的大殿藻井:“哎,老鱼,这账,先记着吧。最近手头紧,你知道的,等过了正月,得想办法再捞点才是。”
鱼长乐盘坐在嘉佑帝身边,细声细气的说道:“陛下放心,老奴记得清清楚楚的,保证一文钱都不会少。”
嘉佑帝斜了鱼长乐一眼,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老家伙!”
翻了个白眼,嘉佑帝百无聊奈的蹬了蹬腿:“哎,最近市井上,有啥新奇事么?”
鱼长乐眯着眼,捂着嘴轻声笑着:“哪能天天都有新奇事呢?还不是老样子,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满朝君子,为国为民,所以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平安无事!”
嘉佑帝侧过头,重重的往地毯上啐了一口。
“君子?嚇!”
“就那群玩意儿,呵!”
“也就是那群武勋一代不如一代,他们但凡稍微争气点,能有这群舞文弄墨的伪君子上位的机会?”
摇了摇头,嘉佑帝猛地直起了身体,盘腿坐在了鱼长乐的对面。
“年前的那事,查清楚了么?”
大殿内的气氛,骤然多了几分诡秘,嘉佑帝压低了声音,很是鬼祟的看着鱼长乐:“那安乐坊令贺钧说,是鬼魅作祟,真有鬼?”
嬉笑的鱼长乐也变得严肃起来,他很认真的看着嘉佑帝,轻声道:“陛下,老奴倒是不怕鬼魅作祟,怕的是,作祟的不是鬼啊!”
嘉佑帝目光幽森的看着鱼长乐。
鱼长乐眨巴着眼看着嘉佑帝。
大眼瞪小眼的相互望了许久,嘉佑帝转过头,透过水晶窗,看向了大殿正门外封冻的大湖。
“我看过秘史监的古籍,据说这世上是有鬼魅的。”
嘉佑帝喃喃道:“只是,人云亦云,这么多年了,这世上,谁又亲眼见过鬼?”
“更不要说,还是极美貌的女鬼。”
“我,还真想亲眼见一见,这鬼究竟是什么样子。”
“老鱼,你说得对,这鬼啊,还真没人来得吓人。”
“消息,是一定要封住的,牢牢的封住,不许外泄。”嘉佑帝幽幽道:“我和你的名声,已经够臭了。要是传出去,说镐京有鬼魅作祟,呵呵,那一定是天子失德,宠信奸佞,所以祸国殃民,导致民不聊生!”
“我就是那失德的昏君。”
“你就是那被宠的奸佞。”
“作为昏君,我怕什么?”
“谁能把我怎么样?”
“谁敢把我怎么样?”
“再换个天子,说不定还不如我呢。”
“可是,作为奸佞,老鱼啊,你搞不好,是要被杀千刀的哦!”
嘉佑帝轻轻的拍了拍鱼长乐肥厚柔软的肩膀,鱼长乐浑身的大肥肉都微微的颤悠起来,一张圆乎乎的大白脸上,尽是一种被一百条疯狗撕扯过后的冷寂和凄凉。
一名内侍太监悄然无声的,带着一道儿清风奔进了大殿。
“陛下,国子监白长空求见陛下。”
一脸可怜样的鱼长乐一眯眼,他周身一股阴冷之气弥漫开来,悄无声息的站起身,阴沉着脸看着内侍太监。
嘉佑帝则是呆了呆,转过头,看了看内侍太监,突然冷笑了一声:“白长空啊?那假正经的老不死的。咱们平日里没交情啊?这些年,我拢共见了他不到三十次。大过年的,他来干什么?不用说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眨巴眨巴眼睛,嘉佑帝一挥袖子:“给他说,我昨夜与祺妃‘乘’烛夜游,小染风寒,正躺着呢。让他,有事去找太后吧,少来这里呱噪。”
鱼长乐轻咳了一声:“陛下,是‘秉’烛夜游,‘秉’!”
嘉佑帝冷笑了一声:“就是‘乘’烛夜游了。原话,原词,原句的告诉白长空。国子监副山长?呸,我就是不学无术了,他有本事,他让我‘读书上进’啊!”
嘉佑帝冷笑连连。
鱼长乐和四周的一众太监同时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一刻钟后,鱼长乐拿到了卢仚的一应相关资料,他细细的阅读了一遍,‘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唉哟,是个有前途的好孩子。能气得白长空吐血?人才啊,得好好培养培养!”
“天恩侯的侄子,祖父曾经是羽林中郎?”
“这是,正儿八经的自家人哪。”
“不过,白长空为这件事,似乎反应过度了一些?查,用尽一切手段,彻查。这婚事,怎么感觉满是阴风邪气呢?这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得查出来啊!”
鱼长乐查看卢仚档案资料同时,白长空收到了内侍的回音。
白长空沉默半晌,爆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昏君,昏君!不学无术的昏君,大胤朝有如此昏君,要亡了,要亡了!”
“鱼长乐,奸佞,奸佞!我大胤朝若是亡了,罪魁祸首就是你!”
“鱼长乐,你焉敢误人子弟,用权势威逼良家子入你阉党,为你爪牙?”
“我白长空,和你阉党势不两立!”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那卢仚自甘堕落,我白长空一片好心,一片热忱,我和卢家大哥数十年的兄弟之情,这一份肝胆义气啊!”
‘噗’的一声,白长空吐血三尺。
他‘哇呀呀’暴起,一头撞向了九曲苑门口的大牌坊,‘啪’的一下撞得头破血流,翻着白眼昏厥倒地。
几位大贤齐声惊呼,纷纷咒骂‘昏君’、‘奸佞’,忙不迭抱起白长空转身就走!
傍晚时分,镐京城内外,青楼、酒馆等热闹所在,无数文教弟子纷纷抛头露面,述说‘祸国殃民’的‘奸佞鱼长乐’,用权势手段威逼利诱良家子加入阉党,肆意羞辱‘国朝栋梁’的卑劣手段。
白家公然宣布——白家耻于与阉党为伍,卢仚既然自甘堕落,白家决定,自家闺女白露和卢仚的婚约,正式作废,白露当择镐京良才,即日出嫁!
第十八章 柳梧
傍晚时分。
镐京皇城向西,一品坊市风调坊,酱坛子大街。
这是风调坊最有烟火气的一条大街,大正月里,依旧人来人往,汹涌熙攘。
行走在大街上,卢仚聆听着负责带他的老资格五星监丁老何的介绍,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柳梧,男,二十五岁,金谷坊柳家庄少庄主。
金谷坊,镐京七品坊市,长宽三百五十里,有上等良田过四百万亩,柳家庄占据其中一成,柳家每年,单售卖粮食、养蚕缫丝就所得颇丰,家境堪称豪富。
柳梧父亲老来得子,柳梧头上,有姐姐七人,都嫁给金谷坊和邻近坊市乡绅、富商,柳梧自幼就受老父、老母、七位姐姐姐夫百般溺爱,养出了一身臭毛病。
其喜好女色,更兼顽劣暴虐,数年来,柳家向坊令衙门报备‘暴病身亡’的侍女,就有四十三人之多!
“四十三人?金谷坊令不管?”
话刚出口,卢仚就轻轻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管?
怎么管?
那些侍女,定然是签了死契的‘奴’,她们就是柳家的私产。
这些‘奴’卑贱至极,在大胤的法律中,甚至不被当做人,而是等同于柳家蓄养的牛羊牲口。
打死几条自家的牲口,这有什么?
金谷坊令,怎可能为了几个‘卑贱之辈’的死,去叨扰拥地数十万亩,更有一兜子姻亲人脉关系的柳家?
皮肤黝黑,长相淳朴憨厚,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本分老农’的老何‘嘿嘿’笑了几声,朝卢仚指了指:“明白就好,那些侍女,分明是被亵玩凌虐而死,不过,国法如此,柳梧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依法,他无罪!”
一阵沉默。
“那,我们找他作甚?”卢仚很不解的反问老何。
“嘉佑十八年,也就是去年腊月十八号,柳家又因病暴毙了一个侍女‘绿雀’。”老何一边快步向前,一边警惕的向大街左右张望着:“当天夜里,那绿雀就被葬下了。”
“随后就是腊月二十,民安坊琼花阁,安乐坊令贺钧遇袭。”
老何沉声道:“堂堂四品坊令,差点被人击杀当场,而且伤势极其……诡异。”
“有琼花阁的目击者,看到了袭击贺钧的凶徒模样。”
“根据他们口述,我们将凶徒画了画像。”
“也是凑巧了,守宫监在人牙行有眼线,其中一人,正是他经手,在去年十一月下旬,将‘绿雀’卖给了柳家。因为‘绿雀’姿容出色,而且还略通文字,身价不菲,且时间过去没多久,所以他对绿雀印象极深,认出了画像上的凶徒,正是绿雀。”
卢仚感到后心一阵阵的发冷,脖颈上一根根汗毛竖了起来。
“何大哥,你是说,一个死了两天的侍女,跑到琼花阁袭击了安乐坊令贺钧?”
老何的声音,有点发涩。
“有一队兄弟被指派,跑去刨了绿雀的坟墓,棺木中,只有一套寿衣,一滩血水。”
“听在现场的兄弟们说啊,大冬天的,开棺之时,血水淋漓,居然没有丝毫冻结。”
卢仚觉得牙齿有点发冷,浑身汗毛纷纷炸开。
老何继续道:“一位六星校尉带队上门勘查,发现柳家上下,除了柳梧不知去向,老庄主和他夫人,以及所有下人仆役,满门死绝。”
卢仚心头骇然。
老何摇头,目光扫过街口几个靠着墙,蹲在墙脚闲聊的汉子。
“根据柳家庄的庄民说,绿雀下葬的第二天凌晨,也就是腊月十九,他们听到了柳家大院里传出的惨叫惊呼,有人从门缝中,见到柳梧带着两名护卫,连夜逃出了金谷坊。”
“第二天大中午的,那些庄民提起胆子去柳家大院查看,才发现柳家死了满门,全都是浑身干瘪,犹如暴晒了数月的干尸。”
老何带着卢仚,向那几个闲汉走了过去,一边喃喃絮叨着。
“让人恼火的是,他们居然没有及时报官。”
“柳梧跑了,柳家族老们做主,避开了坊令衙门,去给柳梧七个姐姐、姐夫送信,等到那群蠢货赶到柳家庄,正忙活着争夺家产呢,我们守宫监已经上门了。”
“这不,柳梧的姐姐、姐夫,还有柳家的那些族老们,到现在还在秘狱里关着呢。”
“哎,他们也不知道柳梧在哪里,可是上面的校尉、将军们不信啊……那一天接一天的毒打哦,啧啧,那个血肉横飞哦!”
“依我看,上面的大人们,是有心将他们全部打死的。”
“柳家庄几十万亩好地啊。”
“还有那七个姐夫家里,家当都和柳家差不离儿。嘿嘿,你懂的吧?”
“柳梧嘛,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得找他问明白。那绿雀究竟是人是鬼,也得着落到他头上。”
“最后就是,柳家庄的田产。”
老何压低了声音:“无主的田产,才好下手嘛。所以,柳梧是一定要找到的。而且哪,哪一队兄弟能找到柳梧,这功劳是一定有的,赏赐,也绝对不会少!”
几个闲汉见到身穿白袍的老何和卢仚,一个个急忙站起身来,隔着老远就乖巧的作揖鞠躬,满口亲热的连连呼喊‘何爷’不迭。
老何指着几个闲汉冷声道:“这是三虎帮的人,酱坛子大街上千户店铺,每个月全都要向他们交份子钱,当然,其中有六成,归鲁大哥带的这一队所有,我们又要向上面上缴一半。”
卢仚看了看几个闲汉,没吭声。
这几个闲汉,只是生得孔武有力,学了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算是在培元境的门槛上晃荡。
他们欺负善良百姓,应该都是一把好手。
但是在守宫监这样的暴力机构面前,他们就是一群温顺的小绵羊。
不说鲁天星,就负责带卢仚的老何,也有拓脉七重的修为,一只手就能轻松将这些闲汉捏死。
老何说话的时候,几个闲汉毕恭毕敬的弯腰杵在那儿,一副孝子贤孙见了亲爷爷的恭敬模样。
老何向卢仚低声介绍了几句,长的淳朴老实的他面皮突然变得狰狞凶狠,甩手就是一顿耳光抽在了闲汉们的脸上。
‘噼里啪啦’十几个大耳光子打得闲汉们一个个昏头转向,有两个人鼻子里鲜血直喷,他们却一动都不敢动的站在原地,任凭血水‘滴滴答答’的染红了衣衫。
附近街面上立刻清空了一小片,好些行人又是好奇、又是畏惧的朝这边张望着。
“有没有消息,任何有用的消息!”老何极凶狠的低声咆哮着:“我给你们说啊,这几天,鲁大哥的火气很大,他的火气大,我们这些做兄弟的,火气就更大!”
“说难听的,我们火气一上来,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你们,是不是想要去守宫监的秘狱里蹲几天?”
几个闲汉吓得脸色惨白,一个身材最高大的闲汉哆哆嗦嗦的哀声求饶:“何爷,何爷,我们三虎帮,上上下下几百号兄弟,这两天不眠不休的在忙活呢。”
“用性命担保,用小的这颗脑袋担保,酱坛子大街一千五百七十二户铺子,五千六百九十七户人家,没一个外人,没一个闲杂人等。”
“前天晚上,在街口挨了刀的那位爷,下手的肯定是过路客。”
“过路客。”老何一耳光抽在了闲汉的脸上,下手极重,打得闲汉原地转了一圈,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后面的石墙上。
他指着闲汉冷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腌臜货,一个个最会偷懒耍滑。你们怕得罪人,就算是收到了消息,大多是会向我们隐瞒不报的。”
“以前呢,我们也由得任得,毕竟,这街面上也缺不了你们这种下贱胚子。”
“但是这次呢,不同了。”
“鲁大哥说了,再给你们三天,三天后如果还没有确实可靠的消息,你们三虎帮,就玩儿完了。把我的话,带给你们帮主,滚!”
几个闲汉‘咕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老何磕了一头,爬起来撒腿就跑。
老何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几个闲汉身体一哆嗦,忙不迭的回过头来,从袖子里哆哆嗦嗦的掏出了几小串钱,毕恭毕敬的递到了老何手里。
老何抖了抖几串钱,随手一划拉,将大概一半,能有两百多枚铜钱塞进了卢仚手中。
“滚吧,三天,记住了。”老何阴沉着脸,狠狠的瞪了一眼几个闲汉。
几个闲汉撒腿就跑,比屁股挨了箭的兔子跑得还快。
卢仚看着手中的铜钱,干笑了一声:“何大哥,这个?”
老何很自然的将手中铜钱塞进了袖子里,又回复了那淳朴憨厚的模样:“这些地里鬼,爹不亲娘不爱的,又没个正经营生,手上的钱,定然来路不正。”
“我们拿了这些钱去花销花销,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算是替天行道!”
卢仚愕然。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居然还有这种解释?
“不过,说实在的,三天后,如果他们还不能收到有用的消息,三虎帮可就真完了。”
老何感慨道:“前天晚上,有个兄弟在酱坛子大街黄酱胡同口被害了,手下的四个地里鬼,也都被做掉了,一个都没跑掉。”
“这已经是,这些天被挂掉的第十八个兄弟。鲁大哥正心痛呢,又被隔壁队的黄扒皮刺了几句,这火气,你说能不大么?”
双手抱胸,老何带着卢仚,继续顺着大街往前走。
“那黄扒皮啊,他眼热酱坛子大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啧,以后碰到他,你得小心,他那一队人,可是咱们队的死对头。”
“唔,这些天,为了这案子,这么多队兄弟在忙活,其他队也没见有兄弟出事,偏偏就是咱们这队的兄弟死伤惨重,要不然,你们也分不到咱们队里来啊?这可是被那黄扒皮给找到挑刺的借口了。本来大家火气就大,又被他这么一折腾,鲁大哥这心里的火啊。”
卢仚跟着老何,顺着大街走了一阵,一路思索着老何所说的那些情况。
过了许久,等到老何已经教训了第三批闲汉后,卢仚沉声道:“何大哥,我想,就我们队的兄弟折损最重,怕是,兄弟们不知不觉,摸到门子了。”
老何眼睛骤然一亮。
第十九章 直觉分析
入夜。
天气又有反复。
天上多了一层云,细细的雪粒子又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酱坛子大街中段,米醋胡同街口,往胡同里进去十几丈深,路边有几个小摊,顺着胡同墙根摆着一溜儿小方桌,上面撑着油布的大伞。
空气中弥漫着炸臭豆腐的浓烈气味,那股子刺鼻的味道,将一旁的烤羊肉串和烤猪蹄的摊位上飘出的香气都压了过去。
老何左手拎着一个烤猪蹄,面前放着好几个盘子、碟子,右手拿着筷子,就着一碗豆浆,一口臭豆腐一口猪蹄吃得畅快。
邻近的方桌上,五个身形魁梧,面相凶狠的汉子,正端着碗筷,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滚烫的红油抄手。
这五个汉子,就是所谓的‘地里鬼’。
他们都是镐京城的闲汉,属于社会最下层的渣滓。
但是所谓虾有虾道,这些渣滓,自有其生存之道。
无论是司寇台,还是各坊坊令衙门,乃至守宫监,甚至是大将军府、御史台,乃至太府、少府等衙门,方方面面,都有各种事情,需要这些‘地里鬼’打帮手。
尤其守宫监这种衙门,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冲锋厮杀,又或者是背锅顶罪,甚至是卖命赴死,各种见得人见不得人的勾当,太需要这些‘临时工’帮忙了。
这五个地里鬼,就是老何固定的下属。
平日里他们就放在街头巷尾闲逛,老何每个月给他们固定开支一部分薪酬。
若是遇到事情,五个地里鬼一声招呼,还能在街头拉扯出二三十人的队伍。
现在卢仚似乎有了某些发现,老何第一时间就将他们召集了起来。
卢仚和老何同桌,面前放着两个面碗,寒风吹过,面汤上已经结了一层白白的油霜。
借着摊位上昏暗的油灯,他正在翻阅一个白皮小本子。
上面记载了从年前腊月二十,一直到今天,守宫监侦缉安乐坊令贺钧遇袭一案的情况。
老何级别不够,或者说,他们这队人的头,三星力士鲁天星的地位都不够高,卢仚手上的小本子,记载的情报极其有限。
太过于机密的情报,在这小本上是不会出现的。
卢仚能看到的,不过是一些公开的普通的讯息。
其中就有,鲁天星这一队人马,这些天来折损的那些监丁的详细情报。
卢仚需要的,也正是这些折损监丁相关的消息。
将小本子上的记录仔仔细细,几乎是逐字逐句的读了一遍,闭上眼,又在脑海中将一应信息归纳总结了一番。
默默思索了一阵,卢仚掏出了老何找来的,酱坛子大街、油篓子大街和蒸笼大胡同的全图。
这两条南北走向的大街,和东西走向的大胡同,三条道组成了一个‘兀’形,就是鲁天星这一队守宫监人马日常负责的地盘。
酱坛子大街有一千多家商户,数千户人家,更有不少的酒楼饭庄、青楼赌场,是风调坊一等一的人间烟火之地。
油篓子大街,则是有数百家大小作坊,从打造家具的到鎏金錾银的,应有尽有,各色手工活计都能在这里找到。
蒸笼大胡同,这算是一条特色街道,它可和蒸包子、蒸馒头没半点儿关系,整条大胡同两侧,有一千大几百户清净院子,里面尽是做半掩门生意的大姑娘小媳妇,而且品级极高,身价比青楼里的同行平均要高出十倍以上。
两条大街,一条大胡同,有商铺,有作坊,有民居,有各色娱乐消遣场所,人流极其复杂,商业极其繁盛,油水也极其的丰厚。
鲁天星平日里带着百来号监丁,操持这两街一巷,是吃得肚满肠肥,每个人都颇有身家。
“这柳梧家,在酱坛子大街,有店铺!”
卢仚指着地图上,在酱坛子大街靠近油篓子大街的街口附近,用力的点了点。
“一家丝绸铺,规模不大,在酱坛子大街排不上号。”老何显然下了不少功夫,卢仚刚刚提起这个话题,他就立刻接上了话:“他家自家缫丝的嘛,也请了些女工做点丝绸。”
“不过,他家的蚕茧质地是极好的,但是女工手艺太差,丝绸成品只能算是中等货色。”
“他家这丝绸铺子,就不怎么赚钱。”
“倒是他家这铺子本身,是他家的房产,这一间铺子前后两进的院子,前院铺面有三层,后院整饬得很气派……啧啧,也不知道事后会便宜了哪位大爷!”
老何压低了声音,无比羡慕的喃喃道:“这一间铺子,在酱坛子大街上,没有一百万贯,是别想拿到手的。”
卢仚看着老何,眨巴眨巴眼睛。
老何似乎觉得卢仚不相信自己的话,他的声音下意识的提高了一些:“你可别不信,在风调坊,这么大的一个二进商铺,它就是这个价。”
“你别嫌它贵,好多外地土财主,拎着黄的金、白的银,他还就是拿着钱都买不到风调坊酱坛子大街上的好铺面。这条街上的一套铺子,操持得好,是可以一代一代传下去,子孙后代受用无穷的!”
卢仚点了点头,手指在地图上点了好几下:“前天被害的兄弟,他遇害的地点,就在酱坛子大街和黄酱胡同的街口附近。”
“你看,距离这丝绸铺,也都不远。”
“当然,这个丝绸铺,肯定和兄弟们遇害没啥大的牵连,这铺子,太显眼了,目标太大,柳梧除非是个傻子,否则这种要命的关头,他不会傻乎乎的跑到这铺子附近抛头露面。”
“还有,就是十八个遇害的兄弟,有三人,连同他们身边十九个帮忙的地里鬼,是一剑毙命,剑招极其凌厉狠辣,而且极其精准高效,一剑封喉,再无其他过多的伤害。”
“而其他十五个兄弟,连同六十三个地里鬼,伤势极其复杂。”
“刀,剑,匕首,短刺,牛角钺,锤,鞭,锏,指虎,等等。根据仵作的分析,他们身上的伤势,一共有二十九件兵器制成,而且,基本上都淬毒,且毒性复杂,矿石毒、动物毒、植物毒都有,还有一个兄弟是中了混合毒。”
“他们身上,还有拳、掌、指的伤势。”
“这些拳、掌、指的招数,同样来自十三种不同的拳法、掌法、指法。”
“但是这些拳、掌、指,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极其的阴毒。它们的劲道,全走的阴柔路子,力透内腑,碎骨断筋,表面看来,皮肤完好无损,但是中招之处,内部全都糜烂如豆渣。”
老何闭上了嘴,乖巧的聆听卢仚分析。
实话实说,侦缉案情、追捕犯人,从蛛丝马迹中,逐渐抽丝剥茧,寻访到案子的幕后凶手,将其缉拿归案,种种技术活儿,这是司寇台那些捕快们的特长。
守宫监嘛,更擅长的是‘编织大网’,‘监听天下’,以及‘罗织罪名’,‘抄家灭族’。
卢仚的这些分析,仿佛给老何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让他窥视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他和旁边桌子上同样仔细聆听的五个汉子一样,眼睛瞪得溜圆,一脸惊叹的看着卢仚。
虽然还是没听懂卢仚这话里的深刻含义。
但是听起来真的很专业、很厉害的样子。
卢仚闭上了眼睛。
他的眸子里青光流荡,脑海中,莲子状的神魂灵光微微颤抖,大片灵光浮荡中,他的思维能力以远比常人高出数倍的效力运转着,极力的剖析着老何带来的资料。
根据这些资料,卢仚凭着冥冥中的一道直觉,归纳、推测出最可能的分析结果。
“两伙人。”
卢仚喃喃道:“杀死我们兄弟们的,是两伙人。”
“一伙人,精准,高效,出身不凡。他们,应该和柳梧有牵连。他们是,帮柳梧清扫不小心留下的蛛丝马迹的人。就是杀死那三个兄弟的,剑术极凌厉的那一伙人。”
“嗯,你看,那三个兄弟,死的最早,分别是在年前腊月二十三、二十五、二十六这三天,被人祸害了。那三天,他们应该是追查到了某些可靠的线索,但是贪功,他们想独占功劳,稍稍盯上,结果就被人察觉,然后果断的下了杀手。”
“他们死亡的地点,应该就和柳梧有关系。”
“那三位兄弟死后,柳梧应该是受到了警告,或者被吓唬住了,所以他销声匿迹,不再抛头露面,后面的兄弟的死,就和那剑法凌厉的一伙人无关了。”
“而另外一伙人,驳杂、狠毒,嗯,性格暴虐,没有什么纪律约束。但是从他们的掌法、拳法、指法的力道看来,他们源出一脉,他们主修的功法,是一家的。”
“后面十五个被害的兄弟,身上的伤,有很多伤是没必要的。下手的人,不仅仅是要杀了他们,更有发泄心头戾气,以及严刑拷打,甚至是威慑对手的用意。”
“在咱们这支队伍的地盘上,藏了一条大鱼。”
卢仚睁开眼睛,目光清亮的看着老何。
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好似有两柄冰冷的剑锋从他眸子里刺出,老何和五个汉子竟然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忙不迭的转过头去。
卢仚手指在地图上敲击着。
地图上,比邻酱坛子大街、油篓子大街和蒸笼大胡同,在靠近风调坊东边运河的位置,有一片极大的街坊,一共有三街五巷,在地图上用淡红色标注了出来。
“四极坊,没人想着去查一查?”卢仚问老何。
老何激灵灵的一个哆嗦,然后拼命摇头:“不敢。没人敢。上面的将军们,公公们,也都不敢!”
第二十章 棺材是门好生意
大胤武朝,有鸿胪寺,设鸿胪寺卿一名,专责四方邦交,及相应的朝廷礼仪等职责。
在大胤之前的那个国朝,天下各国之间,还略有交流,各国使团、商队,还时常能在镐京出现,鸿胪寺在那时候,也还算得上是前朝的重要衙门。
一千八百多年前,大胤太祖推翻前朝,立鼎建国,沿袭前朝官制,鸿胪寺也依旧是朝廷常设机构,其后数百年间,还承担着迎来送往的外交事宜。
再后千多年时间,天地持续变化,武道凋零衰败,人,还有各种飞禽走兽的血脉持续衰微,曾经的外国使团和商队,一日一夜轻松能行进数万里,如今却只能勉强行进千余里,甚至是数百里。
从此,各国邦交断绝,外国使团绝迹,鸿胪寺在朝廷的位置就逐渐变得尴尬起来,重要性不断下滑,时至今日,鸿胪寺已经变成了一个没啥权柄的‘服务部门’。
风调坊的四极坊,三街五巷老大一片园林宅邸,就是现如今鸿胪寺的产业。
守宫监当然不会把现如今的鸿胪寺放在心上,说欺负了,也就欺负了,没权没势的鸿胪卿还能一脑袋撞死在守宫监的大门上么?
可是四极坊里居住的人,守宫监可不愿意招惹。
大胤武朝沿袭前朝,将大胤的疆土分为九大州。
其中,镐京所在的,是中土‘祖州’,乃九州核心,万世不易之起源之地。
祖州之外,有东神州、有西幽州、有南蛮州、有北冥州。
在东神州之东,有极东溟州;在西幽州之西,是极西漠州;在南蛮州之南,是极南荒州;在北冥州之北,是极北汏州。
大胤武朝建立之初,武功鼎盛,镐京城内的精锐军团,还有着极高武力修为,庞大的军团,还能日行万里,溟州、漠州、荒州、汏州四大州,还被大胤武朝牢牢掌控在手。
后来,武道凋零,武人的境界瓶颈越来越难以打破,镐京对四极大州就逐渐失去控制。
随着八百年前,四极大州地盘上,最后一座大胤的屯兵军城覆灭,镐京再无力、也无法向四极大州调遣大规模野战军团后,四极大州的地方势力,顺势宣布脱离大胤的统治,开开心心的自立为王了。
从三百年前开始,天下武道凋零已经到了一个极致。
镐京如今也就还能勉强拿捏住中土祖州,其他东南西北四州,名义上还尊镐京的天子为天下共主,实则已经纷纷割据一方,相互间厮杀征伐、合纵连横,进入了热热闹闹的‘战国’乱局。
曾经大胤武朝开国太祖,除中土祖州之外,各州都册封有八百诸侯,爵位从高到低划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
三百年乱战,一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公’,已经满门覆灭。
三百年奋起,一些曾经地位卑微的‘男’,反而威震四方。
不过,既然这些诸侯,还奉镐京天子为天下共主,他们在态度上,就还得表现一二。
比如说,十二年一次的集体朝贡啊。
比如说,诸侯世子需要天子册封啊。
比如说,在镐京放几个不紧要的儿子、女儿充当质子啊。
四极坊三街五巷,数千套园林宅邸,租住的就是这群来自东南西北四大州数千大小诸侯的宝贝儿子、心肝女儿。
这些人,怎么说呢?
一个个都是祸害,就没几个好东西。
东神州最是文华风流,是历朝历代典籍、文明传承最完整的地域,东神州的这些诸侯儿女们,口头禅就是——‘尔等蛮夷,啊呸’!
西幽州物产极丰,尤其是特产‘金沙’,一个个诸侯富得流油,这些诸侯的儿女们最喜欢说的话就是——‘呵呵,你们这群穷鬼’!
北冥州就不用提了,民风彪悍,武力极强,尤其多冰川、草原,盛产骑兵,他们最喜欢带着大队手下招摇过市,能动手,绝对不动口,他们的日常用语是——‘你们全都是一群没蛋的-娘货’、‘信不信我杀你全家’!
而南蛮州呢,民风不能说‘彪悍’,而是‘凶、邪、狠、戾’,一个个都是天生的杀胚,尤其擅长各种巫蛊秘术,手段狠辣诡秘,全都是实打实的实干家。他们天性沉默寡言,一言不合就直接下毒手,他们是镐京城内最大的治安隐患。
就这些人,让四极坊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马蜂窝。
几乎每一天,他们之间都会爆发各种冲突,时常波及镐京的无辜百姓,镐京城的各大衙门,为了给他们擦屁股,是忙得焦头烂额。
但是无论他们之间的冲突有多激烈,一旦镐京官方胆敢插手,他们就会本能的联手对抗。
曾经有司寇台的捕头侦缉凶杀案,查到了某位侯爵的儿子头上。
结果二十几位司寇台的捕快,光天化日之下被当街打死,抛尸大街。
本朝司寇震怒,下令司寇台出动大批人手抓捕凶徒,结果千多号诸侯的质子齐声鼓噪,于皇城门口撞响了金钟银鼓,惊动了太后、天子,更组织上万打手、护卫暴力抗法,硬生生将司寇弄得下不了台。
这件事情,最终以那侯爵质子交出一个‘不值钱’的奴婢顶罪扛锅,就此揭过。
而那奴婢被司寇台斩首后,太后为了安抚那侯爵质子,还下令鸿胪寺卿,偷偷的给那侯爵质子,补贴了一份相当于那奴婢身价银子百倍的‘抚恤金’!
老何絮絮叨叨的,将四极坊在镐京城内的特殊性,向卢仚解释了一番。
卢仚了然:“这四极坊,我们碰不得。哪怕柳梧就藏在其中某处院子里?”
老何将两块冷透了的臭豆腐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他看着卢仚,沉声道:“除非当场抓到人,否则……再说了,那四极坊,也不是咱们队的辖区啊。哎,整个四极坊,就没有哪个衙门能管到他们,那些诸侯子女,向来都是自行其是。”
“那,这桩,暂且放下。”卢仚无奈摇头:“既然他们已经下手杀人、清理痕迹,那么,柳梧除非是头猪,否则他是不会再轻易露出痕迹了。”
“只能让地里鬼们,在四极坊周边蹲着,看看……碰运气吧。”
“但是另外十五位遇害的兄弟,尤其是前天被杀的那位兄弟,他们的事情,我们可以好好查查。”卢仚喃喃道:“一定是一条大鱼,一定是这次我们下力气追查柳梧,他们查到了某些别的蛛丝马迹,引来了那条大鱼最激烈的反应。”
“只不过,在镐京城内,什么人才会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守宫监的人下手呢?”
按照小本子上的情报,卢仚用一根炭条,在地图上,将前些天那十五名出事的监丁遇害的地点圈了出来。
他手指在地图上轻轻的比划着,低声的自言自语。
“一定是他们在不经意中,撞破了某些东西,看到了某些人和事。但是,会是什么呢?”
“尤其是那一天,也就是去年的腊月二十八号,七个监丁一夜之间被人击杀。”
“根据坊市里住户口供,根据他们听到的惨叫、厮杀声的前后顺序,最早遇害的监丁是在这里,然后是这个点,这个点,这个点……”
“有人遇害,发出声音,然后有听到响动的兄弟赶去查探。”
“正好和凶手撞在了一起,措手不及下,他们也当场遇难。”
“那么,凶手逃窜的方向,应该是这一条线。”
卢仚手中的炭条在地图上勾画着,脑海中神魂灵光微微荡漾,他直觉的,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
“那些凶手,有七成概率,巢穴就在这个区域内。”
“嗯,应该是油篓子大街的这一段。”
“看看这都是什么店铺?”
“打金店,打银铺,女人的胭脂水粉、成衣手绢,啧,这些店铺专业性太强,而且人流量太大,曝光度太高,呵,如果藏了一群杀胚,那么露馅的概率太大。”
“要什么样的店铺,才能藏匿一群人,还不引人怀疑呢?”
“这里有两家棺材铺!”
“一家专门经营高档棺材,这是为那些豪门大院的贵人们准备的。还有一家经营中低档棺材,为的是普通百姓准备的。”
“真巧了,两家棺材铺还是门对门。”
“老何啊,棺材可是一门好生意,你怕不怕?”
卢仚抬起头来,笑呵呵的看着老何。
“不怕的话,就和我去这两家棺材铺走一趟,就这个时候,咱们去摸摸底!”
老何和五个地里鬼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老何看着卢仚,吃吃的说道:“那些兄弟出事后,我们把这两街一巷翻了个遍,可就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卢仚,你不要告诉我,你就冲着这地图比划了一通,你就找到凶手了?”
卢仚掏出一吊钱丢在了方桌上,笑着站起身来:“得了,就当是饭后消消食吧?咱们过去看看,也不妨事。不过,咱们身上的衣服可要换一换,这守宫白袍,太扎眼了。”
老何犹豫了一番,他咬咬牙,点点头,站起身来,随手将卢仚丢下去的一吊钱捡起,又丢给了卢仚。
“咱们来这里吃东西,给足了他们面子,他们还能要钱不成?”
“走,走,走,卢仚,我给你说,以后在咱们自家的地盘上,除了进那些小娘儿的被窝,娘儿的皮肉钱不能欠,其他的吃吃喝喝,咱们就不用花钱!”
“守宫监吃他们一口,喝他们一口,他们还收钱?”
“没这个道理,绝对没这个道理!”
第二十一章 三口薄皮棺材
小雪,小风,寒嗖嗖的。
卢仚、老何换了便装,顺着油篓子大街缓步行走。
隔壁的酱坛子大街,依旧人流涌动,饭庄酒楼、青楼赌场,各色消遣所在,正是热闹的时候。
油篓子大街么,多工坊和住户,有些工坊兼营铺面,此刻还有一些客人上门。
其他的一些特殊工坊,已然半关店门,透过开启的门板,可以看到小二们在店面里撑起了桌椅,正热热闹闹的吃着晚饭。
一队巡街武侯带着两条猛犬从街对面走过,步伐隆隆,兵器、甲胄摩擦声清晰可闻。
老何朝着那一队武侯看了看,笑了笑,突然问道:“小卢啊,你怎么就想着加入守宫监呢?说实话,咱守宫监啊,名声不好,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
卢仚换上了一裘普通的浅蓝色长绸衫,外面罩了件老何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大红狐狸皮袄子,双手揣在袖子里,正打量油篓子大街的街景。
听老何这般问,卢仚不由得笑了。
“老何,您是要听真话呢,还是假话?”
老何眨巴眨巴眼,好奇的问他:“假话怎么说?”
卢仚眯着眼,不紧不慢的迈着步子:“假话嘛,是忠君报国喽,守宫监是天子近臣,加入守宫监,才能更好的为天子抛头颅、洒热血嘛。”
老何往地上啐了一口。
‘忠君报国’?
啊呸。
就看看三尾黑蝎兄弟三个,他们懂个屁的‘忠君报国’。
守宫监里,除了那些自幼收进宫里抚养的小太监,九成九的监丁都是走投无路的亡命徒,都是一群杀千刀的渣滓、无赖。
指望他们‘忠君报国’?
“那,真话呢?”老何笑问卢仚,他拍了拍自己胸膛,低声笑道:“不瞒小卢你说,我老何,也是当年犯了事,屠了仇人满门二十三口,被司寇台下海捕文书满天下的通缉,被逼无奈才加入守宫监。”
老何长吁了一口气:“入了守宫监,就是签了卖身文书,这辈子,是别想脱身了。”
卢仚诧异的看了老何一眼:“看不出来,老何你长得这么浓眉大眼的,居然会屠人满门?不过,过去的事情嘛,过了就过了。”
“你要听真话嘛,真话就是,守宫监,是终南捷径啊!”
“你不懂‘终南捷径’啥意思?嗯,就是,升官发财、青云直上的好路子。”
卢仚轻声说道:“我呢,胸无大志,这辈子呢,就想活得好一点,对自己更好一点。”
“男人嘛,想要活得好一点,无非是这几点。”
“一呢,不被人欺负,你得有点拳头,有点权。”
“二呢,要活得滋润,你要有点金子,有点钱。”
“三呢,要活得长久,活得够长,比如一千岁?”
老何‘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不断的摇头。
对于卢仚的前两点,老何是认可的,有权、有钱,一个男人就能活得不错。
但是一千岁?
传说,大胤武朝开国之时,那些武勋世家的老祖宗们,还能有人寿过六百。
那也只是六百。
到了现如今,武道修为是一代不如一代,培元寿八十,拓脉百二十,开经再加半甲子阳寿,那就是一百五十岁的极限寿命。
当今大胤,培元境算是中坚力量,拓脉境算是高手,开经境就是各家各户撑门面的底牌。
开经境之上,传说守宫监的鱼长乐老太监,用‘采-阴-补-阳’外带‘吃人心’的邪术,可能达到了开经境之上的境界。
这也就是传说。
卢仚很认真的看着老何,沉声道:“我呢,我的来历,也不难打听,我姓卢,却是不重要的旁系出身。祖父留下的世职,被亲戚顶了位置,有生之年,是落不回自己手中了。”
“要说举孝廉、举秀才、举博才这样的当官捷径,多少根正苗红的正房嫡系的公子等着,每年国朝才有几个‘举荐’的名额?显然,这是落不到我头上的。”
“要说科举,无论是考秀才还是考博才,除非你是文教出身,有大贤做老师,否则,你做梦都别想靠自己的力量考出功名。尤其是,我姓卢,文教的考官们除非脑壳坏了,他们不会让一个姓卢的,哪怕是一个旁系族人考上功名。”
“其他好走的路子嘛,无非就是这几种。”
“自净了进宫,我怕痛。”
“做巡街武侯,一辈子就是一个巡街武侯,绝无出头之日。”
“加入司寇台,风餐露宿的不提,司寇台内,也早就是捕头世家的地盘,除非是他们嫡系出身,否则在司寇台,你也混不出一个场面。”
“只有守宫监。”
卢仚感慨道:“老何,只有守宫监,还给我们这些人,留了一条晋升之路哪。不管出身,不管过往,哪怕你一个字都不认识,哪怕你骨子里是一个混账羔子,你立功了,就能升官!”
“万一哪天,混到了天子身边,得到了天子赏识,啧啧,天子金口,封你一个爵位,这荣华富贵不就是直接落头上了么?”
老何拼命的眨巴眼睛,他怔怔的看着卢仚,喃喃道:“还真是这个道理,啧,不过,以往,包括上面的校尉、将军们,都没给我们讲得这么通透。”
“小卢,看不出来,你这见识,不得了啊。你姓卢,你是泾阳卢?”
卢仚微笑,不回答老何的问题,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升官发财,在守宫监,比起其他衙门,是轻松的,还是有路子可以走通的。”
“可是守宫监,可不仅仅是升官发财。”
老何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卢仚。
卢仚也不多做解释,他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本来呢,我准备是再过两年,等自己保命的本领再多一点,再来加入守宫监的。”
“可是,情势逼人哪,逼得我,这不,提前了两年进来。”
“老何,我才十六岁哩,十六岁,我就跟着你满大街的找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你说这造孽不造孽啊?”
老何干笑,他急忙说道:“你先说,先说,守宫监还有什么好处?”
卢仚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
“守宫监直通皇城,这里面的好处,一时半会说不尽。”
“啧,就说一桩吧,守宫监可约束‘司宝监’,司宝监内,储存了四方诸侯进贡的无数奇珍异宝,这里面,不乏一些‘奇珍大药’。”
卢仚的声音变得很微妙,他笑看着老何,轻声道:“或许里面就有这么一两株,服用后可增加阳寿的奇珍,嚇,我说的第三点,不就来了么?活得,长久一些。”
老何呆了呆,然后‘咔咔咔’的低声笑了起来。
他指着卢仚笑道:“小卢啊,小卢,你可真,真有趣……司宝监里如果有这种延寿的奇珍,宫里多少贵人,哪里轮得到咱们?你,你,不过,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哎,哎。”
老何眨巴着眼睛,喃喃道:“或许,还真有可能。如果立下足够的功劳,而那奇珍又没人发现它的妙用……捡漏,对,没错,捡漏。这事情,不是没有啊!”
“传说三十年前,咱们如今的一位九星将军,他就是立下大功,被赏了一株‘白玉墨纹参’,本来他是重伤后伤了血气根源,这参,是给他填补根基的。”
“谁能想到,那白玉墨纹参里面,居然藏了一滴奇珍灵膏,那位九星将军一夜之间,连开三脉、六经,直接有了开经境后期修为,而且根基被打得无比雄厚,更得了一副‘天神力’的好身板。”
“如今,他已经是天子身边的侍卫首领,监公手下有数的人物。”
卢仚微笑,点头:“所以说,我这辈子,想要活得长久一些。嗯,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司宝监是这天下,奇珍异宝最多的地方,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距离司宝监近一点,再近一点的。”
“所以,你说,我这样的出身,我想要让自己过得好一些,我除了加入守宫监,还有别的更好的路子么?”
“没有!”
“所以,这就是我的大实话了。”
“以上,全都是真话,一点虚言都没有!”
卢仚朝着天空呼出了一口长气。
这是他的真心话。
原本,他是准备十八岁后,加入守宫监的。
守宫监,或者说守宫监后面的皇城,里面好处何止一个司宝监?
不过,白长空一家委实欺人太甚,逼得他提前两年做出了决定。
“十六岁,我还没成年呢,这算不算使用童工?”卢仚在心里幽幽的感慨着。
前方光线暗淡下来。
大街两侧,两点红色灯火幽幽生辉,宛如两点鬼火,将一段大街照得微微发红。
大街左侧,是一间棺材铺,古色斑驳的鎏金招牌,上书‘一路平安’四个大字。
大街右侧,同样是一间棺材铺,同样的斑驳古色的鎏金招牌,上书‘福荫后人’四个大字。
两间棺材铺的门面都很大,左右都有五开间的店门。
按照大胤的风俗,棺材铺的门前,常年挂着一盏红色灯火,两间棺材铺门口,各挂了一盏红灯,夜风中,两盏红灯笼微微摇晃,让人莫名的头皮发麻。
老何打了个寒战。
卢仚则是镇定自若的走到了‘福荫后人’的招牌下。
他正正好,就听到了店里传来的声音:“老板,你们店最便宜的薄皮棺材,给来三口。”
第二十二章 邪人
老何藏在了一家首饰店门口,借着店门柱子隐住了身形。
这两街一巷,老何和其他监丁,都是街面上的熟面孔,长年累月在街头晃荡,有不少店铺的人认识他。
所以,他不能出现在两家棺材铺的人面前。
卢仚一人站在了福荫后人的招牌下面,探头探脑的朝着门板关上了一大半的店铺里面望了进去。
前面说了,两家棺材铺的门面都很大,店铺里很广阔。
店面内一层层木架子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上面码放了数十口棺材。有些棺材刷了黑漆,有些还是原木色泽。
福荫后人号做的是中低档的买卖,看得出来,这些棺材使用的材料,都是普通常见的松木等木料,间杂几口稍微高档点的柳木棺材。
透过那些棺材半开半掩的棺盖,看得出,这些棺材使用的材料也着实感人。
卢仚看到的,最厚实的一口柳木棺材,棺材板也就不到两寸厚,有几口靠边放着的松木棺材,不仅仅棺材本身是使用一根根小木条拼凑起来,没有使用大根大根的原木,棺材板更是只有不到一寸厚。
店铺被一口口棺材占了大半面积,昏暗的灯火下,一个身穿浅蓝色锦袍,外面套着一件灰熊皮大氅的枯瘦老人,正打着寒战问几个坐在方桌旁用饭的伙计。
“呐,你们这里最便宜,最薄的棺材,给点上三口,现在就给我送去四极坊里去。”
枯瘦老人的身边,站着两名身躯修长的中年男子。
两个中年人衣衫单薄,身穿白色如雪的箭袖长袍,白色腰带、白色靴子,头上扎住发髻的发带也是白色,发髻上更插着三根白银材质的剑形小发簪。
他们腰间佩剑,剑鞘皮也是白色鲨鱼皮,剑把上缠了白色的丝绦,同样是一片惨白。
他们的气质,也是冷飕飕的,让人敬而远之。
大晚上的,在棺材铺里碰到这么两条货,卢仚猛不丁看到他们,都感到后心一阵发冷。
一声咳嗽,一个带着狗皮帽子,身穿浅褐色铜钱纹绸缎褂子,身形高挑,干干瘦瘦,皮肤微微发黑的中年男子,从棺材铺后面一扇小门走了出来。
“大过年的,府上死人了?哎,节哀,节哀。”
坐在方桌旁的几个伙计就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朝瘦高男子欠了欠身:“掌柜的。”
街对面的一路平安号里,一个同样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怪声怪气的朝着这边嚷嚷了一声:“哎唷,开张了么?这位客官,来我平安号看看?我这里有南边运来的珍稀木料打造的极品寿材,六寸板,八寸板,一尺二寸厚的极品板材。”
“金丝楠木,檀香木,黄花梨,各色好材料,应有尽有啊!”
“您家老人死了,睡在咱家的寿材里,叫做一个风光体面!”
福荫后人号的掌柜猛地两步冲到了店门口,差点撞在了卢仚身上,他也不向卢仚道歉,而是指着对面的掌柜破口大骂:“安老扣,没你这么做生意的……你家大过年的死老人呢,啊呸!”
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福荫后人号的掌柜这才眯了眯眼,朝卢仚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位公子,您家也有人走了?哎,挑一口寿材呗?或者,在咱家订制一口预备着?迟早都用得上!”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干笑道:“哎,看看,看看,我只是,看看!”
福荫后人号的掌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看看也好,看看也好,您看中哪口了,给咱说,咱们这里松木的、杨木的、柳木的、枣木的,什么材料也都有,而且是数百年的老字号,师傅的手艺精湛的很。”
掌柜的一番话没说完,店里的枯瘦老人已经叫嚷了起来:“掌柜的,你不做买卖,和那小子呱噪个什么?赶紧的,三口薄皮棺材,最便宜的,急着用呢。”
枯瘦老人身边的一名白衣人,左手按在剑把上,脚步无声的走到了棺材铺门口,目光森森的盯着卢仚。
掌柜的干笑了一声,朝着卢仚看了看,转身走到了枯瘦老人身边:“最便宜的?您老确定?啧,人生大事,无非生死,这人死了,可是一件大事,总要让他走得舒舒服服,睡得踏踏实实不是?要不,您看看这口水曲柳的棺材?”
掌柜的大声说道:“您看看,两寸厚的板材,实打实的原木板,可不是木条拼成的杂货。您这是咱家开年的第一笔买卖,给您算便宜些,原价一口二十贯,咱收您个成本费,就十二贯,怎样?”
枯瘦老人冷笑了一声,朝着店铺角落里的几口松木条拼成的棺材指了指:“少啰嗦,就那三口,也不用上漆了,跟我送去四极坊崎芳园,赶紧的。”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站在棺材店门口,笑呵呵的看着枯瘦老人和掌柜的呱噪。
那一身雪白的男子目光冷厉的盯着卢仚看了又看,过了一小会,发现卢仚似乎对自己充满威慑力的目光毫无反应,他横挪了一步,挡住了卢仚的目光。
“朋友,有些热闹,不好看。”
“这种死人的事体,您,还是该去哪去哪吧?”
街对面的安掌柜,带着僵硬的笑容,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看着。
他身后,几个伙计探头探脑的,也朝这边打量着。
卢仚伸手在白衣男子胸口用力一推,他笑道:“怎的?怎的?我找老板订制棺材,你还不许人家做买卖了不成?耶?还是说,你们家大过年的死了三口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白衣男子的脸色变得极其阴沉。
老何站在隔壁店铺门前阴影中,眉头猛地一挑。
大过年的,谁家里连死三口人?
死人了,还只用最便宜的薄皮棺材?
因为角度关系,他只能听到卢仚和白衣人的对话,看不清白衣人的模样。他心里痒痒的,下意识的探出头来,极力朝着福荫后人号门前望去。
一路平安号门口,安掌柜的和几个伙计好似有某种感应一般,他们同时扭过头来,就着暗红色的灯光,死死的盯了老何一眼。
安掌柜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唉哟,这不是守宫监的何爷么?您家也死人了?来买棺材的?来,来,来,来咱们平安号,给您一口好的,给您一口好的。”
安掌柜伸出手,朝着老何连连招手:“来呀,来呀,来我们平安号!对面的福荫号,他们家的棺材,可配不上何爷您这样的大人物!”
淡血色的灯光下,安掌柜伸手朝着自己连连招手,那冷飕飕的‘来呀、来呀’,让老何浑身直冒鸡皮疙瘩——大过年的,这也太不吉利了!
尤其是最后那句,差点没把老何气吐血。
什么叫做,‘配不上何爷您这样的大人物’?
他老何又不是来买棺材的,就算买棺材,也不是给自己用啊?
但是已经露了行藏,老何阴沉着脸,从阴影中走出,朝着安掌柜指了指,转身慢悠悠的朝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街口走去。
安掌柜看着老何慢慢离开的背影,突然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面皮骤然变得一片惨白,嘴唇则是蓦然变成了青灰色,随后惨白的皮肤下,一根根青绿色的血管痕迹露出,让他这张脸变得无比的邪魅狰狞。
卢仚一掌推在了白衣人胸口,白衣人身体纹丝不动。
他傲然挑起了下巴,斜眼盯着卢仚。
福荫后人号里,枯瘦老人干巴巴的叫嚷着:“就那三个贱皮子,有口棺材给她们下葬,已经是主家的恩典了,就这三口了,少啰嗦。啥价钱?大过年的,第一笔买卖,你可得给我优惠价才是!”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朝着枯瘦老人嘟囔道:“好吧,三口最便宜的薄皮棺材,啧。”
“大过年的,开年第一笔买卖,给您成本价。这三口棺材,您一口给八百文就是。”
“哎,您还得选三套寿衣才是,棺木都买了,这寿衣也不值什么钱不是?”
“咱家的寿衣,也有粗布做的便宜货,一套算您五十文,您看这价怎样?”
“哎,您家这三位,是男是女啊?这寿衣的样式,男女还是有差别的,这鞋子,是多大号的?您给我说说,我给您配一套?”
枯瘦老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三个都是女的,赶紧的。”
棺材铺里,掌柜的,伙计,还有从后院走出来,正准备帮忙搬运棺材的几个粗壮汉子,他们的动作同时僵了一下,齐刷刷的看了枯瘦老人一眼。
掌柜的干咳了一声,嘴唇微微发青,干声道:“这女人寿衣,也是有讲究的,老人和年轻人的,是不能混的,咱们大胤的风俗,您是老人家,您懂的。这些丧葬之物用错了格式,对后人不利,对主家不利啊!”
枯瘦老人皱着眉头,琢磨了一会儿,干巴巴的说道:“三个黄毛丫头,十四五的年纪。您是行家,说得对,这寿衣、鞋子什么的,您给弄好了。唔,棺材里,多塞一些买路钱,让她们,早死早投胎罢!”
门口,卢仚看了看挡路的白衣人,摇摇头,转身就走。
对面棺材铺门口,安掌柜和几个伙计的目光,又直勾勾的落在了卢仚的背上。
随后,安掌柜干笑了起来:“关门,关门,啧,看同行新年大吉、开张发财,这心里啊,膈应,难受。关门,关门,看看明儿能不能有一趟好买卖。”
猛不丁的,安掌柜冲着卢仚的背影嚎叫了一嗓子:“少年郎,订口好寿材罢?不定哪天用上呢?”
第二十三章 红轿子,红鞋子
卢仚在棺材铺张望时,鲁天星酒肉正酣。
这是蒸笼大胡同最里面,一间白墙黑瓦、园林森森的宅子,名曰‘玉堂春’。
精巧的暖阁里,火炉子上架着一口狗肉锅子,一口羊肉锅子,一旁放了十几个碟子,上面码着满满的各色山珍海味。
暖炕上,一名身穿大红色长袍,胸前守宫背上,八颗血色斑点炫目的中年男子巍然盘坐,右手筷子,左手酒碗,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正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鲁天星在一旁相陪,他和中年男子的身边,各有一名生得珠圆玉润,长相有七八分相似,显然是一对儿姐妹的绝色少妇相伴。
两位妇人巧笑嫣然,为两人斟酒、烫菜,时不时温言细语附和两句,将两人伺候得妥妥帖帖。
外面小风‘嗖嗖’的吹着,鲁天星从狗肉锅子里,舀了一个炖得喷香的鸡蛋,小心的放进了中年男子面前的小碗中,笑吟吟的说道:“姐夫,本来我心里还有点发憷,这次的事情怕是不好收尾呢。有姐夫你亲自带人来坐镇,我这颗心啊,算是落在实处了。”
生得头如笆斗,五短身材,但是双臂极其粗壮,一双手掌色泽青黑宛如铁铸,手背、手指上青筋缠绕,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寒光的中年男子也不怕烫,夹起鸡蛋丢进嘴里,咀嚼了两口,‘咕咚’咽了下去。
端起酒碗,满足的喝了一大口,中年男子放下酒碗,摸了摸下巴上的一把大胡子。
犹如鹰隼的眸子里寒光一闪,中年男子厉声道:“小星,你这次的事情,的确办得不漂亮。折损了这么多手下,居然连对方一点儿尾巴都没摸到,上面有大人要用家法严惩你,是我帮你拦下来了。”
鲁天星额头上,几颗冷汗就渗了出来。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冷然道:“不过,监公英明。”
中年男子和鲁天星同时朝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中年男子冷哼了一声,轻声道:“这些天,监里的人手,主要力量都放在了监视满朝文武,还有那些文教弟子上面,真正用来追查那案子的人手,本来就不多。”
“不怕没动静,有动静,是好事。”
“你那三个最早被杀的手下,也就罢了,他们的剑术路子,是东神州最大的那一家的嫡传……这事情,定然牵扯到四极坊里的那群王八羔子,一时半会,不好动。”
“但是另外那十五个被杀的手下,他们身上的伤嘛,前两天,监公亲自出动,请出了大内几位已经荣养退休了好些年的老祖宗,认出了他们身上的伤势。”
鲁天星眼睛一亮:“找到嫌疑人了?”
中年男子吧嗒了一下嘴,抄起筷子夹了块羊蹄,沉沉的说道:“昨天才刚刚确定下来。要不,今儿个我怎么会主动请缨,来给你压阵呢?这群混账,已经有销声匿迹快七十年,怕是如今守宫监,就没几个人记得他们。”
“哼,九阴教,听说过没?”中年男子斜眼看着鲁天星。
鲁天星皱起了眉头:“似乎,什么时候听说过。啧,还是在哪份案卷上见到过?”
“那,拜鬼母教呢?这名字,你一定不陌生。这名号,在守宫监正殿大堂上挂着呢,可是‘大逆不赦’铁录上排名第一的叛逆、邪魔。”
鲁天星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猛地一下子跳了起来,站在暖炕上惊呼:“九阴教,没错,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拜鬼母教,他们在我的地盘上有窝点?难怪,下手这么狠毒,好几个兄弟,差点没被打成肉饼!”
“镇定,镇定,多大点事?”中年男子无比自信的昂起了头:“不怕敌人强,就怕不知道敌人是谁。拜鬼母教再凶残,只要他们露了痕迹,岂能是我们的对手?”
“监公亲自下令,我这次,能动用的人手,全调动了。一千五百直属的校尉、监丁,加上他们召集的地里鬼,上万人马已经围住了你这两街一巷。所有人都装备了武库中提出来的精良甲胄、长枪大戟,强弓硬弩更是配足了。”
中年男子将羊蹄塞进嘴里,三两下就吐出了白骨。
“这次,你折损了人手,但是也嗅到了那些家伙的气味,嘿嘿。”手中筷子朝着面露惊骇之色的鲁天星一指,中年男子悠然道:“这次,主要功劳,我准备全算在你头上。你在力士职衔上熬了这么几年,也该换一身行头了。”
鲁天星脸色急骤变化,他急忙坐下,端起酒壶,给中年男子满上了一碗好酒。
“姐夫,全靠您提携,嘿嘿。”
中年男子微笑,端起酒碗和鲁天星碰了一下,将一碗美酒一饮而尽,然后他用力的拍了拍脑门:“对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放在心上。有个叫卢仚的,刚刚加入你这一队的年轻人?”
鲁天星惊讶的看着自家姐夫:“是,生得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但是年纪轻轻的,居然有拓脉境的修为,应该是大家子出身。”
“在镐京的卢氏大族,只有泾阳卢氏的莱国公一脉和天恩侯一脉,这小子应该是出自那两家罢?”鲁天星眨巴着眼睛。
中年男子微笑,他悠然道:“今天我带人出发前,监公着人送信,让你小心看顾他。”
‘呵呵’一笑,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这小子,前途无量啊。他刚刚加入守宫监,在监公那里,已经被记下了三次大功,你说厉害不厉害?”
鲁天星骇然:“啥?他什么都没干,就被记了三次大功?”
中年男子斜睨了鲁天星一眼:“你这就不懂了,他可不是什么都没干。他把白长空气得当街吐血,他让大将军府动用人手,满大街的传白长空的谣言,让文教弟子和大将军府交恶,这就是天大的功劳!”
油篓子大街上,卢仚三两步就追上了老何。
双手揣在袖子里,卢仚低声冲老何道:“招呼人吧,那安掌柜,认出老哥你了。嗯,直接调人抄了那两家棺材铺罢,绝对不会抓错。”
老何又惊又喜的看着卢仚:“你确定?你怎么知道,他们有问题?”
卢仚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很诚恳的对老何说道:“我这一对招子,天生能看出一些常人难见的细节。那两家棺材铺的掌柜、小儿,身上的邪气隔着三里地我都能看出来。”
“他们绝对有问题,就算不是他们下手杀了那十八位兄弟,他们也绝对不是什么正经路数。抓他们,绝对不会有错。”
卢仚眸子里一抹青光流过。
他悠悠道:“再说了,守宫监还怕抓错人么?”
老何眨巴着眼睛。
卢仚又继续说道:“另外,四极坊崎芳园住的是谁?也让兄弟们打听打听罢?”
“大过年的,死了三个十五六岁的女子,而且要的是最便宜的薄皮棺材,可见死掉的人身份卑微,那么就是侍女下人一类。”
“不觉得,这套路很熟悉么?”
卢仚冷声道:“想必,我们的柳少庄主老实了几天,这是故态萌发,又开始做幺蛾子了。”
老何一对眼睛瞪得和牛眼一般大小,他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卢仚,干巴巴的说道:“卢仚,我说,你这究竟是运气好呢?还是,还是……”
卢仚脑海中,莲子状的神魂灵光犹如水波一样荡漾着。
他憨笑看着老何:“当然是运气好。不过,所谓,巧合中定然有一丝必然,你要说我是不是运气好,我们可以慢慢探讨,但是现在,我们时间不多了。”
两人一路疾走,已经走过了小半条油篓子大街。
前方有一家金铺,店门已经半闭,灯光从半开的店门透了出来,隐隐可以听到店铺里的笑声。
“哎!”
笑声戛然而止,一声幽幽轻叹传出。
“好精致,好可爱的首饰。”
“这做工,不愧是六百年的老店,就连宫里,都时常用他家的东西。”
“想我还是姑娘时,就常从他家选首饰。”
“后来入了宫,用的也多是他家的宝贝。”
“可是这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后来呢……”
幽幽轻叹声透着一股子刺骨的寒意,卢仚莫名的浑身寒毛直竖,急忙加速大步走过这家金铺。
金铺门前几盏红绸子灯笼,突然灯光大盛,血一般的光,将附近数十丈长短的一段大街染成了血色。
淡淡的雾气从金铺大门内飘出,半开半闭的店门无声开启,一顶红色的鸾凤轿子犹如纸扎的风筝,轻飘飘的离地半尺,从金铺里飘了出来,不偏不斜的挡在了卢仚和老何面前。
卢仚和老何脸色骤变。
鸾凤轿子的帘子一动,一双血色的绣花鞋轻轻的从帘子下面出现。
一个凄凄凉凉的声音幽幽响起:“既然是爹娘生养的血肉至亲,为何将我送入那不见天日的地方生熬?”
“两位相公,我们配对耍子可好?”
雾气快速向大街两侧弥漫,很快就将数十丈长短的街道笼罩在雾气中。
第二十四章 强大的诡异
就好像,很多动物能够预知地震的来临。
就好像,某些海鸟可以感知飓风的到来。
就好像,很多女人行走在大街上,能感应到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卢仚自六年前,脑海中多了那一幅画卷,开始循图观想,凝聚出了神魂灵光后,他同样拥有了某种常人没有,或者说,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蜕化的‘灵觉’。
趋吉避祸,预知吉凶。
他之前就是靠着这一份‘灵觉’,找上了那两家棺材铺子。
但是平日里,这种‘灵觉’,并不是很清晰,只是一点点朦胧的感应,好像隔着磨花的水晶玻璃,窥视花园里的红花绿草,视线非常的模糊。
可是此刻。
见到这鸾凤红轿子的时候,卢仚浑身毛孔炸开,一根根汗毛笔直竖起,他感到了极其可怕的恶意,极其凶险的邪念。
当红轿子挡在了面前,帘子掀开,露出两只血色绣花鞋的时候,卢仚后心一阵冷汗渗出,他的‘灵觉’生平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危险。
彻骨的寒意侵入身体。
一切,都和年前在酒楼后院感受到的危险一样。
“走!”
卢仚一声大吼,就要凌空掠起,跳上大街旁的店铺屋顶逃走。
‘咯咯’一声凄婉的冷笑从轿子里传出,一道身穿大红色宫装,白发如雪,红颜如花,头上戴了宫式凤冠,打扮得好似新嫁娘的人影鬼魅般从轿子里闪出,直接出现在卢仚和老何身前。
卢仚刚刚跳起来三尺高。
白发女子左手轻轻一晃,卢仚眼前一花,她已经一手抓在了卢仚的腰带,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卢仚怪叫一声,被一把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闷响,卢仚被摔得不轻。
他身体刚刚落地,立刻好似皮球一样弹起,贴着地面,离地三寸,‘唰唰唰’的连连翻滚,一招极其狼狈的‘懒驴打滚’,硬生生被他使得潇洒利落,弹指间向后翻出了七八丈远。
“风紧,扯呼!”
卢仚还是很够义气的,那女子手上的力道不对劲,刚刚抓住他腰带往地上一甩这股力道,比起如今的卢仚的极限力量,起码要大了两三倍。
百忙中,他不忘向老何大吼了一嗓子,提醒他赶紧逃命。
长得憨厚老实的老何,此刻面孔扭曲,变得无比的凶狠。
他看到了卢仚被摔在地上,然后如此轻快灵巧的一路翻滚着向后逃窜。
老何终于明白,在守宫监的时候,卢仚说自己‘跑得很快’是什么意思了。这样快捷灵巧的身法,何止是‘跑得很快’?
老何感觉,把七八个自己叠吧叠吧放在一块,也没有卢仚跑得这么快!
一声大吼,老何双手突然变得漆黑一片,手掌也膨胀了几分,带起一道恶风狠狠的拍向了面前诡异的白发女人。
卢仚已经翻到了七八丈外,他一个挺身翻起,好似疾风中的草叶,笔直的向空中窜起。
老何双掌如雷,带着沉闷的破风声重重轰出。
卢仚的眼角跳了跳。
老何使用的,是大胤江湖上,堪称烂大街的‘黑砂掌’。
这是一门常见的毒掌,入门粗浅,上限有限,和豪门大族的镇族武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是底层江湖人、苦哈哈们才会选择的旁门左道。
但是黑砂掌以各种毒物辅助修炼,手掌中内蕴剧毒,所以杀伤力极其强大。
带着丝丝腥味的手掌重重的轰在了白发女人身上。
‘噗噗’两声闷响,老何的手掌居然直接轰穿了白发女人的身体。
一阵光影摇曳,白发女人的身体荡漾如水波,她美丽的面庞一阵扭曲,白净的面皮上突然蒙上了一层炽烈的血光。
老何发出一声惨嚎,他击穿对方的双手猛地收回,眼看着他的双手迅速蒙上了一层细小的冰渣,一丝丝寒气顺着他的手臂急速的向他肩膀上延伸。
他的双掌,分明已经击破了白发女人的身体,但是他手掌收回,那女人身躯上一片血光荡漾,居然不见任何伤势,就连衣裳都没有半点破损。
‘嗤’!
卢仚已经腾空三丈,他身体一弯一折,正要跳向路边店铺的屋顶,又是几声阴恻恻的冷笑从他头顶传出。
淡淡的雾气中,两条身穿红裙的人影凭空出现,她们悬浮在卢仚头顶,双袖一抖,四条白绫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宛如四条大蟒,蜿蜒向卢仚缠了上来。
卢仚怪叫一声,他双手蒙上了一层淡淡水光,伴随着隐隐的风浪声,两手一前一后,连贯击打在头上袭来的白绫上。
‘嘭嘭’巨响不断。
卢仚顷刻间在四条白绫上连轰了数十掌。
莱国公一脉秘传惊涛手,力道雄浑,一掌轰出,更有重重叠叠潜劲连绵而出,一掌叠加一掌,到了最后,掌力累积到自身力道的数十倍,一掌轰出,能摧城拔寨、开山断流。
卢仚数十掌连环轰出,一道道掌力犹如海啸漩涡,不断的回旋堆积。
一掌比一掌快,一掌比一掌强。
最初几掌,卢仚还能轻松操控。
十二掌之后,掌力堆蓄到可怕的程度,卢仚双臂被庞然的元罡撑得膨胀起来,双掌大如蒲扇,可怕的力道反震,每出一掌,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好似被一道道波涛冲刷翻卷一般。
四条白绫剧烈的震荡着,不断发出‘嗤嗤’的破空声。
白绫上蕴藏着极其邪诡的寒气,无形无迹的寒气透过卢仚掌力,直透他的身躯。
连续数十掌接触,卢仚的手掌上也蒙上一层薄薄的冰晶,双掌逐渐冰冷麻痹,就连两条胳膊都好似不归属自己,逐渐失去了知觉。
更让卢仚难受的是,这些白绫飘忽阴柔犹如水波幻影,他全力轰出的掌力,只有一成不到被白绫吃下,其他的力道几乎全部落空。
他轰出的力量越大,他自己受到的反震力道就越大。
两条手臂吃力过重,卢仚都能听到自己关节发出的不堪重负的哀鸣。
数十掌轰出只是顷刻间的功夫。
卢仚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掌力,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他怪叫一声,借力向一旁猛地斜斜掠出,四条白绫上堆积的庞然掌力轰然爆发,就听一声巨响,蓝色幽光一闪,两条红裙人影被巨力震得飞起几丈高。
卢仚不甘的朝那两条人影看了一眼。
以他的掌力,寻常人挨他一掌都会飞起这般高。两条人影吃了他数十掌,居然才打出这样的效果?
而且他能感受到,这两条人影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
莱国公府一脉的镇族武学,对这两条诡异人影的杀伤力极其有限!
‘咚’!
卢仚重重落地。
两条红裙人影在空中犹如纸片一样飘舞,四条白绫在胡乱的晃动。
老何双掌被半寸厚的冰晶封冻,他呼吸时,嘴里都喷出了乳白色的寒气。
他踉跄着向后急退,身形踉跄中,他向卢仚看了一眼,他眼睛骤然瞪得溜圆,嘶声吼道:“后面!”
刺骨的寒意从身后袭来。
卢仚在老何开口提醒之前,已经感受到了身后传来的浓烈恶意和可怕的危机。
他也不回头,身体猛地向前一窜,‘唰’的一下冲出了五六丈远。
‘嗤嗤’破风声中,十几条白绫几乎是擦着他的脖颈飞了过去。
疾风震荡,寒气肆意。
卢仚回头一看,不由得浑身一阵毛骨悚然。
薄薄的雾气中,悍然还有七八条身穿红裙的女子,手持白绫,阴森森的离地三寸悬浮着。
‘嘭’!
卢仚和老何背靠背,重重的撞在一起,相互掩护着,看向了雾气中的这些诡异身影。
从轿子里出来的白发女子‘咯咯’一笑,目光如冰,冷冷的扫过卢仚和老何:“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老何的右手在腰带上一翻。
他的手掌已经被冰晶封冻,他极力挣扎,两根手指勉强蠕动着,从腰带里掏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弹丸,‘唰’的一下丢上了天空。
‘嗤……嘭’!
一团红色烟火在离地十几丈的空中炸开。
酱坛子大街、油篓子大街、蒸笼大胡同两街一巷内,十几处高楼中,偷偷潜伏在内的守宫监所属同时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下一瞬间,两街一巷各处院落里,数百道人影腾空而起,尖锐的哨子声惊天动地,到处都有人嘶声尖叫:“守宫监办事,闲杂人等滚开!”
数十丈外,几处楼阁中,两名蓝袍校尉带着大群力士、监丁涌出。
一名蓝袍校尉骇然瞪大眼,看着眼前笼罩了大片街道的薄雾:“这雾气是怎么回事?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雾?”
分明隔着不远,这校尉放声大吼,但是他的声音透过雾气传来,已经变得模糊飘渺,好似隔着好几里地一般。
从这点来看,伴随着这些诡异女子出现的薄雾,倒是和卢仚用来遮掩行迹的水雾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卢仚的水雾中,可没有这种刺骨的、让人打心里发冷的诡异寒意。
白发女子缓缓转过身,她看了看四面八方飞扑而来的守宫监所属,幽幽叹了一口气:“好多相公,消受不得,嗤,嗤,下次找你们耍子。”
人影闪烁中,白发女子和十几条红裙人影同时冲进了那鸾凤轿子。
小小的单人轿,天知道她们这么多人,是怎么挤进去的。
薄雾升腾,鸾凤轿子离地三尺飘起,无声无息顺着大街急速飞驰,正面撞向了那两名校尉和他们的大群下属。
卢仚猛地腾空而起,跳起来七八丈高,跳出了薄雾笼罩的高度,朝着那边放声大吼:“几位大人小心,这轿子有鬼!”
那些校尉、力士、监丁听到卢仚吼声,一个个放慢了脚步。
他们身后,数十名悍勇的地里鬼身披甲胄,手持长枪大戟,排着整齐的阵型大步冲出。
枪戟如林,狠狠刺向了飞驰而来的轿子。
轿子的门帘掀开,数十道白绫击出,就听‘啪啪啪’一阵脆响传来,白绫在这些地里鬼的脸上挨个抽了一击。
数十条人影腾空飞起。
他们飞起时,还是一条条魁梧精壮的汉子。
落地时,他们已经变成了干瘪脱水的干尸。
目睹着一切的守宫监所属齐声大哗,四下里阵脚一阵大乱。
第二十五章 穿过
此情此景,诡异而凶狞。
数十条精壮汉子,其中有好几个已经踏入培元境门槛的好手,居然顷刻间被化为干尸。
原本如狼似虎冲杀过来的守宫监所属,一下就好像被去了势的公猫,变得温顺而踯躅。
好些校尉、力士放慢了脚步,那些监丁更是精明,一个个大呼小叫,却没有一个真个敢上前的。
至于那些被监丁们召集过来的地里鬼们,这些家伙更是纷纷停下不动,卢仚甚至看到,有一些机灵鬼,已经在偷偷的向后退却。
一声长啸远远传来:“奋勇争先者,赏!畏战不前者,斩!”
几名已经冲到近前的校尉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们纷纷举起手厉声呵斥:“弓弩手,攒之!”
大街两侧的店铺屋顶上,超过百名弓手纷纷拉开弓弦,有相当数量的弩手也‘嘎嘣’上了弩机。
下一刻,‘嗖嗖’破空声不绝于耳,一支支三尺雕翎长箭、一支支尺半纯钢弩矢犹如暴风骤雨,密密匝匝的落在了红色的鸾凤轿子上。
薄雾笼罩着鸾凤轿子。
所有箭矢伴随着沉闷的声响,纷纷扎穿了轿子,整个穿透了轿子。
无论是铁木杆的雕翎长箭,还是精钢锻造的尺半弩矢,穿透轿子后,纷纷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晶,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碎裂声中,铁木箭杆和精钢弩矢纷纷折断、炸碎。
那鸾凤轿子被数百支箭矢、弩矢穿透,通体上下不见一个窟窿眼,就好像一抹没有实体的虚影,笔直的撞向了前方大街正中拦路的两名蓝袍校尉。
两名校尉呆了呆,下意识的左右分开。
他们身后的白袍监丁中,三尾黑蝎兄弟三人中,在凌晨的追捕中没有受伤的仇大、仇二狞笑连连,撒开大步朝着鸾凤轿子正面冲了过去。
这两位,也不知道是真个没心没肺,还是初来乍到守宫监,立功心切想要有点表现,他们居然对地上数十具干尸视若无睹,就这么大呼小叫的挥动着两条蝎尾鞭正面冲了上去。
乱糟糟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声赞叹:“真壮士也,我守宫监,也有铁血好汉子!”
和卢仚背靠背站在大街上,双臂被冰晶封冻,身体抖得和筛糠一般的老何哆哆嗦嗦的嘟囔道:“蠢货,冲得快,死得快。又不是去抄犯官的家,没油水的事情,这么拼命做什么?”
仇大、仇二不愧是拓脉十二重、十一重的修为,这种修为,放在当今大胤,无论在哪里都算得上一把好手。
两人手中蝎尾鞭荡起一道道黑色弧线,鞭梢的淬毒倒勾撕裂空气,发出尖锐难听的破空声,隔着两丈多远,朝着笔直冲来的鸾凤轿子狠狠抽去。
鸾凤轿子的帘子纹丝未动,两只白生生的娇嫩小手直接穿透了帘子,轻轻的在两条蝎尾鞭上点了一点。
一声极轻微的裂帛声中,两条钢丝缠拧而成的蝎尾鞭寸寸粉碎,两条惨白色的寒气顺着鞭子顷刻间传了上来,仇大、仇二发出一声惊呼,两人持鞭的右手迅速蒙上了一层白色冰晶。
人群中,被司寇台的捕快们砍了十几刀,小腿上又挨了一箭,混在人群中为两位兄长掠阵的仇三惊呼一声,他右手一抖,几颗拇指大小的弹丸带着细微破空声径直飞出。
弹丸和轿子轻轻一碰,当场炸开,大片蓝色、绿色、红色的粉末散开,化为一团团毒气将轿子笼罩在内。
仇大、仇二捂着被冻伤的右手狼狈倒退。
轿子里,凄婉的笑声响起:“好心狠手辣的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随着笑声,一道阴寒刺骨的小旋风从轿子里吹出,一团团毒气被旋风一带,当即化为大片氤氲朝着拦路的守宫监所属吹了过去。
仇大、仇二、仇三撒腿就逃。
那些校尉、力士、监丁们反应速度稍微慢了一点,寒风卷着毒气飞扑而来,‘唰’的一下笼罩了好几十人。
寒气沁体,五脏生寒。
被寒风吹拂的守宫监所属只觉手脚发冷,动作骤然僵硬了几分。
随后一丝丝或者香甜、或者辛辣、或者腥臭的气味冲进鼻腔,数十个守宫监所属,其中包括了一名校尉、七个力士、三十几个监丁身体一晃,一头栽倒在地上,脸上皮肤当即变成了一片黑色。
“毒!”侥幸没被毒风卷入的一名蓝袍校尉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哪个生儿子三屁-眼的,在兄弟伙里用这种断子绝孙的手段?解药,解药,该死的!”
一句话骂完,这校尉大声吼道:“不过,好手段,这么猛的毒。混账东西,你是谁的手下?这趟事后,跟本大人混,怎么样?”
吼声中,这校尉看着已经几乎冲到面前的鸾凤轿子,身体晃了晃,咬咬牙,嘶声大吼了一嗓子,双掌一错,发出刺耳的金铁撞击声,指缝间隐隐可见缕缕火星喷溅。
‘噗’!
这校尉双掌连环击出,狠狠拍在了鸾凤轿子的抬杆上。
一如之前那些弓弩手的攻击,校尉气势万钧的双掌直接穿透了抬杆,一丝丝白色寒气萦绕在他手掌上,他指缝间的火星快速熄灭,眼看着一层冰晶在他的手掌上不断的冒了出来。
“什么鬼东西!”
刚刚在远处下令让守宫监所属进攻的中年男子,即鲁天星的姐夫,已经犹如一只大鸟,踏着一处处屋脊,几个起落间从蒸笼大胡同方向冲了过来。
远远看到这顶诡异的鸾凤轿子,中年男子厉声喝道:“弓弩,射!”
刚刚一轮齐射无功,被轿子诡异的表现惊呆的弓弩手们回过神来,他们齐声呐喊,又是一波箭矢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密密匝匝的落下。
中年男子的瞳孔骤然一凝。
借着四面八方的灯笼火把,他看清了那些箭矢落在鸾凤轿子上后的诡异状况。
鸾凤轿子宛如幻影,所有箭矢直接穿透而过,轿子上没有半点痕迹留下。
不仅如此,穿透轿子的箭矢,还全都被冻成了冰块,和地面一撞后纷纷断碎。
“斩!”
中年男子一声长啸,他腰间一道青蓝色的匹练扫出,一道长有三四丈的寒光带着尖锐啸声,从高处当头向鸾凤轿子劈下。
卢仚眼尖,他看到那中年男子从腰间抽出的,赫然是一柄宽只有二指,薄如蝉翼,长有一丈八尺的奇形软剑。
几乎透明的软剑在中年男子手中绷得笔直,剑尖上一道寒光喷出两丈多长,凌厉的寒气四溢,方圆百丈内,高空飘落的小雪花宛如被磁铁吸引的铁粉,纷纷向这一道剑光汇聚而来,让这一道剑光更添了几分屠尽苍生的凌厉寒意。
这一剑,快如闪电,杀意惊人。
鸾凤轿子似乎知道这一剑的厉害,原本笔直顺着大街向前冲的鸾凤轿子,好似没有丝毫惯性一般,‘唰’的一下直接原地九十度转向,速度更快了几分的朝着路边一家已经关门落锁的店铺撞了过去。
“哪里逃?”
中年男子冷笑,手中长剑一旋,凌厉的剑光化为数十道漩涡一般剑旋,‘噗噗’不断的落在了鸾凤轿子上。
这一次,鸾凤轿子终于受到了实质的伤害。
剑光透过轿子,这座诡异的轿子上,分明出现了数十道极细的透明锋利。
一缕缕阴寒刺骨的白气从这些缝隙中不断喷出,白气所到之处,地面立刻结上了厚达寸许的寒冰。
轿子里,凄婉哀怨的哭泣声传来:“好心狠手辣的相公!”
鸾凤轿子速度飞快,挨了数十道剑光后,已经一头撞在了那家店铺的门板上。
然后,当着数百人的面,这鸾凤轿子就这么穿过了门板。
门板丝毫无损,这鸾凤轿子就真的好像传说中的鬼魅一样,就这么径直穿了过去。
中年男子怒骂一声,长剑一挥,这家店铺的店门连同半截门面楼房被一剑劈成了两片,楼体崩塌,破砖碎瓦、梁柱屋顶纷纷砸下,但是烟尘四起的店铺中,哪里还有那鬼轿子的影子?
中年男子重重落地,右手一晃,长长的软剑猛地收回,化为一个鸡蛋大小的剑卷,被他随手塞进了腰带里。
他阴沉着脸看着崩塌的店面,语气艰涩的说道:“我,眼睛没花吧?它,不是撞破了店门硬闯进去,而是,就这么穿了进去?”
两名身穿红袍的七星将军,大群身穿蓝袍、青袍的校尉、力士纷纷赶到,他们恭恭敬敬的杵在中年男子的身后,一个个目光略显呆滞的看着被一剑劈开的店面。
刚才那一幕,他们全都亲眼所见。
这轿子,的确是穿过了门板,犹如幻影一样穿了进去,然后不知去向。
“去一个人,将这里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详详细细的禀告给监公……我们这次,怕是真遇到什么古怪玩意了。”
中年男子双手打在腰带上,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他轻声道:“刚才是谁发的求救信号?是谁第一个碰到这邪门玩意?”
卢仚和老何被带到了中年男子身边。
不等中年男子开口询问,卢仚已经大声说道:“将军,请下令,抓捕平安号和福荫号的所有人。属下怀疑,这轿子里的女人,就是他们的党羽!”
第二十六章 火起
油篓子大街被火把灯笼照得一片通明。
上千监丁将一路平安、福荫后人两家棺材铺围得水泄不通,外围有数千地里鬼,将附近的街巷彻底封锁。
空中有训好的鹰隼无声飞过,地上力士身边,一条条凶猛的猎犬低沉的咆哮。
各处高楼顶部,都有目光敏锐的弓手四处瞭望。
伴随着一声呐喊,一群手持铁锤、铁鞭、大盾牌的监丁破开店门,悍然冲进了两家棺材铺。
很快,刚刚在棺材铺里买棺材的枯瘦老人,还有两名白衣男子就被监丁们押送了出来。
枯瘦老人面皮隐隐发青,他跳着脚大声咆哮谩骂。
“我是东琦伯世子的管家,我是东琦伯世子的人!”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
“来人啊,救命啊,守宫监的阉党祸害诸侯啦,守宫监这群没-卵-子的混蛋,他们要冲着诸侯下手啦!”
在场的守宫监所属,从将军往下,所有的校尉、力士、监丁,乃至外围的地里鬼们,脸色全都变得很难看。
当即有一名红袍将军带着一群下属围了上去。
两名白衣男子手按剑把,冷然看着四周围上来的守宫监所属,其中一男子冷声道:“吾等,乃昊剑宫剑卫。”
两人身躯未动,他们长剑在剑鞘中铿锵震鸣,森森剑意席卷四方,方圆十丈内,所有人都觉得面目生寒。
站在卢仚身边的,鲁天星的姐夫,守宫监八星将军罗轻舟一甩手,冷哼了一声。
带人围上去的那名红袍将军闻声止步,很是忌惮的朝两名白衣男子望了一眼,朝那枯瘦老人冷声道:“闭嘴,守宫监行事,和你们无关,且在一旁站着。”
那枯瘦老人听得这话,原本惊惶不安的他立刻变得神气活现。
他挺直了腰杆,指着红袍将军,很是倨傲的说道:“既然如此,那铺子里,有我们定下的三口棺材,你们可别……给我打坏了。”
枯瘦老人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也不知道在动些什么主意。
罗轻舟朝他望了一眼,再次冷哼一声,然后看向了站在身边,正在默运沧海劲元罡,驱散手臂内被侵入的可怕寒气的卢仚。
“你,卢仚?”罗轻舟和颜悦色的询问道。
“属下卢仚。”卢仚笑着,朝罗轻舟拱了拱手。
“唔。”罗轻舟点了点头:“我见你眉眼、身量,生得有几分眼熟。尤其是你这般魁梧的模样,十八年前,不,现在来说,是十九年前,镐京羽林军中,有一位羽林中郎,叫做‘卢貅’的,他是?”
卢仚一听,急忙站直了身体,恭谨的朝罗轻舟一抱拳:“那正是属下祖父。只是……”
罗轻舟笑了起来,他一手拍在了卢仚的肩膀上,笑吟吟的说道:“那,咱们就是认真的自己人了。我出身羽林军,当年有幸,在卢中郎麾下担任校尉一职。”
“哎呀,当年卢中郎一身沧海劲,一条錾金枪,是镐京羽林军中‘三刀’、‘三斧’、‘六飞枪’中的第一杆枪,啧啧。曾经羽林军内部大比,他一马一枪,日不移影,连挑羽林军五十四员大将,得上皇钦赐飞虎袍、龙鳞甲,那赫赫声名,啧啧!”
罗轻舟满脸是笑的向卢仚说道:“既然是卢中郎家小公子,那真正是自家人。以后,在守宫监,有什么事情,直接来找我。”
罗轻舟又轻轻的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显得格外的亲热。
卢仚呆了半晌,这才干笑道:“谨遵将军之言,只是,没想到,祖父他居然,这些事情,下属竟然是一点都没听说过。”
罗轻舟摇头,感慨道:“也难怪,毕竟嘛,嗨,当年的事情,也就不说了。总之,以后我们多往来,多亲近。”
一旁的守宫监所属,一众校尉、力士嫉妒得眼珠通红。
尤其是今日才和卢仚一起加入守宫监的三尾黑蝎兄弟三个,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卢仚,那目光就好像小刀子,恨不得从他身上挖一块肉下来。
大家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怎么他们兄弟三个还要苦哈哈的从底层监丁挣扎往上爬,而卢仚就蓦然进入了他们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眼睛里?
“狗-戳的世家子!”此刻,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破口谩骂。
脚步声响起,就在罗轻舟刻意和卢仚攀谈的时候,两家棺材铺里,两个掌柜的,连同十几个小二伙计,百多个匠人、力夫,还有一批仆役下人等,一个个面无表情的,被监丁们押送了出来。
“他们?”罗轻舟轻声问卢仚。
“属下敢担保,他们和那鬼轿子有关。”卢仚也轻声回禀。
两家的掌柜,此刻已经扯着嗓子,干巴巴的有气无力的哀嚎起来。
“诸位大爷,我们犯了什么事了?”
“我们向来循规蹈矩,我们奉公守法。”
“我们每个月的税,那是一个子儿都没漏。”
“我们该给诸位大爷的好处,也都按例份给足了啊。”
几个力士飞扑了上去,抡起大巴掌,冲着两人就是一通耳光抽了下去。‘噼里啪啦’一通乱打,两个掌柜被打得昏天黑地,嘴角都有血水渗出。
两个棺材铺里,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乱响,监丁们正在里面一寸一寸的翻找。
不远处,一名校尉带着一群下属飞奔而来。
校尉跑到了罗轻舟面前,面带惊色嘶声道:“大人,荣盛号上下,从掌柜的到小二,再到那些首饰师傅和下人,全都死得一干二净,状况,尽是身躯干瘪而亡。”
荣盛号,就是刚刚鸾凤轿子冲出来袭击卢仚、老何的那家金铺。
卢仚指引罗轻舟带人来这里包围了两家棺材铺,留下了一队人马勘查金铺现场。
听了校尉的禀告,罗轻舟背着手,走到了两个身体摇摆不定,面颊红肿充血的掌柜面前。
上下打量了两个掌柜一眼,罗轻舟轻声道:“你们,有鬼!”
两个掌柜的齐声喊冤:“大人,我们冤枉,我们什么都没干!”
罗轻舟摇头,他沉声道:“不,你们有鬼。这镐京上下,正儿八经的良民百姓,见了我们守宫监的兄弟,都和见鬼了一般。”
“你们眸子里,我没看到畏惧之色。”
罗轻舟沉声道:“你们有依仗,有底气,你们并不怕我们。”
“如果仅仅是你们两个掌柜的如此,我或许会认为,你们这两家棺材铺后面,有朝堂大员做靠山。你们又或许见多识广,迎来送往的,见多了达官贵人,所以不将我这区区守宫监将军放在眼里。”
“但是你们两个掌柜的可以对我无视,但是你们手下的这些小二、匠人、力夫,甚至是这些打杂的仆役,这些粗使丫头,都是如此的平淡、镇定,这就有鬼了。”
两家掌柜的身体停止摇晃。
他们的表情也回复了平静。
他们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罗轻舟,一路平安号的安掌柜干巴巴的笑道:“原来,不怕你,就是有罪?呵,我们为何要怕呢?”
罗轻舟猛地一拍手,他大声笑道:“哪,哪,哪,这就露底了,是不是?天星啊,你以后做事,要踏实一点,瞧瞧,卢仚小兄弟刚刚加入守宫监,就能揭破的人,你值守这两街一巷也有好几年了吧,怎么就没发现,这两位掌柜的,居然是这么了不起的人物呢?”
鲁天星一脸狼狈的看着自家姐夫。
他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卢仚,干巴巴的陪着笑脸:“将军明鉴,这两家棺材铺,都是风调坊里两百多年的老字号,谁能想到他们有鬼?”
罗轻舟‘哈哈’大笑,他狠狠一指面前的两家棺材铺所属,冷声道:“抓起来,送入秘狱,且看……”
福荫后人的掌柜‘嗤嗤’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没-卵-子的阉货,鼻子也是灵得很了。自从年前宰了你们几个狗腿子,就觉得,你们或许会查到我们头上。”
“可是,没想到,你们还真捉摸了过来。”
“可惜了,这两家铺子,我们精心营做了这么多年,哎,做了多少大事?”
罗轻舟目光一凝:“大事?什么大事?你们开棺材铺,还能做什么大事?”
一路平安的安掌柜放声大笑:“你们是没机会知道了。哈,哈,哈!”
罗轻舟脸上再无半点笑意,他厉声喝道:“来人,抓人,送回秘狱严刑拷打,我要……”
高处,一名手持强弓四处梭巡的弓手突然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大吼了起来:“将军,四极坊,四极坊的方向,有火光,有火光,好几个火头,哎,风大,火势在蔓延!”
罗轻舟和一众下属脸色骤变。
他们纷纷腾空而起,落在了路边的屋顶上,朝着四极坊的方向望了过去。
四极坊就在鲁天星值守的两街一巷的隔壁,相距这里不到三里地。
此刻那边已经是火头四起,大片火光熏得小半片天都变成了通红。
寒风卷着小雪,推动着火势四处蔓延,远远传来了声嘶力竭的喧哗声,巡街武侯的哨子声,还有日夜值夜的更夫的铜锣声更是一连串的响起。
罗轻舟一下就乱了阵脚。
鲁天星只是三星力士,他负责值守的,只是这两街一巷一小片地盘。
而他罗轻舟是八星将军,整个风调坊,乃至风调坊周边的好几个坊市,全都是他的辖地。
不说风调坊是一品坊市,周边的坊市尽是二品,居住的全都是达官贵人、名人贤达。
就说一个四极坊。
要是里面的那些诸侯质子出了什么事,他罗轻舟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去,救火,救人!”
罗轻舟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派人向监公求援,请守宫监本部出动人手,帮助弹压!”
话音未落,两家棺材铺从掌柜往下,所有人同时从腰间掏出一颗颗拇指大小的弹丸,‘啪啪啪’朝着四周就是一通乱打。
第二十七章 求死,惊退
“哈哈哈,九阴鬼母,渡我残魂,百死万劫,终成不灭!”
两个掌柜的,连同两家店铺所属,加起来数百号人同时嘶声狂笑,他们面孔扭曲,笑容癫狂,悍然一副活腻味了一心求死的癫狂状态。
极甜美,极悦耳,清清冷冷,婉转凄美的女子声音从一路平安号内传来。
“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大片薄雾从棺材铺里喷出,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刚刚闯入棺材铺里抓人、搜查的监丁们好似飓风中的草堆,纷纷从店铺中飞出。
他们人在半空中,身躯就急速的干瘪萎缩,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具具干尸摔在地上。
薄雾中,一条若有若无,飘忽虚幻的女子身影缓缓而出。
她头戴红帕头,身穿红嫁衣,脚踏红绣鞋,身边漂浮着几盏猩红的灯笼,放出森森血光,照得方圆十丈内尽成血色。
那血光落在身上,就听得‘嗤嗤’声不断。
一股可怕的寒气顺着血光侵入身体,被血光照中的监丁、力士们体表喷出白色寒雾,一层薄薄的冰晶在他们身上急速扩散。
于此同时,两个棺材铺所属投掷的弹丸也纷纷落地。
沉闷的炸裂声中,一团团毒气急速扩散开,有些弹丸落在了大街两侧的店铺上,弹丸裂开,一缕缕绿色的磷火喷溅,迅速引燃了大街两侧的店铺。
大冬天,寒风一吹,店铺的建筑使用的木头早就干透了,眼看着数十处火头‘呼呼’的点着了。
毒气四散,数十名守宫监所属双手掐着脖子,重重的倒在地上。
那些棺材铺所属一个个嘶声吼着口号,面孔扭曲狰狞,变得丑恶如鬼,一个个亡命般朝着四周的守宫监所属发动了袭击。
守宫监的校尉、力士、监丁们,也多为好手,其中大部分,都是三尾黑蝎兄弟这样走投无路,被逼投靠守宫监保命的江湖亡命。
面对棺材铺这些人的冲击,这些守宫监所属第一时间做出了最致命的反击。
刀剑齐下,枪戟乱刺,四周高处的弓手、弩手箭如飞蝗一般落下,‘噗噗’刺穿了这些棺材铺所属的身体。
一个又一个亡命扑击的人倒在了地上。
他们哪怕被砍翻在地,哪怕被箭矢戳得和筛子一样,他们在地上抽搐挣扎的时候,都不忘大声嘶吼:“鬼母慈悲,渡我残魂!”
也有棺材铺的人顺利冲到了守宫监所属身边,他们的手掌变成了各种诡异的青色、蓝色、绿色,指甲泛着黑色磷光,阴柔无声的朝着四周乱拍乱打。
他们的动作看上去柔弱无力,实则手掌上蕴藏了极其恶毒的力道。
有守宫监的人和他们对拳、对掌,只是一击,他们的手掌看似完好无损,阴毒无比的力道已经侵入他们手掌,伤损了筋骨、肌肉。
更有剧毒顺着掌力侵入身体,顷刻间又有数十名守宫监所属被击倒在地。
两名七星红袍将军怒吼、咆哮,一队一队的校尉、力士、监丁,带着成群结队身披甲胄的地里鬼排着密集的阵型冲了上去。
地面有大队冲击围剿,头顶有箭雨攒射。
最重要的是,守宫监使用的,尽是大胤最顶尖的军械,是精品中的精品,杀伤力、防御力远超江湖人能弄到的那些刀枪棍棒。
两家棺材铺数百号人,在短短半刻钟间,绝大部分被击杀,其他个个重伤,一个个浑身是血的躺在了地上。
那些死人也就罢了,那些重伤的,一个个癫狂的笑着,歇斯底里的朝着四周的守宫监所属谩骂咆哮,只求速死!
他们,只求‘死’!
在这过程中,那从棺材铺里走出的诡异女子人影,只是静静的悬浮在薄雾中,周身散发出让人惊怖的寒意,却不见她有丝毫的动作。
渐渐地,随着四周的伤亡越来越多,那些死者、伤者的伤口里,丝丝肉眼可见,变得亮晶晶极其耀眼的血雾升腾而起,不断被吸入女子身边的几盏红灯笼中。
几盏红灯笼的火光变得越发耀目,亮晶晶的好似红宝石一般,壮大的灯火炽烈,照亮了方圆百丈之地,灯笼里散发出的寒气,就越发的酷烈难当。
卢仚静静的站在罗轻舟身后。
此时此刻,罗轻舟身边,是整条油篓子大街最安全的地方。
他脚下躺着一名身披软甲的监丁,他手中,拎着一杆一丈二尺长的虎头点钢枪。
这枪,本来是这监丁的。
这监丁跟着队伍向前冲锋,去剿杀那些棺材铺的人的时候,卢仚看中了他手中的长枪,当即一掌从背后砍晕了他,将他手中的长枪夺了过来。
顺便,卢仚一脚,将这监丁划拉到了自己脚下。
这地方,也算是处于罗轻舟的保护圈子里。
卢仚觉得,自己借用一下人家的兵器,顺便给人家安排一个‘安全’的‘好位置’,这算得上仁尽义至,很有良心了。
身边满是惨嚎声,刀剑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罗轻舟对四周的动静视若无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站在面前的诡异女人。
他身上有一团凌厉的寒气翻滚,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寒光从他体内迸溅出来,‘铿锵’有声,犹如千百柄利剑挥舞,将四周的寒意切得支离破碎。
几盏红灯笼放出的寒气,没能逼近罗轻舟身周三丈之内。
除开卢仚,还有另外三名校尉、八名力士紧紧跟在罗轻舟身后。见到这般异象,几个人的目光中都透出了一股侥幸之色。
等到棺材铺的那些人绝大部分被格杀当场,两个掌柜的被砍得遍体鳞伤按倒在地,用枷锁死死的扣上,罗轻舟这才开口:“你的人,全倒下了。是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
那朦朦胧胧,如虚如幻,身躯处于半透明状的女子身影‘咯咯’轻笑。
“你,不去救火么?相公?”
罗轻舟已经抓出了那柄奇形软剑,无铸剑意注入软件,一丈八尺长的奇形软剑绷得笔直。
‘嘤嘤’剑鸣声绵绵而起,罗轻舟剑指那女子:“你是说四极坊?”
‘坊’字刚出口,罗轻舟突然发难。
软剑宛如受惊的毒蛇一样一卷,一弹,剑鸣声中,就是百多条寒光卷起白茫茫的剑气,撕裂了空气中的薄雾、寒气,当头朝着女子劈了下去。
弹指间,一百二十剑。
剑光如电,撕裂虚空。
稍远处,被几个监丁扣押的昊剑宫剑卫齐声喝彩:“好剑!”
卢仚手持点钢枪,眸子里一抹青光流转,他是在场不多的几个看清了罗轻舟剑势的人。
一百二十剑密雨一样落下,卷起了寒光,撕开了空气,一道道剑罡发出刺耳的尖啸,摄人心魄,宛如勾魂使者。
罗轻舟的剑,华美而狰狞,每一剑都没有丝毫浪费,全都朝着那诡异的女子周身要害倾泻而下。
软剑如软鞭,抽、卷、弹、打,剑光甚至从女子的身后飞掠而来,刺向她后心各处要害。
女子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一百二十剑,剑剑命中。
‘噗噗’声不绝于耳,剑光刺穿了女子的身影,而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她,不是人。”罗轻舟刚刚只是听了卢仚、老何和几个校尉、力士的陈述,而此刻,他终于亲自验证了,这些‘女人’,果真不是人!
他的剑,可以扫荡千军。
但是,如果对方不是人的话,该怎么办?
他的软剑上附着的剑罡,足以斩金截铁、洞穿城墙,但是他的剑罡,同样对这鬼女人没用,他该怎么办?
卢仚怔怔的看着罗轻舟冲着那女子疯狂挥剑,女子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
灯笼里的血色光华越发炽烈,血光逐渐收敛,渐渐集中在了这数丈方圆地盘。
罗轻舟的剑锋上,一层细密的冰渣子浮现,寒气顺着软剑直透他的手掌、胳膊,眼看着罗轻舟的手掌逐渐发白、变青,一层寒气冉冉从他手臂上冒出。
毫无疑问,武道修炼出的元罡,对这女人的杀伤力微乎其微,几乎为零。
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剧烈的震荡着。
他突然举起右手,在枪尖上狠狠一划,掌心破开,热血顺着抢杠流淌下来。卢仚举起长枪,身躯微微向后倾斜,然后一枪刺了出去。
枪杆上幽蓝色光芒缭绕。
沧海劲附着在枪杆上,遮挡住了卢仚以神魂之力调动的一缕清风。
清风缠绕在一尺半长的枪头上,一声枪鸣犹如猛虎啸岗平地而起,震人心魂,引得罗轻舟百忙之中都回头望了一眼。
卢仚就在罗轻舟身后,他身体如弓,长枪如箭,一枪飞来,洞穿了纹丝不动的女人胸膛。
一声惨嚎。
卢仚的长枪在女人胸膛上破开了拳头大小的一个透明窟窿。
他的血附着在伤口上,烧得那女人胸膛‘嗤嗤’作响,一缕缕白烟不断冒出。
更有一缕风劲侵入女子身体,风劲旋转,宛如刀轮,将她的伤口不断的扩大。
女子惨嚎,身体一晃,薄雾翻卷而来,裹着她和几盏红灯笼向一旁的墙壁一扑,顷刻间就穿过墙壁,消失得无影无踪。
“干得漂亮……可是,为何?”罗轻舟嘶声惊呼。
卢仚收回长枪,抖了抖,轻轻说道:“可能是因为,我是童男之身,童子热血,可破邪祟……嗯,大人平日里不看那些异怪小说的么?”
“嘎?”罗轻舟和一众将军、校尉、力士、监丁齐齐傻眼。
‘童男之身’?
无数人念叨着这四个字,一个个脸色变得无比的诡异。
如果真是因为这个原因,难怪,在整条油篓子大街上数千号守宫监所属,只有卢仚能够重伤、吓走这个鬼女人!
罗轻舟猛地跺了跺脚:“记你一大功……快,去四极坊!”
第二十八章 肮脏
卢仚在棺材铺门口张望的那一会儿。
四极坊,崎芳园。
这是四极坊东侧的一座院子,就在运河岸边,园内溪水尽是活水,和运河相通。
崎芳园的东墙,也只是一座六尺高的装饰性漏花墙。
一座奇石堆成的假山上,精致的花厅内温暖如春,东边的窗门开启,透过硕大的水晶片,可以俯瞰院子里的上百株怒放古梅,以及墙外运河上的点点火光。
有人在冰封的河面上开凿冰洞,点起火把,或者垂钓,或者干脆抛下了拉网。
时不时的有人欢喜惊呼,想来是捕获了珍贵的鲜鱼。
精舍内,三名锦袍男子分席而坐。
主位上,是一名瘦削、高挑,生得英俊却略显刻薄、阴狠的青年。
这位正是崎芳园的主人,东琦伯丢在镐京充当质子的第九子齐胂。
在主宾位上,是一名相貌圆润,举手投足间略显放肆的中年男子。
他身穿紫袍,胸口、后心、肩头、手肘、袖口上,都有暗银色的鲲鹏扶摇图纹。
大胤武朝开国太祖,自称‘鲲鹏’降世,国朝皇室的图腾,就是鲲鹏。
袍服上能有皇室图腾,这位紫袍男子,正是当今大胤天子的亲叔叔,被封为‘澜沧王’的胤骍(xing)。
花厅中,有一队二十几人的女乐正在弹奏丝竹,曼妙乐曲如仙音天籁。
又有一队七八人的舞姬挥舞水袖,在花厅中轻舞助兴。
花厅外,游廊下,几名高手庖丁正守着火炉子,全心全意的操弄一条半刻钟前,直接从外面运河上的渔人那儿重金收购的三尺金鳞大鲤鱼。
胤骍‘哈哈’笑着,他受邀来崎芳园,刚刚入席没多久,但是已经连干了好几钟美酒,白净的面皮上已经泛起了一层红晕。
在齐胂的殷勤劝说下,胤骍又喝了一钟美酒,然后放下酒杯,朝着花厅中的舞姬们挥了挥手。
齐胂‘呵呵’一笑,用力拍了拍手。
舞姬和女乐们悄然无声的退出花厅。
胤骍朝着自己对面作陪的绿袍男子指了指:“世子,大过年的,你无缘无故,不会请我。这偌大的镐京,谁不知道我胤骍‘无利不起早’的名声?”
齐胂笑着摇头:“王爷哪里话?今日……”
胤骍急忙摆手:“别废话,别用虚头巴脑的话来对付我。大过年的,都忙得很。我这一天起码有上百顿酒宴的请帖飞进府里,我今天来你这里,可是给了你老大的面子。”
哈出一口酒气,胤骍眯着眼,朝着对面的绿袍男子看了又看。
“如果不是我有一份盐铁的买卖在你老子的地盘上,我今天是不会来你这里的。所以,既然来了,直说吧,这位小友,有什么事情求我?”
齐胂笑了,他朝着胤骍比了比大拇指:“睿智莫过于王爷。柳兄,你说罢?”
身穿绿袍,扎了一顶绿头巾,腰间挂着两枚绿玉佩的柳梧急忙站起身来,深深的朝着胤骍做了一揖:“下官柳……”
胤骍打断了柳梧的话,他歪着脸,斜眼看着柳梧淡然道:“你是官?”
柳梧急忙道:“下官柳梧,三年前得的佗山县令补。佗山县乃上县,下官乃国朝从六品的官衔。”
胤骍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拉长了声音:“佗山县令补。啧,三年前的行情,上县,从六品的官,候补的虚职,那也是要八百万钱!”
不等柳梧开口,胤骍很是内行的继续说道:“不过,这八百万钱,是直送进天子私库的。你其他的上下打点,尤其是鱼长乐还要抽一笔,你应该花了一千万钱才对。”
柳梧笑得无比灿烂:“王爷英明,正是这个价!”
胤骍斜了柳梧一眼,冷哼了一声,抓起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下次再买官,找本王;或者,你有亲戚朋友想要买官,直接找本王。”
“本王直接和天子联系,没有中间商赚差价,鱼长乐和那群小太监,都不能到里面拿好处。比如说一个上县的县令补,本王这里只要九百万钱,足足能省下一百万钱,岂不是好?”
柳梧喜笑颜开的朝着胤骍连连作揖:“王爷说得是,实在是太好不过了。以前,不是下官身份低微,没资格觐见王爷您么?”
胤骍很是灿烂的笑了起来:“哎,在本王面前,别提什么身份低微之类的废话。有钱就是硬道理,有钱,就是本王的嘉宾!”
大笑了几声,胤骍指了指柳梧:“柳梧啊,是你今日要见本王?”
柳梧横跨两步,走出席位,‘咕咚’一下跪在了胤骍面前,他挤出了两滴眼泪,苦兮兮的朝着胤骍诉苦:“世子说,王爷是镐京城内第一个有办法的人。”
胤骍眨巴眨巴眼睛,急忙摆手说道:“先别这么说,这镐京城内,也有几个本王惹不起的。太后,天子,大将军,丞相,太史令,都御史,这几个人,本王惹不起……”
犹豫了一会儿,胤骍喃喃道:“还有一人,也是惹不起的,不过,他已经好些年不在镐京露头了,想来已经死在外面了?那,就是这几人罢。”
“只要你不是惹了他们,你犯了什么事?”
胤骍朝着胸口点了点,大包大揽的说道:“只要不是惹了我说的那几个,哪怕你杀人放火,哪怕你拉旗号造反呢?钱到位,都好说!”
齐胂在一旁鼓掌笑着:“柳兄,我就说了,王爷是个爽快人,真正是个公平君子。你的那点事,根本不算事。”
刚刚还一脸苦相的柳梧顿时笑了起来,他朝胤骍磕了个头,急忙说道:“王爷,下官得罪的……下官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人,怎么会被守宫监给下令追捕呢?”
胤骍皱了皱眉头,看着柳梧道:“被守宫监追捕?知道啥原因么?”
柳梧急忙摇头:“王爷,下官正是一脑壳雾水呢,完全不知道事体缘由。”
胤骍放下酒杯,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
“这,可就古怪了,鱼长乐那老奴才,也不是个肆意胡为的人。你,得罪了守宫监下面的哪位将军?还是校尉?”
柳梧摊开双手,代表自己很清白。
齐胂在一旁轻咳了一声:“王爷,柳兄前些日子,家中剧变。柳兄,你说说罢?”
柳梧眼珠子乱转,朝胤骍说道:“王爷,年前,下官家中,年前……下官惨啊!”
柳梧‘呜呜’哭了几声,举起袖子擦了擦好容易挤出来的一颗眼泪。
“年前,下官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那天夜里,突然有人闯入下官家中,杀光了下官满门。下官得两位心腹保护,连夜出逃,想起镐京城中,只有世子是下官的知心兄弟,是下官可以性命相托的至交,这才跑来崎芳园投靠。”
“哪知道,下官在世子府上刚刚躲了两天,就听说,守宫监在满天下的缉捕下官。”
“这也就罢了,如果是下官有错,那么守宫监冲着下官来就是。”
“可是守宫监居然,居然连下官的七个姐姐、七个姐夫,一众族老都缉拿了去,听说关押在守宫监秘狱内酷刑拷打,很是吃了苦头。”
“下官惶恐,下官实在是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眼看着,这事情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了,这年,也过得差不多了。下官琢磨着,看看这事情,能不能拜托王爷,帮下官脱了这桩祸事?”
胤骍听得直翻白眼。
好一个柳梧。
满门被杀光了,自己带着两个护卫逃了出来。
逃出来也就罢了,跑到朋友家藏着,居然还能安安心心的过一个年?
而且,胤骍也看出来,这柳梧,似乎并没有多伤心的意思。
这,是个极品啊!
胤骍摸了摸胡子,喃喃道:“帮你消掉这桩麻烦,倒也不难,本王亲自找鱼长乐说话,本王毕竟是天子的亲叔叔,这份面子,他要给。”
“不过,你的七个姐姐,七个姐夫,还有那些族老,这么多人嘛。”
胤骍眨巴着眼睛看着柳梧。
他的意思很清楚,要放这么多人出来,得加价。
救一个人,和救十几个人,这能是一个价钱么?
柳梧轻咳了一声。
齐胂压低了声音,在一旁说道:“王爷,柳兄的意思呢,是这样的。他的七个姐姐呢,女流之辈,放出来也无妨。但是他的七个姐夫呢,您看,是吧,他们就没必要出来了嘛。”
“守宫监秘狱,那是多吓人的地方?哪年不在里面弄死千八百个倒霉鬼的?”
“多死几个人,这没什么嘛。”
胤骍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抿了一口美酒,渐渐琢磨出这个味道来了。
他指着柳梧笑道:“你是……嘿,你的七个姐夫家,家资不小?”
柳梧笑道:“小有薄财,小有薄财。惭愧,惭愧!”
齐胂在一旁笑道:“王爷,柳兄身家豪富,在金谷坊,有数十万亩良田。他的几位姐夫,身家比他,也是丝毫不弱,甚至犹有过之。所以,哈哈!”
胤骍吧嗒了一下嘴。
他看看柳梧,又看看齐胂,轻声道:“这事,有点……昧良心。啧,本王爱财,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啊!”
柳梧伸出了三根手指。
胤骍翻了个白眼:“本王,就值三成?”
柳梧迅速加上了一根手指,然后,还朝着齐胂指了指。
胤骍看看齐胂,齐胂朝着胤骍拱手微笑。
胤骍满意的点头,端起了酒杯:“哈哈哈,那,以后大家就是好朋友了。来,来,来,喝酒,喝酒。哈哈哈!”
第二十九章 她,来了
酒酣耳热,歌舞再起,胤骍、齐胂、柳梧身边,也分别坐上了两位美姬伺候。
免不得,就有点放浪形骸,说话也开始云里雾里。
胤骍解开外套,露出了浅紫色的丝绸内裳,翘着二郎腿,上半身靠在了美姬的怀里,‘嘻嘻哈哈’说着镐京城内、皇城内外的各种八卦。
“要说,这个年,也过得不安生。”
“啧啧,也就是我那太后嫂子手段高明,这宫里的消息哪,被严严实实的封住了,不然哪,这个年,大家都别想消停喽!”
胤骍举着酒杯,不无炫耀的看了看齐胂,又看看柳梧。
齐胂、柳梧齐齐捧哏:“唉哟?有什么大事发生么?我们可真是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王爷,就别卖关子了,偌大的镐京,谁不知道您交际广阔,最是消息灵通呢?”
胤骍得意的‘哈哈’一笑,很是神秘的压低了声音。
“嚇,竖起来,也真是耸人听闻,让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双股战栗,不能自已啊!”
胤骍用了一长串合适不合适的形容,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神秘、鬼祟。
柳梧莫名的打了个寒战,面皮一阵扭曲,露出了一丝惊骇后怕之色。
但是他很快就端正了脸色,伸长了脖子,直勾勾的盯着胤骍,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齐胂也是瞪大眼睛,万分期待的看着胤骍。
作为东琦伯丢在镐京的质子,充当人质的同时,他未免也承担了一些收集消息,尤其是皇城里消息的任务。
虽然他不是专业的‘谍探’,可是送上门的消息,不听白不听呗!
“世子,大年三十的时候,你是进宫参加过宫宴的。”
胤骍指了指齐胂。
齐胂急忙点头:“可不是么,啧啧,那场面,那气派,不愧是我大胤武朝,国力蒸蒸日上,真个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我等偏僻小臣若不是……”
胤骍不耐烦的打断了齐胂的话:“太后和天子又不在,你拍什么马屁呢?”
“那宫宴,的确是富丽堂皇,热闹喜庆。”
“你们可着实想不到,就是大年三十晚上,咱们在前面热闹快活的时候,深宫里面,那冷宫中,啧啧……”
胤骍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
他拼命的眨巴着眼睛,将松开的袍服又狠狠的紧了紧。
“咋了?”齐胂和柳梧同时紧张了起来。
“也亏了太后嫂子封锁了消息,不然,那叫做一个,吓人哩。”
胤骍压低了声音,脸色都变得有点诡异。
“上皇,也就是我那不安分的兄长,他的皇贵妃齐妃,就在大年三十晚上,连同十六位贴身宫女,悬梁自尽了。”
齐胂和柳梧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然后飞快的相互望了一眼。
胤骍喃喃道:“齐妃啊,唉哟,我还记得,当年她刚进宫,我陪着上皇在后花园用弹弓打黄雀呢,她去给上皇送点心,唉哟,那时候她刚刚豆蔻年华,那叫做一个鲜艳、水嫩。”
“唉哟,勾得我那心啊,痒酥酥的,唉哟!”
“绝世佳人啊,美轮美奂啊。难怪上皇他如此专宠,齐妃进宫三年,连升好几级,直接成了皇贵妃,一应吃喝用度,和现在的太后嫂子等齐。”
“哎,哎,要说上皇一直在,齐妃搞不好,就成了我正牌子的嫂子。”
“可惜上皇……啧。”
“当今的太后嫂子,是个惯会吃酸捻醋的。上皇不在,她兄弟掌了军权,可怜齐妃,还有其他上皇宠爱的妃子,全都被打入了冷宫。”
“今年,嘉佑十九年。”
“整整十九年,冷宫中不见天日,哎,那么鲜花般的可人儿,怎么熬哦?”
胤骍用力的摇头。
“估计,也是彻底没指望了,这不,今年的大年三十,齐妃和十六个一并被打入冷宫的贴身宫女,一起……”
胤骍比划了一个套索套脖子的动作:“咯,没了。”
柳梧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年三十死人,似乎,有点……”
齐胂的胆子可比柳梧大多了,作为诸侯之子,他对当今太后也并无多少惧怕。他直率的说道:“这可不吉利,晦气,是吧?王爷?”
胤骍眨巴着眼睛。
他用力的一拍大腿:“唉哟,何止是晦气哦?”
“我在宫里还有点关系,我是听说啊,齐妃和十六个宫女,全都是戴着红头帕、穿着红嫁衣、踩着红绣鞋悬梁的。”
“你们就说,这吓人不吓人?吓人不吓人?”
“十七个遍体通红的女人,整整齐齐一排挂在了冷宫的大梁上。”
“唉哟,可怜那些个大年三十给她们去送饭的小太监,他们进了冷宫大殿,猛不丁的还以为大殿里挂了十几盏红灯笼。”
“好容易他们看清房梁上挂的是什么东西,当场吓晕了几个,吓疯了几个。”
胤骍打了个哆嗦,然后又打了个哆嗦。
齐胂的嘴角一抽一抽的,只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而柳梧,他的整张脸都变成了铁青色,额头上一颗颗冷汗不断的渗了出来,抓着筷子的手剧烈的哆嗦着,他强自镇定想要夹起一块鲜鱼,但是怎么都没能将鱼肉夹起。
胤骍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他已经沉浸在了某种诡异的气氛中,也没注意到柳梧的怪异表情,他自言自语道:“这邪门的是,按照宫里冷宫的规矩,一点儿颜色都不能有的。齐妃她们平日里穿戴的,全都是白衣、白鞋,这全套的红嫁衣,她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我也算是饱览群书的,这市面上能找到的神仙鬼怪、灵异志怪的小说,我是从小就刻苦钻研过的,对那些妖魔鬼怪,诸般邪门玩意,我是有研究的。”
“这女子,身穿红衣而死,大凶。”
“入夜后,悬梁自尽而死,极凶。”
“尤其是在大年三十而死,正好是四季轮转、周年变化、天机天时最晦涩不明,兼这周天星神运转一年后重归原位,天地正气蓄而待发,却引而不发之时而死,更是凶中之凶!”
胤骍轻轻抚摸着酒杯,轻声道:“我看,我那太后嫂子,要倒血霉。”
“啧,齐妃这些年在冷宫苦熬,据说吃喝用度,就连民间贫女都比不上,这股子怨气,她得发出去不是?”
“她最大的仇敌是谁?”
“我那太后嫂子不是?”
“哎,我说,世子,还有柳县令,你们得长个心眼。”
齐胂和柳梧同时打了个寒战,急忙笑道:“王爷请说?”
胤骍挺起了胸膛,他解开外衣,露出了胸前悬挂的一块拇指大小的黄玉牌。
品质颇佳的黄玉牌上,雕刻了一些云纹雷纹,正中有一排凌乱的红色符文,看上去是用朱砂填充。
胤骍得意洋洋的指着玉牌笑道:“这是本王特意派人,去镐京城外‘无忧阁’,请无忧道长为本王制作的辟邪灵符。”
他又解开了腰带,将袍子撩起来,露出了腰间贴身的一排六块精美的桃木符。
“这个呢,是本王派人,去青罗坊‘六道庙’,请六道将军为本王制作的猛将牌,专门斩妖除魔,一切邪祟都不能近身。”
束好腰带,胤骍在左手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白瓷瓶。
他晃了晃,白瓷瓶里‘哗啦啦’一阵水响。
“这个,就厉害了。本王从古籍上找到的,黑狗血、童子尿善破邪祟,这就是一瓶黑狗血混的童子尿,大冬天的,本王贴身收藏,这才不会上冻!”
“嘿,若是有那邪祟敢来找本王……本王先和她套交情,冤有头债有主,宫门里面是太后嘛……”
“如果套不了交情,嘿,本王就将这黑狗血、童子尿往她脸上一泼!”
齐胂用力擦了擦额头上不自觉冒出来的冷汗。
“王爷,不至于,不至于。哈哈,鬼魅之事,天下多有传说之,但是何曾见过,何曾见过?谁,亲眼见过鬼?”
齐胂端起酒杯,用力喝了一大口。
借着酒兴,他站起身来,大声笑道:“王爷,宫里的事情,或许是邪诡了一些。但是呢,要说真有什么鬼怪邪魅,那是绝对不会有的。”
“这满天下,谁见过鬼?啊?谁见过?”
齐胂摇头笑道:“没有嘛,没有嘛!”
柳梧的脸色已经从铁青变成了惨白,他很想举起手来向胤骍和齐胂说,说他真的见过鬼。
但是,这种事情,不好对人说。
然后,柳梧的脸色,就从惨白变成了近乎透明的死白色。
一缕缕薄雾在崎芳园的后院里冒出来,百来株老梅树迅速被白雾遮盖。
雾气如涨潮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花厅所在的奇石小山。
一个若有若无,凄婉冷寂的女子声音在雾气中幽幽响起:“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胤骍和齐胂的身体骤然一僵。
两人的牙齿‘咯咯咯’的响着,面孔扭曲、眼珠凸起看着花厅外突兀出现的薄雾。
“少庄主,我们配对耍子来?”
一条朦朦胧胧的女子身影在雾气中冉冉出现,离地三寸,一点点,不紧不慢的向花厅内飘了进来。
女子身穿红裙,脚踏红鞋。
她慢悠悠的飘向浑身僵硬的柳梧。
一滴一滴圆滚滚的血水,不断从女子的身上滑落,顺着她的绣鞋落在地上,发出‘叮叮’声响。
血水落地,弹跳一阵,然后化为血色的冰片,迅速向四周扩散开。
第三十章 质子气焰
罗轻舟带着下属往四极坊疾驰。
一条匹练般寒光裹着他身体,剑光震荡轻鸣,撕裂空气,带着他向前飞驰。
身为守宫监八星将军,罗轻舟的实力对得起他的官位。
他一个起落,就能凌空窜出十几丈远。
远远看去,罗轻舟就是一团寒光在一座座屋顶上方凌空闪烁,一个闪烁就窜出老远,将绝大部分下属远远的丢在了身后。
在油篓子大街的所有守宫监所属中,唯有卢仚能轻轻松松跟上罗轻舟。
提着一杆点钢枪,卢仚紧紧跟在罗轻舟身后六尺远的地方。
他身边不见罡风呼啸,也不见幽光闪烁。
他就这么很平常的,一步一步的踏着下方屋舍人家的屋脊,一步就是十几丈。
渐渐地,罗轻舟和卢仚将后面的守宫监所属丢下了老远一大段距离,回头望去,只有两名七星将军身上的红袍,还能勉强看到。
“好身手,难怪,你白日里敢对鲁天星说你跑得很快。”罗轻舟猛冲了一段路,不无赞许的朝着卢仚点了点头。
“从小没爹娘的孩子,族里免不得有些熊孩子想要欺负你。人家有爹娘做主,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用尽心思琢磨,怎样才能跑得快一点。”
卢仚向罗轻舟微笑:“还好,我似乎在跑路这一方面,很有天赋。从九岁起,族里比我大好几岁的娃,也再不能把我堵在小巷子里要钱了。”
罗轻舟凌空跃起,一道寒光闪烁,瞬间跨过了几个院落。
他朝着卢仚眨了眨眼睛:“如此说来,莱国公治家有道?”
‘治家有道’四个字,在罗轻舟嘴里说出来,颇有几分嘲讽之意。如今的莱国公府上下,嘿,嘿,不说也罢。
卢仚干笑:“哈哈,大家大户的,难免嘛。我又不是什么大房嫡系的公子,只是一个旁系小子。啧,这火,可够热闹的。”
一路疾驰,油篓子大街距离四极坊本来就没有几里地,卢仚和罗轻舟已经奔到了四极坊的西南侧,落在了街边一栋高楼上。
跨过一条宽有十二丈的街道,对面就是四极坊的地盘。
为了和周边的普通街巷分割出来,四极坊西面、南面、北面,都有一条宽数丈的明渠。
明渠上,每隔百多丈距离,就有一座石桥,连通了四极坊和周边的街坊。
此刻,四极坊内,崎芳园附近好几座园子已经烧得和瓦窑一样漫天通红。
但是明渠上的石桥上,大群四极坊内世子、小姐们的护卫,正堵塞了交通,‘叽叽喳喳’的和一队一队不断赶来的武侯、衙役、救火队的人推搡、吵闹。
就在卢仚和罗轻舟的斜对面,一座石桥上,一名身穿淡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气急败坏的和两名锦衣男子互喷。
大胤朝,紫衣为贵,只有朝堂三品以上的正式官员,才有资格身着紫袍。
风调坊是一品坊,风调坊的坊令也比其他坊市高出一等,乃是从三品衔。
看这中年男子身上的袍服样式,分明是风调坊的坊令大人亲自赶到现场。
大火起了没多久,风调坊令堂堂三品大员就赶了过来,可见这位坊令大人,还是蛮勤政的。只是,似乎他来了也没用,拦住他去路的锦衣男子,手指头都几乎杵到他鼻子上了。
罗轻舟绷紧的面皮顿时轻松了下来。
他压低了声音,‘嗤嗤’笑道:“好彩,有人顶锅了。本来就是嘛,这四极坊要是出了任何问题,要么鸿胪寺,要么风调坊,这本来就是他们的责任。”
“鸿胪寺,上上下下已经全都是一条条咸鱼,责罚也好,训斥也好,乃至贬官、扣罚薪俸,他们已经是无所谓了。”
“这场大火啊,算是直接烧上我们水大人的屁股喽!”
风调坊令姓水,乃文教弟子,平日里和守宫监多有摩擦,和罗轻舟的关系更是差到了一定程度。
见到他被人刁难,罗轻舟幸灾乐祸的憋着笑,强忍着不笑出来。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看着不远处的大火,沉声道:“怕就怕,这火要是和我们守宫监追捕的人有关,那……”
罗轻舟的嘴角剧烈的抽了抽,他看了看那些将救援队伍挡在外面的大群护卫,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四极坊着火,这事情闹大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失火事件,那么,鸿胪寺担责。
如果这一场大火中,掺杂了一些刑事案件,那么,风调坊令背锅。
但是,如果这一场大火,真个和那两家棺材铺,和拜鬼母教,和守宫监正在追查的那些鬼女人有关。毫无疑问,一切后果,大部分罪责都在守宫监头上。
罗轻舟,可是风调坊和周边几个坊市的守宫监镇守将军。
“走!”罗轻舟脸色变得极难看,他轻喝了一声,然后凌空跃起,跨过大街,直接越过明渠,朝着四极坊内部冲了过去。
卢仚扛着长枪,一脚踏在了下方屋脊上,借力向前跃起,比罗轻舟更快一点的凌空飞进了四极坊。
他们身后,两名七星将军,还有十几名实力足够的校尉已经赶了上来。
见到卢仚和罗轻舟这般,他们也纷纷咬牙,各自施展手段跨过了大街。
卢仚人还在空中,下方一声唿哨。
‘呼呼’声中,七八柄造型怪异的牛角斧就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急速旋转着朝着卢仚飞斩了下来。
下方街道中,阴影里,十几名披散着长发,脸上满是青黑色刺青纹路,大冬天只穿了一件兽皮坎肩,一个个袒胸露怀的汉子窜了出来,朝着卢仚龇牙咧嘴的低声嘶吼着。
一个冷傲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四极坊的事情,四极坊自己处理,就毋庸各位大人操心了!”
卢仚手中长枪点出,‘叮当’一连串脆响传来,牛角斧被长枪打得崩裂坠地,卢仚也被牛角斧上蕴藏的力道震得不断向高处飞起,一脸向上腾起了十几丈高。
双手微微震荡,长枪‘嗡嗡’轰鸣。
卢仚向后凌空打了个翻滚,略有点狼狈的落在了四极坊最外围的一座小楼屋顶上。
空气中,隐隐有一丝丝青蓝色的烟雾流荡。
那几柄牛角斧上,淬了剧毒。
牛角斧被卢仚打碎,剧毒流散,方圆十几丈的范围内,肉眼可见毒烟四溢。
那些打扮怪异的汉子站在毒烟中,一个个神态自如的深深呼吸着,毒烟对他们不见有任何的影响。
如此装束,还将毒玩得这么精熟,这些家伙,应该是来自南边丛林的蛮子。
罗轻舟落在了卢仚身边,他咬牙呵斥道:“你们敢,袭击守宫监的差人?”
那个冷傲的声音继续传来:“哦,是守宫监的公公啊?又不是没打过,怎的?你要和世子我撕掰么?报上名来,我让我爹杀你全家!”
罗轻舟紧紧闭上了嘴!
卢仚扭头看了看他,很想问一句,是不是罗轻舟不敢招惹说话的那位‘世子’。
但是,看这情形,不用问了。
很显然,罗轻舟果然不敢招惹人家。
卢仚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他沉声道:“这位世子,四极坊内,很可能混进去了……妖人。我们也是,为了诸位的安全考虑。”
卢仚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
他本来想要说‘歹人’。
但是想想看,那些个红衣鬼女人,区区‘歹人’一词,根本无法形容她们的危险程度。
所以,他用了‘妖人’这个词。
稍远处,一座院子里,一栋小楼三楼的窗口突然被推开,一名光着膀子,腰间缠着兽皮裙,皮肤上满是紫红色刺青,身形魁梧如人熊的男子探出头来,龇牙咧嘴的朝着卢仚指了指。
“给我滚!不然打断你的腿!”
“管你什么妖人,鬼人,四极坊,不许你们这些狗腿子进来!”
卢仚冷然道:“那,一切后果自负,你今日的言行……”
那魁梧汉子‘嘎嘎’狂笑,他指着卢仚大声笑道:“放你-娘-的通天-屁,想多好的事呢?”
“没事,你们给我滚!”
“有事,这锅你们扛!”
“滚远点,别打扰本世子探索人生妙理的雅兴。”
这汉子朝着远处火光升腾之处望了又望,突然大吼了起来:“一群废物,那是崎芳园的方向?齐胂被人放火了?这么赏心悦目的好事,怎么不早点叫我?”
“来人啊,来人啊,着甲,备马,拿我的龙血藤铁疙瘩脊杖来,多带人,去给齐胂喝彩助兴啊!”
“哎呀呀,这火烧得,我和齐胂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是朋友啊!”
“得帮他去救火啊!”
“快,快,把柴房里的那几万斤柴火带上,再带上三千斤油脂,我们帮齐胂救火去!”
卢仚的脸都黑了。
他从老何那里听到,四极坊的诸侯质子们不是个东西。
但他真没想到,这群混账玩意儿,能混账到这种程度?
带着柴火和油脂去救火?
你是去大烤活人的罢?
这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前方园子里,喧哗声中,一群群光着膀子,浑身都是纹身刺青的汉子快活的跑了出来,他们迅速着甲,拎着刀剑、弓弩,也就是一小会的功夫,就簇拥着那小楼上的汉子涌出了园子。
数十名着甲的汉子,后面跟着两三百号背着大捆柴草、大桶油脂的汉子,就这么一路浩浩荡荡的顺着大街往起火的地方涌去。
四极坊到处都是一片乱糟糟的。
到处都有人朝着火场方向赶去。
更多的园子里,一栋栋高楼上,好些公子、小姐撑起了小桌,放上了酒菜点心,乐滋滋的饮酒作乐,眺望着火场的方向。
四下里更有铜锣声传来。
“各位兄弟姐妹,注意啦,开局了,开局了……”
“齐胂被火烧死,一赔五。”
“齐胂被火烧残,一赔二。”
“齐胂逃出生天,一赔一点二。”
“哎,住在外围的兄弟姐妹们,让手下人盯紧点,不要让狗腿子们进来败兴。”
“哎,哎,下注了嘿,下注了嘿。”
“新年一把火,红红火火,兴旺发达……小赌养身,大赌怡情,下注了嘿!”
第三十一章 德性
浑身血色,遍体流血。
血滴成冰,冰封万物。
齐胂在花厅饮酒作乐,身边有很多人伺候。
那女人身影飘进花厅,地面上血色寒冰急速扩散,游廊上的庖丁顷刻被冻成了冰人。
花厅里的女乐、舞姬、美姬们,见到这诡异的人影,当即嘶声惊呼。
寒气席卷而过,这些女乐等等,一个个美眸一翻,身体哆嗦着昏厥。
游廊上,几个庖丁顷刻间在寒冰中化为干尸。
伴随着寒冰碎裂声,庖丁的身体也随之粉碎,变成大片冰晶落在地上。
而这些女乐等人,只是昏厥了过去,身上有一层薄薄的冰片,她们的生命,并没受到戕害。
震耳的长啸声远远传来。
崎芳园各处,一道道剑光闪烁,三十几名昊剑宫剑卫冲天而起,白衣如雪的他们脚踏一株株古梅,如电如风,从四面八方朝着花厅方向急速赶来。
除开这些白衣剑卫,崎芳园内,齐胂的数百卫队也是纷纷出动。
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披上甲胄,抓起各色兵器,排着军阵涌向了花厅。
距离稍微近一点的,是胤骍的护卫。
胤骍在花厅里饮酒作乐,他的护卫就守候在奇石堆成的小山下。
听到花厅里的动静,十几名身穿蛟龙纹袍服的精悍护卫顷刻间就赶到了花厅外,手中刀剑带起寒光,劈开寒气,就要闯入花厅。
“王爷!”一众护卫齐声大吼。
“救命!”刚刚还口若悬河的胤骍见到那一步步飘过来的女子身影,已经吓得浑身瘫软。
听到自己心腹护卫的吼声,胤骍本能的嘶吼求救。
与此同时,胤骍一把抓住了脖子上佩戴的玉符,咬牙喊出了无忧道长传授给他的咒语。
玉符晃了晃,咒语念了念。
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胤骍呆了呆,他猛地撩起袍子,将六枚猛将牌亮了出来,又念诵了六道将军传授他的咒语。
同样没有半点儿反应,那女子身影甚至还略微停下了脚步,好奇的看了胤骍一眼。
胤骍面孔扭曲,一张脸气得铁青。
他猛地拔出了手中瓷瓶的塞子,‘嗷嗷’一声怒吼,将瓶子里色泽污浊的黑狗血、童子尿一下子泼了出去。
女子身影没想到胤骍手上还有这样的‘宝贝’。
带着刺鼻异味的黑狗血和童子尿的混合物,一下泼在了她的小半边身体上。
就听‘嗤啦’一声大响。
就好像烧红的铁水倒进了结冻的猪油里,女子身影上冒出了大片白烟,她半透明飘忽不定的身体,有一小半肢体突然消失。
凄厉的惨嗥声中,四周薄雾翻滚而来。
大片寒气不断涌入抽搐扭曲的女子身影内,她消失的身躯缓缓浮现,随着寒气的不断填充,她的身影一点点的重新弥补完全。
“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胤骍兴奋得手舞足蹈:“本王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法子,果然有效。”
随之,胤骍跺着脚嘶声怒骂:“无忧道人,六道将军,你们给老子等着,老子今天不死,一定调动禁军,抄了你们的老窝,扒了你们的皮放风筝!”
十几名王府护卫已经冲到了花厅门口,他们齐声呐喊就要撞进花厅。
‘嗡’的一声响,十几条通体红衣的女子身影从花厅门口浮现,她们大袖一挥,一道道寒风缠绕的白绫飞出,纵横交错,整个挡住了花厅大门。
十几个护卫一头撞在了剧烈震荡的白绫上,有几个护卫大喝一声,手中刀剑喷出尺许寒罡,在白绫上撕出了不小的缺口。
另外一些护卫则是一声闷哼,被白绫上的阴柔力道撞得倒飞了回去。
寒气沁入体内,这些护卫的脸上、手上全都蒙上了一层冰渣,动作骤然放慢了许多。
胤骍在大吼大叫,一群护卫被白绫隔绝在花厅外。
齐胂、柳梧这才回过神来。
齐胂很麻利的,一头扎进了席案下,扯着嗓子大声嘶吼:“我的心腹在哪里?”
柳梧则是很干脆的,‘咕咚’一下跪倒在地上,朝着花厅里的女子身影嘶声哀求:“绿雀,绿雀,我知道是你,是你。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
“一夜夫妻百夜恩,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人,我的人啊!”
“我就是玩闹的时候,一失手而已。”
“我不是有意杀你,我不是有意的!”
“你已经杀了我爹娘,杀了大管家、二管家,杀了家里这么多人!”
“你,你,你放过我罢?”
柳梧吓得面孔惨白,他哆哆嗦嗦的朝着那女子身影不断磕头:“古人云,冤冤相报何时了?您大人有大量,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柳梧举起双手,眼角抽搐,看着女子身影嘶声道:“只要你放了我,我给你造大墓,换好棺,用正妻礼节将你安葬,逢年过节亲自洒扫,四季八时鲜果供奉……我甚至,我甚至……”
眼睛一亮,柳梧很有探讨性的说道:“我甚至,可以让你的牌位进我柳家宗祠,享受柳家所有族人供奉……哎,哎,从来没有女人牌位进宗祠的道理,我给你,给你,额外破例!”
女子身影发出‘咯咯’的冷笑声,她舍弃了泼了自己一身不明不白之物的胤骍,一步一步的向柳梧飘去。
齐胂的哭喊声突然消失。
他从席案下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朝着柳梧方向看了看,然后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嘴。
很好,不是来找他报仇的。
死的是柳梧,和他无关啊!
哎,虽然说大家是朋友,但是也只是青楼中认识、结交的酒肉朋友,因为大家都有凌虐-侍女的癖好,所以逐渐玩到了一块儿。
交情是有一点点的。
但是交情不能当饭吃,是吧?
大家没感情啊?
没感情,齐胂就没必要为柳梧扛锅嘛!
想到这里,齐胂屏住呼吸,四肢着地,一点点的向通往花厅后门的方向爬了过去。
胤骍也看出来了,柳梧这混蛋的表现,他认识这个诡异的女子。
胤骍也闭上了嘴,弯腰、团起了身体,一点点向后门方向退却。
冤有头债有主,柳梧这小白脸就在这里,您就尽情的祸害去吧!
不要给本王面子,千万别给本王面子!
刚刚退了两步,平地里一团小小的旋风掀起,一条白发红颜,生得绝美,同样身穿大红宫裙、红绣鞋的女子身影出现在胤骍的身前。
胤骍吓得一哆嗦,嘶声尖叫起来:“冤有头债有主,你……”
猛不丁的,胤骍瞪大眼睛,骇然看着那似乎相熟的白发红颜。
“齐……齐……齐……”
看到那女人飘忽、朦胧的身影,胤骍脑子里闪过一片灵光,他扯着嗓子尖叫起来:“齐妃嫂子,冤有头债有主啊,太后她在皇城里,要报仇,你去找她啊!”
“我对你一片心意,你,你,你可不能杀我!”
胤骍用力的夹紧了双腿,一滴滴热水顺着双腿一点点的流淌了下来。
“嗤,嗤……”
白发红颜的冷宫齐妃目光阴阴的看着胤骍。
“是,澜沧王啊。”
“本宫,记得你。”
“哎,上皇还在时,你三番数次,偷偷送我的那些胭脂、香膏、香粉、香囊,还有那些极精美的簪子、镯子、戒指、环佩。”
“怎么之后,我进了冷宫,这十九年来,你却是问都不问一声?”
一丝丝邪力在空气中浮荡,胤骍看着齐妃那一双泛着蓝光的眸子,下意识的嘟囔道:“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欸,上皇不在了,你进了冷宫,就索然无味了嘛!”
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胤骍急忙挥舞双手,嘶声为自己解释:“不是,不是。齐妃嫂子,你听我解释,唉哟,都是太后嫂子她,她,她太会吃醋,手段太狠。”
“我不敢,不敢去探视你啊。”
“冷宫那地方,我若是去了,被太后嫂子惩罚还是小事。”
“啧,你说你被关在冷宫里,我若是去探望……”
胤骍眨巴着眼睛,绞尽脑汁想出了一句话:“这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嘛!”
齐妃‘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当年上皇在的时候,你不择手段来勾搭我,就不怕我的名声变坏么?”
摇摇头,齐妃幽然叹道:“可见,你们男人啊,从骨子里,就是冷酷无情的腌臜货色。这世道啊,就是因为有了你们,就变坏了。”
“镐京如此,大胤如此,天下如此……举世,莫过如此。”
“就是因为你们这群男人啊,世道就变坏了!”
“这世上,没有了你们,是多美的一件事呢?”
花厅四周,崎芳园里外,一团团冰冷无温的火焰升腾而起,然后,一座座楼阁精舍迅速被大火笼罩。一条条飘忽不定的人影在火光中飘来飘去,所到之处,就连冻结的溪流、一株株古梅,也都陷入了大火之中。
齐胂偷偷溜走。
胤骍大声哀求。
柳梧磕头如捣蒜。
一道道白绫封锁了花厅大门,大批护卫疯狂的攻击着白绫,和十几条红裙宫女的身影打成了一团。
四周火焰迅速炽烈,火光烧红了天上的浓云。
突然间,四周铜锣声响起。
一个冷傲的声音远远传来:“齐胂,齐胂,你还没死罢?你大爷帮你救火来了!”
崎芳园的西面,大团大团的柴火被丢了进来。
一罐罐油脂被投入了崎芳园。
火光引燃了油脂,随之而来的是可怕的爆炸声。
瓦罐炸开,大片燃烧的油脂朝着四周乱泼,整个崎芳园迅速变成了一片火海。
四面八方响起了无数公子、小姐的欢呼声、鼓掌声、跺脚声。
齐胂想要爬出去的后门,也被一片火光笼罩。
齐胂气得跳了起来,指着天空嘶吼:“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然后,他也‘咕咚’一声,向着齐妃跪倒在地:“齐妃娘娘……我们无冤无仇,我是清白的!”
第三十二章 荒唐救火
某位热心肠的世子,忙活着给齐胂的崎芳园火上添油、抱薪救火的时候,卢仚已经混进了四极坊。
就在崎芳园的西面大街边,卢仚,还有罗轻舟等一众守宫监的将军、校尉、力士、监丁等,能有近千号人混了进来。
四极坊的公子、小姐们拒绝大胤官方势力的进入。
所以,除开本来就是便装的卢仚,罗轻舟他们很有效率的,就近砸开了上百户人家的大门,‘临时征用’了一批百姓便衣,就这么混了进来。
崎芳园四周,已经是群魔乱舞。
和崎芳园交界的几座园子,住在这里的公子、小姐们,正带着大群护卫、仆役忙碌着搬家。
他们将珍贵的金银细软都搬了出来,然后将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床榻、衣柜等物,全都丢进了火海。
卢仚听得清清楚楚,有几个华服世子,正站在大街上,得意洋洋的盘算着明天如何‘报花账’。
“这场大火,分明是鸿胪寺、风调坊的官儿处置不力。”
“可不是么?这黑锅,他们得扛!”
“啊呀,我家里刚刚送来的三万匹上好的绸缎,可就这么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嚇,三万匹绸缎算什么?我家年前才给我送来的十万匹提花锦缎。”
“嚯,几位兄弟果然身家豪富,那么,很显然,我被烧掉了五万筐极品贡茶,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喽?”
“啧,真是心痛如绞啊,我娘舅刚给我送来的一千张熊皮、三千张虎皮、八千张豹皮、两万张狐狸皮,还有其他皮毛若干,总值超过两百万贯。”
卢仚听得直咧嘴。
这群混账羔子,动辄几万匹绸缎、锦缎,数万筐茶叶和数万丈毛皮,就你们这园子,固然是精巧华丽,可是囤得下这么多东西么?
那位身上满是刺青的南蛮世子,骑着一头异种板角青牛,顶盔束甲,拎着一根一丈八尺长,通体血色,密布拇指大小瘤子疙瘩,看上去颇为狰狞的脊杖,手舞足蹈的大声吼着:“救火啊,救火啊,嘿嘿,东琦伯世子,可是咱的好朋友!”
“快救火,快救火!”
这位世子爷嚎叫了几声,他带来的护卫、仆役,已经将几万斤柴火、三千斤油脂全丢进了崎芳园。
他拍了一把座下的青牛,奔到了几个忙着商量报账的世子身边,朝着他们做了一揖。
“各位兄弟,你们可不能干站着哪。”
“赶紧的,把火头引到你们园子里去,不然,你们明儿个怎么报账?”
“记住了啊,我现在住的院子地盘太小,我在诸位兄弟的园子里,存了几万斤珍稀药材。”
几个世子齐声欢笑。
他们纷纷朝着这位拱手致意:“哈哈哈,一起发财,一起发财!”
卢仚等人身后,和崎芳园隔着一条街的一座园子里,小楼顶部,一个身穿天蓝色罗裳的少女比比划划的叫嚷了起来:“哎,你们这群杀千刀的,齐胂不会真被烧死了罢?他还欠我三百贯的赌债呢?”
四周相邻的小楼上,哄笑声四起。
“人死债消,花姐儿你就别惦记这区区三百贯了。”
“唉哟,没听说齐胂这些天招惹了谁?怎么就有人闯进去杀人放火了?”
“怎的?你心疼他?兄台,没看出来,你还好这一口?”
“放你-娘-的-屁,我是怕他没被烧死!看看我这半截门牙,就是年前和他酒后打架被打断的……这货不讲武德,我赤手空拳,他居然用酒碗丢人!”
四下里,喧哗声,股噪声,笑声,骂声,宛如一千万只苍蝇在‘嗡嗡嗡’的叫嚷。
卢仚被吵得昏头转向,不由得连连咋舌。
这些诸侯的质子们,他今日算是见识了。
罗轻舟的脸色也极其的难看,他低声喝道:“齐胂不能死……刚才那鬼女人,明确说了,这火和她们有关。齐胂,牵扯到了这些鬼女人的事情里。”
“齐胂,必须是活的。我要他的口供!”
私下里,一群裹着便衣的守宫监所属,一个个呆愣愣的看着四周。
大街上满是看热闹的人。
四极坊绝大部分的质子,都带着人涌过来看热闹了。
一如刚才某位质子叫嚣的那般,他们都唯恐齐胂不会被烧死——大过年的,如果齐胂被烧死了,这是多么赏心悦目的快活事情啊!
在镐京,东琦伯的儿子被烧死了,啧啧,镐京朝堂,又是一场极大的风波吧?
哎,也不知道多少人要倒霉,多少人要丢官去职了。
这些质子被圈禁在镐京,平日里只能大吃大喝、花天酒地,一个个过得穷极无聊。能有这么一场大热闹看,他们是一定要从头到尾看完的。
所以,有人给崎芳园丢柴火和油脂。
有人在四周鼓噪喧哗,笑呵呵的坐着看戏。
有人在风言风语的说着风凉话,大过年的咒齐胂赶紧被烧死。
就是没一个去救火的!
罗轻舟想要齐胂的活口,那么,守宫监的人,必须冲进火场去救人。
但是看现在的这势头,哪个敢冲进崎芳园救人,估计会被四面八方的人群起而攻之。
这么多质子,他们少则十几个,多则百多个,都带着护卫在身边。
如果他们联手,就守宫监在场的这点人,还真不够他们揍的。
罗轻舟的手在腰间抓了又抓,他很想拔剑闯进崎芳园,但是看到四周情绪狂热的质子们,他刚刚提起的勇气,眨眼间就崩塌了。
“想个法子,齐胂不能死。”罗轻舟咬着牙,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他将锅丢给了围在身边的两位下属将军和一众校尉,一群人愁眉苦脸的相互看着,根本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四周的质子们,都被大火刺激得和疯狗一样。
看看刚才准备报花账的那几位,他们正指挥着护卫、仆役给自家住的园子放火呢。
反正这些园子都是鸿胪寺的产业,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们也损失不了一文钱!
还有住得远一点的质子们,他们也跃跃欲试的,正招呼着下面的人准备火把灯油!
卢仚咳嗽了一声,朝罗轻舟轻声道:“将军,属下刚刚想到一法子,或许……”
罗轻舟和一众将军、校尉猛地扭头,看向了卢仚。
罗轻舟沉声道:“你的法子若是有用,记你一大功!”
卢仚点了点头,他往人群中挤了挤,凑到了一群狂热的吹着口哨的质子和护卫附近,然后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哎,烧死一个齐胂,似乎也死得太痛快了一些?”
“大家不如,联手救火,让齐胂欠咱们一个救命之恩!”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大家联手救下齐胂,他岂不是要给咱们千儿八百万?”
几个满脸通红,明显已经喝大了的质子猛地转过头看向了卢仚。
“这位兄弟眼生,但是说得好有理!”
“可是,齐胂没这么多钱吧?”
几个质子眼巴巴的看着卢仚。
卢仚再次扯着嗓子吼了起来:“齐胂没钱,他爹东琦伯有钱呀……逼着齐胂打欠条,他还不起钱,逼他爹还钱……”
后面,一个女子声音远远传来:“如果他爹不还呢?”
卢仚大声笑着:“那,大家给自家的爹传信,联手揍他爹!没钱,可以拿矿场、良田、林场、牧场来还嘛。”
卢仚鼓足了中气,以沧海劲元罡催动声音,浑厚无比的声浪传遍了附近几条大街。
四周骤然一静。
然后,无数人齐齐的鼓掌叫好:“那位兄弟说得好,真是好见识!”
“破开园子,救火,救人!”
“嘻嘻,让齐胂签欠条,哈哈,他这条狗命,我觉得,值一千万贯!”
“放-屁,你们怎敢如此贬低齐兄的身价?堂堂东琦伯最宠爱的儿子,起码值三千万贯!”
“你们才都是放-屁,一亿贯,一亿贯,齐胂不肯签这欠条,大家联手打死他,打死!”
喧哗声四起,无数质子鼓掌、跺脚、放声大笑。
一条条颠三倒四的命令迅速传向了四面八方,成群结队的护卫、仆役喊着号子,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原木杠子充当攻城锤,‘咣咣’的冲击着崎芳园的围墙。
崎芳园这种园子,就是为这些质子准备的高档驿馆,极尽精美,但是没什么防御力。
四面八方起码上千人同时用力,就听倒塌声四起,崎芳园四周的围墙被敲得稀巴烂。
很多身手不凡的护卫跑到了东面的运河上,直接破开两尺多厚的河冰,扛着大块大块的冰块,径直丢进了烈焰滔天的崎芳园。
人多力量大,更不要说一群武道修为不凡的护卫齐齐动手。
一块块数尺见方的冰块呼啸着砸进了崎芳园,远近又有很多仆役取了井水,一桶桶井水不断的运了过来,从四面八方泼进了崎芳园。
短短小半刻钟,崎芳园内的火焰就硬生生被压下了大半。
崎芳园后院假山上,正在猛攻花厅大门的那群护卫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起来。
“救命,救命!”
“我家世子被鬼缠上了!”
“救命,救命!”
“我家王爷在里面,我家澜沧王在里面!”
“快来救命啊……救出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必有厚报!”
四下里喧哗声大作。
罗轻舟一众人等,一个个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澜沧王,当今天子的亲叔叔,他怎么会在崎芳园里?
下一刻,胤骍犹如杀猪般的惨嚎声从花厅里传了出来:“快来人啊,齐妃嫂子变鬼了!”
第三十三章 佛秘
卢仚看人‘救火’时,花厅里的事情正变得越来越精彩。
胤骍跪地求饶。
齐胂跪地求饶。
柳梧更是不断磕头,脑袋磕得地砖‘咣咣’作响。
无论是齐妃,还是绿雀,她们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的飘向自己的目标。
森冷的寒气在大厅里回荡,外界的大火升腾,热浪一股一股的涌了进来。
寒气和热浪泾渭分明的混在一起,相互之间绝不牵扯,这是两种迥然相异的力量,齐妃和绿雀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和外面冰封运河上的寒气绝对不是一码事。
所以,花厅里的人能同时感受到热浪的熏烤,寒气的沁骨。
齐妃和绿雀慢悠悠的逼近,她们并不着急杀死自己的目标。
她们似乎很欣赏胤骍、柳梧脸上漏出的恐惧和惊慌,那种绝望的呼喊,那种极致的恐惧,让她们好像吃了十全大补药一样,虚浮的身体逐渐凝实,更强大的寒意不断的从她们体内涌出。
齐妃更是喃喃自语:“斩断羁绊,立成鬼仙。”
“我已经杀了把我送进深宫的爹娘,我已经杀了我的亲眷三族……”
“就连那我做姑娘时,最喜欢的首饰店的满门老小,最爱的糕点房的掌柜全家,最中意的胭脂水粉铺子的所有人,都杀了。”
“胤骍,杀了你,我的羁绊,就只剩下那该死的老寡妇了。”
齐妃眸子里蓝光幽幽,她死死的盯着胤骍冷笑道:“你说,她是不是该死?她之前都嫁了三个人,做了三次寡妇,她怎么还能进宫,还能坐上皇后宝座呢?”
胤骍抬起头来,很谄媚的向齐妃笑道:“嫂子,我也觉得,您才应该做皇后嘛!”
齐妃‘咯咯’笑了起来:“那,你帮我,杀了她?如果你愿意帮我杀了她,我今天,可以放你走哦!”
胤骍飞快的眨巴着眼睛:“您,怎么不亲自动手呢?”
齐妃‘咯咯’笑着,她走到胤骍身边,伸手轻轻的在他保养得白皙水嫩的面颊上轻轻一点。
‘嗤’的一声,胤骍的面颊迅速蒙上了一层薄冰,丰满的面颊肉干瘪下去,透过皮肤,可以看到他凸起的牙床。
刺骨寒意混着剧痛袭来,胤骍‘嗷’的嚎叫了起来。
齐妃幽幽道:“天子的这么多兄弟里面,就你最奸猾无耻,嘻,没错,我是没办法亲手杀了她。哎,想不到,我连靠近她的寝宫都难。”
半透明的手指带着一丝丝寒气,轻轻的在胤骍的脸上划了一下,齐妃淡然道:“帮我杀了她,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胤骍陷入了思索。
一旁的柳梧,一边磕头,一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绿雀,够了,够了,你已经杀了我满门老小,我柳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哦,不,不,还有我七个姐姐,你要报复,去找她们啊!”
“如果不是她们从小溺爱,我也养不出这一身坏毛病,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的死,她们才是罪魁祸首啊!”
“去啊,她们被关押在守宫监的秘狱里面,我的七个姐姐,七个姐夫,还有他们一家子老小,还有我柳家庄的那些族老。”
“他们被关押在守宫监,你去杀了他们啊!”
“我和你,怎么也是有感情的……你被我买下后,我对你不薄啊!”
“穿的金,戴的银,身上是绫罗绸缎。”
“我就是酒后和你嬉闹的时候,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下手狠了点。”
“我只是误杀,误杀啊,按照大胤律,误杀怎么也罪不至死啊,何况,你已经杀了我爹娘,该消气了,该消气了!”
绿雀一步一步的飘向柳梧。
她的声音幽怨、凄厉、飘忽至极,她幽幽的嘀咕道:“我比齐妃姐姐更容易成就鬼仙,只要斩断羁绊,我就能成就鬼仙。”
“我的羁绊,不多,不多,就剩下你,还有当日贩卖我的牙行背后的东家,安乐坊的坊令大人!”
“少庄主,我这辈子很短,没和什么人结仇。”
“杀了你,再去找那坊令算账,把他彻底了结,我就彻底褪去凡人躯壳。”
“嘻,之前去杀那坊令官,让他逃跑了。”
“杀了你,我的羁绊少了一大半,我的实力一定能突飞猛进。”
“我再去杀他,就容易了。”
“我的羁绊,就剩下你和他了。只要你们死了,我就解脱了!”
绿雀伸出两只飘忽闪烁的手臂,慢慢的朝着柳梧的脖子伸了过去:“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嘻,让我吸一口,就一口就行!”
那一边,齐妃的手也摸到了胤骍的脖子上。
胤骍突然一声大吼,他从袖子里,又掏出了一瓶黑狗血和童子尿的混合物。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顾不上拔出瓶塞将混合物倾倒出去,而是直接一巴掌将瓷瓶拍碎在地上,双手往色泽浑浊的混合液里一蹭,随后‘嗷嗷嗷’犹如发狂一样嚎叫着,将一套《扶摇拳》狂打了出来。
大胤皇族以鲲鹏为图腾。
鲲化鹏时,巨大的身躯乘着旋风扶摇而上,那气势足以担起一块陆地直上九霄。
所以这套在大胤皇族内,用来奠基培元的《扶摇拳》,取的就是鲲化鹏时扶摇而起的神韵,刚猛、霸道、气势逼人、速度极快。
哪怕是胤骍这种吃喝玩乐的富贵王爷,他施展这扶摇拳,弹指间也轰出了将近两百拳。
‘嗤嗤嗤’!
齐妃发出痛苦的尖啸声。
黑狗血混合童子尿,果然对她这种邪异的存在有一定的克制效果。
胤骍一拳落在她身上,就好像烧红的烙铁刺进了雪堆,伴随着刺耳的声响,大片白烟从齐妃的身上喷出,她身上不断多出一个个透明的伤口,然后又快速的愈合。
虽然伤口愈合了,但是很明显的,胤骍的偷袭带给了齐妃巨大的伤害。
她原本凝实,和肉身也差不多的身体,迅速变得半透明,体内散发出的寒气也稀薄了许多。
胤骍面孔狰狞的嘶声大吼:“齐妃嫂子,你死就死了,乖乖的安静的死吧,上皇当年最是宠爱你,你先下去等着他!”
齐妃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她盯着胤骍嘶声吼道:“什么?下去等他?他,他,他……”
胤骍飞速轰出了数十拳,他大声嚷嚷道:“是啊,上皇没死,他活的好好的。不过,这消息,也就寥寥数人知晓……反正他回不来了,你就当他死了罢?”
齐妃一时失态,完全忘记了反击。
跪在地上的齐胂猛地抬起头来,他大声吼道:“我的心肝在哪里?”
花厅角落里,那一队昏厥的女乐中,一名琴师、一名琵琶女同时长啸出声,她们手掌一翻,从手中的古琴、琵琶中抽出了一柄细细的、明晃晃的长剑,身体向前一翻,几个翻滚就到了胤骍身边。
她们手中长剑在地上的混合液体中一沾,随后‘嗤嗤’声不断响起,点点寒光飞旋,顷刻间在齐妃的身上贯穿了数十次。
胤骍百忙之中回头,朝着齐胂狠狠的瞪了一眼。
很好,很好,东琦伯的狗儿子,本王记住你了!
齐胂居然在自家的女乐中,隐藏了身手如此高明的女剑客,在乐器中,居然还藏了利器!
这种事情,对他们这种权贵来说,是极犯忌讳的事情。
胤骍记住齐胂了——以后他的宴请,除非加钱,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出席了!
齐妃嘶声长啸:“他在哪里?十九年,十九年,整整十九年,你们瞒得我好!”
胤骍伸出手,一把掐住了齐妃修长的脖颈。
冰冷刺骨的白气从指缝中喷出,胤骍一边死命的掐住齐妃的脖颈,一边嘶声道:“死都死了,还问这么多做什么?你先下去等他,等他吧。”
“哎,他现在那地方,艰苦得很,日子苦熬,怕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能下去找你了!”
齐妃目光森冷的盯着胤骍。
她突然一声长啸,身边一道道寒风吹过,十几条红色身影凭空冒了出来,她们长袖一挥,一条条白绫带着刺耳的啸声飞出,‘唰’的一下就缠住了胤骍的脖子。
十几条白绫同时用力,胤骍顿时面皮通红,两颗眼珠子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胤骍艰难的吐着舌头哀嚎:“放手!”
齐妃看着掐着自己脖颈的手掌,冷然道:“你先放手!”
胤骍的目光闪烁,十指又紧了紧。
两条红色人影扑到了胤骍身边,四只冰冷刺骨的手掌无声的按在了胤骍的身上。
胤骍身上的衣衫粉碎,四只手掌按住他的身体,他白皙丰腴的身躯迅速脱水、干瘪,精气神犹如溃堤的洪水一样快速向外倾泻。
绿雀此刻,双手也按在了柳梧的脖颈上。
柳梧突然停止了磕头,停止了哭喊哀求,他直愣愣的盯着绿雀,咬着牙冷笑道:“你知道,那天我是怎么逃出柳家庄的么?”
绿雀‘咯咯’笑着:“我只顾着杀那两个老不死的,你怎么逃的……我有点,有点……”
柳梧放声大笑:“你记不得了?看来,这还真是个宝贝!”
他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一朵用金链子挂在胸前的玉质莲花。
通体青绿色的玉莲花只有婴孩拳头大小,正中小小的莲台上,一个蚕豆大小的精巧光头孩童正侧卧在莲台上。
孩童身穿乳白缁衣,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放在小腹前,结了一道奇妙的指印。
柳梧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了玉莲花上。
玉莲花顿时放出灿灿光芒,一股纯合、醇厚,充满了慈和之意的热力即刻扫荡四周,笼罩了整个花厅。
隐隐的诵经声从玉莲花中传出。
齐妃、绿雀,十几条红色人影同时冒出了浓密的白烟,身形骤然变得黯淡至极,若隐若现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
第三十四章 冤家路窄
奇光涌动,诵经声声。
十几条女子身影齐声尖叫、哀嚎,浑身白烟翻滚,身形骤然黯淡到了极致。
“走!”
齐妃嘶声尖叫。
一道道微弱的旋风平地卷起,花厅中的寒气骤然消失。
齐妃、绿雀,十几条红裙人影同时缩在了旋风中,顷刻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柳梧‘咔咔咔’的狂笑着,面孔扭曲的他指着绿雀消失的方向嘶声怒骂:“贱货,当日你就挨了一下狠的,今天你居然忘了痛,还敢跑来送死!”
玉莲花上的奇光消散。
柳梧的脸色变得惨白。
他浑身汗如雨下,原本瘦削的身体,更是瘦了一圈,很多地方皮肤紧紧包着骨头,骨节凸起,显得极其的吓人。
胤骍、齐胂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口水,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柳梧身上的玉莲花。
这是一件宝贝。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重宝。
虽然,使用它似乎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比如说,柳梧就是用自己的血激活了它,然后似乎是浑身的血肉精华都被抽掉了许多。
但是这不能否认,这是一件关键时候,可以用来保命的重宝。
“宝物,有德者居之!”
齐胂喃喃自语,他挺起胸膛,似乎想要证明,他才是那个有德行的人。
“此宝,与本王有缘!”
胤骍也挺直了腰身,他将手上腥臭的混合液体,用力的在齐胂的衣服上擦了擦,很是威严的指着柳梧:“柳梧是吧,将那宝贝献给本王,本王会记得你的好处……唔,本王求贤若渴,你可以来本王身边,做个内侍官嘛。”
齐胂咳嗽了一声,看了看胤骍:“王爷!”
胤骍很是严厉的瞪了齐胂一眼:“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我们的交情没到这一步。这宝贝,本王看上了,你有意见?”
胤骍被齐妃弄得干瘪萎缩的面颊抽了抽,带着浓烈异味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齐胂的面颊:“有意见,憋着,否则在镐京,本王有一万种手段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齐胂面皮一红,怒火直冲脑门。
但是很快,他就压制了怒火,朝着胤骍灿然一笑:“王爷说得对,这等重宝,只有王爷这般的天潢贵胄,才能配得上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齐胂自觉得,他是一名标准的‘好汉’,所以,他绝对不会得罪胤骍。
人家是大胤的亲王,镐京是人家的地盘。
而他齐胂,美其名曰是‘东琦伯世子’,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东琦伯所有的儿子中,最没有指望继承爵位的倒霉蛋,不然也不会被丢进镐京做质子。
胤骍有一万种办法整死他,而他的父亲东琦伯,绝对不会为了一个不被看重的儿子得罪一名亲王。
齐胂看向了柳梧,伸出了手:“柳兄,那宝贝,你保不住,你也不配有,唔,给个价,将这宝贝献给王爷,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就有了,是吧,王爷?”
胤骍威严的笑着。
一队王府护卫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迅速围住了胤骍,守住了前后入口。
齐胂麾下的护卫们,也都涌了过来。
但是在王府护卫们的呵斥声中,齐胂的护卫们被挡在了花厅外,几名昊剑宫的剑卫站在花厅门口,和王府护卫们无声的相互推搡,进行着暗中的较量。
崎芳园外,罗轻舟在振臂高呼:“保护王爷,保护王爷,澜沧王在火场中,快去救出王爷。”
几个守宫监的将军、校尉在放声大呼:“澜沧王最是慷慨,绝对不会亏待了救援他的诸位。”
呼喊声中,罗轻舟一马当先,带着大群守宫监所属,朝着还有余火缭绕的崎芳园冲了进去。
卢仚拎着点钢枪,紧跟在罗轻舟身后,同时和那些校尉、力士一般大叫大嚷:“保护王爷,保护王爷!”
大概半个时辰前。
距离崎芳园不到五十丈,街道的斜对面,有一座‘幽篁轩’。
这里,是荦(luo)山侯第十九女黄珨(xia)的居所。
荦山侯,同为东神州的诸侯之一,最有趣的是,荦山侯的封地和东琦伯的地盘接壤,两家的边境线长达两千余里,偏偏在这边境线附近,多珍贵矿产如银、铜、钨、锡等等。
是以荦山侯和东琦伯为了这些矿产,三年一小打,十年一大打,两家已经相互厮杀了一百多年,堪称仇深似海。
平日里,黄珨和齐胂之间,也秉承了两家人的传统仇恨,在镐京街头,双方不见面还好,一旦见面,定有冲突。
有一说一,鸿胪寺的官员们,能够将齐胂和黄珨安排在相距这么近的园子里,可见他们也是操碎了一番苦心。
崎芳园四处着火的时候,幽篁轩的后院精舍中,高朋满座。
白露,朱钰是主宾。
除开他们,镐京城内,这几年崭露头角,颇有名气的‘诗狂’、‘诗鬼’、‘诗痴’,‘画妖’、‘画魔’、‘画君’,还有‘琴心’、‘琴意’、‘琴仙’等,总之就是琴棋书画等诸般风流人物中,年青一代最拔尖的一群人,大半聚集在此。
一裘华服,笑颜如花的黄珨,用尽了手段,布置了美酒佳肴,全心全意的招待这些平日里请都请不来的‘高人雅士’。
作为一个被自家亲爹送进镐京当质子的,不被看重的女儿,黄珨心知肚明,能够和这些镐京城内内的名人搭上关系,对她是极有好处的。
她更是明白,以自己的身份,是不可能将这么多人请到自家园子里做客的。
但是,她是白露的闺蜜,极亲近的闺蜜!
而白露,和朱钰的关系极好。
朱钰出身‘圣人门第’,是朱圣的嫡系后人,在镐京文教弟子心中,朱钰地位特殊,身份尊贵。
白露向朱钰开口,朱钰一份帖子发出去,这些平日里眼高过定、桀骜骄狂的‘雅士’们,一个个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自家园子里!
真是顶用的好闺蜜,不枉了黄珨平日里送给白露的那些价值千金的胭脂水粉、宝石项链等‘小礼物’。
就算今天这一场突兀的‘文会’耗费不菲,但是无论花费多少钱,黄珨都觉得,是值得的。
精舍中,琴音悠扬,几位琴技高手正在炫技。
几张大台子上墨香四溢,一群画画高手,正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挥笔泼墨,以幽篁轩为主题,创作‘大雪墨竹图’。
精舍的墙壁上,挂着数十张大纸。
几名书法高手,正聆听着那些诗词才子的吟诵,嬉笑着将一句句华美的诗句抄录在大纸上。
白露面皮微红,捧着琉璃盏,喝着鲜血一般殷红的葡萄酒,和朱钰肩并肩的站在一起,笑颜如花的点评着一句句刚刚创作出来的美妙词句。
这一对儿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卢仚刚刚加入守宫监,他们就收到了消息。
他们的如意算盘,彻底报废——卢仚已经是阉党,白长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孙女嫁给一个‘腌臜’、‘臭名’的‘阉党鹰犬’。
一切盘算都粉碎了,他们必须在白露的肚皮大得无法见人之前,找到新的替死鬼,将婚事给完成了。
白露狂怒,几乎将自己秀楼给捣碎。
朱钰同样愤怒,但是他比白露要有城府得多。
镐京城内,流言四起,无数污水朝着白露、白长空、白家人泼了过来,此时此刻,万万不可乱了阵脚,万万不能显得心虚。
所以,朱钰建议,用黄珨的地盘组局,邀请了大群‘雅士’组了这个‘文会’。
用文会做衬托,只要这个文会上,有几首高明的诗词流出去,有几幅上好的画作流出去,以文教弟子对舆论的掌控,这个文会只要一天时间,就能名满镐京。
白露作为主宾在文会上出现的事情,也会迅速传遍整个镐京。
白露的‘美名’,自然能随着文会传遍四方。
尤其是,流言满天飞之时,白露还能如此‘从容’、‘淡定’、‘宠辱不惊’的参加文会,可见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一切污水,一切污名,自然而然的就消散了。
朱钰凑在白露耳朵边,轻声笑道:“为霜放心,没人能够玷污你的清名。你依旧是镐京龙凤榜上的绝世天骄,采薇评上的无双贤人。”
那些吟诗作对的,那些挥毫泼墨的,那些弹琴喝酒的,还有散布在四周高谈阔论的,尽是镐京城内有名的俊彦、贤才,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时刻流露出浓郁的‘文采’香气。
身处这些人之间,白露癫狂的怒火逐渐平息,她又恢复了那清清冷冷、宛如出尘仙子一般的超脱韵味。
然后,崎芳园起火。
黄珨兴致勃勃的带着众人登上高楼,眺望不远处的大火。
卢仚在大街上放声叫嚷,挑动那些看热闹的质子们联手救火的时候,黄珨气急败坏的跺了跺脚:“那个厌物,真正该死……齐胂那厮,被烧死就烧死了,救他作甚?”
卢仚身高几近九尺,比寻常人高出了一头有余。
他站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隔着老远,白露都一眼认出了他来。
白露身体骤然一僵,双目如火,死死的盯着人群中卢仚那魁伟挺拔的身躯,咬牙切齿的嘶声道:“是他,是他,世子,是他!”
朱钰顺着白露的目光望了过去。
他眯了眯眼,笑了起来:“如此高的个子?是那厮?”
白露用力点头。
朱钰就笑了起来:“守宫监的走狗,怎么敢进四极坊?”
朱钰向黄珨看了看。
黄珨一对妙眸,当即瞪得溜圆!
第三十五章 袭杀
崎芳园的火,熄灭了。
胤骍紧握着原本属于柳梧的那朵玉莲花,在一群诚惶诚恐的王府护卫簇拥下,走到了罗轻舟面前。
“王爷。”罗轻舟向胤骍行礼,目光钉在了紧跟在胤骍身边的柳梧身上。
柳梧本能的缩了缩脖子,紧张兮兮的轻声叫道:“王爷救命!”
胤骍指了指柳梧,又朝着自己的鼻头指了指:“听说,你们守宫监的人,最近在找他?不管他犯了什么事,这事,本王替他平了。”
罗轻舟呆了呆,目光飞快的在胤骍和柳梧之间转了两圈。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怀抱着那根点钢枪,好奇的朝着四周张望着。
那些闯入崎芳园的质子们,已经围住了一脸狼狈的齐胂,七嘴八舌的朝着他咆哮。
有人要他赔偿自己被烧掉的‘珍贵货物’。
有人要他赔偿自己被吓出的‘精神损失’。
有人抓着他的袖子,大声嚷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那名最早命令下属,往崎芳园里丢了几万斤柴火、几千斤油脂的世子,更是揪住了齐胂的衣领,嘶声咆哮‘救命之恩、必须给钱’!
刚刚被一群鬼女人吓得半死,心力几乎衰竭的齐胂,猛不丁的被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围住,他浑身哆嗦着,突然白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卢仚笑呵呵的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家伙。
他的瞳孔里,一抹青光流转。
黑烟缭绕的崎芳园里,空气中,一丝丝红色的雾气若隐若现。
其他人没能看到这些红雾,唯有卢仚看得清晰明白。
无论是胤骍还是柳梧,还有被围在人群中的齐胂,甚至是好些护卫的身上,都残留着红色的雾气。
这些残留的红雾不断侵蚀着他们的身体。
卢仚能看到,胤骍等人的血气正在一点点的削弱,随着他们血气精华的削弱,他们身上的红雾也随着一点点的中和、消散。
地面上,还有一个个淡淡的红色脚印。
这些凌乱的脚印一路朝着四极坊的东北角延伸,穿过了几座宅院的院墙,向着皇城的方向去了。空气中那一丝丝红色的雾气,也随着这些脚印向着皇城延伸。
“皇城里,有什么吸引她们的?”
卢仚很好奇这个问题,不过,这种事情,不是刚刚加入守宫监的他需要操心的。
他现在只是一个白板的监丁,无论那些鬼女人做了什么,想要做什么,也轮不到他管,他也没有动力来管这些事情。
抱着点钢枪,往罗轻舟身边一缩,卢仚绷紧脸,保持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在胤骍干瘪、萎缩的半边面颊上看了又看。
这些鬼女人,下手还真够狠的。
胤骍急匆匆的带着护卫想要离开。
有一群显然喝多了酒,平日里也肆无忌惮惯了的质子朝着胤骍大声叫嚷:“王爷,我们怎么也有出力帮忙灭火,也算是救了您的性命,您多少得意思意思罢?”
胤骍耷拉着脸,根本懒得搭理这茬。
今天是活见鬼了,真的活见鬼了,真正是大难不死啊。
被吓了个半死不说,还被齐妃用那种可怕的手段,吸走了大量的血肉精华,弄得一张脸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身上也有好几处可怕的伤势。
吃了这么大的亏,还要他‘意思意思’?
如果不是顾忌身份,胤骍想要跳着脚骂大街。
高空,有鹰隼的鸣叫声响起。
更远的地方,传来了整齐的跑步声,隐隐可以听到甲胄撞击声传来。
四极坊闹成了这个样子,风调坊里的禁军驻军终于是出动了。
通往四极坊的那些石桥口,更大的吵闹声传了过来,有胆气壮的公子、小姐,带着护卫,将紧急出动的禁军驻军也挡在了四极坊外。
隔着老远,卢仚等人都能听到那些公子、小姐的叫骂声。
“官员与狗,不许进入四极坊!”
“来,来,来,朝着我脖子砍!”
“我爹是白阳侯,白阳侯,知道么?来,这枪头,朝我心口捅,来啊!”
“将军?将军了不起?啊?将军就了不起么?来人啊,非礼啊,他当街非礼本小姐,非礼啊!”
胤骍阴沉着脸,带着护卫快步离开。
罗轻舟等一群穿着便装的守宫监所属,一个个屏气息声的,犹如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小心翼翼的穿过人群,想要尽快的离开是非之地。
胤骍平安无事。
而且还幸运的,找到了守宫监正在通缉的柳梧。
无论崎芳园内发生了什么,是否和那些鬼女人有关,柳梧和这件事情的牵扯究竟怎样,反正,人找到了,罗轻舟对上面就有一个交待了。
后面是否要追查,如何追查,反正罗轻舟是惹不起胤骍的。
让鱼长乐去头疼吧!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如何安全的撤离四极坊!
卢仚抱着点钢枪,紧跟着罗轻舟一步一步往外走。
四周都是人。
四周的屋顶、楼顶上,都站满了看热闹的。
到处都是喧哗声,叫骂声,偌大的四极坊,就好像被烟熏的马蜂窝,乱糟糟的一塌糊涂。
更有甚者,眼看着崎芳园的这一场好戏落幕了,四周看热闹的围观者中,一些平日里有冤仇的公子、小姐们,猛不丁的在人群中看到了对头。
五感敏锐的卢仚,已经听到了一些很不对劲的对话声。
“你瞅我怎的?”
“我瞅你怎么了?”
“你刚才碰我了?”
“你哪只狗眼看到我碰你了!”
“你刚才,是不是看了一眼我的妞!”
“你的妞怕人看?怕人看你带出来干什么?”
卢仚只觉得牙齿一阵阵发酸,他预感到,搞不好,四极坊今天晚上,还会有一场大热闹。
这些质子,平日里穷极无聊惯了,一个个又都是飞扬跋扈的性子。
刚刚的一场大火,刚刚点燃了他们心头的那一股子暴虐劲儿。
但是齐胂没被烧死,这股子暴虐劲儿还没彻底发散呢。
搞不好,他们就会借机生事,整一场大乱子出来。
人群中,一只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卢仚裹在身上的红狐狸皮大氅,然后用力的一扯。
卢仚想要避开。
以他的身手,他原本很容易就能避开这一下撕扯。
但是如今四面都是人,他势必又不能腾空跃起引人瞩目,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混在人群中的那个枯瘦的矮个子中年人,一把将自己的大氅扯落。
人群中,又有两个男子抓住了他身上的丝绸袍子。
这袍子是去探察那两间棺材铺之前,老何不知道从哪里‘借’出来的便服。
卢仚身材高大,远比寻常人魁梧,这袍子穿在身上很有点紧绷,完全靠着外面的皮大氅才能遮盖住身体。
两人用力一拉,‘撕拉’一声,卢仚袍子被扯得粉碎,露出了里面的衣裳——白色锦缎制成的守宫白袍。
一声尖叫从人群中响起:“呀,守宫监的狗腿子,怎么敢踏入四极坊?”
不只是卢仚,和卢仚相邻的几个守宫监的校尉、力士,也在人群中,被人猛地扯掉了身上的外袍,露出了里面青色、蓝色的守宫监官袍。
和卢仚身上的白色锦袍相比,这些校尉、力士身上的官袍色泽更加绚丽,胸口的守宫纹色彩鲜艳、花纹华丽,在四周的灯光、火把下显得格外刺眼。
四周骤然一片寂静。
无数的公子、小姐,他们身边的护卫、仆役们,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罗轻舟的脸骤然变得苍白一片,很是手足无措的看向了四周。
胤骍猛地回头,看到了露出了官袍的守宫监所属!
胤骍身体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嘶声道:“和本王无关,本王是来四极坊谈生意的……你们谁敢动本王一根手指头,本王豁出去性命祸害他家在镐京的产业!”
人群骤然一个涌动。
胤骍和他身边的王府护卫们,被人流一下子冲出了老远。
胤骍喊叫声还在回荡,人群中血光迸溅,他身边的好几个护卫齐声痛呼,不知道是谁,在汹涌的人流中悍然出手,几个王府护卫要害中剑,当即软在了地上。
‘噗嗤’声不绝于耳。
胤骍身边的护卫被人流分开,人群中不断有人出手,一个又一个王府护卫根本来不及反击,就被突如其来的袭杀刺倒。
“救我,救我!”胤骍看着身边护卫一个接一个不断倒地,他扯着嗓子尖叫:“官升三级,本王保证,谁救我,连升三级!”
罗轻舟阴沉着脸,直接拔地而起,脚踏着一颗颗脑袋,快速朝着胤骍的方向掠去。
卢仚刚刚想要跳起,人群中,几道寒光袭来,径直刺向他的软肋、后腰、肝部等各处致命要害。
远远的,有银铃般笑声飘忽不定的传来。
人群中,好些人的眼眸突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叫你瞅我!”
一名质子突然拔刀,将面前一位公子一刀劈得重伤。
“瞅你怎的?”
另一名公子狂笑一声,拔剑而起,将身边女伴的手臂齐肩斩断。
四面八方,起码有上千人同时暴起发难。
他们毫无缘由,毫无理由的拔出兵器,朝着四周的人胡乱劈砍,就好像见到了杀父仇人一般。
混乱中,几道寒光,几乎碰触到了卢仚的皮肤。
不远处,黄珨等人骇然瞪大了眼睛——是他们安排的人,扯下了卢仚和几个守宫监所属身上的外袍,露出了他们里面的官袍。
但是这些突下杀手的人,和他们绝无关联。
事情,有点不受控制了。
第三十六章 推波助澜
衣裳被扯碎的时候,乔感受到了强烈的恶意。
混在人群中的那几个干瘦矮子,卢仚从他们眸子里,看到了强烈的戏谑之情。
衣衫被扯碎,几个干瘦矮子迅速混入了人群,弹指间就跑得无影无踪,溜得比地老鼠还要快。
紧接着,混乱爆发。
几道寒光朝着卢仚的要害刺了过来。
那是几个长得平凡普通,五官相貌没有什么辨识度,衣着打扮也都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
他们手持短剑、短刀,面无表情的朝着卢仚出手猛击。
脑海中神魂灵光闪烁,卢仚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恶意。
没有恶意,却朝卢仚下了致命的黑手?
这些杀手,和那几个出手扯碎衣裳的,他们不是一伙!
卢仚双手从袖子里伸出,他伸手握住了枪杆,身体原地一旋,枪杆围绕着他的身体,急速旋转了一圈。
‘叮叮’几声脆响,几道寒光全都被枪杆磕了回去。
出手的男子右手巨震,手中兵器差点被打得飞出去。
他们骇然看了卢仚一眼,当即换了目标,他们在人群中大步后退,手中兵器随性的朝着四周猛击。
‘噗嗤’声中,十几人惨嚎倒地。
出手袭击卢仚的人更是连连挥动左手,一颗颗小孩拳头大小的弹丸朝着四周乱打,伴随着沉闷的爆裂声,一团团火光四溅。
路边一座座屋舍被点燃。
街面上,那些看热闹的人当中,也不断有人被弹丸命中身体,白磷、油脂附着在他们身上急速燃烧,将这些人迅速化为一个个惨嚎痛哭的火人。
火人朝着四周乱跑,可怕的磷火迅速引燃了更多的人。
大冬天的,所有人都穿得厚实。
毛皮大氅、丝绸袍子、丝绵内衬,这些都是引火的好材料。
短短几个呼吸间,崎芳园附近的街面上,起码有上千人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惨嗥声四起。
更远的地方,响起了大片的喧哗声。
起码有上百个园子突然升起了大火,先是一根根黑色烟柱冲天而起,眨眼间就是炽烈的火头冒了出来。
老天爷也来助兴,恰好一道狂风呼啸着从北面卷了过来,火借风势,一处火头眨眼间就掠过十几丈远,迅速的从一栋屋舍,延伸到下一处屋舍。
这一下,那些原本兴致勃勃看热闹的公子、小姐们全都陷入了慌乱状态。
“救火,快救火!”
“是谁在放火?是哪个混蛋?”
“救命啊,快救命啊,有人杀人,有人杀人!”
卢仚手持长枪,将身边几个乱跑乱叫的人踢倒在地,然后腾空而起,落在了街边一栋小楼上。几个站在楼顶看热闹的人齐声喧哗,还不等他们做什么,卢仚就一脚一个,将他们全都踹下了楼。
不断有守宫监的人窜上了小楼和邻近的屋顶,他们惊慌失措的向四周张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附近的高楼上,一个又一个看热闹的倒霉蛋惨嚎坠落。
四处黑暗角落里,有箭矢不断的射出,这些人站在高处,四周火光照耀着,他们就成了最好的靶子,纷纷要害处中箭,不断惨号着从楼顶坠下。
一小会儿功夫,四周高楼上,出现了身穿黑衣,黑巾蒙面的箭手。
他们手持长弓,三五成群的占据了各处高手,极其随意的朝着四周抛洒着箭矢。
他们没有任何特定的目标,哪里人多,他们就朝着哪里开弓放箭。
“那是禁军的制式强弓。”卢仚身边,一名守宫监校尉嘶声惊呼。
‘嗖’的破空声中,几支长箭朝着卢仚他们这边射了过来。
卢仚一手抓住了一支长箭。
箭杆入手冰凉,沉甸甸的,三棱箭头有足足三寸长,箭头三棱面上,还有精工打造的狼牙倒刺。箭杆的末端,使用的是上好的黑色雕翎,而非偷工减料的雁羽、鸡毛。
尤其是,箭杆靠近箭头的位置,烙印了一串清晰的编号铭文。
这的确是大胤禁军标配的雕翎箭!
箭矢朝着四面八方洒落,街面上到处都是汹涌的人群。
三寸长的破甲三棱箭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沉甸甸的落下,一旦命中人体,就轻松将其整个贯穿。
‘噗嗤’声中,不断有人惨号着倒地。
四周楼顶,这样的箭手起码有三五百人之多,他们朝着四周胡乱放箭,每个呼吸间都有数百人中箭倒地。
时不时的,箭矢中还会有一道道火光划过黑暗。
这些箭手,还在朝远处的屋宇楼舍抛射火箭,不断引燃更多的园子。
银铃般的笑声在四周回荡,若有若无的,好似一根根细细的钢丝,挑拨着所有人心底最压抑、最黑暗的情绪。
四面八方,那些刚刚跑出来看热闹的公子、小姐们,有很多人已经陷入了癫狂。
空气中有暗香浮动。
好些人嗅了这些香气,就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加上那银铃般的笑声挑动,不知不觉的,越来越多的人失控,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胡乱的砍杀,朝着身边所有人不断的砍杀。
罗轻舟和几个下属已经冲到了胤骍身边。
倒霉的胤骍,身边的王府护卫已经被剁翻了大半,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在他身上劈了两刀,一刀劈在了肩膀上,一刀剁在了屁股上。
浑身血淋淋的胤骍嘶声怒骂,骂声污秽难听,完全和市井小混混没什么两样。
要命关头,胤骍也陷入了癫狂状态。
一套扶摇拳被他打得虎虎生风,他身边起码有二三十个倒霉蛋被他重拳殴伤,一个个吐血倒在了地上。
毕竟是大胤宗室王爷,有着无穷无尽的资源挥霍。
胤骍从小就从没有认真练过武,但是依靠皇室的资源,胤骍悍然也是一名拓脉十二重的‘大高手’,他一拳轰出,能轻松打死一头牛。
罗轻舟守在癫狂的胤骍身边,欲哭无泪的嘶声咆哮:“王爷,事情不对,有人,有人故意引发暴-乱,这是阴谋,这是阴谋!”
“我管你阴谋***,保护本王冲出去!”胤骍一拳将一名满身都是刺青的蛮人武士打得飞起来十几丈高,又一脚将一名挥动着弯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黑皮武士踹倒在地,口沫四溅的朝着罗轻舟怒吼:“本王平安脱身,保你有功无罪,本王若是死在这里,你们一个个诛九族,诛九族,诛~~~九~~~族~~~!”
连续吼了好几声‘诛九族’,胤骍每大吼一字,双拳上都爆发出一团青黑色的强光,雄浑的元罡四溢,将他身边混乱的人群打倒大片。
但是胤骍越是如此,他在混乱的人群中就越是引人注意。
混乱的人流中,七八名长相平平无奇,没有任何辨识度的男子突然齐齐冲出,手中刀剑带起道道寒光,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劈向胤骍。
左右几栋高楼上,十几名箭手同时盯住了胤骍,箭矢如雨,带着点点寒光不断落下。
罗轻舟等人齐声呐喊:“保护王爷!”
他们全力出手,几名冲锋的刺客三两下就被斩翻在地,射向胤骍的箭矢也被罗轻舟挥剑打飞。
一直缩在胤骍身边的柳梧个人实力低微,他跟在胤骍身边,不断的哭喊哀嚎。
罗轻舟他们又哪里顾得上保护这个家伙?
不知道是谁一刀砍偏的箭矢,‘噗’的一声落在了柳梧的大腿上,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箭矢穿透了柳梧的大腿,将他牢牢的钉在了地上。
卢仚看了一眼街面上正在疯狂挥拳的胤骍,又向四周的混乱局势望了一眼。
银铃般的笑声在持续。
空气中的暗香越发的浓郁,而且在不断向四周扩散。
卢仚猛地一甩手,刚刚被他抓在手中的雕翎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声,远比刚才强弓射出时更加凌厉数倍的力道,化为一道黑影飞了回去。
一声惨嚎,十几丈外的小楼上,一名箭手脖颈中箭,一头栽了下去。
举起手中点钢枪,卢仚朝着身边聚集起来的守宫监所属大声喝道:“有人捣鬼,故意引发乱子,那些箭手,能杀则杀,能抓则抓!”
四周破空声大作。
卢仚随手投掷的一箭,居然击杀了一名箭手,这让他成为了附近箭手们的目标。
起码有二十名箭手朝着他开弓放箭,这待遇一下子就超过了胤骍。
箭矢破空,飞速袭来。
卢仚腾空而起,脚踏箭矢,朝着最近的一栋小楼飞扑而去,点钢枪撕裂空气,发出‘嗡’的一声闷响,带起一道寒光,狠狠刺进了一名箭手的胸膛。
卢仚飞扑,附近的守宫监所属也纷纷出手。
能够被守宫监看中,守宫监的监丁们,最弱也是培元境入门的好手。
加上那些力士、校尉纷纷出击,附近几栋楼顶的箭手顷刻间被清扫一空。
幽篁轩的楼顶,朱钰目光闪烁看着一片混乱的四极坊,向身边的白露眨了眨眼。
白露眯着眼,轻轻点头,笑着将手中琉璃盏中殷红如血的美酒倾倒在地。
‘轰隆’一声,百丈外,一栋十几丈高的小楼被大火烧空整个坍塌倒地。
混乱中,罗轻舟的右手朝着天空一挥,一颗弹丸冲天飞起。
一声巨响,一团方圆十几丈的血光在离地百丈的高空爆发。
四周传来密集的战鼓声。
有高亢的吼声从远处袭来:“禁军行事,拦路者,杀无赦!”
“冲锋!”
“冲锋!”
“敢阻拦者!杀!”
第三十七章 诱敌
纨绔,难免有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行事猖狂放肆、恣意胡为的蠢货。
但是真正出身世家门阀的大纨绔,诸如四极坊的这些质子们,这些在自家不受重视,被送来镐京‘坐牢’的公子、小姐们,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得趋吉避祸,懂得明哲保身。
能放肆的时候,他们比疯狗都放肆。
该老实的时候,他们比赘婿都老实。
风调坊禁军驻军向四极坊发动冲锋,这证明大胤朝堂高层有人急了,有人怒了,有人歇斯底里了。
所以,刚刚还犹如疯魔一样肆意放纵的公子小姐,一个个就变成了翩翩君子、娴静淑女。
身披重甲,全副武装的禁军犹如洪流,跨过了四极坊四周明渠上的石桥,呼啸着冲进了四极坊。禁军大队所过之处,公子、小姐们纷纷躲进自家宅院,紧紧的关上了院门。
银铃般的笑声逐渐消散。
空气中的暗香迅速变淡。
刚刚在混乱中挑拨是非的人,趁着混乱在快速溜走。
一座座高楼上,黑衣箭手们干净利落的丢下了手中弓箭,连带着箭壶等物全都胡乱抛下,然后纷纷跳下了高楼,顺着大街小巷就是一通乱窜。
人群中,这些黑衣箭手一边疾走,一边脱掉身上的黑色衣物。
四下里都是胡乱奔走的护卫、仆役,地上满是尸体和伤者,鲜血淋漓,已经被寒风吹成了血冰,受伤的人嘶声惨嚎着,崎芳园附近的两条街道,简直犹如战场一样凄惨。
胤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伤口嘶声谩骂:“太医,太医,给我找太医……哎唷,国朝每年花这么多饷银,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哦?”
哀嚎了几句,胤骍表现出了一位大胤亲王应有的最基本的素质,他比比划划的大声叫嚷:“抓住那些该死的刺客,抓活的……本王亲自和鱼长乐那老货去分说,一个活口,算你们守宫监一件大功!”
整齐、沉闷的脚步声响起,大队禁军士兵火急火燎的朝着这边汇聚过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超过一千名禁军铁骑。
这些禁军骑兵全都是身高过八尺的魁梧大汉,身披重甲,座下的战马也都披挂着厚厚的马铠,奔驰之时,精钢马蹄铁践踏石板街面,不断迸擦出一缕缕火星。
‘咚咚咚’,几名禁军骑兵将领从坐骑上腾空而起,重重的落在了胤骍身边。
他们右拳重重敲击胸口护心镜,精钢护掌和护心镜撞击,大片火星四溅,几名将领低头,隆声道:“王爷,末将等来迟了,王爷安好?”
“好个-屁!”胤骍冲着几个禁军将领破口大骂:“看看我身上的血,看看这刀口……唉哟,哪个杀千刀的,我的屁股,都成了三片了,我能好么?”
“去,抓人,抓人,那些该死的杀手,刺客,抓活的,我去和乐武打擂台,你们今天谁能抓一个活口,让他给你们在军中记功,记大功!”
胤骍昂起头,扯着嗓子尖叫:“四面八方的混蛋们,你们都给本王听好了。抓住那些该死的,敢在本王身上动刀子的混蛋,谁能抓到幕后主使,本王悬赏十……不,二十万贯!”
卢仚站在小楼楼顶,长枪缓缓从一个死不瞑目的箭手胸膛中扯出。
胤骍的悬赏,他听到了,但不为所动。
刚刚的混乱,分明有黑手在幕后操刀。
敢在四极坊做这样的事情。
能在四极坊做这样的事情。
这幕后主使之人,胆大包天,而且手腕通天。
他能派出这么多的死士,冲着四极坊的公子小姐们,尤其是冲着胤骍这样的亲王下黑手,幕后主使者的势力强大可怕,而且……细思恐极。
卢仚才不会为了一桩大功,或者二十万贯赏钱去拼命呢。
“这辈子,想要活得好,活得长久,活得逍遥快活,首先就是要有自知之明。”卢仚从箭手的身上撕下一块衣襟,一点点擦拭染血的枪头。
“是非全因强出头,爱管闲事死得快。”
卢仚低声的喃喃自语:“枪打出头鸟,出头椽子先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唉,古人这么多至理名言,一定要认真学习、琢磨钻研。”
‘呼’!
低沉的破空声传来。
一股寒意直扑卢仚后心,卢仚激灵灵一个寒战,猛地一转身,手中点钢枪犹如怪蟒翻身,伴随着‘嗡’的一声轰鸣,搅动水缸大小一团枪花,朝着身后六尺远狠狠一击。
拳头大小一颗精钢铁胆重重撞在了点钢枪上。
‘当啷、呛琅琅’一阵怪响,卢仚双手手腕一震,一阵酸麻胀痛袭来,小小的精钢铁胆上蕴藏了极强一股力道,点钢枪被打得弯曲如弓,卢仚立足不稳,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踏碎了小楼屋顶一大片屋瓦。
‘嘭’!
铁胆被卢仚一枪打落地面,被冻得僵硬的小院地面,被破开了一个海碗大小,深达一尺多的大坑。
卢仚朝着铁胆袭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隔着下方宽达二十丈的小院,对面院墙和一栋女墙的夹角阴影中,一名高挑枯瘦的黑衣汉子正在那里探头探脑。
见到卢仚一枪将铁胆打落,那汉子低声咒骂:“狗-娘-养的小-杂-种!”
狠狠朝着卢仚指了指,那汉子一个狸猫翻身,无声无息的滚下了墙头,没入了墙后灯光黯淡的街角。
卢仚呆了呆,双手一振长枪,凌空跃起,一步跨过了小院,落在了刚才黑衣人所在的院墙上。
卢仚从墙头跳下,顺着黑衣男子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
唯有他自己心知肚明,刚刚用铁胆偷袭自己的人,和那些箭手、杀手不是一路人——那些箭手、杀手,是毫无目的的随机杀戮,而刚才的黑衣人,他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的偷袭目标,就是卢仚。
而且他冲着卢仚低声咒骂的那一句,更是充满了强烈的个人情绪。
卢仚不会为了功劳和赏金去招惹那些箭手、杀手。
但是他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对自己有强烈敌意的人。
落到地面,脱离了四周高楼上的视线,卢仚的速度骤然加快了一倍有余,他几个大步冲出,就在前方街角看到了那个黑衣人。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件淡蓝色的大褂披在身上,正大袖飘舞的迈步疾走。
前方火光闪烁,一队禁军士卒打着火把,咋咋呼呼的闯了过来。
黑衣人当即一个转身,拐进了路边一条小巷。
卢仚向前大步狂奔,几乎是紧跟着对方拐了进去。
前面一队禁军士兵齐声呵斥‘什么人’,一名禁军军官当即厉声训斥:“瞎眼了?那是守宫袍,是守宫监的疯狗,招惹他们作甚?晦气!”
卢仚听得清楚,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他又加快了脚步,几乎脚不沾地的向前飞掠,脚尖只是在地面上轻轻一点,就快若旋风的向前冲出十几丈。
前方黑衣人对四极坊的小巷子似乎极其了解,他带着卢仚一阵疾走,七拐八拐中,就远离了刚才着火的崎芳园一带,半盏茶时间后,就来到了两座大院子之间的后门小巷中。
这里,偏僻无人。
宽达一丈二尺的小巷子,左右对开了两扇后门,门墙上各自挂着一对儿红色的灯笼。
黑衣人在这里停下,缓缓转过身,‘咯咯’的笑了起来:“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然好胆气,居然一路追了上来?”
“其实有点心虚。”卢仚笑呵呵的抖了抖手中点钢枪:“但是,我更是个小心眼。对那些想要害我的人,总要弄清楚对方是谁,不然,我晚上都睡不好觉的。”
黑衣人左手边那扇门户开启,伴随着刺耳的门轴摩擦声,一名身高九尺一二寸,身形魁梧如熊的壮汉大步走了出来。
“是我想要杀你,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
魁梧大汉满面虬髯,黑漆漆的面庞犹如铁铸,大冬天的,他就穿了一件蜈蚣扣的黑色劲装,下着一件灯笼裤,腰间扎了一条六寸宽的牛皮板带。
大汉刻意解开了上衣最上面的几个口子,衣领敞开,露出了大半截黑漆漆的皮肉。
借着两扇后门上四盏红灯笼的光,大汉袒露的胸膛上肌肉坟起,皮肤下一条条肌肉纹路犹如钢丝一样清晰可见,一条条粗大的血管浮在皮肤上,随着他的动作一扭一扭的好不吓人。
卢仚轻轻的抽了口冷气。
第三十八章 不敌
“橫炼?”卢仚晃了晃点钢枪,莫名有点紧张,又有点好奇。
当今大胤主流武道,培元、拓脉、开经、辟穴,以及以上的更高境界,讲究的是固本培元,养一口后天先天气息,挖掘身体内蕴宝藏,最终修炼出诸般不可思议的武道神通。
呵气成雷,束气成兵,腾空而行,铁掌碎云,诸般神通在世俗看来,和传说中神仙无异。
横练外功,一心一意熬炼肉身,将全身骨肉经络锻造成金刚般一块,则被视为旁门左道。
没有种种武道神异之处,唯独皮粗肉厚耐打,钢筋铁骨力大,跑得快一点,跳得高一点,除此之外,就连寿命也和寻常人无异,甚至因为过度摧残肉身,寿命比寻常人更短些。
这就是大胤的橫炼武修。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橫炼武修在早期修炼进度极快,战力极强,只要资源堆砌足够,短短数年时间,就能拥有培元境甚至是拓脉境的战力。
莱国公府也好,天恩侯府也好,乃至大胤的那些武勋豪门,都有专修橫炼功法的家将、家丁。
卢仚在卢氏族学读书时,就见过那几个嫡系长房公子哥身边的橫炼家丁,那都是一群横推八马倒、倒拽九牛回、肩膀上能跑马、胳膊上能立人的猛汉子。
长枪直指站在数丈外的大汉喉结,卢仚冷声道:“我一直想要找个橫炼高手练练。”
大汉‘呵呵’一笑,朝着卢仚指了指:“练练?不,只是玩玩。不过,今天玩的,是你的命。”
摇摇头,大汉叹了一口气:“看你这块,也是条好汉子,可惜,谁让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卢仚心里一动,正想套套这大汉的话,那汉子突然胸膛里一声低沉的吼声传来,他猛地一步迈出,一道恶风响起,他一步冲到卢仚面前,劈面一拳朝着卢仚脑袋轰下。
‘嘭’的一声炸响,这汉子一拳轰下,就好像一道狂雷在耳朵边炸响。
卢仚双耳剧痛,脑海中神魂灵光震荡,他下意识的双手一挑,点钢枪如长蛇出水,‘唰’的一下快捷无比的刺在了大汉的喉结上。
这一枪,卢仚只用了双臂的肉身之力,并没有催动元罡修为。
‘叮’的一声脆响,卢仚双手一震,点钢枪震荡着反弹了回来,大汉的喉结上多了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白点,除此之外他的皮都没破一点。
重拳直轰脑袋,卢仚百忙中一低头,脑后的单马尾猛地向上一甩,大汉直来直去的重拳笔直的轰在了卢仚的马尾辫上。
头皮剧痛,大片碎发喷溅,卢仚的马尾辫被一拳轰断了两尺多长,扎辫子的发绳寸寸碎裂,剩下的一尺多长的头发在拳风中乱舞。
卢仚向后退,急退。
大汉低沉的笑着,他的胸膛里‘咕隆隆’的气息声绵绵不绝,好似有好几头老虎藏在他的胸膛里低沉的喘息咆哮。
他一步一步的紧跟着卢仚,每迈出一步,就朝着卢仚的脑袋轰出一拳。
‘叮叮叮’一连串的清脆撞击声不绝于耳,卢仚手中点钢枪带起一道道刺耳的破空声不断刺出,长枪无比精准的,一次次的刺在了大汉的喉结上。
大汉紧逼十二步,连轰十二拳。
卢仚倒退十二步,连刺百多枪。
卢仚的枪法也算是上好了,百多枪,几乎全刺在了同一个位置。
但是大汉的喉结上,只是多了蚕豆大小的一片白斑,除此之外,依旧是油皮都没擦破一点。
巨大的反震力道袭来,卢仚的手腕被反震力震伤,手腕活动的时候,关节里隐隐刺痛,好似被扎了针一般。
“枪法不错,不过这点力道,这杆破枪,可伤不了我。”大汉低沉的笑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看着他上半身的肌肉怪异的膨胀起来,蜈蚣扣的黑色劲装绷紧,紧接着‘嚓嚓’几声碎裂开来。
大汉袒露上身,皮肤下一根根扭曲跳动的血管剧烈的蠕动着。
下一刻,他重拳冰雹,‘嘭嘭嘭’一连串密集的破空声炸响。
卢仚深吸一口气。
刚刚连出百多枪,卢仚同样只是用了肉身力道,但是显然,他的肉体力量,完全不是这大汉的对手。
一口气息绵绵不绝,体内沧海劲元罡滚荡,卢仚皮肤上一抹幽蓝色水光闪烁,他再次出枪,枪速骤然加快了一倍有余,尤其枪尖上一点寒光亮起,随后三寸多长的枪罡喷出,带着摄人心魄的裂空声直刺大汉喉结要害。
大汉变得认真了些。
他不敢再让卢仚枪罡笼罩的长枪刺击自己的喉结,而是用重拳轰向了卢仚的长枪。
‘铛铛铛’连续数十声响,大汉重拳和卢仚枪头不断撞击,大汉拳头更重,但是卢仚出枪速度更快。
平均大汉一拳轰出,卢仚已经刺出了七八枪。
密集的枪光连连刺击大汉的拳头,巨大的力道冲击枪杆,点钢枪一次次的被震得弯曲、反弹,犹如受创的怪蟒一样不断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骤然间一声巨响,卢仚手中点钢枪承受不住连续的撞击,从他手持的位置一直到枪头,丈八点钢枪一寸寸的碎裂,破碎的枪杆带着向四周急速飞溅。
卢仚轻呼一声,忙不迭的向后闪退,他可不敢用自己的身体硬接这些乱飞的钢枪碎片。
大汉却怪笑着,双手随意的护住了双眼前方,犹如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强行在飞溅的碎片中撞开了一条路,两步就冲到了急退的卢仚面前。
“死罢!”
大汉低沉的咆哮了一声,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前一撞,他收拳,转身,右肘横直,‘轰’的一声轰碎了空气,狠狠的砸向了卢仚的胸膛要害。
铁肘如重炮,蛮横无比当面袭来。
卢仚双手蒙着幽蓝色水光,惊涛手带起沉闷浪涛声朝着铁肘迎了上去。
双手刚刚和铁肘一碰,卢仚的脸色就一阵惨变。
用尽全身之力,更以元罡催动惊涛手秘技,卢仚依旧抵挡不住大汉铁肘上的恐怖力道。
略一碰触,卢仚就判断出,这大汉的橫炼修为高得可怕,他的力道起码是如今卢仚全力施为的十倍以上!
这家伙的肉身能有多强?
他的皮肤,怕是都已经淬炼得和套了五六层重甲的防御一般。
卢仚双手和大汉铁肘微微一碰,双手向后一甩,他的身体借力一晃,脑海中神魂灵光闪烁,眸子里青光流荡,脚下一抹无声的流风凭空而起,他的身体骤然变得轻快了许多,速度再次加快了一倍有余。
‘唰’!
大汉眼前一花,卢仚的身体化为一抹残影从大汉的身边掠了过去。
大汉铁肘骤然失去了目标,恐怖的力道落空,他立足不稳,向前猛地踏了一步。
骤然加速的卢仚已经到了大汉身后,他提起全部元罡,催动惊涛手,双手带起沉闷的水涛声,‘嘭嘭嘭’,连续一百零八掌连续击打在大汉的后心。
大汉一肘子落空,他一步向前踏出,身体前倾,已经来不及转身。
说时迟那时快,大汉深吸一口气,背后肌肉骤然鼓起三寸多高,黑漆漆的皮肤上带上了一层暗沉沉的金属幽光。
卢仚连续一百零八掌拍在大汉的背上,就听低沉的‘嘭嘭’声不断。
惊涛手一道道潜劲宛如海啸暗流,不断轰向大汉的身体,想要穿透他的皮肉防御,侵入他的五脏六腑。
惊涛手最擅长蓄势,一旦大势得成,潜劲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最终数十掌、数百掌的暗劲连绵一气,不断侵蚀对手的身体,能硬生生将对方的皮肉、颈骨、内脏等等全都以摧枯拉朽之势轰成粉碎。
但是卢仚的修为和大汉差距太大,一掌又一掌轰在大汉身上,就听闷声不绝,潜劲还没能侵入大汉的皮膜,就被好像大浪撞在了坚固的礁石上,潜劲撞得粉碎,没有一丝一毫侵入大汉身体。
不仅如此,更有可怕的潜劲不断倒卷反弹回来,一次次的冲击卢仚的手掌、手腕、手臂。
一百零八掌打完,卢仚体内元罡已经消耗了七八成,他喘着气,踉跄着向后飘飞六七丈远,骇然看着那若无其事缓缓转身的大汉。
大汉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耗费了点力气。
反而是卢仚,他的双手手腕、手肘,都已经被震得剧痛难当,尤其是十指指节,都已经红肿起来,指头关节几乎都脱臼了。
“你刚才说,想要找个橫炼高手练练?”大汉讥诮的朝着卢仚摇了摇头:“我说过了,就是玩玩。不过,玩的是你的命!”
大汉用力的左右歪了歪脑袋,他低沉的笑道:“好了,卢公子,有一说一,你这年纪,居然已经是拓脉好手,不容易,真不容易。”
“不过,没用,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你就必须死在这里。”
“记住我的名字,我是‘八臂熊魔’熊顶天,镐京熊氏武馆这一代当家的。啧,死在我手上,你不亏。两年前,司寇台一位开经一重的捕头,也被我一拳打了个半死,何况是你呢?”
熊顶天笑呵呵的看着卢仚:“要不,您配合点,别反抗了,我给您留具全尸怎样?”
“这正月十五还没过,大过年的,弄得血呼啦子的,也不吉利不是?”
卢仚抖动着双臂,元罡冲刷着双臂经络,缓解着手臂上的疼痛。
他看着熊顶天,干笑道:“还真打不过你,啧,下次我给你介绍个好对手……熊顶天是吧?我记住了,以后日子长着呢,熊氏武馆是吧?咱们以后多亲近!”
熊顶天的脸色顿时一变。
刚刚把卢仚引到这里来的黑衣男子一声唿哨,双手连挥,三颗拳头大小的铁胆带着破空声,呼啸着朝卢仚的后背打来。
第三十九章 撞上
卢仚和熊顶天过招,两人互换了方位。
此刻,卢仚正好被熊顶天和那黑衣男子,一前一后的堵在了中间。
卢仚面朝着熊顶天,黑衣男子瞅准了机会,又从卢仚的话里,听到了让他不安的话,他当即出手。
三颗铁胆呼啸而出,直取卢仚后颈、后心、后腰三处要害。
之前为了将卢仚引来这里,黑衣男子用一颗铁胆偷袭卢仚,拳头大小的铁胆,居然能震得卢仚倒退一步,可见这黑衣男子的实力也着实厉害。
当时小楼上,卢仚被偷袭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一群守宫监的好手,卢仚可以心无旁骛的应对偷袭。
此刻卢仚面前有熊顶天这可怕的高手,黑衣男子再从后突袭,卢仚不仅要应付三颗偷袭的铁胆,更要小心熊顶天的正面扑杀。
黑衣男子距离卢仚不到三丈。
铁胆刚发即至,距离卢仚后心要害不到三寸。
熊顶天深吸一口气,原本身高九尺的他身形再次膨胀,身高拔高了半尺有余,体型更是变得粗大了许多,浑身肌肉凸起,宛如铁铸的墩子一样恐怖。
浑身热浪翻滚,熊顶天狠狠一踏地面,庞大的身躯宛如全速飞驰撞击的野猪,带着沉闷的风声全力冲向了卢仚。
他张开双臂,一丈多宽的小巷几乎就被熊顶天的身躯占满,卢仚的正面已经再无丝毫闪避之处。
眼看熊顶天的双臂就要落在卢仚身上,三颗铁胆就要命中他的身体。
卢仚发丝舞动,衣袂翻舞,他的身边一道流风平白无故的吹起,他就好像风中的一朵蒲公英,快捷绝伦的,循着极其诡异的轨迹在原地一阵乱旋。
熊顶天和那黑衣男子双眼一花,在那一瞬间,他们没能看清卢仚的动作。
卢仚好似动了,又好似没动。
但是原本轰向卢仚后心的三颗铁胆,莫名的出现在卢仚的胸前。
熊顶天全速撞向卢仚,变成了他全速撞向了三颗铁胆,而原本攻击卢仚的三颗铁胆,也变得攻向了熊顶天。
卢仚身高几近九尺,和熊顶天的身高略有差距。
尤其熊顶天的身体拔高了半尺后,撞向卢仚后颈、后心、后腰的三颗铁胆,就撞向了熊顶天的心窝、肚脐眼和小腹下三寸的尴尬位置。
修炼横练外功的人,在速度、身法上,比起正统的武修原本就有差距。
熊顶天又是全速冲锋,卢仚的身法又是如此的诡秘莫测,三颗铁胆就好像瞬移一般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声闷响,三颗铁胆同时撞上了熊顶天。
熊顶天闷哼一声,咬着牙,双腿再次加速,硬顶着三颗力道惊人的铁胆,狠狠的撞向了近在咫尺的卢仚。
下一瞬间,卢仚的身体一旋,几乎是紧贴着熊顶天的身体,划过一道半圆,掠到了他的身后。
与此同时,卢仚的右脚轻轻在熊顶天的脚踝上一勾,右肘狠狠的、全力砸在了熊顶天的后腰。
卢仚这不算攻击。
他全力的一肘子,也只是砸得熊顶天后腰皮肉略微凹陷,没能对熊顶天造成任何伤害。
但是熊顶天的乐子可大了。
橫炼武者本来动作就不够灵敏,被卢仚这一绊、一砸,熊顶天立足不稳,庞大的身体一个踉跄,很是狼狈的腾空半尺,张开双臂朝着前方目瞪口呆的黑衣男子拍了过去。
‘嘭’!
熊顶天硬顶着三颗铁胆,正面撞在了闪避不及的黑衣男子身上。
沉闷的骨肉碎裂声中,黑衣男子头颅粉碎,上半身被铁胆轰出了两个透明的碗口大窟窿,瘦削的身体好似被野猪顶飞的兔子一样,轻飘飘的向后飞起。
三颗铁胆轰穿了黑衣男子的身体,‘当啷’一声重重落地,‘咕噜噜’的向后滚出老远。
黑衣男子的尸体喷洒鲜血,被熊顶天撞飞了十几丈,在小巷子里洒出了一条淋漓的血迹。
“老七!”
熊顶天瞪大眼睛,看着被自己硬生生撞死的黑衣男子,面孔骤然扭曲,比牛眼还大一圈的双眼骤然充血。
卢仚落地,静静的看着熊顶天。
他很笃定的看着对方——他可以确定,硬实力他的确不是熊顶天的对手,但是熊顶天似乎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一如他清早刚加入守宫监的时候说的那样,‘跑得快’,这是卢仚的特长。
而熊顶天这样的橫炼高手,他的实力再强,跟不上卢仚的速度,抓不住卢仚的身法,他又能把卢仚怎么样?
“熊馆主,这人,可是你杀的!”卢仚笑着,又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和熊顶天的距离。
虽然确认熊顶天的速度赶不上自己,身法赶不上自己,但是能拉开些安全距离还是好的。
尤其是,熊顶天如今已经气得双眼通红,头顶上白气滚滚,显然已经气急败坏,眼看着就要歇斯底里的要命关头,还是再小心一些为好。
“卢仚,你死定了。”熊顶天咬着牙发狠:“你死定了。”
“我要一点一点的零拆碎剐了你,我要一点点撕下你的皮肉,一点点碾碎你的骨头。”
“我要让你死无全尸,我要把你拿去喂狗!”
“你怎么敢,你就怎么敢,杀了我的兄弟?”
卢仚很认真的看着浑身散发出浓烈杀意的熊顶天,再次认真的提醒对方:“可是,人是你杀的。做人,不能太无耻,是吧?我们,要实事求是嘛!”
熊顶天牙齿咬得‘嘎嘣’作响,他怒视卢仚,正要说话。
卢仚身后,熊顶天的身后,这天长有五六十丈的小巷子前后两头,同时有一群人快步走了过来。
这些人,身穿各色各样的便服,拎着不同的灯笼火把,长得高高矮矮,生得胖胖瘦瘦。
但是无论是身穿绫罗绸缎,还是穿着粗布细棉,无论手上的灯笼是价值昂贵的琉璃走马灯,还是最普通的油脂火把,也不论他们长得高,长得矮,长得胖,长得瘦,他们都有一张普通平常,在人群中极其没有辨识度的面孔。
熊顶天身后,能有十七八人。
卢仚身后,能有十二三人。
小巷里两头加起来,能有三十人上下。
他们从这条小巷附近的好几条巷子里窜出来,要巧不巧的,或者说,是经过了精密计算、精心设计的,正好是在这个时间点,他们从四面八方,同时汇聚到了这小巷的两端。
巷子只有五六十丈长短,巷子里,只在巷子正中开了两扇门。
其中一扇门开启着,刚刚熊顶天就是从这扇门里走了出来,配合黑衣男子伏击卢仚。
卢仚和熊顶天大打出手,说起来慢,实则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黑衣男子已经死在了地上,而熊顶天发誓要撕碎了卢仚,卢仚却已经打定了主意‘风紧扯呼’。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熊顶天的身份来历,还怕以后不能报复回来么?
就在这节骨眼上,两伙人突然冒了出来。
他们原本闷头疾走,而且奔走之时脚下悄然无声,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比猫儿在小巷子里快步奔跑发出的动静还小。
卢仚和熊顶天相互紧张的盯着对方,两伙人一前一后堵住了巷子,两人居然都没能听到半点儿不对的声响。
猛不丁的见到巷子里站着的卢仚和熊顶天,两伙人同时刹住了脚步。
卢仚吞了口吐沫,他猛地转身,向后退了两步,贴着熊顶天刚才出来的那个院子的院墙站定。
他笑呵呵的看着站在巷子口一动不动的两伙人,干笑道:“刚刚崎芳园那边着火了,有人故意杀人放火……今夜这四极坊,不安定,诸位无事,还是赶紧回家的好。”
卢仚笑得很灿烂。
熊顶天则是狂笑了一声:“小子,东拉西扯的,救不了你的命。就这群杂碎?你指望他们能救你?哈,尔等报上名来,谁敢管我熊顶天的闲事?”
小巷子里蓦然刮起了一道寒风,两伙人手中的灯笼火把齐齐熄灭。
细微的破风声中,密集如雨的飞刀、毒针、铁蒺藜、铁沙子等暗器铺天盖地的朝着卢仚和熊顶天打了下来。
有几个身形矮胖的男子就地一个翻滚,他们生得矮胖圆润,但是在地上却无比灵巧的打着旋儿,翻着跟头,一抹抹寒光缠绕着身体,宛如刀球一样顺着小巷滚了过来。
有七八名身形正常的男子踏着大步,一声不吭的拔出沉甸甸的短刀,带着一股子与人同归于尽的决死之意,朝着卢仚和熊顶天狂奔而来。
更有几名身形高挑瘦削的男子,他们腾空而起,踏着小巷两侧的院墙,死气沉沉、静默无声的朝着卢仚、熊顶天杀了过来。
卢仚瞳孔一凝。
后知后觉的熊顶天双拳用力对撞,大吼了一嗓子:“啊哈,你们是刚才在大街上杀人放火的混球?天子脚下,镐京都城,你们也敢如此放肆?”
卢仚直翻白眼。
这头蠢货。
这些人刚刚在大街上杀人放火,没错,他们犯了重罪。
你熊顶天在这小巷子里埋伏守宫监所属,同样准备杀人,你又是什么好人?
深吸一口气,卢仚身边清风乍起。
那些密密麻麻的暗器距离卢仚还有一丈多远,他已经轻飘飘的腾空而起。
他越过了那些翻滚而来的男子。
他越过了那些大步奔来的男子。
他越过那些在墙头飞驰的男子。
他越飞越高,比起小巷两边的院墙高出了十几丈。
一道寒风吹过,卢仚就好像没有重量一样,顺着寒风向一旁一弹、一折,一步横跨二十几丈远,落在了远处一栋小楼上。
然后,他脚尖一点,身形一弹,再次乘风而起。
小巷里,就传来了熊顶天的谩骂声:“干,惨了!”
第四十章 死士
卢仚跑得飞快。
小巷里的那些杀手男子,一个个都是江湖经验老到至极的老手。
看到卢仚腾空而起,轻松跃起十几丈的身法,就知道自己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不可能追上卢仚。
没有任何一人徒劳的攻击卢仚,他们面无表情的,组成诡异的杀阵,联手杀向了熊顶天。
可怜熊顶天,一身橫炼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实力高深得很。
奈何橫炼武修,天生的弱点放在这里。
他跳不得多高,最多原地跳起五六丈。
他跑不得多快,最多比常人快一两倍。
而这些杀手的身法虽然不如卢仚,任何一人都比他跳得高,比他跑得快。
一群人围着熊顶天,各种歹毒的招式犹如暴风骤雨,偏偏没什么声响的笼罩住了熊顶天。
大把淬毒的暗器砸向熊顶天。
浑身肌肉凸起,熊顶天双臂一挥,大片飞刀、飞针、蒺藜、铁砂、金钱镖等物件四散飞溅。
他吐气开声,刚要一拳轰向一名凑到自己身前,朝着自己小腹连捅了七八刀的汉子,一个拳头大小的纸包就突然从人群中飞出,砸向了他的面门。
熊顶天下意识的一巴掌扇在了纸包上,‘噗’的一下纸包炸开,大片石灰飞溅,朝着他的面孔喷了过来。
熊顶天怪叫一声,双手急忙护住面门,迈开大步向后急退。
就算橫炼功夫修炼得再高,人体总有几处部位是极难修炼到的,眼睛就是这样的一处致命弱点,以熊顶天的实力,寻常人的拳头伤不了他的双眼,但是也挡不住歹毒的石灰。
刚刚向后退了两步,熊顶天的腰带突然一松。
这些杀手下手极狠,几乎毫无底线可言,他双手护着面孔向后退,两名杀手冲到他身边,先是用短剑朝着他的两侧腰子捅了七八剑,发现根本无法刺破他的皮肤,就干脆两剑劈断了他的腰带。
如此魁梧的熊顶天,腰带断裂,大灯笼裤‘唰’的一下就往下滑。
作为熊氏武馆的馆主,熊顶天毫无疑问是个要脸的。
他怪叫一声,近乎本能的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向下滑落的裤子。还没等他来得及将裤子提起,就听‘嗤嗤’几声响,他大灯笼裤里面的大裤头,被两个杀手几剑劈得粉碎。
又是一声怪叫,熊顶天猛地并起双腿,两手狼狈的挡住了身前。
地面上,四个圆滚滚的胖球一般的杀手飞滚而来,他们手脚齐动,犹如牛皮绳一样缠住了步伐散乱的熊顶天双腿,轻轻一掰一扯,熊顶天就大吼一声,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不等熊顶天挣扎爬起,一群杀手已经扑了上去。
有人朝着他脸上不断的撒石灰。
有人拎着一尺多长的钢针往他的耳朵孔里乱扎。
更有人拎着精巧的鹤嘴锄,朝着他双手挥舞时不小心露出来的小脑袋一通乱凿。
‘嗤嗤’声中,数十根黑漆漆的细细钢丝猛地缠住了熊顶天的脖颈、手肘、手腕、脚腕、膝盖,更是一通胡乱交错,将他的小脑袋也缠在了钢丝中。
七八个杀手倾尽全力,拉着钢丝腾空而起,站在小巷两侧院墙上狠狠一拉。
‘嘎吱’声中,熊顶天九尺之躯被硬生生拉得离地而起,好似蜘蛛网中的虫子一样挂在了空中。
剩下的杀手们各出手段,各种歹毒的招式朝着熊顶天就是一通乱抡。
熊顶天闭上嘴,闭上眼,两只耳朵犹如猪耳朵一样忽闪了一下,耳朵猛地闭起,将耳道遮挡得结结实实。
石灰洒在脸上。
钢针猛扎耳朵。
鹤嘴锄‘咣咣咣’一通乱打。
短刀、短剑,淬毒的钢针、铁椎等物在浑身上下乱刺。
甚至有人蹲在熊顶天身体下方,手持兵器,朝他‘辱没斯文’、‘不可名状’之处乱戳。
熊顶天浑身肌肉凸起,一根根血管跳动扭曲,苦苦抵挡着这些杀手毫无底线、毫无节操的疯狂围殴。
也就是他的橫炼功夫真的到了一个极高深的火候,就连寻常男子最脆弱的致命处都淬炼得坚硬如钢,三十位上下的杀手围着他一通捣鼓,七八个呼吸间居然没能伤损他分毫。
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泼油,烧之!”
熊顶天的身体骤然一僵,浑身毛孔一下子就渗出了黄豆大小的冷汗。
他如今的确是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但是他还是一个凡人,他还不是神仙。把他丢进水里,他会被淹死;把他活埋地里,他会被闷死;用烈火焚烧,他同样会被烧死。
胸膛里一声洪亮的咆哮声响起。
被杀手们怪异、下作的手段打得措手不及的熊顶天浑身肌肉膨胀,他四肢猛地向内一缩,站在院墙上疯狂拉扯钢丝的七八位杀手立足不稳,一头从院墙上栽倒。
一声大吼响起,熊顶天身边离得最近的几个杀手双耳同时喷出血水,被他这一声大吼震碎了耳膜,震伤了脑子。
熊顶天落地,他也顾不得大灯笼裤和裤衩的问题了,他双腿稳稳站在地上,‘呼呼呼’,伴随着沉闷的破风声,他双腿犹如攻城锤,朝着四周连续十几腿轰了出去。
围在熊顶天身边的杀手纷纷闪避,唯有那几个被吼声震伤了脑子的杀手闪避不及,被熊顶天一腿一个踢飞了出去。
骨折声不断,几个杀手飞起,一头撞在了小巷两侧的院墙上。
院墙崩塌,几个杀手变成了一团团狼藉的血肉,撞穿了院墙飞了进去。
熊顶天依旧闭着眼,挥动着双手朝着四周一通乱打。
他的动作飞快,拳头带起狂风,带起连片的炸雷声。
一群杀手硬生生被熊顶天逼得靠近不得,他们只能绕着熊顶天乱窜,好似一群凶残的鬣狗围着一头发狂的野牛,随时准备瞅准了空子,给熊顶天致命的一击。
但是这些杀手冷漠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丝焦灼的情绪波动。
他们已经在熊顶天的身上浪费了不少时间。
卢仚已经逃跑了有一小会儿。
他们一时半会的,还没办法拾掇了熊顶天。
他们的撤退路线,是经过了精心的计算,精心的设计,如果不出意外,他们此刻应该已经躲进了安全的藏身据点,足以避开后续的大胤官方大搜捕。
但是有了熊顶天和卢仚这一桩意外,他们这一队人预先准备的藏身据点,显然是不能用了。
“我等今日必死无疑,拖他一起上路。”刚才发号施令,要杀手们用火油烧死熊顶天的冷酷声音再次响起:“服燃血丹,和这厮玉石俱焚。”
杀手们的攻击骤然一滞。
他们纷纷退后了两步,张开嘴,一口将自己的衣领咬了下来。
一口将衣领扯得稀烂,这些杀手同时服下了一颗色泽殷红,表面有一丝丝黑色火焰纹路,看上去极其邪异的丹丸。
一个呼吸后,这些杀手同时发出了野牛受伤一般的‘哞哞’喘气声。
他们皮肤变得通红,双眼充血凸起,皮肤下一根根血管怪异的凸起,‘哗啦啦’的血液流淌声变得清晰可闻。
他们的心跳速度骤然加快了数倍,原本冷漠,甚至死气沉沉的目光,骤然变得疯狂无比。
十几个拳头大小的瓷瓶被这些杀手投掷了出去。
熊顶天挥动重拳,将投向自己的瓷瓶全都击碎。
瓷瓶破碎,亮晶晶的火油洒遍了熊顶天的双臂,火油中混有白磷等引火物,一碰到空气,加上瓷瓶碎片的摩擦,磷火‘呼’的一下在熊顶天的手臂上燃烧起来。
熊顶天闷哼,痛呼。
刀枪劈砍,他丝毫无惧,但是这烈火焚身,却让他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痛苦。
不过,橫炼功夫到了他这种地步,他的皮肉对烈火的抗性也比寻常人强出了许多,虽然痛,但是他依旧咬着牙,亡命的挥拳攻击,一头撞在了小向一侧的院墙上。
院墙后面,就是刚才熊顶天藏身,准备埋伏卢仚的小院。
小院里灯火昏暗,熊顶天嘶吼着破墙而入,挥动着两条燃烧的手臂,亡命的朝着前方的大门冲去。
冲出大门,就是一条大街,此刻外面大街上密布无数的禁军、衙役、武侯、守宫监,只要能冲过小院,只要能冲出大门,这些杀手就死定了,而他也就彻底安全了。
服用了所谓的燃血丹,变得疯狂的杀手们飞扑了上去。
他们原本身法就比熊顶天快了不少,服用燃血丹后,他们更是快得犹如鬼魅一样,而且变得力大绝伦,更是悍不畏死。
他们一个蹦跳就冲到了熊顶天身边,七手八脚的缠住了他,将他重重的抱摔砸在了地上。
拳击,膝顶,牙齿撕扯,更有各色兵器疯狂的劈砍穿刺。
拳头撞得粉碎。
膝盖撞得稀烂。
牙齿被反震力量震成了碎片。
各色兵器也在熊顶天的身上撞得扭曲折断。
熊顶天痛呼大吼,朝着小院大门的方向狂呼:“来人啊,有刺客,这里有刺客!”
刚刚飞窜出去的卢仚,此刻又跑了回来。
他刚刚只是当着这些杀手的面,装模作样向远处逃遁,实则是他只是在数百丈外略等了一会儿,又原路冲了回来。
见到那些失去灵智的杀手在疯狂的攻击熊顶天,卢仚从腰带里掏出一颗弹丸,抖手打上了天空。
‘嘭’!
一团血色火光在空中爆发。
四面八方喧哗声大起,眼看着一个个守宫监的高手腾空而起,踏着屋脊朝着这边飞速奔来。
四周街道上,也响起了大队禁军快速奔驰的声响。
第四十一章 构陷
灯笼火把,照得四周通明。
高空,数十只矫健的鹰隼凌空飞舞,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啼声。
卢仚遇袭的小巷,四周街面已经被彻底封锁。
成群结队的铁甲禁军在街上巡弋,身穿各色袍服的守宫监所属,带着强弓硬弩,守住了四周高楼,朝着远近的小院虎视眈眈。
守宫监罗轻舟,风调坊令水英,风调坊禁军驻军左将军乐山,还有司寇台在风调坊的几位总捕头齐聚小巷,一个个面色阴沉。
一共三十二名杀手,有五人被熊顶天踹死。
借着灯笼火把的光,几个司寇台的仵作将这五个几乎零碎的杀手,整齐的铺在了油布上,一点点的检查他们的尸体。
其他二十七名刺客,则是死得整整齐齐。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异样的红色,一个个肌肉痉挛、关节绷紧,好似僵尸一样僵硬且沉重。他们在小巷的墙根下一字儿排开,每个人也享有一块油布的待遇。
刚刚卢仚发出信号,守宫监和禁军四面合围,这些杀手一个都没跑掉。
或者说,服用了燃血丹的杀手,他们已经绝了逃跑的念头,被包围时,他们拼死反抗,每一个都豁出去了性命亡命搏杀,守宫监和禁军分别付出过百人的伤亡,才将他们斩杀当场。
地上满是血水,寒风吹过,血水已经冻成了厚厚的血冰。
这些杀手服用了燃血丹后,生命力、体力变得超乎想象。
他们体内的鲜血几乎流光了,这才倒在了守宫监的弓弩,以及禁军长矛大戟的攒刺下。
油布上,这些杀手被扒得干干净净,身上密密麻麻的尽是各种狰狞的伤口。顶着寒风,仵作们围着这些杀手的尸体,一点点的切割剖析,寻找着最细微的蛛丝马迹。
几名守宫监的高手画师,在一旁撑起了画板,借着灯光,瞅着那些杀手的尸体,认认真真的描绘着他们的图影画像。
每画好一张,就有守宫监的人将画像第一时间送走。
这些画像会被复制上数千、数万份,然后发去四面八方,让各大衙门的人按图索骥,追查这些杀手可能的身份、底细。
附近几座园子的主人,已经被‘请’了出来,一个个冻得哆哆嗦嗦,面色惨白的顶着寒风站在巷子口。
司寇台的办案老手们,正穿堂入室,一寸寸的搜索着附近的几座宅子。
罗轻舟等人站在一旁,面沉如水,不发一言,等待着仵作们和那些办案好手的报告。
四极坊已经大致安静了下来。
那些箭手、杀手,就好像混入了大海的水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仚逮到的这群杀手,是守宫监、司寇台、禁军、风调坊令衙门等官方势力,抓到的唯一线索。
罗轻舟等人,亲眼目睹了寥寥二十几名杀手犹如野兽一样呼号死战,短短几个呼吸间,给守宫监和禁军造成了大量伤亡的可怖场景。
这些家伙,毫无疑问是‘死士’。
在镐京城,豢养这么多死士,作出这样的大事来,这幕后之人……细思恐极!
不用想都知道,等明天天亮了,大胤高层会是如何的雷霆震怒。
一大堆的麻烦等着大家伙呢!
越是想到上面动怒后,自己可能的悲惨下场,罗轻舟、水英等人越是心烦意乱。
他们的脸色就变得越发的僵硬、冰冷,一双儿眸子就好像刀锋一样,冷飕飕的钉在了跪在小巷正中的熊顶天身上。
倒霉的熊顶天。
刚刚被一群疯狂的杀手按在地上围殴,仗着强横的身躯硬是扛了过来。
在那些杀手的亡命攻击下,熊顶天只是受了一些不足挂齿的轻微小伤。
伤不要紧。
现在的情势,很要命。
浑身光秃秃的熊顶天,双手抱着头,一脸呆滞的跪在小巷里,寒风吹过,他浑身浓密的毛发乱舞,被烧得漆黑的双臂,隐隐散发出烤肉的芬芳。
守宫监、司寇台、风调坊令衙门的一批高手,吹鼻子瞪眼,凶神恶煞般团团围住了熊顶天。
卢仚双手揣在袍袖里,朝着面前的几个积年的办案老手不断的微笑点头。
“几位大人,事情就这么回事。”
“小子卢仚,卢是泾阳卢的卢,仚是上人下山的仚,我是天恩侯府族人,今天刚刚加入的守宫监。方才在混乱中,瞅准了一个行迹诡秘的黑衣人,仗着自己有几分手段,鼓起胆子,就追了上来。”
“哦,对了,那黑衣人,就是那块油布上的那个。脑袋被崩掉了,身上还破了两个大窟窿的那位,这肯定是杀人灭口啊,您说是不是?”
“这家伙,还用一颗铁胆背后偷袭我。”
“我可是有人证的,那,老何大哥,还有我们这一队的鲁天星大人,他们都看到了,那厮一颗铁胆背后偷袭我,被我用枪打落在地面。”
“我的枪?”
“哦,我的那杆点钢枪啊,喏,你们看,这边,这边,这边的墙壁上,这些碎片,不都是么?我和这个大块头大战了一场,他好生凶狠,硬生生将我的枪给打碎了。”
有司寇台的捕快窜了过去,在两侧院墙上仔细的勘查起来。
“我从小谨慎……嚇,直说吧,小子从小怕死,别的功夫也学得不怎么样,就是跑得快。”
“我这一路追了上来,就追到了这里。然后,这个大块头就跑了出来,冲着我喊打喊杀。”
“他的实力,很强,很强,我根本不是对手啊。”
“所以,我就准备逃……不,我就准备招呼兄弟们来围捕这个家伙不是?”
“结果,我刚准备发讯号,这群死鬼就蹦了出来。”
“他们也是,一见面,就冲上来冲着我下了毒手。”
卢仚朝着跪在一旁的熊顶天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声音,但是声音却有恰好能够让熊顶天听得清楚:“所以,诸位大人,这家伙,肯定是这些杀手的同党。只要将他带回去严刑拷打,一定能查清背后的主使人!”
熊顶天急了。
他猛地抬头看着卢仚,嘶声咆哮起来:“小子,你休要胡说八道。”
熊顶天心里清楚得很。
他受人之托,来这小巷子里伏杀卢仚,这其实不算什么大事。
卢仚不是还没死么?
只要说一句‘私人恩怨’、‘打架斗殴’之类的借口,有委托他办事的那人暗中相助,熊顶天最多挨一顿板子,罚一笔钱,最惨最惨,被刑拘个大半年,这事情就这么过了。
但是卢仚说他是这些杀手的同党,这是要把他,把他全家,把他的熊氏武馆往死里坑啊!
这些杀手做得好大事。
在四极坊,在风调坊的中心地段,在皇城的隔壁,如此肆无忌惮的杀人放火。
而且杀的是各方诸侯的质子,烧得是这些质子在镐京的居所。
这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谁牵扯进去,都是要满门抄斩的!
熊顶天嘶声咒骂道:“我不认识这些人,我和他们无关,我是熊氏武馆的馆主熊顶天,我来这里,是为了揍这小子一顿!”
熊顶天狠狠的指了指卢仚。
他也颇为奸猾,他说他只是想要揍一顿卢仚,没说他有目的的想要杀死卢仚。
如此,就算事情闹开了,他最多是一个蓄意伤人,不是蓄意谋杀,罪名也要轻许多呢。
卢仚瞪大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熊顶天:“哈,你在说谎,你简直是,寡言廉耻,完全是胡说八道。我们无冤无仇的,我甚至都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藏在这里揍我?”
熊顶天冷笑道:“你才是胡说八道,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你是卢仚,你是泾阳卢氏的族人,天恩侯府的子弟,今天刚刚加入守宫监的卢仚!”
熊顶天这话刚开口,他就觉得事情不对了。
他张了张嘴,整个人陷入了彻底懵逼状态。
卢仚摊开双手,朝着几个一脸怒火的办案老手苦笑道:“几位大人,你们听到了,刚刚小子自报出身来历,小子懂规矩,配合办案嘛,要把自己的出身、经历之类的,全都说清楚,这才方便诸位大人造档案、造案卷不是?”
“可是这厮,怎的如此奸猾?他刚刚听到小子的身份来历,他居然就说认识小子,是为了在这里揍小子一顿。”
卢仚摇头感慨道:“可见,这些杀手,不仅仅凶残歹毒,更是奸诈阴险。”
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熊顶天,卢仚向几个办案官员建议道:“他刚才说,他是熊氏武馆的馆主?这熊氏武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藏身的窝点,也不知道熊氏武馆的人,是不是他们的同党。”
卢仚眯了眯眼:“小子斗胆,建议诸位大人这就调动人马,包围熊氏武馆,将他上下亲族一律逮捕,连带和他平日里有交情的故旧、好友,也都一网打尽,然后一个个认真、仔细的严刑拷打,一定能有所发现!”
卢仚笑得很灿烂。
要杀熊顶天,不用这么麻烦。之前一番交手,卢仚判断出来,熊顶天一身橫炼,果然强横无匹,实际战力绝对达到了拓脉境之上的开经境。
但是,单单要杀熊顶天,卢仚有十足的把握。
构陷熊顶天,不是卢仚穷极无聊,而是他想要看看,把熊顶天送进大牢后,究竟谁会来救他,又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来救他。
无论幕后主使者是谁,想要从守宫监手上捞人……也是一桩大-麻烦吧?
麻烦,那就对了!
熊顶天双眼气得通红。
他‘嗷’的一声大吼,猛地原地纵起,一拳朝着卢仚的脑袋砸了下来。
第四十二章 召见
被卢仚三言两句呛得狠了,被逼到了级处,熊顶天顿时发作。
四周禁军重兵合围,守宫监、司寇台、风调坊令衙门各大官府机构无数高手尽聚于此,长枪大戟、重甲厚盾,更有无数强弓硬弩扼守四面八方。
如此情势,熊顶天悍然出手,当众袭杀卢仚!
如此行径,蠢不可及。
原本卢仚只是扣上了七八成的黑锅,这一下子,被熊顶天自己结结实实的扣上了十成十。
围在熊顶天身边的守宫监、司寇台所属惊呼倒飞,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熊顶天居然敢出手反击。熊顶天的身量极高、极雄壮,犹如一头黑熊暴起,双臂一振,十几个人都打着滚飞了出去。
一声大吼如雷霆炸响,正询问卢仚口供的几个司寇台办案好手怪叫一声,双耳中喷出血来,几个人的耳膜都被熊顶天的大吼声震碎了。
这些办案好手极精明、级细致,精通大胤诸般法律条文,精通官府衙门之间往来的明规矩、潜规则,他们办理各种案件,是顶尖的行家里手。
只是他们并非司寇台捕头编制,精通案牍之事的他们,修为未免极弱。
耳膜破碎,几个办案好手丢下手中纸笔,双手下意识的捂住耳朵,张开嘴放声痛呼,嘴里已经吐出血来。
熊顶天一声大吼,不仅震碎了他们的耳膜,连他们的内脏都震伤了。
小巷中,几个司寇台的捕头气急败坏的齐声喝骂。
高楼上,守宫监的弓弩手们拉开了弓弩,却看着乱滚乱晃的人影不敢射击。
小巷两侧,禁军们齐声呐喊,长矛如林向前一挺,想要列队冲击,同样被那些被撞飞的守宫监、司寇台的人挡住了去路。
正检视那些杀手尸体的司寇台仵作们齐声怪叫,他们一个个丢下了手中工具,很有自知之明的抱头往墙角一缩,更有人顺势往小巷两侧就地一滚。
罗轻舟双眼一凝,他腰间软剑无声无息出鞘,犹如一条灵蛇横贯虚空。
寒光一卷,将当面飞来的几个守宫监、司寇台的人无声接住,化解了他们身上沉重的力道,让他们平安落地。
剑光一亮,罗轻舟一步迈出,比几个司寇台的捕头快了不止一步,带起一声凌厉的破空声扑向了暴起发难的熊顶天。
百忙中,罗轻舟向几个司寇台捕头斜睨了一眼。
见到他们的反应、出手都比自己慢了不止一筹,罗轻舟不由得微微一笑,心中颇为得意。
看来,在镐京城内,诸多衙门当中,守宫监的硬实力,还是要比其他衙门高出一截。
心里正嘚瑟中,罗轻舟身边一道狂飙掠起,‘呼啦’一声冲了出去。
罗轻舟心头猛震,骇然抬头望去,只看到了那身穿重甲的魁梧背影。
大吼声中,重拳当头砸落,身边几个人吐血倒地乱滚。
卢仚将熊顶天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熊顶天极其凶悍,但是他的身法、速度是硬伤,卢仚本想避让一二,借身法闪避开,不和熊顶天硬碰硬。
但是四周尽是各大衙门的人手,众目睽睽之下,熊顶天是要袭杀卢仚,若是就这么避让开了,未免坏了自己的名头,落一个‘贪生怕死’,又或者‘滑不留手’的‘弱鸡名声’。
重拳袭来,卢仚大喝一声,体内刚刚恢复小半的沧海劲元罡全力震荡,双手顿时蒙上了一层幽蓝色的水光。
一阵波涛轰鸣声在小巷中响起,卢仚原地立正,双掌连环轰出,同时放声呵斥:“好,熊顶天,你想要杀人灭口,这正坐实了你的罪名!”
气急败坏飞扑而来的熊顶天,声势顿时弱了三分,出手更变得慢了三分。
卢仚双掌顺势席卷而上,‘嘭嘭嘭’,连续十几掌轰在了熊顶天的拳头上。
巨大的冲击力袭来,卢仚闷哼一声,双掌和熊顶天的拳头对撞一次,身体就剧烈的震荡一次,然后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一步。
十几掌对撞,卢仚倒退了十几步,双掌剧痛,好似骨节都碎掉了,双肘、双肩的关节更是齐齐脱臼,远近人等都听到了卢仚骨节脱出时的‘咔嚓’脆响。
罗轻舟百忙中赞叹:“果然是我守宫监的好汉子。”
几个司寇台的捕头紧跟着罗轻舟飞扑而出,全速冲向了熊顶天。
听到罗轻舟的自吹自擂,一名面皮漆黑的捕头低声讥诮:“守宫监?好汉子?哈,这年头好汉子就变得这么便宜了?”
罗轻舟大怒,冲锋之时也不忘扭头瞪了对方一眼。
那黑皮捕头也是毫不示弱的朝着罗轻舟狠狠一瞪。
两人齐齐冷哼一声,不由得又同时加快了脚步,越发迅速的冲向了熊顶天。
卢仚连退十几步,好容易站稳身形,熊顶天重拳已经带着破空声当头砸下。
卢仚双臂垂落,已经无力反抗,他长啸一声,就要施展身法避开熊顶天,一条魁梧的人影突兀的从他身后冲过,一拳正面轰向了熊顶天砸落的重拳。
‘咣’的一声巨响。
好似一道闷雷在小巷里响起。
熊顶天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他的右臂‘咔嚓嚓’寸寸碎裂,居然被这人一拳将他整条手臂打得犹如甘蔗一样碎掉。
眼看着熊顶天的手臂异样的扭曲、抖动,他的皮肉一块块色撕裂开来,一块块白色的碎骨带着血水,从撕裂的皮肉中飞出,犹如箭矢一样带着刺耳的啸声破体飞出老远。
熊顶天的惨嗥声大作。
那身穿重甲的魁梧身影向前迈了一步,任凭痛极的熊顶天左拳狠狠的砸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咣’!
熊顶天的左臂被这人团身一撞,他的左臂就重蹈右臂覆辙,也被撞得一寸寸碎裂开来。
随之,这人蛮横无比的撞进了熊顶天的怀里,一个座山靠狠狠靠住了熊顶天的胸膛上。
熊顶天的胸膛凹陷,肋骨发出爆豆子一样的碎裂声,他庞大的身躯向后倒飞,被撞得双脚离地半尺多高,犹如轻灵的燕子一样向后滑翔了十几丈远,一头撞在了小巷那一端结阵的禁军队伍上。
几块厚重的彩绘兽面纹犀牛皮包钢重盾拦住了倒飞的熊顶天,就听一阵巨响,手持重盾的禁军将士被撞得向后连连后退,数十名牛高马大的禁军精锐被撞得满地乱滚,熊顶天这才借着这一遮挡的力量停下了身体。
一口老血喷出七八尺远,熊顶天的面皮变得惨白一片,他直勾勾的盯着将自己重创的魁梧身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翻了个白眼,软塌塌的昏厥倒地。
“一群废物!”悍然出手,轻松一击重创熊顶天的魁梧男子轻轻松松的拍了拍手掌,慢悠悠的说道:“真正一群废物。”
转过身,魁梧男子朝着飞驰而来的罗轻舟和几个捕头指了指。
“哦,诸位不要误会,我不是特指诸位的哪一个,而是说,除了我禁军儿郎,你们在场的所有人,什么监,什么台,什么衙门,有一算一,全他-娘-的废物。”
摇摇头,这生得身高八尺开外,形如熊罴,面如獬豸,气焰嚣张跋扈的青年仰天感慨:“国朝每年花费大把的薪俸,居然就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哎,依我说,干脆把你们全部赶走,让你们滚回去吃老米饭去,把你们的薪俸节省下来,全部供养我禁军,我禁军儿郎起码能增添数倍,啧啧。”
巷子里,守宫监、司寇台、风调坊令衙门,无论是监丁、捕快、衙役、武侯,还有在坊令衙门里执勤的巡坊御史等等,在场的所有非禁军系统的人,无不面红耳赤,一个个莫名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目光不善的盯着这猖狂跋扈的男子。
但是,没人开口吱声。
其一,这男子的确,轻轻松松一人重创、压服了熊顶天。
其二,他是禁军驻风调坊驻军左将军乐山,他姓‘乐’,本朝大将军乐武的那个乐,也是当今乐太后的那个‘乐’。
“没话说了?”乐山‘咯咯’笑了几声,双手抱胸,横着膀子往回走了两步。
走过卢仚身边,乐山突然伸手,用力的拍了一下卢仚的肩膀,伸手比了比自己和卢仚的身高,很是惊讶的发现,卢仚居然比他还要高了一寸多点。
“好汉子,不错,你这人品、模样,进守宫监,有点可惜了,那都是一群见不得人,专门干黑活的阴损混账……进我禁军怎样?只要你进来,我先给你一个实权校尉的前程。”
罗轻舟怒了。
他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乐将军,卢仚是我守宫监的人。”
乐山翻了个白眼,‘噗嗤’一声开口了:“我刚才听到他叫卢仚啊,他就是那个气得白长空当街吐血的卢仚嘛,所以我才有兴趣招揽他。”
乐山向卢仚笑道:“好好考虑一下,啊?”
罗轻舟的脸色越发阴郁。
卢仚朝着乐山笑了笑,没吭声。
刚刚站在小巷口,熊顶天暴起发难的时候也没用任何动静的风调坊令水英,背着双手,目光如寒泉,一眨不眨的盯着卢仚。
就在这时,高空一声清啼响起。
一头翼展超过两丈的大白鹤扑腾着翅膀缓缓降落,一名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身量颇为精瘦矮小的小太监从鹤背上跳了下来。
喘着气,小太监大声叫嚷:“唉哟,你们这里谁管事啊?得了,天子召见,赶紧的!”
第四十三章 觐见
被天子召见,卢仚本以为没自己事情。
没想到,那传令的小太监特意叮嘱了一声,罗轻舟就满脸是笑的招呼了卢仚,让卢仚也混进了前往九曲苑觐见的队伍。
穿过四极坊,往北一里地,有一座长桥横跨运河,直通皇城。
补充一点,大胤的皇城,分为三个部分。
皇城正北,是宫城,这所在不用多介绍。
皇城之外的区域,分为‘武胤’和‘鲲鹏’两大‘超品’坊。
西边是武胤坊,大将军府、守宫监、宗正府、司寇台、太府、少府、禁尉府、羽尉府等大胤武朝的‘传统’衙门,尽在武胤坊中。
东边是鲲鹏坊,丞相府、御史台、太史台、国子监、太学,以及近些年,随着文教势力崛起,在丞相府下新设的六部衙门等,全都在鲲鹏坊内。
顺着宫城的南城墙,沿着宫城的护城河向东疾走,穿过武胤坊和鲲鹏坊,经过一座座肃穆森严的官府衙门,在鲲鹏坊的最东边,顺着运河岸向北转,又沿着宫城墙根疾走一阵,就到了白天里白长空等人经过的石桥。
顺着石桥跨过运河,就是九曲苑。
卢仚跟着罗轻舟,一路骑着快马疾奔,从四极坊到九曲苑门口,就耗费了大半个时辰。
他们骑乘的,还是从禁军借用的,混有异兽血脉的特种马匹。
如果换成普通的战马,或者民间的驭马,想要从四极坊横穿皇城赶到九曲坊,怎么也要小半天的时间。
镐京城,太大!
镐京城内的坊市,太大!
值得一提的是,乐山在路过宫城南门的时候,就离开了队伍。
他派了自己的一个副手跟着队伍前行,而他自己则是叫开了宫门,径直入宫去了。
乐山离开后,罗轻舟轻哼了一声:“嗯,大将军的消息也不慢,这是及早去给太后报信了。”
一行人赶到九曲苑的时候,东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在九曲苑的正门牌坊下马,卢仚跟着一行人在极尽华美的九曲苑内拐拐绕绕了许久,等到他们来到一座靠湖的大殿门前时,天色已经大亮。
一群小太监已经等在了这里。
卢仚等人到了,小太监们急忙引着他们进了一旁的偏殿里,催促着一群人沐浴、更衣,浑身上下焕然一新,更洒上了一些香粉、香露,耗费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将一群人引进了一旁的大殿。
踏入大殿的一瞬间,卢仚的心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这里,是天子居所。
能够踏入这里,距离他的目标,分明又近了几分。
“哎呀,都来了?辛苦,辛苦,昨夜平定四极坊,你们可都是有功之臣。”静谧的大殿内,突然响起了笑声。
卢仚抬头,就看到大殿最里面的宝座旁,身高八尺、腰围八尺,生得珠圆玉润、白皙水嫩的鱼长乐,正朝着他‘呵呵’笑着。
卢仚端正神态,收敛目光,显得很恭谨的微微低下了头,只是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四周。
然后,卢仚就被坐在九龙宝座上的天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天子胤垣,他的相貌长相,都不用说了,皇家血统千多年的优中择优,天子的长相、气质,都是人间拔顶的存在。
只是此刻的天子,有点给皇家血统丢人现眼。
身穿一裘紫黑色鲲化鹏大袍,披散着长发,两个黑眼袋极其明显的胤垣歪歪扭扭的坐在宝座上,白净的面皮上,左边面皮充斥着异样的红晕,一副很亢奋的模样。
而他右边的面皮呢……
大胤武朝的天子陛下,他的右边脸皮满是淤青,而且有三条清晰可见的血印子,从他的耳朵下面直接划拉到了嘴角附近。
他的脸上涂了一层薄薄的白色油膏,隔着老远,卢仚都能闻到一股子极其清凉、馥郁,绵绵泊泊直透内腑,让五脏六腑极其享用的凉凉药味。
可见,胤垣脸上涂抹的,应该是顶级的内廷秘制伤药。
他的右边面皮,是外伤,看这痕迹,应该是被人在脸上糊了一巴掌。
但是,堂堂大胤武朝的天子,万万亿子民的至高主宰,谁敢在他脸上糊巴掌?
不仅是卢仚,就连罗轻舟,以及司寇台的一名总捕头,还有风调坊的坊令水英,一群人全都愣在了当场。
天子被人殴打了!
是谁干的?
罗轻舟和司寇台的捕头不敢吭声,他们乖巧的低下头,不敢多看、乱看。
水英则是猛地上前一步,皱着眉看着天子厉声呵斥:“陛下乃大胤亿万黎民之主,一身安危牵扯着大胤社稷、国祚,敢问天子为何变成如此模样?”
身为文教弟子,水英有着罗轻舟这样的皇家内廷衙门所属,以及司寇台这些‘鹰犬’万万不可能有的底气和胆气,见到天子身上的异状,他就是敢正面呵斥,质询天子。
胤垣目光闪烁,扭头看向了宝座旁的一座三足祥云鼎。
鱼长乐则是咳嗽了一声,指着水英曼声道:“水英,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呢?”
水英昂起了头,狠狠的盯着鱼长乐喝道:“鱼长乐,你身为内廷诸监之首,天子有恙,你就是罪魁祸首。保护天子不利,你罪该万死。”
鱼长乐圆润的面庞顿时皱起。
有点苦恼的看向了天子面庞。
这事体,如果闹大了,被外廷的朝臣官员知晓,天子被人糊了一巴掌,这肯定会引起无数人文教官员的口诛笔伐,他鱼长乐又得臭名远扬一番!
眼看着水英将火烧到了鱼长乐身上,胤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好啦,好啦,没什么大事,昨天我开心嘛,高兴嘛,一时兴起,找了条钢背熊摔跤嘛,哎,没想到,最近和祺妃‘乘’烛夜游次数太多,腰酸腿软,一不小心,被那熊掌糊了一巴掌。”
说着说着,胤垣的兴致变得高昂起来。
他得意的笑道:“可是,我也不是吃素的啊,那钢背熊刚刚糊了我一巴掌,我就一巴掌抓住了它的要害,狠狠一扯破了它的力道,将它抱摔倒地,然后拗断了它的脖子。”
‘呵呵’笑了几声,胤垣得意的拍了拍手:“四只老大、肥美的熊掌,从昨天下午让人炖着,稍后午宴,几位卿家都陪着我好好的喝点、吃点。”
“啧啧,八十年钢背熊的老熊掌,那叫做一个肥美、膏腴,啧啧,妙不可言啊!”
水英呆住了。
卢仚一众人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因为开心,天子找了一条钢背熊摔跤?
虽然挨了一熊掌,但是天子却赢了摔跤,剁了熊掌准备今天当午餐?
卢仚隐隐觉得有点不对。
听天子的话,什么叫做‘一巴掌抓住了它的要害’?
这熊身上,能够一巴掌被抓住的要害……
啧啧,细思恐极。
天子对那头熊,究竟做了什么?
水英的脸色逐渐发红,他浑身哆嗦着,突然一声大吼:“陛下,你如此形状,简直……”
胤垣轻飘飘的挥了挥手:“昏君嘛,不用你说,我自己知道……”
水英的红脸迅速变成了紫红色,他被胤垣的这句话堵得差点吐血。
‘呵呵’笑了两声,胤垣歪了歪脑袋,眯着眼看着水英:“我懂,我不该做这种事情,作为天子,和一头狗熊搏杀,有点……的确有点说不过去哈。”
“不过,开心嘛,高兴嘛,偶尔放肆一下,是不是?”胤垣笑得很灿烂。
“天子为何如此开心!”水英阴沉着脸问出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白长空昨天被气吐血了。”胤垣张口就来,一旁的鱼长乐已经伸出了手,想要捂住他的嘴,但是硬生生没能来得及阻止他。
鱼长乐伸出手,五指开合了几下,他干巴巴的笑着,收回了肥厚的手掌。
水英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胤垣。
他的表情分明是在说——‘我知道你是昏君,但是没想到你居然王-八蛋到这种程度’!
胤垣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朝着水英干笑道:“好啦,好啦,开玩笑而已,我说我这是昨天偷摸小宫女的翘-臀,被祺妃发现,她吃醋给了我一巴掌,你信不信呢?”
“你肯定是不信的,那,我就懒得解释了。”
“嗯,水英啊,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罢。”
“你看,四极坊失火,还死了这么多人,你身为风调坊的坊令,你这个官,可没当好,你不是一个合格的风调坊令,那么,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呢?”
胤垣双手放在肚皮上,很是笃定的问水英。
卢仚眸子里精光大盛,他瞪大眼睛看着胤垣,差点就鼓掌叫好——这话,问得劲道啊!
胤垣和鱼长乐居高临下,目光扫过被招来的一众臣子的脸。
两人同时看到了卢仚那一脸的惊叹和钦佩,不由同时微笑。
水英身体晃了晃,他看着一脸微妙的胤垣,‘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臣,惶恐……臣,有罪……臣……”
胤垣急忙一摆手:“别玩乞骸骨的那一套把戏,我不认啊……你要乞骸骨,最后头疼的还是我,你的那些师长、同年,又得在九曲苑门口敲锣打鼓,用脑壳撞牌坊,何苦呢?”
“做臣子的,每个月都从我这里领俸禄,吃人嘴软哪,就不要太为难我这个皇帝了。”
“赶紧说正经事,昨晚上究竟怎么回事?四极坊的那群小王-八蛋,死光了么?”
第四十四章 插手,提拔
正经事?
昨夜的正经事,唯有卢仚全程经历。
大殿内香烟缭绕,奇香馥郁。
十几名太监,数十名宫娥,全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站在一旁,目露奇光盯着卢仚,聆听着他的讲述。
卢仚详细的讲述着自己的亲身经历。
他昨天和老何搭档,去酱坛子大街巡逻、查探,自己如何‘侥幸’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跑去油篓子大街的两座棺材铺,结果和拜鬼母教的妖人正面撞上。
乘坐鸾凤红轿子的鬼女人突兀出现,一通大打出手,罗轻舟及时到来,惊退了那伙鬼女人。
之后,就是四极坊大火,卢仚等人想方设法进入四极坊,想方设法让那群疯癫的质子出手救火,从大火、鬼魅的危机中救出了澜沧王胤骍,并且平定了突然爆发的死士杀手的疯狂袭击。
卢仚是读过书的,他的讲述就好像说书人说书一样,一条条,一款款,详细、精彩,很是吸引人。
胤垣听得是目不转睛,不断的轻轻点头赞叹。
听到末尾,胤垣突然打断了卢仚的话,他指着罗轻舟问道:“那些九阴教的逆党余孽,且不说。那些突然出现的死士杀手,他们使用的弓弩,果真是禁军制式军械?”
罗轻舟急忙俯身行礼:“陛下,微臣详细检查过,的确是禁军制式军械,而且全是崭新从未动用过的好物件。只是,军械上的所有铭文编号,都被抹去了,无从追查。”
胤垣就看向了一起跟来的乐山副将。
那副将低头,沉默不语。
袭杀四极坊的死士杀手,使用的是禁军标配的军械,这种事情,他一个小小的副将,不懂其中的窍窍。不懂,所以他不开口;就算懂,他也不敢开口。
“看样子也是个没用的。”胤垣叹了一口气,又看向了被召来的风调坊令水英:“水英,你可知罪?”
水英的脸微微发白。
他是风调坊令,是风调坊的最高官员。
无论是九阴教在风调坊内布置了据点,又或者四极坊的一场大火,以及那些死士杀手的出现,任何一件事情,如果认真追究,他起码也是一个‘渎职’、‘昏庸’的罪名。
前来九曲苑的路上,水英就绞尽脑汁,想要计较出一个脱罪的法门。
但是见了胤垣,水英才发现,他居然无从申辩。
昨夜一事,风调坊令衙门的表现太差,他居然是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如果天子真要认真的追查这件事情,那么他很可能被扒了官袍,打入大牢,如果再从他身上下功夫,顺藤摸瓜的牵扯下去……
水英有点心慌,脸色变得更白了。
就这时候,一名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向胤垣行了一礼:“陛下,余三斗余总管派人来,说太后召风调坊令水英奏对。”
胤垣呆了呆,摸了摸肿胀的面皮,幽幽问道:“哦?就一个水英么?”
那小太监看了看脸色骤然回复了正常的水英,低下了头:“皇城那边,刚刚大丞相朱崇、大司寇公羊旭、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台都御史等多位大人,进宫了。”
微微顿了顿,小太监继续说道:“另外,被送入守宫监秘狱的熊顶天,也被余三斗余公公的人提走了,已经转交给了司寇台。平安号、福荫号的掌柜的,还有被生擒的小二,则是被大将军的人提走了。”
“那些死士杀手的尸体,则是被刑部的人,带着太后懿旨提走了。”
“还有,储存在守宫监内的,那些死士杀手使用的军械、兵器等,一应物证,都被大理寺的人悉数提走。”
胤垣的眉毛耷拉了下来,他幽幽道:“既然如此,是太后要亲手处置这件事情喽?也对,毕竟牵扯到宫闱秘闻,太后插手,也是理所当然的。”
胤垣看向了鱼长乐:“没守宫监啥事了。”
鱼长乐向胤垣欠了欠身,满脸是笑,没吭声。
昨天晚上的事情,棺材铺内的异常,是守宫监发现的。
第一个和鬼魅交手的,也是守宫监的人。
第一个跑去四极坊救火的,是守宫监所属。
出力最大,将胤骍从大火中救出来的,也是守宫监。
那些死士杀手一通杀戮后,极有效率的撤离现场,其他官府衙门鬼影子都没找到一个,也是卢仚这个新加入守宫监的毛头小子,找到了线索,抓住了嫌疑人熊顶天,同时击杀了三十几位死士杀手。
这些脏活、苦活、累活,都是守宫监的人做的。
结果,等到事后要认真办案追查的时候,太后和大丞相直接入局,提走了一切人证、物证,这件事情,显然就和守宫监没关系了。
大丞相、司寇台、刑部、大理寺这些被文教官员掌控的衙门且不提。
余三斗,那是太后身边服侍了数十年的忠心老狗,在守宫监里,也有一支只属于他,直听命于他的力量。他的资历比鱼长乐还深的多,在皇城内外的影响力,都超过了鱼长乐。
余三斗,才是大胤朝真正的第一大太监。
他派人接手了,这事情就由不得鱼长乐这边继续追查下去,除非,他想挑战一下余三斗大内第一人的地位;除非,他想挑起太后和天子的正面冲突。
卢仚明显感受到了大殿内的气氛变得压抑了许多,胤垣的笑容后面,隐藏着很深很深的恼火和无奈。
鱼长乐‘慈善和蔼’的圆脸庞上,也透着一丝丝的阴云。
只是,他养气的功夫极深,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
送信的小太监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胤垣看看水英,抬头看看大殿屋顶华丽的藻井雕饰,然后灿烂的笑了起来:“行吧,水英啊,去向太后解释昨晚的事情吧。嚇,你也不要怪我多事,我叫你过来,只是很好奇,这世上,真有鬼?”
大殿内一片死寂。
一群宫娥吓得面色惨白,一个个面面相觑,身体微微颤抖着。
水英皱起了眉头。
昨夜他没能亲眼目睹卢仚、罗轻舟等人和那些鬼女人的战斗。
但是,作为一名坚定的文教弟子,文英绝对不能容忍‘鬼神之说’。
他猛地上前了两步,厉声喝道:“陛下,鬼神之事,绝对是荒谬之谈。世间,岂有鬼怪?这鬼祟的,只是人心。陛下作为大胤之主……”
胤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他摸了摸自己淤青片片的右脸,用力的挥了挥手:“没错,没错,世间没鬼,没鬼,怎么可能有鬼呢?”
胤垣笑看着水英:“风调坊令,去吧,太后有召,可不能怠慢了。赶紧去吧。”
微微顿了顿,胤垣淡然道:“这件事情,影响极坏,希望水卿能不负国恩,将这事情处置得妥妥当当。”
叹了一口气,胤垣摸了摸脸:“唉哟,这一熊掌好生结实,我准备……不是,我肯定要大病一场,三个月内,我是不准备搭理朝政了,你们谁都别来烦我……”
水英沉默,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胤垣,果然一言不发,向胤垣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就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水英一走,那禁军副将也随之请辞。
当他听那小太监说,说两家棺材铺的活口,都被大将军提走了,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后续,和天子已经没啥关系了。
以天子的秉性,想来他也懒得再管后续的事情了。
这么多年来,不都是这样么?
任何事情,只要有太后懿旨,有大将军、大丞相的人接管,天子就‘笃笃定定’的在九曲苑飞鹰走狗,万事不挂在心上嘛。
所以,这名禁军副将走的也很笃定。甚至他向胤垣告辞行礼的时候,那行礼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未免就有一种敷衍了事的感觉。
随之,其他一群相关的,不相关的,来自镐京、风调坊各衙门的小官小吏,也都被不耐烦的胤垣挥手赶走了。
这些人,昨夜就是在四极坊里凑了个热闹,好些人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昨晚上的那一场大火,那一场动乱究竟是从何而起,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他们来九曲苑的时候,是诚惶诚恐。
他们被打发离开九曲苑的时候,是满头雾水。
最后,大殿内,就剩下了守宫监的一票人马,胤垣挺直了腰身,兴致勃勃的朝着卢仚和罗轻舟指了指:“好了,现在没碍眼的人了,全是自己人,认真给我说说。昨天的事情,真有女鬼?哎,小模样长得怎么样?俊俏么?胸-大么?这个体型,嘿嘿……骚-不-骚?”
卢仚登时一愣。
这才是胤垣的真面目么?
急促的说了一长串话,胤垣突然朝着卢仚指了指。
“老鱼啊,这小子我看着顺眼,可是他身上的白袍子,太难看了些。”
“换一件,换一件……喏,换身红袍罢!”
罗轻舟骇然扭头,万分震惊、万分嫉妒的看着卢仚。
鱼长乐则是笑吟吟的,清脆利落的应了一声:“好咧,陛下,老奴觉得,这小子这般魁伟、英朗,倒是颗好苗子,您可别小气,再赏点,再赏点!”
第四十五章 这就简在帝心了?
皇城大内有众多监、局、司,统称二十四监就是。
其中织造局,有极高明的裁缝匠人。
天子一声令下,就有几个生得精精瘦瘦,但是眉眼如刀的老太监走进了大殿,眨巴着眼睛朝着卢仚身上张望了几眼,又一声不吭的走了出去。
胤垣慵慵懒懒的坐在宝座上,右手轻轻摩挲着被一熊掌糊伤的面皮,丢开了昨晚上的事情,开始向卢仚和罗轻舟询问一些市井上的百姓勾当。
他问的这些话,罗轻舟只能回答上来一小半。
身居高位,尤其是身处守宫监这样的‘秘谍’机构,罗轻舟平日里收到的消息,无非是哪几个大臣私下里相约逛青楼了呀,哪位大臣家里‘葡萄架倒了’被划伤了脸啊,哪位大臣的大妇嫉妒,下令打死了某位小妾之类。
要说对市井街头的了解程度,还是卢仚远超罗轻舟。
东家长,西家短,安乐坊哪家媳妇贤惠,民安坊哪家寡妇娇俏,哪家粮食铺最是公平交易,哪家绸缎铺习惯性以次充好,如今市面上的粮价如何,盐价如何,镐京城内各处运河码头,哪家帮派对人苛刻,哪一伙力夫、水手的老大讲义气等等。
天子爱听,卢仚又有一肚皮的零碎可以说。
天子笑吟吟的不断点头,卢仚也是越说越得意,‘叭叭叭’的,不知不觉他就用了一个多时辰,将最近镐京城内一些主要坊市发生的新鲜事、有趣的事情,挑挑拣拣的说了一轮。
“唉哟,上茶,赐座。”胤垣用力的拍了一下大腿,指着卢仚和罗轻舟笑道:“赶紧的,上茶,赐座。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
几个宫娥麻利的搬来了两个锦缎墩子,卢仚和罗轻舟谢过胤垣,坐了下去。
一人身边又撑起了一个花瓶状小几子,上面放了精巧的茶壶,精美的茶盏。
胤垣扭头,朝着鱼长乐笑道:“老鱼啊,让手下人用心些,不要老是盯着那些大臣嘛……他们翻来倒去,也不过是折腾那些事情,我都听腻了。”
手指敲击着宝座的扶手,胤垣长叹道:“还是要向卢卿这样,市井上好玩有趣的东西,也让人多打听打听。比如说,民安坊金宝里三柳胡同的马寡妇,她真是一身白银一般的好皮肉?”
卢仚的嘴抽了抽。
罗轻舟低头,喝茶,一声不敢吭。
鱼长乐笑得极其的纠结,很是幽怨的朝着卢仚望了一眼。
作为大胤武朝的天子,卢仚说了一个多时辰的八卦,您怎么就惦记着马寡妇?
“老鱼啊,你安排安排,哪天,我们找个机会,偷偷去三柳胡同逛一圈。”胤垣翘起了二郎腿,脚丫子一晃一晃的很是惬意。
“说起来,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寡妇呢。”胤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人生,不能留遗憾啊,老鱼,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
卢仚端着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香茶。
对于这位天子的品性,他算是了解了。
不过,要说寡妇嘛……皇宫里不就蹲着一大批么?当今太后,不就是大胤身份最尊贵的寡妇?
欸?
欸?
胤垣的这话不对劲。
卢仚低着头,很认真的盯着茶盏中的一片茶叶。
胤垣这话,非常非常的不对劲。
他没见过寡妇?
也就是说,太后她不是寡妇喽?
那么,传说中已经身陨的上皇?
胤垣丢开了马寡妇这个话题,他翘着腿儿,笑吟吟的看着卢仚:“卢卿,你是泾阳卢?莱国公府的子弟喽?”
卢仚放下茶盏,站起身来,向胤垣笑道:“陛下,微臣如今是天恩侯府一脉……天恩侯是微臣伯父,当年他立下功勋,陛下赐了爵位,天恩侯府就从莱国公府分出来了。”
“哦,哦,卢旲的子侄。”胤垣就笑了起来:“卢旲是个忠臣啊。”
摇摇头,胤垣感慨道:“想当年,我年轻气盛,觉得自己武道修炼得不错了,就跑去九曲苑的‘苍狼院’,和刚刚送来的那一群三百多头铁背苍狼过招。”
脸蛋一抽,胤垣下意识的伸手,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啧,啧,幸好有卢旲救驾,我还是狠挨了两口,半片屁股差点没被扯了下来。”
“可怜卢旲,啧啧,护着我逃出苍狼院,他自己被咬得……那是一个血肉模糊,一个惨不忍睹啊。”
“不过,能理解,卢旲,也就是莱国公府的普通旁系出身,在羽林军中,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队率。”
“他那时候的修为,也不怎么滴,为了救我,他也是豁出去性命了!”
胤垣很遗憾的摇了摇头:“功高莫过于救驾,我本来想封他一个国公的,可是太多人反对,甚至莱国公府那边都言辞激烈的反对这事,就只能封为侯爵了。”
卢仚微笑,不语。
难怪外面只传说,说卢旲立下大功,让天子赐封爵位,但是从没有人说,卢旲究竟立下了什么功劳!
这事情,你的确没办法往外面说,是吧?
堂堂天子,跳进狼窝里和一群野狼斗殴,差点被咬死,卢旲豁出去性命救驾,自己被一群野狼咬得稀烂……这不是什么征伐敌国、讨伐不臣的功劳,这份功绩,你放在史书上都嫌给祖宗丢脸的!
难怪卢旲自己也从来不提,他究竟是如何被封了侯的。
“卢旲的功夫,还是弱了些。”说着说着,胤垣的话题又拐了个弯:“泾阳卢,莱国公一脉,以前有个很厉害的,叫做,叫做……卢,卢……老鱼,就是那个,羽林军内部大比的时候,一个人挑翻了大半个羽林军的,父皇最喜欢的那位?”
“卢貅!”鱼长乐急忙笑着说道:“‘破军龙枪’卢貅,当年在羽林军里面,虽然还有其他几员大将和他名声相仿,但是老奴记得清楚呀,羽林军里面的将领们,都承认卢貅才是羽林军第一大将,包括那时候的羽尉大将军,都服气的。”
“是了,卢貅。”胤垣点头道:“卢貅的功夫,是比卢旲要强出许多的。”
卢仚轻咳了一声:“陛下,卢貅将军,正是微臣的祖父。”
鱼长乐眯着眼,很和蔼的笑着。
胤垣则是猛地睁大了眼睛:“哦?卢貅是你的祖父?果然,看你这身形,看你这品貌,唔,唔,不错,不错。那你父亲?”
卢仚干笑了一声:“家父,卢旵(chan)。”
胤垣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皱着眉头喃喃道:“卢旵?卢旵?这名字,我也很熟啊……”
歪着脑袋,很努力的思索了一阵,胤垣突然一拍脑袋:“啊,是不是生得高高大大,平日里说话做事斯文秀气,一打架就和疯狗一样的?”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疯狗’一样?
他倒是不知道自家父亲还有这样的光辉事迹。
毕竟,卢旵丢下他离家出走、不知去向的时候,卢仚才几岁呢?
“是他啊。”胤垣看到了卢仚的表情变化,他很开心的大笑了起来:“他还给我做过两年的伴读呢,他是内史丞的入门弟子嘛,内史丞那老匹夫……”
鱼长乐急忙咳嗽了几声。
胤垣眼睛一翻,很幽怨的瞪了他一眼:“怕什么?怕什么?那老匹夫都快十年没冒头了,说不准死在外面哪里了,我怕他怎的?”
“哎,想当年,内史丞那老匹夫拎着戒尺逼我读书,你爹卢旵那家伙,就蹭秘史监的书看,而且专门挑那些妖魔鬼怪、狐仙妖精的闲书看。”
胤垣用力的舔了舔嘴唇:“他还偷偷摸摸的给我找了几本有趣的书,啧,那些狐狸精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那时候她们还会变成美女勾搭书生,现在怎么就绝了踪影呢?”
鱼长乐笑得很无奈。
卢仚和罗轻舟笑得很尴尬。
胤垣则是无比憧憬的喃喃道:“不过,也不坏啊,现在虽然没有狐狸精,但是有美貌的女鬼……似乎,也不坏啊。”
“你们说,要如何,才能将,那女鬼,捆绑好?”胤垣皱着眉,陷入了思索中。
鱼长乐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胤垣叹了一口气,他放下腿,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快中午了,准备着,传膳吧。老鱼,卢卿,还有,那个大脑袋的,你叫,叫……罗轻舟是吧?罗卿,一起陪我吃个午饭。那四支熊掌,可不能浪费了。”
感慨了一声,胤垣又看向了卢仚,满脸是笑的朝着卢仚轻轻一指:“卢貅的孙子,卢旵的儿子,嘻,我记住你了。卢貅是父皇当年最信重的亲近臣子,卢旵和我也有一份交情。”
“卢仚啊,好好干。”
“守宫监和外朝不同,在外朝,我想要给个县令升官,都有一群人呱噪。”
“但是守宫监嘛,是内廷机构,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我想给谁升官,就给谁升官。”
“好好干,多立功劳,比如说,再把白长空气吐血,如果能气死他就更好,如果你真气死了白长空,我给你封伯!”
卢仚眉头一挑。
天子对白长空,居然恶感如斯?
这还,真合了卢仚的心意。
一旁的罗轻舟已经嫉妒得眼珠子通红,卢仚这就被天子记住了?
果然,有一个好爷爷,一个好爹,比他这种‘踏踏实实’、‘兢兢业业’的臣子,就是要占便宜啊。
他罗轻舟身上的红袍,是在守宫监辛辛苦苦二十多年才挣来的。
可是卢仚呢?
罗轻舟想吐血,他不想说话。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起,十几个小太监抬着一架软轿子,一路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
澜沧王胤骍躺在轿子上,刚进大殿就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大叫:“陛下,陛下,嘿,我昨天晚上真见鬼了嘿。你猜那女鬼头子是谁?”
胤垣冷笑一声,撇了撇嘴。
第四十六章 更衣
胤骍手舞足蹈的,向胤垣讲述了他昨夜的惊险经历。
讲到兴起,胤骍居然掀起了袍子,解下腰带,露出了他狠狠挨了一刀的臀部。
他翘起用纱布包扎的后臀,对准了胤垣,甚至还很用力的晃了晃。
“凶险啊,陛下,凶险啊!”
胤骍扯着嗓子嘶声尖叫:“我长到这么大,生平第一次,碰到这等凶险。”
“我大胤武朝的都城啊,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帝都镐京,居然,居然鬼魅横行,妖人作祟。我堂堂大胤亲王,屁股居然被劈成了三片!”
“大胤立鼎千八百年,何曾有过这样的事情?”
“这里面,一定有人捣鬼。”
昨夜的事情,显然胤骍被吓得快要崩溃了,他语无伦次的嘶声叫嚣着,手舞足蹈的蹦跶着,时不时的牵扯了身上的伤口,又‘唉哟’痛呼几声。
胤垣一直撇着嘴,斜着眼,冷眼看着自家亲叔叔的表演。
等到胤骍气喘吁吁的停下嘴,端起茶杯喝茶解渴的时候,胤垣才讥诮道:“这些事,和我有啥干系?有啥干系?啊?你该去向太后说嘛。”
胤垣幽幽道:“现在,最紧张这齐妃,这些女鬼的,应该是太后才对。”
胤骍当即翻了个白眼:“陛下说的哪里话?那群君子如今都在太后面前呱噪呢?我去找太后诉苦?不是自讨没趣么?哎,哎,这快晌午了,九曲苑连顿午饭都不请的么?”
胤垣哈哈大笑,于是酒宴就呈了上来。
炖得软烂的熊掌,浓香扑鼻。
其他搭配的菜肴,也是山珍海味,水陆咸呈。
至于饮用的美酒,是皇家窖藏百年的珍品,酒水粘稠如鱼胶,色泽已经变成了琥珀色,香浓无比,香醇异常。
卢仚从未喝过这等美酒,在胤垣的大声呼喝中,他也未免多喝了几杯。
皇家御厨的手段,比起外面的酒馆酒楼高出不知道几重天来,九曲苑使用的一应食材,又都是只挑贵的、好的、极品的,卢仚普一接触这等美食,差点舌头都吞了下去。
相比卢仚,同样幸运,得到胤垣赐宴的罗轻舟,还有几个守宫监的将军、校尉,就未免显得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筷子都不敢多动,只是胤垣每次举杯的时候,他们都急忙举起酒杯大口灌酒。
如此喝了几圈酒,胤垣起身,摸了摸肚皮,目光在大殿内众人身上转了一圈,犹豫了一下,朝着卢仚招了招手:“卢仚啊,喝了这么多酒,肚子一定很撑……来,陪我去更衣。”
胤骍眨巴着眼睛,朝着卢仚看了一眼。
罗轻舟等守宫监所属,则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天子起身更衣,唯有极亲近的内侍太监才会在身边伺候着。
天子居然主动‘邀约’卢仚一起去……啧。
简在帝心啊,天恩深重啊。
罗轻舟等人心里酸溜溜的,怎么天子莫名的,就对卢仚这么上心呢?
卢仚呆呆的站起身来,在鱼长乐的低声招呼中,跟在了胤垣身后,在一群太监、宫娥的簇拥下,从胤垣宝座后的屏风一侧转了出去,走过一条不长的甬道,到了一间偏殿门前。
胤垣丢下卢仚,进了偏殿,过了一会儿,就有水声‘簌簌’传出。
过了一小会儿,胤垣气定神闲的,拿着一条滚烫的白手巾擦着双手,在两个小宫娥的左右搀扶下行了出来。
一旁的太监,打开了甬道一侧的活动门扇,眼前风景豁然开朗,白茫茫一片的冰封大湖就出现在眼前。
鱼长乐‘嘘嘘’了两声,所有的太监、宫娥就纷纷低头,步伐轻盈的顺着甬道离开,附近就留下了胤垣、鱼长乐、卢仚三人。
卢仚双手自然下垂,静静的站在一旁。
胤垣用上茅厕的借口,将他带到了这里,一个么,估计是故意做给罗轻舟他们看的,是要让他们明白,胤垣对卢仚有多看重。
另外一个么,胤垣估计真的有事情要找他。
这事情,估计牵扯还很大,甚至大到了,等卢仚离开九曲苑后,胤垣和鱼长乐都不方便向他发号施令,只能用这种当面的、面对面交流的方式,才能放心倾述的程度。
换句话说,胤垣、鱼长乐,连守宫监的那些小太监,竟然都是不怎么信任的了。
胤垣将毛巾递给了鱼长乐,然后背着手,站在身前两步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风雪中的大湖。
过了好一会儿,胤垣才轻轻道:“卢仚啊,刚才你说了那么多市井百姓的事情,看得出来,你没有胡编乱造,你是真的很有一套,你,不是一个浑浑噩噩混日子吃干饭的人,你比罗轻舟他们,最起码,不差。这么精明能干的年轻人……我,能信任你么?”
卢仚心猛地提了起来。
这个问题,问得刁钻。
他拱手向胤垣道:“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脑海中神魂灵光荡漾,卢仚迅速搜遍了自己的本心每一个细微角落——嗯,大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相反卢仚还想要抱着天子的大腿,为实现自己努力活上一千年的小目标而努力呢。
所以,此时此刻的卢仚,对胤垣的确是忠心耿耿的!
“很好。非常好。我心甚慰。”
胤垣笑着转过身来,握拳在卢仚的肩膀上轻轻敲了两下:“你祖父,是豪杰;你父亲,是……好人……吧。相信,你定然也是我的贤臣、能臣。”
上下看了看卢仚,胤垣笑问道:“十六岁啊,能否坦白告诉我,你为什么加入守宫监么?”
卢仚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选择一五一十的,将他那天夜里潜入蓝田园,听到的白露和朱钰的对话,一个字都不差的说给了胤垣和鱼长乐听。
胤垣瞪大眼睛,一脸惊诧莫名,却又激动莫名的看着卢仚:“呵,呵,呵,居然如此?居然,居然……简直……”
强行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胤垣面皮哆嗦着,狠狠的跺了跺脚:“简直是有辱斯文,简直是衣冠禽兽,简直是伪君子,我真正没看错白长空这老东西。”
鱼长乐则是骇然看着卢仚。
他幽幽说道:“这么说,卢仚你,居然能潜入蓝田园,还没有被白长空,以及他手下的护院等发现么?”
“你可知道,这些年,守宫监在白家,折损了多少坐桩、暗谍?”
看着鱼长乐眼睛里浓浓的质疑,卢仚深深、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整个人就好似一抹柳絮,随着外面吹来的一道寒风腾空而起,盘旋而上三十几丈,又向斜刺里横着飘出了四五十丈距离。
他几近九尺高的魁伟身躯,在四五十丈外的一支梅花枝条上轻轻一碰,右手顺手摘了几片淡绿色的梅花瓣,就借着这么轻柔至极的一碰之力,卢仚身体倒弹而回,没有丝毫声响的飘回数十丈,轻轻落在了原地。
卢仚飞回时,他魁伟的身躯更是在空中连续几个螺旋转向,宛如风中落叶,轨迹变幻,无法捉摸。
整个过程,好似白鹤掠空,好似飞鸿投影,轻灵飘忽,不带丝毫人间烟火气。
比起在四极坊,面对熊顶天和那些死士杀手时表现出的灵妙身法,卢仚此刻的表现,何止强出了数倍?这几乎,就有点凌空蹈虚、天人曼舞的韵味了。
胤垣张大了嘴。
鱼长乐瞪大眼,眸子里透着一丝发现了奇珍异宝的狂喜,死死的盯着卢仚。
“这等身法……”鱼长乐好容易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加入守宫监的时候,臣说过,臣的特长就是,跑得快。”
卢仚很谦逊的,向胤垣、鱼长乐拱手行礼。
“这何止是跑得快?这简直是,神乎其神,简直是……”胤垣用力挥动着双手:“好吧,我读书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
“我读书少,不是我笨,而是,我这些年,居然是白长空负责监督我读书?我怎可能跟着他学东西?所以,我读书少、没文采的原罪,是白长空啊!”
“很好,很好,好得很,好得不得了。”胤垣指着卢仚笑道:“我明白了,为什么你要加入守宫监了。嘿嘿,好一个白长空,自家孙女,居然作出这么肮脏、下作、卑鄙、无耻的事情!”
胤垣又看着满脸是笑的鱼长乐,打趣道:“老鱼,所以说,有时候,招牌臭一点,也不是坏事。要不是你头上‘阉党’的招牌臭名昭著,我们能吸引到卢仚这样的人才么?”
这话,不好接。
卢仚和鱼长乐同时干笑。
胤垣兴致勃勃的看着卢仚,满意的说道:“很好,卢仚,是对我,是忠心的。所以,我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胤垣朝着鱼长乐看了看,然后施施然转身就走。
他顺着甬道,走到了大殿里,远远卢仚听到胤垣在笑:“卢仚那小子,太嫩,居然晕酒了……让他稍稍醒醒,我们继续!”
鱼长乐的笑容收敛,很是严肃的看着卢仚。
“卢仚啊,我是陛下身边的老人,我看出来了,陛下是准备重用你的。你,不要辜负陛下的恩宠啊。陛下这个人嘛,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他对自己人,是绝对没得说的。”
“不过呢,就算陛下再信重你,想要提拔你,也得有功勋才是。”
“这里有件事情,你给我盯死了白长空。”
卢仚心里微微一抽,他沉声道:“监公所谓盯死白长空,可是他犯了国法么?”
鱼长乐眯着眼,幽幽道:“是否犯了国法,我们不知道。”
“但是,有些事情,可以给你说说。”
“白长空,一直以来,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但是两年前,无意中,我发现,他居然有了一身高深莫测的武道修为。以他的年龄,他的资质,他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才对。”
“联想到,七年前,也就是嘉佑十二年,陛下兴起,由咱家陪伴,咱们偷偷的去了镐京第一楼‘燕雀楼’‘暗察民情’。”
‘燕雀楼’,镐京第一青楼。
卢仚表示,他懂,天子和鱼长乐,的确是去‘暗察民情’的。
“可是,在燕雀楼里,也是侥幸,我们发现了白长空居然在里面,和一妖娆女子私会。”
卢仚翻了个白眼。
白长空,镐京城最大的几位君子之一,他偷偷摸摸的去青楼?
鱼长乐继续说道:“当然,读书人嘛,去个青楼,不算什么事情。但是事后,陛下好奇那女子身份,责令咱家摸清那女子的根脚来历。守宫监耗尽力量,通过各种方式,居然查不到那女子的任何蛛丝马迹,相反在这过程中,折损了数百精悍人手。”
“数百名守宫监最精锐的好手,无声无息的折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细思恐极啊。这白长空,这女人,有鬼。”
“若是开国太祖那时候,白长空这般行事,直接抓了,严刑拷打就是。但是如今大胤,君子盈朝,陛下也不敢无凭无据的,对国子监副山长下手。”
鱼长乐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正好你和他结仇了,用这个借口,好生办理这件事情。陛下,不会亏待你。”
“记住了,细致侦缉,谨慎为上。以保命为主,是否能查到什么,并不是第一位的。”
“嗯,多注意一些白长空平日里往来的人情关系,里面或许,有大鱼。”
犹豫了一会儿,鱼长乐又拍了拍卢仚的肩膀。
“谨慎小心,这是我对你的最大的告诫。不仅仅是白长空,这朝堂里,还有很多人,陛下,咱家,都突然发现,竟然不认识他们了。”
“你以为,陛下为何不住皇城,而是一门心思蹲在九曲苑?”
“昨夜四极坊大火,那么多死士当街杀人,呵呵,近千死士悄无声息的潜入风调坊,潜入四极坊,还能将这么多军械带进来。这里面,如果没有十个以上的正四品以上官员插手,不可能有人做到这种事情。”
“真当我们守宫监是吃白饭的呢?”
“包括九阴教的那两间棺材铺,能够太太平平藏匿风调坊这么多年,他们背后如果没有朝堂重臣庇护,他们怎么可能藏得住?”
“你,暂时先盯着白长空。”鱼长乐双手按在腰间玉带上,肃然说道:“其他的很多事情,慢慢的,你会知道的。”
“呵,世人都说大胤朝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力蒸蒸日上,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好晨光……但是咱家怎么觉得,这朝堂上妖孽横行,人人脸上都带着一张面具,除了极少数几个心腹小子,居然没一个人是可信的呢?”
卢仚肃然,向鱼长乐拱手行礼,应了一声‘是’!
第四十七章 升官
大内织造局的老太监们,手艺真个极精湛。
一顿午宴的功夫,他们已经给卢仚里里外外,整治了十几套崭新的守宫监袍服。
白色丝绸内裳,大红宫锦的外袍,内裳、袍服都无比契合身材,穿在身上舒适熨帖,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丝毫的牵扯挂碍。
五道梁的乌纱帽,厚底黑面官靴,腰间一条双鱼吞口的内造玉带。
玉带的鱼头样式,是大鲲模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天子御赐之物,要么简在帝心,要么给天子供奉了大笔钱财,否则这等制式的玉带,寻常朝臣都是极难弄到手的。
玉带左右,分别有一个小小的云头如意钩,左边挂着一枚巴掌大螭龙纹圆玉佩,右边挂着一柄一尺多长,外鞘镶金嵌玉的金错刀。
螭龙纹玉佩,代表这人是天子近臣。
金错刀,则在某种意义上,堪比‘尚方宝剑’,佩戴者在镐京城内,可出入无忌,什么宵禁之类的规矩,对佩戴者毫无约束效力。
站在九曲苑牌坊下,卢仚低头看了看胸口那一只张牙舞爪的大守宫。
大红色官袍,在守宫监内,对应的是将军职衔。
这条大守宫的刺绣工艺,格外的精致鲜明,每一片鳞甲都栩栩如生。
大守宫盘绕整个上半身,从头到尾,背脊正中的中线上,四颗血色星点格外醒目。
罗轻舟站在一旁,满心酸涩的看着卢仚身上崭崭新、光鲜鲜的袍服。
可怜他罗轻舟,在守宫监打熬多少年,才穿上了一件大红袍?
可卢仚呢?
昨天一大早加入的守宫监,今儿中午就穿上了和他罗轻舟同等的袍服。
心中酸溜溜的,罗轻舟‘哈哈’笑着,热情洋溢的握住了卢仚的双手:“卢兄弟,以后大家就是真正的自己人,我的为人,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们……有空多往来!”
不容卢仚开口,罗轻舟用力的拍了拍卢仚的手背:“你今日荣升,我这做哥哥的,自然要有一份心意送上。天子钦定你去雨顺坊公办,恰好巧了,我在雨顺坊东北面,有一座三进的宅子,就送给兄弟你,作为荣升贺礼。”
“自家兄弟,万万不要推辞。老哥哥我一番心意,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后我们多多往来,多多往来!”
罗轻舟抓着卢仚的手,用力的晃了晃。
卢仚心里一动,好嘛,这刚刚升官,财源就滚滚而来。雨顺坊的一座三进宅子,啧……
“老哥放心,我卢仚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歹。以后,我们真正当兄弟处。”卢仚也用力握住了罗轻舟的手掌,上下狠狠的抖了抖。
昨夜和罗轻舟并肩对敌,卢仚对罗轻舟是有好感的,这是一个颇为负责、有担当的上司。
更不要说,一套雨顺坊的三进宅子。
就算看在这宅子的份上,卢仚也必须对罗轻舟多多热情一些,否则也太狼心狗肺了些。
密集的蹄声响起。
一队羽林军士卒,驱赶着一大群战马行了过来。
这些战马,平站在地上,马头比寻常人都高出两尺有余,通体毛色漆黑,唯有四个蹄子呈燃烧一般的血色,有一个称号叫做‘血蹄乌骓’。
在大胤军方系统内,血蹄乌骓也是排名前列的异种战马,若是路况上佳的情况下,六个时辰连续奔跑,极限可跑出六七千里地,堪比拓脉境圆满的武道高手速度。
罗轻舟的脸抽了抽,又是一肚皮的酸水冒了上来。
哎,哎,这天子,怎么就对卢仚这般的上心呢?简直比对亲儿子还要亲厚了。
以罗轻舟在守宫监内的职衔、地位,他用尽了手段、人情,也只是给自己弄了一匹血蹄乌骓当坐骑,平日里骑着那头宝贝进出时,罗轻舟心里那个得意啊!
可是看看天子亲自下旨,配发给卢仚的这一群血蹄乌骓。
罗轻舟用力的抿了抿嘴,他突然一点都不想和卢仚说话。
卢仚看着这些浑身血气弥漫,黝黑乌亮的皮毛下一块块铁锭般的肌肉高高凸起,四蹄站在地上,比自己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的骏马,不由得满心欢喜的叫了一声‘好彩’。
卢仚身后,三百名刚刚脱离羽林军军籍,临时编入守宫监名册的精悍甲士,也一个个双眼放光的盯着这些战马。
刚刚收到命令,知道自己三个百人队要从羽林军变成守宫监,而且分配在卢仚手下听用的时候,这三百精锐羽林军是满肚皮的郁闷——羽林军,是天子近卫军团,光鲜、体面,而且军饷极其丰厚。
守宫监嘛,灰色收入据说很多,寻常一个监丁都肥的流油。
但是‘阉党’的名声,太难听。
谁无缘无故的,愿意被人骂成‘没-卵-子的死太监’呢?
但是看到这些血蹄乌骓,三百甲士一肚皮的郁闷,顿时消散了大半。
二十名身穿深蓝色独角守宫袍服,面白无须,气质阴柔的小太监静静的站在卢仚身边,他们看着这些神骏的战马,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
卢仚跳上了一匹马鞍鎏金,纯银马镫的血蹄乌骓,朝着一脸扭曲的罗轻舟拱了拱手:“罗大哥,我有些事务要处理,暂且告辞。以后,我们是要多多亲近!”
一声马嘶,卢仚双腿轻轻一夹,座下乌骓撒开蹄子,‘呼’的一声窜了出去,带起了一道狂风。
二十名小太监,三百羽林军……哦,不,新鲜出炉的三百监丁纷纷跳上战马,朝着罗轻舟颔首致意,齐齐呵斥一声,策骑朝着卢仚追了上去。
血蹄乌骓跑得飞快,它们顷刻间跑过了运河上的长桥,不多时就顺着坊市边缘专门留出的宽敞驰道跑得无影无踪。
罗轻舟看着远去的马队,突然感慨了一声:“这就是命,小星啊,以后,多和卢仚亲近,我看他,要飞黄腾达,甚至比他那伯父,也不会慢。”
鲁天星站在罗轻舟身后,一脸复杂的抬头看天。
下午,申时前后(15:00-17:00),卢仚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民安坊莱国公府附近。
第四十八章 做个好人
莱国公府,距离族学最近的一座院子。
北面正房。
头扎白巾,太阳穴上贴着狗皮膏药,一脸病容的卢俊穿着内裳,哆哆嗦嗦的拎着一根平日里在族学使用的戒尺,面容扭曲,却极力压低声音的呵斥着。
“孽畜,跪下!”
一名生得七尺多点,长得细皮嫩肉的俊俏青年,一脸无所谓的昂着头,松松垮垮的站在卢俊面前,就当没听到卢俊的呵斥声,甚至还很不屑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团冷气。
“孽子,跪下!”
卢俊举起了手中戒尺,作势要打那青年。
青年翻了个白眼,猛地将脑袋往前一探,干巴巴的叫嚷道:“好罢,打罢,打死我拉倒,反正,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我也不想活了!”
站在卢俊身边,看上去三十出头,还有几分姿色风韵的妇人就冲上前来,一把从手脚无力的卢俊手上,将那戒尺给抢了下来。
“唉哟,老爷,您这是干什么?琳儿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他平日里读书辛苦,身子骨弱得很,你若是打坏了他……”
“他是咱们自家儿子,又不是族学里那群来蹭本家便宜的外来破落户……那些狗崽子,打坏了就打坏了,自家儿子,你打得下手?”
卢俊无力,只能看着自家夫人将戒尺抢走。
他唯一的宝贝儿子,年龄和卢仚差不多的卢琳又是一声冷哼,将脑袋往卢俊面前又顶了顶:“娘,不要劝,不要劝,直接打死我算了。”
“不就是几个小金稞子么?算得什么?”
“我吃了那些兄弟这么多次酒席,回请他们一次又怎么了?”
“这小金稞子……”卢俊气得七窍生烟,被自家儿子拿出去请人花天酒地,一夜之间败得干干净净的小金稞子,是白阆上门‘探视’他时,给他留下的汤药费。
这点钱,并不多,卢俊还要承担上‘识人不明、误人子弟’的恶名。
卢俊还想着,用这些钱,买两颗老山参,好好的补补身体呢。
眼看着就要正月十五了,过了元宵,族学就要开学了,他作为族学学正,总不能这么一脸病恹恹的去见人吧?
可好,一个不谨慎,自家这个败家子,这个该死的畜生,居然将那些小金稞子摸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单单是吃吃喝喝,卢俊倒也没这么生气。
可是卢琳除了请几个族里玩得好的纨绔子一通大吃大喝,他们还跑去了花楼浪荡了半宿。
卢琳今天一早回家时,那满脸的胭脂印,满身的水粉香……
卢俊气啊!
这些年,丢了职司,只靠着族学里的一份束脩养家糊口。
他都舍不得花自家的钱出去花天酒地,自家的这个孽畜,居然做了他卢俊都舍不得做的事情!
“慈母多败儿,你,你,你就继续宠着,继续宠着……”卢俊气得直哆嗦,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气,额头上大片冷汗就渗了出来。
“我不宠着,怎么办呢?”卢俊的夫人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谁让琳儿命苦,摊上了个没用的废物爹?看看琳儿生得这般模样,这般人品,他应该就是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官家公子!”
“可他那个废物爹啊,已经到手的官,硬生生给弄丢了啊!”
“看看族里和他一般年纪的哥儿们,穿的是什么?吃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他们哪个身边不是七八个大丫鬟,十几个小厮跟着、围着,随时小心伺候着?”
“可怜我的琳儿啊,这般好品貌,这等好学问,比长房的那几位公子也丝毫不差,就因为他一个不中用的爹啊……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啊?”
女人撒泼,男人退避。
卢俊的夫人撒泼,卢俊又是重病之身,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乱响,双腿无力,踉跄着向后不断倒退,最终无力的倒在了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哼哼’着直叫唤。
卢琳看了一眼自家一脸病气的亲爹,撇撇嘴,朝着自家老娘嚷嚷道:“得了,这家,我是不想待了。长房的仼(wang)哥儿今晚置酒办文会,缺一个知客,我去给他帮手去,晚上,不用给我留门了。”
一甩袖子,卢琳转身就走。
卢俊气得面皮扭曲,他哆哆嗦嗦的指着卢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刻他满心只是期盼着,白阆给他的承诺能够赶紧履行,半年后一旦他官复原职,他一定要让这个小兔崽子知道厉害!
卢琳转身,走到门边,正要伸手拉门。
‘咣当’一声,卢仚一掌推开了屋门,一股寒风呼啸着吹进屋子里,卢琳被风打了个激灵,又觉得眼前骤然一暗,他猛地抬头,蓦然看到比自己高大魁伟许多的卢仚,他吓得怪叫一声,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什么……耶?仚哥儿?”
卢琳眨眨眼,看清了卢仚的模样,他不由得笑了起来:“稀客,稀客,怎么回来……耶?你这一身华服,从哪里弄来的?”
“古怪,古怪,来莱国公府拜访的文武大臣,我也见过,人家胸口的补子,要么飞禽,要么走兽,你这胸口,怎么纹了个大壁虎?这是哪家的官袍啊?”
大冬天的,下午时分,屋子里有点昏暗。
卢俊又舍不得灯油,教训儿子的时候,他也没点灯。
卢仚大步走了进来,卢俊瞪大眼睛,朝着卢仚看了好一阵子,这才看清了卢琳口中所谓的‘大壁虎’是什么模样。
不看还好,这一看,卢俊登时浑身一哆嗦,满身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每一根汗毛下面,都有一滴冷汗渗了出来。
就这一下,差点没把卢俊吓晕过去。
很本能的,卢俊就想起了当年他在任上,亏空了钱粮,守宫监的太监带着圣旨,跑来将他擒拿归案,无比粗暴的扒掉他官袍,将他捆绑后丢在地上,斯文扫地、全无体面的场景。
“你,你,你……”卢俊哆哆嗦嗦的指着卢仚,没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来。
卢琳呆呆的看着卢仚。
见到自己亲爹露出如此惊悚的表情,卢琳果断的察觉到了不对。
他偷偷的,一步一步的小步挪动着,想要从卢仚身边溜出门去。
今天的卢仚,让卢琳感到无比的陌生。
之前,在族学,卢仚虽然生得最为魁伟雄壮,但是卢仚表现出的脾性极好,任凭族学的同学、族人如何的嘲讽讥诮,卢仚只是温温火火的,就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
可是今日……
卢仚身上,有一种沁人心脾的寒意。
卢琳感到,自己的脖子上好似架着一柄钢刀。
他强忍着心中惧怕,用力的夹紧了双腿,一点点的往门口蹭去。
‘呵呵’一声冷笑,两名蓝袍小太监双手揣在袖子里,一左一右的堵住了房门,堵死了卢琳溜走的念头。
“琳哥儿莫怕,我找你爹,只是有点小事,说完了,我就走。”
卢琳紧紧靠在墙上,不敢吭声。
卢俊哆嗦着看着卢仚,他干巴巴的,好容易提起了胆气,嘶声问道:“你,你,你要说什么?我们,我们,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卢仚走进房间,左右顾盼了一下。
卢俊的房间里,靠窗下面有一张书案,上面有文房四宝。屋子里烧着火炕,所以很暖和,砚台中有水,并没有冻上。
卢仚走到书案前,拿起墨条,慢悠悠的在砚台里磨着墨。
一边磨墨,卢仚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学正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这些年的一些陈年恩怨,我们说说清楚。”
卢俊惊恐的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小太监。
他嘶声道:“我们,能有什么陈年恩怨?”
卢仚磨好墨,抓起一支狼毫,在砚台里抹了抹:“怎么没有陈年恩怨呢?连续四年,学正给我出的好道论题。”
“嘉佑十五年,族学年底大考,你给我的道论题是‘牝鸡司晨,岂有道呼’?牝鸡司晨,呵呵,呵呵,你是怕我死得太慢?”
“嘉佑十六年,你给我的题目是‘天地之规不变,法可变呼’?文教法宗变法的勾当,牵扯多少大人物,我一毛头小子,我敢碰么?”
“嘉佑十七年,更阴险了,‘天无二日’,这个题目,真正是想要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反而嘉佑十八年,题目略好了些,‘古礼、今礼之优劣’,虽然也是一个天坑,但是最多让我声名狼藉,倒还不至于死人。可学正,依旧是居心叵测,一心一意毁我名声。”
卢俊没吭声,他浑身哆嗦着,看着卢仚拿着毛笔,在书案上运笔疾书。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渐渐地,他的嘴角有血水一点点渗了出来。
从他这个位置,他恰好能看到,卢仚在纸上书写的笔迹是如此的熟悉——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卢仚正在挥毫泼墨,卢俊几乎要以为,这字是自己亲笔所书的了。
那一笔一划,一撇一捺,甚至是字和字之间的间疏结构,都和卢俊亲笔一模一样,绝无丝毫差异。
如此手段,简直耸人听闻,细思恐极。
而卢仚正在书写的那些字,更让卢俊五脏如焚,差点没吓得昏死过去。
‘太后老妖婆,假垂帘听政之名,行谋朝篡位之举,更豢养面首三千,秽乱宫廷’!
‘嘉佑十九年正月初九,泾阳卢氏莱国公府族学学正卢俊仗义怒书’!
卢仚写完了这些字,随意将狼毫笔放在了笔架上。
他背着手,也不看已经吓得浑身抽搐的卢俊,悠然道:“不想这帖子被发得满镐京都是,你自己去安乐坊令衙门自首罢。”
“前年,安乐坊有几个寡妇,被人半夜踹门祸祸了,这案子是你做的。你切记,切记,一定要坦白从宽,然后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第四十九章 波澜起
寒风呼啸,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大步走出了莱国公府东街。
他身后,卢俊的夫人犹如死了亲爹娘一般哭喊着。
反而是卢俊,他很安静。
他这辈子,完了。
大胤朝,你可以明媒正娶,将寡妇带回家。
但是你半夜三更,强踹了寡妇门,闯进去对人家做了什么。
这是重罪。
尤其卢俊是读书人,做出这等勾当,更是让人不齿。
卢仚当着他的面,用他的笔迹书写了那种大逆不道的话语,那字帖一旦流出,卢俊就死定了,而且绝对是死全家的那种死法。
当今太后,以寡妇之身进宫成为皇后,更能在上皇出事后垂帘听政,将大胤朝堂的权力拿捏得稳稳当当,她能是个‘心慈手软’的‘傻白甜’?
想都不可能!
卢俊只能去‘自首’,将污水泼在身上,亲自毁掉自己所有的光环,所有的‘名誉’。
“学正呵,我们算是两清了。”卢仚回头看了看不断有哭喊声传出来的小院,淡然一笑。
天色暗了下来。
急促的马蹄声惊破了莱国公府前后大街的宁静。
卢仚带着马队,冲出了之前藏身的小巷,卷起狂风,呼啸着从莱国公府的正门大街上奔驰而过,吓得往来的行人纷纷躲闪。
一小会儿后,莱国公府内,响起了卢昱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自甘堕落……简直是……辱没了先祖!”
“他,居然入了阉党?还带着人,来公府门前耀武扬威?”
“我,我……气煞我也,这让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白师?”
“开祠堂,开祠堂……我要……不对,我现在管不了他?”
“备轿子,备轿子,去天恩侯府……这世上,毕竟还有人能管到他。我就不信,他不怕族谱除名,不怕被泾阳卢氏赶出家门!”
“多拿些锦缎丝绸、花红表里,天恩侯府如今当家的那个,是个属饕餮(taotie,贪婪的代名词)的!”
反应迟钝的莱国公府上上下下,终于知道,卢貅的孙子,卢旵的儿子,那个平日里温温顺顺,看似人畜无害的卢仚,居然加入了臭名昭著,专门祸国殃民的‘阉党’。
居住在镐京的无数卢氏族人奔走相告,热情洋溢的交流着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期待着当家的老爷们对这件事情的处置。
泾阳卢氏在镐京的这一脉族人,有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卢仚的事情,就好像一颗炸雷,惊动了莱国公府,天恩侯府,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提一公府,一侯府,因为卢仚又搅动了多少是非。
此刻,皇城,内书房,冬暖阁。
烛光照得暖阁通明,地下火龙烧得滚烫,暖阁里极是温暖。
瘦小干瘪,满头银发,生得慈眉善目的余三斗耷拉着眼皮,悄然无声的站在暖阁的角落里。他的存在感极弱,真好像一头年老体衰,时日无多,懒洋洋躺在火炉旁打瞌睡的老猎犬。
他的主子,大胤武朝实际意义上的掌舵人,当今太后乐氏,正阴沉着脸,端坐在书案后面,目光幽幽如鬼火,盯着暖阁里坐着的一群大臣。
乐氏年近五旬,却保养得极好,满头乌发如云,肤白唇红,面色极鲜艳润泽,看上去就和十八九岁的少女无异。
乐氏出身卑微,祖上九代,都是镐京城内屠狗卖肉的屠夫。
但是乐氏的命数极好,在嫁给上皇之前,连嫁的几个丈夫都非富即贵,后来进宫做了皇后,更是养出了满身的雍容贵气。
暖阁里坐着的几个紫袍重臣,有大胤武朝的丞相朱崇,有镐京城的镐京令令狐甲,有大司寇公羊旭,有风调坊令水英,有御史台都御史兰天禾,有大理寺的大理卿商羊,以及鸿胪寺的鸿胪卿李梓。
要说明的是,丞相朱崇,正是朱钰所属的朱氏族人,是朱钰嫡亲的伯父。
对了,还有当朝太史令鲁步崖,这是一名身材高大,腰身挺拔,双眸亮如寒星,气度略显凌厉的老人。
他静静的坐在暖阁角落里,面前是一张书案,上面放了文房四宝。
他身后一排坐着八名太史台的史官,也都是笔墨纸砚伺候着,一个字都不漏的记载着暖阁内每一个人的每一句话。
因为鲁步崖的存在,暖阁内,所有人的言行都极其的谨慎、小心,每一句话出口的时候,都经过极小心的措辞斟酌。
这些史官,太让人头疼,他们会毫无遮掩的,将这些大人物的一言一行记录在史书中。
是遗臭万年,还是流芳百世,就看他们的笔尖子怎么晃荡了。
哪怕是太后,哪怕是丞相,在鲁步崖面前,也都得小心谨慎。
毕竟,这世间,没有千万年的国朝,没有千万年的世家,却有千万年的世袭史官源远流长,鲁步崖就出身史官世族,家族历史,可追溯到大胤之前十三个国朝那般久远。
哪怕朱崇家的那位圣人老祖,当年还活着的时候,碰到鲁家出身的史官,也要恭恭敬敬做学生姿态,主动向鲁家史官行礼的。
“是以,四极坊善后之事,还有劳诸位卿家。”沉默良久,乐氏终于开口:“四极坊的诸侯世子们,在这件事情上怕是会不依不饶,得理不饶人。”
“朝堂的确有亏待他们的地方,这等刀兵之事,就不该在四极坊发生。”
“我已经调动钱粮,前往抚恤,但是钱粮毕竟不比人情,鸿胪卿往日和他们交好,在这件事情上,还需卿家多多担待,好生抚慰,切不可让四方诸侯有任何怨言,有任何疑虑才是。”
李梓起身,向乐氏拱手示意,然后缓缓坐下。
李梓的脸色极其愁苦。
抚慰那些质子?
这事情说起来好听,但是谁坐了他这张位子才知道,那些诸侯质子,是这么容易安抚的么?
这一次,他李梓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呢。
太后看了看在一旁运笔疾书的鲁步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至于,九阴教在风调坊暗设巢穴,私蓄武装,图谋不轨之事,事情牵涉前朝余孽,故,此事就由大将军府一力追查,诸卿以为可否?”
当着鲁步崖的面,太后措辞极其谨慎,万分小心。
她绝对不敢当着鲁步崖的面,说出‘拜鬼母教’啊、‘鬼母’啊、‘齐妃变鬼’啊、‘冷宫鬼魅’啊这种话来。
这些话若是被鲁步崖记入史书,她乐氏是妥妥当当要遗臭万年的了——天下太平了这么多年,偏偏你乐氏垂帘听政期间,因为你在冷宫逼死了上皇的妃子,导致鬼魅横行、妖孽乱世!
这名声,不好听,太不好听。
所以,用前朝余孽的名义,让自家亲兄弟乐武的大将军府来追查九阴教在风调坊的阴谋不轨,这是太后唯一能够接受的条件。
大司寇公羊旭缓缓点头:“太后所说极是。九阴教一案,牵扯前朝余孽,或许有刀兵征战之忧,此事交给大将军追查,很妥当。”
微微顿了顿,公羊旭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大丞相朱崇,淡然道:“四极坊一案,分明是有两伙人凑巧,不约而同起事。九阴教一案交给大将军,那么,那些无名杀手,就由老臣的司寇台,连同刑部、大理寺联手侦缉罢。”
太后笑得很矜持:“和那些无名杀手有牵扯的活口人证熊顶天,不是已经移交给大司寇了么?这件案子,诸卿用心查办就是。”
太后轻飘飘的说道:“或许,他们就是一群趁火打劫的劫匪,想要对某位诸侯世子不利的刺客呢?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出过。”
太后笑得很灿烂。
但是她牙齿恨得直痒痒。
近千死士,在四极坊杀人、放火,使用的还都是制式的军用弓弩,刀剑等物,也都是出自大胤官方的官造工坊。
要命的是,近千死士都潜入四极坊杀人放火了,这么多衙门,这么多朝臣,这么多官吏、捕快、士卒、暗谍、耳目等,事先居然没人察觉到任何风声?
大丞相、司寇台、六部尚书、大理寺、镐京令、风调坊令等等,这些文教出身的官员,全都负有不可推卸的罪责。
按照太祖立下的国法,太后甚至可以把他们的脑袋全都砍下来!
但是,太后不能这么做。
如果太后敢给眼前的这群国之重臣定罪,他们就敢掀开‘九阴教’、‘鬼母’、‘齐妃变鬼’这一篓子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让她太后同样变成国之罪人!
麻杆打狼,两头怕。
太后和这些臣子,现在是相互拿捏住了把柄,谁也奈何不了谁。
大丞相朱崇淡然道:“太后说得再对不过了,或许,他们就是一群刺客,又是那些诸侯质子相互结仇闹出来的私人恩怨,只是这次规模大了些。”
朱崇缓缓道:“十天之内,吾等会给太后一个交待。”
太后抿了抿嘴,缓缓比划了一个手势:“三天,若是三天内,乐武还不能将九阴教这件事情查清的话……哀家也就愧对大胤历朝先祖,哀家也就不活了。”
朱崇等大臣就纷纷起身,向太后沉默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鲁步崖慢条斯理的,带着几个史官将一应记载整理完成后,也向太后行礼告辞。
太后坐在宝座上,沉默了许久,许久,这才连连冷笑起来。
“不知道女人都是小心眼么?”
“啧,哀家要应付的对头……一不小心,哀家身败名裂也就罢了,搞不好还要死得凄惨无比。”
“你们倒好,想这么轻轻松松的过关?”
“十天内给我一个交待?呵呵,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一群顶缸的给我打马虎眼呢。”
“等你们交待明白了,你们不仅无罪,反而有功,我还得好好奖赏你们不是么?”
“感情,就我一个人在这里扛锅呢?”
“哎,哎,这口气,我可忍不下去。”
“我不好过啊,你们都得陪着我不开心……朱崇,公羊旭,兰天禾,商羊,令狐甲,水英,李梓,他们都是一伙的吧?”
“阿武,阿武,给我滚出来,赶紧想办法,给我好好的整整他们。”
“我不开心,也得让他们都闹一个没脸没皮才是!”
“挑一个他们那一伙的人,找一个够分量的,给我好好的出口气!”
第五十章 对门的邻居
半夜,子时。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雨顺坊。
在鱼长乐派来打前站的几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卢仚带着忙碌了半夜的下属,来到了雨顺坊勘察司的驻地。
骑在血蹄乌骓背上,卢仚看着面前熟悉的门户,半晌没吭声。
可见,胤垣不是个厚道的皇帝。
这厮,良心简直坏到了极点的。
“果真是,昏君啊!”卢仚嘴角抽搐着,用力的捂住了额头。
新设的守宫监雨顺坊勘察司,它的驻地,地段很好,就在雨顺坊的东北面。北面隔着一条柳荫大道和堤坝,就是宽达数里的运河,风景是极好的。
驻地的东面,隔着两条街,就是雨顺坊的二号码头,这里的交通,自然也是极方便的。
码头旁边不远,就有一座市集,吃穿住用行等,乃至各种娱乐资源,也是极其丰富的。
这驻地本身,更是一座前后六进,左右双跨的大宅子。
而且,这宅子的后面,还带了一个极大的后花园,总占地能有一百五十几亩。
卢仚和他麾下的三百来号人,加上三百多匹血蹄乌骓,都能轻松的住下来,而且后花园的北门直通运河边的柳荫大道,马队出入也极其方便。
可以说,这驻地,真是一处风水宝地。
中午才给卢仚的任命,短短六个时辰中,能够在雨顺坊弄到这么一座大宅子给卢仚做驻地使用,还能将宅子原本的主人直接搬迁离开,可见胤垣是下了不小的本钱,鱼长乐也是真的下了力气的。
当然,以上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座大院子坐北朝南,南边的正门,隔着一条街道正相对的,一排松柏簇拥之间,就是白长空家‘蓝田园’的北门。
那北门,看上去极眼熟的,卢仚不久前,半夜里,才刚刚跨越过。
是的了。
卢仚和白家,做了面对面的邻居。
卢仚心中,有一万句不雅之词想要倾泻一下,却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说出口。
说好的谨小慎微呢?
说好的小心从事呢?
张开嘴,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水腥味的西北风,卢仚喃喃道:“陛下隆恩,监公对我等,也真是关怀备至。这院子,我喜欢。”
“罗将军赠送的那套宅子,就暂且放在那里吧。”
“这宅子,我中意,我就住这了,一定极有趣。”
卢仚跳下马,将缰绳丢给了一旁伺候着的一名监丁,抬头看了看自家院子的大门。
朱漆大门,规格比不得莱国公府和天恩侯府那般雄壮,但是也气派十足;厚厚的门板上一枚枚摩擦得溜光的黄铜门钉,在火把的光芒下闪耀着淡淡的光辉。
守宫监的效率极高。
大门上原本主人家的门匾已经被拆下,一块崭新的紫檀木鎏金大字的匾额,已经挂在了大门正上方,上书‘雨顺坊勘察司’六个大字。
在门匾的下方,大门左右两侧,杵着两块硕大的,高有两丈、宽有六尺的官牌。
黑底的官牌上,雕刻了两只硕大的,通体猩红的大守宫张牙舞爪,显得极其的威武、凶猛。
灯光下,一排十几名身披重甲、内着白袍的监丁一字排开,莫名给这座宅院添了几分凶气。
卢仚无声点头,又看了看白家后院的北门,轻轻一挥手。
朱漆大门无声开启,卢仚昂首挺胸,带着大队人马走进了勘察司驻地,随后大门重重关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卢仚的手下,都是羽林军的精锐转制而来,进驻驻地后,他们迅速的分配了房间,安排了明暗岗哨,各处高楼上,都伏下了弓弩手,订好了轮班换班的值日表。
卢仚也没闲着。
他带着几个小太监,在后院里一通忙活。
他之前带人去了天恩侯府,抢在胡夫人收到消息之前,将自己的小院几乎打包带走。
他在后花园的东边,挖了一个大坑,将几丛翠种了下去。
翠蛇从他袖子里滑了出来,在几个小太监的啧啧惊叹中,灵巧的窜上了竹丛,藏进了浓密的竹叶中。
后花园的东面,本来就有一眼水潭,这倒是省了卢仚的功夫,直接将鳄龟丢进去就好。
兔狲的窝棚,被卢仚安置在了园子的西面。
原本在兔狲窝棚下,土里面滋生出的珊瑚状金属疙瘩,也被卢仚挖坑,埋在了窝棚下面。
兔狲最是好奇、活泼,骤然从天恩侯府的后街小院,换成了这么大一个园子,这厮莫名的有点亢奋,不断‘哈哈’的叫唤着,在园子里疯狂的窜来窜去,时不时在角落里撒上几点尿。
大鹦鹉的笼子,被挂在了后园南边的一座书楼屋檐下。
新换了环境,大鹦鹉有点紧张,更有点好奇,它不断的低声叫骂着,浑身火一般的羽毛一根根的竖起,凶巴巴的朝着四周张望着。
大黄一直跟在卢仚身边,轻轻的摇着尾巴。
它最是笃定、沉稳。
只是,路过一些隐秘的假山角落、老树丛时,这家伙也和兔狲一样,偷偷摸摸的撒上一点尿水,圈定自己的新地盘。
一切准备妥当,卢仚重重的拍了拍手。
轻轻拍打着大黄的脑袋,卢仚看着夜色中显得格外静谧的后园:“好了,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会住多久。”
“不过,虽然有一些波折险阻,但是整体看来,我们的生活水准在不断的提升,这是好事嘛。”
“为了庆祝乔迁之喜,我觉得……放焰火应该是不坏的主意。”
抬头看看天。
月黑风高,浓云遮挡住了天空,镐京城整个沉浸在黑暗中。
用某些行家的话来说,这是杀人放火、串门入室的好晨光。
卢仚在心里暗骂,都做了面对面的邻居,也顾不得什么谨小慎微了……或者,干脆来个打草惊蛇呗?
“大家跟着我,今天都辛苦了。”
“忙碌了大半天,想法子,弄点夜宵,犒劳犒劳大家。”
“不用省钱,从九曲苑出来的时候,陛下还赏赐了一些宫锦贡缎,够我们开销一阵子的了。好酒好肉,肥鸡肥鹅,全都准备上。”
卢仚莫名很快活的,向身边跟着的几个小太监发号施令。
大半夜的,三百多号人想要填饱肚子,而且还要大鱼大肉的,这可不容易。
但是他们是守宫监。
别人没办法,他们总归有办法。
两个小太监带着一队人,兴致勃勃的跑去了二号码头附近的市集,找了一家最大的酒楼,直接跳墙而入,打开大门,登堂入室的唤醒了酒楼的厨子、小二,风风火火的忙碌了起来。
卢仚则是坐在了正堂大厅里,招来了下属的小太监头目,和三个百人队的百夫长,点了灯烛,坐着闲聊。加强感情的同时,顺便加深对这四位下属的了解。
时间过得飞快,派出去的人,带着大量的酒肉赶了回来。
大半夜的,也没办法讲究什么‘脍不厌细’,想要做得精致,也没这个道理。
但是按照卢仚的吩咐,肥鸡肥鹅、肥鸭猪腿,全都炖得熟透,还有一坛坛的老酒,也都流水一般送了进来,三百多人嬉笑着,在房间里摆开了酒席,尽情的吃喝起来。
在九曲苑的时候,羽林军身为天子近卫,规矩森严至极,平日里想要嗅到点酒味都不可能。
跟着卢仚,却能在忙碌了一天后,尽情的大吃大喝。
这些羽林军专职的监丁们,心中最后一点不情愿,也就这么烟消云散,隐隐觉得,跟着卢仚似乎也是件快活畅意的事情。
三个百夫长开始,监丁中的小军官开始轮着向卢仚敬酒。
卢仚来者不拒,一碗碗老酒不断的灌了下去,不多时就灌了能有三五斤老酒,双眼依旧清明,惊得这些下属不断赞叹‘大人好酒量’。
吃着,喝酒,外面起了大风。
高空中,隐隐有模模糊糊的‘炸的稀碎了’之类的幻音飘过。
一名在高楼上放哨的箭手,突然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着火了,着火了,南面的园子着火了……哎,哎,这火头怎么一下子起了这么多?这火势怎么上来的这么快?”
“耶,耶,这么多光-屁-股的人跑了出来?”
“何其壮观!”
能够入选羽林军的精锐,最弱都是踏入培元境的好手,中气充沛,嗓音极大。
眼看新邻居家里着火,放哨的箭手忍不住趁着嗓子大吼,一时间惊动了四方。
卢仚猛地一跃而起,他大声咋呼道:“怎的?怎的?怎么好生生的就着火了?”
“呀,大冬天的,天干物燥,这大火若起来了,牵连到左邻右舍,又是一桩大祸。”
卢仚大声吼道:“敲铜锣,鸣警哨,召集巡街武侯和街坊的救火队来救火,派人去通知左右邻舍的家主,让他们派出人手,相助救火!”
“快,快,快,我等身为守宫监所属,职责就是忠君爱国、牧守百姓!”
“邻居家着火了,我们得帮忙救火啊!”
“快,快,快!”
卢仚大声叫嚣着,带着一群有了几分酒意的下属‘哗啦啦’的冲了出去。
‘轰’!
卢仚一脚踹碎了‘蓝田园’的北门,顺势一肩膀撞在了门框上,将半截院墙撞得坍塌了下来。
那些监丁有样学样,见到自家上司这般做,他们也就喊着号子,大吼着‘救火’的口号,三两下将蓝田园的北墙打了个稀碎。
四下里铜锣声不断响起,尖锐的警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昨天夜里,四极坊才着了一场大火,朝堂大人们震怒,镐京城内各处坊市,早已暗暗的做好了各种预警。
尤其是,雨顺坊这里居住的都是豪门贵人,暗中的警戒越发森严。
蓝田园这边大火刚刚冒起来,四面八方就有大队的武侯、衙役、救火队等,以及全副武装的驻军士卒狂奔而来。
卢仚一马当先闯入蓝田园,正好当面几个光溜溜的英俊男子狂呼着跑了过来。
卢仚一通耳光抽得脆响,将几个男子打倒在地,同时放声怒喝:“荒唐,荒唐,大冬天夜里,不穿衣物满地乱跑,不是妖人就是疯癫,给我捆了!”
就有一群监丁扑了上去,将几个男子三下五除二捆得和粽子一般。
远处,传来白阆的怒吼声。
“救火,救火!”
“护卫何在?看住四方,不许闲杂人等混入!”
第五十一章 血腥
子夜时分,白家的大火还没烧起来时。
风调坊禁军大营一角,一片方圆数百亩的小丘陵深处,一座用大青石搭建而成,缝隙间浇铸了铁汁的四四方方大屋子,精钢铸成的门户紧闭。
屋子里,烈焰升腾。
大火中,一口铜鼎被烧得通红,鼎中沸腾的粘稠药汁散发出刺鼻的腥味,隐隐可见一些五颜六色的蛇骨、鳞甲、角趾之类的物件在药汁中翻腾。
乐山光着膀子,脖颈以下的身体浸泡在药汁中,头面被药汁可怕的药力冲得通红,瞪圆的双眼隐隐闪烁着猩红色的诡异光芒。
他低沉的喘息着。
因为四极坊的乱子,他耽搁了两天功课。
所以今天,他在铜鼎中加了双倍的药力。
对身体的负担,对身体的淬炼,以及自己承受的负担,都是平日里日常功课的数倍。乐山的身体微微的颤抖着,时刻都处于崩溃的边缘。
剧痛袭来,让他的呼吸变得无比沉重。
每一次深吸气,屋子里的空气都掀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屋子微微颤抖着,好似乐山的每一次呼吸,都能将整个巨石筑成的屋子撕成粉碎。
屋子外面,十几名乐山的绝对心腹身披重甲,静静的站在黑暗中守护着。
他们都是拓脉十二重圆满的高手。
他们当中几个为首者,甚至已经踏入了开经境。
但是感受着地面隐隐的颤抖,这些人的脸上,无不流露出无比狂热的表情——唯有他们知道,自家将军有多么强大。
在他们心中,被外界传得神乎其神的鱼长乐,也绝对不是他们将军的对手。
什么‘采-阴-补-阳’,什么‘吞噬人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在乐山绝对的力量面前,都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片。
唯有他们知道,乐山真正的实力有多强。
那是一种让他们无法反抗,不敢面对,哪怕稍加碰触就粉身碎骨的‘强大’。
或许,整个镐京,就没有人能是乐山的对手吧?
蓦然间,‘嗖’!
一道狂飙飞驰而过,十几名禁军高手的头颅同时爆开,他们身披重甲的身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十几名拓脉十二重以上的高手,居然只是一弹指间,就被击杀!
一条魁梧的人影伴随着风声,突兀的出现在屋子的门户前,他伸开双手,按在了厚厚的合金大门上,厚达一尺的合金大门当即无声无息的崩塌,粉碎,变成了铁砂洒落地面。
魁梧的人影大步走进了石屋。
浸泡在药液中,被大鼎蒸煮,浑身剧痛难当,一时间难以起身的乐山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的盯着闯入自己练功禁地的不速之客。
这是一名身高九尺开外,皮肤漆黑,壮硕如山,身披古色斑斓黄铜战甲,甲胄样式极其古拙,甚至有点粗陋的虬髯大汉。
大汉的步伐极大,从门口只是三步,就走到了铜鼎前。
他低头,俯瞰着坐在沸腾铜鼎中的乐山,低沉的嘟囔着:“风调坊禁军驻军左将军乐山?”
乐山眯了眯眼睛,不吭声。
大汉用力的抽了抽鼻子,伸手沾了沾铜鼎中色泽诡异的药汁,放进嘴里吧嗒了几下。
“千毒炼体汤,而且,不是删改后的伪劣货,是原汁原味的正宗方子。”大汉‘呵呵’轻笑着:“这种东西,可不是卖狗肉的屠夫后人,有机缘、有资格弄到的。”
乐山依旧没吭声,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寒风透过空荡荡的门框,‘呼呼’的闯了进来。
大汉双手按住了烧得通红的铜鼎,皱着眉,看着乐山露在汤汁外的双眼。
“好吧,我是来寻仇的。”
“但是,既然你在用千毒炼体汤炼体,就是同道喽?”
“所以,我今天,不动你。规矩嘛,还是要遵守的。”
“不过,你记住了,你欠我一条命。这条命,以后你要还。”
乐山已经收敛了体内之前如火山一般沸腾的气血,他缓缓站起身来,露出了浑身铁块一般的肌肉。他看着大汉,冷笑道:“你杀了我的人,还说我,欠你一条命?”
两人互瞪了一眼,然后同时举起右拳,朝着对方的头颅一拳砸下。
‘嘭’!
一声低沉的闷响,两人的拳头撞在一起。
闯入的大汉身体纹丝不动,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得意的怪笑:“乐山,你太嫩。”
乐山用力的抿着嘴,但是他的鼻孔里,两条血水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犹如小溪一样不断滑落,顷刻间就染红了他的前胸。
“我,欠你一条命。”乐山用尽力气,将涌到嗓子眼的血水强吞了下去,这才咬着牙冷声道:“熊顶天,居然有你做靠山?”
这大汉的体型,模样,让乐山感到莫名的熟悉。
而这两天,和他乐山有仇的,又长得和这大汉颇为相似的人,唯有被乐山打得半死的熊顶天。
冷笑一声,乐山摇头道:“真可笑,他居然出卖苦力,帮人家做打手,你不觉得,寒碜么?”
大汉黑漆漆的面皮蒙上了一层红晕,他咬着牙低声嘟囔:“哪家没几个不成器的废物后人?”
“记住,你欠我一条命!”
寒风吹进屋子,大汉的身体骤然化为一道狂飙冲了出去,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乐山‘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将铜鼎里的药汁染得通红。
他狼狈的从铜鼎中爬了出来,好似软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身体哆嗦着,在地上喘了好一阵子,乐山才喃喃咒骂:“我……这是走的什么背时运。熊顶天,这么个混账废物种子,怎么和这种人有牵连?”
“我……”乐山愤愤的骂了一句极其精彩的粗口,哆嗦着,摇摇摆摆的站起身来,挣扎着走出了屋子,一脸扭曲的看着地上十几具无头尸体。
“我好容易培养出来的心腹,混账东西,不当人子。”
他又是一通破口大骂,然后急匆匆的找出自己的衣服穿上,踉跄着冲进了黑暗中。
黑夜里,隐隐传来乐山的嘟囔声:“夜猫子进宅,有祸事……镐京,要乱了。什么女鬼,什么逆党,什么九阴教,这才刚开始呢。”
白家蓝田园里,大火烧得正好。
这火,是卢仚的大鹦鹉从天空喷下的火种引燃,整个蓝田园,几乎同时燃起了上千处火头,再加上寒风一吹,大冬天的那些房屋材料都干透了,这火一烧起来,就变得无比喧闹。
数十栋精巧的精舍楼阁,迅速烧成了火头。
白长空的那些孙儿,还有这些孙儿的侍女、书童、仆役、小厮们,一个个满地里乱窜。
也不知道白长空的家风是如何约束的,他的二十几个孙儿固然是光溜溜的满地乱窜,那些侍女、书童、仆役、小厮,居然也大半都光着身体从各处跑了出来。
四周大火烧得热闹,附近邻居派来帮忙救火的人,也打着灯笼火把,更是平添了几分光亮。
蓝田园被照得和白天一样,整个园子通透极了。
好些人,包括卢仚的下属,还有左右邻居派来的家丁、仆役等,将园子里乱跑的人影,全都看得真真切切。
尤其有邻居家好事的公子哥,裹着棉被,在护卫的簇拥下跑来看热闹。
他们一眼就认出了几个平日里玩得好的白家公子,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家伙扯着嗓子就叫了起来:“哎呀,诸位白兄,何其雅兴?”
白阆、白奚,还有白长空的几个儿子,带着护卫、家丁急匆匆的从前院跑了过来。
看到满园子的精舍烧得和火窑一般,他们倒是不怎么在乎,无非是几座房子,烧了再盖,算得了什么?
但是看到被人围观的儿子、侄儿们,白阆等人差点吐血倒地。
尤其是,他们看到了被卢仚的手下捆绑在地,正嘶声呼救的几个子侄。
白阆气得直跺脚,他嘶声吼道:“还不救人……你们怎敢,怎敢,这么辱没斯文?”
卢仚‘呵呵’笑着,他上前了两步,任凭火光照亮了自己。
“辱没斯文?难不成,他们都是白家的世兄?”卢仚大惊小怪的叫道:“哎呀,我还以为,这是趁乱闯入白家,图谋不轨的妖人、匪徒呢。”
话音未落,卢仚身边,相隔十几丈的一座假山上,一座高有五层的精巧小楼整个崩塌。
这一崩塌不要紧,塌陷的那些柱子、屋梁等物,居然直接陷入了小山内部,原地露出了一个直径丈许的大坑,火光裹着大片火星,乱杂杂的不断从大坑里冒了出来。
“嘶!”远近好些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五层小楼,哪怕着火了,烧塌了,它的柱子、屋梁等物,体积加起来,都是不小的。更不要说,小楼里还有大量的家具陈设,一些东西是大火烧不坏的。
这些东西坍塌下去,怎么也会堆起来老大一堆。
可是小楼的残骸,居然整个陷入了下面的大坑里,这个坑洞的体积,得有多大?这个坑洞,得有多深?下方,是否又别有玄机?
白阆、白奚等人的脸色变得一如他们的姓氏,惨白惨白的犹如厉鬼一般。
白阆气急怒吼:“把闲杂人等赶出去,赶出去!”
‘轰’!
崩塌的小山坑洞里,一道狂飙卷起,几条人影突烟冒火,带着无数火星从大火中冲了出来。
要死不死的,他们落向了卢仚这边。
几个监丁举起兵器,正要呵斥,寒芒一闪,他们的头颅飞起,大片鲜血冲起了好几尺高。
第五十二章 臣子们
‘啪’!
白家大火快要进入高潮时,大胤鸿胪卿李梓,吃了个清脆无比的耳光。
就在大胤鸿胪寺。
就在鸿胪寺大堂。
这里,是李梓平日里办公的衙门公所,是他的地盘。
就在他自己的地盘上,一群纠集起来,聚在鸿胪寺,向朝廷索赔的诸侯质子,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更有甚者笑得咳嗽放屁,各色丑态应有尽有。
洛阴侯第五子,生得肥头大耳,神态举止显得有点粗莽、颟顸的洛印,得意洋洋的举起了刚刚抽了李梓一耳光的手掌,朝着身边的同伴大声笑着。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洛印问李梓。
“唉,唉,世子只管说。”李梓干巴巴的笑着,朝着洛印点头哈腰不迭。
“你该打!”洛印指着李梓的鼻子训斥道:“你浪费了我们兄弟多少时间?”
“我们一大早的跑来鸿胪寺,找你要赔偿,你居然一直躲在宫里避而不见。”
“你不仅该打,更是该死了。”
“好容易,你敢跑出皇宫,敢见我们兄弟了,你居然还敢和我们讨价还价?”
“我们的账本,清清楚楚的记载了,我们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掉了多少东西。”
“太后那边,是给钱了。”
“但是太后给我们的钱,只能平息我们的怒火,让我们不向我们父亲告状。”
“想要真正的平复这件事情,把我们的损失彻底的补上,否则,这事没完!”
一群质子放声大笑:“没错,没完!”
洛印得意洋洋的,一把抢过了李梓头上的官帽,重重的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你讨价还价这么久,从刚刚入夜,一直折腾到现在,这又浪费了我们多少功夫?有和你喷口水的闲工夫,我们不会找个楼子乐呵乐呵?”
“所以,我揍你,你服不服?”
李梓干笑,朝着洛印深深的鞠了一躬:“世子说得有理,再有理不过。只是,诸位世子索要的赔偿太高,下官没有这个权力决定啊。”
“要不,我把诸位世子的诉求告诉太后和丞相,以及朝堂上的诸位大人,然后,再给诸位世子一个交待?”
李梓可怜巴巴的看着洛印等人。
洛印一行人相互看了看,然后,好几个人同时打了个呵欠。
“好吧,走,走,走,今天到此为止。”
“这要账的事情,不能急。”
“明儿养足了精神,再来。”
“走,走,走,找个地方乐呵去,天亮了回去睡个舒服,晚上再来找这家伙。”
洛印笑着,‘啪’的一声,又给了李梓一耳光,然后昂首挺胸的,在一群同伴的簇拥下,一行人大声喧哗,唱着歌,就这么一路横冲直撞的闯出了鸿胪寺。
大堂上,灯火昏暗。
这些诸侯质子来闹事,鸿胪寺有经验的官吏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就留下了李梓这个正牌子堂官在这里顶缸。
李梓缓缓的挺直了腰杆,双手按在腰间玉带上,突然‘嗤’的一声冷笑,枯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诡异,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
“去问问,九阴教,这是干什么呢?”
“惹这么大的乱子出来,他们想干什么?啊?究竟想要干什么?”
“按照约好的,大家守着自家地盘,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不好么?非要折腾,非要折腾,他们是不是和死人打交道太多,脑壳都坏掉了?”
“要折腾可以啊,不要在我的地盘上折腾啊?”
“他们这么乱来,要是引起了那些死对头的注意,给我们惹了麻烦……不要怪我召集盟会,把他们彻底从镐京清理出去。”
不知道大堂的哪个阴影角落里,刚刚传来一声低沉的应诺声,李梓突然脸色一变,面孔扭曲的狂奔出了大堂,跑到了鸿胪寺地势最高的一栋小楼上,朝着西南方向望了过去。
鸿胪寺的西南方向,就是雨顺坊。
白家的宅子,就在雨顺坊的最东北角。
白家宅子和鸿胪寺衙门,几乎就隔了一条数里宽的运河,白家的蓝田园面积很大,数十栋精舍烧得旺盛,火光熊熊,照亮了天空,站在鸿胪寺高处,深夜里,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一片翻滚的火焰。
“这又是哪位英雄好汉?”
李梓欲哭无泪的叹了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腰身都佝偻了许多。
“大家岁月静好的升官发财不好么?为什么要不断的折腾是非呢?”
眯着眼,认真看了看着火的方位,李梓举起右手拇指,朝着火焰的方向瞄了瞄,喃喃道:“似乎是白长空家?那……和我无关啰?”
“得嘞,白长空这种文教祸害,烧死一个少一个,啧,妙哉!”
“礼法?啊呸,遵纪守法,就有这么好么?”
脑袋一甩,背着手,李梓哼着小调,慢悠悠的走向了鸿胪寺的后院居所。他决定,今晚上弄点好酒,弄几样小菜,好好的疏散一下心中的愤懑之气。
走了几步,李梓又回头朝着四周望了望。
“对了,刚刚忘了说了,过几天,给洛世子安排一场街头的斗殴,废他四肢。”
黑暗中,又隐隐有一声低沉的应诺声伴随着一声轻轻的冷笑传来。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地下黑牢。
这是用来关押、惩罚那些犯了军纪的倒霉蛋的黑牢,因为军中将士多有武道修为,所以这黑牢建造得格外坚固,拓脉十二重的高手进来,也休想有逃脱的机会。
两家棺材铺的老板,连同还活着的小二、工匠、力夫、仆役,甚至还包括几个粗使丫头,全都被关进了黑牢里,用特制的弯钩、锁链扣得结结实实。
随之而来的,就是飓风狂澜的一通严刑拷打。
军队办事,和司寇台、守宫监不同。
司寇台的刑罚审问,那是一代代祖传下来的功夫,心理攻击和肉体伤害相互结合,一套一套的话术,能够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就漏了底。
守宫监的太监们,他们的刑罚手段,则是极其的阴毒狠辣,在不怎么伤害身体根本的同时,在漫长的时间中持续给你最大的肉体痛苦,让你精神崩溃,无奈招供。
而大将军府的这些军中杀胚,他们哪里有这种技巧?
他们的手段,就和军队打仗一样,粗暴、直接、杀伤力巨大。
被关进黑牢的两家棺材铺的倒霉蛋们,短短几个时辰,就被摧残得一寸寸碎裂,整个身体彻底崩溃,不多时活口就被打死了大半。
负责刑罚的一名禁军将领还在放声大吼:“只要没打死,就往死里打。一群贼胚子,打死了拉倒!”
口供什么的,没人放在心上。
他们掌握着刀把子,无论这些棺材铺背后的人是谁,只要敢冒头,禁军就敢拔刀一路杀过去,杀他个干干净净,血流成河。
既然如此,口供什么的,重要么?
按照军师将军贾昱的命令——‘口供只要不落入文臣手中,就天下太平’!
“往死里打!哪,一块烙铁怎么够?二十块烙铁同时上!”负责的将领叼着一根牙签,很快活的指使着士兵们忙活着。
小二、力夫们被打得稀烂。
几个粗使丫头更是倒血霉,被这些粗暴的士卒摆布了没两下,就不成人形了。
但是无论这些禁军士兵如何努力,两家棺材铺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带着痴痴的笑容,一脸沉迷的喃喃念诵‘鬼母降世’的口号,根本对他们的严刑拷打和肆意凌虐毫无反应。
可怕的骨折声中,两个掌柜的小腿被铜锤生生砸碎。
两个掌柜的轻呼了一声,然后继续带着笑,喃喃念诵‘鬼母降世’……
禁军士兵们有点胆寒了。
这些人,完全就是妖人,他们根本不怕痛,不怕死,不是妖人是什么?
一声轻咳传来,一名穿着甲胄,外面却不伦不类的披了件现在大胤的文臣们,在家起居的时候最流行的宽敞道袍的文秀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黑牢门口。
“你们,出去。我有话,问他们。”
青年轻咳了一声,朝着黑牢里忙活着的禁军将士挥了挥手。
“欸,欸,是,是,乐水将军,请,请!”
黑牢里的禁军将士们不敢怠慢,忙不迭的丢下了各种刑罚器具,一溜烟的窜了出去,而且很乖巧的远离了这一片黑牢,唯恐让乐水误会了他们在偷听。
乐水,乐山的兄弟。
乐山是大将军乐武的侄儿。
乐水是大将军乐武的儿子。
乐山,是乐氏一族这一代武道天赋最强,最勇武精进的‘麒麟儿’。
而乐水么,他亲爹乐武都有点看他不顺眼——因为乐水不治武道,反而喜欢舞文弄墨的,更要命的是,他和太学、国子监的一些教授、博士的交情极好,他居然已经有点像是一个合格的文教弟子了。
乐武曾经就说过:“老子养了条小白眼狼!”
但是,乐武对乐水的关照比乐山要多不少,毕竟是亲儿子。
尤其是,乐水成了读书人,乐武好几次和白长空在朝堂上吵架的时候,曾经指着白长空的鼻子怒骂:“我儿子,我亲儿子,也是文教弟子。”
这话的意思,细细品味罢。
总之,乐水喜文,但是他也在禁军挂了职衔,大将军府的往来公文、军情军报,他都有资格染指,尤其是禁军的军纪军法的执行,他也有很大的话语权。
来黑牢探视几个注定要被打死的倒霉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手握一卷薄薄的诗集,乐水走到了两位满身是血的掌柜的面前,他看了看两位掌柜,摇了摇头:“你们这样子,早死早投胎罢?”
“只是,好几位元老发来消息,想知道,你们九阴教的人,是抽风了罢?”
“搅这么大的事情出来,是唯恐我们的日子过得太安稳了?”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给个合情合理的交待,否则,你们九阴教在镐京内的一切人手,十五天之内,会被彻底清洗干净。”
乐水反手抓起一根烧得通红的烙铁,随手按在了旁边一个小二的脸上。
他笑得极其的邪魅、狰狞,在没有平日斯文、潇洒的模样。
第五十三章 开经高手白阆
烈火,浓烟,高高飞起的头颅。
脖颈内喷出的血液,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一种妖艳的黑色。
卢仚的头皮一阵发麻,怒火从心头冲起,怒咋咋直冲到头顶。
昨夜被熊顶天一拳打断了长发,只剩下一尺多长的发须几乎一根根竖起,差点将头上的乌纱帽给顶得飞了起来。
六名监丁的无头身躯重重倒地,身上甲胄拍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卢仚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和那些鬼女人交手,死伤了上百名力士、监丁,卢仚毫无感觉。
四极坊一场大火,死了这么多的质子、护卫,他同样毫无感觉。
小巷中,二十几名杀手服用禁药,拼命拖着两三百禁军和守宫监所属同赴黄泉,卢仚依旧毫无感觉。
那些死伤者,和他卢仚有什么关系?
都是陌生人。
卢仚不是‘圣母’,他不会为了不相干的人的死,在一旁毫无用处的悲春悯秋。
但是刚刚被杀了六个监丁。
他们是卢仚的人。
他们刚刚从羽林军专职为监丁。
他们奉天子旨意成了卢仚的人。
就不久前,大家还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喝酒吃肉,这六个监丁,卢仚记得很清楚,他们都还一起来给卢仚敬过酒!
他的人,被人杀了!
蓝田园里的风,蓦然的就狂野了许久。
原本很顺畅的西北风,突然就变得有点凌乱了。
尤其是以卢仚为核心的这几亩地,寒风好似喝醉了酒的老汉,步伐变得蹒跚而凌乱。风不断的打着旋儿,好几栋精舍喷出的火焰上,居然出现了水桶粗细的火龙卷。
如此奇景!
四周来看热闹的公子哥们齐声大哗:“杀人了!”
那些护卫簇拥着公子哥们狼狈后撤,一个个不敢回头。
那些救火队的人,也都一个个丢下水桶、水龙、各种器具,忙不迭的撒丫子就跑。
一边奔逃,他们一边大吼:“杀人了,杀人了。”
卢仚抬头,看清了那几条人影。
那居然是,几名身形窈窕,浑身穿着黑色的紧身夜行衣,衣裳绷得紧紧的,浑身线条展露无遗的女人。根据她们身上的气息判断,她们年轻得很,青春得很,她们随风飘来的气息,很热烈,很旺盛,有着强烈的生命气息。
她们的脸蒙在纱罩下,每人都手持一柄只有一指宽,将近五尺长,略带弧度的奇形长刀。
这刀,很轻,很薄,很锋利。
在火焰照耀下,几个女人手中的长刀,甚至给人一种透明的错觉。
尤其是刀身泛黑,刀口一抹绯红在火光下闪耀着妖艳的光芒,带着致命的魅力,让意志不坚定的人,恨不得投身而上,让这柄刀轻轻的吻过自己的脖颈。
“打!”
调拨到卢仚手下的监丁们,绝对是驻守九曲苑的羽林军团精锐中的精锐。
六名同僚被突袭击杀,三名百夫长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同时爆发出怒吼。
一队二十名监丁军拔刀,齐齐上前一步,刀光如匹练,朝着空中落下的几个女人斩了下去。
在他们身后,二十名监丁挺枪,疾刺,枪头下的红缨划破空气,发出‘唰’的一声破风声。
稍远处,几名弩手已经挂弦,上箭,扣动弩机。
‘嗡’的闷响声中,十几支半尺长纯钢弩矢破空飞来,直刺几个女人的胸腹要害。
火光中,几个女人齐声轻笑,笑声如银铃般动听,手中奇形长刀挥动,绯红色的刀光在火光照耀下化为一片片瑰丽的光线。
监丁们羽林军制式六尺长苗刀齐齐断折。
同样羽林军制式的虎头湛金枪齐齐断折。
十几支纯钢弩矢飞进了绯红色的刀光中,无声无息的就被切成了碎片,‘叮叮当当’落在了地上。
几个女人的刀法极快。
她们手中的刀,更是快到了极点。
监丁们的喝骂声中,几个女人轻盈落地,宛如枯叶飘落在雪堆里,没发出半点声音。
普一落地,几个女人就团身一卷,好似灵巧的猫儿,飞速朝着前排手中苗刀断折的监丁们飞扑而来。刀光缭绕,寒气透骨,两名监丁闪避不及,被刀光切过,身上的龙鳞甲被拉开了两条极深的口子,鲜血一下就顺着刀口喷了出来。
“后退!”卢仚大喝。
刚刚下属们列队进攻时,他就向前飞扑,想要迎击几个女人。
但是那些小太监……
卢仚也不知道是该夸奖他们还是责骂他们。
卢仚向前飞扑时,几个小太监猛地挡在了他胸前,另外几个小太监七手八脚的抱住了他的胳膊,亡命拉着他往后跑!
卢仚气得鼻血都差点喷了出来。
然后,他猛地回过味来了。
这些小太监,都是内廷训练出来的精锐,他们在内廷受到的训练,很可能不是羽林军的正面攻杀,而是如何更好的保护那些重要的‘贵人’!
一旦遇到危机,一部分人去扛刀殿后,一部分人带着贵人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危险之地,这些小太监做得完全没错啊!
但是他们的这些应变,在这里就真是要了命了!
卢仚厉声呵斥,将一群小太监骂得狗血淋头,飞起双腿将身边几个小太监踹倒,全力向前飞扑。
饶是他反应得快,又有几个监丁胸腹中刀,伤口喷血,重重倒地。
这几个女人手中的长刀锋利得匪夷所思,监丁们身上的龙鳞甲,全都是用特种合金精工锻造而成,近距离可抵挡重弩攒射,寻常开山大刀连续劈砍,也难以破开这种龙鳞甲。
但是这些女人只是轻轻一挥,长刀就破开了甲片,给监丁们造成了可怕的伤害。
监丁们不断痛呼,几个女人轻笑着蹦窜战技,绯红色的刀光所过之处,溅起大片的血水,被斩断的刀枪、箭矢,被斩破的甲胄碎片,‘当啷啷’洒了一地都是。
卢仚大喝,让监丁们后退。
但是这些女人出现得太突兀,监丁们和她们搅成了一团,几个女人的身法变幻诡异、快捷如风,监丁们听到了卢仚的命令,想要撤都没办法撤下来。
一片混乱中,奇异的‘哈哈’呵声响起。
一条白色影子灵动无比的从一排排监丁的大腿之间穿了过去,猛地逼近了一名身形如陀螺一样急速旋转着,挥洒的刀光将三名监丁剁翻的女人。
卢仚的那头兔狲猛地窜起,急速挥动两个前爪。
这厮肥厚的肉垫里,一根根一寸长,通体银白,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锋利爪子猛地探出,‘嗤嗤嗤’,弹指间,这厮无比凶残的在这个女人的脸上抓挠了数十下。
女人脸上的黑色纱罩被扯得稀烂,露出了她的脸。
嗯……这也不能算是一张脸了。
被兔狲这么一番撕扯,那就是一块被捣碎的血豆腐一样的混合物。
兔狲兴奋无比的‘哈哈’叫着,两条肥肥短短的后腿在这个女人的胸脯上狠狠一蹬,一个借力,猛地窜到了最近的另外一个女人后背上。
‘嗤嗤嗤’!
又是一通疯狂的抓挠。
兔狲的速度太快,体型太小,混乱中,这女人根本没发现兔狲的靠近。
锋利的爪子在她的后脖颈上疯狂撕扯了数十下,差点没把她的颈椎骨给扯了出来。
两个女人齐声惨嚎,丢下兵器栽倒在地,歇斯底里的抽搐翻滚起来。
“我还不如自己养的一条猫?”卢仚瞪大了眼睛,愕然看着蹦窜如飞,爪子上寒光闪烁、煞气袭人的兔狲。
“该死的畜生。”一名速度最快,修为最高的女人猛地窜到了飞窜的兔狲面前,长刀一旋,斩向了兔狲的脖子。
“大爷,小心!”卢仚大呼。
兔狲‘嗷’的一声狂啸,右爪狠狠拍在了绯红色的刀锋上。
‘叮’的一声,火星四溅。
兔狲被长刀上巨力震得倒飞而起,银白色的爪子丝毫无损。
而那女人则是惊骇的瞪大了眼睛——她锋利的,斩龙鳞甲如切豆腐一般的刀锋上,居然出现了三个芝麻粒大小的缺口!
“异兽?”女人目光如火,狠狠的看向了兔狲。
一道狂风吹来,卢仚顺着风冲到了女人面前,他注意到了女人看向兔狲的目光,不由得一咧嘴——这头大爷是他卢仚的心肝宝贝,岂能容外人窥觑?
全力催动沧海劲元罡,卢仚左手蒙着一层幽蓝色的幽光,重重一掌拍在了有点失神的女人肝部位置。
这个部位,就算是普通人一拳砸在人身上,都会让被击打者痛晕过去。
卢仚的力气又大,惊涛手又是力道极刚猛的武道秘术,这一掌直打得女子的肝部位置凹陷了下去,‘嘭’的一声局限,她窈窕娇小的身躯被硬生生轰得飞起来十几丈高。
‘哇’!
女子吐血,体内一阵古怪的撕裂声传来,她的五脏六腑被卢仚一掌打得粉碎,人还没落地就已经暴毙当场。
女子飞起时,卢仚无比敏捷的抢过她手中长刀,抖手就是数十刀朝着另外一名女子劈了下去。
那女子的刀法比卢仚更快,两人手中长刀荡起绵绵刀光,顷刻间‘叮叮当当’撞击了上百次。
卢仚的力量比那女子大了起码两倍以上,刀锋撞击一次,女子就后退一步,弹指间,两人手中长刀的刀口,都变得坑坑洼洼和锯子一般。
“卢仚,你闯入我家,杀人放火,你找死!”
火光中,面孔扭曲惨白的白阆飞扑而来,距离卢仚还有十几丈距离,他猛地一指点出。
‘嗤’的一声脆响,一道指风破空袭来,宛如箭矢,顷刻穿过十几丈虚空。
卢仚和身边一群下属同时吓了一大跳。
元罡离体,破空杀人,白阆悍然是一名突破拓脉境,达到开经境的大高手!
第五十四章 龙潭虎穴白家宅
培元壮体。
拓脉养气。
开经外放。
拓脉境修为,可以将元罡附着在肢体和兵器上,加强杀伤力。
拓脉境的强者,飞花摘叶也能伤人,一根芦苇,在他们手中,杀伤力堪比钢刀、利剑。
唯有开经境的武修,才能将元罡完全外放,纯粹以元罡凝聚成指劲、拳罡,外放杀敌。
且开经境的元罡外放,其攻击力,比寻常刀剑都要凌厉,比长弓硬弩更加灵便,杀伤力更大,攻击路线更诡异,攻击方式更灵巧,更加难以抵挡。
一如白阆,猛不丁抬起手来,就是一道指劲凌空飞掠。
寒夜中,一点指力破空袭来,宛如飞星极落,比箭矢、弩矢更快,却没有箭矢、弩矢这般的实体,寻常人根本看不到指劲所在。
卢仚眼眸中青光流荡,寻常人看不到白阆这一道指力,他却看得清清楚楚。
白阆的指力,凌厉,更加灵动甚至有点诡秘。
指劲在空中飞掠的轨迹,宛如灵蛇游走,左右飘忽不定,并不是直线轨迹。
卢仚手中坑坑洼洼长刀徒然跳起,挡在了指劲前方。
‘叮’的一声脆响,一股巨力袭来。
卢仚被震得向后退了一步,手中暗伤处处的长刀骤然断成了七八节。
卢仚‘嘘嘘’的吹着口哨。
圆鼓鼓的兔狲听到哨声,‘唰’的一下没入了黑暗中,悄然潜伏下来。
卢仚从一名监丁手中抢过一杆虎头湛金枪,手持枪杆,朝着飞扑而来的白阆等人大笑:“想不到啊,想不到。”
白阆面孔扭曲,带着大队人马飞扑到了卢仚身前,相隔五六丈距离站定。
他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衣,寒风呼啸着吹过,他身上袍袖乱舞,很有点鬼魅气息。
他怒视卢仚,厉声喝道:“想不到什么?啊?想不到什么?卢仚,你这腌臜无耻的小狗,你入了阉党也就罢了,我白家对你的情分,你可以一脚踩进泥泞中,任凭你践踏,我白家无怨无悔,只是为卢家伯父不值而已!”
“可是你,你真的是天生的狼心狗肺?你就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你刚加入阉党,你居然就带着党羽,深夜入我白家杀人放火!”
“你,你,你,天良何在?”
“苍天啊,厚土啊,你们看看啊,我白家的一片好心肠,全都喂了狗了……这孽障,他怎么做得出来啊!”
白阆痛哭,流泪,面孔抽搐。
开经境的好手,元罡在体内流转如意,全身上下就没有元罡不能流经之地。
所以,白阆就很自然而然,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点点血水洒在地上,白艳艳的积雪上点点血水绽开,好一幅雪地血梅图,真个凄美到了极点。
四面八方,大队的衙役、驻军、武侯、救火队,以及四周邻居派来帮忙救火的家丁、仆役也都赶了过来,一些邻居家的老爷们,也在护卫的簇拥下,出于各种目的赶到了蓝田园外。
听到白阆宛如杜鹃啼血一般的倾诉声,几个裹着厚厚的皮裘,生得面如冠玉,浑身文质气息流荡的男子不由得齐声呵斥。
“果然是丧尽天良的阉党!”
“啊呸,这就是泾阳卢氏的那个卢仚?”
“真给他泾阳卢氏的先祖丢人现眼,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败类!”
“阉党又要害人了,诸位大人,吾等岂能容得?”
“绝不能容,匡扶正气,反击阉党,人人有责!”
都是读书人啊!
几个不知道具体官职品阶,但是能住在雨顺坊,能住在白长空家附近,一定有官位在身的读书人一番鼓噪,四周逐渐就起了叫骂声。
那些驻军士卒事不关己,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热闹。
阉党也好,文官也好,你们打破了狗头,对他们这些大头兵来说,不就是看热闹么?
而那些衙役,武侯,甚至是那些救火队的人,就在自家上司的带领下,有点狐假虎威的,借着黑夜的掩护,朝着卢仚这边破口大骂。
衙役、武侯的上司,都是文官。
雨顺坊的救火队,都是街坊邻舍各自出人,编成的队伍,他们的家主,也多为读书人。
面对阉党,他们自然是同仇敌忾。
叫骂声四起,白阆这边的气势大盛,白阆、白奚,还有其他几个白家的兄弟,顿时面色变得好看了许多。
大队护卫从他们身后走出,隐隐形成了个反包围圈,将卢仚带来的人围在了里面。
卢仚带来了三百监丁,二十小太监,三百多人在之前的交战中,被几个女人杀死了六个,斩翻了二十几个,如今还能站着的,依旧将近三百人。
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聚集在蓝田园里,四周围上来的白家护卫,居然数量也相差不大。
而且,这些白家护卫一个个步伐稳重,气息凝实,看他们外露的关节筋腱,全都粗壮有力,分明全都是修炼橫炼功夫,而且火候很深的高手。
将近三百橫炼好手,其中更有数十人气息悠长而有力,居然全都是拓脉的高手。
这样的实力,就比卢仚麾下这一批从羽林军转职来的监丁强出太多了。
如果加上开经境的白阆,以及实力不明的白家另外几个兄弟。
甚至,蓝田园着火,但是白家的前院依旧黑漆漆的没有动静,那边定然还需要有人镇守。
再加上从那小山暗道中蹦出来的几个女人……
卢仚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前夜他偷偷跑进白家后院,偷窥了白露的秀楼……也就是他没有做什么过火的事情,否则一旦他被发现,他估计很难逃出蓝田园。
一场大火,居然烧出了白家的一部分真相!
还好,这把火是大鹦鹉从天空喷洒火种引起的,这种放火的方式,根本无法防范。
如果卢仚是让别的人闯进来放火的话,岂不是自投罗网,被杀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卢仚猛地上前一步,一脚踏在了那名后颈被兔狲扯得稀烂,在地上翻滚抽搐的女人身上:“呵呵,诸位先不要喊打喊杀的,天地良心,我是见到你家着火,特意带人来救火的。”
“这官司,去哪里打,我都有道理讲,我人证物证齐全,这火,和我没关系。”
白阆冷笑:“你阉党的人证……谁信?”
卢仚大笑:“我身边三百下属,尽是天子亲卫羽林军,天子的心腹近卫,你们不信,你们要造反么?”
白阆的笑容骤然一收,脸上表情变得极其诡异,就好像被人用牛粪涂了一脸,那种狼狈和恼怒,真个言辞难以形容。
当今天子再荒唐,他也是大胤名义上的最高主宰。
你可以说‘阉党’是祸国殃民的王八蛋,但是没人会说‘天子’的坏话。
‘天子’就算是一个昏君,那也是被‘阉党’蒙蔽了,天子本身是不会有错的,有错的只能是鱼长乐和他手下的那些没-卵-子的太监。
所以,这些羽林军士兵,还真是极好的证人。
他们的证词,有天子的信用在里面做担保,不管白家人信不信,天下老百姓还是会相信的。
白阆恼羞成怒的盯着卢仚,换了说辞:“你半夜三更,带人在我白家附近游走,定然图谋不轨!”
卢仚的笑声越发的响亮:“哈哈哈,天子钦封我为雨顺坊勘察司第一任司主,我的驻地,就在蓝田园的北面,隔着大街正对门的院子。半夜三更的,我不在自家驻地蹲着,我去哪里?”
‘轰’!
四周无数跑来帮忙救火的人齐声哗然。
开什么玩笑?
天子在他们家宅附近,扎了一根钉子?
‘勘察司’,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阆和几个兄弟齐刷刷的向后退了一步,他们面孔扭曲看着卢仚,那表情真个精彩极了。
卢仚轻轻的点了点脚下的女人,冷笑道:“反而是白家,我一番好心,带着下属跑来救火,白家的‘密室’中,居然跳出几个疯婆子女人放手杀人!”
白阆闭上了嘴。
‘密室’一词,用得是其心可诛。
堂堂白家,正人君子,他们家中,怎么可能有‘密室’?
‘密室’这种东西,都是那些阴谋家,那些小人,那些罪犯,那些见不得人的妖人,他们才喜欢构造的东西。
白家,堂堂文教大贤之家,不该有密室,不能有密室。
但是刚刚小楼坍塌,几个女人是从小山里蹦跶出来的,众目睽睽之下,这话你圆不过去啊。
一片死寂中,白奚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卢仚脚下的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杀!”
几个手持长刀,站在旁边犹如鬼魅的女人骤然一动,她们团身而起,朝着白阆、白奚等人冲杀了过去。
白阆、白奚身边,几个气息沉肃的中年男子飞身扑出,三拳两脚,将几个女人打得呕血倒地,身体一抽,嘴角流出的血水就变成了黑色。
卢仚脚下的女人,嘴角也喷出了黑色的血水。
服毒自杀,这些女人居然连哆嗦都不打一下。
死士。
白家豢养死士!
卢仚在心里破口痛骂。
他只是兴致起来,在‘乔迁之喜’的时候,来放个焰火庆祝一下,顺便给白家的君子们曝曝光。
天想到,白家居然隐藏了这么多古怪。
这些女人,你说她们不是死士,卢仚真的是打死都不信。
“她们是刺客。”白阆背着手,目光如刀盯着卢仚:“大家亲眼所见,她们是侵入蓝田园对我白家子弟图谋不轨的刺客。”
“卢仚,亏了你,撞破了她们的阴谋,这件事情,我白家欠你一个人情。”
“现在么,天寒地冻的,你可以将我白家儿郎释放了吧?”
白阆指了指那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正在冰冷的地上,冻得浑身抽搐的光溜溜英俊男子。
第五十五章 一波未平
火光熊熊,照得蓝田园比起白昼也只是略暗了些。
那些光溜溜四处奔跑的侍女、书童,已经被护卫带去了前院,四周围观的人群,已经没了饱眼福的机会。
但是卢仚身边,还躺着几个白家的‘如玉贤才’。
这些家伙,年纪和卢仚也差不多,有几个比他更小两岁。但是家学渊源,他们读书的成绩不知道如何,可是妖精打架的修为已经颇为精湛。
卢仚这把火,有点缺德。
这几个如玉贤才被大火惊醒,顾不上穿衣服,就从住处蹦跶了出来。
被卢仚的人捆绑了,躺在冰冷的地上,几个人已经冻得皮肤发青,再不救治,一定会冻出大毛病来。
四下里,已经有人将注意力转向了这边。
有人‘嗤嗤’的,故意笑出声来,低声点评几个倒霉蛋的身材、体貌。
卢仚甚至听到有人混在人群中,故意捏着嗓子怪声怪气的嚷嚷——‘卢兄,颇为精致、小巧耶’!
白阆、白奚几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
四周,白家的护卫当中,有几个气息肃杀的,不动声色的朝这边逼近了两步。
“他们,是……世兄?”卢仚‘呵呵呵’的笑着,他万分惊诧的指着几个光溜溜的人体,大声嚷嚷道:“为何,三更半夜的,他们居然一丝不着?”
卢仚很认真的说道:“白家阿爷治‘礼’,讲的是‘古礼’,是大胤三代以前,传说还有圣人治世时的‘古礼’。”
“卢仚不才,也读过一些‘古礼’典籍。”
“‘古礼’森严,起居坐卧,都有严苛律条……似乎……”
卢仚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白长空自己是治‘古礼’的,他就是依靠对‘古礼’的阐述,以及对‘古礼’的大力推行,成为了镐京的‘道德模范’,成为了文教在镐京朝堂的一面招牌。
古礼森严,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
比如说,古礼就规定了夫妻敦伦大礼的细节,比如说夫妻每年敦伦的次数,应该是每个月的几号行礼,以及正房夫人每月几次,平妻每月几次,小妾每月几次等等,全都有着严苛的诉求。
又比如,尊礼之人,他夜间休息之时,身上的衣物,也是要遵循礼法的。
你行敦伦之礼,可以不着衣衫,但是行礼完毕后,要沐浴,更衣,端正思想,端正体姿体貌,按照‘入睡’的礼仪,端端正正的入睡。
唯有尊礼,才是守礼君子。
白家的这些‘如玉儿郎’,哪怕是房子着火了,他们大半夜的光溜溜四处乱跑,毫无疑问,他们没有遵守礼法。
白长空以‘礼’立身,以‘礼’闻名,以‘礼’治家,更是以严苛的‘礼’要求、约束身边的朋友、学生、下属等等。
他的孙儿辈,却破坏了他提倡、遵循的‘礼’!
卢仚的这把火,就好像一把大锤,重重的砸在了白长空的七寸上。
白奚等人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们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好似要扑上来将他撕成粉碎。
四周人群只有稀稀拉拉的嬉笑声传来,很多明白人,端正了表情,肃然看着白家人。
这档子事情,如果白阆等人无法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白家的牌坊都要塌了,白长空辛苦一辈子营造的清名、清誉,定然会彻底崩毁。
今夜之事一旦传出去,信不信大将军乐武能让所有的禁军将士上街,敲锣打鼓的为白长空扬名?
白阆背着双手,他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看了看四周目光炯炯,好些已经憋得面皮通红的围观者。
他意识到,一直以来,在他们心中,可以被他们轻松拿捏的卢仚,居然在短短两天中,已经给他们制造了两次莫大的危机。
“这小子,是装疯卖傻了十六年……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又或者,只是单纯的运气?”白阆目光森森盯着卢仚。
希望是运气好。
如果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这就有点可怕了,有强大的对手盯上了白家。
如果是卢仚一直在装疯卖傻,一切所作所为,包括他加入阉党、带人救火等等,都是他有意为之,那么,就更加可怕。
白阆突然大喝了一声:“学得文武艺,售与帝王家。我等文教弟子,一生所为,不过是为了这大胤的江山社稷,为了这大胤的黎民百姓。”
白阆举起双手,朝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大声说道:“我等文教弟子,一颗赤胆忠心,只是为了江山永固,为了百姓安宁。为此,我等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倾尽一生,也无怨无悔。”
“我白家儿郎,习练武道,强身健体,才能更好的为国出力,这难道不应该么?”
白阆昂首挺胸,顾盼自豪。
卢仚急忙大笑,他将虎头湛金枪插在脚边,双手用力鼓掌:“说得好,说得好,真是,说得好,啊呀呀,说得好!”
卢仚扯着调门大声嚷嚷,就好像在戏园子里看戏一般为白阆叫好,弄得四周又有笑声传来。
好些人目光就在白阆和卢仚之间转来转去。
很多人心知肚明,这一下,白家和卢仚是结了死仇了。
不过,似乎也不差,卢仚加入守宫监的那一刻起,白家就已经是他的死仇,多加点仇恨,又有怎么?
白阆看着卢仚,缓缓说道:“我家儿郎,正是学文练武,力求精进的大好年龄。”
卢仚笑:“光着-屁股学文练武?”
白阆傲然冷笑:“无知小儿,你可知道,一些高明的武道功法,需要在子(23:00-1:00)、午(11:00-13:00)之时,以药汤淬炼肉身,以丹药强壮内腑,配合高深的法门,才能正常修炼?”
白阆指了指天空:“这等时候,正是我白家儿郎做夜间功课的时间……他们难不成,在浴桶中淬炼肉身时,还要循礼穿着全套的衣服袍服么?”
远处有人帮腔的声音传来:“原来如此,下官大理寺通判李正,的确听说过这等高深秘术。卢家小儿,你见识浅薄,就不要在这里贻笑大方了。”
渐渐地,帮腔附和的声音逐渐响起,最终成为了四周围观人群的主流。
无数人纷纷赞叹,说白家的诸位君子果然是忧国忧民,三更半夜的也勤练不辍,果真是天下文教弟子、所有读书人的典范。
更有人鼓掌赞叹:“可想而知,白家诸位君子未来,一定是一鸣惊人、一飞冲天的。这等勤勉、努力,吾等除了羡慕,还有什么呢?”
还有几个苍老的声音大声训斥自家儿郎。
“尔等孽畜,看看白家诸位郎君,是家世、出身,比你们好了不知道多少,还如此的奋进、用功,你们啊……”
卢仚瞪大了眼睛。
他怔怔的看着一脸正气的白阆,一时间找不到话了。
那些可以作为人证的书童啊、侍女啊,早就被带去前院了,现在估计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不知道多少衣服。
如果能够将那些侍女、书童也抓个现行……呵呵,你白家总不能说,你家的侍女、书童也半夜三更的修炼各种高深秘术吧?
可是,人证没抓住。
卢仚‘哈哈’一笑,他亲自扶起了一名被冻得浑身发绿,几乎被冻硬的白家儿郎,双手一扯,将他身上合金丝混合牛筋编成绳索轻松扯断,双手扶着他,毕恭毕敬的送到了白阆面前。
“是小子唐突了,小子也是一片好心,还请伯父谅解则个。”
卢仚将光溜溜的贤才君子往白阆怀里一丢,迅速转变了话题:“这火,也烧得差不多了,刺客,也被打杀了,看样子,这里也没我啥事了。”
“白家伯父,以后我们,多亲近亲近……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我们就隔着一条街呢。”
卢仚笑呵呵的,看了一眼地上被击杀的、重伤的下属,朝着白阆拱了拱手:“可惜,我没能和为霜妹子结成夫妻,哎,是我福气不够。”
白阆等人没吭声。
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就好像看一个死人。
卢仚笑呵呵的朝着那假山看了一眼,拔起身边长枪,沉声道:“走吧,给兄弟们好好收敛一下。”
监丁们沉默无声,救死扶伤,带着死伤的同僚,跟着卢仚撤离了蓝田园。
四周的精舍、楼阁,一如卢仚所言,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能烧的东西都烧光了,火焰渐渐的弱了下去,已经不需要救火队出手。
白阆、白奚等人看着几乎被烧成平地的蓝田园,看着几个服毒自尽的女人,再看看几个被冻得昏厥过去的子侄,强忍着吐血的冲动,开始招呼赶来的驻军、衙役、武侯、救火的街坊们。
白家毕竟是有头有脸的。
这里的火势消失了,没人纠结这场火究竟是怎么引发的,好些有头有脸的人和白阆等人问候了几句,就纷纷带人离开。
卢仚带人回去驻地,大半夜的到处寻找棺木,给六个战死的监丁入殓。
他们又四处敲门,请雨顺坊的高手名医过来,给受伤的监丁治疗伤势。
总之,一晚上,卢仚他们就没休息好。
白家也没有休息。
白阆、白奚等人在前院,将自家护卫,尤其是昨夜在蓝田园值守的护卫挨个盘问,询问他们是否见到有人故意纵火。
但是这些护卫信誓旦旦的赌咒发誓,他们没有看到放火的人。
他们发誓——‘没人’可以在他们眼皮底下,这么快的让整个蓝田园陷入火海。
白家也忙碌了一晚上,他们追查起火的原因,但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第二天一大早,昨夜不在家,被白阆派人连夜召回的白长空,骑着一匹快马冲进了自家府邸。
白长空刚进家门不久,一个紫袍太监,就带着十几个红袍太监笑呵呵的到了他家门口。
第五十六章 储秀
白长空到家,直奔后院。
蓝田园北墙,昨夜被卢仚带着人捣得稀碎,白阆着人,用木板勉强拼成了一排简陋的木墙。
白长空看了看那一堵漏风的木墙,又看看几乎被烧成平地的蓝田园,饶是他养气功夫极深,也气得差点再吐一口老血。
咬咬牙,顾不得心痛这座他花费了老大心力,一山一石、一花一草都亲自设计的蓝田园,白长空直奔那座小楼崩塌,露出了下方坑道的假山。
白阆等九个白家第二代,包括伤损元气,一脸病恹恹的白邛,正站在小山上。
见到白长空,一群人急忙行礼。
白长空摆摆手,一言不发的跳下坑道,直落下十五丈,前方是一条宽敞甬道。
顺着甬道行走百丈,这里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大屋子,天花板、地板、四壁都用极珍贵的紫檀木装饰,藻井雕花、四角大柱,墙壁上都有雕琢精巧的山水花纹,美轮美奂,更是划归到了极点。
这一座大屋子占地能有一亩地,使用的紫檀木数量巨大,单这一间屋子的成本造价,大概就在三百万贯以上。
这,‘两袖清风’的白长空……
白长空一人进了这屋子,阴沉着脸,看向了正背面墙根下的一座供坛。
同样是紫檀木雕成的供坛,上面供着一座高有丈许的鎏金雕像。
雕像的主角极其古怪,那是一三头六臂,形容凶狠,头戴莲花火焰冠的男子。男子六臂上缠绕着几条火焰飘带,除此之外,浑身上下一丝不着。
男子一脚金鸡独立,一脚抬起,其上坐了一美貌少女,正和男子肢体交缠,作出不可名状的姿势。
这是一尊,不怎么正经的雕像。
白长空则是跪在供坛前,向着这雕像肃然磕了三个头,毕恭毕敬的合十嘟囔了几句。
紫檀大屋子的一角,一扇和墙壁严丝合缝,外面根本看不出半点痕迹的木门缓缓开启,一名身材高挑,几乎有八尺多高,比白长空高出一截,身段绝美,极顶火辣,身披轻纱的绝美少女,带着一缕香风,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昨夜,敲锣打鼓的,怎么回事?”
少女走到白长空身边,很是随意的抬起光溜溜的脚丫子,一脚踹向了白长空的面门。
白长空冷哼了一声,右手如刀,一抹暗金色幽光亮起,‘嗤啦’一声,一掌劈在了少女的脚板心。
‘嘭’的一声,白长空纹丝未动。
少女则是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容。
“唷,看不出,你白行走看上去糟老头子一个,骨子里可比那些壮汉还要威猛得多……昨夜,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几个侍女,死得也太莫名了些。”
白长空站起身来,从供坛的香囊中抽了九根细细的线香,就着供桌上的一盏长明灯点燃了线香,恭敬的插在了雕像前的香炉里。
“你,得换个地方。”白长空皱起了眉头:“镐京,这几天有点不安稳。”
“九阴教出来闹事,这也不提了,他们被守宫监摸上了门,出事是必然。”
“可是,四极坊有大几百死士暴起发难,无选择、无目的的肆意杀人。”
摇摇头,白长空转身朝着少女沉声道:“这事情不对,太平没两年,有人想闹事。昨夜,居然连我蓝田园都被烧了,现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这里,你是露了痕迹……”
少女凑到白长空面前,伸出修长、雪白、水嫩如水葱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白长空的鼻头:“唉哟,露了痕迹,就说我是你的老相好……”
白长空瞪了少女一眼:“那,你还想进宫么?”
少女呆了呆,翻了个白眼,‘嗤嗤’笑了起来:“唉哟,差点忘了这事,对了,我还要进宫找天子呢。”
朝着白长空抛了个媚眼,少女悠然笑道:“要不,我就故意露了痕迹,不进宫了,和你搭档过日子?”
“伺候一个昏君,也没啥乐子,你老归老,骨子里一把子劲很凶猛嘛,刚刚那一掌很有力道哦,不如,你的儿子们以后都叫我一声‘娘亲’!”
少女笑得浑身乱颤,媚眼一个接着一个朝白长空抛了又抛。
白长空没搭理她,他背着手,皱着眉看着四周陈设奢华的紫檀木装饰,过了半晌,他才幽幽叹道:“真是头疼,这屋子,经不起查验的,落在有心人眼里,是个麻烦。”
“这些紫檀木,得拆走,运走,最快的速度运走。”
“这地下这么大的一处空间,要找个能背黑锅的。”
“上一任将这处宅子售给我的地主,关系太好,不好下手……那,上上一任的地主,就只能请他全家死光了。”
少女瞳孔凝了凝,她双手叉腰,朝着白长空冷笑:“你们这群读书的斯文人,一个个真是心狠手辣、无耻下贱,这紫檀行辕,不是你建好了讨好我师尊的么?和之前的地主有什么干系?”
白长空瞥了少女一眼,淡然道:“你的-骚-劲儿,留着对付天子罢。这里的首尾要尽快弄干净,我安排你尽快离开,你……”
白阆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他飞快的抬头,贪婪的扫了一眼少女极其美好的身躯,急促的说道:“爹,门外,有宫里的人进来了,他们……他们……”
白阆的脸色,很精彩。
那种表情,精彩到无法形容。
白长空身体微微一晃,深深的看了白阆一眼——他的这个大儿子,是他从小精心教授出来的,心性、手段,不光比起他的八个弟弟要强出一大截,就算在镐京众多门阀世家中,在文教的那些新贵大族里,相比同龄人也堪称顶尖的人物。
寻常事情,不会让他这么手足无措。
这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白长空急匆匆的离开了紫檀行辕,那身量极高的绝美少女撇了撇嘴,轻轻的哼着歌谣,绕着偌大的屋子转了两圈。
“哎,这死老头子,要不是正月后,皇宫里增补秀女,还要他的举荐,我非要搅得他家宅不宁……嚇,都做了本教的行走,还装什么正经人呢?”
少女朝供坛上的狰狞雕像抛了个媚眼:“老祖在上,您说,奴奴说得有道理不?嘻,我们可不能算好人!”
少女突然捂住嘴,‘阿秋’打了个喷嚏。
她扭着腰,随手一巴掌,将口水星子、鼻涕沫子抹在了那尊雕像的脚丫子上。
白长空腾空而起,窜到了小山顶。
他本能的朝着北面望了过去,他就看到了卢仚。
一大早的,卢仚正蹲在勘察司大门口的台阶上,捧着一个大海碗,‘呼噜噜’的喝着热腾腾的肉粥。
大黄蹲在卢仚身边,低头舔着已经光溜溜的食盆。
圆鼓鼓的兔狲,正眯着眼,匍匐在卢仚的脚下,看到对面蓝田园小山上白长空突然冒了出来,这兔狲浑身长毛炸起,‘哈’的呵了一声。
白长空深沉的望了卢仚一眼。
卢仚站起身来,朝着远处的白长空举起了手中的海碗:“白家阿爷,喝粥不?以后大家都是邻居,有啥用得上小子的,您尽管说!”
白长空朝着卢仚展颜一笑,点点头,然后转身就走。
他的速度极快,下了小山后,身形如风,几个飘闪,就到了前院。他一边走,一边急促的问道:“昨夜的火,和那小狗可有关系?认真查查,看到那小狗的嘴脸,我就有点不安,仔细查查,这火究竟是怎么起来的。”
白家的大门口,十几个太监一字儿排开,笑呵呵的挡住了气急败坏的白家管家和几个仆役。
两个小太监正在白家大门的左门框那里忙活着。
一个小太监扶着梯子,另外一个小太监站在梯子上,拎着锤子、钉子,‘叮叮当当’的,将一块巴掌大小的金牌钉在了门框上。
金牌做工极其的精美,正中是用碎玉粒拼成的两个小字——‘储秀’!
明白大胤皇家行事规矩,明白大胤朝堂礼法的人就知道,这是‘储秀’金牌,谁家大门口被钉上了这块金牌,就代表着,这家有没出嫁的小姑娘,被钦定为皇帝的女人,不日就要送进皇宫了。
运气不好,这些小姑娘或许在皇宫里蹲上三五年,之后会以普通宫女的身份离开皇宫,随便你嫁人也好,出家也好,没人会管你。
运气好一点,你若是被皇帝宠爱过了,却又没能给皇帝生个一儿半女的,你就要做好在皇城内蹲一辈子,住一辈子冷宫的准备。
运气再好一点,得了皇帝的宠爱,被封了宫号,又能给皇帝生个皇子、公主的,那么就恭喜你,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连带着外戚的荣华富贵,就算到手了。
如果白家有姑娘被封为妃子,按照惯例,起码也有一个‘伯’的封号等着白长空呢!
但是,要命的问题就在这里——白家三代,只有白露一个大姑娘!
白长空带着几个儿子急冲冲跑出来的时候,负责钉牌子的小太监正得意的回头笑着:“监丞,您看看,小的这牌子,钉的端正不?牢固不?”
身穿紫袍的小太监‘咯咯咯’笑着,就像是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欢快。
他用力的鼓掌,大声笑道:“钉的端正,钉的牢固……唉哟,往来的诸位大人,诸位老少爷们,都来给白长空白大人贺喜了……他家的姑娘白露,贤淑纯良,文采飞扬,贤名都传到太后耳朵里啦!”
“这不,过了正月十五,要给天子身边增补秀女呢。”
“太后亲自点名,将白露姑娘加进了储秀名薄里,以后,搞不好白露姑娘就是贵妃,甚至皇后哩!母仪天下,何等华彩!”
白长空和几个儿子浑身大汗冲了出来。
听到小太监的话,他们一个个都想死!
第五十七章 这就很尴尬
白长空带着儿子往前院跑,卢仚放下海碗,撒腿狂奔。
他踏着白家宅子的外墙,一路奔到了白家大宅的前门,速度比白长空父子几个还快了一线,恰恰看到了那一群小太监的精彩表现。
站在白家大宅正门外,卢仚看着那群神气活现的小太监,彻底在寒风中凌乱了。
哪个杀千刀的,想出来的缺德冒烟的主意哦!
让白露进宫,做今年增补的秀女?
这是要把白家的面皮彻底撕下来,丢进粪坑里腌起来做肥料哦!
大胤皇家增补秀女,这是有严苛的规矩、严密的程序的,能被加入储秀名薄的,全都是出身‘善良人家’的‘好女儿’,名声是不能有半点儿缺漏的。
直白些说,秀女入宫,是要经过三重体检的,每一重体检,都由最有经验的内廷嬷嬷过手。
白露,怎可能通过体检?
而皇宫这种地方,天下人都知道,是天下最大的筛子,什么秘密都别想保住的。
白露只要一进宫,半个时辰后,她的体检结果就能传遍武胤坊和鲲鹏坊,三个时辰就能传遍整个镐京,不用半个月,祖州各州、道、府,从官员到百姓,从流民到山贼,全都能听到这八卦。
不要忘了,还有个乐武大将军,时刻琢磨着帮白长空扬名呢?
有大胤军方的军情系统传递流言八卦,还怕白露的美名不能流传八方,不能为世人所知么?
“这是谁下的毒手?这人,可以成为我的至交好友啊!”卢仚用力的摩擦着下巴,笑得大板牙都露了出来。
看着好似被雷劈了一样的白长空等人,卢仚的心情叫做一个畅快啊。
果然,做人做事的手段,是有高低之分的。
昨天晚上放了一把火,结果白家除了损失一些浮财,卢仚也没能把人家怎么样嘛。暗地里实力雄厚的白家,反而让卢仚吃了个闷亏。
但是人家一出手,看看,看看,这就把白长空一家子给逼到绝境了!
难以想象,白露未婚先孕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这对白长空、对整个白家的名声,是何等毁灭性的打击。
“这就尴尬了,这就真无解了。”卢仚喃喃道:“白家就一个白露是女儿,要维护白家的名声,维护白长空的贤名,我能想到的,只有暴病身亡了!”
“你们想要将女儿卖个好价钱的,此情此景,你们如何选择?”
“你们舍得牺牲白露么?”
卢仚用力的抓挠着脑袋。
面对这一招绝杀,卢仚一时半会,是真的想不出任何可能应对的手段了。
要么,牺牲白露,请她去死。
要么,要么……卢仚想不出任何的解决办法。
为了避开白家的威逼,卢仚可以加入阉党,自毁名声,逼着白长空废除婚约。
可是白长空不要说加入阉党,他就算自切一刀,跑去宫里和鱼长乐拜把子做兄弟,白露的名字上了储秀名薄,她就得乖乖的去宫里报到。
稳重的脚步声传来。
一条身高过丈的魁梧身影,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来到卢仚身后。
身穿兽皮衣,大部分头皮刮得精光,只在脑门正当中留了巴掌大一片头发,扎了三根小辫的魁梧汉子走到卢仚身边,‘呼哧’喘着气,将一个粗布包裹递了过来。
这汉子的衣着打扮,还有他袒露开的胸膛上,露出的血色狰狞虎头纹身,分明标注了他的身份——他是来自北方汏州的蛮子,而且是最野蛮,最凶残的那一族类。
“仚哥,你要的东西。呼,这一路好赶。你昨夜让人给我传信,我天没亮就出门了。”
大汉‘嘿嘿’笑着,生得凶横无比的大方脸上,那笑容居然是如此的淳朴、憨厚,甚至透着一股子顽童的天真。
卢仚回头,轻轻拍了拍大汉比寻常人大腿还要粗壮许多的胳膊,‘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阿虎啊,辛苦了……嘻,我有个笑话,你要不要听?”
大汉阿虎瞪大眼睛:“笑话?啥笑话?不要说太复杂的,太复杂的我听不懂。”
卢仚稍稍提高了声音,他大声笑道:“这笑话就是——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老爷子的宝贝孙女,要进宫伺候天子去了!”
阿虎目光呆滞的看着卢仚。
他完全没能从卢仚的话里面,感受到任何的笑点。
他眨巴眨巴眼睛,双手用力的拍了拍光溜溜的脑袋,扭头看向了白家大门,突然咧开嘴,‘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好笑,好笑,太好笑了!”
卢仚翻了个白眼。
白长空、白阆、白奚等人身体微微哆嗦着。
他们看到了卢仚,更听到了阿虎的笑声,但是此刻,他们完全没心情料理卢仚。
可以说,自从白长空当年游学,被劫匪差点杀死,得卢仚祖父卢貅所救一事之后,白家最大的危机出现了。
白长空深吸一口气,扭曲的面孔回复了平静。
他浑身汗水顷刻间蒸发得无影无踪,他带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走到了紫衣小太监的面前:“这位公公高姓大名?老夫……”
紫衣小太监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轻声向白长空笑道:“唉哟,白山长太客气了,搞得奴婢心里怕怕的不踏实……咱们这些没根的‘阉’人,平日里白山长哪里放在眼里?突然变得这么客气,这,这……”
指着和尚骂秃驴,紫衣小太监这话不怎么厚道。
不过,白长空和他的那些大贤好友,平日里言必称‘阉党’,动辄训斥、指责,时常发文章痛斥‘阉党误国’。他突然朝着小太监展颜微笑,这和他平日里的为人的确不符。
白长空的脸剧烈的一抽。
他的笑容逐渐收敛,目光变得清冷无比,直勾勾的盯着紫衣小太监:“是了,老夫和尔等阉党,有什么好说的?什么阴谋诡计,你们只管使来!”
白长空曼声道:“老夫白长空,生平为人坦坦荡荡,堂堂正正,一心为国,绝无私心,任凭尔等鬼蜮伎俩,老夫只当微风扑面。无论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只管来,只管用!”
转身,白长空朝着大街上逐渐围起来的人朗声道:“前日,老夫才在九曲苑血谏天子,让他亲贤臣、远小人,只要大胤能国泰民安,老夫何惜此身?”
“只是没想到,老夫毕竟还是得罪了那些祸国殃民的阉党,他们的报复,居然来得如此之快……鱼长乐,你想要将老夫唯一的孙女弄进深宫肆意加害,老夫岂能容你?”
“宁可玉碎,不可瓦全!”
白长空重重一跺脚,斩钉截铁般说出了最后八个字。
远近众多人齐声叫好,更有人纷纷鼓掌,为白长空加油助威。
如此义正辞严、威武不屈、富贵不淫,‘国之栋梁当如是也’!
卢仚心口一冷——‘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白长空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家孙女的准备?
这……简直丧心病狂!
这老家伙……
如果可能的话,卢仚很想问问自家祖父,当年他究竟是怎样瞎了眼,才和白长空这样的人拜了把子?
‘宁可玉碎,不可瓦全’,这话,用在这个时候,真个是丧心病狂、灭绝天良!
卢仚接过阿虎手中的粗布包裹,低声说道:“走吧,没戏看了。呵,我倒是要看,他如何的宁可玉碎,不可瓦全。呵。不过,这事情,已经和我们无关了。”
卢仚带着阿虎转身就走。
而那紫衣小太监则是瞪大眼,一脸天真和悦的向白长空笑道:“白山长弄错了,奴婢不是鱼大总管的人,奴婢,是余老祖宗的干孙儿!”
“余三斗?”白长空从牙齿缝里吐了条冷气。
他怒视紫衣小太监,终于明白,这一刀不是鱼长乐捅的,居然是太后身边的心腹老太监给他狠狠的来了一记背刺。
但是,太后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
呃,呃,是不是因为,昨天公羊旭跑去宫里,将熊顶天强行捞出来的事情?
而熊顶天之所以被抓,似乎是因为他去袭杀卢仚?
而熊顶天去袭杀卢仚,是因为朱钰和白露的主使。
公羊旭去捞熊顶天出来,是因为熊氏武馆是朱钰培养心腹、笼络打手的工具,熊氏武馆豢养的那些武士,算是朱圣家族在镐京的外围势力。
为了将熊顶天捞出来,朱崇、公羊旭等人,采用了比较强硬的手段……
他们以齐妃变鬼一案,威逼太后,更是将后续的调查权,掌握在手。
太后嘛……
她不是个能吃亏的人。
朝政话语权上,她一直以来都是吃亏的,完全无法和逐渐强大的文教官员抗衡。
但是,太后的权柄还是极可怕的。
更重要的是,太后的弟弟乐武大将军身边,还有个缺德带冒烟、一肚皮坏水的贾昱啊……那贾昱,这辈子就没干过人该干的事情!
贾昱的馊主意,加上太后的权力,将白露弄进储秀名薄中,这不是轻轻松松、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白长空的身体晃了晃,心口一阵酸痛,嗓子眼里又是一阵腥甜。
事情绕了一圈,原来是自家宝贝孙女和她的情郎往天上丢了一块砖头,结果又结结实实的拍在了白长空的脑袋上!
这就,很尴尬了!
“备马,老夫,要去见几个老朋友!”
白长空缓缓开口。
紫衣小太监笑得极其和蔼:“唉哟,老大人,您去找谁都没用了。等着哈,过了正月十五,白露姑娘,是一定要进宫的,可不敢误了时辰!”
“你是治‘礼法’的,误了时辰,就是坏了‘礼’……您可不兴说一套、做一套的!”
第五十八章 师兄!
“太后……看白长空不顺眼,这是故意给他难堪了。”
“岂不是说,有人已经猜到,白露那丫头出问题了?”
“下手真狠哪。”
“不过,也难怪,我在九曲苑陪天子吃饭的时候,听到的消息可是,大司寇进宫,把余三斗提走的人,硬生生从太后那边给带走了。”
“我估摸的不一定对,毕竟,我就算加上上辈子,我才活了几岁呢?”
“但是我估摸着,大司寇公羊旭他们,这些文教的官儿,一定是联手欺负太后了……一群大老爷们,联手欺负一个死了老公的女人,人家能不报复么?”
阿虎憨头憨脑的跟在卢仚身边,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他。
卢仚自言自语的话,对他来说,有点过于玄奥了。
什么太后啊,什么文官啊,什么欺负女人之类的?
太复杂,听不懂。
阿虎拍了拍肌肉虬结的胸膛,瓮声瓮气的问卢仚:“仚哥,你见过天子?天子长什么样子?当年我阿爹说,祖州的天子,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最厉害的人,拳头肯定就是最大的,他的块头,比我大么?”
“诶?”卢仚扭头,看了看比自己还高出一尺多快两尺的阿虎,摇了摇头:“放心罢,你是我见过的人当中,块头最大的一个……拳头也是最大的。”
“天子嘛,他自己的拳头倒是不怎么大,但是他身边有很多拳头很大、很硬的人,而且,他身边的拳头很多,很多,很多,所以,他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
想了想,卢仚认真的说道:“之一吧?”
“这世道,太平了十几年,我现在有点看不懂了。以前我还会认为,按照大胤的政体,就算太后垂帘,但是天子应该是最厉害的人。”
“但是现在女鬼都冒出来了,我也弄不清,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这样啊。女鬼比天子厉害。”阿虎低声嘟囔着,然后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真有鬼啊?”
‘啪、啪、啪’,响亮的鼓掌声传来,几条魁梧的人影一字儿排开,挡住了前方的路。
卢仚带着阿虎往勘察司驻地返回,阿虎体格巨大,虽然蛮力无穷,但是身法是他最大的弱点。所以,卢仚也不可能带着他在墙头上蹦跶抄近路。
他们是顺着白家宅子东侧的夹巷,宽有两丈多点的夹巷往北走。
巷子西边,是白家,巷子东边,则是另外一位朝堂大员的宅邸,两侧都是四五丈高的院墙。青石铺成的街面,两侧都是白墙、黑瓦,夹巷打理得干干净净,大清早的也不见人影。
拦路的六个人,尽是高有八九尺的魁梧汉子,大冬天的,都穿着露出双臂的皮褂子,胸口纽扣敞开,露出密布黑毛的雄壮胸膛。
他们挡在路上,龇牙咧嘴的,朝着卢仚和阿虎直笑。
卢仚呆了呆,他抖了抖手上沉重的粗布包裹,笑道:“阿虎,你来的时候,被人盯梢了?他们这是,拦路打劫呢?”
身后也有脚步声传来,又是几个极雄壮的汉子步伐匆匆的赶了上来,一前一后的将卢仚和阿虎堵在了这条巷子里。
卢仚突然笑了:“我弄错了,不是打劫,是打击报复。”
“是报仇雪恨。”沙哑的笑声响起,一个大汉推着一架轮椅,从后面往前行了几步。
熊顶天坐在轮椅上,龇牙咧嘴的朝着卢仚大笑:“你们这些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报仇雪恨啊,卢仚!你害得我苦,如果不是世子和司寇台有交情,我真会被你害得家破人亡!”
卢仚转过身,很认真的看着熊顶天:“但是,那时候在那小巷子里的场景,你的确有勾结乱党的嫌疑。啧,司寇台的办案效率,我真是佩服,这么短时间,你就洗刷了嫌疑,被放了出来?”
“或者,是大司寇也会徇私?”
熊顶天目光幽幽的盯着卢仚:“他是不是徇私,我不管。但是卢仚,既然我出来了,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熊顶天被乐山打得几乎毁容的脸抽了抽,他咬着牙狞笑道:“来,跪下,膝行过来,舔我的脚丫子,喊我爷爷,磕头求饶。”
“这一套你做得爽利了,让我心情舒坦了,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熊顶天笑得格外灿烂,被乐山重手废掉的手和腿,居然微微颤抖着,两条手臂摇摇晃晃的,居然从轮椅的扶手上抬了起来。
卢仚的眼神一凝。
他记得清清楚楚,熊顶天的两条膀子,是被彻底废掉的。
乐山重击,熊顶天的手臂臂骨粉碎性骨折,碎骨撕开了肌肉,破体而出,两条手臂里的骨骼失去了七八成,他的手臂,不可能再有行动能力。
但是他……
居然真的当着卢仚的面,两条膀子虽然艰难,却实实在在的举了起来,而且狠狠的朝着卢仚指了一指。
“你这是,用了灵丹妙药了?”卢仚下意识的,飞快的眨巴着眼睛。
熊顶天得意一笑,然后回头,朝着他身边的几个雄壮大汉,带着一丝低声下气的笑道:“就是这小子了,看他伶牙俐齿的模样,是不会向我求饶的……几位师兄,有劳你们让他,还有他的狗腿子死得零碎些,痛苦些。”
‘嘎嘎’咬了一下牙,熊顶天狞声道:“他居然还混成了什么勘察司的司主?他驻地就在前面不远的大街对过,等撕碎了这小子,劳累几位师兄,把他的狗腿子也都给做了罢。”
“世子对我有恩,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世子办事,总得办得体体面面的,给世子一个完美的交待。”
“小事而已。”一名身高近丈,和阿虎相比也只是矮了一两寸,但是相比膀大腰圆的阿虎,显得瘦削了许多的汉子用力晃了晃脑袋,体内就爆发出爆豆子一样的闷响。
筋腱震荡,骨节撞击,更有五脏六腑气血浩荡汹涌,不断发出沉沉的雷鸣声。
汉子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走向卢仚。
他摇晃着双臂,手臂上的肌肉就一块块的蠕动着,然后迅速的膨胀起来。
尤其是他的两只手掌,随着气血运转,他的手掌迅速膨胀了一倍有余,手指皮肤上,更带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当当’两声,大汉双掌相互撞击,竟然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阿虎低沉的咆哮着,他双眼蒙着一层血色,张开双臂朝着大汉大踏步的迎了上去:“哈,大块头,看样子很能打,我和你……”
阿虎话没说完,大汉一巴掌朝着他扇了过来。
阿虎一声大吼,一拳朝着大汉的巴掌轰了过去。
就听一声巨响,阿虎的手臂扭曲,身体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身不由己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仚哥小心,这家伙的力气大得怪异。”阿虎面皮通红,急促的大声吼叫。
“胳膊没事吧?”卢仚看着阿虎有点变形的胳膊,急忙问他。
“没事,骨头没事,脱臼罢了。”阿虎咬着牙,站起身,上半身狠狠一抖,一条胳膊一甩,硬生生靠着蛮力将手臂的关节强拉回了原位。
‘咔咔’几声响,阿虎喘着气,张开双臂,拦在了卢仚面前。
“小子,不错哦,有个可以跟着你一起死的兄弟。”手掌变成淡金色的大汉笑得很灿烂:“看在你们这份情分上,我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大汉向卢仚、阿虎笑了笑,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回头教训熊顶天:“熊师弟,咱们不是什么邪魔外道,报仇而已,把人杀了就一了百了,拆碎了零剐之类的事情,能不做,尽量不做。”
熊顶天显然很是敬畏这大汉,他急忙笑道:“师兄说得是,一切都由师兄做主。”
大汉笑着转过头,举起了双手:“得了,速战速决吧。”
大汉收起笑容,低沉的念了一句‘妖魔慑服’,双掌上骤然一片淡淡的金光亮起,两掌一前一后,缓缓的向阿虎、卢仚笼罩了下来。
阿虎瞪大眼,呆愣愣的看着大汉的手掌。
这手掌有鬼,他越是盯着手掌看,就越是觉得这手掌变得越来越大;看似缓慢压下来的手掌,居然呼吸间就变成了两座金色的五指山,好似将这一片天地都彻底囊括在内,雷霆万钧般碾压了下来。
避无可避,藏无所藏。
阿虎的双眼充血,他浑身剧烈的震荡着,看着那一对儿手掌,嘶声吼道:“有鬼!”
一对儿金色手掌,已经按在了阿虎胸前,手掌距离阿虎的胸膛还有一寸远,恐怖的掌力元罡,已经在阿虎的胸膛上,压出了两个清晰的,凹陷进去三分的手掌印。
卢仚动了。
他一把抓住了阿虎的腰带,将他庞大的身躯一把抡起,丢在了小巷的墙根下,自己挺身向前一步,正面迎向了大汉的手掌。
他举起右手,手掌一挥。
幽蓝色的元罡光芒笼罩手臂,手掌中隐隐有波涛声传来。
熊顶天坐在轮椅上不屑嗤笑:“沧海劲,惊涛手……卢仚,你都不是我的对手,何况是师兄他……”
卢仚手掌一挥,一抹青色流风从他手掌上飞出。
风极快,风极利。
风犹如一抹飞刀,轻盈的划过了大汉的脖颈。
‘嗤’,极轻微的骨肉撕裂声响起,大汉的脖颈被卢仚挥出的清风劈开大半,鲜血顺着伤口‘唰’的一下喷了出来。
卢仚的惊涛手顺势向前一拍,‘啪’的一声巨响,大汉的整个头颅,连带着脖颈上那一抹薄薄的伤口,都被打成了血雾,一点痕迹都没剩下。
第五十九章 妖人,美人
小巷里,起了风。
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浮荡,一丝丝灵光犹如水波,在无垠虚幻中勾勒涂抹,那幅三眼神人的图卷,就骤然亮起,在他脑海中浮现。
神人手中,那条风凝成的神龙扭曲跳动,张开嘴无声的咆哮。
虚空就剧烈的滚荡着,神龙龙头附近的虚空化为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条、无数道、各色各样、繁复驳杂的风影就在漩涡中跳动纠缠,好似要将天地都撕开一个巨大的窟窿。
小巷里,寒风呼啸。
寒风中,一片片透明的,只有极淡极淡一抹青色的风劲无声的随风飞掠。
熊顶天等人还没从那师兄被卢仚一击斩杀的惊悚中回过神来,那些身高八九尺的壮汉勃颈处,一片片薄薄的血水喷出,每个人都很公平的被切了一风刀。
卢仚丢下沉甸甸的粗布包裹,魁伟的身形随风而起。
在熊顶天惊骇的目光中,卢仚身边纠缠着一道朦胧的旋风,身形快得犹如鬼魅一样,顷刻间在小巷里打了一个来回。
前天夜里,熊顶天和卢仚交手,已经领教过卢仚快得让他无奈的身法。
但是那一夜,熊顶天只是觉得无奈。
而此刻,卢仚的速度,让熊顶天感到了绝望。
快,快得让人崩溃的快,快得熊顶天扭头、转眼,都无法跟上卢仚的身形。相比前夜,卢仚此刻的速度起码飙升了三倍!
惊涛手闪烁着淡淡幽蓝色光芒,卢仚给那些脖颈挨了一记的大汉,每人脑袋上都拍了一掌。
足以贯穿重甲的沉重打击,将大汉们的头颅拍得粉碎,掩盖了他们被风刀击杀的事实。
大片血水喷溅在地上,也盖住了那些从薄薄的伤口中喷出的血线,遮盖住了卢仚之前出手留下的所有蛛丝马迹。
脑海中,神魂灵光黯淡。
略有点头昏目眩的卢仚深吸一口气,步伐略有点踉跄的落在了熊顶天身前。
这辈子活了十六岁,得了这幅观想图六年,修炼至今,卢仚还是第一次真正用观想图带来的力量杀敌。
消耗有点大。
但是很值得。
刚刚第一个出手的大汉,卢仚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比白阆更强大的气息,这家伙定然是开经境以上的修为,而且修炼的功法诡异强横,凭借武道修为,卢仚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借助观想图修来的灵力,驾驭流风,凝风成刀,以风刀的‘飞快’和‘锋利’,卢仚只是一击,就将这些强大的敌人悉数斩杀。
不过,也是极限了。
如果熊顶天带来的人再多几个,卢仚的灵力怕是支撑不下去,他就只能带着阿虎逃命了。
回头看看摔在墙根下,正骂骂咧咧的爬起来的阿虎那魁梧的身躯,卢仚的脸有点发黑。
带着这么个大家伙跑路,卢仚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跑得起来!
熊顶天额头上冷汗不断的流淌下来。
他的眼珠凸起,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你,你,你……”
熊顶天嘶声道:“不可能,你怎么会,会,会……这么,这么……”
熊顶天无法理解。
前天夜里,在四极坊的小巷里,还被他逼得手忙脚乱,只能借助身法逃跑的卢仚,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底蕴。
隔着几丈远,用莫测的手段破空杀敌。
元罡外放,破空杀敌,这是开经境的武修才有的手段。
卢仚只是拓脉境的修为,从他身上的气息,熊顶天能感受到卢仚的真正实力。
而且就算卢仚是开经境吧。
熊顶天的这些个师兄中,有三人是开经境,其他都是拓脉圆满。尤其是第一个出手的那大汉,他的武道修为相当于开经境圆满,一具身躯更是用秘术、秘药千锤百炼的金刚之躯。
普通的开经境武修,根本伤不到他师兄才对。
就好像普通拓脉境的武修,一如前夜的卢仚,使用点钢枪连续穿刺,也伤不了熊顶天一丝油皮,这才符合常理!
“你!”熊顶天龇牙咧嘴的看着卢仚:“你不能杀我,我大爷他……”
卢仚举起右手,‘啪’的一下将熊顶天的半截身躯打得粉碎。
惊涛手的威力刚猛无铸,潜力绝强,潜劲顺着熊顶天的身体透入他的轮椅,两个木质的轮子被潜劲激发,‘啪’的一下陷入了青石板的街道足足三寸深。
“前夜不杀你,是因为我在摸鱼呢……”
“今天我杀你,是你自己来找死呢……”
“尤其是,前天我不杀你,是因为我有点心虚,我承认,我有点胆小,杀了你,会有很多麻烦。前夜我的小身板,我扛不住太大的麻烦。”
“但是今天么,不同了!”
卢仚手指弹了弹胸口张牙舞爪的血色大守宫纹,‘呵呵’笑着。
今天,不同了。
卢仚已经抱上了大胤武朝最粗的大腿之一,他算是简在帝心的天子近臣了,又有阉党这个虽然名声臭了点,但是实力足够强横的势力杵在身后,杀区区一个熊顶天……
卢仚不怕了!
卢仚转过身,捡起了刚刚丢下的粗布包裹,轻轻的抖了抖,里面就发出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阿虎已经凑到了被卢仚击杀的大汉身边,很熟练的在他们的腰包里掏摸着。
他不知道从哪里翻了个布口袋出来,这些大汉的腰囊中,居然很有一些钱物,他不断搜出一些小金稞子、小银锭子、一小吊一小吊的铜钱,满脸是笑的塞进布口袋里。
“仚哥,这些家伙爪子上硬得很,油水也大得很啊。”
“这里能有二十几两金子,三十几两银子,两千多个铜钱……嘻!”
卢仚皱着眉,走到了第一个被击杀的大汉身边,在他腰带里翻了翻,然后失望的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不讲武德啊,你修炼的功法秘籍,怎么也不随身带一本?”
看了看搜尸搜得满脸是笑的阿虎,卢仚喃喃道:“阿虎笨了点,沧海劲这种功夫,他学不会啊,不是我吝啬,也不是我忌惮所谓的族规不教他,实在是学不会啊!”
“这些硬抗硬打的橫炼功夫,才最适合他。”
“但是我能找到的橫炼功夫,档次太差了些,练了这么几年,还是被人一拳干翻,这样下去,不行,不行,得想个法子。”
卢仚下意识的朝着东北面望了过去。
那是皇城的方向。
皇宫的秘史监内,据说包罗万象,保存了无数古时候的秘典秘档,里面应该有极高明的橫炼功法吧?
要怎么样才能讨天子的开心,让天子下旨,让自己去秘史监挑一些有用的东西呢?
“这,放火烧了白家算不算大功?”
“要不,今晚上再烧一次,把他前院也烧了?”
“或者,还是主动些,再立些功劳……”
飘忽的脚步声响起,小巷的北面,一群穿着灰扑扑的短衫,脸色也灰扑扑犹如死人的男子缓步走了过来。
正在搜尸的阿虎猛地惊醒,一个虎扑蹦到了卢仚身边。
“仚哥,这些家伙不对劲,身上死气沉沉的,和死人一样……啧,还有这么重的土腥味,他们常年住地下的么?”
阿虎作为极北汏州的蛮子,天生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他的五感更是天生比常人敏锐了许多。他不断的抽动着鼻子,目光不善的盯着这一群十几个诡异的男子。
‘唰’!
这些男子顺着巷子,从北面走过来没两步,卢仚左手边的院墙顶部就传来一声轻响。
他急忙抬头,就看到了两条极其夸张的大长腿。
一名披散长发,身高超过八尺,体型惊人的修长,惊人的火辣,面孔惊人的美貌,大冬天只穿着一裘粉色长纱裙,两只小脚光溜溜露在外面的少女,坐在墙头,正低头朝巷子里打量。
“哎,果然死人了。”
“呵,俊小子,这群家伙是来找你麻烦的?”
“嘻,你可要小心喽,你长得蛮顺眼的,要是被他们杀了,太可惜了。”
少女笑颜如花,脸上表情极其灵动,顷刻间就朝着卢仚抛了一大片的秋波媚眼。
卢仚深沉的看了少女一眼。
这丫头,是白家人?
白家,还藏了这么个大高个的大姑娘?
这院墙高有四五丈,寻常人怎可能这么轻松的爬上来。
而且刚刚只是一声轻响,如果不是卢仚耳朵灵敏,他几乎没能发现这丫头已经爬到了自己头顶的院墙上。
不过,现在的问题不是她。
而是他们。
卢仚将粗布包裹交给了阿虎,阴沉着脸看着那十几名灰扑扑的男子。
“你们,是干什么的。”
卢仚抹了一把胸口的守宫纹,使用了极其官方的辞令。
“油篓子大街,本教的两个点,就是坏在你小子手里。”
“虽说魂归鬼母,是无上尊荣,吾等一生索求,无非如此……人死了,没关系,但是你毁了我们两个经营多年的点,坏了我们一条财路,你得死。”
卢仚恍然,他看着这些灰扑扑的男子,冷笑道:“原来如此,是拜鬼母教的人啊?你们找上门来,这效率也太高了点。油篓子大街距离这里,可有两百多里地。”
这些男子齐声冷笑,他们举起右手,人手一柄尖锐无比的鹤嘴锄,齐声嘶吼着朝着卢仚和阿虎扑了上来。
‘咔嚓、咔嚓’!
坐在墙头上的少女笑颜如花,嗑着瓜子,一片片瓜子皮雪花一样飞了下来。
“俊小子,小心哦,拜鬼母教这群盗墓的,他们的鹤嘴锄,都淬了尸毒,一不小心染上了,会很麻烦的。”
第六十章 一心求死
“鬼母降世……啊!”
“渡我残魂……呀!”
十几名拜鬼母教所属,挥动着明晃晃的鹤嘴锄,喊着口号飞扑卢仚。
卢仚将粗布包裹塞给了阿虎,然后全速迎了上去。
墙头上,长腿少女‘呀’的惊呼了一声。
她看着卢仚快捷绝伦、变幻莫测的身形,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卢仚双掌幽蓝色的光芒缭绕,一掌接着一掌不断拍出,纷纷落在了这些拜鬼母教所属的手肘、肩膀上。
这些人看上去气息阴森,一副极难对付的模样。
但是他们的实力嘛,非常的马马虎虎。
拓脉境只有一名,而且大概就是拓脉一重二重的模样,修炼的功法也属于下三滥水准。
其他人都只是培元境的水准,面对卢仚真个不堪一击。
短短呼吸间,十几条汉子就双臂尽折,膝盖也被卢仚踢碎,一个个嘶声惨嚎着倒在了地上,面孔扭曲、不断的破口谩骂。
他们用尽了市井中极污秽的话语问候卢仚,口口声声不离卢仚的祖宗十八代。
“你们,是想死?”
卢仚站在这些人身边,背着手,俯瞰着在地上扭动抽搐的他们。
一群人龇牙咧嘴的看着卢仚,纷纷高呼‘鬼母降世’之类口号。
卢仚笃定了,这些家伙,他们是真的想死!
然后,他就听到了北面传来的箭矢破空声。
卢仚脸色微变,招呼了一声阿虎,急忙全速朝着小巷北端出口奔去。小巷不长,短短路程,弹指而过,卢仚冲出巷口,就看到一群同样身穿灰色、黑色短衫的男女,正拎着鹤嘴锄、洛阳铲、短刀、小斧等兵器,亡命的攻击勘察司驻地。
这些人,能有三四百号人上下。
他们没有披甲,没有盾牌,没有任何的防具,也没有什么长兵器、重兵器,也没有弓弩等物,就是依靠着一些普通的短兵,呼喊着‘鬼母降世’的口号,朝着驻地不断冲击。
驻地院墙上,一字儿排开的数十名监丁弓手面无表情的拉弓放箭,一波波箭矢带着刺耳的啸声飞出,狠狠的没入了这些人的胸膛。
卢仚从小巷里冲出的时候,已经有一百多人倒在了地上,身上插着或多或少的箭矢,浑身抽搐着,在地上不断的吐血哀嚎。
饶是如此,那些还能说出话来的人嘴里,还在断断续续的呼喊着‘鬼母降世’的口号。
看得出来,这些人绝大部分,就是修炼了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体格比寻常人健壮些,但是也没有超出多少。
极少数人,踏入了培元境的门槛。
只有寥寥两三人,有着拓脉境的实力。
而这两三个拓脉境,还有十几名培元境的‘高手’,正在大门口的大街上,被二十个手持软剑、身形飘忽如鬼魅的小太监按着打。
这些从九曲苑调拨给卢仚的小太监,步伐、身形极快,功法极阴柔,长剑挥出,一抹抹寒光又快又急,却偏偏没有半点儿破空声。
他们的实力比这些拜鬼母教的教徒高出了一大截,一人单打对方三五人都占尽了上风。
饶是如此,他们依旧二十人联手对敌人家十几人。
不仅如此,他们居然还排成了一个很有点玄奥的剑阵,绵绵剑光连绵一片,将这些拜鬼母教的‘高手’围得水泄不通。
剑光飞洒,这些‘高手’身上不断出现一条条剑伤。
血水飞溅,这些‘高手’起初还能大呼小叫他们的口号,但是随着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尤其是被切掉的皮肉越来越多,他们的口号声,渐渐就变成了凄厉的哀嚎。
箭矢一波波的落下。
冲击驻地正门的拜鬼母教所属被箭矢射杀了大半,剩下的百来号人口号声也变得有气无力。
‘轰隆’一声,朱漆大门开启,一队上百人监丁身披龙鳞甲,手持犀牛皮兽面纹包钢重盾,挺着长矛,排着军阵冲了出来。
只是一个冲荡,百多个拜鬼母教所属就被彻底击溃,身上多了好些个血窟窿,一个个歇斯底里的痛呼着,再无力挣扎。
左右邻居的宅邸门口,又有管家之类的人在探头探脑,好几处距离较近的宅邸院墙上,有手持刀剑的护卫探出了头来。
昨天晚上,白家宅邸一场大火烧得热闹。
一大早的,卢仚驻地门口,又是几百号人喊打喊杀,搞得血流成河。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堂堂镐京城,富贵雨顺坊,居然弄得和战场一般,随风甚至传来了某位读书人的一声长叹:“阉党逼良民造反,这大胤,迟早要亡!”
卢仚没吭声,带着阿虎大步走向满地是血的大门。
一名小太监猛地脱离剑阵,吹鼻子瞪眼的朝着那长叹声传来的方向:“谁说的混账话呢?良民?良民会大清早的来杀人?刚才那话是谁说的,够胆,给公公我站出来!”
没人吭声。
那些管家、护卫,眼看着卢仚的手下已经控制了局面,他们纷纷缩回了自家院子,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卢仚门前这条大街,一时间除了他的下属,还有被击杀的这些拜鬼母教所属,居然鬼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不,鬼影子还是有的。
卢仚眸子里闪烁着灵动的青光,他看到那些被杀死的拜鬼母教所属的体内,一缕缕殷红的血气腾空而起,不断向着高空飞去。
他抬起头来,看到离地数百丈的空中,在那浓厚的乌云下方,有一盏半透明的红灯笼静静的悬浮在那里。一道道血气就好像群鸟归巢,不断飞进这个红灯笼,而半透明,有点朦胧飘忽的红灯笼,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拜鬼母教所属,他们分明是一心求死。
而他们死了,他们的血气,或者还包括其他一些古怪莫名的玩意儿,就会被这红灯笼吸走。
这红灯笼,从朦胧透明状态,逐渐凝成实体,气息也逐渐强大,卢仚逐渐感受到,一丝沁骨的邪异寒意,缓缓从高空中向下飘落。
“不要杀了!”
卢仚呵斥:“抓活的,尽量抓活口!”
卢仚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被小太监们剑阵围困的‘高手’们暴起,一个个‘嗷嗷’嚎叫着,豁出去性命朝着小太监们扑击。
他们一个个面孔扭曲,双眼通红,张开大嘴露出白惨惨的牙齿、红彤彤的舌头,犹如发狂的鬼怪一样挥动着兵器猛扑而来,不说实力如何,起码足够吓人。
这些小太监被调到卢仚身边之前,一直在内廷受训,何曾见过这等亡命拼命的江湖人物?
他们吓得一哆嗦,手中软剑一划拉。
‘噗嗤’声中,十几名‘高手’将脑袋往前一探,主动送到了剑锋下。
十几颗硕大的头颅高高飞起,鲜血又在地上的血色中,加了厚厚一层。
卢仚‘嚇’的跺了跺脚,抬头看了看那悬浮在乌云下的红灯笼。
一群小太监呆了呆,顺着卢仚的目光往天空望了过去。
他们没有卢仚这么好的目力,无法看清红灯笼的细节,但是毕竟都是修为不坏的高手,也隐隐看到,在乌云下方,有一点红光若隐若现。
一名红袍小太监佝偻着腰身,凑到了卢仚身边,细声细气的问道:“大人,咱们,是不是做错了?”
卢仚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无妨,他们一心求死,怪不得你们。没人受伤罢?受伤了赶紧救治,有人说,他们的兵器上,都淬了尸毒,不是好相待的。”
小太监被卢仚大手轻轻一拍,身子骨都轻了三分。
他堆着满脸笑容,忙不迭的说道:“哎唷,劳大人挂念,奴婢们小心得很,没一个受伤的……哎,哎,早就听说宫外的人凶蛮得很,没想到,果真如此,他们,居然是一心求死来的?”
卢仚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无奈的盯了那红灯笼一眼。
离地数百丈,如今的卢仚拿它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干脆抛下这件事情,卢仚看了看大街,沉声道:“通知雨顺坊令衙门,让他们收尸。这些活口,全部押送去守宫监秘狱。”
从阿虎手中接过粗布包裹,卢仚沉声道:“查一查,这些人的来路。”
一名小太监凑到地上一颗被自己剑锋划拉下来的脑袋旁,脚尖轻轻的将这脑袋踢得转了一圈,让其面孔朝天。
他突然叫道:“唉哟,大人,这人,奴婢认识。昨晚上,六个监丁兄弟的棺木,是从他家的棺材铺里采购的。”
“六口一模一样的六寸板水曲柳寿材,现在还在咱们院子里放着呢。”小太监惊讶道:“昨晚上他带着小二送货上门的时候,还满脸和善的,没想到,一大早的就纠集了同党,上门来杀人了!”
“棺材铺?”卢仚瞪大了眼睛,愕然看着那小太监。
又是棺材铺?
而且,能够有六寸板的水曲柳棺材,这铺子显然做的不是抵挡生意。六寸厚的棺材板,这板材已经很下成本了。
“总不成,整个镐京的棺材铺,都是他们拜鬼母教的人吧?”
卢仚气得差点没笑出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拜鬼母教,还真是……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去,用最快的速度给监公告知这件事情。”
“彻查镐京的所有棺材铺,搞不好,我们还能立一大功!”
卢仚抬头,又朝着那悬浮在高空纹丝不动的红灯笼望了望。
第六十一章 财能通神
勘察司驻地,大堂门前,一字儿排开了六口黑漆大棺材。
这就是小太监们昨夜带着人,连夜敲门,好容易才采购来的,六口六寸板材的水曲柳大棺材。
昨夜,六名战殁的监丁,头颅已经被高手匠人用丝线缝好,脖颈上就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他们换了干净的战袍,身体打理得干干净净,静静的躺在棺材里,身上盖着丝绸质地、铜钱纹的被子,头上放满了纸叠的金元宝,脚下堆满了纸叠的银元宝,双手中捏着厚厚的铜钱纹纸钱。
一队监丁站在院子里,见到卢仚,纷纷向卢仚稽首行礼。
有这六口棺材打底,监丁们对于跟随卢仚,心中有底了。
死后能有这样的待遇,不亏。
六个战死同僚使用的,全都是市面上品质上好的物件,监丁们扪心自问,如果他们在羽林军中战死,自家也舍不得给他们用这么好的东西。
卢仚能自己掏钱,给战殁的兄弟用上好东西,证明这主官慷慨,对兄弟们有感情。跟着这样的长官做事,心里踏实,不怕死得没了个着落。
卢仚站在大堂门口,怔怔的看了一眼一字排开的六口棺材。
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一个,因为昨夜的大火,这些监丁,是为他而死,他有着很浓的负罪感。
所以,兄弟们的身后之事,还有他们家人的抚恤等等,他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
其二,他有点强迫症,对数字很敏感。
原本整整齐齐的三个百人队,多整齐划一啊。突然少了六个人,这一定得补上。
得让人去守宫监总部盯着,如果有江湖人士投靠的话,一定要赶紧的划拉进来。
门外传来喧哗声。
刚刚数百人进攻驻地,这动静闹得不小,雨顺坊官方的人已经赶到。
监丁们将尸体丢给了雨顺坊令衙门,让他们去收尸;那些被打伤打残的活口,则是交给了守宫监坐镇雨顺坊的自家人,让他们送去秘狱,等候鱼长乐那边的命令。
忙碌了一会儿,卢仚麾下的监丁们鱼贯而入,在大院中列队。
一名守宫监坐镇雨顺坊,负责这附近街坊的校尉行了进来,和卢仚打了个招呼,就带人离开。
沉重的大门关上,卢仚朝着院子里站着的下属们拱了拱手。
“好了,这是阿虎,我兄弟,以后就是自家人。阿虎在镐京的市井地面上,有点人脉,认识不少人,以后,就是我们雨顺坊勘察司在街面上的耳目。”
“给总部去信,给阿虎置办一套监丁的行头,再弄一批地里鬼的牙牌凭证出来,暂时,弄一千份吧。”
那些羽林军出身的监丁对此没有反应。
二十名小太监,他们受过内廷的专门调教,他们是懂行的,所以他们被卢仚的大手笔吓了一大跳——雨顺坊勘察司刚刚成立,卢仚就能招揽一千个地里鬼?
守宫监下面的地里鬼,可不是说,你随便找几个青皮混混就能担任的。
他们必须熟悉市井街头,和街坊之间必须有一定的人脉关系,能够打探消息,收集情报,盯梢跟踪,甚至是撬门打洞,打闷棍、撒白灰,各种乱七八糟的手段都能来得。
如果没有一定的武力值,没有一定的行动能力,守宫监又不是慈善机构,怎可能白白的给这些地里鬼好处?
甚至,这些地里鬼还要反哺守宫监,能够从市井上给守宫监收集一部分灰色收入。
这才是有资格在守宫监内列入名录,拿到身份牙牌的地里鬼!
就算是‘临时工’,不是这么好做的!
能一下子招揽一千人……如果卢仚不是在吹牛的话,那么这位天子身边的新晋红人,显然……小小年纪,还真有几分手段?
内廷的太监最是有眼光,最能跟红顶黑,最能趋炎附势。
二十个小太监笑吟吟的看着卢仚,原本就微微佝偻着的腰身,又更加恭谨的弯下去了几度,很是恭顺的连连应是。
卢仚察觉到了小太监们微妙的态度变化,他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粗布包裹往地上一丢。
包裹上的结头打开,‘哗啦啦’,一堆铸造精良的小金元宝从硕大的包裹里滚了出来,亮晶晶的煞是引人眼球。
无论是监丁,还是小太监们,一个个眼珠发直的盯着这些小金元宝,身体都僵硬了一下。
“昨夜战死的兄弟,是我的错。”卢仚朗声道:“除了监里应有的抚恤金,这里的金子,给他们每家再送去十两。”
三名百夫长闻声出列,肃然向卢仚单膝跪地行礼。
十两黄金,就是两百两银子,就是两百贯大铜钱。
他们在羽林军的时候,官定的战殁抚恤,也不过是三年钱粮。
按照羽林军大头兵的军饷,也就是六十贯。
卢仚给出的抚恤金,是官定抚恤的三倍多。
而且,这是在官定抚恤之外,额外给的钱。
这样的上司,就很有人情味了,而且更透露出卢仚并不缺钱,他手头很阔绰,跟着这样的上司,心里很踏实。
“重伤的兄弟,一人三两金子的汤药费,轻伤的,一人一两。其他的兄弟们,我这个做上司的,也没什么见面礼,每人半两金子,也就是五贯钱,请兄弟们喝酒!”
‘轰’!
两百许监丁齐齐单膝跪地,举起右拳,重重的砸在了自己心口。
卢仚向二十个眯着眼的小太监说道:“你们的功夫,比普通兄弟们又要高出不少,所以,你们活该就要多拿些,嗯,就按照重伤兄弟们的份额拿吧!”
重伤的兄弟份额,那就是一人三两金子,就是六十贯钱!
这些小太监们,之前都养在深宫中,接受守宫监的严苛训练,除了吃饱喝足之外,他们每个月是一文钱都拿不到的。他们都是守宫监收养的孤儿,守宫监给了他们吃喝用度,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你还想要钱?
可以说,这些小太监的口袋,比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大院子的石板地面还要干净。
卢仚一见面,就给他们发了六十贯钱?
这可是这群小太监们,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大钱!
这些小太监一个个喜笑颜开,腰杆骨头一下子就软了下去,齐刷刷的跪在地上,亲亲热热的向卢仚磕了个响头:“哎唷,奴婢谢过大人,奴婢们,愿意为大人效死。”
两百许监丁齐声呼喝:“愿为大人效死!”
那些站在高处警哨的弓弩手们,也纷纷举起手中强弓硬弩,向卢仚远远的行礼效忠。
与此同时,白长空带着白阆和几个护卫,骑着来自西方幽州的‘大漠风驹’,已然跨过运河,来到了皇城西侧武胤坊的一条僻静的街道。
值得一提的是,‘大漠风驹’也是一种异种战马,它们不如‘血蹄乌骓’这样高大魁梧,但是四肢修长,奔驰急速,且耐力悠久。
比起卢仚拥有的血蹄乌骓,大漠风驹奔跑速度更胜一筹,六个时辰全速奔跑,能跑出七八千里地。是以,大漠风驹的价格,比星星犬更贵了许多。
当然,两袖清风的白长空,不可能有那闲钱去采购大漠风驹。
这些坐骑,自然是国子监那些来自西方幽州的土豪弟子们,孝敬自家师长的礼物。
读书人的事情,弟子孝敬师长几匹好马,这有什么?
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虽然说,白长空家里,大漠风驹有一百多匹……
谁让人家是国子监的副山长呢?
国子监里,来自西方幽州的诸侯子弟,还有富得流油的富商巨贾、世家门阀的公子哥儿,起码有七八千人,他们谁又缺了一匹大漠风驹?
有这么多土豪学生,白长空家居然只有一百多匹大漠风驹,这足以证明白长空清廉如水。
白长空带着儿子和护卫,进了这条大街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明面上的档案,是光禄寺的一个小官儿。
你仔细追索这官儿的档案,就知道二十年前,这官儿刚刚进国子监读书的时候,白长空是他的教授,两人是正儿八经的师生关系。
老师来自家弟子家里做客,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不是么?
将护卫留在外面院子里,白长空带着白阆,在那小官的殷勤招呼下,长驱直入,进了后园,从一间厢房中开启了密道,顺着密道横跨两条大街,到了里许外另外一座宅子的地下。
这里,有一间规模比白家地下紫檀行辕更大的地下室。
地下室四壁用巨大的青石累成,墙壁、地板厚达三尺,坚固无比,寻常人根本难以侵入。
硕大的空间中,累累码放着一口口硕大的箱子。乍一看去,这种长宽三尺、高两尺许的箱子,起码有两千多口。
白长空随手打开了一口箱子,里面金光耀眼,尽是一个个铸造精美的十两重金元宝。
白长空连续打开了好几口箱子,每一口箱子里,满当当的尽是金元宝。
有些箱子的金元宝之间的缝隙里,还填充了大量的沙金。
白长空抓起一把沙金,让绿豆粒大小的金坷垃‘叮叮叮’的不断落下,他回头看了看目瞪口呆的白阆,悠然道:“为父钻营一辈子,辛劳所得,大半就在这里了。”
白阆艰难的吞了口吐沫。
两千多口大箱子,如果装满了金元宝和金沙,这是何等惊人的一笔财富!
“很稀奇么?为父做国子监的副山长多少年了?”
“你应当知道,大胤拢括九州,地域如此广袤。”
“多少诸侯之子,多少世家门阀的公子小姐出身国子监,多少富商大贾的子弟,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国子监?还有那些从国子监毕业的学生,他们当官后……呵呵……”
“所以,你们以为,为父为何让你们兄弟几个,一直留在国子监内,一直不让你们去其他衙门经历,为的就是守死这块地盘。”
“国子监,是我们白家的,我死了,就是你的,你死了,就是你儿子的……”
白长空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满足的抓起一个金元宝,放在脸上轻轻的磨蹭着。
“提十口箱子,送去大将军府。”
“乐武这个混账东西,收钱办事的口碑,还是值得信赖的。”
“有一说一,只要钱给到位,乐武的信用,比镐京九成九的君子之诺还要可信……这厮,是个人才啊!”
“储秀,储秀?呵,为霜不能进宫,幸好我还有一个父母双亡,远道投奔的侄女嘛。”
“换个名字的事情,有多难呢?”
第六十二章 舆论
白长空带着儿子出门时,他们头顶上,离地千丈的高空,浓厚的乌云内,一点红色鸟影正在头顶盯着他们。
从雨顺坊直入武胤坊,白长空等人一路狂奔,那鸟影也一路紧随。
几个护卫被留在了小官儿的家中静候,白长空、白阆进入地下,鸟影长喘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在小官儿家后院的一座小楼屋顶落下。
卢仚豢养的大鹦鹉鬼头鬼脑的,从屋脊上的屋脊兽背后探出头来,瞪大溜圆的眼珠,朝着四周打量了一阵。
无声的举起双翼,用力的抖了抖,大鹦鹉低声咒骂着。
“爷一卖嘴的,啥时候开始卖苦力了?”
“一帮不省事的孙子!”
大鹦鹉咒骂了几声,呼了一口气,翘起尾巴,很用力的一憋肚子。一泡鸟屎喷出,点点滴滴洒在了小官儿的后院里。
大鹦鹉拍打着翅膀腾空而起,顷刻间没入了乌云中消失不见。
大概一刻钟后,一头咕噜噜圆,每走一步,浑身肥肉都在浪荡的兔狲鬼鬼祟祟的翻上了墙头,抽动着鼻子,来到了大鹦鹉刚才藏身的屋脊上。
兔狲咧咧嘴,圆乎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堪称奸诈的小表情。
它探头探脑的朝着院子四周打量了一阵,嗅了嗅大鹦鹉留在空气中的芬芳气息,一路无声的顺着屋瓦,来到了白长空等人进入地下暗道的厢房上。
兔狲耳朵尖尖上的两条长毛抖了抖,认真聆听厢房里的动静。
过了一小会儿,它‘哈’了一口气,直接从屋脊上腾空跃起,‘唰’的一下跳出去十几丈远,轻盈的落在了院墙上,趾高气扬的顺着院墙走了七八步,翘起尾巴在墙头留下了一泡猫尿,团身跳下了院墙,跑得无影无踪。
雨顺坊,勘察司驻地大门口。
卢仚让人搬了一把摇椅,放在了大门口的门廊下。
他坐着摇椅,端着一个紫砂泥的小茶壶,小口小口的抿着茶,笑吟吟的看着对面蓝田园废墟里忙碌着的工人。
偌大的蓝田园被一把火烧成了破瓦窑,白家人一大早的就请来了工人清理废墟。
就在卢仚张望的这一会儿功夫,一车又一车的破砖烂瓦,还有那些烧成了炭的屋梁、柱子等物,还有一些被大火波及,被烧得焦黑,已经完全没有了观赏价值的古树,全都被清理一空,用专门大型车辆运了出来。
白家人很有公德心,他们唯恐这些废弃物遗落在街道上,污染了雨顺坊的环境。
所以他们请来的工人,搬运这些建筑垃圾使用的车辆,都是那些巨贾粮商用来运送大批量粮食特制的四轮货车。
长有五丈的四轮货车,用铁皮打成的四四方方的车厢,全封闭的车厢一条缝都没有,那些垃圾被堆进货车后,一点儿渣滓都不会落在地上。
随着工人们的忙碌,一辆又一辆货车不断离开蓝田园废墟,顺着街道慢悠悠的往不远处的雨顺坊二号码头驶去。
雨顺坊住的都是达官贵人,地皮几乎都开发殆尽,这些建筑垃圾不可能在雨顺坊找到处理的地方。
根据下面人打探来的消息,白家在二号码头雇佣了大量的雪橇,这些建筑垃圾,会顺着运河,运到西边千里外的一个九品坊市‘燕子坊’挖坑深埋。
燕子坊是一座‘保留村’,是一座‘柴薪坊’。
九品坊市,在面积上,是镐京城内最大的那一类坊市,但是开发度几乎为零,燕子坊的面积几乎有雨顺坊的十个大,但是整个燕子坊的居民不到十万人,而且清一色都是世代砍柴、烧炭的‘薪人’。
柴薪坊存在的意义,就是给镐京的高等坊市提供日常生活所需的柴火。
这些建筑垃圾在燕子坊挖坑深埋后,不用多少年就会被土地同化,成为柴薪生长所需的养料。
卢仚手指轻轻敲打着摇椅的扶手。
他扭头看了看站在身边,已经换上了一裘白色锦缎守宫袍子的阿虎。
阿虎咧嘴一笑,两根手指塞进嘴里,猛地吹了一声极其高亢、刺耳的口哨。
远处街口,距离卢仚这里有一里多地的地方,十几个穿着各色衣物,身形孔武有力,正蹲在墙脚发呆的闲汉站起身来。
几辆四轮货车慢悠悠从他们身边经过,这些闲汉突然齐声破口大骂:“你瞅我咋的?”
就听一声唿哨,这些闲汉齐刷刷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尺多长的铁棒,冲着那些押送货车的白家仆役冲了上去,铁棒发出‘呼呼’声响,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措手不及的白家仆役身上。
痛呼声中,几架货车的车轮被打得稀烂,车轴折断,车厢重重的翻倒在地,沉重的破砖拉瓦压破了铁皮制成的车厢,‘哗啦啦’滚了一地都是。
连续几架货车被打翻,白家仆役被打得满头是包倒在了地上。
莫名袭击他们的闲汉们嬉笑着,蹦蹦跳跳的转身就跑,他们拐过街口,三两下就混入了街上人流跑得无影无踪。
白家的护卫反应不可谓不快,七八个护卫听到自家人的惨嚎声,他们第一时间冲了出来,火急火燎的赶了过去。
闲汉跑得无影无踪,就剩下了被打翻的家丁在地上翻滚哀嚎。
白家的护卫们茫然的朝着四周张望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卢仚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将小茶壶递给了身边站着的小太监:“盯死白家。这些货车,也派人盯着。我怎么就感觉,他们在往外面运别的东西呢?”
小太监接过茶壶,‘嗤嗤’阴笑着:“大人说他们有鬼,他们就一定有鬼。他们雇的船,我们发信让沿途的兄弟们盯着,保准他们飞不上天去。”
卢仚点了点头。
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咒骂声,大鹦鹉喘着粗气,扑腾着翅膀从空中落下,张开爪子,用力的抠住了卢仚的肩膀。
卢仚伸出手指,一把捏住了大鹦鹉的嘴巴。
“闭嘴,不许胡嚷嚷,等会给你好吃的。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监公那边有任何消息传来,不许耽搁,即刻汇报给我。”
卢仚抬起头。
或许是因为那些拜鬼母教所属该死的已经死了,其他的伤员已经被转移去了守宫监秘狱的关系,原本悬浮在高空中的红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
卢仚又朝着蓝田园的方向望了望。
隔着老大的蓝田园,卢仚看到,属于白露的那座秀楼的五楼,窗子敞开,大清早的时候,他见过的那个身量极高、容貌绝美的少女,正坐在窗口,把玩着白露收藏的各色乐器。
白露不在家。
昨夜大火,她就没冒头。
这少女也不知道是白家什么人,居然能登堂入室,直入白露的秀楼,还随意摆弄白露的珍藏品!
卢仚向那少女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进了驻地,进到了第三进院子里,专门为他准备的办公房。
六年前,卢仚得了观想图,又救了从极北汏州一路万里奔波,好容易来到镐京的阿虎后,有了一点实力的卢仚,就开始组建自己的势力。
几年辛苦,从微小之事做起。
臭豆腐,烤冷面,烙烧饼,馄饨摊……尽是一些本小利薄、不起眼的小买卖,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根本看不上的小玩意儿,居然一路厮混着,让卢仚有了一点小局面。
如今单说臭豆腐摊,就已经分布在了镐京的六百多个坊市中,每个坊市平均都有一百家以上的臭豆腐摊。
这些臭豆腐摊,以及其他的小摊子,每天都要给卢仚上缴自家一半的利润。
集腋成裘,积沙成山,卢仚每天的收入,都是一个吓人的数字。
但是更重要的是,依靠这些市井街头的耳目,卢仚的情报收集或许还不如大胤某些千年底蕴的官方衙门,但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的豪门世家。
坐在书房里就一小会儿的功夫,阿虎进进出出的,就送来了数十根细细的小卷轴。
卢仚展开卷轴,武胤坊、鲲鹏坊,以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坊今天街面上的动静,就在卢仚眼前一览无遗了。
“好老贼!”卢仚看着小卷轴上的情报,突然鼓掌惊叹。
白长空,果然又出招了。
大鹦鹉放火烧了他的蓝田园,宫里派人,在他家大门口钉上了储秀金牌。
蓝田园被烧,在卢仚看来,对白长空和白家的声望,怎么也是一个打击?
而储秀金牌,更是将白家推到了极其尴尬的境地。
但是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距离皇城最近的几个坊市中,居然已经开始有文教弟子鼓噪。
他们说什么‘天人感应’之理。
他们说蓝田园被大火焚毁,是天地有感,是白家的宅院太‘逼仄’了。
他们说,白家要出‘贵人’,贵人一如‘金凤凰’,只落梧桐木,不会落在普通凡木上。
所以,蓝田园被毁,证明白家的门第要兴盛了——所谓老的不去新的不来,就是这理。
更有人信誓旦旦的说,白家整个要‘发达’了。
小小一个六进院子,已经配不上即将青云直上的‘白家’,所以,这是白家要改造门庭的征兆。唯有先烧了园子,才好建更大更好的园子。
卢仚坐在书房内,看着面前的情报,半晌作声不得。
还能有这样的解释?
这些文教弟子,这白长空,他们这嘴都是怎么长的?
还不等卢仚从白长空扭转乾坤的舆论攻势中回过神来,远处,白长空家的方向,又传来一阵阵热闹的喧哗声。
卢仚坐不住了,急忙起身,带着人直奔喧哗声传来之处。
第六十三章 国贼?
卢仚带着几个小太监,站得远远的眺望白家大门。
他倒是想带人凑近一点。
可是此刻,白家大门前人山人海的,起码聚集了三四千号人,挤得是水泄不通,除非用拳头打进去,否则根本不可能靠近。
而且这些人,全头戴羽冠、纶巾,或者带着一梁、二梁的青纱帽,身穿长衫,又或者这些年逐渐流行的鹤氅道袍等服饰。
大冬天的,好些人手上还端着折扇、羽扇,还有人附庸风雅的,大白天手里拎着根玉笛、玉箫之类的玩意儿。
这三四千人,全都是读书人。
尤其他们身上的衣物,尽是绫罗绸缎,脚上踏的,全都是厚底官靴,好些人腰间,还挂着金银质地的螭龙、团龙、蟠龙等纹样的小把件,分明都是内廷流出的恩赏之物。
得了,都是读书人,而且还都是出身很不错的读书人。
卢仚这辈子做事唯谨慎,只求自己能活的好一点,活得长一点,他除非疯掉了,才会用拳头在这样的一群人当中打出一条路来。
而卢仚身边的小太监们,分明都有着不俗的武道修为,但是看到这么一群出身非富即贵的读书人凑在一块儿,几个小太监原本就白净的面皮,越发惨白如纸,一个个哆哆嗦嗦的,就好像冻慌的鹌鹑一样!
“大人!”一个小太监扯了扯卢仚的袖子。
“看看,再看看。”卢仚瞪了他一眼:“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呢?他们难不成,还能无缘无故冲过来打你们一顿不成?”
几个小太监干笑,他们缩头缩脑的,借着卢仚魁伟的身体,将自己小心翼翼的藏在了卢仚背后。
白家大门前,数十名显然地位颇高的年轻人大声笑着,不断的鼓掌叫好。
一排十二名打扮得风流倜傥,自身也长得油头粉面颇为俊俏的年轻人,一个个昂首挺胸的站在白家正门前,正大声的报出了自己的出身来历,江湖绰号。
哦,不对,这些年轻人,他们不是混江湖的匪类,他们没有江湖绰号,他们只是有着镐京读书人圈子里的‘雅名’、‘雅号’。
卢仚侧耳倾听,数千人在喧哗,他也没能听清那些年轻人自己报出来的名号。
但是不断有人大声鼓噪,重复那些年轻人的话语,所以卢仚也大致弄清楚了他们的身份来历。
什么诗鬼啊,什么画魔啊,什么小书圣啊……
十二个年轻人,全都是镐京年轻一代文教弟子中,最杰出,最优秀,文名最盛,在琴棋书画等文人雅趣中,排名在前十的年轻俊彦。
尤其是,听附近那些读书人狂热的鼓掌声可知,这十二个年轻,他们在去年年底,也就是嘉佑十八年的第四期采薇评上,全都名列前‘三十’之列!
这就不得了了。
采薇评针对的,是镐京城内所有的年轻人,无论男女,只要能上榜,就代表你是镐京数以亿计的年轻人中,最杰出的那一小撮儿人。
能够在采薇评中名列前百名,哪怕只是上榜一次,在文教崛起的这个时期,都堪称光宗耀祖。
而能够进入前三十名,这些年轻人的实力和名气可想而知。
鼓掌,叫好,喧哗,鼓噪……
数千人在白家门前这般闹腾了足足一刻钟,白家大门终于迟迟打开,一脸病殃殃的白邛,杵着拐杖,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慢吞吞的走出了家门。
十二名年轻读书人当即向白邛深深鞠躬行礼。
数千读书人齐声鼓掌欢笑:“白三先生出来了,正主儿出来了!”
“哇,白三先生,是白三先生耶,我去年,刚读过他的那篇《古礼剖析·戒-淫-说》!”
“那篇道论,是极精彩的,但是我认为,白三先生最巅峰之作,当为五年前《孝礼浅析·训女书》!”
“不错,不错,那篇《训女书》,家父奉为圭皋,这几年,每年都让本家的姐妹们用心研读。”
“果然,要有白三先生这般大德的父亲,才能有为霜小姐这般无双玉人!”
四下里,书生们的气氛越发高涨,纷纷鼓掌叫好,连连高呼白邛的名字。
卢仚听得是一脸呆滞。
“《戒-淫-说》?你开玩笑吧?白邛被女鬼击伤的地方,可是在琼花阁!”
“《训女书》?你们家里,还用这道论教训自家姑娘?呵,呵,呵,你们有本事,学猴子钻进白露的肚皮里认真打量打量?”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有点萧瑟的望着满脸是笑的白邛。
白邛显然很享受万人拥护的快感。
他站在大门口,惨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他微笑看着四周狂热鼓掌的读书人,过了足足一盏茶时间,这才缓缓举起右手,轻轻向下一按。
四周的欢呼声、鼓掌声当即停息,再没有半点儿声音。
如此令行禁止……这些读书人在白邛面前的表现,简直堪比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卢仚看得是脸色铁青,几个小太监更是左顾右盼的,目光就在屋檐、墙角等地方不断梭巡,显然在打量等会哪里方便逃命则个。
“诸位贤才,此为何来啊?”白邛笑吟吟的,问站在门口一字儿排开的十二位俊彦。
一名身穿一裘天蓝色锦缎长袍,头戴羽冠,腰扎玉带,手持洁白如玉白鹅毛扇,风流俊秀、华贵逼人的青年上前一步,拱手向白邛行了一礼。
“白三先生,后学末进公孙明,忝为国子监四年生,蒙同年厚爱,小号‘诗狂’就是。”
“学生今日前来,是得知,为霜小姐如今已是自由身。”
“学生不敢妄自菲薄,自问有几分才气,有几分人品,镐京城内,能与学生并肩者,不过寥寥数十人罢了。自古以来,窈窕佳人,君子求之,学生自问也能配得上‘君子’之称,故今日,特意上门,求娶为霜小姐。”
卢仚张大了嘴。
卢仚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白长空,白家,还有这等骚操作?
“这储秀金牌,还钉在门上呢?”一个小太监低声嘟囔:“他就真不怕,触怒了太后、天子?他白长空以礼法治学,以礼法立世,这么做,于礼不合啊!”
“白家就一个女儿吧?”卢仚也喃喃自语。
公孙明身边,十一名青年俊彦齐齐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为霜小姐惠而美,美而贤,贤而德,德而明……我等倾心仰慕,已多年矣。碍于为霜小姐婚约,吾等遥遥盼之,心仰慕之,却奉守礼法,不敢近也。”
卢仚听得直摇头。
十一个人,如此整齐划一的话,要说事先没有彩排,鬼才信!
可是,昨天晚上的大火,白长空一大早才回的白家,这刚刚下午呢,就能组织这么多人,尤其是组织十二名镐京的贤才名人当托儿,白长空他们的组织效率,未免太可怕了些。
又一名生得仙路明珠般,浑身都好似散发着才气、贵气的青年上前了一步,毕恭毕敬的向满脸是笑的白邛深深鞠躬行礼。
“但,天下有狼心狗肺之人,不知好歹,自甘堕落,宁可身陷阉党,受永世的骂名。”
“白老山长以君子之义,废黜为霜小姐婚约,让为霜小姐重复自由。吾等欣喜不尽,今日特意登门,向为霜小姐求亲。”
精血亏耗巨大,原本有气无力的白邛,此刻变得红光满面,精神抖擞。
他大声笑道:“好,好,好,家父有言,废黜和那不思进取、自甘堕落的孽畜婚约,让小女重归自由之身。我为霜女儿,正要择镐京贤良,即刻婚配,让某些孽畜知晓,错过为霜,是他今生今世最大的错误。”
白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欲言又止:“只是,十二位贤才当面,这……”
公孙明等人相互望了一眼,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吾等愿意,以自身才学、品貌,公平竞争。”
卢仚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哎,也不知道,是哪位贤良,一头栽进粪坑里。”
卢仚这叹气声稍微大了些,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几个正垫着脚,探头探脑朝大门口张望的读书人猛地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就让那几个读书人眼角一抽,一个面白无须的读书人突然指着卢仚惊呼:“身高将近九尺,长臂狼腰,面容端正……又是身穿阉党袍服,莫非你就是那个不知道好歹的卢仚?”
‘哗啦啦’,卢仚面前数百书生同时转过头来,一个个目光狂热的盯着他。
也不知道是谁起头,突然有人振臂高呼:“杀阉党,诛国贼!”
一群人卷起袖子,操起折扇、羽扇、玉笛、玉箫,乱杂杂的就朝着卢仚和几个小太监冲了过来。
卢仚骂了一句,转身就跑。
几个小太监更是跑得飞快,一个个吓得面皮惨白,‘嗷嗷’叫着,一溜烟的窜上了路边院墙,‘唰唰唰’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
卢仚稍稍放慢了速度,用自己吸引火力,掩护几个小太监先走。
他身后,有超过两千名读书人兴奋、狂热的喊着口号,喊打喊杀的衔尾追杀。
卢仚只觉无比荒唐!
他卢仚何德何能,做了什么缺德的事情,居然就成了‘国贼’?
这几天,他卢仚做的事情,不都是在为国出力么?
无论是九阴教的妖人,还是那些死士刺客,甚至是那几个鬼女人,他卢仚,于国有功啊!
叹着气,等到几个小太监跑得无影无踪了,卢仚一声长啸,原地窜起来二十几丈高,犹如一只大鸟,在空中一弹、一折,顷刻间没入了路边一座院子,消失在追杀的书生们眼前。
书生们一个个呆呆的看着卢仚腾空而起,激灵灵的突然打了个寒战。
第六十四章 入宫
卢仚郁闷,接下来两天,他藏在驻地里半步不出。
阿虎召集的一千号地里鬼,已经聚集。
卢仚通过小商贩布置的情报网络,正式、全力的启用,每天都有大量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到卢仚面前。
卢仚的情报网,可不仅仅是在街头巷尾厮混。
那些不起眼的小商贩,他们在几年的时间中,他们成家立业,他们生儿育女,他们的亲属,有人进了其他的行业混生活,有些人就进了大家大院,做仆役、马夫、工匠、门房等等。
拐弯抹角的亲戚们,偶尔串门子走亲戚,喝酒闲聊之时,也会有不少消息经意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所以,卢仚正式启用这张大网后,他收到的消息,超乎寻常的丰富和驳杂。
不过,这两天,最让卢仚恼火的消息,就是关于‘国朝新国贼’——‘卢仚’本尊的。
或许是白长空的授意吧。
甚至,或许是他直接幕后掌控。
满镐京的读书人,甚至在那些七品、八品乡下坊市,都有读书人摇头晃脑的宣扬‘国贼卢仚’的臭名。
之前白长空和文教弟子们吹捧卢仚有多厉害,此刻他们就用一百倍的精力,不惜成本的给卢仚泼污水。
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多年,可能卢仚是有史以来以最快的速度‘臭名远扬’,进而‘声名狼藉’的混蛋。
唯一能够让卢仚感兴趣的,是守宫监公文里传来的正式情报。
因为前天雨顺坊勘察司驻地遇袭的原因,监公鱼长乐接受了卢仚的建议,亲自主持,甚至调动了守宫监本部内廷的太监和九曲苑的禁军,对镐京所有六品以上坊市内的棺材铺,进行了全盘、彻底的清查。
鱼长乐下了严令,守宫监的彻查手段就未免血腥了一些,甚至引发了御史台的弹劾。
但是御史台的弹劾,很快在搜查到的证据面前,变得如此的苍白无力。
两天时间,守宫监突袭彻查了数千家棺材铺,结果大胤朝堂上下惊恐的发现,这数千家大大小小的棺材铺中,居然有六成左右的棺材铺,从上到下,包括掌柜、小二、工匠、杂役等等,全都是九阴教的教徒!
棺材铺需要的人手多,一个小棺材铺,都要十几个小二、工人和杂役,而那些高档一些的大规模的棺材铺,使用的人手就有数百人之多。
数千家九阴教控制的棺材铺,上上下下能有百十万人!
这些九阴教的教徒,就好像得了狂犬病一样,一部分人在守宫监所属登门时,他们悍然发动了疯狂的、亡命的、同归于尽的反扑。
还有一些九阴教的教徒,他们则是极其主动的,在守宫监还没来彻查时,他们就像主动袭击卢仚的驻地一样,纠集了人手,主动向坊市中的坊令衙门、驻军军营、达官贵人的宅邸等发动了进攻。
守宫监放手杀戮。
九阴教高手不多。
所以,两天多点时间,守宫监杀了个血流成河,镐京城上下搅合得鸡犬不宁。
‘鬼母降世’、‘渡我残魂’这两句口号,在这两天内响彻镐京,无数官民,对这两句口号,有了极深刻的认知。
这两天,卢仚的勘察司倒是安静。
他辖区内的两家棺材铺,已经在前天很主动的跑来进攻他,结果死的死、抓的抓,他的辖区内倒是非常的清净。
但是通过守宫监传回来的情报,卢仚可以想象,这两天镐京城内的血雨腥风!
百十万人被击杀,哪怕平摊到数百个六品以上的坊市中,每个坊市也有数千个九阴教的教徒被击杀当场,这场景之惨烈可想而知。
“真是……他们拜鬼母,所以,他们求死。”
卢仚将一份情报丢进火盆,看着薄薄的柔韧的纸片被烧得干干净净。
他轻声道:“哎,他们真把那些红衣女鬼,当做了他们的鬼母么?他们,就这么心甘情愿的,为他们的鬼母献身?”
看了看站在书房里,垂着双手等待命令的小太监,卢仚朝他挥了挥手:“向本部申请,看看能否将九阴教,也就是拜鬼母教的详细案卷给我一份?”
“这个教门,有意思。呵,在镐京城内开了这么多棺材铺,卖棺材真的很赚钱?”
小太监恭谨的出了书房,反手拉上了房门。
卢仚摇摇头,看着面前零零碎碎的一堆账本,叹了一口气,手指头在一把算盘上抹了抹,继续‘噼里啪啦’的打起了算盘。
阿虎足以维持卢仚这个小商贩网络的稳定,他的块头,武力,还有这些年逐渐壮大的,被卢仚称之为‘百虎堂’的小小帮派,都足以维持这些小商贩的根本利益。
但是,毕竟是从大胤市井最底层发展起来的网络,卢仚缺人才,极缺人才。
知识,尤其是算术之类的专业知识,掌握在文教弟子手中。那些眼高过定、骄狂放肆的文教弟子,你指望他们来帮卢仚打理这个市井小吃网络?
所以,有些事情,卢仚只能亲力亲为。
要阿虎来办,他只会将一切弄得一团糟。
臭豆腐摊,已经分布到了将近七百个坊市,每个坊市最少也有了一百个摊点。
按照卢仚制定的规则,这些摊点每天要将一半的利润上缴,大致平均下来,每个摊点每天,能给卢仚上缴一百文钱。
一个摊点一百文钱,不多。
这一百文钱,是扣除了所有的成本,扣掉了所有的税金,扣掉了向所有的灰色势力缴纳各种费用之后的纯利润。
七百个坊市,平均每个坊市最少一百摊点,总计将近七万个摊点,每个摊点每天上缴一百文,这就是七百万文,就算是质量最差的那种铜钱,一贯一千五百文,这也是将近五千贯的巨款。
一天五千贯,一年将近两百万贯的收益。
这只是臭豆腐摊。
还有豆浆摊,豆汁摊,担担面,小馄饨,大水饺,肉夹馍,烤包子,羊肉串,鱼蛋摊等等,零零种种有二十几种。
这些种类的小摊中,因为有些品类更符合大胤百姓的日常胃口,它们的收益,比臭豆腐摊还要高出好几倍。比如说馄饨摊和水饺摊,可能很多人不爱臭豆腐的那股子臭味,但是馄饨和水饺,谁会拒绝呢?
每年,每个季度的头几天,卢仚统计上一个季度总收益的时候,他都头疼得想死!
所以,卢仚这个巨大小摊贩网络的账,归根到底是一笔糊涂账,大体没出问题吧。
更让卢仚头疼的是,这些年囤积的铜钱太多,很艰难、很小心的才兑换了一小部分黄金和白银,兑换了一小部分其他的高价值的保值品储存起来。
饶是如此,百虎堂秘密置办的那些钱库里,铜钱的数量已经堆积得太多了。
一个个装满了的钱库,就好像一颗颗大炸弹,卢仚想起那些钱库,就觉得头皮发麻,睡觉都不安稳。
“得想办法,把这些钱,逐渐洗干净,起码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花销……”卢仚喃喃自语:“可是,真的好艰难,我的官,还是太小了些……嚇,这笔买卖,早就该撒手的,滚雪球也滚得太大了些。”
“可是,这么多伙计跟着吃饭,每年这么多钱的收益……舍不得啊!”
“我卢仚,归根到底还是个俗人!”
辛辛苦苦的打了两个多时辰的算盘,勉强将数十个堂口归纳来的总账算了个差不离,卢仚在总账本上用大胤百姓绝对不会认识的文字记下了大串数字,将那些堂口上缴的分账本丢进了火盆烧得干干净净。
“大致不差。”
卢仚叹了一口气:“如果白家,知道我其实是一个隐形的巨富……不,不,不,那样,我估计死得更快。”
外面传来了阴柔的脚步声。
听步伐力道和速度,就知道来者一定是太监。
而那步伐声,不熟,不是卢仚身边的二十个小太监之一。
卢仚将账本收起,站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卢仚身边的几个小太监,正簇拥着一个身穿紫袍的小太监走了过来,见到卢仚,那紫袍小太监急忙向卢仚行了一礼:“唉哟,卢大人,恭喜,恭喜呀,这两天,监公对您可是赞不绝口,一天都要夸奖您十次八次的。”
“可是亏了您的那个建议,我们这两天彻查镐京城的棺材铺,抓了、杀了无数妖人,更缴获颇丰,嘻嘻,缴获很是丰厚哦。”
“您就等着听好消息吧,就这几天,天子那边,一定有恩典下来,您这次,可是立大功了。”
“不过呢,今天来找您,不是为了这个。”
小太监抬头看了看天色,急忙说道:“得了,这功夫也差不多了,您赶紧的,跟着咱家进宫吧。哎,这还有一段路要赶呢。”
“进宫?”卢仚看了看天色,时已傍晚,用不了多久就将彻底黑下来。
“来人,备马,我和……”
卢仚当即命令了一声。
紫袍小太监急忙道:“哎,别介,骑马哪里还赶得上呢?咱们飞过去就是。”
小太监目光在卢仚身上飞快的旋了一圈,由衷的赞叹道:“哎,卢大人这般威武不凡,那厮今儿个要吃苦喽!”
随着小太监的赞叹声,高空翅膀扑击声传来,一头硕大的白鹤连同一头比白鹤大了三四倍的大秃鹫,卷起一道狂风笔直的落下。
卢仚看着那头生得极丑无比,四尺多长的脖子上光溜溜一根毛没有,秃脑袋上还有一颗红瘤子的秃鹫,脸都黑了。
他就要骑着这玩意飞天?
第六十五章 贴身护卫
‘嘎’!
极难听的一声鸟叫后,大秃鹫几乎是平拍在了地上。
卢仚哆嗦着从鸟背上跳了下来,狠狠的瞪了一样正扭着脖子,同样恶狠狠瞪过来的大秃鹫。
从雨顺坊东北角,一路飞来皇城,也就是两百来里。
一路上,卢仚和这大鸟是相看两相厌,都有一种弄死对方的冲动。
卢仚嫌这货飞得太颠簸,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而且扑腾两下翅膀,还要怪叫几声,就好像被他卢仚怎么样了一般,他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哪里这么不可靠的坐骑?
而这大秃鹫呢?
它恨不得用它那屠夫钩子一般的大嘴,往卢仚的要害致命处狠狠来一口。
它这辈子就没驼过这么沉的乘客。
哎,还是那些九曲苑的小太监好,一个个长得水灵清秀,而且身体娇小,好似柔弱无骨,背在背上轻若无物,多省力气啊!
“这边,卢大人,这边。”紫袍小太监笑得很灿烂,轻轻松松的从他那头大白鹤背上跳下来,轻轻的拍了拍白鹤优美的长脖颈,赞叹道:“卢大人生得气势威猛,和这红顶将军的气质,真是完美搭配!”
卢仚和老秃鹫同时呆了呆,相互望了一眼,同时扭过头去,懒得搭理对方。
皇城的东北角门,就是通往九曲苑的运河大桥的桥头。
长长的紫色锦缎在树林旁圈起了挡风的帷幕,两百多名牛高马大的汉子,每个人手上拎着七八条铁链,牵引着一头头膘肥体壮的猛犬守在帷幕外。
千多头猛犬,品类颇为复杂。
有和野狼混血的狼犬,也有血统高贵的獒犬,更有擅长高速飞驰的灵缇,以及品种最古老最传统的土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经过精心培育,或者融入了异兽血脉的异种猛犬,卢仚都不完全认得。
但是不管这些狗的高矮胖瘦如何,一千多将近两千条猛犬,全都通体漆黑,连一根杂色毛发都找不到。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他想起了大前天,在九曲苑的宫宴上,澜沧王吹嘘的,他用黑狗血和童子尿的混合物,重创女鬼的故事。
黑狗辟邪……这里,屯了将近两千只黑狗,这是准备现场取血么?
除开这些牵引着猛犬的大汉,树林四周,还杵着近万名身高八尺开外,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大戟的羽林军士兵。
让卢仚无语的是,这些羽林军战士的兵器上,全都涂抹了淋淋血水。
寒风吹过,这些血水已经被冻成了血冰。
啧……
这些血,怕不是都是黑狗血?
遮风的帷幕,门口帘子被挑开,圆滚滚的鱼长乐一脸是笑的探出头来。
“哎,卢仚到了啊,进来,进来,‘多喝几杯’热茶了再出发。陛下,都等得心焦了。”
卢仚急忙走进了挡风的帷幕,果然,在锦缎圈起来的帷幕中,胤垣裹着厚厚的银熊皮大袄子,头戴厚厚的高顶熊皮圆帽,在一群太监、宫娥的环绕下,正坐在一张锦绣墩子上喝茶。
帷幕里放了四个极大的火盆,雕琢成各种异兽形状的兽炭烧得通红,帷幕里感受不到半点儿寒气,甚至都有点暮春的热力逼人的感觉。
卢仚急忙走上去,向胤垣行礼:“陛下!”
胤垣朝着身边的一个锦缎墩子指了指:“坐吧,卢仚,我有话问你!”
卢仚四平八稳的坐在了锦缎墩子上,接过了一名小宫娥含羞带笑递过来的茶盏,沉声道:“陛下有何问题,只管问。”
胤垣飞快的眨巴着眼睛,拉长了声音:“这问题,关系着今晚上我的安全,你可不能有丝毫的隐瞒,一定要如实回答。嗯,先喝茶。”
卢仚的心微微一沉,急忙端起茶渣喝了一口,站起身来:“陛下只管问,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会有任何隐瞒。”
胤垣满意的点头:“唔,前些日子,你们去查抄风调坊的两个棺材铺的时候,你一枪击伤了一名女鬼……你对罗轻舟说,你是童子身,你用自己的童子血抹在枪头上,才重创了那女鬼?呃,喝茶啊,满上!”
小宫娥急忙给卢仚满上茶水。
卢仚干笑,又喝了一大口,点头道:“是,是,臣的确是这般,用自己的血抹在了枪头上,所以……”
胤垣的目光变得极其的幽微。
帷幕里,鱼长乐、小太监们、宫娥们,还有几个身披重甲的羽林军将军,一个个也都神情古怪的看着卢仚。
胤垣喝了一口茶,抿了抿嘴:“那么,现在还是?哦,别呆着,喝茶,喝茶,这茶好。”
卢仚的面皮微微发烫,干笑道:“臣,现在还是。”
他又喝了一大口,小宫娥又给他满上了一大杯。
“妥了!”胤垣放下茶盏,兴奋的一拍手:“我就说,我大胤再礼崩乐坏,勋贵们再骄奢淫逸,将士们再荒唐不羁,偌大的镐京,还真就没一个好人了?嗯,喝茶!”
卢仚喝茶。
胤垣站起身来,兴奋的绕着锦绣墩子走了几圈:“唉哟,卢仚啊,我没看错你,嚇,整个镐京,偌大一个镐京啊!满上,喝茶。”
卢仚喝茶。
“开国的四十二公府,后起的二十六公府,以及开国侯、后晋侯一共三百七十五侯,上千的伯、子、男府,再加上宗室这么多王府、君府,甚至是出嫁的公主府邸上……喝茶,喝茶,这天寒地冻的,多喝点。”
卢仚喝茶。
“哦,对了,这还要加上我能掌握的守宫监和羽林军。喝。”
卢仚喝茶。
“守宫监就不说了,老鱼他们算不算童男,我不敢赌。喝。”
卢仚喝茶。
“守宫监招揽的江湖人手,老鱼这两天也摸了底,果不其然,就没一个干净的!欸,别呆着,喝。”
卢仚喝茶。
“羽林军……我也是万万没想到,百多万羽林军,居然……我给他们发军饷,是让他们奉养双亲、将养家人,不是让他们去狂嫖滥赌的!喝茶。”
卢仚喝茶。
“偌大的镐京,如此多的勋贵,以及我能号令的监丁、将士,居然只有你一个能用的!满上。”
卢仚喝。
“万万没想到,真是万万没想到,让老鱼偷偷的摸了一下底,之前我说的这么多王府、公府、勋贵府邸,直系、旁系族人中,修为到拓脉境的,不,不,是年龄超过十三岁的男丁中,童男居然仅你一人!再喝。”
卢仚……
“我还以为,偌大镐京,总能从勋贵子弟中,挑选几个今夜用得上的人!哦,喝茶。”
卢仚……
“万万没想到,真是,让我失望,太失望了!嗯,再喝一杯。”
卢仚手中茶盏晃了晃,面皮扭曲的看着胤垣。
这是在夸奖他呢?
这是在夸奖他吧?
还有,他肚子有点涨了。武道修为再好,观想图再神奇,他肚子就这么大啊!
“你,就是镐京城,所有勋贵家族中,独一无二的奇葩!喝茶!”
卢仚抿了一口。
胤垣转过身,目光热烈的看着卢仚,很是开心的笑道:“这么多的勋贵族人,实力达到拓脉境的,还是童男的,唯有你一人!喝茶……哦,这一壶没了?继续烧啊!”
“那么多勋贵子弟啊,年龄太小的,实力不够,要他们何用?”
“年龄大了的,实力达到拓脉的,不是童男了,要他们何用?”
“唯有你啊,卢仚,你是镐京城内独一颗苗,以后,好好保持,记住了么?要洁身自好,那些什么青楼、花船、半掩门之类的地方,你就不要去了。”
胤垣笑得很灿烂:“等你年纪再大点,我从宗室里,帮你挑个好的公主。在这之前,你一定要洁身自好,该保持的,要保持!”
卢仚的嘴角一抽一抽的,总感觉胤垣的这话,不对!
“陛下,您今天召臣过来,就是为了……”童男卢仚咂摸着胤垣的话,总感觉不对味。
“喏,太后今晚上布下了大阵仗,要抓鬼。”胤垣的脸蛋抽了抽,他背起双手,仰面看天,幽幽说道:“她抓鬼,就抓鬼罢,估计是,事到临头,又胆小,要我去陪她坐着。”
“说什么,用天子之气,帮她镇压邪物!”
“我自己都心虚胆颤呢,我身上有天子之气?我没发现啊,你们谁能看到,我身上的天子之气么?”
胤垣低声吐槽道:“我感觉,她是琢磨着,如果今晚上能抓住那些女鬼呢,那就天下太平,如果没能抓住呢,她是想要一家人整整齐齐死一块吧?”
鱼长乐就干咳了一声:“陛下!”
胤垣耸了耸肩膀,不以为然的扯了扯嘴角:“所以,今晚上,卢仚,你就是我的贴身护卫,不要离开我半步。若是有鬼,立刻护着我离开。”
“嗯,喝茶,喝茶!”胤垣笑着指了指卢仚手中茶盏。
一壶刚烧好的滚烫热茶送了上来。
卢仚喝了一口茶。
胤垣急忙命令旁边的小宫娥又给卢仚满上了一杯,然后继续劝道:“喝茶,喝茶,这茶是南蛮州那边的大泽荒山特产的野山茶,颇为难得,有强身健体之效,我经常喝,九曲苑的妃子们都说,效果颇为显著。”
“多喝些,多喝些,哪,这里还有一大壶,全喝掉。”
卢仚看着手中茶盏,就有点忐忑了,他看着胤垣,干笑道:“这么一大壶茶?陛下,这是……”
胤垣看着卢仚,很直白的说道:“多喝点茶,肚子里有动静,憋着!”
“等会随我进宫,如果见到女鬼,你先给她当面冲一泡,新鲜热辣的童子尿,皇叔亲自经验过,显然是有神效的。”
“外面还有这么多黑狗,哈!”
胤垣看着卢仚逐渐扭曲的面孔,急忙说道:“哈哈,只是有备无患嘛,预防万一的后手……万一今夜女鬼特别凶猛,黑狗血也扛不住呢?”
“皇叔让人准备了几十缸的童子尿,但是,我想,新鲜制备的,总比预先取的效力强吧?”
胤垣笑得蛮尴尬的。
卢仚也觉得蛮尴尬。
如果胤垣所说的事情真的发生,卢仚就要在皇宫里,当着无数贵人的面一泻千里……这也是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的事情吧?
也不知道,史书上,会如何记载。
皇城的东北角门冉冉开启,胤垣面孔扭曲的看着敞开的宫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垂头丧气的,好似打了败仗的乱军头子,拖泥带水的往宫门走去。
第六十六章 和尚,道士,大阵仗
一肚皮茶水晃荡着,小腹有点肿痛的卢仚,骑着一匹卷毛奔云驹,跟着胤垣,行进了大胤皇宫。
一万羽林军排成十列长队,在左右护持。
上千守宫监小太监全副武装,紧紧环绕在周围。
在卢仚身后,是一队马车。
四轮马车上,是一口口容量惊人的,下面用小炭炉加温的大水缸。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气味。
水缸中,是胤骍白天里,让人收集来的童子尿。
偌大的镐京,虽然只有卢仚这么一朵奇葩,但是年龄小、修为低的童男,还是有不少的。收集这些童子尿,其实并不难。
如果不是这事情不好太大张旗鼓的去做,而且,弄太多尿水进宫,可能有点影响不好的话,胤骍能弄上千缸尿水备着。
饶是如此,小炭炉烘烤着,保持了温度没有结冰的尿水,就散发出了浓郁的味道。
卢仚有点崩溃。
这和他以前预料的,加入守宫监后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充当一个‘阉党’,狐假虎威,为非作歹,狠狠的祸害那些文教官员,在他们的口诛笔伐下遗臭万年的心理准备。
他只求自己的观想图修炼有进益,能够长生久视、逍遥世间,些许臭名,他不在乎。
眼下臭倒是臭了。
在白家人的操盘下,他已经成了新的国贼,这名声够臭了。
然后,还有这浓郁的童子尿的‘芬芳’环绕……卢仚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袍袖,感觉自己的衣裳都已经腌入味了。
卢仚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前方宫道幽森无比,宽达十丈的宫道以巨石铺地,两侧都是高达数十丈的厚重宫墙。
高高的宫墙上,挂满了牛油灯盏和火把,照得宫道一片通明。
宫道里,每隔一百丈,宫墙半腰处就伸出一条横跨宫道的天桥,上面有箭楼、望塔,甚至还悬挂了巨大的狼牙钉板等防具。
宫墙上,天桥上,站满了身披重甲的士兵。
卢仚抬头看着那些士兵,嘴角剧烈的抽搐。
这些戍卫皇宫的士兵,今夜的打扮,实在是让卢仚差点没笑出来——每个士兵的腰带上,胸前的护心镜上,都贴着一张张黄纸绘制的符箓。
三尺长的黄纸符箓,上面用朱砂,或者还混了某些特殊的血浆,绘制了凌乱的鬼画符。
也不知道这些符箓是否有用。
但是卢仚看着这些浑身贴着符箓的英武士兵,只觉得这太荒唐了。
“陛下,大胤就找不出几个高人,能够对付这些……鬼魅的么?”卢仚觉得这不应该。
天地之道,生克有序,既然有鬼,就一定有能够克制鬼魅的存在。
不然的话,这些鬼魅岂不是就横行无忌了么?
胤垣用一块厚厚的锦缎手帕捂着鼻子,有气无力的哼哼着:“或许有罢?秘史监的古时秘档残篇中,倒是有一些相关的记载。”
“比如说,前朝大午天朝的时候,镐京城西八千里,一个名叫大佛头的地方,还有人见过能凌空飞行、体绕金光的大能。”
“那是五千多年前的记载。”
“而三千年前,大午天朝七王反叛的乱世中,还有巨蛇于地下巢穴窜出,一日一夜吞噬了三城两县百万黎民的记载……那大蛇,后来是被一柄从天而降的巨剑,斩破了七寸而遁逃。”
“不说前朝的事情,就说我大胤立国之初,还有大能强闯开国皇城,一人之力打翻二十万护驾禁军,闯到太祖龙案前,说太祖与他有缘,要太祖拜他为师,随他出世潜修,被太祖拒绝后就不知去向。”
“这些强者大能,他们想必是能对付鬼魅的。”
胤垣叹了一口气:“但是一代不如一代,一代不如一代啊……现在的大胤,怕是很难找到那种高人了。”
“皇叔不就上当了么?无忧阁的无忧道长,六道庙的六道将军,前天被皇叔带人砸破了山门,两个坑蒙拐骗的家伙,差点没被皇叔当场打死。”
“可是在秘史监的秘档中记载了,无忧阁当年,是有高人的;六道庙,也是有真本领的。可如今无忧阁的主持,六道庙的庙主都是这般嘴脸……”
“当然喽,不说他们,就说镐京的武勋贵族们,现在还勤修武道的,还有几个?”
胤垣一脸憔悴的看了卢仚一眼:“要不怎么说,选遍了镐京城,我就找到你这么一个拓脉境的童男呢?”
卢仚尴尬一笑。
大队人马顺着宫道走得飞快,一个时辰后,队伍穿过三重宫门,来到了皇城的后花园中。
大胤图腾是鲲鹏。
鲲鹏原体是大鱼。
所以,大胤皇族天性喜水,宫廷建筑多环绕天然水系营造,后天更是增辟了大面积水域。
皇城的后花园,它的核心区域,就是一片烟波浩渺,如今大冬天里冰冻三尺的大湖泊。
大湖中,有湖心岛三五座。
有九曲回廊沟通了湖心岛,更连通了湖中一座座精巧的楼阁水榭。
其中一座水榭,名曰‘羡鱼阁’,其形如飞雁匍匐在水上,正中一座三层主阁楼,左右分别向东西两侧,伸展出一层高的附属楼阁。
羡鱼阁占地不大,主副楼阁加起来,也就是一亩多地的样子,只有正北面一条栈桥和外界相连。
如今这栈桥上,每隔一丈,就盘坐着一名身穿大红袈裟,头皮刮得光溜溜,无论年老年轻,一张脸全都在抽抽,显得无比愁苦的大和尚。
在栈桥的左右,则是密布着一个个长宽几丈的木筏子。
每一个木筏子上面,都布置了一座法坛。
法坛上各色令牌、旗子、宝剑、符箓等道具一应俱全。
木筏子上,同样盘坐着一个个身穿杏黄色、大红色道袍,一个个面容愁苦,却强作镇定的老道士、小道士。
羡鱼阁的南面,隔着辽阔的冰面,岸边有一座白玉石铸成的观鱼台。
大小有好几亩地的观鱼台上,此刻布置了一片锦缎围成的挡风帷幕,四周环绕着无数太监、宫娥,在帷幕后方,树丛中,更可见人影摇晃,甲胄反光,那里起码埋伏了五六万重甲悍卒。
让卢仚惊叹莫名的是,那一片挡风帷幕四周,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佛像、神像。
看那些佛像、神像镶金嵌玉的质地,以及被烟火熏得焦黑斑驳的皮相,显而易见,这都是在供坛上,被人虔诚供奉膜拜,享受了起码数百年烟火的‘老物件’。
佛像和神像的数量太多,几亩地大小的观鱼台不够用,就顺着湖岸,向两侧密密麻麻的排列开来。
每一座佛像旁边,都盘坐着三五个大和尚。
每一座神像旁边,都盘坐着五六个老道士。
除此之外,各种和尚、道人日常使用的罗伞、大旗等法器,也都密密麻麻的杵在这神像堆里。
四周还有大量的香炉、香鼎等物,里面点着极品的线香,大量香烟缭绕,香气随风传出数十里地,端的一派地上神国的威严景象。
不过,就卢仚看来,在场的和尚道士,九成九都战战兢兢,额头上满是冷汗。
显然,都是心虚的,每一个有底气的。
在胤垣的要求下,卢仚紧跟在胤垣身边,不离开他身边三尺之地。
更有鱼长乐带着一群太监高手随侍,一行人顺着湖岸,从密密麻麻的佛像、神像堆里走了过去,来到了观鱼台的帷幕中。
数十缸用小炭炉加温,‘香气’四溢的童子尿,也随着一起运到了帷幕旁。
遮风的帷幕里,看似十八九岁青春佳人的太后乐氏裹着锦绣,神色幽幽的坐在宝座上,四周站满了内廷的太监高手。
身披重甲,就好像一个金属球的乐武坐在乐氏身边的大椅上,满是横肉的脸绷得紧紧的,故作镇定的他,面颊肉抽抽的,显然颇为紧张。
除开乐氏,乐武,帷幕中还有十几个身穿甲胄的青年男子,乐山、乐水都在其中。
见到胤垣带人走了进来,乐氏的脸微微松了松:“陛下来了就好。”
胤垣翻了个白眼,走到乐氏面前,极其敷衍的朝她欠身行了一礼:“其实这事罢,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的,太后一定能办得妥妥当当的,何必一定要我过来?”
乐氏叹了一口气,艳若桃李的脸抽了抽,挤出了一丝笑容:“想着,让陛下增长点见识不是?陛下这几天,不是经常嚷嚷着,想要见识一下女鬼是什么模样么?”
胤垣眼睛一翻,大声嚷嚷起来:“耶?九曲苑哪个该死的小太监,把这话给漏了出来?老鱼啊,回去找出来。”
一甩袖子,胤垣一屁股坐在了太后身边的鲲鹏纹宝座上翘起了二郎腿,大声嚷嚷道:“好了,开始罢?早死,早投胎……是吧,大将军?”
乐武干巴巴的笑了:“陛下哪里话?太后,陛下,洪福齐天,区区邪祟……”
挺起了胸膛,乐武大声道:“不说外面这些大师的本领,就说臣在后面准备的数万精锐,什么邪祟,能够抵挡数万大军冲击?”
乐武用力拍了拍胸膛:“她们不来还好,她们若是来了,臣保证她们有来无回,臣一定亲手将她们斩于刀下,还大胤一个朗朗乾坤,也好好堵一堵那些文臣的嘴!”
乐武话音刚落,围绕整个大湖点起的无数灯笼火把,包括那些法坛上的蜡烛油灯等等,所有的火苗,同时变成了血一般殷红的红色。
整个大湖,小半个后花园,顷刻间变成了一片血色,所有人都被笼罩在了这不吉的红光中。
卢仚眼珠凸起,心脏乱跳。
极大的危险感让他差点窒息过去,他嘶声吼道:“她们,来了!”
皇城内,冷宫方向,突然哭喊声震天。
一片无比浓郁的血色寒气从冷宫方向升腾而起,快如狂风朝着这边席卷而来。
血色寒气所过之处,一座座佛像、神像‘咔咔咔’悉数碎裂。
第六十七章 鬼气森森
血雾起于冷宫。
隔着老远老远的距离,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就遥遥传来。
除此之外,皇城之内,一口口水井中,同样飘出女子哭声。
这皇宫大内,向来是天下最污秽、最凶险之地。深宫居,大不易,不知道多少妃子贵人、宫娥宫女,要么幽闭老死冷宫,要么莫名栽进了深井。
镐京城,历经十八国朝。
这皇城,也经历了十八次江山更迭。
就说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年,死在冷宫中,死在深井里的宫人,无论身份贵贱,何止十万?
莫名的力量勾动了皇城内无数年积攒的邪气、秽气、阴气、凶气,血色寒雾铺天盖地的朝着湖边席卷而来,所过之处,一座座佛像崩碎,一座座神像崩毁。
湖中,羡鱼阁内,齐胂、柳梧、安乐坊令贺钧,以及柳梧的七个姐夫、姐姐、柳家庄的一众族老等人,总之,在之前的闹鬼事件中,和已经暴露身份的女鬼沾上身份的人,全都被关在了羡鱼阁内。
他们看到了血色寒雾席卷而来,一个个吓得嘶声尖叫,将身体探出窗外,朝着湖边招手嘶吼。
尤其是贺钧,面色惨白、身体虚弱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蹦三尺高,高亢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岸边:“臣对大胤忠心耿耿,臣的赤胆忠心天日昭昭,臣今夜若是死在这里,不教而诛,是为虐也!”
“臣对大胤有功!”
“臣对天子忠诚!”
“臣,不能死在这里啊……臣,不甘心啊!”
贺钧嘶声哀嚎:“凭什么?凭什么?”
血色寒雾奔卷而来,贺钧的哭喊声渐渐地就有点慌不择言了:“没错,我在人牙行里,是占了一份子干股……但是谁没有这么干?谁不这么干?”
“何止是我,镐京城内最大的一百多家人牙子行,每年卖出去的奴婢、丫鬟数以百万计……难道就是我一个么?满朝诸公,他们也都有份啊!”
胤垣用力裹紧了身上大皮袄子,向卢仚的方向靠了靠。
他已经吓得面皮青白,但是听到贺钧的哭喊声,他居然还有心情说调皮话:“衮衮诸公,满朝君子,他们倒是都有插手人口买卖……但是,就你倒霉嘛,就你卖了个绿雀,被人找上门来了嘛。”
“哎,可见是个没福分的,这安乐坊令,得换人喽!”
胤垣笑得还是蛮开心的。
贺钧,是典型的文教弟子,标准的读书君子,尤其和白家走得极近,是胤垣最看不顺眼的那一类官员。
不管贺钧是一个好人,还是一个坏人。
反正,不对胤垣胃口的官,死了就死了,赏心悦目啊……唔,还能好好操作一下,一个实权的二品坊市的坊令官,啧,这个职位若是能够出手,还是蛮值钱的。
只不过,一个实权的二品坊令的坊令官,这和那些虚职不同,想要任命这样的官员,免不得要给太后分一份,否则授命不会得到通过。
胤垣向乐武望了一眼。
鬼气当面袭来,万分紧急之时,乐武也心有灵犀的,朝着胤垣看了一眼。
两人深深对视,胤垣打了个手势‘七三’。
乐武坚定的摇头,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个‘五五’。
胤垣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乐武,意思是,五五分成可以,但是你乐武要有一定的贡献。
乐武朝着身后一排身披甲胄的青年看了一眼,朝着乐山眨了眨眼睛。
乐山面无表情的操起一张强弓,撩起帷幕就走了出去。
胤垣和乐武对视一笑,默契在心。
很好,就算那些女鬼没能解决贺钧,我们的安乐坊令今夜也是死定了。有乐家年青一代的麒麟儿乐山亲自出手,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那是必死无疑的。
哎,可怜堂堂一文教君子!
但是,话的说回来,如果贺钧真的是君子,他至于被女鬼找上门么?
所以,胤垣和乐武没有半点儿‘屈杀忠臣’的负疚感——贺钧显然不是个君子,杀了他,还是为国除奸呢!
卢仚站在胤垣身边,就看到胤垣和乐武眉来眼去。
弹指间,两人就完成了一桩肮脏而血腥的交易,而卢仚和附近的人,除了静默无声的余三斗挑了挑眼角,满面慈祥的鱼长乐咧嘴一笑,甚至就连太后都毫无察觉。
乐氏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顺着湖面急速掠来的血色雾气上。
她一把抓住了身边一名身材高挑的宫娥,嘶声道:“来了,来了,齐妃这个贱人,当年我就不该留下她的性命……她活着的时候蛊惑君王,死了还要祸乱天下……真正是……”
咬着牙,乐氏厉声道:“也就是她自己将自家满门老小杀戮一空,否则,就以她化鬼之后还要祸乱江山社稷的歹毒,我一定要灭她九族!”
帷幕外,那些佛像边、神像边的和尚、道士们,一个个面色呆滞的看着急速逼近的血雾。
有些和尚道士,已经吓得坚硬,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有些和尚道士,还是有点定力的,他们翻来覆去的念诵着各种经咒咒文,手持各种佛珠、铃铛等法器,朝着血雾乱晃,但是完全没有任何效果。
有些和尚道士嘛,则是经验老到的,将身上袈裟和道袍一解、一丢,然后转身就走。
这些逃跑的和尚道士,居然很多人都有很不错的修为,培元境是主流,拓脉境居然也很有不少。
他们施展各种一苇渡江、八步赶蝉、懒驴翻身、乌龟打滚之类的独门轻功,‘唰唰唰’的三两下就窜出老远,离开了那些佛像、神像,眼看就要窜进后面的树林中。
“皇城大内,焉敢乱闯?”
一个粗暴的声音从树林中响起:“大将军有令,诸位大师若是不能超度了那些鬼魅,就自归位罢!”
急促的梆子声响起,树林中,不知道多少禁军将士开弓放箭,密集的箭矢宛如暴风骤雨,顷刻间席卷了长达十几里的湖岸。
镐京宗教界今日迎来了血光之灾,无数在民间百姓心中颇有地位,极有份量的大师嘶声惨嗥着,被密集的箭雨射杀当场。
澜沧王胤骍不知道从哪里窜了过来,他分明也是知道卢仚的特殊身份,他冲到卢仚身边,紧紧的靠在了卢仚身上。
他同样穿着一件极其厚重的皮裘,和胤垣一并,就好像两头毛茸茸的熊,一左一右靠在了卢仚身上。
“卢仚,今日你护得本王周全,本王不会少你的好处……”胤骍紧握着从柳梧那里抢来的莲花秘宝,哆哆嗦嗦的向卢仚许诺各种好处。
从冷宫方向冲来的血色雾气,距离观鱼台还有二三十里地的时候,胤骍向卢仚许诺了镐京城内某个七品坊市的良田万亩。
当血色雾气距离观鱼台只有十几里地,一道道血气从一口口深井中冲出,整个皇城都回荡着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喊声之时。
胤骍的回报价码,就变成十万亩良田,加上好几座茶山等等。
当血色雾气逼近观鱼台不到十里,湖面上木筏子上的道士一个接一个翻倒在地,浑身被厚厚的冰晶封冻,栈桥上的和尚们也一个个七窍飙血,迅速化为干尸倒地之时,吓得浑身哆嗦的胤骍,他给卢仚的开价,已经有良田百万亩,以及武胤坊的一座豪宅。
‘轰、轰、轰’!
空气中寒气大盛,卢仚眸子里青光流转,他清晰的看到无数条寻常人肉眼看不到的血色流光笼罩了半座皇城,可怕的寒气冲击着那些佛像神像,不断发出低沉的轰鸣。
那些佛像神像,还真有几分玄妙。
好些看似灰扑扑的,只是普通木雕泥胎的佛像神像中,有一层淡淡的,润泽的光芒流出。
这些光芒和血色寒雾相互冲击,不断迸溅出烟花般绚烂的火光。
盘坐在这些佛像、神像附近的和尚道人,他们浑身都萦绕着水波一般的光芒,血色雾气一时间无法侵入他们的身体,他们倒是暂时平安无事。
而有些镶金嵌玉,更有一些完全用金银宝石等珍贵材料锻造而成的佛像、神像,虽然材质昂贵,但是毫无灵性可言。
血色雾气一冲,这些佛像、神像要么裂开,要么崩碎,有些更是犹如火中的蜡烛一样融化。
附近的和尚道士,任凭他们如何念经、掐咒、挥舞各种法器,被血色寒雾一冲,纷纷化为干尸倒下。
一条条曼妙的半透明身影在湖面上浮现。
乍一看去,起码有上千条血色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齐妃清脆甜美的声音远远传来:“姐姐布置的好大阵仗……你今日要我出来,我就出来了……嘻,我们也有十几年,没有谈谈姐妹们的知心话了。”
“哎,当日上皇还在时,姐姐对我是何等亲密……想不到,上皇只是刚刚出事,姐姐你刚刚坐上太后宝座,就立刻翻脸……”
“我不怨上皇,上皇对我,是有恩的,他对我的好,我一辈子都记得。”
“他出事,也是为了江山大计,我不怪他,我还心痛他。”
“但是你么……姓乐的老-婊-子,你想怎么死呢?”
齐妃的话骤然口风一转,直接犹如市井泼妇一样,朝着太后破口大骂。
第六十八章 这一夜的纷扰
皇城,鲲鹏坊。
小半个皇宫被血光笼罩的时候,距离皇宫最近的丞相府。
后花园,高有百丈的人工奇石假山指点,一座高有数十丈的凌云高塔之上,数十名紫袍官员,凭栏而立,眺望着被血光笼罩的皇城。
当朝大丞相朱崇,丞相府下新设的六部尚书,司寇台、御史台、大理寺、光禄寺、鸿胪寺等各部正印堂官,乃至国子监、太学等部首脑,数十名在大胤朝堂位高权重,在文教内掌握话语权的重臣,齐聚于此。
“天子入宫了。”
“据说,太后要以天子之气,镇压邪祟。”
“天子之气?若是天子今夜也殁于宫中。”
“太后、大将军,还有乐家一众核心族人,尽在宫中。万一……”
“大胤宗室众多,万一天子殁了,也无非是哪一个最合适的问题。”
“白山长,国子监中,也有宗室子弟求学,你以为,哪位最适合?”
白长空迎风傲立,右手轻抚长须,含蓄的笑着:“诸公,废立之事,于我文教而言,如今只是平常小事了,毋庸挂在心上。”
“当今最重要的事情,是真有鬼魅出没。”
“这传说中的东西,真个出现了,她们,对我大胤江山社稷会有何等影响?”
“她们,从何而来,所为何事,要如何消灭,如何应对?这,才是衮衮诸公,当今最要用心的事情。”
“相比这些鬼魅,区区朝政,于诸公而言,无非掌上观文,易如反掌尔!”
白长空极有底气的,朝着身边的同僚、好友们笑着。
朱崇以下,一众文教大佬纷纷矜持颔首,笑容满面。
的确,就算天子没了,不过是换一个天子的事情……而且,如果太后也死在这一次的事件中,对于文教官员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换一个无依无靠的宗室子弟上位,或许,是更好的选择,如果是出身国子监的宗室子弟,那么,他说不定更听话呢?自家弟子,总比现在那个惫懒的昏君好一百倍!
相比换天子这种小事,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鬼魅,真的让诸位君子有点头疼。
“或许,太后今日所行,也有几分道理。”鸿胪寺卿李梓干笑着:“诸位大人,田野藏麒麟,我大胤地域广袤,想来民间,也当有奇人异士遗珠,只要一封招贤榜……”
朱崇一下,一众文教大佬齐齐鼓掌欢笑。
“善哉,善哉,李大人所言极是……这招贤榜,还正要鸿胪寺发布,才能用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九州。”朱崇赞许道:“毕竟,朝堂诸多衙门,也只有鸿胪寺,和周边大州联系最近,渠道最多……若是能招来三五贤人,对付了这些鬼魅,李大人当居首功!”
一众人齐声欢笑。
朱崇伸手,向一众大佬同僚笑道:“来,来,来,干站着,倒也无趣。老夫备了美酒佳肴,请了几位曲艺绝佳的大家奏乐助兴,我等且饮酒欢乐,看今夜,皇城里究竟是何等下场。”
‘下场’一词,颇有贬义,朱崇对太后、天子的态度,可想而知。
一小会儿的功夫,高楼之上,酒肉飘香,美人狂舞,几个镐京层顶级的美人大家弹琴吹箫,一众大佬聚集在这里欢宴作乐,真的是说不出的快活。
与此同时,雨顺坊勘察司,卢仚的办公房内,阿虎正皱着眉头,将一张纸条放在了卢仚的抽屉里。
“最近几日,鲲鹏坊的兄弟们发现,每天卖出去的诸般小食,还有粮油米店里流出的诸般食物,比平日里增长了数千份,收入多了好些钱?”
“呃,多赚钱不是好事么?”
阿虎含含糊糊的嘟囔着:“过年了,大家手头上都有钱,嘴馋,多吃点也是应当的。”
说着说着,阿虎嘴角口水都流了出来。
他大踏步走出了房门,大声嚷嚷道:“饿了,饿了,喂,太监,你们饿不饿?我请你们吃东西……没啥好东西,老酒管饱,臭豆腐管够,羊肉串、牛肉串应有尽有!”
“嘿,你们要不要来几串烤-羊-鞭?这可是好东西……呃,对哦,你们用不上!”
几个小太监目光幽怨的看着阿虎。
如果不是阿虎是卢仚亲自调来的身边人,以这些太监阴狠的心性,绝对会给阿虎一个教训。
不过,既然是卢仚的心腹,他们能怎么样呢?
吃,不吃白不吃!
几个小太监呼朋唤友,二十个小太监很快凑齐,排着队跟着阿虎出了驻地,直奔街口的一堆小摊贩聚集的夜市。
夜色中,有放哨的监丁口哗哗,轻声笑道:“像不像,一只老大公鸡带着一群小鸡仔去捉虫吃?”
黑暗中,到处响起了监丁们的‘噗嗤’笑声。
阿虎又转过头来,朝着驻地挥了挥手:“来几个兄弟跟着,我带着小公公们去吃香的喝辣的,兄弟们也不能亏待了。我去叫些烤羊、烧猪,一些好酒回来,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监丁们大喜,当即有一队五十人冲出驻地,摩拳擦掌的跟在了阿虎身边。
阿虎昂首挺胸的,带着大队人马大吃大喝去也。
这是卢仚交待过的事情,反正不缺钱,用好酒好肉、重金恩赏,将这些太监、监丁好生笼络在手中,这些太监都是高手,这些监丁都是好手,配合上精良的制式军械,这是一小支足够强横的机动力量。
要说动脑子什么的,阿虎不擅长。
但是和兄弟们喝酒、吹牛、吃肉、打架,大家热血澎湃的拜把子做兄弟,啊呀呀,他实在是太内行了。
一串串公羊不可名状之物撒上孜然粉,撒上辣椒粉,在炭火上烤得浓香四溢时,鲲鹏坊的主干道‘鲲鹏大道’上,一队骑兵正无声的行进。
骑兵数量不多,不过区区四五百人,他们身披重甲,头戴兜盔,背负的特制强弓几乎有他们身躯这般长,手持两丈四尺颀长马槊,座下坐骑,不是寻常战马,而是通体毛发灰白,体型比寻常骏马更高大一圈的恶狼。
天色刚暗下来,皇城里的变动,血光被高达百丈的城墙挡住了,寻常百姓就算登高,也看不清皇城里的异变。
所以,鲲鹏大道上依旧热闹,到处都是行人马车。
见到这群策骑奔驰,顺着大道正中宽达百丈的军用驰道全速奔跑的狼骑兵,路边有官宦之家子弟‘啧啧’惊叹:“这是北界城的冰原苍狼骑,天恩侯的嫡系骑兵,他们怎么回京了?”
气息肃杀的苍狼骑没人吭声,领队的将领手持天子御赐的黄金斧钺,一路长驱直入,路上所有的巡城士卒、巡城武侯等,纷纷侧目,没有一个人敢挡在他们前方。
这是天子御赐斧钺,可仗之征讨不臣,对谋逆之臣可先斩后奏。
当然,如今天子权威不强,想要以此斩杀诸侯或者朝中重臣,是不可能的了。但是普通的二品、三品坊的坊令,也就是普通的正四品、从四品的官员,若是倒霉催的正冲撞上,被斩了,也就斩了。
三品、四品高官都能杀,何况他们这些小喽啰?
所以,苍狼骑如入无人之境,顺着鲲鹏大道直奔北方,快到皇城的时候,他们向东边一拐,径直从大丞相府门前掠过。
继续向东几里地,一片色泽青黑,厚重森严的建筑豁然在目。
这座巍峨的建筑门前,上千名身披甲胄,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块头壮汉,看上去颇有几分精锐气息的士卒,正列成军阵,八字分开戍卫在门前。
这里是大胤兵部衙门,守在门前的,是镐京城防军的士卒。
镐京城防军,在大胤的军队系统,百年前还没有这个编制。
直到近百年前,文教崛起,负责朝堂文职行政事务的大丞相为文教子弟把控,大丞相府下新设六部切割朝堂传统衙门权力,从传统勋贵手中切割利益——此事,美其名曰‘变法’。
刑部瞄准了司寇台。
户部瞅准了太府台。
礼部将刀口对准了鸿胪寺、光禄寺等衙门。
而兵部,自然就盯上了大将军府和五军府。
其中的权力斗争,百年来堪称是血雨腥风,足以写成王老太太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的故事。
见到数百苍狼骑精锐策骑奔来,兵部衙门前,千余名城防军士卒身体一抖,‘哗啦’一声,长枪大戟纷纷向前虚刺,一名身穿飞虎袍,身披亮银甲,腰间佩剑的将领猛地上前两步,厉声喝道:“来者何人,兵部衙门,大胤军机枢纽之地,焉敢乱闯?”
急速奔驰的苍狼骑骤然停下了脚步。
这些冰原苍狼,从急速奔驰到骤然刹住,只经过了短短两三丈的缓冲。从极快到骤然停歇,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此轻松惬意的速度变幻,让这些自建立以来还没有打过一场仗的城防军士卒脸色骤然一变。
手持黄金斧钺的将领在腰间一掏,将一个手臂粗细的红铜管丢了出来。
“两月前,我家侯爷奏明天子,回家省亲。按兵部令,特来报备。”
“此次我家侯爷回镐京,按大将军府军规,以我家侯爷职衔,城外有一万近卫驻扎,已然安营扎寨。三千亲卫苍狼骑随侯爷进城,尔等详细登记,若是出了纰漏!”
这将领举起手中黄金斧钺,向前轻轻一劈。
一声狼啸响起,黄金斧钺上一道血色元罡呼啸喷出,向前激射三十丈,这才‘嘭’的一声爆开,炸成一团飓风,差点没将身穿亮银甲的兵部将领打翻倒地。
数百苍狼骑齐声怪笑,然后拨转坐骑,径直朝着西边武胤坊的方向跑去。
武胤坊,西北角,皇城边上,大将军府,天恩侯卢旲,已经带着两千许亲卫苍狼骑到了大门前。
“末将卢旲,回镐京省亲,特向大将军报备则个!”
第六十九章 发动
大将军府,贾昱急匆匆迎了出来。
大将军府门口,城墙离地五丈高处,一排牛油灯盏将门前广场照得通亮。
一头身躯比寻常骏马大了一倍有余,通体银白色,唯有眉心一撮儿毛发呈猩红色,浑身煞气惊人的狼王,安安静静的站在门前。
贾昱远远的看到那站在狼王身边的人影,不由得脸直抽抽,心中腹诽:“这厮,几年不见,这是吃了什么?前几年见他,不过八尺?”
天恩侯卢旲淡定的站在自己心爱的坐骑旁,右手用力撸着狼王的脖颈。
他内着乌黑色云雷纹战袍,外着一套黑漆漆的锁子甲,着凤翅盔、兽头靴,腰间扎着一条极宽厚的兽面带,又系着一条漆黑的鲲鹏纹大披风,通体漆黑,和身边银白色狼王成了极鲜明的对比。
他身量极高,几近有一丈左右,或许还能再高出一寸两寸。
宽肩,狼腰,长手、长腿,满是风霜的脸上蓄了一部一尺多长的胡须,越发显得威风凛凛、气派十足。
尤其是这身高,让卢旲就好像一座铁塔,稳稳的杵在大将军府门前。
而几年前,他辞别天子,领军去北界城接管军务的时候,贾昱用自己的脑袋发誓,卢旲身高是极正常的八尺上下,怎么几年不见,他长高了两尺有余?
这定然,吃错药了。
贾昱在心中腹诽,同时越发努力的小跑起来。
隔着老远,贾昱就‘哈哈哈’笑着,向卢旲行礼不迭:“天恩侯,果然是天恩侯,这一路辛苦,辛苦啊……从北界城回来,虽然有驰道直通镐京,三十几万里路程,这日夜奔波的,也是辛苦。”
“唉哟,两个月前,接到侯爷您的文书,大将军可就一直惦记着您了。”
“大将军说啊,这镐京城里,您是唯一的英雄好汉,大将军,也就只有和侯爷您,才能尽心尽意的开怀畅饮,一醉方休啊!”
卢旲双手按在腰带上,不温不火的向一路小跑过来的贾昱点了点头:“大将军谬赞了,此次回来,一路畅通,平安的很。”
“唔,军师将军的府邸位置,没换吧?此番回来,卢旲带了些北边的土特产过来,没什么好东西,大过年的,让家里人开心开心。稍后,就让下面的人,给您送府上去。”
贾昱笑得越发灿烂了。
卢旲执掌的北界城,是祖州通往北冥州的唯一通道。
北冥州和镐京所在的祖州,相互之间还是有商贸流通的,而且商队规模极大,每年的交易数量是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
北界城,是祖州和北冥州之间最大的交通枢纽、商业枢纽和仓储枢纽,无数商人云集于此,无数货物也都在这里交易。
作为北界城的执掌者,卢旲不用伸手,自然有无数孝敬。
如果卢旲稍稍伸伸手,以他麾下数十万苍狼骑,以及数量更庞大十倍不止的普通军团的硬实力,他瞅准数十家、数百家巨型商会,硬吃两三成干股,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所说的土特产,那定然是肥的流油的。
“侯爷客气,客气啦。我贾昱不是装腔作势的人,您的心意,我领了,我家府邸位置没变,就原来那地儿,就是后面园子,比几年前大了几倍……也是凑巧了,邻居家都要搬家,我就顺手接了他们的园子,拼凑拼凑,组一块儿了不是?”
贾昱笑得极灿烂的,站在卢旲面前,向卢旲行了一礼。
卢旲点头,淡然道:“原来如此。大将军可在?按理,我是要向大将军当面述职后,才能回归自家府邸的。军规如此,规矩不能坏。”
贾昱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摊开手,苦笑了声:“侯爷来的不巧,今天,大将军还真不在,喏,大将军现在,正在皇城里面陪伴太后呢!”
卢旲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真是奇怪,大将军身边,从来离不得军师将军的,怎么今天?”
贾昱眯了眯眼睛,压低了声音:“哎,大将军倒是要我今夜一起去,但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今天这事情,我给大将军说了,我绝对不掺和……我去了,也没用啊!”
卢旲瞪大眼睛,指着贾昱笑了起来:“您可不带这么‘自污’的,哪能用‘君子’来辱没自己呢?大将军去皇城,有什么事么?”
贾昱鬼鬼祟祟的朝着两边望了望,鬼鬼祟祟的冲卢旲说道:“抓鬼……嚇,听着就心里凉飕飕的瘆得慌。您说,我这细胳膊细腿的,去了不是添乱么?所以……”
“鬼?”卢旲面孔绷紧,沉声道:“什么鬼?天下,哪里有鬼?”
贾昱就拉着卢旲的袖子,‘啪啪啪’的将这些天镐京城出现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尤其是,齐妃在大年三十和一群宫女上吊而死,过了几天就突然冒出来兴风作浪的事情,更是将他所知道的,事无巨细的说给了卢旲听。
一通倾述后,贾昱感慨道:“您说说,这吓人不吓人?闹鬼已经够让人头疼的呢,还有九阴教的那群前朝余孽,杀不尽的妖人在掺和。”
卢旲用力抹了一把颌下长须,淡然道:“有趣,居然真有鬼?嚇,我倒是想看看,面对我三尺青锋,她们是女鬼也好,是妖人也罢,她们真是杀不死的?我不信!”
用力拍了一下腰间剑匣,卢旲朗声大笑:“如此,还请军师将军陪我一起,去皇城走一趟。”
贾昱脸色惨变,一张原本就干瘪枯瘦、有点精气衰败的小白脸,更是一下子变得惨白一片。
“哎,侯爷,您别开玩笑!”贾昱放声大呼,转身就跑。
刚跑了没两步,卢旲一把抓住了贾昱的脖颈,好似拎小鸡一样将他提了起来,随手放在了狼王背上:“哈哈,军师将军哪里走,还是陪我走一趟……我这刚回城的领军将领,没有您陪着,还真不好在镐京城内乱走。”
“哪怕天子恩宠,我也要避嫌不是?”
卢旲跳上坐骑,一声唿哨,带着两千许苍狼骑近卫就朝着皇城南方正门奔去。
贾昱被架在狼王背上,他忍不住手舞足蹈的大呼小叫:“侯爷,去不得,去不得,您自己去就是,不要带上我啊……让我太太平平的……哎,侯爷!”
“来人啊,你们这群混账,多穿重甲,带重盾,多来一些人,跟着我一起去皇城,唉哟……那是女鬼……也不知道你们这群废物有没有用。”
卢旲强拉着贾昱同行时。
镐京鲲鹏坊,某处,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低沉的笑着:“果不其然,前些日子,四极坊小试牛刀,一通大杀,可是捅了太后的心窝子。太后发飙,朝堂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边。这鲲鹏坊,松懈了啊。”
“尤其今日,太后捉鬼?鲲鹏坊的禁军驻军,精锐全都抽去了皇城。真正是妙不可言。”
“真个是天都在助我,宗门大计,势在必得。诸位师兄弟,发动吧。”
镐京皇城上空,尤其是鲲鹏坊附近,无数拇指大小,通体深绿色的小雀儿无声的飞过天空。
这些小雀儿落向了一处处宅院、小楼,发出极婉转、清脆的鸟鸣声。
随着鸟鸣声,这些平日里进出人流不多的宅院、小楼,有大群大群身穿各色衣裳,长得高矮胖瘦不一样,容貌都是平平无奇,放在人群中毫不引人注意的男子走了出来。
这些男子身上都套着比体型大好几号的大袄子,里面则是穿戴了各色精良的甲胄。
禁军的重型板甲,羽林军的龙鳞甲,城防军的山文甲,以及巡街武侯使用的犀牛皮半身甲等等,甲胄样式不一样,但是看做工,全都是出自大胤官方的军用制式装备。
他们当中好些人手中,还拎着一个个长长短短的包裹。
随着几声含糊不清的命令声,这些人解开包裹,露出了一张张强弓硬弩,而且看弓弩工艺,也绝对都是官方出品的精良货色。
他们又在腰间佩戴上一个个硕大的箭壶,里面塞满了铁木杆、黑雕翎、三寸长三棱箭头的破甲箭,如此做工的箭矢,在镐京,也只有禁军才是标配。
嗯,几天前,四极坊趁乱放手大杀的那群杀手,他们使用的弓弩、箭矢,也都是一般制式。
这些人在宅院中聚集,三五十人凑在一起。
随着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银铃般的笑声,空气中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
这些人纷纷顺着宅子的后门,窜入了后巷中,然后一声不吭的,脚下轻灵无声的,朝着北面撒腿疾奔。
渐渐地,一条条小巷汇聚在一起,这些人也逐渐聚拢起来。
距离大丞相府所在的街巷还有两三里地的时候,这些人的队伍已经变得极其可观。
从高空俯瞰下去,可以看到一条条后巷中,起码有超过二十支队伍在往北面冲锋。
这些队伍,大的能有一千五六百人,小的也有近千人之多。
他们好似对鲲鹏坊巡街武侯的巡逻路线了如指掌,如此规模的队伍,居然没有一点失误的避开了一队队巡街武侯。
偶尔有倒霉蛋,不知道去后巷做什么,被这些人当面撞上。
没有任何声息的,一道寒光闪过,当面一刀、一剑劈下,这些倒霉蛋就被斩翻倒地。
空中,有驯服的鹰隼翱翔而过,镐京城官方用这些鹰隼,辅助夜间的巡逻。
但是这些鹰隼从这些队伍头上划过,看到下方不正常的大量人群聚集,它们还没来得及发出警告,下方就有箭矢破空袭来,将这些在离地数十丈空中飞翔的鹰隼击落当场。
如此,二十多支队伍居然一路顺风顺水的,逼近到了大丞相府附近。
随后,四面八方,鲲鹏坊内,起码有上百处宅邸同时燃起了大火。
那火头起得极快,就好像这百多个宅院被浸满了油脂一样,只是火光一闪,大片宅邸就陷入了一片火海。
第七十章 人心,鬼蜮
皇城内,血雾弥漫,寒气升腾。
大湖冰面上,一个个大师冻成冰晶,一名名道长化为干尸。
一座座法坛上供奉的神像‘啪啪啪’的炸开,各色令牌、令旗,各种符箓、法器等,被血雾一旋,就全都化为粉碎。
齐妃的笑声越发凄厉,犹如钢针,扎进无数人的耳朵。
就是一声长笑,大湖岸边,无数太监、宫娥,双耳齐齐飙血,一个个痛得捂住耳朵,倒在地上不断的翻滚抽搐。
羡鱼阁内,柳梧、齐胂、贺钧等人齐声哀嚎谩骂。
血雾似乎也不急着杀死他们,只是一点点,一寸寸的不断从四面合围羡鱼阁。
浓厚的血雾中,隐隐可见绿雀和其他一些女子身影若隐若现,在她们身后,影影倬倬更是有数千条人影上下翻滚。
柳梧等人被吓得尿了裤子,一个个近乎精神崩溃,歇斯底里的嘶声惨嚎。
他们越是恐惧,他们身上就越有一道道寻常人肉眼看不到的气息融入血雾,绿雀也好,那些女子身影也好,就变得更加的凝实一点。
大湖岸边,一座又一座佛像、神像接二连三的崩塌粉碎。
大和尚、老道士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地上。
有小和尚、小道士学着之前的前辈们,仓皇的向后方树林逃窜,一波波箭矢呼啸而来,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射杀当场。
乐武的咆哮声震得大半个湖面‘嗡嗡’作响:“谁也不许跑,谁也不许跑,要么干掉这些女鬼,要么你们,陪着老子一起死!”
狂笑声中,乐武丢下腰间镶金嵌玉、华丽无比的佩剑,从袍子里拔出了一柄一尺多长,打磨得锋利无比,刀锋好似被血浸透了一般,红彤彤的泛着宝石光泽的屠刀。
一声大吼,乐武冲出了遮风的帷幕,在太后乐氏的惊呼声中,他快如奔马,三两下窜到了血雾边缘,手起刀落,一刀劈在了一条血雾中刚刚浮现的人影身上。
‘噗嗤’一声,那条晦涩不明、飘忽摇曳的人影被一刀劈成了两片。
乐武手中的屠刀中,一声近乎癫狂的狗叫声响起,那人影就在狗叫声中炸得支离破碎,化为点点血色光点,重新回到了血雾中。
乐武兴奋得手舞足蹈:“哈哈,澜沧王说的有理,有些积年的凶物,果然对这些鬼物有着极大的杀伤。阿姊,咱家祖传九代的屠狗刀,想不到也是一件神物!”
太后乐氏面皮发红,气急败坏的指着乐武,想骂却又骂不出口。
她出身卑微,是九代屠狗卖肉的屠夫家出身,这件事情,自她坐上太后宝座后,就再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甚至平日里,在她面前,连‘狗’字都是没人敢说出口的。
自家弟弟当着这么多臣僚的面,堂而皇之说什么‘祖传九代的屠狗刀’,这一下子,真是差点没把太后气得当场吐血。
咬着牙,太后乐氏死死的盯了一眼乐武,目光在那刃口血光森森的屠狗刀上望了一眼,心中凭空又多了几分底气:“堂堂大将军,哪里有亲自冲锋陷阵的道理?还不赶紧滚回来!”
乐武摇晃着大肚皮,乐颠颠的跑回了太后身边,右手紧握屠狗刀,趾高气扬的看着四周越来越近的血雾:“阿姊放心,有阿武在,谁也别想伤你一根头发……那齐妃……哎,我早就说过,让我去冷宫安抚她,你一直不允!”
“你说说,你说说,女人闲着就会闲出是非来,若是有我这彪猛汉子安慰她,说不定她就不会自杀了呢?”
胤垣回头,看了看太后和乐武。
胤骍回头,双手紧紧握拳,恶狠狠的盯着乐武,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禽兽不如,你若敢踏进冷宫一步,我和你不共戴天……这等好事,轮得到你呢?”
太后面皮一阵发黑,她一巴掌抽在了乐武肥厚的顶瓜皮上,嘶声呵斥道:“胡说八道,你是被鬼吓得迷了心了……天子,你舅舅他,向来是嘴上没个把门的。”
胤垣一手紧紧抓着卢仚的胳膊,很是冷清的幽幽道:“哎,大将军只要不进我九曲苑的大门……唔,这些鬼东西越来越近,大将军,有劳你,将她们扫荡干净罢?”
太后横了胤垣一眼:“胡说八道,哪里有大将军亲自冲锋陷阱的道理?让后方禁军顶上……还有,天子,你不是带来了这么多,这么多……”
胤骍一下子就神气起来,他同样一手紧紧抓着卢仚的另外一条胳膊,大声的发号施令:“将本王准备的降妖除魔的神水,泼出去……那些黑狗,现场取血,给我狠狠的打!”
一缸一缸散发出浓烈异味的童子尿一字儿排开,挡在了帷幕前。
大队大队的禁军弓箭手飞奔而来,将手中箭矢在水缸中狠狠的搅和了一通,然后满脸嫌弃的将箭矢搭在了弓弦上。
一只只膘肥体壮的黑狗发出凄厉的吼声,它们也是可怜,被羽林军们用刀切得遍体鳞伤,黑狗血被滴进了水缸里,加强童子尿的功效。
下一刻,无数沾染了童子尿、黑狗血的箭矢化为暴风,呼啸着向紧逼而来的血雾射了过去。
‘嗤嗤’声不绝于耳。
血雾中传来无数女子凄厉的嘶吼声,眼看着那些箭矢,在血雾中射出了一个个水桶粗细的窟窿,硬生生将逼近的血雾打得倒退了数十步。
“好!”太后和乐武同时大声叫好。
“余公公,今日在场的禁军、羽林军,个个有赏,你稍后,拟一个封赏的详细上来!”太后笑容灿烂,眼波流转,娇美无限的她乐滋滋的朝着余三斗下了懿旨。
余三斗认真的点头应诺,眼角余光,扫过了太后宝座后面,用紫色锦缎罩住的几件大物件。
卢仚顺着余三斗的目光,朝着那几个大物件望了一眼。
他下意识的将一点灵光融入眼眸,朝着那边一眼望去。
那紫色锦缎下面,几个大物件上血煞之气冲天而起,卢仚身体一晃,双眼隐隐刺痛,耳边隐隐听到了亿万将士血战沙场的怒吼咆哮声,更隐隐看到了无数煞气冲天、身披重甲的身影扑面袭来。
好凶狠的器件!
卢仚深吸了一口冷气,急忙挪转了目光。
这几个大物件,在普通人眼里,丝毫无法显露出任何的异象。
但是在卢仚眼里,这几个大物件的杀伤力就太可怕了。
可见,这才是太后今夜的真正后手。
胤垣和胤骍弄来的黑狗血、童子尿什么的……好吧,应该有一些效用,但是和太后的后手相比,这两位就好像在过家家一般。
“齐妃妹子,你出来。”太后站起身来,笑吟吟的看着前方踟蹰不前的血雾:“我们姐妹两,也有好些年没亲近了……”
“嘻,十九年没见面了罢?”
“你出来罢,让我看看,十九年不见,你究竟成了什么模样。”
漫天箭矢不断射向血雾,血雾被打得支离破碎,太后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神态越发的笃定。
作为一朝太后,手握无数精兵悍将,可以调动无数的资源。
当年齐妃活着的时候,都被她整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齐妃人都死了,莫非还能斗得过她?
前几天,太后心中还是很有些忐忑。
一个,害怕她斗不过齐妃所化厉鬼。
二个,她害怕这件事情被文臣利用。
但是眼下,亲眼看到了数万禁军精锐如此凶猛的攻势,就连女鬼都在禁军的箭雨中前进不得,太后似乎突然弄懂了一个道理。
‘枪杆子在谁手中,谁就有道理’!
对人如此。
对鬼如是。
“军权呵……”太后看了看站在身边的乐武,又伸出手,狠狠的拍了拍他肥厚的顶瓜皮:“阿武啊,家里的小儿辈,你可要用心操持,不可荒废了。”
皇城北面,西北角,角门外,有一片密度极大的民居。
皇城里贵人无数,日常的吃喝用度等等,是一个极大的消耗,每一天,都需要从外界,向皇城补充巨量的物资。
所以,在皇城的北面,在这西北角,就有了这么一片民居,里面居住着专门为皇城里的贵人们服务的诸般人等。
运水的、送柴的、掏粪的、收尸的……尽是一些皇城内的下贱事情,但是依靠着这些卑贱工作,这一片民居中,也养活了老老小小十几万人。
齐妃卷起滔天血雾,被禁军箭矢逼得不得寸进之时,她气急败坏,仰天发出了极其尖锐的啸声。
几盏红灯笼凭空在这一片民居上方浮现。
一群身穿灰扑扑衣物,手持各色兵器的拜鬼母教所属,从黑暗中悄然冒了出来,就好像一群索命的厉鬼,瞪着猩红的眼睛,看着这一片静谧的民居。
一名老态龙钟,浑身散发出濒死之人特有死气的老人,气喘吁吁的指了指这一片民居。
“鬼母降世,渡我残魂……我拜鬼母教,千年来的夙愿即将成就。”
“只要我等一心侍奉鬼母,吾等就能成就不灭鬼躯,得真鬼正果。”
“孩儿们,杀,杀,杀,将这些卑贱之人的血和魂,献祭鬼母……等得吾等正果成就,这大胤江山,反掌可灭。”
一群已经近乎癫狂的拜鬼母教所属齐声呐喊,挥动着兵器朝着那一片民居杀了过去。
空中,几盏红灯笼微微一晃,下方民居四面八方,顿时有火焰、血雾升腾而起,将民居整个圈在了里面。
第七十一章 九阴教主
拜鬼母教准备血洗民居时,鲲鹏坊。
大丞相府下,新设六部之刑部衙门东侧,距离刑部衙门不到一里地,以一座极奢华的园子,门前挂了一块金字大匾——‘六德居’!
大胤文教弟子,说‘君子’有‘六德’,是‘智、信、圣、仁、义、忠’六种。
这座园子以‘六德’为名,顾名思义,这里日常进出的,都是文教的谦谦君子。
这‘六德居’,也的确是镐京文教弟子们,一处级有名的聚会所在,时常有文人雅士在这里高谈阔论、抨击朝政,又或者臧否官员,大骂某些祸国殃民的‘阉党’、勋贵等。
今夜,六德居中并无聚会。
后院一处小楼中,地下一座建造得极其坚固的密室里,六德居的主人,当今刑部左侍郎端方昕的儿子,在工部挂了营造郎中一职的端方玉,被三条金灿灿的绳索,绑得和粽子一样,悬挂在密室的墙壁上。
一名老态龙钟,浑身都散发着沉沉死气,头发几乎掉光,头皮上满是一块块老人斑,身体已经无法直起,和烧熟的虾米一样弓着的老人,正坐在密室正中的小方桌旁,一口花生米,一口小烧酒,吃得无比惬意。
在密室的西面,墙根下,一座极其华丽的供坛上,供奉着一座纯金铸就,高有九尺,面容模糊的女子神像。
神像造型诡异,女子一头、八臂,八条手臂伸展开来,手掌上,分别托着一颗栩栩如生,或者笑,或者哭,或者怒,或者扭曲、麻木、癫狂的女人头像。
在神像下方,一块灵牌上,端端正正写着一行鎏金小字——‘厉万劫渡残魂掌阴司断阴阳九阴鬼母至圣尊位’!
平日里高朋满座,往来无白丁的六德居,悍然是拜鬼母教在镐京的总坛所在。
而我们刑部左侍郎的宝贝儿子,大胤工部营造郎中端方玉,在镐京城内以‘慷慨’、‘仗义’、‘朋友遍天下’而著称的端方玉,悍然是拜鬼母教内排名第三,主持镐京城内一应事务的‘九阴圣子’!
哦,对了。
大胤的其他教门,称呼自己教门内有可能继承教主宝座的嫡传为‘圣子’。
而拜鬼母教,他们供拜的是‘九阴鬼母’。
所以,他们平时对端方玉的称呼,是‘鬼子’!
此刻,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端方玉,正双眼通红的朝着那老人破口大骂。
“石长老,你们如此肆意妄为,本教在镐京城的基业,就要被你们彻底断送啦!”
“你们前些天,下令让本教教徒倾巢而出,袭杀镐京各坊市衙门,本教辛苦发展的众多教徒,被击杀了八成,剩下两成,也要被择日斩首!”
“我教如今在镐京,只剩下那数百名最核心的精锐!”
“你们居然,居然要用他们去袭杀皇城,然后还要让他们自尽献祭!”
“你们是九阴教的罪人,你们毁了九阴教先辈在镐京城辛苦数百年,好容易积攒的基业!”
“你们,你们……”
端方玉声嘶力竭的朝着老人咆哮:“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啊!”
石长老咀嚼着花生米,静静的看着端方玉。
等到端方玉杜鹃啼血般,吼得嗓子都哑了,他这才不紧不慢的端起小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鬼子,你还年轻,你风华正茂,你才三十出头……是拓脉境的修为,你寿可一百二十,你还能有几十年好活。”
“尤其,你是文教君子,你出身官宦之家,你更是本教鬼子,每年从你手上流过的金山银海,足够你一辈子锦衣玉食、奢靡无度。”
“可是我们几个老家伙,我们在镐京城内,辅佐你的九个老家伙,我们都多大了啊?”
“老大,他自己估量,大概还有两年阳寿,再挣扎,也续不了命了。”
“老二,比老大更惨,他年轻时好勇斗狠,和司寇台的狗爪子厮杀数十场,满身重伤,伤了根本。年轻的时候无所谓,现在呢,他比老大年轻十几岁,但是现在,他的阳寿,满打满算,还能坚持半年吧?”
“其他几个兄弟,就不说了。”
“而我呢,我自己有感觉,浑身元罡几乎溃散,开辟的经脉、窍穴在不断干瘪、萎缩,大限,也就是两三年之内的事情。”
“可是,我不甘心啊。”
“老大,老二他们,也不甘心啊!”
“我们豪宅大院住着,美妾丫鬟玩着,锦衣玉食享受着,哎,这人间如此美好,我们怎么舍得就这么死了呢?”
“我年前,刚刚弄到一双孪生姐妹花,做了我第一百三十九、一百四十房小妾,老夫刚刚品鉴出一丝滋味,怎么舍得?”
“我的千万家私,我在镐京城内外数百套宅邸、庄园,镐京城外,我那千万亩的良田、山林、牧场、渔场、矿场。”
“还有,我的那么多儿子、孙儿、重孙子……”
“我甚至还养了一支十几万人的私兵,在我的私家地盘上,我比天子也不差啊?”
“你让我丢开这一切,让我就这么尘归尘,土归土?”
老头看着端方玉摇头微笑:“不可能,不可能的,不要说你只是第三鬼子,就算是第一鬼子,甚至是教主当面……谁也无法阻止我们。”
端方玉目光深深的盯着老头:“我已经将镐京城内的异变,通传教主。”
老人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等教主收到消息,赶到镐京,那也是半个月后的事情……可是只要等到天亮,一切就尘埃落定!”
“我们帮鬼母血洗皇城,献祭了这么多教徒,更献祭了这么多镐京百姓……我们兄弟九个的要求不多啊,我们就是想要转变成不死鬼躯,继续享受我们的荣华富贵。”
“只要我们还能活着,这些损失的教徒,还能慢慢召集、慢慢培养……”
端方玉死死盯着老人:“教主……师尊他,不会放过你们……哈,镐京城的教众,是本教最大的财源,聚集了本教大半精英……你们为了自己的命,将他们短短时日内消耗一空,你们……罪无可赦。”
“教主不放过我们,那就弄死他,再换一个教主。”老人笑吟吟的看着端方玉:“谁让我们幸运,数月前,我们先迎接到了降世的鬼母呢?”
“只要我们得了本教传说中的真鬼之躯,我们就超脱凡俗,我们就是鬼神一类……”
老人说着说着,兴奋得身体不断的哆嗦,他一口酒没咽好,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前俯后仰,嗓子眼里都喷出了血。
端方玉绝望的看着老人:“石长老,你们迎来的那鬼东西……真是我们九阴教万年来膜拜的九阴鬼母么?你们,相信么?”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灿烂一笑:“信不信,有什么重要?她是鬼类,是女子,那么,她就是鬼母……只要她能赐予我们真鬼之躯,她是九阴鬼母,或者不是,重要么?”
斜眼看着端方玉,老人悠然道:“鬼子,你不要被教主的那套老说辞给糊弄了……九阴教的教义,啧,早过时啦。”
“现在的九阴教,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个捞钱的工具……既然是工具,要用的时候就用,要丢的时候,就应该丢啊!”
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马蹄声,居然是从密室的石墙后面传来。
在石长老和端方玉惊恐欲绝的目光中,一匹通体缠绕着灰色雾气,双眼喷吐着血色幽光,四蹄也被血光包裹着,鬃毛如波浪一样飘逸,不断向外喷出阴寒刺骨的灰色寒雾,通体泛着淡淡磷光的高头大马,猛地从石墙中窜了出来。
马背上,坐着一名生得俊秀、儒雅,看上去有四十多岁,面如冠玉、蓄了短须,比起镐京城九成九的读书人更像是一名谦谦君子的紫袍男子。
紫袍,玉带,螭龙玉佩,头戴五梁乌纱帽。
这人,居然是一名大胤朝的三品上的高官!
“教……教主?”石长老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一堵石墙。
自家教主,就算是用现在最好的坐骑,从他如今所在的位置赶来,也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
端方玉发出去消息才多久,他怎么就赶到了镐京城?
而且是,用这种不可思议的手段,从地下地行而来,直接穿过了密室五尺厚的石墙,直接闯进了密室?
石长老是九阴教的老人,在九阴教内厮混了百多年,他敢用自己的老命发誓,九阴教内,就从未听说过这种诡异的,神乎其神的手段。
“师……师尊……”端方玉兴奋得‘嗷嗷’直叫:“九位长老作乱,他们牺牲了镐京城内几乎所有的教众,让他们攻击官府衙门,害得几乎所有教徒全部毙命。”
“他们牺牲教徒,是为了向一个莫名的,被他们称之为‘鬼母’的存在献祭,让那厮在镐京城,弄出了极大的动静。”
“现在,八位长老还带着城内最后的几百名精锐教徒,在皇城那边起事。”
“他们要杀光为皇城服务的杂役们,用十几万人的性命,为‘那厮’献祭精血、魂魄,增长其实力,击杀当朝太后等人,说是为了‘斩断牵挂、一步登仙’。”
石长老哆哆嗦嗦的看着马背上面沉如水,一声不吭的九阴教主,身体晃了晃,‘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他嘶声道:“教主,真是九阴鬼母降世,她老人家许诺,以后我们九阴教就是……”
九阴教主举起右手,轻轻一掌拍下。
‘啪’的一声,石长老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在密室的墙壁上很均匀的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就算如此,也该是本教主得享最大的好处……”
“尔等,僭越了。”
大胤,镐京城东十二万里,正二品洛州牧兼征讨使,兼九阴教主尸无忧冷笑,右手一挥,端方玉身上的绳索就寸寸碎裂。
第七十二章 绝境
卢仚手持一杆羽林军制式虎头湛金枪,被胤垣和胤骍一左一右夹在中间,面皮抽抽,满肚皮的无奈。
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皇帝、一个亲王。
羡鱼阁,同样被禁军、羽林军的箭雨覆盖。
密集的,涂抹了黑狗血、童子尿的箭矢,带着刺耳啸声不断落下,打得围住了羡鱼阁的血雾支离破碎,血雾中的绿雀和其他妖异人影纷纷倒退。
羡鱼阁中,齐胂、柳梧、贺钧等人齐声欢呼。
欢呼的同时,又有人在羡鱼阁中破口大骂——密集的箭矢,也落在了羡鱼阁的柱子和屋瓦上,打得羡鱼阁‘叮叮当当’直响。
幸好羡鱼阁的瓦片,都是精铜铸成,然后刷上了瓦片色的油漆。
破甲箭矢落下,精铜瓦片被打得坑坑洼洼,但是一时半会还不至于被射穿。
但是可想而知,一旦箭雨持续的时间够久,屋瓦被破开的话,羡鱼阁内的人还没有被女鬼杀死,就已经被箭矢射成了筛子。
但是这关头,谁还顾得上这群‘鱼饵’的死活?
太后清脆的笑声传向四面八方:“齐妃妹子,你还有什么手段,只管用出来。”
卢仚的后颈突然一寒,太后这话刚出口,一种莫名的危险预感就涌上了心头。
他一把抓住了胤垣和胤骍,向后,向着帷幕中那几个大物件急速退了好几步。
鱼长乐急忙跟在了一旁,站在太后旁边的余三斗,则是睁开眼,诧异的看了卢仚一眼——帷幕中,知道这几件大家伙是什么物件的,只有寥寥几人。
卢仚肯定不知道这几个大家伙的底细,他居然带着胤垣和胤骍向那边退却,余三斗不由得喃喃自语:“倒是个机灵的小家伙。”
太后的话刚刚说完,齐妃尖锐的笑声就传遍了大半个皇城:“如你所愿。”
大片红光如血,从高空洒落。
十几盏红灯笼突兀的出现在空中,灯笼里血色光焰缭绕,犹如实质的血光喷洒下来,光线穿过虚空,居然让人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唰唰’破空响声。
皇城西北角城墙外,那些杂役、下人居住的民居中,大片血光冲天而起,喊杀声震天,更有火光直冲天空,一道道凡人肉眼也能看清的血光,不断从那个方向腾空而起,朝着大湖方向飞掠而来。
无数道血光不断涌入红灯笼,然后化为十几道水缸粗细的血色光柱,笔直落在了血雾中的绿雀身上。
一瞬间的功夫,原本半透明的绿雀身影,骤然凝实宛如肉身。
无数沾染了黑狗血、童子尿的箭矢落下,身形凝实的绿雀只是轻轻一拍掌,她的面前就出现了直径数十丈的白色气爆,恐怖的爆炸力将数以万计的箭矢凌空打碎,她身体一晃,轻轻松松就窜进了羡鱼阁。
齐胂吓得嘶声惨嚎。
贺钧跪地,朝着绿雀拼命磕头:“我只是在那牙行入了一份干股……日常经营,我从不插手啊!”
柳梧更加果断,因为动用秘宝,被吸得皮包骨的他全力跃起,一头窜向了外面冰封的大湖。
绿雀一声怪笑,血雾笼罩整个羡鱼阁。
齐胂、贺钧、柳梧,还有柳梧的七个姐姐、七个姐夫,以及柳家庄的一应族老等等,所有人同时一僵,在血雾中‘唰’的一下化为干尸。
“呵!”
绿雀一声满足的叹息声响彻整个皇城,甚至外面小半个武胤坊、鲲鹏坊的人,都听到了她的这一声长叹。
卢仚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绿雀宛如实体的身躯内,一抹和绿雀本体长得一模一样的摇曳幽光凭空消失,虚空中,从不可测之处,有一道变幻莫测的幽光猛地降落下来,一头扎进了绿雀的‘身体’。
绿雀的身躯化为一个血色光茧,光茧蠕动着,似乎在孕化些什么。
无比庞大的血气、煞气、诡邪莫测之气从光茧中喷出,在卢仚的视野中,这股属性驳杂的邪气就好像天河倒卷,呼啸着从光茧中冲上了天空。
无数道血气从红灯笼内喷出,不断注入光茧。
不知道死亡了多少人,才有如此庞大的精血和魂魄被注入光茧。
光茧剧烈的蠕动着,短短三个呼吸的时间,光茧骤然炸碎,绿雀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
但是此刻的绿雀……
曾经,原本的绿雀,哪怕是变成了女鬼,她身上依旧带着少女的一丝纯真,哪怕是变成了追魂索命、杀人复仇的女鬼,她的面容、神态中,曾经的一抹娇憨依旧存在。
这话说得有点晦涩难懂。
总之就是,之前卢仚见到绿雀,能感觉到,这是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类少女’变成了女鬼。
而此刻,重新出现的绿雀。
卢仚感觉……她的本质,已经不是人了。
高高在上、冷漠无比,好似站在云端俯瞰红尘众生的神灵……
卢仚脑袋里想起了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
附体回魂,似乎不是,绿雀哪里有肉身?
夺舍重生?也不像啊,夺舍,你得先有舍……
绿雀低头,看了看自己凝成实体,白净细腻宛如玉琢的双手,她‘咯咯’一声轻笑,身体化为一缕青烟,弹指间就从羡鱼阁横跨湖面,冲到了湖边列阵的禁军队伍中。
乐武掌控下的大胤禁军,还是有几分战斗力。
绿雀刚刚冲过去,十几根长戟已经带着血水、尿水,狠狠的刺向了她的身体。
绿雀双掌一拍,一声巨响,十几根精钢长戟寸寸碎裂,碎片横飞,当即轰杀了周边上百名身披重甲的禁军将士。
漫天血雾翻滚落下。
绿雀双手向着血雾一阵牵引,血雾中寒光闪烁,凝成了一百零八柄长有一尺许,通体寒光闪闪的血色飞剑。
绿雀一声长啸,这些飞剑腾空废卷,化为无数道寒光朝着四面八方落下。
‘噗嗤’声不绝于耳,湖岸旁列阵的三千禁军大队,只是弹指间,就被漫天落下的剑光横扫一空。三千颗头颅冲天飞起,一道道热血从脖颈中喷出,然后径直被绿雀一口吸得干干净净。
这些禁军尽是八尺壮汉,一个个最弱也有培元入门的修为,精足血旺,无论血气还是魂魄都比寻常人强出许多。
三千禁军壮汉的精血、魂魄被绿雀一口吸干,她身上的煞气越发庞大。
一声欢啸,绿雀脚踏岸边步道,身边飞剑缭绕,带着滔天煞气直奔太后所在的帷幕杀来。
又是三千禁军迎了上去。
剑光一闪,三千禁军溅血倒地。
绿雀再向前走了数十丈,岸边列阵的三千禁军大队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箭,就被雷霆般剑光斩尽杀绝。
‘噗嗤’头颅断裂声不绝于耳,一个大队一个大队的禁军接连倒地。
四周数万禁军,还有胤垣带进皇城的上万羽林军一个个吓得面孔扭曲,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绿雀凶焰如斯,三千人不过弹指间就被杀绝,在场这么多的禁军和羽林军,经得起她几剑?
胤骍嘶声尖叫:“我的降妖伏魔的圣水!”
帷幕前,数十名孔武有力的禁军力士齐声大吼,他们抓起一个个长柄粪瓢,从水缸中舀起一瓢瓢不可名状的混合液体,呐喊着大步冲出,朝着绿雀冲去。
距离绿雀还有十几丈距离,这些力士狠狠一挥手,大片混合液体就朝着绿雀劈头盖脸的洒落。
绿雀‘咯咯’笑着,她双手一挥,地面上,那些被斩杀的禁军装备的重型盾牌纷纷飞起,挡在了洒落的混合液体前。
没有一滴混合液体能够碰触到绿雀的身体。
数十名禁军力士还没来得及逃回,剑光一闪,数十人就被拦腰斩断,嘶吼哀嚎着躺在了地上挣命。
腰斩,人一时半会不会死,但是那种痛苦和绝望,让这些力士在地上翻滚抽搐,惨嚎声宛如身处地狱,让远近的禁军、羽林军最后一点士气当即崩溃。
一声呐喊,也不知道是谁带头,挡在绿雀前方的五个禁军阵列顿时崩散,朝着四面八方胡乱逃窜。
但是四周血雾已经合围,他们无论往哪个方向跑,跑不出两百丈,就一头撞进了血雾中。
血雾里,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响起,一支支血色手掌从血雾中伸出,将主动撞上来的禁军一把拖进了血雾中。
就听得古怪的吮吸声传来,紧接着就是大片枯骨从血雾中不断洒出。
仓皇逃窜的禁军、羽林军呆住了。
打不赢跑不掉,他们居然已经陷入了绝境。
帷幕中,原本面色红润兴奋的太后浑身僵硬,面皮惨白,她一巴掌拍在了乐武的后顶瓜皮上,嘶声道:“阿武,看你手下这些废物!”
乐武倒是有几分大将军的责任感,他迅速为自己麾下的将士分辩:“阿姊,儿郎们征战杀伐是一把好手,但是和鬼打架……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多年,谁和鬼打过架?谁?”
“不是儿郎们没用,是,是,是……这敌人太不好对付了!”
血雾中一阵翻滚,一股可怕的寒气呼啸着吹了过来。
数十口大水缸下面,小炭炉同时熄灭,冰冷,水缸中的混合液体,在短短呼吸间就被冻成了一块块冰块。
‘咔嚓’声中,水缸不断崩裂,那些混合液体凝成的冰块,也纷纷滚落地面,再也没有任何效用。
血雾在距离帷幕百丈外停下。
岸边,和尚、道士们已经死伤狼藉,只有最幸运的数百名大师,哆哆嗦嗦的聚集在了帷幕旁。
“太后姐姐,现在,我们可以好好亲热亲热了。”
“绿雀已然成道,我只要斩了你,我也就脱去一切挂碍,自成鬼仙正果!”
齐妃从血雾中冉冉走出。
她看着帷幕中的众人,嫣然笑道:“对了,还有澜沧王,你不是一直仰慕我么?那,今夜,你的命,也归我了,好不好?”
澜沧王一把抓住了卢仚,面无人色的哆嗦道:“开个价吧,只要今夜本王能活着出去,你要什么,本王给!”
胤垣也一把抓住了卢仚的胳膊,犹如筛糠一样哆嗦着:“卢仚,今夜你若是能保我无恙,封侯,封侯……你伯父卢旲是天恩侯,我封你……封你……天阳侯!”
天‘阳’侯?
卢仚的脸微微一黑。
第七十三章 功高莫过救驾
齐妃还在絮叨。
“太后姐姐,你现在怎么不哭喊,不哀求呢?”
“说不定,你哭几声,跪在地上求我几声,我就会放过你?”
“哭罢,喊罢,嘻,或许我会心软哦?”
“哦,还有你的好弟弟,乐武大将军。”
“你们乐家,威风了十几年,今天要是你们死在这里,你们猜,你们乐家的下场是什么?”
“所以唷,乐武大将军,你要不要,跪在我面前,求我呢?”
乐武圆鼓鼓的面庞耷拉着,他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齐妃,手中屠狗刀微微震荡,发出极轻微的‘嗡嗡’轰鸣。
卢仚骇然看着乐武。
这胖得就像是一尊‘大废物’的大将军,武道修为居然非常不错?
他并没有发力施展,只是心情紧张,体内元罡自然而然的泄露出来,就能催动屠狗刀如此震荡轰鸣,他的修为,起码也在拓脉十重天以上吧?
以乐武的出身而言,在这个年龄,能够有这样的修为,可见他平日里也是下了大力气修炼武道的,这位大将军,骨子里倒是有一把子刻苦劲!
卢仚轻轻晃了晃胳膊。
胤垣和胤骍一左一右,将他的胳膊抓得更紧了。
卢仚咬着牙,低声道:“陛下,王爷,你们这么抓着我,我怎么保护你们?”
胤垣和胤骍呆了呆,稍稍松开了手。
卢仚又看向了胤骍手中的莲花状秘宝:“王爷,这就是你说过的,柳梧用来重创绿雀的佛门秘宝?你,还能催动么?”
胤骍身体哆嗦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脸上,前些天被齐妃吸得干瘪,已经是皮包骨头,这两天服用了大量补药还没能恢复的面颊,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柳梧催动这秘宝,身体差点被吸成了干尸。
胤骍虽然修为比柳梧强出许多,身子骨常年用补药填补,体质也比柳梧强许多,但是要他催动这秘宝,他还真没这个胆量!
卢仚向胤骍伸出手。
卢仚倒不是贪图胤骍的这件秘宝。
而是他好几次看到这秘宝的时候,脑海中神魂灵光都不断的震荡,卢仚的本能告诉他,这秘宝对他有用。
而且,卢仚本能直觉,如果他使用这件秘宝,定然不会像柳梧那样,需要付出自身的精血才能勉强做到。
胤骍急忙将秘宝塞进了卢仚手中,他压低了声音:“卢仚,你只要能护得本王周全,今夜之后,你就是我自家亲子侄,你在镐京城内横行,我给你撑腰。”
“我再给你三座大庄园,武胤坊,皇城西南角,最好的地段,我给你一座极好的宅子。”
胤骍面皮发青,嘴唇发白,显然已经被吓得语无伦次了,什么许诺他都给了出来。
卢仚紧握这莲花秘宝,深吸一口气,向前行了一步。
胤垣和胤骍极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往中间行了一步,两人蜷缩在一起,躲在了卢仚身后。
他们身边,一群守宫监的红袍将军围了上来,将两人紧紧包围在了中间,他们的脸色这才变好了一点,胤垣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小酒壶,‘哧溜’一声抿了口老酒。
齐妃还在絮絮叨叨的。
血雾一点点的向帷幕逼近,绿雀随着血雾,一点点的向前行来。
禁军、羽林军、宫娥、太监、大和尚、老道士们聚集在帷幕旁,他们无处可逃,无处可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雾翻滚而来,一点点的吞噬他们,淹没他们。
有禁军、羽林军被吓得肝胆俱裂,一个个歇斯底里的暴起,冲着绿雀发动冲锋。
漫天血色剑光犹如匹练一样落下,但凡敢冲锋的将士,全都被绿雀一剑斩杀,精血、魂魄被她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皇城西北角,拜鬼母教在镐京仅存的数百精英,还在疯狂杀戮。
烈火覆盖了大片民居,里面的百姓逃脱不得,正发出凄厉的惨嗥声,他们的哭喊声,甚至随着西北风,隐隐传到了皇城里。
被杀戮的百姓,血气不断腾空而起,注入空中悬浮着的十几盏红灯笼,化为血光不断融入绿雀的身体——绿雀身上的气息,变得越发的恢弘庞大。
渐渐地,绿雀每上前一步,大地都微微震荡一下。
磅礴的邪力充盈虚空,靠近绿雀的湖面,三尺湖冰都被震裂,湖冰‘咔嚓’巨响,相互撞击,露出了下面水波幽森的湖面。
齐妃还在继续呱噪。
她不断的用各种极其刻薄的奚落话,挑动太后等人的情绪。
太后等人心中的负面情绪越是庞大,似乎齐妃就能从中得到更大的好处。
所以,分明这血雾已经可以席卷整个帷幕,击杀这里的所有人,但是齐妃还在絮絮叨叨的浪费时间,不断挑选当年她在后宫和太后相互攻伐的往事,尽情的讥嘲、数落太后,以及太后出身的乐氏。
太后身边的余三斗轻轻挥手。
十几名小太监蹑手蹑脚的行到了帷幕后方,将几件大家伙上蒙着的锦缎取了下来。
卢仚看去,那几件大家伙,赫然是几件古色斑斑的军阵用具。
一面血色大纛。
一块鲲鹏纹的战车防牌。
一张色泽幽深,直径一丈二尺的鳄鱼皮战鼓。
一柄放在刀架上,通体煞气萦绕的龙纹砍刀。
胤垣、胤骍看着这些小太监的动作,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是太庙里,太祖当年使用过的军械,如今放在太庙里做祭器的……”
好么,为了对付齐妃这群女鬼,太后连大胤太庙里的祭祀之物都取了出来。
这怎么说呢……放在百姓家里,这和刨了祖坟也没太大差别,性质都一样。
小太监们悄无声息的,将那巨大的战鼓抬到了太后的身后。
太后咬牙,突然大笑了起来:“齐妃妹子,我听澜沧王说,你曾经想要闯入我寝宫,对我下杀手的。可是,你居然连靠近我寝宫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我寝宫里有什么宝贝,能镇压你这邪魅鬼祟。”
“但是既然我寝宫,你都无法靠近,可见这天下,还有东西能克制你……你试试,我大胤太祖留下的宝物,到底是什么滋味。”
太后举起雪白细腻的手掌,重重一掌朝着战鼓拍下。
说时迟,那时快,就听一声大吼传来,站在乐武身后的一名禁军将领突然劈出一刀,一道匹练般刀光席卷而出,将那鳄鱼皮战鼓劈成了两片。
那将领一声长啸,刀光如雪挥洒,十几名搬运的小太监都来不及惨嚎,就被一刀斩成了两段。
大纛、防牌,同样在刀光中化为粉碎。
那禁军将领大声笑着,一把丢下手中长刀,大手朝着一丈二尺长的龙纹砍刀抓了过去:“鬼母降世,渡我残魂……哈哈,今日我立此大功,鬼母,我当得真鬼正果!”
齐妃的笑声响彻云霄:“好,好,好,你果然是本教的忠诚弟子。除了九位长老,不灭鬼躯,当有你一个名额!”
“太后姐姐,怎么样,你为我准备的惊喜,是不是变成了惊怕?”
“没有了这几样杀戮战器,你今夜,还怎么和我斗?”
“你最后的一点希望,嘻嘻,就这么破灭了,你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很绝望,是不是很后悔,你是不是想要跪下,抱着我的腿,求我饶了你?”
齐妃的笑声越发高亢尖锐,她的身形放出强烈的血光,逐渐向着宛如肉身的实质化转换。
卢仚等人齐齐悚然。
禁军将领中,居然有拜鬼母教的教徒。
而且,这教徒一直藏匿到现在,直到太后准备动用这几件大杀器了,他才突然发难,彻底掐死了太后最后一份翻盘的希望。
杀人要诛心。
齐妃这就是要让太后心中怀有一点希望,然后将这点希望彻底磨灭!
这样,太后才会产生更多的绝望、后悔、恐惧等等负面情绪,而齐妃,似乎才能从中,获取更大的好处。
果不其然,太后眼看着自家准备的大杀器被摧毁,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了一声,狠狠的给了乐武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耳瓜子:“阿武,你这个废物,你手下,居然有邪-教弟子!”
太后气得双眼发红,犹如厉鬼般盯着自家亲弟弟。
乐武和乐山、乐水等一众乐家族人,也都一个个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
乐山更是一声大吼,一拳朝着那手持龙纹大刀的禁军将领轰了过去:“叛贼,死来!”
那禁军将领知道自己绝对不是乐山的对手,他嘶声吼道:“鬼母,救我!”
一道寒风席卷而来,绿雀俏生生的站在了乐山身前,右手一指,十几道血色飞剑就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朝着乐山轰了过去。
乐山怪叫一声,不敢抵挡,身体一翻,朝着后面狂退数十丈。
齐妃的笑声撕裂虚空,瞬间迫近到了帷幕门口:“太后姐姐,我们好生亲热亲热……绿雀啊,你要小心些,太后身娇肉贵的,我想要碎切她一万零八百刀再死,你可别一万零七百九十九刀,就不小心杀了她!”
太后脸色惨变,看着站在帷幕门口朝着自己微笑的齐妃,她终于发出了惊恐的吼声。
“哪位卿家,能降妖除魔……哀家,定有重赏!重重有赏!哀家,绝不辜负功臣!”
胤垣也大吼了起来:“我也是,我也是,护驾,护驾!”
胤垣吓得面色铁青,他差点就喊出了那句经典的话——‘冤有头,债有主’!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一直静观这一切的他,知道,一切都水到渠成,火候成熟了。
他上前一步,手持莲花秘宝,厉声喝道:“区区妖孽,焉敢作祟,欺我大胤无忠臣么?”
脑海中,神魂灵光震荡。
一股玄而又玄的灵力涌入手中莲花状秘宝。
一声梵唱冲天而起。
卢仚身边,大片明净柔和,让人心境宁和的金光绵绵而生。
一轮金色小太阳出现在大地,金光瞬间笼罩方圆里许之地。
绿雀、齐妃,还有迫近的血雾中无数人影同时嘶声惨嚎,血雾急速蒸发,顷刻间被逼退十里。
而绿雀、齐妃则是被留在了金光中,她们好似被浓硫酸浸泡一样,浑身不断喷出白色寒气,身形骤然变得飘忽朦胧。
卢仚高高举起右手,于是金光越发炽烈。
胤骍惊呼:“当日柳梧差点被吸干……卢仚怎么平安无事?难道,就因为,他是……镐京城独一无二的奇葩么?”
第七十四章 临危救难
血雾急退,雾气中,清晰可见数千条诡异人影被金光一耀,就好似被烧化的纸灰一样,炸成了大片粉尘随风飘散。
可见卢仚催动秘宝一击,对血雾中的邪诡造成了多大的杀伤。
胤垣喜笑颜开。
胤骍鼓掌叫好。
太后、乐武也都不由得抚掌,惊叹了一声:“华彩!”
面皮绷紧的鱼长乐、余三斗,同时展颜微笑,然后,两个老太监相互望了一眼,目光如剑锋,相互间狠狠撞了一记。
一群围在胤垣、胤骍身边的守宫监红袍将军中,罗轻舟是嫉妒得嘴角都喷出了口水:“我的-娘耶,卢仚兄弟,这是要发达了,彻底发达了。”
他在守宫监曾经听闻,天恩侯卢旲,就是曾经某次,拼死救驾,救了肆意妄为的嘉佑帝胤垣。
而胤垣虽然有各种荒唐,偏偏是个重情义的,他堪称是‘一意孤行’,直接将那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羽林军底层军官的卢旲,册封为天恩侯,然后短短数年时间,甚至不惜在太后面前撒泼打滚,硬生生让卢旲成为北界城的统军大将。
而今天,卢仚不仅仅是救了胤垣,更救了太后、大将军和澜沧王……
啧,以胤垣的心性,可想而知卢仚即将得到的丰厚封赏。
而太后和大将军……你们好意思不给卢仚意思意思?
如果今天卢仚救了大家伙,你都好意思不给卢仚意思意思,那么就不要怪,以后你们麾下的臣子、将士们,对你们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救驾之功啊……还他-娘-的,连太后、天子、大将军、澜沧王,当今朝堂上最顶尖的四位大佬一起救了……啧,还有余三斗、鱼长乐两位大总管……”
罗轻舟神游天外,开始认真盘算,自己是否有机会,和卢仚拜把子做结义兄弟呢?
金光缭绕,祥和之气冲天而起,淡淡的梵唱声中,充斥着一种莫大的慈悲、清净的力量,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似乎有一双恢弘、博大、无所不及、无所不知的仁和双眸,正静静的注视着自己。
在这双目光的注视下,没有害怕,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没有一切负面的情绪。
所有负面情绪,尽被洗荡一空。
这是一种‘净化’的力量,祂能洗荡邪祟,对一切负面的、黑暗的、压抑的、扭曲的东西,造成致命的打击。
一如现在的齐妃和绿雀。
她们深陷金光笼罩的核心部位,身上不断喷出白色浓雾。
高空中,十几盏红灯笼发出女人哭泣一般的鸣叫声,不断有血色光柱从天而降,想要融入绿雀和齐妃的身体。
但是任凭这十几丈红灯笼在高空拼命摇晃,摇晃得灯笼架子都几乎粉碎了,落下的红光只是碰到金色光焰,就立刻燃烧起来,化为丝丝白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绿雀、齐妃同时发出凄厉的哀鸣。
齐妃懵懵懂懂的,嘶声叫道:“又是这件该死的东西……该死……”
绿雀则是厉声长啸:“法言宗‘清净禅光’……该死的贼秃啊……”
卢仚眉头一挑。
齐妃也只知道,这宝贝是在崎芳园,对她们造成了重创的秘宝。
而这绿雀,却清楚的说出了这金光梵唱的来龙去脉——以绿雀的出身,她只是一个被贩卖的可怜丫鬟,她如何知晓什么‘法言宗’,什么‘清净禅光’?
可见,此刻的绿雀,已经不是绿雀了。
或者被鸩占鹊巢,或者是和某些奇异的存在融为一体……总之,她不是绿雀,或者说,起码不是纯正的、原汁原味的绿雀。
绿雀在长啸,在谩骂,她疯狂的咒骂‘贼秃’,一柄柄剧烈震荡,同样不断喷出白色浓雾的飞剑绕着她急速盘旋。
绿雀嘶声尖叫,团身朝着卢仚扑了上来。
她本来的目标是太后,但是此刻,她唯一的目标,变成了卢仚。
绿雀扑杀,齐妃也随之朝着卢仚飞扑了上来。
绿雀身边剑光缭绕。
齐妃则是面容惨白,双眼喷出血泪,双手十指的指甲探出有三尺长,明晃晃喷洒着血色,犹如十柄长剑直插卢仚心口。
卢仚左手握着莲花状秘宝,右手虎头湛金枪一抖,枪头的枪锋在左手一划,让枪头染上了一丝血迹。
胤骍兴奋得手舞足蹈:“哈,童子血,嘿!”
真不知道胤骍在兴奋个什么。
卢仚右手一抖长枪,长啸一声,沧海劲元罡震荡,长枪通体蒙着一层淡淡的幽蓝色水光,然后在水光的掩护下,一道道极细的流风被神魂灵光催动着,宛如螺纹一样缠绕在枪杆上,随着长枪向前疾刺。
‘唰’的一声,长枪径直刺向了飞扑而来的绿雀。
枪头抖动,卢仚的枪法也是从小苦修过的,算得上订好的枪技。手腕一抖,枪头荡起了水缸大小的枪花,整整三十六团寒光绽放开,犹如雪梅怒放,和飞刺而来的飞剑撞击在一起。
‘铛铛’声响不绝。
一柄柄血色飞剑被枪头震碎,炸成血色光点消散在金色光焰中。
绿雀骇然盯着卢仚,嘶声道:“不可能!”
话音未落,被细细流风包裹的枪头,已经带着一丝卢仚的血水,‘噗嗤’一声扎透了绿雀的胸膛。
绿雀的身体一僵,她双手紧握枪杆,突然朝着卢仚极其妩媚的抛了个秋波。
“相公,奴家记住你了……嘻,以后,我们配对耍子来!”
卢仚手一震。
绿雀宛如实体的身躯炸开,金色光焰附着在她炸开的身躯碎片上,金焱燃烧,一股股无比精纯的力量透过枪杆直透卢仚身体。
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急速膨胀,增长的速度,居然比卢仚平日里借助大黄狗它们五位大爷,全心全意辛苦修炼的速度快了千万倍!
短短一个呼吸间,卢仚神魂灵光增长的速度,居然比得上过去三年全力苦修的全部所得!
卢仚的太阳穴一阵跳动。
急骤提升的神魂灵光,让他莫名有一种天地尽在掌控,自己无所不能的‘猖獗’感。
但是卢仚上辈子带来的‘谨慎小心’、‘苟全性命’的本能,迅速将这种‘猖獗’的感觉压制得无影无踪。
他深深的呼吸着。
六次深呼吸后,从绿雀身上涌来的奇异力量逐渐减缓。
但是卢仚的神魂灵光,已经增加了相当于全力修为十八年才有的份量。
神魂灵光体积壮大了数倍,沉甸甸、亮晶晶,宛如一团半凝固的胶质悬浮在脑海中。
随之,水波缭绕,神魂灵光中一点点清澈水华不断滴落,就听得‘叮叮当当’响声。
水华顷刻间浸润卢仚全身,皮、肉、骨、经、五脏六腑等等,尽在水光的包围之间。
卢仚十二条正经犹如吹气一样膨胀,在原本进无可进的基础上,他的十二正经再次强大了三倍有余。
如此强度,堪称惊世骇俗,更可谓是‘丧尽天良’。
他已经开辟的三条正经中,源源不断的元罡犹如瀑布一样爆发出来。
而剩下的九条正经,则是一阵剧烈的抽搐后,九条正经从头到尾,‘轰、轰、轰’连续九声巨响传来,这九条卢仚准备过些日子再打通的正经,居然顷刻贯通。
九声闷响震动方圆数里。
余三斗、鱼长乐、乐武、乐山,以及在场所有修为在拓脉境之上的高手,一个个脸色骤然变化。
一瞬之间,九条正经齐开?
尤其是,随着九条正经开辟,卢仚十二正经内,气息一贯畅通,元罡流转圆满,浩浩荡荡如大江大河的沧海劲元罡从十二正经,尤其是新开辟的九条正经中不断喷出,迅速在丹田中汇聚、熔炼。
卢仚全身,古铜色的皮肤上,一层茫茫水蓝色幽光荡起。
“元罡圆满,气贯全身。”余三斗失声道:“十六岁的拓脉境圆满?这小子……岂有此理。”
乐武身后,乐山、乐水死死盯着卢仚,好似发现了猎物的恶狼。
金光中,齐妃步伐蹒跚,朝着卢仚飞扑。
“你去死,你去死……我只是想要报仇,我只是想要泄恨,我只是……想要成仙啊!”
卢仚看着周身煞气升腾,不断向自己逼近的齐妃,厉声喝道:“报仇,泄恨,成仙……你以为,杀死这么多无辜之人,就能成仙,泄恨,报仇么?”
“蠢女人,活该住了十九年冷宫!”
齐妃为了斩断牵挂,将她生前有关的,什么胭脂铺、糕点店、首饰店等等店铺,从老板、掌柜,到小二、仆役杀了个干干净净。
在油篓子大街,卢仚正碰到她将一家首饰店满门老小诛杀殆尽。
真是一个蠢女人。
卢仚挺起虎头枪,一声长啸,一枪贯穿了齐妃的胸膛。
太后猛地放声大笑,抚掌赞叹道:“卢卿说得没错,齐妃就是一个蠢女人,活该住了十九年冷宫……呵呵,找哀家报仇?找哀家泄愤?斩哀家求成仙?”
“看看,看看,哀家麾下有无数精兵强将,更有卢卿这般能干的忠心臣子,你这区区鬼物,凭什么和哀家斗?就凭上皇当年对你的恩宠?简直是笑话!”
齐妃死死的盯了太后一眼。
她的身躯也在卢仚长枪上炸成粉碎。
卢仚的身体一晃,一口血喷出了老远……
从齐妃体内,涌来了比绿雀更加浩瀚的精纯力量。
九条正经同时开辟,卢仚体内压力大到了极点,这股力量一摧,卢仚当即吐血泄压。
‘咔嚓’声中,卢仚左手的莲花状秘宝粉碎。
众人清晰看到,一枚淡金色、亮晶晶的华丽符文从秘宝中飞出,轻盈的融入了卢仚手掌……
看到这一幕的人,包括太后、胤垣、乐武、胤骍在内,无不倒抽一口气,看向卢仚的目光,就好像看到了一块人形的稀世珍宝。
“这宝贝,居然是和这小子有缘!”胤骍叽咕着:“凭啥?就凭他是镐京城仅有的一朵奇葩?哎,哎,这上哪里说理去?”
第七十五章 乱起
皇城鬼乱告一段落,卢仚得了极大好处的同时。
大丞相府西北面,就是飕飕西北风吹来的方向,有两架马车好端端的行走在大街上,突然驭马失惊,两架马车撞在了一起。
车厢里有取暖的小火炉,当即引燃了车厢。
车厢里不知道装了什么货物,火焰一起,顿时飘出无比浓密的青烟,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随着西北风,直扑大丞相府周边。
异香扑鼻,大丞相府内外巡弋的城防军士兵,各处明岗暗哨驻守的丞相府护卫,无不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只觉浑身暖爽,一股热力顺着血液直冲脑门。
大丞相府西面,一座高楼上,几名身穿轻纱的少女突兀的出现在屋顶,她们手持银铃,轻轻撞击,‘叮叮’妙音随风向四周传开。
这‘叮叮’声有着奇异的节奏,那些士兵、护卫听到这声响,就觉得浑身燥热,一颗心变得七上八下的,情绪不知不觉被控制。
那些少女开始轻歌曼舞。
她们‘嘻嘻’笑着,温柔甜美的笑声宛如天籁,在强大元罡的推动下,随风传出十几里地,将周边街坊整个笼罩在内。
大丞相府北面,距离燃烧的两架火车最近的地方,一队身披重甲,手持长戈,列队从丞相府城墙外走过的城防军士卒中,突然有两名士卒大声嘶吼着,挥动长戈朝着身边同袍就是一通乱杀。
明晃晃三尺戈头势如破竹,洞穿了好几个士兵的身体。
被重创的士兵嘶声惨嚎,他们不知所措的看着突然暴起发难的同袍,双眼顷刻间染上了一层血色。
他们挥动兵器,朝着暴起伤人者发动了凌厉的反击。
领队的军官还没来得及制止这些突然疯狂的下属,他的眼珠也蒙上了一层血色。
在少女们轻柔的笑声中,军官拔剑而起,剑锋上一抹惨白色元罡缭绕,他嘶声咆哮,一剑挥出,七八名士卒胸口中剑,纷纷吐血飞起。
这一队城防军士卒发生的事情,犹如瘟疫一样迅速扩散开。
一如前些日子四极坊的翻版,大丞相府周边,原本好端端的士兵、护卫们,甚至包括大丞相府内的家丁、仆役、丫鬟、侍女,还有那些工匠、厨司、仆妇、杂役,无不双眼充血,犹如疯魔一样向身边的人发动了进攻。
大丞相府,顿时乱成一片。
后院小山上,高楼下,一名大丞相府的长史猛地顺着石阶向上疾奔,同时厉声喝道:“丞相大人,府邸有变,有人在捣鬼……还请丞相……”
‘嗤嗤’几声响,四面八方,大丞相府周边,一支支响箭冲天飞起,然后在高空中炸成了一团团火光。
喊杀声四起,大丞相府正南、正西两座府门被攻破,一队队身穿各色衣物,身披重甲,手持利刃,长相平平无奇的男子一声不吭的,大踏步闯进了大丞相府。
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他们当中,很有一批素质极高的箭手,他们紧跟着队伍前行,遇到敌人,就是一蓬箭矢劈头盖脸的射去,大胤官造的破甲箭矢杀伤力极大,大丞相府内这些没有着甲,只是佩戴了刀剑等随身兵器的护卫,是一射就是一个对穿的血窟窿。
和禁军、羽林军中的,那些组成大队,在战场上进行箭雨覆盖的弓箭手不同。
这些袭击者队伍中的箭手,他们自行其是,自行挑选目标,每一箭都好像黑暗中毒蛇暴起发难的毒牙,精准、狠辣、一击毙命。
这是江湖手段。
他们在混战中的威胁,比禁军、羽林军的同样更加危险十倍。
“来……”一名护卫头领强忍着心中嗜血、杀戮的冲动,从黑暗中窜出,正要招呼援兵,一支箭矢呼啸袭来,将他喉咙洞穿。
“有……”又一名城防军将领带着几名下属踉跄冲出。
一蓬箭矢袭来,这名浑身燥热、四肢却有点脱力的城防军将领,还有他身后的几名悍卒浑身要害中箭,浑身飙血倒在地上。
“何……”一名大丞相府的属官从自己公房中冲出,挥动一柄轻飘飘的文官装饰用剑,正要大声呵斥,十几支箭矢几乎同时钉上他全身要害,差点没把他打成碎片。
两个拳头大小的火油罐飞出,狠狠砸进了这名属官的公房。
火油四溅,磷火引燃了火油,公房迅速陷入了火光中。
火头在大丞相府四周升起,和远处街坊中上百个火头遥相呼应,一根根黑色烟柱直冲天空,和天空的浓云连成了一片。
不知道是天时异变,还是天地有感。
大冬天的乌云堆里,突然一声沉闷的雷霆声响起,一道道电光犹如车轮,翻滚着从天空碾压过去,乌云缝隙中,大片电光闪烁,照亮了燃烧中的鲲鹏坊。
鲲鹏坊内,四面八方响起了急促的哨子声、铜锣声,一群群巡街武侯、坊令衙役、城防军士兵犹如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有人仓皇摔倒在地,摔得满脸是血。
鲲鹏坊内居住的,多为皇亲国戚、顶级官宦。
到处起火,到处都有这些大人物的护卫在嘶吼咆哮,他们挥动着各位大人的身份牙牌,勒令大街上乱窜的武侯、衙役、士卒们,赶紧将自家府邸包围起来,不能让自家大人出半点危险。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烟,到处都是乱跑的人群,到处都是手舞足蹈的各家护卫、家丁。
没想到鲲鹏坊居然会遇袭。
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多年,除了刚建国那十几年,还有前朝余孽猛不丁的跳出来杀杀人、放放火,一千八百年来,大胤已经安宁祥和了太多年。
尤其是,鲲鹏坊,皇城根下的超品坊市,谁能在这里放火?谁敢在这里放火?
鲲鹏坊,在这一夜,就好像一个不设防的小姑娘,光溜溜的暴露在某些蓄谋已久的人面前,顷刻间陷入了极端被动、极度混乱的状态。
‘噗嗤’声不绝于耳。
一万多名杀手团团围住了大丞相府,他们冲进了府邸,一路杀人放火,顷刻间就杀穿了小半个府邸。
当场丞相朱崇,对自己的安全还是极其用心的。
平日里,他的府邸周边,有数千城防军士卒驻扎,他自家府邸里,更常年有大量家将护卫坐镇,那些家丁、仆役,也多为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
但是异香扑鼻,妙音乱神,大丞相府周边的城防军士卒,还有府邸里的家将护卫们,战力被削弱了大半,他们内部还掀起了内乱,相互杀得血肉横飞。
这些杀手四面合围,极有效率的顺着府邸中的一条条游廊、甬道,一路向核心区域杀了过去。
所过之处,无论家将、护卫、家丁、仆役,乃至那些小厮、侍女,甚至是同样陷入混乱中的看家狗,全都被一刀剁翻,然后再被补上十几刀,死得不能再死。
这些杀手更将火油罐四处乱丢,到处乱砸,短短一盏茶时间,小半个大丞相府的房子就燃成了一片火海。
除了放火,这些杀手还下毒。
他们丢出的各种弹丸纷纷爆裂,一团团毒烟、毒粉乱喷乱洒,空气中刺鼻的味道弥漫,一些还有余力抵抗的护卫,也在毒气中纷纷倒地。
但是,这里终究是大胤大丞相的府邸。
这些杀手打了大丞相府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很顺利的攻入了大丞相府,将外围那些属官平日里办公的公房一扫而空,然后冲进了二重门,冲进了大丞相平日里待客、理事的中间区域。
这里的防御,比起外围更加森严。
这些杀手,也终于碰到了大丞相府的中坚武力。
一队数百名身披重甲,面上蒙着打湿水的厚毛巾,手持特制斩马刀的甲士,在十几名长袍羽冠、神态从容的男子带领下,一字儿排开,挡在了狂突猛进的杀手队伍面。
一声轻嘶,数百杀手挥动兵器,悍勇无比的冲了上去。
一字儿排开的甲士整齐划一的举起斩马刀,数百柄斩马刀的刀锋上,一抹元罡幽光闪烁,他们齐齐挥刀,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可怕的裂帛声响。
一刀落下,数百杀手还没能靠近这些甲士,就连人带兵器,连带身上甲胄一并被劈成两片。
又是一队杀手涌上,甲士们再次挥刀,又是数百杀手被斩成了两段。
如此连续冲锋了六波,将近两千名杀手被这些甲士轻松斩杀,有人被劈成两段,一时半会没死,他们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终于忍不住剧痛,发出了凄厉的惨嗥声。
就有杀手当中的高手冲出。
他们同样身披重甲,手持沉重的长兵器如长矛、马槊、重戟、狼牙棒等,悍勇无比的冲向了拦路的甲士。
这些杀手中的高手,显然比那些沉默不语的杀手多了几分自主性。
他们一边大步疾冲,一边大声嘶吼:“清君侧,杀国贼,为我安平州父老报仇雪恨!”
近百名高手,全都是拓脉境的修为,虽然都是拓脉境一二重的实力,他们手中的兵器,也都荡起了淡淡的元罡幽光,兵器挥动时发出的声响,就好像雷鸣一般。
十几名神态淡然的长袍男子齐声轻笑,他们纷纷拔出佩剑,犹如一朵朵流云轻盈的向前飞窜。
剑光飞旋,一道道元罡从剑锋上飞出,凌厉无比的凌空飞斩十几丈,百多名拓脉境的杀手高手措手不及,被凌厉的剑罡凌空斩断,血洒当场。
一名青袍老人手持长剑,手指在剑锋上轻轻一弹,‘嗡’的一声剑鸣冲天而起,声传数里。
“不知道死活的狗东西,夜闯大丞相府,这是诛杀九族的罪名!”
“跪下,投降,给你们一个……”
话没说完,‘嗖’的一声,老人的头颅炸成了粉碎。
第七十六章 熊泰斗
沉闷的‘嗖嗖’声不绝于耳,刚刚还威风八面的十几名大丞相府供奉头颅纷纷炸开,他们甚至没能看清敌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就被击杀当场。
数百甲士齐声惊呼,一名将领猛地举起左拳:“盾!”
甲士反手,从身后擎出了半身高的兽面纹犀牛皮包钢重盾,‘咣’的一下杵在身前。
‘咣、咣、咣’,连续十几声可怕的撞击声不断传来,十几名手持重盾的甲士齐声闷哼,他们持盾的左手剧痛,手腕骨被巨大的力量震得粉碎。
十几面包钢重盾的正中位置,被破开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凹陷。
盾牌表面的犀牛皮寸寸炸碎,凹陷的精钢盾牌四周裂开了无数条头发丝一般的裂痕。
在凹陷的正中,分明是一颗核桃大小的铁弹子。
“呵,大胤朝,也不都是一群废物。”
低沉的声音从杀手大队的身后传来,前两天,半夜闯入乐山修炼的石屋,击杀了乐山十几名心腹下属,却最终又放过了乐山的魁梧汉子,大踏步分开人群,走了上来。
大汉身穿古色斑斓的半身铜甲,右手把玩着几颗铁弹子,左手拎着一个硕大的麻袋,一路累累坠坠的拖拽着行来。
麻袋一头拖在地上,一路摩擦地上的石砖,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
“你们,不要给这些贪官污吏卖命了……我们今天来,是求一个公道……让开路,你们可以活!”
大汉目光如刀,盯着统辖那数百甲士的将领。
将领浑身冷汗不断渗了出来。
刚刚那十几名大丞相府的供奉有多厉害,他是心知肚明,那都是朱崇花了大价钱,好容易从江湖上请来的开经境的高手。
这样的供奉高手,以朱崇的身份地位,以朱崇的阔绰出手,偌大的大丞相府,也拢共就搜罗了不到三十人。
可是今日,却被人杀鸡崽儿一样,直接干掉了一大半!
将领喘着粗气,猛地举起了斩马刀:“乱臣贼子,诸位,随我杀寇……今日若是不死,丞相不会亏待我们!”
数百甲士齐声呐喊,纷纷举起长刀。
刀光如雪,步伐如雷,这些甲士举起重盾,排着军阵,向面前的杀手发动了反冲锋。
“可惜了,都是一条条好汉子啊。”
魁梧大汉摇头,长叹:“罢了,记住我的名字,我是熊泰斗,你们,真可惜了!”
熊泰斗深吸一口气,他身上的肌肉极其诡异的向内猛地塌陷,瞬间他就变成了一具皮包骨的骷髅架子。随后,伴随着悠长的呼吸声,他的肌肉急速的膨胀,他的身高也硬生生拔高了一尺有余。
熊泰斗变成了身高一丈开外的巨汉,浑身肌肉虬结,原本黑漆漆的肌肉表面,隐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犹如蒲扇的右手伸进左手拎着的麻布袋,一巴掌抓出了十几颗铁弹子,随手往头顶一抛。铁弹子飞起几尺高,然后急速坠落,他右手食指急速勾起、飞弹,指尖撞击铁弹子,发出可怕的轰鸣声。
一枚枚铁弹子化为肉眼不可见的残影飞掠,空气中炸开了一团团水缸大小的气爆。
这力道,比刚才他击杀那十几名供奉,还要凌厉数倍。
一面面重盾在震耳欲聋的音爆声中炸碎,铁弹子贯穿了重盾后面的甲士,将他们身上的甲胄连同他们的身体一起撕成了碎片。
一发铁弹子,就能在密集的军阵中轰出一条血肉胡同。
十几发铁弹子,轻松击杀了三四十名甲士。
熊泰斗又伸手抓了一把铁弹子,然后继续飞指弹出,密集的音爆声绵绵不断,身披重甲、手持重盾的甲士们动作迟缓,他们距离熊泰斗还有十几丈距离,就被密密麻麻袭来的铁弹子打得粉身碎骨。
可怕的破空声持续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数百悍勇的甲士悉数战殁。
熊泰斗咧嘴一笑,轻轻摇头:“修为相差太大,人数有什么用呢?嘿,不过是军功罢了!”
说道‘军功’二字,熊泰斗回头,看了看身后聚集起来的,密密麻麻的,面无表情的数千名杀手。
他举起右手,轻轻向前一挥:“清君侧,杀国贼!”
数千杀手好似打了鸡血一样,同时大声嘶吼着‘清君侧’的口号,犹如潮水一样冲进了二重大门,顷刻间将大丞相朱崇平日里会客、宴会的厅堂等彻底摧毁。
熊泰斗行走在最前方。
哪里有人负隅顽抗,他就是一颗铁弹子轰出,将那人轰得支离破碎。
有他的强势轰杀,这一队杀手犹如直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的就连破大丞相府好几进院落,击杀了不知道多少家将护卫、家丁仆役等,径直闯入了后花园中。
后花园里,可以清楚的看到,大丞相府的后门敞开,一队队身披重甲的城防军士兵,正火烧屁股一样狂奔而来,顺着后门闯入了后花园。
一队队杀手聚集在后门附近,正在和奔袭来援的城防军大打出手。
后花园内假山无数,丛林无数,更有大量的溪水池塘等人造景观,地势复杂,而且很多地方曲径通幽,道路很是逼仄。
这种园林结构,平日里会客交友,大家饮酒赏景,那是极风雅的。
但是遇到这种杀手进门,城防军想要攻进来救命的情况,那就尴尬了。
杀手们可以灵活的在假山园林中往来穿梭,从各种不可思议的角落里冒出来,疯狂袭杀来援的城防军。
而身披甲胄,手持各种长兵器的城防军们,他们连组成一个五人的小军阵都难以做到。
面对这些杀手的袭杀,城防军想要闯入后花园,就变得很艰难,很艰难。
尤其是,两架马车燃烧引发的青烟奇香,还在空气中流荡。
这些杀手的个体修为,比起这些城防军战士,也丝毫不弱。
杀手们使用的军械,也都是一般无二的大胤官方制造的军械,杀伤力很是惊人。
此消彼伏之下,城防军的救援行动,就显得颇为狼狈,后花园北大门附近,尸体堆起来有几尺高,但是他们最成功的时候,也仅仅冲进了北大门不到二十丈。
朱崇、白长空等人所在的高楼,整座假山都被上千大丞相府的精锐家将团团围绕。
他们依托假山,组成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在小楼四周,假山之巅,甚至架起了好几座重型的床弩,巨大的箭头死死锁定了假山唯一上下的石阶通道,任何人想要登山,都会受到床弩毫不留情的攒射。
在熊泰斗的带领下,杀手大队蜂拥而至,迅速杀散了后花园里三五成群的家将护卫。
灯笼火把照得四周通明,熊泰斗等人迅速来到了假山下。
在这个距离,居高临下的朱崇等人,可以轻松看清熊泰斗等人的模样,而熊泰斗,也能看清小楼最高处,那一片绚烂的紫色长袍。
“清君侧!杀国贼!”
熊泰斗把玩着一把铁弹子,朝着高楼顶部的朱崇等人嘶声大吼。
“清君侧?”
朱崇背着手,云淡风轻的和身边的同僚们说笑着:“这,应该去杀鱼长乐那老太监才对嘛。”
“杀国贼?”
朱崇笑看着身边同样镇定自若的同僚们:“我们当中,谁是国贼啊?”
白长空等人纷纷抚须微笑。
‘国贼’?
嘿,他们是堂堂君子,怎可能是‘国贼’?
下方,又传来了熊泰斗的吼声:“为安平州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
原本还矜持微笑的一众君子,脸上笑容骤然一僵。
“安平州!”朱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件事情,不是处置好了么?”
站在朱崇身边,生得身长八尺,玉树临风,清雅俊秀,品貌极佳的当朝户部尚书崔无怖摸了摸打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的尺半长须,悠然道:“安平州之事,户部这里处置得妥妥当当,并无一丝一毫的差错。”
一旁的大理寺卿商羊背着双手,淡然道:“大理寺这里,也并无任何手脚留下。丞相是知道的,当年安平州涉事人等,全都被我判了流放西幽州,半路上感染了瘟疫,全都半路病故了。”
朱崇笑了:“那么,这么多人闯进我的大丞相府,喊打喊杀的,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摇摇头,目光扫过身边的一众文教君子,朱崇幽幽道:“现在,他们似乎占了上风。”
熊泰斗一马当先,带着大队杀手,顺着石阶向假山攻了上来。
假山石阶不宽,只有六尺多点。
大丞相府的护卫们,只能一个接一个的,在石阶上排成了长长的队伍进行防御。
熊泰斗向上攀登,同一时间,只能有一个护卫和他接战。
熊泰斗右手把玩着铁弹子,碰到一个护卫,就是一发铁弹子轰出。石阶狭窄,两侧都是造型精美的假山山壁,铁弹子轰出,护卫们无从闪避,只能硬接。
可怕的音爆声不绝于耳。
一个又一个护卫被轰杀当场。
一路势如破竹的,熊泰斗闯到了石阶的顶部。
四周八架床弩同时发出沉闷的爆响,二十四支长矛般大小的精钢弩矢激射而出,狠狠扎在了熊泰斗的身上。
高楼上,一众官员抚掌叫好。
下一瞬间,叫好声戛然而止。
二十四支弩矢命中熊泰斗,伴随着刺耳的金铁撞击声,弩矢扭曲、震荡、反弹,纷纷弹飞了二十几丈远,没有一支弩矢能够破开熊泰斗的皮肤,只能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个芝麻粒大小的白点。
第七十七章 平乱
皇城,南门口。
今日的皇城,守卫比平日更加周密,城墙上悬挂的牛油灯盏比平日里多了数倍不止,城墙上更是站满了禁军将士。
卢旲夹着贾昱,一路狂奔,从大将军府直到了皇城南门口。
在这里,他汇合了刚刚向刑部衙门投递公文的下属,三千苍狼骑,也齐聚他身后。
卢旲一手按着已经死心塌地,放弃挣扎的贾昱,右手举起了黄金斧钺,朝着皇城南门口的一队禁军将士大声呼喝:“本侯卢旲,欲进宫护卫陛下。”
两名站在皇城门前,身披金甲,系着血色披风的禁军将领眉头微微皱起,朝着卢旲身后的三千苍狼骑看了一眼。
一名年纪不过二十岁的禁军将领上前了两步,冷声道:“奉大将军令,今夜……”
沉闷的马蹄声从西边传来,超过一万名重装骑兵骑着高头大马,顺着大街正中的高速驰道狂奔而来。
见到这些骑兵,皇城城墙顶部,传来了一声声弓弦声响。
南门口的禁军士卒们,下意识的挺起了一丈多长的特制长矛,密集的长矛形成了枪阵,对准了奔驰而来的骑兵方向。
贾昱挣扎着从狼王背上直起了身子,他朝着南门口的两名禁军将领挥了挥手,一脸是笑的说道:“两位乐将军,天恩侯是自家人,他听闻,今夜皇城里,太后不是要……那个啥么?”
“天恩侯一番忠心,特意赶来皇城勤王护驾。”
“哎,你们别看我啊,今晚上,我可是奏明了大将军,我留守大将军府,没想着去掺和那档子事情……可是天恩侯,他太忠心了,呜,这不是,着急,就硬拉着我赶过来了么?”
“我胆小,两位乐将军是知道的,我多带点人壮壮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两名青年禁军将领同时笑了起来。
贾昱在场,而且给天恩侯卢旲打了包票,那么,放卢旲进皇城,也就没问题了。
再说了,卢旲手持天子御赐的斧钺,如果真的惹毛了他,这家伙还真有权处置自己兄弟两个。
就在他们要下令开启宫门的时候,卢旲突然回头,朝着不远处的,大丞相府的方向望了过去。
大丞相府内,火光冲天。
不仅如此,鲲鹏坊内,还有上百个火头冉冉升起。
黑色烟柱冲上了天空,和高空乌云连成了一大片。
乌云中,居然有雷霆炸响,一道道电光闪烁,给乌云镀上了一层炫目的光边。
“这,这,这……”
贾昱呆滞的看着火光四起的鲲鹏坊:“这是……走水了?”
卢旲和他身后苍狼骑座下的冰原苍狼同时抬起头,它们的耳朵剧烈的颤抖着,然后不断发出‘呜呜’的鸣叫声。
一股瘆人的杀意从这些座狼身上扩散开来。
卢旲冷笑道:“不是走水,而是有人放火。有杀气,有大队人马在杀人!”
他座下的银毛狼王连续鸣叫了好几声,卢旲点头道:“好得很,居然有上万人在动手?明儿个,我要好好的参镐京令还有兵部衙门、镐京尉府一本,朗朗乾坤,太平盛世,居然有贼人在镐京杀人放火,他们难辞其咎!”
‘铿锵’一声,卢旲拔出腰间佩剑,厉声喝道:“儿郎们,不要让些许贼人惊扰了天子。”
“随我杀敌!”
“贾昱,我持斧钺,命你统辖这一支禁军骑兵,随我讨伐贼人!”
卢旲随手拎起贾昱的脖颈,将瘦小干瘪的他往旁边一丢,一名骑在高头战马上的禁军将领眼明手快,一把捞起了贾昱。
这些禁军从大将军府赶出来的时候,顺便多带了一匹战马。
这将领将贾昱往马鞍上一放,迫不及待的拔出了佩剑,殷切无比的看向了手忙脚乱抱着马脖子的贾昱:“将军?我们……”
贾昱呆了呆,看了看皇城,再看看火光四起的鲲鹏坊,在那将领的大腿上狠踹了一脚:“你们傻的啊?你们说,是去杀人建功呢,还是和女鬼拼命?自己选!”
贾昱横了这将领一眼,威风凛凛的一挥手:“儿郎们,随本将军讨伐乱贼去也!”
上万禁军重骑兵一声唿哨,纷纷挺起长矛,策骑朝着大丞相府的方向冲了过去。
在这些禁军重骑发动冲锋的时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卢旲已经带着三千苍狼骑冲出了两里多地,径直冲到了被大队杀手肆虐的大丞相府门前。
“苍狼骑,杀!”
卢旲左手握着黄金斧钺,右手挥动佩剑,一抹几乎凝成实质的幽蓝色水光在他剑锋上凝聚,伴随着沉闷的浪涛声,一条水桶粗细的幽蓝色水龙从他剑锋上喷薄而出,瞬间横扫前方二十丈的范围。
只是一击,聚集在大丞相府门口,正在和零散赶来的衙役、武侯、城防军士兵们厮杀的数百杀手,被水龙逐个穿透了身躯。
泾阳卢氏沧海劲刚猛霸道,后劲一波接一波,绵绵不绝,极能蓄力、蓄势。
卢旲一击,这些杀手顷刻间受到了上百重潜劲的不断冲击,一波接着一波,一道叠加一道,第一道冲击的潜劲不过两三千斤,顷刻间上百道潜劲叠加,同时爆发开来,这些杀手就同时承受了二三十万斤巨力的猛冲。
数百杀手,同时炸成一片血雾。
卢旲左手挥动黄金斧钺,厉声喝道:“吾乃天恩侯,天子钦赐持斧钺,讨不臣,尔等不许慌乱,随我苍狼骑,结阵厮杀!”
手持黄金斧钺,得天子钦赐持斧钺、讨不臣,在战争时期,卢旲堪称是见官大一级!
这些零碎赶来的武侯、衙役、士卒们,见到卢旲手中光芒闪烁的黄金斧钺,顿时心头一定,一个个大声应诺,迅速跟在了苍狼骑身后。
苍狼骑中分出了十几名低级军官,冲着这些零碎赶来的官府武装发号施令。
身披甲胄的城防军士卒在前方结成方阵攻坚,配发了硬弩的巡街武侯丢下水火棍,手持硬弩,成雁翎阵型用硬弩散射。
而那些衙役们,则是在最后面殿后。
这些衙役比普通百姓也强不到哪里去,打仗杀人也没办法指望他们。
在那些军官的命令下,衙役们拎着铁链、绳索跟在后面,若是有被生擒的敌人,就将他们捆绑俘虏,顺带着救治己方的伤员,倒也能派上用场。
卢旲已经策骑冲进了破碎的大丞相府大门。
他手中长剑挥洒自如,一道道幽蓝色水龙席卷四方,所过之处,一个个杀手纷纷躯体炸碎而亡。
他身后的苍狼骑更是凶狠无比。
他们骑在苍狼背上,抓起几乎和他们身体等长的特制强弓,只要有杀手出现在他们眼里,就是一通惨无人道的箭矢攒射。
这些特制强弓,比禁军配发的弓弩力道还要强出一倍有余,配上特制的破甲箭矢,穿透力无比惊人。
一个个杀手措手不及之下,就被箭雨打得和筛子一般。
好些杀手被箭矢带的向后飞起,‘嘭嘭嘭’,箭矢深深没入墙壁、梁柱,将这些杀手牢牢的钉在了上面。
和列阵冲锋的苍狼骑相比,突入大丞相府中的杀手队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苍狼骑的集群冲击,他们就好像一团散沙,顷刻间就被冲得支离破碎,杀得血流成河。
卢旲丝毫没有延误,他座下的狼王不断‘唷唷’长啸,循着喊杀声最激烈的方向急冲了过去。
就好像一柄利刀,卢旲的苍狼骑从身后,给这些杀手狠狠的捅了一刀。
一路冲杀,卢旲轻轻松松的杀进了后花园,面对后花园复杂的地理地貌,卢旲一声长啸,径直腾空而起,离开了坐骑。
三千苍狼骑也是有样学样,他们纷纷跳下坐骑,任凭三千头体积巨大的苍狼嘶吼着冲进了黑暗中的园林。
黑暗,以及复杂的园林地貌,是这些苍狼绝佳的狩猎环境。
嘶吼声从各处传来,利齿撕裂骨肉的声音不断响起,苍狼的咆哮声迅速掩盖过了四面八方的喊杀声。
后方,沉闷的蹄声传来,一万许禁军重骑兵轰碎了大丞相府的院墙,浩浩荡荡的横推了进来。
卢旲手持长剑,踏着一株株大树向前急速突进。
三千苍狼骑战士在地面结阵,配合默契的一路绞杀沿途伏杀的杀手们。
和那些杀手相比,这些苍狼骑战士个体实力更强大,配合更默契,下手更狠辣无情。
更有三千头苍狼配合,那些杀手的各种埋伏手段,全都成了没用功。
熊泰斗登上假山,被八张床弩攒射的同时,卢旲也已经冲到了小山下方,更是放声长吟:“丞相大人可在山上?本侯卢旲来也,丞相莫慌!”
朱崇的脸抽了抽,俯瞰着山脚下挥剑大杀的露台,冷声道:“莫慌?本相,何曾慌了?”
“这个熊泰斗,谁去斩了他。”
“难不成,还要将这份功劳让给卢旲?真个丢死了人!”
朱崇没好气的低声呵斥着。
高楼的第三层,一名全身长衫如雪,手持利剑的俊美青年凌空跃出,当头一剑带起一点寒星朝着熊泰斗的天灵盖疾刺而下。
“父亲且看我昊剑宫绝技!”
话音未落,剑光距离熊泰斗头顶还有三尺,熊泰斗猛地一拳朝着天空轰出。
一声巨响如雷鸣,剑断,臂折,青年大口吐血,犹如断线的风筝,被一拳轰飞了十几丈外。
朱崇的脸色骤变,嘶声惊呼:“?(pu)儿!”
第七十八章 清净佛印
齐妃被斩杀时,血雾中,数以千计或浓或淡的血色身影同时仰天长嘶。
空中,十几盏红灯笼急速摇晃,皇城西北角,城墙外,大片浓郁的血光冲天而起,隐隐有哭喊声、厮杀声传来,拜鬼母教对杂役的杀戮已经到了尾声。
胤垣、胤骍一左一右抓着卢仚,就好像抓住了个特大号的人参娃娃,唯恐他遁地溜走了。
太后和大将军也目光火热的看着卢仚,那模样,就好像卢仚是他们不小心丢失了几十年的宝贝儿子,恨不得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来。
隐隐,可以听到太后的呢喃声:“好小子,可惜,他定然是不愿意入宫伺候我的了!”
乐武斜了自家姐姐一眼,低声道:“是我,我也不愿意啊!”
卢仚僵立原地,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天知道,齐妃体内,居然有比绿雀浓厚十倍不止的能量。
这股力量山呼海啸般冲击而来,卢仚刚刚又在进无可进的基础上,再次提升了三倍的十二正经,几乎被这股新来的力量冲击得几乎粉碎。
幸好他脑海中凝胶态的神魂灵光玄妙无比,这股庞大异常的能量,被他的神魂灵光急速融合,然后化为点点滴滴清澈水华灌注全身,再一次全方面的提升他的筋骨皮、经络五脏等等。
已经比寻常武修强大数倍的十二正经,再一次膨胀、强壮、变得越发柔韧宽敞。
连带着卢仚的身体机能,也在快速的飙升。
他不是衡量体修,但是此刻他的身躯就好像那些千锤百炼,用尽各种手段折磨肉身,更服用了大量古怪淬体药剂折腾自己的橫炼武者一样,身躯变得强大、强横,进而超凡脱俗。
体型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将近九尺的高度。
或许,稍稍长高了半寸?
这点变化,在四周数千鬼影嘶吼的乱状下,也没人注意到这点微弱的变化。
但是卢仚皮肤下,一条条肌肉、经络、筋腱、血管,强度比之前强横了何止十倍。
他只感觉,体内有一股火山般恐怖的力量蕴藏,只要双臂轻轻一晃,就能轻松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将面前的一切都碾成粉碎。
卢仚想起了,曾经在莱国公府的典籍库中,见到的关于橫炼武修的一些说法。
在大胤立鼎之前,橫炼武修能够达到的最高标准,就是单纯肉体力量,能够有‘九牛二虎一条龙’的力量。
这是世间‘凡人之躯’纯粹肉体之力的极限,极致。
除非成为传说中的那些飞天遁地的神圣存在,否则没人能够拥有超过‘九牛二虎一条龙’的纯粹肉体力量。
当然,在莱国公府的典籍库房中,这种说法,也只是传说了。
随着天地异变,武道凋零,橫炼武修的上限也在不断的滑落。
所谓的一条牛之力,是对比异兽‘移山蛮牛’,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斤纯粹的肉体蛮力!
杀绿雀,肉体机能提升三倍。
杀齐妃,十二正经再强数倍。
卢仚略估估了一下,他此刻的纯粹肉体力量,大概在三牛以上,四牛不到的水准。
和传说中那些顶级的橫炼强者相比,他的力量自然是不值一提。但是在武道凋零的今天,这样的肉体力量堪称绝强。
再面对熊顶天,卢仚有信心一巴掌就能将他镇压,再也不用动用神魂灵光的力量。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元罡奔涌,发出沉闷的浪涛声。
他此刻身躯还在急速蜕变,所以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他抬头看着远处踟蹰不前的血雾,厉声喝道:“此地,乃我大胤武朝皇城,尔等邪祟,焉敢作乱,冒犯天颜?速速跪地求饶,或许还有一丝生路,若是不然……嘿嘿。”
此刻卢仚体内元罡充沛到了极致,他一声大吼,顿时好似一个炸雷,震得方圆数里地面都晃了晃。
胤垣放声大笑,他神气活现的指着那血雾中的人影,朗声道:“我是当今天子,尔等若是有何冤屈,速速跪地,抵上状纸来,我可以为你们主持公道。”
“若是尔等冥顽不明,依仗些许邪祟手段,妄图挑战我大胤天威,休要怪……我的天阳侯,将你们一个个斩尽杀绝,打得你们魂飞魄散,鬼都做不成!”
一番话说出,胤垣只觉得这浑身一个畅快啊!
之前被这些鬼吓得半死,哆哆嗦嗦的不敢吭声,此刻眼看最大的两个鬼头子都被卢仚诛杀了,剩下这些小喽啰,他堂堂嘉佑帝,岂会害怕他们?
帷幕四周,崩溃的禁军、羽林军又匆匆跑了回来,一个个壮着胆子,在帷幕外重新列阵。
一些在之前侥幸逃生的大和尚、老道士,则是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他们精明的挑选了之前有奇光萦绕的佛像和神像,围在附近,大声吟唱起了不知道有用没用的经咒。
其中,隐隐还有几个精明的老和尚在教训自家弟子:“刚刚金光,定然是我佛门大德降世,用大法力降妖除魔……”
立刻有老道士反驳:“简直是一派胡言,我道门也有降妖手段,金光紫气,和刚才那金光没有丝毫不同!尔等贼秃,金箔只好贴你们的佛头上,可不好往自己的脸上贴。”
血雾中,数千鬼影齐声尖啸。
皇城西北,传来的血气血光已经变得稀薄。
十几盏红灯笼剧烈摇晃着,大片血光犹如暴雨一样洒落,血雾中的那些鬼影就变得逐渐浓郁凝实,宛如真正的人体一般。
他们低声的嘶吼着,摇摇晃晃的朝着帷幕的方向一步步逼近,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
刚刚还神气活现的胤垣,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一把紧握住卢仚的手臂,低声道:“卢卿……他们又来了,又来了……你,你赶紧,赶紧的!”
卢仚松开左手,莲花状秘宝的一点点残破粉末就从指缝中漏走。
脑海中,神魂灵光旁,有一枚淡金色的古雅符印缓缓旋转,澄净宁静,更蕴藏了极强的净化邪祟、消融一切负面邪恶之力的奇异威能。
卢仚放出一缕神魂灵光和这符印稍稍一碰。
他就知道了这枚符印的来历。
这是一枚极古之前,真正的佛门大能以秘术凝炼的神通种子,融入那莲花状秘宝中,可临危护主。
只是,后世之人,连武道都凋零如斯,这种神通手段,早就失传不知道多少年了。
早已没人能够正常的激发秘宝的威能,柳梧也只能用自身精血勉强催动这枚符印。
而卢仚,显然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只不过,他以观想图得来的神魂灵光,和这枚符印走的佛门路子,显然不是很顺道。
不过,毕竟是同样超凡的力量,而且卢仚的神魂灵光,似乎比这佛门之力在本源上更强,更直指根本,所以,以神魂灵光催动这枚符印,依旧可行,而且威能绝强。
身体机能的异变逐渐变缓,看着四周不断迫近的血雾,卢仚大踏步向前,带着胤垣、胤骍走出了帷幕。
太后急忙起身,轻笑道:“我等也去看看,看看……卢卿是怎样降妖除魔的。”
随后,她压低了声音:“天子还是格局太小,今夜之功,怎能是区区一个侯爵就能酬功的?何况是,卢卿有如此神通,可谓国朝独一无二的奇葩……阿武,余公公,你们明白?”
乐武和余三斗相互望了一眼,深深点头。
卢仚掌握了降妖除魔、斩杀邪祟的神通手段,不管这手段是怎么来的,他现在是国朝的独一人。
而且十六岁的拓脉境大圆满武道修为,这样的天资天赋,不用高官厚禄笼络到手,真个是睡觉都不安稳的了。
卢仚走出帷幕,看着前方浓厚的血雾,手中长枪一振,顿时大片金光萦绕。
这一次,卢仚直接用脑海中神魂灵光催动符印,造型古雅、古朴的符印光芒大盛,释放出的清净禅光比之前借助莲花状秘宝催生的,又强大了三倍以上。
金光缭绕,长枪好似一支火把,喷出大片金光,照亮了方圆数里之地。
金光所到之处,血雾顷刻崩散,数千条藏在血雾中的鬼影齐齐崩碎,一道道精纯的能量又翻滚而来,被卢仚的神魂灵光急速吸纳。
只是,和齐妃、绿雀相比,这些鬼影身上的能量微乎其微,数千人加在一起,也只堪堪帮急速提升后的卢仚稳固了一下基础,没能造成更大的突破。
卢仚高举着长枪,天子、澜沧王左右‘搀扶’,太后、大将军在身后亦步亦趋的追随,余三斗、鱼长乐,连同一大群高级大太监小心翼翼的环绕四周。
金光耀耀,卢仚带着大队人马,顺着皇城的甬道一路疾走。
所过之处,血雾全部消融,一丝半点阴冷之气都不复存在。
卢仚特意在一些深井的井口照了照,将那深井彻底净化了一遍。一些深井被禅光照耀时,井底有凄厉的哭喊声传来,更有大片黑气翻滚而起,迅速被金光融为无形。
看到这般场景,太后吓得一哆嗦。
她压低声音向身边的余三斗叮嘱:“以后,对宫里要管得紧一些,下面那些心黑手狠的混账们,就算有些宫女、小厮要打死,也不要往深井里塞了!”
深井里三五天淹死一个小太监、小宫女,甚至偶尔有妃子‘投井自尽’,这都是皇城的传统日常。
但是眼看着卢仚如此施为,深井中的异象如此可怖,太后下定决心,要好好整治这种‘歪风陋俗’。
不知不觉的,卢仚就带着大队人马,来到了后花园附近,最偏僻最角落的冷宫门外。
这里是血雾最浓郁的源头。
鬼影摇曳中,今夜的冷宫里,居然还有上万名身穿白衣、白鞋,有些人更是头发雪白、面皮惨白的女子,静静的站在冷宫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等人。
三更半夜的……四周鬼哭连连。
饶是卢仚不断激发清净禅光净化鬼气,见到这些冷宫中的‘居民’,卢仚也激灵灵打了个冷汗,下意识的和胤垣、胤骍同时倒退了两步,退到了太后身边。
卢仚喃喃道:“神通法力,只能净化妖魔鬼怪……但是这人……还请太后明鉴!”
太后看着冷宫中那些小则二十出头,大则七八十岁的女子,沉默片刻,轻轻一挥手:“三斗啊,给她们厚赐盘缠,让她们出宫吧!”
“有家人的,让家人安置。”
“没家人的人,在皇庄里挑上好的庄园,让她们养老……”
第七十九章 大功(求首订~!)
朱崇声嘶力竭的怒吼咆哮。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让人出去击杀熊泰斗,居然是自己年龄最小,平日里最受宠的儿子朱?蹦了出去。
朱?此子,自幼聪颖,有过目不忘之能。
不要说朱家祖传的吃饭本事,他操持得稳稳当当,从小诗词歌赋、道论文章都写得极好。
他在武道上的天赋,更是出挑的好。
六岁修武,十岁培元,在大丞相府无数资源的堆积下,朱?十七岁踏入拓脉境,今年刚刚二十,已经是拓脉六重天的高手。
他更是在两年前,拜了东神州昊剑宫游历镐京的大剑师为师。
短短两年,朱?就将昊剑宫的‘养吾剑’修炼到了极高深的境界,虽然是拓脉境的修为,但是凭借剑技秘术,居然能够像开经境的大高手一样,放出剑芒破空杀人!
如此文武双全的天骄俊彦,朱崇向来是疼爱到了骨子里,在朱氏的年轻一代人中,朱?的地位,也是稳稳的压过了朱钰一头,是朱氏下一代家主之位有力竞争者。
熊泰斗何等凶焰。
眼看朱?跃出,一剑刺向熊泰斗,朱崇心肝骤然一抽,将朱?身边的护卫骂了个狗血淋头,已经在心中裁定了那些护卫满门流放四十万里的严厉惩罚。
眼看朱?被熊泰斗一拳打得吐血飞起,生死不知,朱崇‘啊呀’一声大吼,眼前一黑,差点没昏倒当场。
他声嘶力竭的尖叫了一声‘?儿’,顾不得堂堂大丞相之尊,猛地瞪大眼睛,咬紧牙关,直接从高塔上一跃而下,双手从袖子里拍出,凌空朝着熊泰斗轰了下去。
“子曰,民,不可不学!”
朱崇身在半空,大声呵出了他家老祖圣人游走天下六百年,收徒、授业、解惑、传道时,被那些弟子记载下来,如今已经成为文教至高经典、至高教义的名言。
‘民、不可不学’。
这一句话,蕴藏了莫名的力量,正把玩着铁弹子放声狂笑的熊泰斗只觉脑海微微发晕,他下意识的就要整理衣冠,放下凶器,向高空扑下来的朱崇行礼跪拜。
下一瞬间,一股凶煞之气从心头涌出,冲散了朱崇带给自己的古怪感觉。
熊泰斗大声问候了朱崇的母亲一句,右手十几颗铁弹子激射,撕开空气,激荡震波,一团团白色气爆轰出,铁弹子超出音速,朝着当空落下的朱崇胸膛轰去。
朱崇双眼充血,死死盯着熊泰斗。
“子曰,弟子者,不可忤逆犯上。”
右手轻轻一挥,朱崇保养得和二八小姑娘一样雪白水嫩的手掌上,一抹荧光缭绕。
十几颗铁弹子剧烈震荡,距离朱崇的身体还有十几丈距离,就猛地原地倒旋返回,以比来时更快了一倍有余的速度,劈头盖脸的砸向熊泰斗。
熊泰斗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隔着十几丈远,朱崇的掌力,居然能够让他的铁弹子反弹回来?
熊泰斗大吼,他同样走的橫炼路子,身法速度是他的缺陷。
十几颗铁弹子落下,熊泰斗来不及闪避,铁弹子重重打在他的身上,打得他上半身的黄铜甲胄火星四溅,打得他胳膊腿‘铛铛’作响。
自闯入大丞相府以来,就势如破竹,只有向前,从未后退的熊泰斗,终于被自己发出的铁弹子打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魁梧的身形踉跄着,黑漆漆的面皮上满是惊愕之色。
“嘿,嘿,嘿,大胤的武勋,都成了一群大肥猪,反而你们这些‘文教’弟子,一个个武道修为高得离谱……你们,这是要反了天啊!”
朱崇凌空,一掌按下。
熊泰斗一拳朝着天空轰出,就听‘嘭’的一声巨响,熊泰斗的身体晃了晃,朱崇则是闷哼一声,身体倒弹三丈多高,轻飘飘的向后飘了十几丈,双足落地,落在了大口吐血的朱?身边。
朱崇顾不得熊泰斗,他蹲下身,双手急速在朱?身上检视了一番。
右臂折成了三段,右肩胛骨破裂,右侧肋骨断了三根,落地时,左侧身体着地,被一块假山奇石硌断了左脚脚踝。
除此之外,五脏六腑都被巨力震荡,有内出血,很严重。
朱崇面皮泛白,急忙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紫色玉瓶,掏出三颗黄豆大小、辛辣刺鼻的丹丸,迅速塞进了朱?的嘴里。
高塔之上,白长空等人俯瞰着朱崇的一溜动作。
白长空轻声道:“丞相修为,果然强大莫测……诸位可知,?公子今夜怎会在此?平日里,?公子可是最不耐烦和我等老朽呱噪的。”
一众紫袍重臣纷纷摇头。
他们是来大丞相府看皇城里‘抓鬼’的热闹的,至于朱?为什么会在这里,谁知道呢?
熊泰斗大笑着,他看着忙着救治宝贝儿子的朱崇,大踏步的冲了过去:“清君侧,杀国贼,身穿紫袍?你就是大国贼!”
熊泰斗丢下了手上累赘的大麻布袋,急速逼近朱崇。
高塔中,几名大丞相府的供奉飞身而出,他们手持兵器,相互配合迎向了熊泰斗。
假山石阶小径中,十几道魁梧的人影冲了出来。
这些人尽是身高八尺开外的大汉,一个个肌肉虬结,满脸都是凶横的煞气。他们冲上假山山顶,看着高塔中冲出的大丞相府供奉,同时吼了一声‘打’!
尖锐的破空声响起,数十柄沉重的,特制、加重、加厚的飞刀,每一柄都有三斤多重的重型飞刀,而且是淬了剧毒,带着诡异的蓝绿色幽光的飞刀破空飞去,乱杂杂轰向了这些供奉。
几名供奉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熊泰斗身上,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闯入大丞相府的杀手中,居然还有修为如此可怕的高手存在。
这十几条冲上假山山顶的大汉,单纯他们出手的力道来看,他们的实力就不弱于刚刚开经的大高手。
这些供奉也仅仅是这样的修为,面对十几个大汉的突兀袭击,他们只能全力自保。
密集的飞刀席卷而来,几名供奉手忙脚乱的闪避。
熊泰斗大笑着从几名供奉身边闯了过去,飞起一脚,大脚丫子直踏朱崇的脑袋。
“管你是谁,给我死来!”熊泰斗狂笑。
沉闷的波涛声突然响起,而且一下子就在所有人的耳朵边炸开,一时间,就好像有数十条巨龙在耳朵边嘶吼,在兴风作浪,所有人都被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腾空而起,大脚丫子向前踩踏的熊泰斗身边,三条幽蓝色的水龙急速迫近,带着恐怖的力道,带着凌厉的锋芒,摇头摆尾的绞杀了上来。
熊泰斗咒骂了一声,他双手向下一拍,掌心上喷出一团气爆,硬生生将庞大的身体强行腾空三尺,三条水龙紧贴着他的身体擦了过去,血水四溅,熊泰斗就连床弩都无法破开的身体,硬生生被撕开了三条浅浅的血口子。
“暗箭伤人,无耻!”熊泰斗人还在半空,就已经破口大骂。
“军阵厮杀,哪里有什么无耻不无耻?当本侯是尔等江湖歹人,讲究什么江湖规矩么?”
卢旲犹如鬼魅一样出现在熊泰斗身边,他每说一个字,就在熊泰斗身上轰上三拳,每一拳都幽蓝色的水波缭绕,蕴藏了无比强横的潜劲。
一句话说完,卢旲已经在熊泰斗身上连轰了数十拳,沧海劲蓄力的特性轰然爆发,数十拳的力道一拳接一拳、一拳叠加一拳,顷刻间叠加到了极其可怕的程度。
一声巨响,熊泰斗庞大的身躯被轰飞数十丈,大口吐血的他直接从假山顶上飞出,手脚乱舞的从百丈高的假山上坠落地面。
熊泰斗人还在半空中,他凄厉的吼声已经响彻四野:“风紧,扯呼,这厮爪子硬的很!”
刚刚冲上假山山顶,朝着几位供奉投掷了一批飞刀的大汉们打了个激灵,一个个转身就走。
唯有那些杀手一个个高呼着‘清君侧’的口号,悍不畏死的继续向着假山冲锋。
但是四下里,苍狼骑已经完成了合围,他们连同三千苍狼坐骑一起,有序不乱的,以极高的效率绞杀这些侵入大丞相府的杀手。
私下里惨嗥声不绝于耳。
朱崇双手麻利的为自己的宝贝儿子接骨,百忙中,他抬起头来,死死的盯了一眼卢旲:“天恩侯?杀了那厮,本相欠你一个人情!”
堂堂大胤朝大丞相,就连‘欠一个人情’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可见朱?挨揍,让他有多么的愤怒,对熊泰斗又有多么的恨之入骨。
卢旲颔首微笑:“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深吸一口气,卢旲腾空而起,犹如一块大石头,直接跳下了假山。
‘叮叮’几声,那是卢旲用佩剑劈砍假山,不断的借力削减下落的冲击力,如此十几次借力后,卢旲落地,朝着刚刚站起身来的熊泰斗杀了过去。
熊泰斗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他被卢旲重拳从假山顶上砸下来,百忙中也伸手在假山上借力削减了坠落的速度。
但是,他依旧是摔了一下狠的。
四周的杀手、苍狼骑、大丞相府的护卫们,都听到了熊泰斗从高处砸落的那一声闷响。
所以,熊泰斗眼下这模样,伤势很重,很重,不仅是口吐鲜血,鼻子、耳朵里,也不断有血水渗出。
“朝廷鹰犬。”熊泰斗朝着卢旲怒骂了一声,然后转身,撒开大长腿就逃。
熊泰斗的身法不怎么样,但是他毕竟力量极大,单纯的直线速度快得吓人。
就听‘唰’的一声,熊泰斗撞碎了拦路的数十名大丞相府护卫,三两下就冲出了府邸,没入了外面的黑暗中。
卢旲冷笑一声,循着熊泰斗逃跑的方向就追了上去。
假山顶上,还能听到朱崇的怒吼声:“谁能杀了那厮,记大功……若是能生擒活捉,本相保你富贵前程!”
第八十章 师兄弟(求订阅!)
鲲鹏坊一片混乱。
火光,浓烟,摇曳的救火的人影,到处乱跑的民众、军士。
黑暗中,熊泰斗落地无声的在黑漆漆的小巷里急速奔跑。他冲出大丞相府的时候,他就不再吐血,而且神态无比的轻松,步伐轻快犹如郊游漫步一般。
鲲鹏坊的最东侧,比邻运河的军用驰道旁,熊泰斗停下脚步,侧耳向四周聆听了一阵,笑着站定了身形。
卢旲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窜出,镇定的站在了熊泰斗身前三丈处。
两人对视了一阵,熊泰斗咧了咧嘴,带着一丝不情愿,朝着卢旲拱了拱手:“师兄!”
卢旲等到熊泰斗行礼过了,他才微笑点头,还了一礼:“不敢,您比我入门早这么多年,应该我称您一句师兄才是。”
熊泰斗一脸郁闷的看着卢旲:“可不敢,宗门戒律森严,你是内门真传,我是外门护法,谁敢乱了规矩,啧啧……”
摇摇头,熊泰斗摸了摸身上刚才被卢旲重拳轰击的部位,咧嘴笑道:“不错,泾阳卢氏镇族沧海劲,嘿嘿,倒还有几分力道,居然打疼了我!”
卢旲将手中佩剑归鞘,看着熊泰斗悠然道:“我只用了三成劲,您呢?”
熊泰斗大眼珠一翻,怪笑道:“你猜?”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眼,卢旲朝熊泰斗挥了挥手:“那么,就此别过,后续安平州那边,就有劳了。那可要打几场硬仗,才能将事情决定下来。”
熊泰斗轻轻拍了拍胸膛,满不在乎的说道:“放心吧,不会出错。在镐京,除了那些没-鸟-用的所谓死士,我们真正的实力,连半分都没使出。”
“你等着看热闹吧,安平州……呵呵,以大胤朝堂如今的德行,谁敢领军过去,我不把他们的蛋黄打出来,我就是他孙子。嘿嘿……对了!”
熊泰斗突然深吸一口气,向前逼近了两步,一对大眼虎视眈眈盯着卢旲。
卢旲握紧双拳,警惕的看着突然绷紧了身体的熊泰斗:“怎的?有甚变故?”
熊泰斗伸手指了指卢旲,沉声道:“这件事情,两天前我就想亲自处置,但是,今夜大事在即,宗门戒律森严,我不敢造次,所以放纵了两天。”
“你有个侄儿,叫做卢仚的。”
卢旲眯了眯眼睛,他沉声道:“卢仚,没错,那是我的侄儿……他不可能和你结怨吧?”
熊泰斗一脸古怪的看着卢旲:“你那侄儿,十六岁,拓脉境,这样的天资……你如果要保他,我们就要做过一场了。我唯一的侄孙,镐京熊氏武馆的当代馆主,熊顶天,应该是死在他手上了。”
“除了熊顶天,还有我的几个外门弟子,也都死得干干净净!”
“我盘算了许久,这件事情,只可能是卢仚做下的。”
卢旲目光深沉的盯着熊泰斗:“你要杀他?”
熊泰斗将脑袋左右晃了晃,颈椎骨发出一连串沉闷的响声:“你要不要保他?唔,你不会真以为,我在宗门一甲子的苦功,都是喂了狗吧?你应该,不是我对手。”
卢旲手指轻轻扣动佩剑的剑柄。
他皱着眉头,很认真的思忖了好一阵子,这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论起来,他虽然是我侄儿,但是往年并不亲近。”
“他虽然挂在我天恩侯府这一脉的族谱上,但是当年天恩侯府从莱国公府分出来的时候,其实按照血脉疏近,他应该留在莱国公府才对。”
“但是呢,莱国公府长房,某位老爷的大侄儿,顶了他祖父留下的羽林中郎的世职。恰恰我立功封侯,按照国朝规矩,我不能继续和莱国公府厮混在一块,所以两家分家,就将卢仚分给到了我天恩侯府一脉。”
“如此一来,卢仚他既然是我天恩侯府的人,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去莱国公府,要回他祖父的那羽林中郎的世职了。”
“嚇,天子近臣,统兵三万余,在羽林军中,那也是绝对的高级将领,而且常年陪伴天子身边,随时都有可能一步登天的,镐京城内一等一的好职位啊!”
卢旲轻蔑的一笑,摇头道:“堂堂国公府,这么欺负一个小娃娃,啧!”
熊泰斗一脑壳雾水的看着卢旲:“你到底想要说啥?我是个粗人,不习惯这么弯弯绕的。”
卢旲双手抱在胸前。
熊泰斗看到卢旲这般模样,他顿时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下——卢旲的这姿势,很不好发力突袭,应该是代表了他对熊泰斗的善意。
“我之所以说这么多,是要说服我自己,放纵你去杀死卢仚。”
卢旲冷然道:“毕竟,无论他本来应该是在哪里,他姓卢,他在血脉上,是我的侄儿辈,他如今的名字,更是在我天恩侯府卢氏族人的族谱上。”
“你要杀他,就是打我的脸。”
熊泰斗目光有点散乱,他盯着卢旲,嘶声道:“那么,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卢旲抬头看天,天空乌云密布。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我说过,他本来,不该是我天恩侯府的人……唔,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还被他爹卢旵揍过。”
“我还在族学读书习武的时候,大家放学后赌钱耍子,我想要赖一个同族兄弟两吊钱,区区两百个铜钱的账……结果,卢旵将我暴揍了一顿。”
“又后来,我读书不进,早早的进了羽林军。”
“因为年少无知,触犯了军纪,他祖父卢貅,令人将我重责二十军棍。”
“一点亲戚的情面都没有。所以……”
卢旲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的晃了晃脑袋。
他放开双臂,目光深沉的看着熊泰斗,语气幽幽的说道:“我想要说服自己,说卢仚并不是我亲儿子,也不是我太过亲近的侄儿。他爹,打过我,他祖父,打过我。”
“但是呢,我年轻时,家境不好,非常不好。我这一房人,在泾阳卢氏,算是垫底的那种破落户。”
“我重病了,卢旵掏钱给我买过药。”
“在羽林军,卢貅亲自传我枪法,更从他薪金中,拿了钱,为我采购练功的药物。”
“我记得很清楚,貅伯父那时候说过——莱国公府一脉,是一代不如一代了,难得有我这么一个还愿意流血流汗苦修武道的种子。”
“其实我没想过什么狗-屁-的卢氏的基业,卢氏的荣光之类。”
“我只是穷困极了,拼命想要博一个前程而已。”
“可是我读书不进,不会经商,更不可能有举孝廉当官的机会。我除了一条烂命,投身军伍拼一个前程,我还能怎样呢?”
“虽然有我自己的造化在,但是必须要承认,是貅伯父帮我在羽林军中站稳了脚跟。”
“甚至,你知道么?我娶我现今的夫人,那份彩礼钱,都是卢旵掏空了私房钱借给我的。”
熊泰斗的脸色又变得凶狠无比,他恶狠狠的盯着卢旲:“所以,你不答应?”
卢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声恐怖的海涛拍岸声从他体内响起,他的皮肤变成了淡淡的暗金色,眉心一枚金刚印浮现,身体骤然拔高了一尺有余。
他朝着熊泰斗冷笑:“丢你-老-母,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谋算我卢旲的族人?”
“我是内门真传。”
“你是外门护法!”
“老子亲传师尊比你师尊身份高出百倍,老子身份比你身份尊贵百倍,老子是大胤天恩侯,统辖北界城数百万精兵强将,你就是一个荒野散人!”
“你和我谈条件?”
不容熊泰斗回过神来,卢旲伸出长臂,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犹如大人摔婴儿一般,将他举过头顶,一把拍在了用三尺厚巨石板铺成的军用驰道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重拳砸了下去。
‘轰、轰、轰’,地面微微颤抖着。
熊泰斗被床弩攒射都丝毫无伤的身躯,被卢旲三两拳就打得骨骼爆响,起码断了七八根骨头。他半边面门塌陷了下去,嘴里不断有血水喷了出来。
卢旲一通重拳打得熊泰斗毫无还手之力,硬生生将他打得浑身酸软,瘫倒在地动弹不得。
轻轻拍了拍衣衫,卢旲俯瞰着倒在地上,一脸惊骇的熊泰斗,悠然道:“六十年苦修?嗯?就这点玩意儿?难怪你只能是外门护法,而我才是内门真传!这人跟人,真是不能比的!”
“喏,滚回安平州,按照宗门计划发动。”
“宗门戒律森严,你若是敢坏了宗门的布置,小心你的皮!”
“还有,我在镐京城,就不许你对卢仚以大欺小……在镐京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熊泰斗怒极盯着卢旲:“不许我以大欺小?那,我的弟子辈呢?”
卢旲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既然是卢仚杀了你的晚辈,那么你的弟子辈出手报复,只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不过,你欠我一个人情,记住了!我允许你的弟子用光明正大的手段找卢仚报复,你欠了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熊泰斗气急败坏的看着卢旲,又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挨了一顿毒打,骨头断了七八根,居然还要欠人家一个人情?
可是……
想到卢旲恐怖的重拳,熊泰斗就一阵头皮发麻,完全灭了任何与他争执的勇气。
门内真传啊!
真不是他这种外门护法能够相提并论的。
“就这么说定了。安平州的事情,定然万无一失。”熊泰斗强忍着骨折剧痛,站起身来,走到运河边,一脚在运河上踏破了一个大窟窿,在冰窟窿旁用力吐了几口血水。
第八十一章 大朝会(求订阅!)
熊泰斗遁逃,鲲鹏坊的骚乱,告一段落。
血流成河,尸横遍地,大火已经熄灭,黑烟直冲高空。
侥幸的是,遭灾最重的,是大丞相府,鲲鹏坊的普通百姓,倒是没多少受牵连的。
离天亮还有大概两个时辰,莱国公府,卢昱正在自己书房旁的小暖阁里呼呼大睡。
前两天,他专门跑去天恩侯府,向胡夫人狠狠的告了一状,在卢仚的事情上,两人取得了共识。
胡夫人赌咒发誓,要把卢仚踢出族谱,赶出宗族。
卢昱自诩是一个‘风轻云淡’、‘万事不挂心上’的‘优雅读书人’,胡夫人答应了这件事情,他就将其丢开脑后,优哉游哉回到公府。
看看书,写写字,门下高薪聘用的清客,还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了几件罕见的古瓷,一群人凑在一起,为了这几件古瓷,专门开了一个品鉴文会,整整热闹了一天,又喝了很多酒。
镐京皇城方向,城墙顶端,一排一百零八座高耸的哨塔顶部,一盏盏牛油大灯亮起,一面面打磨得雪亮的水晶大镜子,将灯火反射上了天空。
一百零八根水缸粗细的光柱直冲高空,在空中乌云层里,漾成了一片夺目的光斑。
莱国公府值夜的岗哨里,一名打着呵欠的家将朝着皇城方向看了一眼,猛不丁看到那一排在夜色中光华灿烂的光柱,他哆嗦了一下,急忙伸出手指急速的数了起来。
刚刚数了十几根,高亢的钟鸣声从皇城方向传来。
钟鸣声中,更混杂着清脆的、急促的玉磬鸣叫声。
家将一哆嗦,直接从高高的哨楼上跳了下来,大声的嚷嚷起来:“来人啊,来人啊,通知公爷,赶紧备上大朝服……朝堂急召,大朝会,大朝会,耽误不得,不敢耽误,迟到一刻钟,就要贬一级爵位哩!”
一小会的功夫,熟睡的卢昱就被侍女硬生生换上了整套的冕服,一条冰冻的毛巾在他脸上揉搓了两把,将他冻得惨叫惊醒。
随后,手无缚鸡之力,连骑马都会平地里摔下来的他,被塞进了一顶小小的暖轿,两名半步开经境的家将首领一前一后扛起轿子,撒丫子冲出公府大门,就往皇城的方向跑去。
两名家将首领身后,上百名家将骑着快马,紧紧跟上。
小半个安乐坊都是一片混乱,一个个有资格上朝的勋贵、官员火烧屁股一样蹦起,用最快的速度穿上朝服,气喘吁吁的全速赶向皇城。
大队大队的护卫簇拥着自家主子,犹如一条条小溪,在大街上汇聚,然后顺着街道正中的驰道全速奔驰,呼啸着跨过运河上的石桥。
卢昱浑身瘫软的坐在轿子里,两只手死死抓着扶手,饶是两个家将首领已经极力稳住身形,轿子依旧显得颠簸,上上下下的差点没把他的五脏六腑给颠了出来。
“夭寿哦……这还没到正月十五大朝会的日子……这是做什么?”卢昱哀嚎一声,差点没哭了出来:“一点准备都没有,怎能这么临时、匆忙的?”
按照大胤立国时,太祖定下的规矩,一旦皇城点起一百零八根烽火柱,一旦同时敲响金钟玉磬,就代表国朝有急事,召集镐京所有勋贵、以及有资格上朝的官员,齐聚皇城。
烽火柱亮起,一个时辰内,那些普通官员也就罢了,一旦迟到,不过是罚俸。
但是勋贵们,迟到一次,爵位降一级,绝无道理可言。
但是,卢昱想哭!
大胤刚建国那功夫,首代莱国公,那可是辟穴境之上的修为,有大神通,有非凡力,他无论在镐京城内的哪一个角落,一旦烽火柱亮起,他都能在一盏茶时间内赶到皇城。
而如今的卢昱……
你就算放一百条恶狗在他身后追着咬,他一个时辰能跑出十里地就很不错了。
“变法,变法,一定要变法……时移世易,祖宗之法,不可不变,一定要变法,起码这大朝会的规矩,要改改,要改改,一个时辰,怎么足够啊?”
卢昱欲哭无泪的从轿子窗口探出头去,嘶声吼道:“缓缓行,缓缓行……我们公府离皇城最近,我们急什么?我们急什么?啊,走慢点!”
话音未落,迎面冷风一吹,昨夜的酒意残留,卢昱心里一阵烦闷,张开嘴就吐了出来。
‘哇偶’……
卢昱吐得酣畅淋漓。
他前后左右的几支勋贵队伍里,几顶小轿子中,同样传来了狼狈的呕吐声。
卢昱痛苦的掐着自己的脖子,这一刻,他完全成了力导变法的法宗大贤公羊垚的虔诚拥趸,一定要变法,能够变掉这大朝会迟到就削爵位的‘恶法’,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扩脉境巅峰的武道高手,六个时辰可奔走五千里。
两个家将首领都是半步开经境的好手,奔跑速度更是极快,而且他们平日里就是重点修炼轻身之法的‘专门人才’。
将骑马狂奔的护卫丢下了老大一截路,只用了一刻钟功夫,在尽量保证轿子平稳的情况下,卢昱终于来到了皇城的南门口。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了轿子,卢昱气喘吁吁的拍打着胸口,接过护卫首领递过来的一个温热的小茶壶,忙不迭的灌了几口香茶。
看了看左右,已经有一批家住武胤坊、鲲鹏坊的官员赶到了南门口。
卢昱轻咳一声,他看了看站在一旁,自成一个小圈子的一群勋贵,又看了看另外一旁,和勋贵泾渭分明的几个文官小圈子。
他犹豫了一下,本想仗着白长空曾经亲自登门的关系,混进文官群里打个招呼。
但是刚刚抬脚,他毕竟心虚,干笑了几声,还是一头扎进了勋贵的圈子里面,很热络的朝着一群公侯显贵拱手招呼:“诸位,新年好啊。”
一群睡眼惺忪的勋贵勉强提起精神,打着呵欠和卢昱相互行礼。
他们相互询问、打探了一番,发现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召集臣子们召开大朝会——按理说,正月十五就没两天了,那天是肯定有个大朝会的。
而大胤朝堂,平日里没事,一般的政务,那些行政官员私下里觐见太后、天子,弄个小朝会,事情也就糊弄过去了。
他们这些勋贵,也就是每个季度第一个月的十五号的大朝会上,才会意思意思和太后、天子见个面。毕竟,他们极少有人在朝堂中有实质,他们没事情,干嘛辛辛苦苦赶来上朝?
“今天这朝会,不对劲,有大事。”一名昨夜过于亢奋,睡不着,带着年前新纳的小妾登高望远的侯爵压低了声音:“昨夜,隔着运河,我看到鲲鹏坊有大火,有喊杀声……啧!”
一众勋贵顿时兴奋起来,他们同时看向了站在远处的那些面色阴郁的文臣。
“可惜了,怎么没烧死几个?”一名公爵古怪的笑了起来:“不过,鲲鹏坊起了大火?呵呵,这可不是前两天四极坊的大火能比的哦!”
眨巴了一下眼睛,这公爵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打磨得薄如纸、明如镜、光洁照人的,一尺见方的白鹿皮,朝着不远处站着的一个红袍太监招了招手。
这四四方方的白鹿皮上,有大胤的天子印玺,有大胤少府令的官印,更雕刻了华丽的花纹,正中是一行数字——‘值十万钱’!
这是嘉佑帝胤垣,私下里不走朝堂渠道,而是由皇家私库少府库,以及他的九曲苑私库发行的‘白鹿钱’,大小一般无二的白鹿皮上,烙印了‘值十万钱’、‘值百万钱’、‘值千万钱’等面额,以皇家、天子的信誉担保!
在大胤的某些圈子、某些渠道里,‘白鹿钱’极其好用。
比如现在你给某位公公好处,一张薄薄的白鹿皮,轻轻松松塞进袖子,这十万钱、百万钱、千万钱就到手了。
但是如果你要给金子、银子,甚至是铜钱!
就问吧,百万钱的铜钱,重达几千斤,你怎么当面给公公好处啊?就算是金子、银子,那也是老累赘的一大堆呢。
红袍太监极熟练的将白鹿钱卷成了一个小卷,满脸微笑,不着声色的将其纳入了袖子里。
随后,在一群勋贵大爷的询问下,他麻利的,详详细细的将昨夜鲲鹏坊的事情说了遍。
卢昱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
“啊,卢旲那厮,又立功了么?呵!我泾阳卢氏以后是要书香传家的,这打打杀杀的,算什么?真是教坏了后生晚辈!”
又摇摇头,卢昱朝着身边一群世交勋贵笑道:“不过,鲲鹏坊居然有乱军侵入?这事情,值得开大朝会了。嘿,也不知道这镐京令、鲲鹏坊令,还有其他几个衙门,该怎么交待。”
一群勋贵就很快意的笑了起来。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着文官们倒霉,虽然和自己无关,但是心中也蛮舒坦。
渐渐地,南门口的官员们越来越多。
一声闷响,皇城南门口缓缓开启,一名紫袍老太监慢悠悠走了出来,朝着勋贵们招了招手:“哎,时辰差不多了,从这儿到扶摇殿,还有些距离呢?诸位大人,请早了。”
大队大队身穿青衣的小太监排着队伍,扛着滑竿,从老太监的身后涌了出来。
卢昱等勋贵就昂首挺胸的迎了上去,掏出一张张白鹿钱递给了那些小太监,优哉游哉的坐上了滑竿,让小太监们抬着他们,一溜小跑的顺着皇城南门后的驰道,直奔三重宫门后,离这里足足有将近二十里地的扶摇殿而去。
一旁的文官们齐齐‘呸’了一声,又是羡慕又是恼恨的,排着整齐的队伍,在那些太监的指挥下,撒开腿,辛辛苦苦向前行进。
小太监们步伐轻快,也都有一定修为在身,区区二十里地,他们只用了一刻钟功夫。
卢仚从滑竿上走了下来,气定神闲的拍了拍身上袍服。
然后,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扶摇殿宏伟的基台下,正和身边几个老太监说笑的卢仚。
第八十二章 大朝会(2)(求订阅)
大胤皇城,核心处是鲲鹏宫。
鲲鹏宫,是大胤天子朝会、宫宴、接待外国使臣、接见四方诸侯的大礼之所。
鲲鹏宫的核心,就是扶摇殿。
这是大胤天子召集群臣,举办大朝会,商议国朝大事的正殿。
扶摇殿的基台,取‘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九重天’的蕴意,基台自下而上高九层,每一层都高有九丈,最下方的一层基台呈四方形,边长也是九里。
而九重基台最上方的扶摇殿,通体青黑,重檐拱斗,体积极其庞大,宛如一头巨兽匍匐在高处,俯瞰下方芸芸众生。
如此巨大的一座扶摇殿,卢仚站在基台最下方的台阶上,正和当面的司宝监总管太监、兵仗监总管太监等几个实权太监套近乎。
昨夜清剿女鬼,卢仚的神通本领,几个老太监都是见识过的。
他们也都是太后、天子的心腹近臣,知晓卢仚一定是一步登天的贵人,所以卢仚对他们态度恭谨,他们也都喜笑颜开的和卢仚攀交情。
双方正说得入港,气冲冲的卢昱就一溜小跑的窜了过来,指着卢仚的鼻子就是一通破口大骂。
什么‘没福气的破落种子’、‘不知道好歹的小狗种’、‘给泾阳卢氏丢脸的不肖子’等等,在卢仚、几个老太监一脸的惊愕中,卢昱‘哗啦啦’的狂喷了许久。
“好了,卢仚,你也不用做我们泾阳卢氏的人了。”
“我已经和天恩侯夫人说好了,你,你父亲,你祖父,你曾祖父,你们这一支的四代人,全都被踢出族谱,你们以后,就不是泾阳卢氏的族人了。”
“回去,你找好仵作工匠,将你的曾祖父的骨骸,从祖坟里迁出来吧。”
“还有,你祖父,他是在战场上战殁的,没有尸骨,祖坟里的衣冠墓,你也将他迁走,随便找个山沟沟里埋了就是。”
“真正是气死我也。”
“你这个忤逆的贱种,放着白家小姐这天作的金玉良缘你不要,你自甘堕落,你加入阉党!”
“咱家,咱家兄弟们,把你怎么的了啊?”卢昱训卢仚,几个老太监不知所措,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
但是当着这些老太监的面,训斥卢仚是‘阉党’?
几个老太监,可就不爱听了。
司宝监总管‘咯咯’笑着,迈下台阶,挡在了卢仚面前,‘啪’的一巴掌将卢昱指着卢仚鼻子的手掌拨拉开:“莱国公,你说说看,咱家把你怎么了啊?”
卢昱看看几个目光如刀,恶狠狠盯着自己的老太监,他心头一抽,浑身骤然一冷。
他,可没胆量和这些内廷总管们放对。
他张了张嘴,‘啊’了几声,硬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另外一名身穿紫袍,胸口盘着一条独角大守宫,脊背上有九颗血色星星的老太监‘咯咯’笑着,一步一摇晃,犹如刚下蛋的老母鸡一样,笑着、摇摆着走到了卢昱身边。
“莱国公啊,咱家以后,和您多多亲近亲近……年前十一月九号,您家的总管强买银麦坊两百亩上好水田,逼死了善良老农三家,共计老小二十三口。”
卢昱急忙摇头:“我没有。”
“年前十一月十七号,你家的主管强买良民家少女三人,将其父兄腿脚打断,人家告状去了民安坊令衙门,被你家一张名帖,硬生生将案子给消掉了。”
卢昱瞪大眼睛:“我没有!”
“年前十二月一号,太祖忌辰,按律,所有勋贵、官员,当在家沐浴、斋戒、为太祖上香祈福……你那天晚上,去‘燕雀楼’,和两个红牌姑娘鏖战。”
卢昱面皮惨白:“我,绝对没有!”
老太监阴恻恻笑着,手指在卢昱的胸口狠狠的戳了又戳:“您说没有,就没有呗。我们这群可怜的奴婢,又能把您怎么样呢?可是卢仚大人,是天子的人,您当着我们这群天子的奴婢,如此放肆的侮辱天子近臣……”
卢仚笑呵呵的朝着老太监摆了摆手:“老马,老马,自家伯父,骂就骂了嘛,多大回事?不过,您说得对,我是天子近臣,骂我就是骂天子啊!”
“我家伯父在守宫监的黑档多不多啊?”卢仚当着卢昱,笑问老太监。
姓马的老太监笑得极其和善:“不多,不多,比起其他的勋贵,略少了些,也就只有二十几斤而已。”
记载了各种违法违规之事的黑档案,居然有二十几斤重?
守宫监的本职,就是监视勋贵,监视官员,给他们记黑档案,需要的时候,就罗织罪名将他们定罪下狱,削减爵位,甚至是抄家流放,乃至满门抄斩!
卢昱看着卢仚身上的红袍,看着他胸口的大守宫纹,突然想起来,卢仚如今是什么身份了。
冷汗一下子就从他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如果是开国莱国公在,哪个守宫监的太监敢这么对他说话,早就被一巴掌拍倒在地,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但是如今的莱国公府……现今的莱国公卢昱嘛!
卢昱的腰微微弯曲了些,他哆嗦道:“那些事情,绝对是无中生有,我莱国公府,那是书香之家,怎可能作出那种夺人田地、强购民女,甚至是大不敬的事情?”
“一千贯,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卢仚笑看着卢昱:“今天这事情,今天,就这么算了……以后,我们慢慢算。呵,迁我祖坟?”
卢仚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极狠厉的杀意。
前世今生,动人祖坟,那都是不死不休的深仇血恨,卢仚笑语殷殷的看着卢昱,一双眼珠充血,一如被重创的野兽,浑身都弥漫着一股子嗜血的冲动。
如果卢仚仅仅是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他已经拔刀将卢昱斩杀当场!
“莱国公,要迁坟,也可以,等我忙过这两天,我再去……不过,小子家境贫寒,这一应劳务费,还请您给提前支付了。”卢仚左手按在佩刀刀柄上,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不然,万一小子迁坟之时,不小心破了公府祖坟的风水……呵呵!”
卢昱瞪大眼睛,看着卢仚怒道:“你敢?”
卢仚压低了声音,满脸是笑的说道:“你猜?我,阉党,我都不要脸了,你猜我敢不敢?”
一旁的老太监们‘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一个个笑得无比的开心,无比的灿烂。
卢仚此刻的这股子狠劲,这股子煞气,很合他们的胃口。
对嘛,就是要对这些勋贵、官员们狠辣一些,才是守宫监的人,才是天子近臣,才是他们这群‘阉党’的自家人嘛!
稳重的步伐声传来。
白长空以及几名身穿紫袍,气度从容的朝堂大员朝这边行了过来。
“莱国公,你在这里。”白长空朝着卢昱招了招手,满脸是笑的说道:“正月十五之后,翠微峰,今年的第一期采薇评,老夫有意请你做书记官,你可能屈尊啊?”
被卢仚几句话吓得不敢出声的卢昱顿时狂喜。
他几乎是手舞足蹈的抛开卢仚,窜到了白长空面前,向白长空深深的作揖行礼,脑袋都几乎碰到了地面上去。
一旁的勋贵们见到卢昱这般做派,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讥诮冷笑,有人羡慕嫉妒,更有人嗫嚅着,一步步的朝着这边行了过来,似乎想要通过卢昱,搭上白长空的线。
卢仚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卢昱的身体一哆嗦,他直起身体,犹豫了一下,转过身,跑到卢仚身边,抬起头来,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白鹿钱塞给了卢仚:“本公,不和你计较。你做错了事,本家有权责罚你,就算是天子,太后,他们也管不到泾阳卢氏!”
说到‘泾阳卢氏’四个字,卢昱好似凭空得到了无穷尽的力量,他的气势又回来了,面皮都变得红扑扑的。
卢仚笑着,看了看白鹿钱上的字样,随手将其塞进了姓马的老太监手里。
卢昱忙中出错,他抽出的这张白鹿钱上,分明写了‘值两百万钱’几个字。
卢仚找他要一千贯,也就是百来万的样子,这一下,卢昱显然是亏了不少。
白长空看着这一幕,绷紧了面皮。
他指了指卢仚,朗声道:“自甘堕落,无药可医。”
几个紫袍重臣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目光中透露着强烈的探索之意。
宁可加入阉党,也不愿意娶白长空的孙女。
这事情……啧!
值得好好摸摸。
卢仚则是朝着白长空抱拳一礼,他微笑道:“小子效忠天子,何来自甘堕落?唔……”
卢仚沉默不语,他眯着眼,上下打量起白长空。
莫名的,白长空被卢仚的目光弄得浑身发寒,一根根汗毛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这小狗,有鬼。”白长空想起了昨夜皇城里抓鬼的大戏,不知道怎的,就将这事情联系到了卢仚身上。
他深深的望了卢仚一眼,朝着卢昱招了招手,带着屁颠屁颠的卢昱,径直回到了文臣的队伍中。
几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
九重台基上,有孔武有力的太监挥动净鞭,发出了极响亮的鞭鸣声。
随之,金钟声,玉磬声,云板声接连响起。
扶摇殿门前,九座青铜大鼎内燃起了大火,一桶桶昂贵的珍稀香料不要钱一般倒进了大鼎中,青烟冲天,奇香浮荡。
“队!”有小太监悠长的呼声从高处传来。
卢仚站在台阶上,看着下方的文武官员们,黑压压的能有近万人,纷纷按照位序高低,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第八十三章 大朝会(3)
“衣冠禽兽,衣冠禽兽。”站在扶摇殿大门口,看着大殿内按照爵位、品级,肃然而立的一众紫袍、红袍大员们,卢仚幽幽道:“满朝衣冠,尽禽兽呵!”
站在卢仚身后,两名负责大殿内外通传的紫袍小太监,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能够在扶摇殿伺候的太监,全都是裹上一层毛,就能装猴子的伶俐人,卢仚的这话说得暧昧,但是话里的恶意,稍稍品一下,就能琢磨出来。
一名小太监压低了声音,悄然道:“卢大人,倒是妙人。”
卢仚‘嘿嘿’一笑,双手揣在袖子里,顺势靠在了大殿外的一根柱子上。
守宫监,是内廷特设机构,卢仚是守宫监任命的官员,按律,他是没资格进扶摇殿参政议政的。
但是作为守宫监这个暴力机构的一份子,作为天子近臣,卢仚和其他一群身披红袍的守宫监将军一并,可以侍立在大殿外,随时听候天子的召唤。
一旦大殿内传来,‘将某某拖出去痛打三百廷杖’,这就是守宫监的活计了。
透过大殿,卢仚看到一大群文武勋贵朝着宝座上,以及宝座后面,厚厚的帷幕后方的太后起舞行礼,大声呼喊‘太后圣寿无疆’、‘陛下圣寿无疆。’
随后,文武官员们站定,换上了一套大朝衮服,面皮透着兴奋红晕的胤垣,朝着下方的文武臣子们猛地一挥手:“罢了,每次都这么累赘的行礼,你们不累,我看着也累了。”
一旁,有一名身穿红袍,面容端方、威严的官员就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这是廷仪官,一个极其纠结的官职。
廷仪官的职责,就是天子或者臣子们在朝堂上失态时,发声提醒,甚至对礼节有亏的官员加以惩罚。从某种意义上,廷仪官在扶摇殿的某些权力,甚至凌驾天子之上。
在大胤的历史上,曾经有大将军失仪,被廷仪官下令拖出去打板子的!
但是时移世易,如今大胤朝堂上的廷仪官嘛……不说也罢。
胤垣侧过头,看了看廷仪官,很关切的说道:“这位大人,可是感染了风寒?若是病了,回家躺着吧……可不要将风寒传染给了诸位臣公。”
廷仪官面皮紫胀,用力的抿上了嘴。
胤垣就笑了起来,他看着下方的诸多臣子,洋洋得意道:“今天召集诸位臣公朝会,有几件大事要商议。其一呢,功高莫过于救驾。”
胤垣目光扫过下方诸多臣子,绝大部分臣子都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这位一年上不了两次朝的天子,今天究竟要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既然太后也在,那么……不会是太大的幺蛾子吧?
站在武将班列第一位的乐武向身后看了看,一名身披金甲,披着紫色鲲鹏纹披风,身形粗壮,满脸横肉的将领就跨出班列,捧哏道:“陛下所言极是,功高莫过于救驾,这是多少国朝,多少年来的规矩。”
胤垣笑得无比灿烂:“那么,如果有人,同时救了我和太后呢?”
乐武右手用力的拍了一下肚皮,他大声笑道:“那,自然是功高盖世,没有比这更大的功劳了!”
如果单纯是天子要赏赐卢仚,或许乐武还要捣捣乱什么的。
但是既然昨夜亲眼所见卢仚‘抓鬼’的神奇场面,太后也有意重赏卢仚,那么,乐武是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
不仅没有意见,他还要举双手赞同。
胤垣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将军说得极有道理,所以,昨夜太后与我,在皇城遭遇极大的风险,几乎身陷绝境之时,有国之栋梁卢仚救驾,这份功劳,要重赏!”
卢旲就站在乐武身边。
作为天子亲近的心腹,他昨夜平定了大丞相府的叛乱后,就径直进宫,向胤垣禀告此事。
折腾了一阵子,天也就亮了。
作为心腹,卢旲之前一直就在扶摇殿内陪着胤垣闲话,倒是没有在外面和其他文武臣子一起列队进入扶摇殿,他甚至,也不知道昨夜在皇城内发生的事情。
胤垣,没给他说这事啊!
猛不丁听到卢仚居然救了太后和天子,卢旲万分惊诧的抬起头来,骇然看着天子,然后扭头看向了大殿门外,正斜靠在一根柱子上打呵欠的卢仚。
乐武已经在大声嚷嚷:“天子说得是,这必须得重赏!”
胤垣就笑了,他朝身边站着的鱼长乐指了指:“拟旨罢,朕要封卢卿天阳公。”
‘轰’的一声,满朝文武齐齐哗然,就连廷仪官都顾不得约束朝堂礼仪,一脸惊骇莫名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胤垣发呆。
封公!
胤垣为了搂钱,卖出去的那些空壳子‘公’爵位不算。
国朝有多少年没出现一个新的,‘正儿八经’的公爵了?
前些年,天恩侯卢旲得赐侯爵,已经闹得风风雨雨,现在,天子居然又要封一个公出来?
卢旲眨巴着眼睛,用力抚摸着长须,一声不吭。
卢仚,现在是泾阳卢氏,他天恩侯府一脉子弟。
卢仚封公?
很是不错。
不管这个公爵是怎么得来的,总之呢,卢仚姓卢,他出身泾阳卢氏,这对卢旲,对天恩侯府,就是绝对的好事。
如果卢仚还能够得到一定的实权,比如说,和卢旲一般,在外督领一军的话?
卢旲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微妙的笑容。
而文官班列中,知晓卢仚这个名字,而且知道卢仚和白长空恩怨的那些官员,一个个就好像被雷打的蛤蟆一样,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白长空眼角一扯,朝着文官班列中几个出自国子监的大员扫了一眼。
几个紫袍、红袍官员板着脸,正要走出班列驳斥天子,当代莱国公卢昱,则是犹如被马蜂刺了屁股的野牛一样,火急火燎的从勋贵班列的最前方冲了出来。
“陛下,万万不可,卢仚乃一无德无才、忤逆犯上的……”
卢昱正要发表长篇大论,卢旲从班列中大步走出,大声喝道:“莱国公此言差矣,卢仚是我天恩侯府族人,他是否无才无德,本侯不知,但是你要说他忤逆犯上,呵呵!”
卢旲走到卢昱面前,好似一截黑铁塔,杵在了一团白乎乎、圆润润的粉蒸团子前面。
居高临下俯瞰着比自己矮了两尺多,气势上更是天差地远,已经被卢旲身上的煞气憋得屏住呼吸,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卢昱,卢旲冷笑道:“我才是天恩侯府一脉的家主。家中儿郎何等模样,我还没开口,莱国公未免,手伸得太长了。”
卢昱呆呆的看着卢旲。
进了大殿这么久,卢昱一直沉浸在之前白长空向他主动抛来橄榄枝的激动中,一颗心浑浑噩噩的,居然没有注意到身高过丈,在一群牛高马大的武勋中都显得鹤立鸡群的卢旲。
猛不丁的看到卢旲,卢昱呆了呆,然后猛地向后跳了两步,嘶声尖叫道:“我的--娘,你是卢旲?你,你,你吃错药了?怎么长得这般高壮?”
胤垣瞪大眼睛,狠狠的瞪了卢昱一眼。
他突然想起了当年的旧仇——当年卢旲救了他,他是个感恩的皇帝,他是想要封卢旲做公爵的。但是,同样是卢昱跳了出来,以卢氏家主的身份,强力反对胤垣对卢旲的封赏。
现在,又是卢昱跳了出来,反对胤垣对卢仚的赏赐。
胤垣磨了磨牙,阴恻恻的冷笑道:“廷仪官何在?在扶摇殿当众口吐污言秽语,该当何罪?”
廷仪官微微呆了呆,猛地看向了卢昱。
卢昱呆了一下,吓得嘶声叫道:“陛下,臣没有!”
胤垣恶狠狠的朝着卢昱一指:“你骂‘我的--娘’!”
卢昱呆了呆,急忙摆手:“臣是说,‘我的--娘’!”
胤垣狠狠一拍龙案:“你果然不打自招,你骂我的--娘亲,我的--娘是谁?是谁?啊?是谁?”
卢昱吓得呆住了,他嘶声道:“陛下,臣说的是‘我的--娘’,臣没有说,说,说,‘你--他--娘--的’!”
廷仪官的脸抽了抽。
一众文武大臣的脸抽了抽。
白长空气得眼珠都变得通红——他知道大胤朝的武勋们,绝大部分都变成了废物,但是他真没想到,还有卢昱这样废物得这般奇葩的存在!
这下,真是谁也救不了卢昱了。
廷仪官气得面孔扭曲,双眼充血,他嘶声呵斥道:“神武将军何在?将这大逆不道,胆敢于天子面前口吐污言秽语之大不敬之辈,拖下去,掌嘴八十!”
扶摇殿外,卢仚身边,一排平均身高八尺五寸以上,生得膀大腰圆,身披红袍,外着金甲,系着鲲鹏纹披风,浑身甲胄每一个零部件都擦拭得精光四射的威武甲士齐声应诺,当即有十几个彪形大汉冲进了扶摇殿,抓起卢昱就往外走。
“臣,冤枉啊!”卢昱声嘶力竭的哀嚎着。
“咆哮朝堂,罚他一千万钱!”胤垣微笑着,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不紧不慢的向鱼长乐发布旨意。
鱼长乐笑得极灿烂。
卢昱这般嘶吼喊冤,说他一个咆哮朝堂,那是一点都不冤枉的。
放在开国太祖那功夫,这样的卢昱,都够拖出去砍脑袋了。
但是谁让现在的天子心善呢?
天子不好杀人,就是喜欢钱。
只要卢昱老老实实的缴纳罚款,是吧,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好了,现在,我说,我要封卢仚为天阳公,谁同意,谁反对?反对的,站出来,说说道理嘛!”
胤垣笃定的看着满朝文武。
第八十四章 成功
扶摇殿外,第九层台基,两座青铜铸成,高有数丈的獬豸雕像下,十几名牛高马大的神武将军,围住了全身都在哆嗦的卢昱。
神武将军,同为守宫监的一支下属力量,专门从羽林军、禁军、五军府中挑选高大、魁梧、帅气、精通格斗技击的精锐组成。
这是大胤天子身边一支最精锐的近卫力量,同时也是最有排场的门面力量。
总数八千的神武将军,所有的甲胄衣饰,全都是大胤能拿得出来的最顶级的内造精品。更不要说,他们平均八尺五寸以上的身高,穿戴上全套重甲后,是如何的威风凛凛、宛如神人。
大胤开国之初,太祖身边的神武将军,其入选的最低门槛,是辟穴境巅峰!
就算是现在,神武将军们,也都普遍有着拓脉境一二重天的修为。
已经三代没有修炼武道的莱国公卢昱,被这么一群凶神恶煞围着,就好像被一群豺狼虎豹围住的小白兔,整个人差点都瘫在了地上。
“按,按规矩来嘛。”
卢仚站得远远的,听到了卢昱细声细气的哀求声。
他就看到,一名神武将军伸出了手。
卢昱哆哆嗦嗦,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白鹿钱,认真的看了看,递给了神武将军:“掌嘴八十,一次一万钱,我这里是值百万,有二十万钱,请各位将军喝茶!”
一群神武将军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个神武将军就伸出蒲扇大小的巴掌,另外一名神武将军拎着一块三层生牛皮缝成的掌嘴板,冲着同僚的巴掌‘啪、啪、啪’的,不紧不慢的抽了下去。
卢昱就很配合的,扯着嗓子大声嚎叫起来:“嗷,嗷,嗷,陛下,臣错了!”
卢仚翻着白眼,用手捂住了额头。
这个蠢货国公伯父,一辈子没挨过揍的。被人暴力抽耳光的时候,他哪里有可能,这么清晰的嚎叫出声?能‘呜呜呜’的悲鸣几声,就算他本领大了。
‘掌嘴’一下接着一下。
大殿内,站得靠大门的一群红袍官员同时扯了扯嘴。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听到卢昱这般叫声,就知道他肯定按规矩来,花钱免了苦头。
大殿内,胤垣笑吟吟的看着众多臣子:“我封卢仚为天阳公,诸位可没有意见?”
白长空沉吟片刻,终于还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当即‘哗啦啦’一下,一大群御史台、大理寺、鸿胪寺、光禄寺、太常寺,以及来自大丞相府下新设六部的官员,人数总有过百人,全都衣着紫、朱二色官袍,纷纷从班列中走出,在大殿中按照品阶站定。
“臣等……”
几名领头的紫袍重臣,也是这些年白长空辛辛苦苦在朝堂中培养出来的直系弟子,正筹措话语,准备驳斥胤垣对卢仚的册封。
这些文教官员,可是清楚的明白,卢仚加入阉党,坏了他和白长空家的婚约。
不管这里面有什么内幕,总之就是他们的师长白长空被打脸了。
白长空被打脸,就是他们被打脸了,是镐京文教弟子被打脸了。
所以,纯粹是因为反对而反对,他们也必须站出来。
这些人一出列,他们在各个衙门这些年培养出来的门人、弟子、下属、心腹等,各种瓜瓜蔓蔓牵扯成一系的文教官员们,也纷纷按照品阶高低出班站定。
一时间,一个牵着一个,一个连着一个,百多个文官走出来,竟然牵扯到三千多名各部司的大小官员纷纷出列。
白长空心中大为快慰。
这就是他做了这么多年国子监的副山长,积攒下来的朝堂话语权啊!
如此实力,也就只有丞相朱崇等寥寥几名文教大贤,可以和他相提并论。他白长空,果真是文教在镐京的一面旗帜,一块响当当的招牌。
胤垣看着这些纷纷出列的文官,嘴角抽了抽。
此情此景,当初他强行封卢旲为天恩侯的时候,也发生过,真是熟悉而难忘的一幕啊!
他不由得怀疑,秘史监的秘档中记载,开国太祖和后面的几位皇帝,朝会之时生杀予夺,一众文武臣子不敢吭声,一切都任凭皇帝乾纲独断的记载,难不成是老祖宗糊弄后世子孙的?
深吸了一口气,胤垣不等下方的臣子们开口,他就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先来聊聊第二件事情。”
“昨夜,有狂徒逆党闯入大丞相府,杀戮无数,口口声声清君侧,杀国贼……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喊的口号是清君侧,而不是杀昏君,可见这件事情,和我是没多大关系的。”胤垣很奸猾的,抓着‘清君侧’三个字,硬生生将自己从这事情里撇了出去。
“而杀国贼么……”胤垣看着一下子被自己突兀的侧击打得阵脚大乱的臣子们,幽幽道:“国贼,嘿嘿,我的身边,出现了官逼民反的国贼嘿。”
“将近两万逆党,潜入镐京,囤积了无数精良的甲胄、军械,居然直接潜伏在了皇城根下,直逼大丞相府,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些逆党,怎么进的镐京?哪里来的军械?如何瞒过这么多衙门的耳目,做到这等不可思议的事情的?诸位臣公,谁给我一个交待?”
大丞相朱崇脸色骤然发白。
大殿内,数十名紫袍重臣一个个面色难看的相互使着眼色。
胤垣悠悠道:“另外,还有就是,安平州是什么地方?我似乎,很耳熟。那些逆党说,要为安平州的父老乡亲报仇雪恨。仇从何来?恨从何起?”
“我登基以来,国朝大政,一律沿袭上皇旧规而行,不兴土木,不起战事,不加赋税,不加徭役。十九年来,也算是风调雨顺,政通人和,为何会有人说,要为安平州的父老乡亲……呵呵!”
胤垣手指轻扣龙案:“哪位臣公告诉我,安平州,是什么地方,那里,发生了什么?”
朱崇用力的闭上了眼睛,然后睁开眼,朝着白长空狠狠的看了一眼。
白长空沉吟稍许,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下方一众站出班列的文教官员,就好像退潮的潮水一样,‘哗啦啦’的退了下去,纷纷站回了原位,一个个低头袖手,犹如泥胎木雕一般一声不吭。
胤垣微笑,点头:“那么,还有第三件事情。昨夜逆党袭杀大丞相府,事发突然,原本驻守皇城的一部禁军和羽林军赶去增援,不幸逆党手段妖异。”
乐武走出班列,双手搭在大肚皮上,两行热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陛下,昨夜禁军、羽林军,一共阵亡八万七千余人,重伤三万有余……这笔抚恤金、汤药费,还有损失的军械辎重等等……”
胤垣和乐武同时看向了朱崇。
朱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缓缓走出班列:“牺牲的将士,自当由户部拨出钱粮,厚加抚恤。一应重伤的将士,也当由户部出钱安顿。此事,陛下和大将军放心就是。”
乐武急忙说道:“抚恤金,今儿下午,就给我送去大将军府!”
朱崇的嘴角直抽抽,缓缓点了点头。
活见鬼了,天子和大将军联手讹诈!
昨夜打了这么久,除了城防军士卒不断赶来增援,后面有卢旲的苍狼骑攻入了大丞相府,又有贾昱带着一部禁军,绝对就只有万人左右攻入了大丞相府增援。
羽林军?
他们有出现么?
一万出头的禁军,而且是大获全胜的禁军,他们怎可能有八万多的阵亡,三万多的重伤?
他朱崇的大丞相府虽然说占地广阔吧,也容不下十几万人在里面打仗好不好?
这个花账,有点丧良心了。
但是朱崇咬牙,认了。
胤垣满意的点头:“昨夜扫平逆党,天恩侯当居首功,他的爵位,我想升一升。”
卢旲低头,向宝座上的天子微微欠身。
朱崇咬着牙,从牙齿缝隙里挤出了几个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胤垣笑得很灿烂:“天恩侯晋为天恩公,就这么定了,这是今天的第四件事情。那么,我们回到第一件事情上来,卢旲救了大丞相府,都能晋升公爵,救了太后和我的卢仚,我封他做天阳公,你们谁赞同,谁反对?”
朱崇抬头,看着胤垣:“陛下,爵位,乃天子恩赏,若天子觉得某人有功,当酬之以爵,臣等绝无异议。安平州一事,臣等当全力办理,给太后、天子,一个完满的答复。”
胤垣看着朱崇:“一定可以办好?”
朱崇肃然应诺:“绝对可以办好。”
胤垣就笑了起来,朝着鱼长乐挥了挥手:“老鱼,拟旨罢。卢旲晋天恩公,卢仚封天阳公。嗯,给卢仚的封赏,重一些,太后和我的性命,可是很值钱的。”
白长空咬着牙,终于忍不住从班列中走出,嘶声道:“陛下,如此一来,卢氏一门三公,简直,简直……”
胤垣目光幽幽的看着白长空,他长叹了一口气:“白……‘副’山长若是羡慕,下次太后和我有性命之忧时,您大可前来救驾呀。”
“立功的,我就封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卢氏一门三公……人家立了功劳,还不许我以爵位回报之么?”
“臣子忠于我,视我如父,我就厚待臣子,如待亲子,这是太祖当年说过的话呀。”胤垣突然‘噗嗤’笑了起来:“不过,白……‘副’山长年龄一大把的,想必是不愿意认我做爹的……”
白长空气得面皮发黑,一口血硬生生到了嗓子眼里,又被他吞了回去。
廷仪官差点没疯掉,他瞪大眼,近乎歇斯底里的朗声高呼:“臣,有罪,请天子重罚。”
胤垣抿了抿嘴,摊开了双手:“你无罪,是我失言了。行了,今天朝会,就这么着了。”
“一个月内,安平州的事情,大丞相一定能料理妥当,我是信任大丞相的!”
胤垣笑得灿烂无比。
第八十五章 秘史监
按大胤礼制,封公,是一件极庄严肃穆的事情。
大胤立鼎建国之时,封公,是要挑选良辰吉日,建造规模巨大的祭坛祭祀天地,天子更是要提前一个月沐浴斋戒,才能主持封公大典。
但那是开国公爵,是要裂土封疆的一方诸侯。
和那些‘开国一字公’相比,卢仚和卢旲得授的公爵,一个天恩公,一个天阳公,从封爵的称号上,格调就矮了一大截,未免意思也差了许多。
再说了,你指望当今嘉佑帝胤垣,忍饥挨饿、清心寡欲一个月,再去祭坛上风吹雨淋,持续几个时辰主持大典,就为了给你们两个封一个爵位?
不可能,绝对没这回事!
所以,当鱼长乐高声叫出了卢仚的名字,卢仚急忙拍了拍身上官袍,大踏步走进了扶摇殿,然后在一个小太监的贴身、轻声的提点下,向太后、天子大礼参拜。
卢旲和卢仚一般,也出班行参拜大礼。
这一对儿伯父、侄儿,相互望了一眼,卢仚很礼貌的颔首微笑,卢旲则是板着一张黑脸,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脸上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鱼长乐将他亲笔拟定,交由太后用了天子玉玺的圣旨,递给了一名司礼太监。
身形魁梧,嗓门嘹亮的司礼太监毕恭毕敬的展开圣旨,拉长了嗓音,抑扬顿挫极有腔调的开始诵读对卢旲、卢仚的封赏。
卢旲得到的赏赐不多。
依照胤垣的心思,趁着这次的机会,将卢旲从天恩侯晋升为天恩公,只是为了出一口当年被朝臣逼迫,无法如愿封卢旲为‘公’的怨气。
按照胤垣的本心,卢旲昨夜的功劳,他是不欢喜的。
他巴不得那些逆党冲进大丞相府大开杀戒呢?如果能够在朱崇身上劈几刀,那真是赏心悦目到了极致了。卢旲扫平了逆党,救了朱崇等一群朝臣,胤垣是不开心的!
守宫监的消息多灵敏啊?
天还没亮的时候,胤垣就收到了详细的报告——昨天他在皇城里和鬼魅邪祟对阵的时候,一大群朝廷重臣正在隔岸观火,在大丞相府里看他这个天子的热闹呢!
所以,卢旲的爵位升了一格,给了他一些虚荣,加了三千户食邑,也就这么多点了。
卢仚得到的封赏,极厚,极重。
司礼太监一条一条念出卢仚的封赏时,朱崇以下,朝堂中一众文教臣子,一个个目瞪口呆、瞠目结舌,甚至有人双眼隐隐喷火,目光如刀,狠狠的在卢仚身上扫来扫去。
天子待卢仚,何其恩厚也?
卢仚,授天阳公,着太府出资,于雨顺坊征收宅基地一千五百亩,着少府出人、出资、出物,由宫廷内造大匠督造天阳公府。
卢仚,授镐京城外,城南八千里,小苍山中,少府治下铜矿一座,锡矿一座,铁矿一座。又授小苍山南,少府治下牧场三千里。
卢仚,授镐京七品坊市银麦坊皇庄三座,合计良田近两百万亩,食邑一万户,总人丁十万许。
卢仚,循大胤宗室封号‘君’之一级惯例,授鲲鹏纹袍,授金刀银剑、金枪银戟、金鞍银镫、金马鞭银缰绳等诸般仪仗一套。
卢仚,授神武将军三十六人,以为仪仗,薪饷自少府出。
卢仚,授羽林军悍卒三千人,以为护卫,薪饷自少府出。
卢仚,授‘节’,授白狼尾大纛(dao,古代行军中或重要典礼上的大旗)一,授青狼尾大纛四,授黑狼尾大纛八,授九曲青罗伞一,可循大胤‘公’之惯例,建私军,讨不臣,薪饷自筹!
随着司礼太监吟唱出一条一条的条款,大殿中众多臣子的脸色是变了又变。
封公,建公府,你天子愿意为这件事情花钱,那么由得你去。一千五百亩大小的公府,面积是有点超标了,但是你天子都不在乎,臣子们自然也不在乎。
授良田,授矿场,授牧场,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新封的‘公’,又是个毛头小子,估计口袋比扶摇殿光可鉴人的地板还要干净,天子不给点好处,卢仚怕是连最基本的‘公爵’排场所需的仆役下人都养不活。
什么鲲鹏纹袍啊,金刀银剑啊,又或者三十六位神武将军充当仪仗队之类,这都是‘虚荣’,没什么大不了的。在大胤的历史上,曾经有一位天子爱极了某位妃子,居然下旨,让那妃子的父亲享受国朝‘亲王’一级的仪仗。
亲王仪仗,比之‘君’,则更高了一级。
‘虚荣’而已,大家略微眼红、嫉妒,背后骂几句‘幸进小人’、‘得宠佞臣’之类的正义之语,也就罢了。
三千羽林军就地转职,成为卢仚的护卫军?
这……有点过分,但是,可以接受。堂堂大胤的公,必须有他的排场,没有三千护卫,你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的!
但是,给卢仚授‘节’!
什么叫做假节钺?
假节钺,在特殊时期,就等同天子皇权!
假节钺中的钺,就是卢旲手中的黄金斧钺,有先斩后奏的生杀大权。
那‘节’,比起斧钺略差一些,先斩后奏的权柄近乎于没有,但是持节者,可视为天子特使,在必要时刻,也可以用天子的名字,起兵征讨不臣!
给卢仚授三种大纛,九曲青罗伞,就更离谱!
大胤军制,将领统兵在外,以大纛划分权柄。
黑狼尾大纛,一纛可统兵一万。
青狼尾大纛,一纛可统兵三万。
白狼尾大纛,一纛可统兵十万。
胤垣授卢仚三种大纛,就是直接给了卢仚三十万统兵权。
至于九曲青罗伞么,这更是一种‘殊荣’,是一种‘特权’,出行有九曲青罗伞随伴者,在军中,除大将军外,见官高一级!
当然,相比大胤的那些老资格的诸侯,区区三十万统兵权,不算什么,大胤的四方诸侯中,有些先祖只是区区‘子’、‘男’的诸侯,麾下统兵都何止百万?
以一位‘公’的身份和领地,拥有三十万军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问题就在于,大胤如今很多‘公’,诸如莱国公府,他们在自家领地上的私军何止五六七八个三十万,但是那些私军,是‘私’军,不能离开自家领地一步,擅自踏出自家领地一步,就视为叛国谋反。
而卢仚得了这些天子钦赐的大纛,他就能带着三十万精兵强将,合理合法的在大胤的任何一处疆土上乱逛!
没有大纛的私军,是看家的犬。
拥有大纛的私军,是猎食的狼!
更糟心的是,天子还给他授了‘节’!
这就意味着,以后如果谁和卢仚结仇了,卢仚随时可以持节上门,带着三十万大军找你的麻烦,而你,只能被动挨打!
天子的这封赏一出,不要说满朝文武大臣了,就连卢旲,都很是朝着卢仚看了又看。
同为天子近臣,同样是拥有救驾之功的天子心腹,卢旲手中,也只有一面青狼尾大纛,他也只能带着三万私军到处溜达而已。
就这,卢旲为了避嫌,每次出行,身边最多就带着一万多人而已。
卢旲看着卢仚,心里莫名有一层酸溜溜的——哎,是不是从今以后,他就不是天子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心腹臣子了啊?
司礼太监还在吟唱天子的封赏。
前面已经是大头,后面的就是一些零碎的、好看的东西。
比如说,天子赏赐卢仚铜钱若干,内造的金稞子、银锞子若干,用来打赏下人的金瓜子、小银牌若干,内造的锦缎、丝绸若干,内造的马车、轿子、各色青铜器皿若干,又有四方大州进贡的珍珠、珊瑚、玳瑁、玛瑙等奇珍异宝若干。
都说当今天子是一个好财如命的吝啬鬼,但是胤垣对自己宠信的心腹,他还真心是慷慨得很。
当然,也或许是,少府库房中,四方大州进贡的零碎玩意太多,胤垣想要趁机清理一下库存?
到了最后,司礼太监吟唱的封赏中,甚至包括了长度二十丈开外,直径超过八尺的巨型金丝楠木、紫檀木、黄花梨木等珍贵木料有上千根!
卢仚的脸一阵阵的抽抽。
以他的见识和阅历,这些巨型的珍稀木料,除了用来打造棺材,他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不过,都是天子的‘天恩’啊!
除了受着,你还能怎么样?
各色各样的奇怪赏赐,这位司礼太监念了足足有一刻钟,之后,甚至有白胡椒三万斤、黑胡椒十万斤、冰片八千斤、乳香三千斤、龙涎香两千斤等稀奇古怪的东西冒了出来。
卢仚只能绷紧了面皮,强行将一抹灿烂的微笑维持在脸上。
这些香料,他拿来烘腊肉么?
到了最后,胤垣更是给了卢仚一个天大的惊喜,他居然赏赐了卢仚九曲苑受过良好礼仪训练的管教嬷嬷三十人,精通琴棋书画、茶艺厨艺的近身伺候宫娥一百人,知礼仪、懂进退、能奏答、通人情的答应使唤宫娥三百人,懂规矩、口风紧、办事麻利、力大身健的粗使劳作宫女六百人。
显然,这些嬷嬷、宫娥,就是为卢仚新造的公府准备的了。
这些受过宫里体系化培训的宫女,就算你有钱,你上哪里找去?她们可比外面人牙行采买的民女强太多了。
满朝文武嫉妒得双眼通红。
卢仚则是有点麻了爪子,他盘算着的是,胤垣送的这些宫女,可没有说‘薪饷自少府出’,这是要自己养着她们喽?
突然间,卢仚听到了天子的笑声。
“卢仚啊,老鱼临时也就想到这些,你自己想想看,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趁着今天办事顺利,我一并给你准了。”
“省得,过些日子,有人说我赏赐过重,你是谄媚邀宠的佞臣云云。到时候你再想要好处,可就没今天这么容易了。”
大殿内,起码有超过三百名文臣,不自禁的重重冷哼了一声!
第八十六章 秘史监(2)
“这秘史监呢,是有来历的。”
“这史家,还是值得钦佩的。”
“大胤往上,十几个国朝呢,近些年的,短头也有三四千年国祚,更久远一些的,传闻国祚百万年,天子在宝座上的时间,动辄上万年哪。”
“这么多国朝,这么多天子,这么多大事小事,明白事糊涂事,全都靠着这史家的一支笔给记了下来,辛辛苦苦保存至今,才有了秘史监。”
皇城,大内,两侧宫墙之间的夹道中,卢仚跟着一名紫衣玉带的老太监,慢悠悠的顺着夹道行走着。
之前大朝会,扶摇殿上,卢仚向胤垣提出了自己小小的个人诉求——他想要去秘史监,找几本合用的功法秘籍,用来培养自己公府的班底。
这是合情合理的诉求,胤垣当即答应,就连那些文教官员,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武道秘籍而已,武道……凋零如斯。
如今文教大兴,这才是朝堂的根本!
宫墙上,禁军密布,夹道中,每隔百丈,就是一道厚重的城门。
如此一路经过了九重城门,卢仚面前,终于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空地,正中是一座极大的石殿。
空地长宽三里开外,全部铺以水磨大青石,不见一花一草、一树一木。
空地正中的石殿,四四方方就好像一块板砖放在地上,通体也是巨石垒成,不美观,但是很结实,很厚重。
漫长的岁月洗礼,长宽两里许,高十几丈的石殿,外表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青黑色。
在这一层风化的色泽下方,卢仚看到,石殿外墙上,有一道道瑰丽华美如蛟龙的巨大纹印,好似攀附的爬山虎一样,密密匝匝的覆盖了整个石殿。
卢仚看着这些纹印,脑海中神魂灵光猛地一晃,就连三眼神人观想图都莫名一亮。
“这些纹印?”
卢仚问老太监。
老太监背着手,皱着眉看着面前雄伟的石殿:“谁也不知道这些纹印是什么东西。但是呢,有皇城供奉的学士们说,这些纹印,或许是传说中的一些,拥有超凡伟力的存在。”
“但是这么多年了,除了偶尔雷暴雨的天气,深夜中,这些纹印偶尔有几道闪光之外,就再不见这里有任何的动静。”
老太监叹了一口气:“咱家在秘史监,待了整整九十年啦。那些学士说得天花乱坠的,什么符纹啊、符箓啊、超凡入圣啊,啧,咱家是看不到喽!”
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好似直接从石殿外墙的巨石中长出来一样,好似天然形成的花纹般的纹印,笑道:“您老可别这么说,女鬼都见过了,谁知道,未来有什么造化呢?”
老太监‘啧啧’了几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得是啊,女鬼都见过了,万一……呵呵,天阳公,请,请,请,上面可是交待了,昨晚上的事情,宫里,不许多讨论呢。”
老太监提醒了卢仚一句。
齐妃、绿雀,还有那些鬼祟已经被卢仚扫荡一空,但是这依旧是太后的一块心病。在宫里讨论女鬼的事情,你不是给太后上眼药么?
卢仚笑着点头,跟着老太监,一步一步的走进了石殿,走进了秘史监。
“这秘史监,地上就这么大了,地上石殿,分九层,储存的,都是大胤九州的一些普通寻常的资料。比如说,历朝历代《九州地理志》的原版手稿,就存放在这里。”
进了石殿,就是幽长的甬道,一扇扇厚重的石拱门,老太监推开了两扇石拱门,卢仚看到里面是巨大的空间,一排排密集的阴沉木的书架整齐的摆放着,上面堆满了各色各样的典籍秘档。
那些典籍秘档,有石板,有木板,有泥板,有皮卷,更有兽骨、龟甲等各种奇怪的材料,相反里面的纸张等,只占了极少一部分。
石拱门开启的时候,有略显滞闷的香气从里面飘出。
老太监让卢仚认真参观了一阵,招招手,让几个小太监关上了石拱门:“这里面的香,都是有讲究的,是大胤之前,十八代前,有史可查最古老的国朝至圣神朝留下来的方子。”
“方子很简单,就是几十种常见的香料和药材调配,就能制成《绝蠹香》,放在书房中,可让脆弱的书页、竹简的寿命,延长数百倍。”
“这方子,从至圣神朝一代一代的沿袭下来,很多东西都失传了,唯有《绝蠹香》,倒是一枝独秀,一直留存至今。”
老太监带着卢仚继续向前:“天阳公待会,把这方子抄一份出去,以后天阳公的家族定然是要开枝散叶、兴旺发达的,一个豪门世族,必须有藏书啊,得有自家的书楼、书阁、藏书馆阁等等。要藏书,就必须有《绝蠹香》,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卢仚笑着向老太监拱手:“您老说得是,这方子,我还真得抄一份回去。唔,如果有现成的绝蠹香,你卖给我几箩筐就是。”
老太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说,好说,大家都是自家人,给您成本价,都好说的。”
顺着甬道走了一段,通过三层厚重的门户,就是一道向下的石阶。
秘史监真正的枢机重地,真正珍贵的典籍,真正不能让寻常人翻阅的秘档,全都在地下。
顺着螺旋状的石阶一点点向下,每下降十丈左右的高度,就有一座小巧的圆形平台,上面有甲士和太监驻守,平台上,或多或少,有三五扇紧闭的石门,也不知道后面是何等所在。
“这秘史监,地下面积极大。”老太监一边带着卢仚往下走,一边介绍道:“大胤立国之后,就再没扩建、修整过,实在是太大了。”
“一层一层的秘史监,更下面一点的,咱家就不说了。就这地下的上九层,总面积加起来,就有地面皇城的两个大!”
“啧,也不知道当年那些工匠,是如何修建起这么大的地下建筑,又是历经了多少个朝代的修缮、增补,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卢仚跟着老太监一路向下。
地下,没有火烛,墙壁上,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一座山形的青铜烛台,上面码放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放出蓝白色的光芒照耀四方。
不知道是哪里有通气管道,卢仚向下行进时,能清晰的感受到凉风扑面,到了地下几十丈深,居然一点气闷的感觉都没有。
走了一阵,老太监带着卢仚来到了一座圆形平台上。
这座平台上,有三座石门。
其中两座石门正开启着,借着夜明珠的光芒,可以看到,石门后是两座占地极广的地下殿堂,很多身着青衣小帽,神态痴迷的男子,有老有小,正在密集的书架中穿梭着。
偶尔,会有或者沧桑沙哑,或者清脆高亢的谩骂声传来。
“简直荒唐,怪力乱神之事,古籍中多有之,本以为只是虚妄……没想到,确有其事?”
“啊呀呀,要我们从这些故纸堆中,找到灭绝鬼祟之良方?我们是皓首穷经的读书人,不是降妖除魔的大法师!”
“诸位,诸位,不觉得这事情很有趣么?吾等读书人的快乐,就是寻求世间一切不可知之事。妖魔鬼怪,女鬼狐仙,呵呵,老夫已经食指大动!”
好一个‘食指大动’!
卢仚垫着脚,想要看看这位口味殊奇的老先生,但是书架太多、太高、太密,也不知道是哪位在口出豪言。
老太监压低了声音,轻声笑道:“哎,宫里出了这档子事情,有一就有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所以,太后下旨,让内史府的内史官,还有皇城供奉的学士们,来秘史监查询秘档,看看是否有应对的良策。”
卢仚点头,这是非常明智的应对之策。
太后、天子绝对不至于昏庸到以为,只要消灭了齐妃和绿雀,就真正天下太平了。
老太监笑了笑,挥挥手,几名小太监推开了第三座紧闭的石门。
“那两座秘阁中收藏的,都是一些灵异、志怪的典籍。嗯,这座秘阁中收藏的呢,就是各种武道功法了。哦,天阳公,这座秘阁中的武道功法,是可以修习的,更下面一些秘阁中的武道功法,是完全无法修习的。”
卢仚回头,看了老太监一眼,沉声道:“多谢指点,嗯,我有泾阳卢氏的镇族武学,其他的不需要,只是需要一些外功法门,用来培养亲兵护卫而已。”
顿了顿,卢仚笑道:“不过,您说的那些完全无法修炼的,能给我那几本上来,让我借鉴一二么?”
老太监笑得很和蔼:“自家人,没有不能的事。唔,既然是借鉴,我给您从近古、中古、远古的秘档中,分别拿几份过来吧。”
“哎,咱家在秘史监一辈子,平日里无聊,也喜欢翻翻这些东西。”
“那些近古的功法也就罢了,那些中古、远古的法门中,居然有一些法门,说是要‘凝炼九天雷霆、化雷光为雷液’,‘以雷液洗涤筋骨’,方能炼成‘神雷圣体’。”
“何其……不可思议?”老太监摇头惊叹,带着卢仚进了刚刚开启的秘阁。
第八十七章 无量归墟体
足足有十几亩地大小的秘阁中,角落里,有一张小书桌,有软凳,有清茶点心。
卢仚坐在书桌旁,一本一本翻阅代表了大胤武道巅峰的橫炼外功典籍。
大胤武朝,顾名思义,以武立国,太祖立鼎建国时,曾尽收天下武学。
卢仚面前小山一般的橫炼典籍,囊括了禁军将士普遍修行的《盘亘山根劲》,禁军中高层将领修炼的晋级版本《不动须弥峰》。
也有羽林军将士普遍修行的《崩山狻猊劲》,以及羽林军中高层将领的晋级版本《百劫蛮龙体》。
卢仚细细的翻阅这些功法秘籍,脑海中神魂灵光摇曳,将所有秘籍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在心中。
人的体质不同,适应的功法不同。
同样修炼《盘亘山根劲》,有些禁军士兵两三年就能力达数千斤,有些禁军士兵七八年也就只有数百斤的力量。
卢仚不知道阿虎的体格适合哪一本衡量功法,他准备多记一些,回去让阿虎挨个尝试。
更不要说,除了阿虎,还有‘百虎堂’这么多兄弟呢?
反正修成神魂灵光后,卢仚就有了过目不忘之能,记下数百本功法,也易如反掌。
一个红袍小太监满脸是笑的跑了过来,一路笑得和小母鸡一样:“唉哟,天阳公,您看看,奴婢找到什么了?嘻,你一定喜欢这宝贝!”
卢仚丢下手中那本《疾风苍狼体》秘籍,向着这名一脸是笑,明显是有心逢迎自己的小太监望了过去:“哦,小公公可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顺带说一句,《疾风苍狼体》这部功法,是天恩公卢旲麾下苍狼骑的主修法门。修炼后,最能健壮‘筋’之力,让修炼者速度暴增,耐力飙升。
小太监笑吟吟的凑到卢仚身边,挑起大拇指,朝着身后指了指:“莱国公府镇族三武,包括《碣石功》在内的原本,您看看,这可一定没错的。”
小太监身后,几名身穿青袍,修为都在拓脉境之上的太监,一个个憋得面皮通红,齐心合力的用铁杠子,将一块石碑缓缓的抬了过来。
《碣石功》?
卢仚猛地站了起来,一步抢出,冲到那些太监身边,双手轻轻的抓起了这块石碑,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红袍小太监看到卢仚如此轻松的拿起了这块石碑,不由得捂着嘴轻笑惊叹:“唉哟,天阳公好神威,啧啧。”
卢仚可顾不得这些小太监,他认真的端详着面前的石碑,脑海中神魂灵光不断荡漾。他隐隐感到,自己的一份机缘,或许就在这里了。
莱国公府的《沧海劲》,这是元罡修炼根本法;《惊涛手》,这是战斗厮杀攻伐法。
而初代莱国公,能够在战场上纵横厮杀,他自然也有一门顶级的橫炼法门《碣石功》。正是依仗着《碣石功》淬炼出的强横身躯,初代莱国公才能在战场上不畏刀枪箭矢,立下赫赫武勋。
卢仚学过《沧海劲》,学过《惊涛手》,而且火候都很不错。
但是《碣石功》么,五代之前,居然在莱国公府内失传了。
据说,五代前的莱国公,最心爱的儿子修炼《碣石功》,过于急于求成,以至于浑身骨骼、经络寸断,成了彻底的废人。
五代前的莱国公——同样忍不住苦,没能将《碣石功》入门的莱国公,怒叱《碣石功》是害人的‘妖术邪法’,下令家将,将宗祠门前,用石碑篆刻的《碣石功》彻底摧毁。
后面的几代莱国公,也就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反正他们也不会辛辛苦苦的去熬炼身体不是?
到了这一代卢昱,他一心一意做个‘儒雅’的读书人,他估计早就忘记了,自家先祖还曾经有这么一部顶级的橫炼功法。
所以,卢仚隐约知道莱国公府有这么一部祖传的神功,但是无缘修习。
储存在秘史监内的泾阳卢氏镇族三武,是初代莱国公寄放在秘史监内的原始版本。这是一块厚三寸、宽一尺、高有六尺许的黑褐色石板。
这么一块小小的石板,居然重达三万多斤,所以才动用了几个拓脉境的太监,好容易才将它从秘阁深处《武勋》一部的书架上给扛了过来。
厚重的石板上,有一层一层清晰的水波纹路,好似曾经在极深的水涛中,被重重叠叠的水浪无休无止的冲刷过千万年一般。
若是盯着它看得久了,甚至会感觉到,石碑上的水波纹路,居然好似真的演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一道道波涛正铺天盖地的扑面袭来,要将世间的一切都搅成粉碎。
在那石碑的表面,有浅浅的一层篆刻。
细细的字迹,密密麻麻数万字,正是《沧海劲》、《惊涛手》、《碣石功》三种功法的修炼法门。
石碑上的字体,和当今大胤通用文字略有不同,是一种极古老的文字。
托卢仚在族学一心低调、用功读书,莱国公府族学藏书极其丰富,而他又过目不忘的福。
这些古字体,卢仚都认得。
脑海中神魂灵光震荡,卢仚伸手按在了石板上,他耳边隐隐响起了波涛声,石板上,一股浩瀚厚重,重重叠叠、绵绵不绝的恢弘力量绵绵袭来,和卢仚体内的沧海劲元罡遥相呼应。
《碣石功》,这是《沧海劲》搭配的橫炼功法。
唯有修炼沧海劲元罡有成,才能以潜劲一重接一重的元罡,重重叠叠打磨自身,淬炼全身筋骨肉皮等等,一如海边的巨浪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冲刷礁石,最终将那礁石打磨得圆润如一、坚固无比。
没有沧海劲,练不成碣石功。
除了碣石功,其他的橫炼功法,也不可能契合沧海劲,发挥出最大的功效。
卢仚想起了传说中那位下令砸碎宗祠前祖宗遗泽石碑的前任莱国公:“败家子,真正是败家子啊!”
步伐声中,老太监带着一群小太监行了过来。
小太监们手上,抱着一些兽骨、石板、兽皮、雕像之类的玩意,上面或者有各色图纹,或者有密密麻麻的字迹,这些都是储存在更下方的秘阁中,各种中古、远古的橫炼秘术。
“哦,天阳公,这块石碑,本来就是泾阳卢氏的宝贝。”
老太监笑得很灿烂:“我平日阅读秘档,大胤立鼎建国,最初数十年,天下还震荡不安。初代莱国公担心这块宝贝被损坏、遗失,就奏明太祖,将这块石碑寄存在秘史监……这里,可是镐京城最安全的地方。”
“后来嘛,初代莱国公自己刻了一块石碑,放在了宗祠门前,以为家族武道传承,这块原始石碑啊,就一直放在秘史监,能有一千多年了。”
卢仚抚摸着石碑,轻声道:“这块石碑的质地,很古怪。”
老太监笑着点头:“的确古怪,咱家活了这么多年,在秘史监也算见多识广,就没见过相同的材质。不过,也有道理,泾阳卢氏源远流长,在秘史监的记载中,泾阳卢氏的先祖,可追溯到十二代国朝之前。”
“这块石碑,在泾阳卢氏手中,起码也传承了数万年了,这可是好物件。”
卢仚笑了笑。
能在追溯到十二代国朝之前的泾阳卢氏,家族历史可不止短短几万年。
这块石碑,能够成为泾阳卢氏的传承之物,呵呵,卢仚无法相信,初代莱国公,居然会将这宝贝‘寄存’在秘史监,自家宗祠前的传承之物,居然就是一块普通石碑。
泾阳卢氏家大业大,将石碑存放在自家领地,哪里找不到一个又安全又隐秘的所在?
不用说了,初代莱国公将这块石碑放进秘史监,这和大胤的开国太祖一定有所牵连。
比如说‘投名状’啊。
比如说‘质押物’啊。
比如说‘小辫子’啊。
要说初代莱国公是心甘情愿将这宝贝放进秘史监的,卢仚打死都不信。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卢仚轻声道:“有劳公公,将其他开国诸公的祖传之物,如果秘史监有的,都带来让小子观赏一二罢?”
“面对先祖遗物,小子心情激荡,现在就想入定修炼《碣石功》。”
“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卢仚盘坐在了石碑前。
他体内波涛声大作,体表一层幽蓝色元罡光芒冉冉亮起。
老太监、小太监们急忙向卢仚应了一声,一个个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他们,能理解卢仚的心情。
这毕竟是莱国公府失传了五代国公,将近三百年的宝贝。
卢仚急于修炼,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卢仚要看其他开国诸公的家族传承宝物……有点犯忌讳哈,但是卢仚是当今天子的红人,甚至太后都对他感恩颇深。
这点忌讳也就不算啥了。
更何况,现在的开国诸公的晚辈们,当代的诸位‘公’爷,一个个不习武道,专门附庸风雅的去舞文弄墨……想必,他们也不介意自家的镇族功法,被卢仚看了去吧?
老太监、小太监们刚刚离开,卢仚就双手按在了石碑上。
神魂灵光犹如流水,透过他的手臂,不断注入石碑之中。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海涛声在卢仚的脑海中响起,石碑内部,肉眼不可见之地,一点极其黯淡的幽蓝色精光疯狂的吸收着卢仚注入的神魂灵光。
蓝光急速亮起,然后顷刻间照亮了整块石碑。
一道浩瀚、恢弘、渤大、悠远的意识传入卢仚的脑海:
‘三仙域·极圣天·太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无量归墟体’!
体内筋骨齐鸣,一声轰鸣过处,卢仚体内沧海劲元罡开始疯狂的塌陷、压缩。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响,石碑表面一抹水纹亮起,一枚造型古拙的漆黑指环,透过水波飞了出来,端端正正落在了卢仚面前。
第八十八章 传承
秘史监,角落里。
卢仚周身幽蓝色水光彻底消失。
诛杀绿雀、齐妃、数千鬼物后,卢仚体内十二正经、丹田内,原本充盈几乎爆出的元罡,同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唯有卢仚膻中穴,原本被先天元精堵得结结实实,没有开辟的膻中穴,此刻化为一个小小的,以神魂灵光内视,只有水缸大小的朦胧空间。
卢仚全身沧海劲元罡,凝成了一滴芝麻粒大小,色泽漆黑的元液,静静的悬浮在膻中穴内。
太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无量归墟体,膻中穴,就是体内‘归墟’所在。
这一点元液,就是‘归墟仙元’。
倾尽卢仚之前全部修为,堪比寻常武修苦修百年所得的元罡,也只是凝聚了这么一滴微不足道的归墟仙元,可见这仙元的品质之高,蕴藏的能量之强。
凝聚归墟仙元,是去芜存菁、脱胎换骨的过程,是逆转造化、由凡化仙的门槛。
得了这一滴仙元,卢仚才真正意义上,从凡人一步登天,踏上妙不可言的仙路。
在之前浑身元罡转化为仙元之时,卢仚的身体受到元罡数万次的冲刷、捶打,他的身躯强度比起之前,不知道强横了多少。
这是无量归墟体附带的淬体效果。
相比仙道正果,这点点淬体效果,简直不值一提。
“真传一句话,假传忙断肠。”
卢仚把玩着从石碑中飞出的指环,端详着指环上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水波纹路,轻声的自言自语:“什么武道培元、拓脉、开经、辟穴,还有之上的种种挪脉、合经、融穴等等,感情,只是仙道筑基‘熔炉境’的功夫。”
“培元、拓脉、开经、辟穴,这是正经的筑基法。”
“挪脉、合经、融穴,这是天地异变,武修找不到前路,不知道怎么开辟出的旁门左道。”
“至于橫炼功法,那更是旁枝末节,在这根本法之前,是提都不要提的丢脸玩意儿。”
“这世界,有点颠覆三观了。”
卢仚将指环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将它往左手中指上试戴了一下,指环微光一闪,微微收缩,恰恰和他指节完美契合。
摇摇头,卢仚将指环取下,贴着心口放好。
进秘史监之前,没有这个指环,如果戴着这枚指环堂而皇之的出去,岂不是不打自招么?
“本来以为,这世界是‘武道凋零之世’。”
“没想到,‘武道凋零’都只是‘落幕尾声’,这世界的真正面目,是‘仙道凋零’的‘末法时代’。”
“有仙啊!”
卢仚目光狂热的看着面前的石碑:“我的人生小目标,可以放大一点了。比如说,先努力活他个一万年?”
“只是,这世界,哦,极圣天,极圣天灵机崩碎,仙道被斩,一切正统仙道之法,早已成了传说故事。”
卢仚皱着眉头,循着无量归墟体的正统法门,默运玄功,想要努力修行。
虚空中,一股让人窒息的混乱和浑浊的气息碾压下来,卢仚连续运转了好几遍无量归墟体功法,却无法按照功法所言,从虚空中获取任何的力量,功法没有任何进益。
芝麻粒大小的一滴归墟仙元,依旧是芝麻粒大小。
然后,卢仚再次运转沧海劲功法,他的十二正经中,一丝丝元罡从血肉精气里不断滋生出来。等到体内沧海劲元罡积攒了一小缕,卢仚再次运转无量归墟体。
小小一丝沧海劲元罡被吸入膻中穴。
小小一滴归墟仙元微光一闪,元罡吸入,归墟仙元似乎没有丝毫变化。
“确凿无疑了,武道可修,但是仙道断绝。”
“这么说来,我那一幅观想图,更在无量归墟体之上?来历莫测、玄不可言,我依图观想,这才孕育了一团神魂灵光,才有了今日的造化。”
卢仚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那副观想图,玄而又玄,是他最大的依仗。
但是这观想图过于玄奥,卢仚都不清楚它最终能有什么造化,依图观想,虽然能不断修炼神魂灵光,可是前途一片黑暗,卢仚根本不知道观想图的终点在哪里。
而无上北溟仙宗的根本仙法不同,这是一门明明白白的通天大道,卢仚得了传承,他清晰的知道这门功法通往哪里,如何前进!
只是这一方世界,仙道断了啊。
“不对,不对,也不对。那些女鬼的突然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卢仚轻轻摇头,展颜微笑。如果仙道彻底断绝了,那么这些邪祟鬼魅,就不应该出现才对!
“如此看来,这极圣天气数未尽?又或者,天地灵机在复苏,仙道又将重开?”
卢仚一边低声自语,一边拿起面前堆放着的兽骨、龟甲等诸般材质古怪的秘典。
近古,中古,远古。
老太监之前送来了十几本在如今武修看来,根本不可能修炼的橫炼法门。
卢仚得了无量归墟体传承,此刻看着这些古老的法门,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些法门,哪里是什么橫炼功法?
分明是直指仙道的修炼真法。
虽然远不如无量归墟体,但是这些功法并不是古人的胡编乱造,而是真正的仙道指引。
只是这世界灵机崩碎,仙道断绝,再好的修炼真法,也没有了半点效用,反而不如普通武道秘籍,还能让人拥有超越凡人的力量。
“麻烦了。”
卢仚有点头疼。
“阿虎,还有这么多兄弟。”
“这下麻烦了。”
“一群没脑子的东西,连沧海劲都学不会,更不要说无量归墟体这样的仙法妙术。”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灵机在复苏的话,可不能我修仙成真,让阿虎他们去练那种不入流的橫炼武学,我卢仚,做不出这种事来。”
“可是他们太笨,真的。”
卢仚絮絮叨叨的,将老太监拿来的十几本古老的秘法真功一一记下,又在脑海中揣摩了一阵。
无数精妙真言在脑海中翻滚,饶是有神魂灵光,卢仚也觉得脑仁一阵生疼。
“罢了,罢了。看阿虎他们的造化吧。”
卢仚轻轻的拍了拍手,大声召唤道:“哪位公公在?”
过了一会儿,老太监带着人麻利的窜了回来,他身后有一两百号小太监,每个人都抱着、扛着、担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
其中就有一尊通体莹白、半透明的琉璃佛像。
佛像一脚立地,一脚踏着一尊面容扭曲的狰狞鬼神,一手紧握烈焰金刚剑,一手拎着一根莲花降魔杵。
夜明珠的光照在佛像上,二十几个气喘吁吁抬着佛像过来的小太监行动间,佛像深处,隐隐有一抹极淡的红色光芒闪烁。
卢仚眸子里,一抹幽光萦绕。
不会错了,这又是一件和泾阳卢氏石碑相当的传承宝物。
“这尊佛像,好生神异华美,不知道是哪家的传承重器?”
卢仚注意到,在这尊不明材质的佛像上,在佛陀的衣袂、袍袖上,同样篆刻了数万个蝇头小字。
“《业火明王怒》,这是开国邺国公祖传的功法。”老太监指挥着小太监将佛像轻轻放下,地面顿时发出‘嗡’的一声闷响。
他轻轻的拍了拍佛像,摇了摇头:“哎,可惜了,二十一年前,邺国公一脉牵扯进了一桩极大的军伍贪墨案中,大丞相亲自办理此案,邺国公一脉判了个九族抄斩。”
老太监喃喃道:“咱家还记得,开国诸公中,也只有邺国公一脉,还勤修武道,那一代的邺国公是五军府大都督,族中儿郎,尽在五军府中任职,端的是满门英杰。”
老太监突然惊醒,他急忙看了卢仚一眼,欠身笑道:“咱家年纪大了,总喜欢念叨一些该有不该有的。那邺国公贪墨数额巨大,实在是罪有应得。”
卢仚看了看老太监,拍了拍这尊佛像:“业火明王怒,好威猛的名字。这是佛门功法?”
老太监笑着:“看这雕像,可不是佛门功法么?不过,咱家阅读秘史监秘档,记得说,这业火明王怒入门极其简单,但是过程极其痛苦,没有大恒心、大毅力的人,是不可能完成的。”
“而且,这已经是无主之物。”老太监又看了看卢仚:“如果天阳公要培养亲兵,如果能找到一些心性憨直、不怕痛苦的硬汉子,这业火明王怒,的确是最佳的选择。”
卢仚眼睛骤然一亮:“入门极其简单?”
老太监捂着嘴笑了起来:“简单得令人发指。”
卢仚缓缓点头:“除了极其痛苦,还有什么弱点么?”
老太监笑道:“还有就是,花费颇大,因为痛苦,对身体伤伐极重,得用上好的药汤将养着。”
老太监压低了声音:“这一人修炼,一年耗费就是数十万贯。十人耗费,就是数百万贯。若是修炼的人再多一些,这花的钱就是金山银海也吃不消。”
“所以,听说,邺国公贪墨,也是为了族中儿郎……哎,咱家又多嘴了。实在是,年纪大了,管不住嘴。”
卢仚背着手,静静的朝着这尊佛像看了又看,然后咧嘴一笑。
“其他的,也都不用看了,就它吧。”
“老公公,我从秘史监带走这石碑和这佛像,没问题吧?”
老太监笑着摇头:“能有什么关系?天子的旨意,不是么?”
“再说了,您也是泾阳卢氏族人,这邺国公一脉,也已经绝了血裔,您带走这两件宝贝,是绝对没问题的。”
第八十九章 亲,敌
卢仚出宫的时候,身后跟着两架大车。
四轮大车的车轴被压得‘嘎吱’直响。
封闭的车厢里,正是泾阳卢氏镇族三武石碑,以及邺国公一脉《业火明王怒》佛雕。
一路出了皇城南门,门前广场上,三千全副武装的羽林军,正骑着一水儿的血蹄乌骓,静静的列队等候。
这是胤垣从羽林军中,拨给卢仚的三千亲卫。
卢仚也没想到,胤垣居然会给这三千亲卫,全都配上血蹄乌骓。
在这三千亲卫的前方,三十六名甲胄鲜明的神武将军,一人持节,一人打着九曲青罗伞,其他人分持大纛,以及金刀银剑等诸般仪仗,昂首挺胸的凝视着卢仚。
卢仚看着他们,举起右手,握拳轻敲心口。
三千零三十六名精锐齐齐还礼,一旁,一个隐隐有金石撞击之声的声音传来:“仚哥儿,天阳公,好威风,好气派。”
卢仚看了过去,就看到数十丈外,列阵的三千苍狼骑前,卢旲正背着手,看着自己。
卢仚在秘史监耽误了蛮长时间,看卢旲这模样,他显然一直在这里等着卢仚。
卢仚跳下马,大步走到卢旲面前,向卢旲抱拳行了一礼:“伯父。”
上下打量着卢旲,卢仚心中骇然。
记忆中,卢旲身高八尺左右,比卢仚要矮了一截。
但是在北界城驻扎了几年,卢旲居然长到了一丈左右,犹如一截铁塔杵在面前,身上气势更是比当年离开天恩侯府时强大了无数。
卢旲也上下打量着卢仚。
“出乎意料。”卢旲缓缓道:“本来,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份彩礼。准备你今年满了十六,和白家履行婚约时,让你风风光光办一场。现在看来,倒是用不上了。”
“我,还准备了一份军籍,准备你成亲后,白家丫头有了身孕,就带你去北界城,在军中混一个前程出来。以后慢慢提拔,总不会让你比羽林中郎差多少。”
“当年,貅伯和旵哥如何对我的,我会一一的报答在你身上。”
“只是没想到啊。”
卢旲握拳,轻轻的砸了砸卢仚的肩膀:“天阳公?吓死个人。”
“我当年被狼群差点咬死,豁出去性命搏了一个救驾之功,你可好,这么轻轻巧巧的。”
卢仚很谦虚的笑着:“侥幸而已。”
卢旲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是侥幸。但是单靠侥幸,是走不长远的。”
“你以后准备如何?”卢旲绕有深意的问道:“一心一意做你的天阳公,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娇妻美妾,俊俏侍女,尽情享受这世间顶级的荣华,等到百年之后,一摊枯骨?”
卢旲轻笑摇头:“我知道天子,肯定给你安排了事情,一如当年给我的安排一样。”
“但是,仚哥儿,你应该有更高远的追求。”
卢旲看着卢仚的双眼,笑道:“不能做井底之蛙!”
卢仚看着卢旲,笑道:“伯父何以教我?”
卢旲沉默片刻,他上前一步,几乎是贴着卢仚,凑到他耳朵边,将声音压成了一条细线:“可愿长生否?”
一道莫名的凉气从天灵盖直冲脚掌心,卢仚浑身寒毛直竖,骇然看着卢旲。
当今之世,武道凋零,开经境武修高手,寿不过一百五十。
卢旲哪里来的底气,敢问卢仚‘可愿长生否’?
卢仚闭着嘴,屏住呼吸,直勾勾的盯着卢旲。
卢旲拍了拍卢仚的肩膀,低低道:“最近镐京,乱的很。九阴教啊,死士杀手啊,邪祟鬼魅啊,很乱,很乱。不过,一切才刚开始。以后这镐京城啊,会更热闹。”
“当然,也更危险。”
“自家侄儿,伯父能关照,就关照了。”
“以后出行,小心些。若是对刚才伯父的话有意,就去侯府找我罢。”
“我这次回镐京,大概率是不会回北界城了。我是你伯父,你是我侄儿,都是泾阳卢氏后裔,也都是天子近臣,你我,理所当然要同气连枝、携手进退。”
卢旲点点头,转过身,一步跳上了狼王,轻喝一声,三千苍狼骑簇拥着他,一溜烟的顺着驰道,直奔东边安乐坊的方向去了。
“可愿长生否?”卢仚看着卢旲远去的队伍,突然乐了:“看样子,我在秘史监的揣测,没错啊,这世道,要变天了。”
“镐京城要乱了?不会,这些日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你有关吧?我的伯父大人!”
卢仚笑着,跳上坐骑,和那些新下属招呼了一声,三千亲卫、三十六神武将军仪仗队纷纷上了坐骑,紧跟着卢仚,顺着南门前的驰道一路笔直向南飞驰。
等到卢仚、卢旲都跑得远了。
皇城南门上方的城门楼子里,胤垣和鱼长乐转了出来,笑吟吟的看着卢仚远去的队伍。
“查实了?白长空家的那一把大火?”胤垣笑得极其嘚瑟。
“陛下,花了两天时间,扎扎实实的查,查实了,的确没有任何一人知道这火是怎么起来的,但是几乎顷刻间燃遍整个蓝田园……除了天阳公那神出鬼没的身法,老奴想不出,镐京城内还有谁能做到。”鱼长乐也笑得极其之灿烂。
“给天阳公记上一笔功劳。过些天,你去看看他,给他说,有些事情,要坚持的做,认真的做,长期不懈的做,当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来做。”胤垣摸着下巴,悠悠道:“可惜了,恨不能在场,欣赏白家君子们光着粉团四处乱跑的风采。”
寒风中,胤垣和鱼长乐笑得嘴都合不拢。
一路南下,眼看着前方路口,向西拐,就是通往雨顺坊的运河石桥。
石桥桥头,一座高有九层的酒楼顶部,坐在轮椅上的朱?,一只手打着夹板绷带,另一只手则是端着茶盏,喝着茶,看着下方的大街。
“师兄别急,那卢仚在镐京根基浅薄,出了宫,他能回去的地方,就只有他的那所谓的勘察司衙门。守在这里,定然能守到他。”
朱?嗓音发哑,轻咳了一声,昨夜被熊泰斗一拳打断的肋骨,又隐隐作痛。
他忍着痛,看着面前坐着的浑身上下一片雪白的中年男子,苦笑道:“不过,他毕竟是陛下刚刚封的天阳公,虽然是幸进佞臣一类,毕竟爵位放在那里,师兄下手,还要有分寸些。”
朱?很无奈。
昨夜,他本就不该在丞相府。
眼前男子巫水,出身东神州昊剑宫,是齐胂的卫队长。
前面说了,朱?天资聪颖,武道天赋更是绝佳,他拜师云游镐京的昊剑宫大剑师,从他那里学了昊剑宫的秘传‘养吾剑’。
巫水的师尊,是朱?的师叔,从这份上说,两人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
齐胂被守宫监捉拿,巫水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配合调查’,以他东琦伯世子的身份,在镐京城,太后不开口,谁能难为他?
没想到,齐胂就是被太后当做‘捉鬼’的‘鱼饵’,丢进了‘羡鱼阁’。
巫水着急啊。
他所属家族,是东琦伯的世代家臣,他受东琦伯的命令保护齐胂,如果齐胂出了事,巫水担待不起,他的家族同样承受不了东琦伯的怒火。
所以巫水急急忙忙找上了朱?,以同门师兄的人情,哀求朱?找朱崇这个丞相,希望能够将齐胂从皇城里捞出来。
结果可好。
齐胂死了,而且连尸首都没一具,一大早的,齐胂被守宫监的人送回崎芳园的时候,只是一坛子火化后的骨灰!
这下好了,巫水没办法向东琦伯交待了。
他的妻儿老小都在东琦伯的领地中,他绝无可能丢弃家小就此浪迹天涯吧?
他得有个交待。
太后,惹不得。
天子,惹不起。
乐武,不能惹。
余三斗、鱼长乐,他打不过。
所以……他向朱?咨询对策,却得到了另一个人的热情回应。
坐在朱?身边的朱钰挥洒着小折扇,‘呵呵’的笑了起来:“?弟什么话?齐胂世子之死,巫师兄是必定要给东琦伯一个交待的。”
“但是,这个交待,得有一定的份量。”
“巫师兄跑去杀一两个守宫监的监丁,力士,甚至是校尉,以巫师兄的实力,杀之如猪狗,易如反掌。但是,那些人,够分量么?东琦伯会满意么?他会不会觉得,巫师兄是敷衍了事,糊弄他这个主君呢?”
“仔细斟酌,还有谁比卢仚更合适的目标?”
“新出炉的‘公’,若是论爵位,说句过分的话,比东琦伯都要高了两等,用一名‘公’为世子殉葬,这份量,这诚意,足够让东琦伯满意了。”
“要说后果,他毕竟是一个新出炉的‘公’,根基浅薄,无权无势无后台,完全就是靠天子的宠信,这才幸进得爵的一个下三滥小瘪三。他若是死了,谁会给他撑腰,谁会给他报复?”
“陛下?陛下的脾气,我们都懂,九曲苑外的事情,他不会管。”
“泾阳卢氏?呵呵,莱国公视他如仇,会帮他?”
“天恩侯夫人,会帮他?”
轻轻挥动着折扇,朱钰目光诡谲的看着一身死气沉沉的巫水:“放一百个心罢,我的巫师兄啊,我朱钰说的,巫师兄就算当街杀了卢仚,只要能及时离开镐京,就绝对平安无事。”
“难不成,谁还会为了一个卢仚,去得罪封地数万里,拥兵数百万的东琦伯么?”
朱?抿了抿嘴,看了看朱钰,不说话了。
大家是嫡亲的堂兄弟,朱钰执意用巫水这把刀,去杀卢仚,那么朱?总不能拆他的台。
至于说,巫水能不能杀了卢仚。
或者说,巫水杀了卢仚后会有什么后果。
朱?抿着香茶,静默不语。
卢仚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仪仗队和三千亲卫,大队血蹄乌骓顺着宽阔的驰道一路奔来,蹄声如雷,声势颇为惊人。
眼看着马队就要冲上石桥,桥头酒楼顶层,巫水一声长啸,化为一道白影破窗而出,凌空一点寒光激射,宛如天星坠落,疾刺卢仚天灵要害。
这一剑狠辣无比,巫水集中全部精气神,只求一剑击杀卢仚,给自家主君一个交待。
寒气破空袭来,卢仚下意识的举起右手,轻轻一挥。
膻中穴中,一点归墟仙元爆发出无量黑光,顷刻充斥全身,卢仚以归墟仙元催动惊涛手,一股比往日强横百倍的恐怖巨力带着滚滚旋转暗劲奔涌而出。
一声巨响,巫水手中长剑炸成无数铁粉飘散。
第九十章 直面,重创
长剑粉碎,让人绝望的巨力犹如海啸,当面袭来。
巫水嘶声尖叫,他做梦都没想到,他倾尽全力,一击耗尽体内所有元罡,近乎同归于尽的一剑,居然被卢仚‘随意’的一挥手就轻轻粉碎。
死亡气息扑面而来,生死关头,巫水咬破舌尖,昊剑宫亡命搏命的秘技‘葬剑诀’爆发开来,一道道锋利无比的剑劲在体内乱窜,一瞬间体内十二正经、奇经八脉齐齐崩碎。
巫水持剑的右掌前方,一团雪亮的剑元爆发。
一声脆响,巫水右臂齐肩而断,整条右臂化为一道血虹,裹着雪亮的剑元向前激射,重重撞在了卢仚挥出的惊涛手上。
剑虹怒射,巫水身躯顺势向后飞退。
巨响声中,巫水牺牲全身修为所化的剑虹被卢仚一掌湮灭,惊涛手卷起一道狂飙,擦着巫水的身体高速掠过。
巫水大口吐血,身体轻飘飘的顺着狂飙的去向飞出了数十丈远,一头扎向了下方的运河,‘啪’的一声平拍在了厚厚的冰面上。
“师兄!”
酒楼里,数十名白衣剑卫急急冲出。
他们当中,有人奔向冰面上的巫水,还有人则是拔剑而起,朝着卢仚奔了过来。
卢仚身后,三千亲卫在卢仚遇袭的瞬间已经勒住缰绳,剑卫们冲锋时,亲卫们已经张开强弓,拉开硬弩,更有人结阵挺起了长枪马槊,将卢仚护在了正中。
剑卫们一脸茫然的僵立当场。
卢仚默运功法,体内充盈的黑色玄光一点点纳入膻中穴,重新凝成一点归墟仙元。
他俯瞰着那些僵立的剑卫,冷然道:“为何袭杀本公?”
一名中年剑卫上前一步,看着卢仚咬牙道:“我家世子,因你而死!”
卢仚呆了呆:“你家世子?哪位?”
剑卫怒道:“我家世子,乃东琦伯第九子齐胂是也!”
卢仚瞪大眼睛,怒道:“齐胂?没错,他死了,但是,他是因为……”
武胤坊的交通何等繁忙,运河上的石桥,更是交通要道,人来人往,热闹无比。
卢仚遇袭,四面八方已经有无数人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如果当众说出齐胂之死,是因太后拿他当鱼饵去捉鬼!
卢仚语塞:“齐胂之死,是因为……”
见到卢仚这般模样,中年剑卫惨笑一声:“明白了,果然,我家世子之死,和你天阳公卢仚分不开干系。好,好,好,我等无用,无法为世子报仇雪恨,但是我家主上,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群剑卫同时仰天怒啸。
就在卢仚和他身后亲卫严阵以待,以为这些剑卫要亡命拼命时,就看到他们举起手中长剑,齐刷刷握住剑锋,‘叮当’一下将长剑拗断。
“今日之仇,今日之恨,此生此世,誓必报之!”
一群剑卫齐声高呼,用短剑划破手掌,将鲜血涂了自己满脸都是,然后转身就走,带着浑身经络寸断,少了一条胳膊,身体软塌塌犹如死人的巫水全速离开。
酒楼顶层,传来朱钰讥诮的冷笑:“哟,这就完事了?刚刚那是昊剑宫的断剑血誓吧?哎,天阳公,你可招惹麻烦了。你现在,成了昊剑宫的眼中钉,肉中刺,昊剑宫的弟子们,人人对你是杀之而后快了!”
卢仚抬头,就看到了宛如连城玉璧一般完美的朱钰。
朱钰站在被巫水撞开了一个大窟窿的破洞边缘,低头俯瞰着大桥头的卢仚。
两人对视了一阵,卢仚跳下马,分开围住自己的亲卫,大踏步走进了酒楼。
大队亲卫立刻行动起来,一部分人收起了长兵器,浩浩荡荡的跟在了卢仚身后进了酒楼。其他人则是驱散了酒楼附近围观的闲人,更将整个酒楼包围了起来。
从酒楼一楼到酒楼,卢仚一步步顺着楼梯往上走。
他身后出身羽林军的亲卫们,则是沿途将每一层楼都严密封锁,喝令酒楼中所有食客严禁随意走动、随意交谈。
卢仚一步步走上酒楼最高层,听到身后、脚下传来的自家亲卫的呵斥之声,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悄然升起。
在莱国公府族学谨小慎微,低调做人时,卢仚万万品尝不到今时今日的这般滋味。
‘权势’,对男人来说,真是一种致命却充满诱-惑力的毒药。
终于,卢仚来到了酒楼最高层。
楼梯口,一群朱?、朱钰带来的护卫一字儿排开,挡在了卢仚面前。
卢仚身后,手持节杖的神武将军大步抢出,高高举起了手中用青铜铸成,浮雕鲲鹏扶摇云海纹,装饰以九团白色牦牛尾的节杖。
这些护卫出自朱崇大丞相府,对朝堂诸般仪仗器具的形制、蕴意是无比清晰。
见到这代表了天子权柄的节杖,这些护卫一声不吭的,一步步的不断向后退。
这些护卫退一步,卢仚进一步,他身边手持节杖的神武将军就随之向前一步。
很快,这些相府护卫就退到了朱?、朱钰身边。
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只能无奈的看向自家主子。
朱钰、朱?咬着牙,怒视大步走来,逼得自家护卫狼狈万分的卢仚。在他们看来,卢仚此行,是不给朱圣世家面子,是不给大丞相府面子,是骑在朱氏的脸上便溺!
“卢仚,你好猖狂!”朱钰低声怒喝。
“天子节杖在此,尔等还不行礼?”卢仚左手,按在了腰间佩刀的刀柄上。
出了皇城后,卢仚就将传承石碑中飞出的指环戴在了中指上,此刻他手扶刀柄,手指轻动,指环扣动刀柄,发出‘叮叮’脆响。
朱钰、朱?怒视卢仚。
‘天子节杖’当面,逼他们向人行礼,这份待遇,他们生平第一次品尝。
以他们的出身,圣人后裔,谁敢逼他们行礼?
以他们的名望,文教俊贤,谁敢逼他们行礼?
以他们的人脉,遍布镐京,谁敢逼他们行礼?
卢仚敢!
朱钰面皮扭曲,死死抓着折扇。
朱?怔怔的看了一阵子节杖,笑了:“天阳公所言极是,吾等当需行礼。”
朱?强忍着脚踝上的骨折剧痛,咬着牙站起身来,单脚支撑着,一点点的弯腰,向节杖鞠躬行礼。
朱钰等到朱?礼毕,他才点点头,咬着牙,有样学样的弯下腰去。
手持节杖的神武将军向后退了两步。
卢仚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朱钰,问道:“刚才那人,是你唆使来找我麻烦的?”
朱钰不愧是朱氏精心调教出来的子弟,最初的怒火后,卢仚短短一句话间,他已经控制住了情绪,露出了完美的笑容。
“天阳公说的什么话?我,朱钰,圣人苗裔,文教贤才,怎可能做你口中所说的那种不堪行径?天阳公,你这话,可是污蔑我朱氏的家教?可是,想要挑衅我朱圣门人?”
卢仚手指扣响刀柄,他看着朱钰,继续问道:“熊顶天,是你派来杀我的吧?”
朱钰‘啪’的一下打开折扇,他冷然道:“这话就没意思了,天阳公,就凭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找武胤坊令报官,说你污蔑我!”
“不承认?”卢仚摇头:“男人,要敢作敢为啊。”
朱钰笑了,慢条斯理道:“我只知道,什么事情都要讲个人证物证。你没有证据,你就是空口白牙的诬蔑人,按照大胤律,诬蔑之罪可是……”
‘啪’的一声脆响,卢仚突兀出手,一耳光抽在了朱钰的脸上。
没有动用归墟仙元,但是卢仚昨夜击杀绿雀、齐妃和数千鬼祟,身体已经受到了数次淬炼,远比寻常武修强大数倍。
在秘史监,将全身沧海劲元罡转化为归墟仙元,卢仚的身体更是初步得了无量归墟体淬炼之功,全身机能越发强大。
单纯肉体力量,卢仚这一掌快得无影无踪,朱钰、朱?,还有他们身边的护卫,没有一个人能反应过来,更没有一个人看清卢仚的出手。
朱钰应声飞起,半边面颊肉被卢仚一耳光打得稀烂,更有十几颗牙齿被抽得粉碎,血水混着碎肉碎牙不断飞出,在地上鲜血淋淋洒了好大一片。
就这么一击,朱钰直接被抽晕了过去,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犹如半死的鱼一般。
朱?和他身边的护卫们齐声大哗,朱?怒吼:“卢仚,你敢殴打圣人苗裔?”
卢仚甩了甩手,冷然道:“这话就没意思了,这位公子,就凭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找武胤坊令报官,说你污蔑我!”
刚刚朱钰的话,卢仚有样学样的还给了朱?。
朱?气得直哆嗦,他断脚剧痛,一下子重重的坐回了轮椅上。
他指着卢仚,气急道:“我有人证!”
卢仚看了看朱?身边的护卫,又看了看朱?,笑了:“这位公子怕是没读过大胤律……你和朱钰生得有几分相像,应该是兄弟关系?这些人,是你家护卫?”
“按照大胤律,亲戚和仆属的证词,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卢仚摇头:“我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啊,其实一肚皮草包,没什么文采,偏偏就喜欢风花雪月那一套……我劝你,回去多读点实际的,有用的书,什么《大胤律》啊,《太祖大诰》啊,这些才是有用的东西。”
朱?咬着牙,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
“废话不多说,《大胤律》?呵呵。”
“你,这就和我朱氏结仇了。”
“我们早就是了。”卢仚伸手,当着朱?一众护卫的面,抓住朱?的面颊肉,轻轻的拧了拧:“我们早就是了,你不知道么?”
第九十一章 全都因为卢仚
卢仚的动作,并无伤害,但极侮辱人。
朱?因为卢仚的动作而呆住了。
他的护卫中,有人怒叱一声,好似被挖了祖坟般暴起,当面一剑朝卢仚的心口刺下。
卢仚身边,一名身形极魁梧,比卢仚还高出数寸的神武将军狞笑一声。
真是‘狞笑’,而不是冷笑,他的笑声中,充满了浓烈的兽性。
他一步迈出,挡在了卢仚面前,两只比蒲扇还大的手掌张开,犹如两块小盾牌,一上一下挡在了那护卫的剑锋前。
‘叮’的一声,朱?拓脉境九重天的护卫,倾尽全力的一剑,在那神武将军的手掌中,只是留下了一条淡淡白印。
卢仚瞪大眼睛,赞叹道:“好彩,姓甚名谁,何等修为?”
这神武将军顺手一掌按在了惊呆的护卫胸口,将他一掌打得胸膛凹陷,骨折声如爆豆子,大口吐血向后倒飞了出去。
“公爷,卑职鱼癫虎,是这三十六名兄弟的队长。”鱼癫虎向卢仚低头,右拳轻轻砸在了心口上:“修为嘛,《不坏摩尼身》第三境,普通开经境一二重的武修,元罡破不开我身躯,他们也扛不住我一掌。”
可匹敌开经境?
高手,大高手!
而且姓鱼?
卢仚明白了,神武将军,就是天子在皇城的近卫兼仪仗队,一部分是从羽林军中精挑细选的可靠人手,但是还有一部分最贴身、最亲近的,就和守宫监的那些小太监一样,他们也是内廷收养的孤儿,从小精心调教,花费巨大资源培养大的‘真正自己人’。
神武将军在编制上隶属守宫监,归监公直辖,如今守宫监的监公是鱼长乐,这些孤儿长成的神武将军,理所当然也姓‘鱼’!
“你名字里面有个虎字?我喜欢。”卢仚欣然看着鱼癫虎,手指还放在朱?的脸上扭来扭去:“成亲了没?”
鱼癫虎憨憨一笑:“没成亲,忙着练功呢,没工夫,监公说,女人只会让我们的心有破绽。心要是出了纰漏,我们的功夫也就掉了一大半。”
卢仚笑着摇头,又狠狠的扭动朱?的脸:“这话,对,也不对。以后,你这辈子,就归我了。以后,我给你找合适的大姑娘,成亲成家,生儿育女,你的子孙后代,也一并归我天阳公府照料了。”
卢仚明确的告诉鱼癫虎,还有其他三十五名神武将军。
你们已经离开神武将军,你们被送给了卢仚,你们就是天阳公府的人了。
按照大胤朝的规矩,鱼癫虎他们三十六人,还有他们的子孙后代,从此都是天阳公府的世仆、家臣,一代代都和天阳公府绑死了。
天阳公府好,他们就穿金戴银,荣华富贵。
天阳公府坏,没得说的,他们全家老小,全都得陪着挨刀子。
鱼癫虎眸子里兽性凶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大声说道:“卑职明白,公爷请看,以后谁想伤公爷一根毛,得踏着咱们兄弟的尸体过去。”
卢仚笑着,终于松开了朱?的脸。
退后两步,看着朱?白净的面皮上那一团逐渐发青的淤血,卢仚点了点头:“这位公子,朱钰已经数次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们早就是仇敌了,不是么?”
朱?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卢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不怕我丞相府?”
“勋贵殴斗,只要没死人,罚钱就是。就算死了人,要么接受十倍罚款,要么你们自行报复。”卢仚笑吟吟的摇头:“你猜,我会怕你们的报复么?你们不是一直在背后算计我么?既然你们都不依不饶的,我还害怕什么呢?”
朱?差点没跳起来,他嘶吼道:“我们是圣人苗裔,你不怕天下读书人悠悠之口?”
卢仚举起手掌,‘啪’的一耳光将朱?也打得翻滚着摔出了轮椅,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直抽抽。
“我,阉党是也!我等阉党,何惧天下读书人悠悠之口?”卢仚背着手,放声大笑,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你们朱氏的小辈不行,手段太软,没效率……让你们长辈来和我计较罢!”
卢仚突然爱上了‘阉党’这头衔。
想打人就打人,想骂人就骂人,竟然可以肆意横行的,真是世上最好的挡箭牌啊!
卢仚走后,酒楼里一片大乱。
好些在下层饮酒用餐的文人士子,纷纷奔上酒楼,有人怀着恶意看热闹,有人趋炎附势去问候,更有人匆匆看了几眼狼藉的现场,急忙撒腿狂奔,将卢仚在酒楼里殴打两位圣人世子,几乎将人打死的消息传向四面八方。
与此同时,鲲鹏坊,距离六德居有十几里地,九阴教一处分坛,地下密室中。
九阴鬼母的祭坛上香火缭绕,尸无忧带着第三鬼子端方玉跪在雕像前,双手合十,低声的念诵着九阴教祭祀鬼母的秘咒经文。
秘咒晦涩难懂,‘嗡嗡嗡’的,在尸无忧和端方玉的阴柔元罡催动下,秘咒声绵绵不绝,在石壁之间往来震荡,好似每一寸空气中都塞满了绿头大苍蝇,让人心烦意乱,浑身血气躁动不安。
尸无忧闯入六德居密室时乘坐的大马,已经收起了身上诸般异相,就是一头除了块头大一点,其他普普通通的灰色战马。
这家伙翻着大眼珠子,正站在密室角落里,努力的抬起前蹄,张开嘴,一点点的啃着自己的马蹄子。
等到卢仚殴打了朱?、朱钰,大笑着带人离开桥头酒楼时,祭坛上的灯火闪了闪。
一声轻叹响起,一盏破破烂烂,光线暗淡,显得有气无力的红灯笼,凭空出现在祭坛上。
随后,红灯笼里的蜡烛‘嗤’的一声熄灭,这盏红灯笼彻底解体。
‘啪啪’两声响,两只血色绣花鞋从崩解的红灯笼里掉了出来,一支落在了祭坛上,一支好似稳不住身形,从祭坛上滑落,翻滚着落在了尸无忧面前。
尸无忧和端方玉换了地方,但是这从皇城里逃出来的鬼物,还是精准的找到了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祭坛、鬼母像和秘咒起了作用。
“师尊。”端方玉急忙提醒尸无忧。
这就是九位长老前几个月,不知道从哪里碰到,然后迎回来的‘鬼母’了。
尸无忧停下了诵咒声,缓缓站起身来,看着两只散发出可怖邪力,让密室的温度直线下降的绣花鞋。
“我九阴教历史不长,崛起于前朝晚期,建教历史只有区区三千多年。”尸无忧淡然道:“但是,我九阴教的典籍传承,乃太古有数的仙门‘幽冥教’。”
“所以,我知道,我九阴教所谓的‘九阴鬼母’,并不是说,真有这么一尊九阴鬼母存在。”
“九阴鬼母的概念,源自幽冥教‘九阴炼鬼’一脉的至高成就。练成后,可身化九阴真鬼,驾驭九阴冥气,掌控亿万鬼众。但是,这只是传说罢了。”
“九阴教三千多年历史中,无一人炼成《九阴鬼母玄经》。连入门都没能入门。”
“先代某位教主,有大智慧,借九阴鬼母一说,将其作为教众膜拜的图腾,以此聚集教众之心,让他们变得忠心耿耿,悍不畏死,才有了前朝末年,我九阴教的浩瀚气象。”
“这事,只在教主一脉口口相传,那些长老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们不懂,所以他们还真以为,这世间真有个九阴鬼母?却不知道,这九阴鬼母,本来就是教主一脉杜撰出来的假象。”
尸无忧看着两只绣花鞋,冷然道:“不过,九阴鬼母是否存在,其实无所谓的。这世道,无非是利益交换而已。你能蛊惑着那些蠢货去送死,可见你对我九阴教有所诉求。”
“有诉求,这是好事。只要你能给出来的东西足够多,我真的让举教上下供奉你,膜拜你,认你为鬼母,甚至任凭你驱遣,没什么不可以的。”
尸无忧双手放在身后,手在袖子里,左手扣住了一枚灰扑扑的小铃铛,右手扣住了一枚巴掌大小,雕刻了极其繁复的鬼脸花纹的玉质符箓。
这是九阴教传承了三千多年的老物件,尸无忧今日能带它过来,自然是有所依仗。
两只绣花鞋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祭坛上的绣花鞋也‘啪’一下跳下了地面。
两只绣花鞋并在一起,一缕缕青烟从绣花鞋中冉冉升起。
一条和绿雀生得有八九分相似的女子人影,从青烟中缓缓冒了出来,朦朦胧胧,飘忽不定,好似风一吹就会彻底消散一样。
“你,想要什么好处呢?”
阴阴柔柔,好似带着钩子,一点点能将人心肝都扯出来的阴冷声音传来。
“长生!正果!得道!飞仙!”尸无忧盯着这道女子身影,莫名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他握紧双拳,嘶声吼道:“飞仙!飞仙!永恒不灭!永世逍遥!”
“世间岂有永恒不灭者?”女子身影‘咯咯’笑着,笑了一阵,她缓缓点头:“不过,让你有长生的机会,这倒是不难。”
“只不过,想要长生,帮我杀一个人先!”女子身影幽幽道:“一个叫做,卢仚的人!”
“他不能活,他,必须死。”
尸无忧森森盯着女子:“我不是那些蠢货长老,可以被你随意操弄。先给好处,再谈其他。”
女子沉吟许久,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人啊……尤其是,男人……呵,呵呵,呵呵呵!”
绣花鞋一翻,‘啪’的一声,一个拳头大小,金灿灿,明晃晃,上面镶嵌了无数细碎宝钻,通体华光耀目,无比精美的小香炉就从小小的绣花鞋里飞了出来。
“里面有九颗‘宝焰蕴性丹’,极圣天灵机崩碎,仙道断绝,服下它,可以丹内灵机,助你铸成仙基,延寿八百载,更脱胎换骨,化为玄阴鬼体。”
“在最短时间内,诛杀卢仚。他,已经是我的牵挂,必须斩断,否则我日夜受无穷毒火熬炼……如身处无间地狱,苦不堪言!”
第九十二章 全都因为卢仚(2)
一夜鏖战,大丞相府几乎被夷为平地,就寥寥几栋偏房侥幸保存。
而且遍地残肢断臂,到处都是血水冻成的血冰,更有一些地方有余火不时复燃,火光闪闪,黑烟冲天,实在没办法待客聚会。
出了皇城后,朱崇等人就极有默契的,从大丞相府门口径直路过,到了隔壁在昨夜没有受到波及,依旧完好无损的礼部衙门。
宽敞、高阔,布置得古雅宜人的大厅内,朱崇等人依官职高低,依次落座,很快就有人送来了香茶细点。
白长空阴沉着脸,落座后一言不发。
他的脸色,就代表了他的态度。
今天在大朝会上,他是吃亏了。
因为大将军乐武的‘友情帮助’,可以说,天下人都知道,和他白长空的孙女有婚约的卢仚,自甘堕落,加入了阉党。
在这件事上,白家声誉受损,白长空的名声也受到了影响。
虽然白长空用十二贤才登门求娶这类的把戏,多多少少挽回了一些舆论。
但是这种小把戏可以糊弄那些没见识的老百姓,对于文教内部的这些精明、老辣的同僚来说,这点小把戏有个屁的用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卢仚的所作所为,是一通大耳刮子,抽得白长空面目全非。
所以,在大朝会上,白长空发动这么多门人弟子,以及他们纠集起来的党羽、走狗,想要狙击卢仚一把。
哪怕不能彻底搅黄卢仚封爵之事,起码也要将他的爵位削减两三等。
由此,才能体现出他白长空的意志。
由此,才能挽回在很多人心中,白长空那受损的清誉、名望,各种有形的无形的东西。
不然的话,一个加入阉党,悔掉了和白家婚约的小儿辈,居然在短短时日内升官发财、建功封爵,你让白长空的这张老脸往哪里放?你让白家的面皮往哪里搁?
甚至,有人会这么想——哦,卢仚悔婚了,不和白露小娘子成亲,所以就封公了?
这话一旦传出去,对白露的名誉可谓是致命的打击。
如果未来,白露的夫婿不能封公,不能在‘功名利禄’这四个字上超过卢仚的话,无论白家、朱钰如何给白露造势,她的名声都好不到哪里去。
对比放在那里,对比太强烈了。
所以,白长空在大朝会上,是下了狠心要对卢仚出手的。
但是,朱崇的那一眼,让白长空偃旗息鼓,眼睁睁的看着卢仚得了天大的好处。
封公,授节,授大纛,得仪仗亲卫,还有这么多田地、矿场、牧场等等,可以说,一个煊赫豪门的骨架子,胤垣一手帮卢仚给搭起来了。
卢仚得到的好处越多,白长空、白家、白露受到的‘诋毁’就会越大,他们名誉、声望上的损失就越惨烈。
作为文教推出来的,在镐京朝堂上的旗帜之一,白长空今天的损失,很大。
所以他必须绷紧了面皮,给众人一个明确的信号——因为你们的事情,我受损了,这件事情该怎么善后,你们看着办。
朱崇端着茶杯,喝了几口茶。
他看了看白长空,又看了看大厅里沉默不语的十几名文教在镐京最核心的骨干大臣,放下茶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白大人今日,受委屈了。”
白长空沉默一会儿,放下茶盏,站起身,向朱崇拱手一礼。
朱崇,朱圣一脉正房嫡系,当今大丞相。
白长空是文教推出来的,在镐京朝堂上的旗帜之一,但是也仅仅是一面旗帜,一块招牌。
但是朱崇,他就是文教在镐京的代表,他是文教在镐京朝堂的最高领袖,他的一言一行,就代表了整个文教的意志。
旗帜、招牌,随时可换;而领袖,是轻易动不得的。
而且朱崇年龄都比白长空大了将近二十岁。
从各方面来说,白长空对朱崇,不好违逆丝毫,除非他想身败名裂,自绝于文教。
要不然,在大朝会上,朱崇随意瞪了他一眼,白长空可能就这么乖乖的听话收手?
只是,白长空原本以为,朱崇会给他一个交待,没想到,朱崇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放在白长空心中惦记的这件事上。
他随口提了一句后,话锋就迅速一转。
“我感觉,安平州,会出大事。”朱崇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目光幽微,盯着在场的众多大臣:“将近两万死士,携带全套官造制式军械,亡命突袭大丞相府。”
“好大的手笔,好大的势力,好惊人的行动力。”朱崇站起身来,用力的拍了一掌身边的茶几,大声道:“诸位大人,此事,是谁在幕后操控?”
“宗室?”
“勋贵?”
“诸侯?”
“甚至是……”
朱崇伸手指了指头顶,他的意思是,太后或者天子两人当中,是否有一人是这件事情的幕后主使。
“又或者,是我们的自己人?”
朱崇目光森森,环视在场众多臣子:“大司寇,你说说看,是不是有人对我朱氏在文教的地位不满了,想要取而代之啊?”
公羊旭翻了个白眼。
公羊氏有个先祖,专供‘法’之一道,是文教‘法宗’的‘亚圣’。
朱崇的这话,有点诛心。
他这话是怀疑,昨天晚上的袭杀一事,有文教内部某些势力的影子,有人看上了他们朱氏文教领袖的地位,想要取而代之?
公羊旭白眼翻归翻,他站起身来,向朱崇笑道:“丞相这话,过虑了。我文教亿万弟子,唯朱圣一脉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朱崇笑了笑:“公羊氏以‘法理’治学,是守规矩的,本相,是明白的。但是其他人嘛……”
十几名重臣纷纷起身,信誓旦旦这事情绝对和自己,和自己身后的文教各流派分宗没有任何的关系。
朱崇目光闪烁,淡然一笑:“如此,甚好,我们就能齐心同力,应付挑战了。”
他双手虚按,示意众人都重新落座,自己也坐回了原位,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那么,这件事情,可否视为,对我文教的一次挑衅?”
“宗室,勋贵,诸侯,或者……诸位大人以为,哪一方面最有可能?”
白长空心里不爽。
自己付出了偌大的牺牲,朱崇居然提也不提?
他轻咳了一声:“丞相这话,说得过重了,昨夜的袭击,或许只是一次丧心病狂的,针对丞相您本人的袭杀。”
这话,带着一丝怨愤。
当然,也带着一点点的疑虑。
朱崇看着白长空,轻声道:“如果单单是袭击大丞相府,或许是本相的私仇想要报复。若真是如此,倒是小事,本相执掌朝政四十余年,积仇无数,比如当年邺国公一案……有人想要本相的头颅,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昨夜之事牵扯到安平州,这,就怕不是单纯冲着本相来的了。”
白长空微微皱眉。
他的疑虑就是,朱崇,还有这些朝臣在内,怎么对安平州,如此上心?
大厅内,除了白长空,其他十几名紫袍重臣一个个目光闪烁,或者面带疑惧,或者眼露凶光,还有人细细掐着手指,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白长空认真看着众人的表情变化。
公羊旭抬头,看了看白长空,他想起了前些天,他的兄长公羊垚对他说过的话,他决定,将白长空拖下水。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也有十八九年了。”公羊旭看了看朱崇。
朱崇端着茶盏,没吭声,显然这就默许了公羊旭对白长空做解释。
白长空挺直了腰身。
现场的紫袍大员们,显然都知晓安平州一事的真正的内幕……唯独他白长空不知道。
这种感觉,让白长空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种自己被排斥在小圈子之外的羞恼和屈辱。
所以,他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模样,想要认真听听公羊旭接下来的话。
同时,他在盘算,十八九年前,他那时候还仅仅是国子监的大博士。
以那时候白长空在文教、在朝堂的地位和权势,有些事情,他是没资格,也没渠道知晓的。
“说起来也简单。”公羊旭一板一眼的说道:“应该是嘉佑一年,天子刚登基,安平州天灾。”
“地龙翻身,洪水,随后是大旱,蝗虫,瘟疫。”
“安平州东西最长两万里,南北最宽九千里,户籍黄本上,有户八千七百余万户,男丁三亿许,女子四亿许。其他不在户籍黄本上的奴婢,大概也是这么多。”
白长空死死盯着公羊旭。
公羊旭慢吞吞的说道:“如此天灾,波及整个安平州,自然是要赈灾的喽。”
“赈灾呢,出了点小问题。”
“钱粮上,亏耗稍多了些。”
“赈灾时,效率稍慢了些。”
“赈灾,从嘉佑一年到嘉佑二年,持续了一年多,瘟疫泛滥,死伤无数。户籍黄本上的八千七百余万户,到嘉佑四年,只剩下了三千余万户。男女丁口死伤的比例,比户口的损失,大概还高了一些。”
白长空倒吸了一口凉气。
公羊旭看着白长空,轻声道:“新天子,刚登基,人心不定,社稷不稳,这件事情,不好闹得太大,省得天下喧哗。所以,这事最终处置得很快,很利索……一部分承办赈灾的官员,被大理寺定罪,流放,半路都因瘟疫死绝。”
白长空沉默了许久,他看着朱崇,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出了他心知肚明其实不该问的一句话。
但是,他又隐隐觉得,这句话,现在问出口,或许比藏在心里更好一些。
贼船这种东西,要上,就上得义无反顾一些。怎么也要,交个投名状吧?
所以,他问出口了。
“那,安平州的那些地呢?”
第九十三章 全都因为卢仚(3)
公羊旭闭上了嘴。
朱崇淡淡笑了声。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绕着大厅缓步行走。
“大胤立鼎建国,真正得了好处的,是那些武勋世家。”
朱崇看着白长空,淡然道:“白大人学识渊博,有些事情,不用本相多说。大胤的武勋世家,好些门阀源远流长,诸如……”
微微一顿,朱崇轻声道:“诸如泾阳卢氏,其家族历史,可向上追溯大胤之前十几个国朝。这些门阀之强盛,也是不用多说。”
武勋门阀。
泾阳卢氏这样的武勋门阀。
一个个国朝灭亡,而这些武勋门阀,依仗着绝世的武力,庞大的领地,无数的私兵,世世代代积攒的庞大财富,江山社稷风雨飘摇,却无法伤损他们丝毫。
甚至很多时候,一些国朝的灭亡,就是这些武勋门阀在幕后主使。
每一次国朝的灭亡,新朝的建立,都是这些门阀的一次饕餮盛宴。
一如当今大胤,莱国公府身后的泾阳卢氏本家,其家族的领地方圆数万里,治下百姓以百亿计,每年的赋税收入,真个犹如金山银海一样往库房里塞。
偌大的莱国公府,也只是泾阳卢氏推出来,放在镐京朝堂上的一块招牌。
莱国公府的确有钱有势,但真正的庞然大物,还得数盘踞在领地上,不显山,不露水,一心一意坐享无边富贵的泾阳卢氏本宗。
“他们,有地,本家领地横跨数万里;他们,有人,奴婢无数,私兵无数,自家苗裔数以十万计;他们,有钱,矿山,牧场,万亿亩的农田,还有商会行遍八方。”
朱崇突然站定,手指着地面大声说道:“但是,那是勋贵们。”
“我们文教子弟,多出自草根,多出身平民。我们文教的先贤对他们说,好学,就能上进,上进,就能荣达,荣达,就能富贵!”
“我们,也对我们的弟子、学生耳提面命,说读书是登天捷径,只要用心钻研文教典籍,就能闻达天下,功名利禄也就唾手可得。”
朱崇大声道:“我文教于大胤崛起,已三百年。三百年哪,诸如我们,朱氏、公羊氏、令狐氏等等,我们这些被尊为‘圣人世家’、‘亚圣世家’的大族且不言。”
“我们的那些门人弟子,那些对文教忠心耿耿的门徒,三百年时间,他们要结婚生子,他们要开枝散叶,他们当中,很多人从三五口之家,已经繁衍壮大成数百、数千人的大家豪族。”
朱崇丝毫不掩饰的大声喝道:“这么多人,都是我们文教弟子,是我们的忠实拥趸,是我们能够立足朝堂,把持朝政的依仗。”
“所以,他们要吃好的,要山珍海味,要陈年老酒。”
“所以,他们要穿好的,要绫罗绸缎,要金钗玉佩。”
“所以,他们要住好的,要豪宅大院,要森森园林。”
“所以,他们要坐好的,要珍奇骏马,要四轮华车。”
“所以,他们要玩好的,要娇妻美妾,要俊童俏婢。”
“所以,他们就算死了,也要风光大葬,要选风水宝地,要营造地宫坟茔,要金银珠玉各种殉葬。甚至就连棺木……同僚使了一尺二寸板的金丝楠木,内外三重的棺椁,你好意思用九寸厚的水曲柳?”
朱崇站在了白长空面前,微笑道:“以上种种,全都要钱!所以。”
一旁生得白皙水润,好似一块糯米糍团一样,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户部尚书崔无怖幽幽道:“所以,当年赈灾之时,所有钱、粮、药材,乃至重建城池、屋舍的砖瓦、木材,其他一应物资,前前后后,大体钱八十亿贯、粮二十亿石,没有一分一文用在灾民身上。咱们,全分光了。”
崔无怖笑容满面的说道:“那时,幼天子登基,年仅七岁的天子,他啥都不懂;太后垂帘,一个深宫妇人,她啥都不懂;大将军忙着收买人心,一个杀狗的屠夫,他懂什么?”
摇摇头,崔无怖悠然道:“至于那些武勋,他们更不会关心一群草民的生死。”
双手一拍,崔无怖笑得极灿烂:“全分光了,除了一部分注定要死的替罪羊,整件事情,处置得妥妥当当,滴水不漏。”
朱崇微笑看着白长空:“白大人,你问安平州的地。”
摇摇头,朱崇淡然道:“安平州的地,如今全都是我们的地。朱氏、公羊氏、令狐氏、诸葛氏、王氏、崔氏……嗯,大体就是民间所说的,我们文教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各家,我们占尽了安平州的地。”
他凝视着白长空:“安平州的人,如今也都是我们的人。那一场天灾中活下来的安平州土著,现在全都是无地之民,他们,在为我们耕作,为我们劳务。”
“他们的子弟,给我们当牛做马;他们的女子,任我们恩宠把玩。”
大司寇公羊旭淡然道:“整个安平州,四周环山,唯有三五条通道通往外界。这些年来,已经被我们整治成了金汤城池,一丝风声都漏不出来。”
朱崇微笑道:“所以,我们才说,是宗室?是勋贵?是诸侯?又或者,是那两位,他们想要对我们动手么?除开他们,就安平州的那些泥腿子,他们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摆摆手,朱崇笑道:“不可能,断然不可能!”
朱崇向白长空伸出了手:“我做主,可以给白家在安平州一块膏腴之地。今日朝堂上,白大人一个示意,就有这么多门人弟子踊跃而出,白大人可谓是,深得我文教之精髓。”
白长空看着朱崇的手,他知道,这是朱崇给出来的善意。
今天他的门人弟子在大朝会上的表现,让朱崇认定,自己有资格,从文教放在表面上的招牌,成为文教核心的圈内人了。
‘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
他白长空,终于有资格踏入这个文教的核心圈了么?
快哉!
白长空伸出手,握住了朱崇的手:“原来如此,理所应当。我要,国子监山长的正职。”
一直以来,白长空都挂着国子监副山长的头衔。
这个‘副’字,白长空早就想挪走了。
朱崇紧了紧白长空的手,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不是很好办,但是,应该可以试试。”
两人用力握了握手,然后同时松开。
白长空望着朱崇,他当然知道朱崇所谓的‘不是很好办’是什么意思。
偌大的大胤,偌大的朝堂,各部衙门,各处坊市,从军队到民政,从行政到钱粮,要说有哪些地方是文教的官儿们无法伸手的。
一个是太史台,那是太史令鲁步崖的世袭地盘。
史官,这不是好招惹的,人家自成一系,虽然文教将‘史’也编入了文教体系中,但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史家就是史家,他们和其他学派绝无任何瓜葛。
想要插手,你就准备着遗臭万年吧,所以起码现阶段的文教,还没那个底气插手太史台。
一个就是国子监。
国子监这衙门,收天下俊才而教之,是为国纳贤的机构。
按理,国子监天经地义是文教的地盘,但是大胤国子监现任的山长,是个没人招惹得起的怪胎、异类。
那老家伙人不在镐京,四处云游已经近十载,白长空也硬生生被按在副山长的位置上近十年。
想到那有点可怕的老家伙,朱崇也觉得有点牙痛。
实在是不好办,但是白长空既然提出了诉求,朱崇也有心将白长空真正接纳进文教的小圈子——正如他所言,今天的大朝会上,白长空已经展示了足够的力量。
在朝堂的基层官员这一块,白长空有着可怕的话语权。
文教君子们,是讲道理的,白长空你门徒众多、党羽无数,你就有资格成为切蛋糕的人。
白长空入伙的第一个要求,文教,得努力帮他实现才对。
朱崇心里有点恼火。
白长空的这个愿望,施行起来,会很扎手。
而白长空之所以有机会,在他面前提出这个愿望,毫无疑问是因为,在大朝会上,朱崇要求白长空不要狙击卢仚,让卢仚顺利的得封天阳公。
而朱崇之所以要欠下白长空这个人情,毫无疑问是因为,天子用安平州的事情,威胁朱崇等文教官员,抵对卢仚封爵天阳公。
所以,关键就在这里。
朱崇之后,之所以要帮白长空努力争取国子监山长的正职,全都是因为卢仚啊!
相比起来,平息安平州的事情,反而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这个卢仚啊。”朱崇背着手,看着大厅内十几名已经完全成了自己人的紫袍重臣:“诸公,这个卢仚啊……嘿,嘿嘿。”
一众重臣纷纷琢磨过味道来。
嗯,没错,这个卢仚,现在是天子推出来的,和他们这些文教君子捣乱的小混蛋。
否则的话,以天子和太后的秉性,什么安平州之类的,这些地方上的政务,直接交给衮衮诸公处置就行了么。
甚至是,平日里一直蹲在九曲苑遛狗的天子,根本没机会知道‘安平州’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因为要给卢仚封爵,如果不是唯恐满朝臣子反对,天子会用‘安平州’这件事情,和诸多大臣打擂台么?
可见,罪魁祸首,就是卢仚了。
本来可以岁月静好,悠悠闲闲的在幕后处理妥当的事情,却非要被弄到朝堂上,让满朝文武都知晓,让天下人都知道,让那些宗室、勋贵、诸侯,也都一个个关注到了这件事情。
这种‘亏心事’被放在了聚光灯下的滋味,很不好。
如果不是卢仚,能有这事?
“此子,当铲除了他。”
大司寇公羊旭捧着茶杯,慢悠悠的说道:“得让天子清醒清醒,不是随便推个狗腿子出来,就能肆意妄为的。”
“十六岁的‘公’?简直荒唐,简直滑稽,历朝历代,哪有这件事情?”
白长空脑海中闪过一道信息。
不说太古老的,就说大胤刚立鼎,四方征战的时候,有异人救驾,从重兵合围中救了大胤的开国太祖——那位异人,时当十三岁,武道修为已至绝顶。
开国太祖赐玉碟金牌,封他为‘武王’。而那异人辞官不受,只取了三坛老酒,畅饮高歌而去。
白长空淡然一笑,将这消息丢去了九霄云外,幽幽道:“这小狗,最近是有点猖狂。是要给他点教训了。”
话音未落,大厅外,就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守在大厅外的护卫厉声呵斥。
而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相爷,相爷,不好了,两位公子,两位公子,被卢仚那小贼打得吐血不醒了。”
‘咔嚓’。
朱崇手中的茶杯碎成了渣滓。
第九十四章 直面,文采压迫
任凭朝堂纷纷扰扰。
无论皇城里闹鬼,还是大丞相府兵灾,老百姓的生活得继续。
连通武胤坊和雨顺坊的大石桥上,卢仚带着马队飞驰而过,在雨顺坊这边的桥头,被一大群拥堵的人挡住了去路。
这里,距离卢仚的勘察司驻地,以及白家的宅邸,只有三个街口。
一座规模极大的酒楼‘墨云楼’,正好杵在桥头,四周种满了古梅、青竹,邻水还有一排十几个雅致的观景水榭。平日里,雨顺坊的达官贵人们,最喜欢邀约三五好友来这里欣赏河景,品尝河鲜,吟诗作对,高谈阔论。
卢仚带队过来的时候,十一层酒楼里固然是座无虚席,十几个花费极高的水榭里,也是人头汹涌。
除此之外,桥头附近,酒楼前方,极大的一片地盘,拥挤了好几千人,而且一水儿都是带着纱帽、身穿长衫,大冬天还拎着各色扇子附庸风雅的读书人。
在冰封的运河河面上,更有大量的木筏子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无数读书人在木筏子上备了小火炉,精细的酒菜等等,一个个犹如长脖子的呆头鹅一样,伸长了脖颈,直勾勾的盯着墨云楼的顶层。
“下一首,下一首,轮到谁了!”
这些读书人兴奋得面皮通红,一个个手舞足蹈的叫嚷着。
哪怕卢仚带着大队骑兵,放慢了速度,顺着大桥犹如一条钢铁洪流般碾了过来,这些狂热的读书人,也就最后面一圈有几个人回头朝着他望了一眼,然后不屑的转过头去。
人群堵塞了桥头的街道,根本无法通行。
卢仚皱眉,远处更有无法通过的百姓低声的骂骂咧咧。
但是面对这些读书人,普通百姓也只敢在远处低声咒骂,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和他们说理的。
卢仚跳下坐骑,走到一个读书人身后,一把掐着他的脖子,强行将他的身体转了过来:“这位兄台,这墨云楼里,出什么事了?”
看模样年过四旬的读书人被卢仚掐得脖颈生痛,他正要开口喝骂,猛不丁看到卢仚身后跟上来的神武将军们,目光扫过神武将军们手上的节杖、九曲青罗伞等仪仗,这读书人即刻堆起了满脸的笑容。
“这位大人,里面是我镐京的十二青年俊贤,他们在文比一决高低呢。”
“哎,您知道国子监山长白长空白大人吧?”
卢仚立刻纠正他的话:“副山长!”
读书人瞪了卢仚一样:“迟早的事情……嚇,这都是闲话。白大人的孙女为霜小姐,前两日不是有十二贤才登门求娶么?”
卢仚眉头一挑,前两天的热闹,他记得清清楚楚。
熊顶天,还有那些九阴教的教徒,就是那天一大早来袭杀他,结果被他反杀。如今熊顶天他们的尸体,还躺在雨顺坊令衙门的仵作房里呢。
“这十二贤才,个个都是我镐京城文教弟子的人中之龙,个个都是满腹诗书,才华盖世,哪一个都是镐京城无数闺阁小姐心中的如意郎君啊!”
“十二人同时登门求娶,为霜小姐好大的福气,真是……镐京城再也没人能比得上了!”
“但是,为霜小姐只有一人啊,所以,今天一大早的,为霜小姐就在墨云楼设下文比酒会,邀请了一批镐京城的名士、贤人做评审,要从这十二人中,挑选一位如意郎君呢。”
中年读书人兴奋得面皮通红:“这可是我镐京城百年不遇的风雅之事,文坛盛世,势必要流芳百世的。学生我前天收到的消息,马不停蹄赶了两天一夜,今儿一大早才赶到雨顺坊。”
跺了跺脚,这厮痛心疾首的摇头道:“可惜,还是来晚了。不要说楼里没了座位,这运河上的席位也都被抢了一空,无奈何,只能在这门前观望了。”
卢仚的脸色变得无比怪异。
白家,还真是不择手段哪?
啧啧,前天是十二俊彦登门向白露求婚,今天就搞了这么一场文比,为白露从十二人中择优挑选一名未来夫婿。
“上杆子找死的活计,还真有人做。”卢仚讥诮冷笑。
附近的几个读书人同时回过头来,怒视卢仚想要开口呵斥。但是和那中年读书人一样,见到卢仚身后神武将军们手中的各色仪仗,他们一个个下意识的微微弯腰,向卢仚露出了友善的笑容。
卢仚向前方挥了挥手。
神武将军们和一群护卫立刻粗暴的分开人群,不管这些读书人呵斥谩骂,他们暴力的推搡开了一条通道,卢仚施施然大步走进了墨云楼,一路登堂入室,直达顶楼文比会场。
墨云楼的顶楼,所有的包房隔间都被拆得干干净净,整个顶楼变成了一个极大的通畅空间。
顶楼北面,放了四张圆桌,上面有各色茶点、酒食。一群二十几名年龄四十岁往上,做文士打扮的男子,一脸矜持的笑着,围坐在圆桌旁。
顶楼南面,是一排十二张短书案,各自搭配了一张小几子。
小几子上有热茶,有点心。
短书案上有笔墨纸砚等等。
前两天,一大早跑去白长空家门口,向白露求婚的十二名镐京贤才,正坐在短书案后面,一个个摇头晃脑的压榨着脑浆。
顶楼西面,一排挂了一张张雪白的大纸。
几名卷着袖管,做派狂放的文生,正笑呵呵的站在一旁,手中拿着毛笔,笔尖上墨汁淋漓。大纸上,抄写了几首诗词,墨迹鲜明,显然是刚刚抄录的。
有一个嗓音洪亮的男子站在窗口,正朝着下方大声吟诵纸上抄录的诗词。
墨云楼内外,包括一旁的运河河面上,无数人齐声复述吟诵,声浪震天。
顶楼东侧,窗下,放了一排精致的小几子。
白露,还有她的一群平日里关系极好的‘闺蜜’,比如荦山侯的大闺女黄珨等,一群出身不凡,在镐京城里也颇有名望的大小姐们,坐在小几子旁,一个个做出了大家闺秀应有的温柔款款的模样,低声笑着,指指点点的点评着那几首诗词。
和这些装模作样摆出温柔嘴脸的大小姐相比,白露身边,紧挨着她坐着的,一名身高八尺开外几近九尺,身量极高,身材极火爆,面容绝美,双腿极长的少女,则是满不在乎的斟酒,喝酒,大口吃菜,大口吃肉。
这少女做派豪放,完全不符合文教君子们一力主张的《女德》、《女训》等清规戒律。
偏偏顶楼的男人当中,十个人有八九个的目光都黏在了她身上,包括那十二名正在压榨脑浆的贤才,他们也时不时,偷偷的朝这长腿少女撇一眼,再撇一眼。
卢仚一上楼,就看到了这等精彩的景象。
他顿时放声大笑。
这群贤才,显然是白长空找来配合演戏的了,看他们这模样,他们对白露哪有什么真的‘慕艾’之心?
卢仚不笑还好,他这一笑,他在皇城里修为大进,不提无量归墟体凝聚归墟仙元带给他的强悍实力,就他数次淬炼强大后的肉体力量,也已经是超凡脱俗的存在。
一阵大笑犹如巨钟轰鸣,震得顶楼的水晶窗‘嗡嗡’直响,几张悬挂的大纸‘哗啦啦’直抖,那些装模作样的文士、贤才们,十有八九被巨大的笑声震得头昏脑涨,忙不迭的捂住了耳朵大声训斥。
“哪里来的狂徒?退去!”
那些被请来做评判的文士中,一名年过七旬,保养得极好,精气神极佳的老夫子站起身来,朝着卢仚一声大喝。
这老夫子的武道修为,怕是也在拓脉境十重天以上。
一声大喝宛如平地炸雷,空气中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水波般涟漪,当面朝着卢仚轰了过来。
卢仚的笑声越发洪亮。
他的嘴巴前面,也有一圈圈波纹向前冲出,老夫子的呵斥声被他的笑声震得稀碎,开口呵斥的老夫子面色一白,身体一晃,狼狈的向后踉跄了两步,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
“狂徒!”数十名士齐齐起身,一个个脸色发白,指着卢仚放声呵斥。
“呵,呵呵!”卢仚轻笑了几声,背着双手,深深的盯了一眼脸色变得极其扭曲的白露。
在皇城里,他已经换下了守宫监将军的守宫红袍,换上了大胤朝宗室封君才有资格穿戴的暗银纹鲲鹏扶摇大紫袍。
但凡对大胤的礼制稍有了解的人,都会认出来,这一裘紫袍意味着什么。
神武将军们鱼贯而上,手持各色仪仗登临顶楼。
节杖、九曲青罗伞,金刀银剑等光华耀目,每一件都透着一股子浓烈的,名曰‘权势’的味道。
三十六名衣甲鲜明、身躯魁梧的神武将军往卢仚身边一站,那些名士一个个面色骤变,呵斥声戛然而止。
“唷,热闹着呢?”卢仚向白露拱了拱手:“为霜妹子,有一阵子没见了。本来今天没想上来搅和你的好事,但是你的仰慕者,把下面大街都给堵死了,我只能上来看看热闹了。”
白露颤巍巍站起身来,盯着卢仚身上的紫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卢世兄……果然,卖身求荣,你是得逞所愿了?”
“牙尖嘴利,该打!”卢仚笑着指了指白露:“但是我做人,有个原则,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打女人。但是刚刚我揍了个男人,叫朱钰的,半张脸都被我抽碎了。”
白露的脸色惨变,她想要询问清楚,但是此情此景,当着十二位‘追求者’的面,她怎可能开口询问朱钰的情况?
卢仚笑着,走到了几张悬挂着的大纸前。
他看了看上面抄录的诗词,点了点头:“哦,《君子之德·咏梅》,嗯,光鲜亮丽的牌坊,君子之德……呵呵,不要是专门做下三滥肮脏事情的伪君子就好。”
“你,放肆!”十二贤才中,一名华服青年指着卢仚怒叱。
“呵,呵呵。”卢仚笑了笑,抢过了一名文生手中的毛笔。
第九十五章 直面,文采压迫(2)
卢仚站在一张雪白的,尚未有人落笔的大纸前,声音洪亮,缓缓说来。
“小子卢仚,出身泾阳卢氏旁支,无煊赫身世,也无闻达之名。生平所愿,并不宏大高远,无非是,农妇,山泉,有点田,缸内有米,身上有衣,一日三餐,无病无灾,则此生足矣。”
十二贤才齐声冷笑。
刚刚那华服青年见卢仚不搭理自己,只顾自言自语,他气急败坏,厉声喝道:“卢仚,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放肆!”鱼癫虎‘铿锵’一声拔出佩刀,刀指青年厉声喝道:“天子节杖在此,谁敢对公爷不敬,是要造反,想要被抄满门么?”
华服青年,十二贤才紧紧闭上了嘴。
鱼癫虎冷笑一声,手腕一旋,佩刀重重插在了地板上,直入地板一尺许。
白露的面色越发扭曲僵硬,脸色发青,身体微微的摇晃着,双眼一阵通红——‘公爷’?
杀千刀的卢仚!
他怎么成了公?
如果他成了公,白家这几年费尽心思的污他名声,一心退婚,以及后来的这么多小手段,究竟是图了个啥?
不就因为卢仚是个破落户,朱钰是圣人苗裔嘛。
朱钰固然是圣人苗裔,但是朱氏如今的爵位,也不过是一个‘公’!
这个‘公’位,除非朱崇这一房的嫡系子孙死绝了,否则怎么也不可能轮到朱钰头上。
可想而知,朱钰就算借着朱氏的力量,能够在朝堂上登临高位,但是他想要成为‘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白露,白家,选择了履行婚约,认认真真的将白露嫁给卢仚。
岂不是,今日她白露,已经可以穿着超品公爵夫人的诰命衮服招摇过市,羡慕死身边的这群‘闺蜜’小-婊-子了?
白露的身体晃了又晃,坐在她身边的长腿少女眯了眯眼,一把抓住她的腰带,将她按回了座位上:“堂姐,你发什么呆,坐下,且看看我们这位新晋的,享受宗室封君仪仗的‘公’,能作出多好的诗词嘛。”
长腿少女笑颜如花,甚至很慷慨的朝着卢仚抛了个秋波。
白露的身体又是一哆嗦。
卢仚封公了,而且,享受的是宗室‘封君’的仪仗。
可见,卢仚简在帝心,他一定是得到了天子的极大恩宠,才有这样离谱的际遇!
卢仚向那长腿少女笑着点了点头。
这丫头,不就是前两天熊顶天袭杀他的时候,坐在白家墙头,嗑着瓜子看热闹的那位么?
这姑娘,有点意思。
而且,她是白露的堂妹?
卢仚手持毛笔,曼声道:“奈何,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人生坎坷,不过如此。其中细节,关系人家名节,小子就不在这里赘述了。”
‘关系人家名节’!
这句话一出口,白露就好像被雷轰了一般。她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卢仚什么都知道了’!
下一瞬间,她双手在袖子里死死握拳,告诉自己:“卢仚一定要死。”
卢仚继续说道:“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小子的经历,可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人生之危险,人情之冷暖,人性之不测,真是让小子一颗心,千疮百孔。”
“所以,诸位咏梅,多咏其高洁,而小子,独说它之‘孤傲’!”
转过身,面对大纸,卢仚在身边的砚台上沾了沾墨,用在大胤朝前所未见的‘瘦金体’,铁笔银钩间,一首词在大纸上冉冉出现。
“这字!”有名士嘶声惊呼。
“这词!”有几个名士猛地朝着卢仚这边扑了两步,然后突然醒悟自己的立场,又讪讪的停下了脚步,但是一双眼睛喷着精光,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的笔头。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十二贤才中,一名衣衫略显寒酸的青年大声狂笑:“卢仚,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你就算争春,你能争得过谁?”
这青年双眼通红,咬着牙死死盯着卢仚,已经把卢仚嫉妒、恨到了骨子里。
这词……
吊打今日在场的十二人。
他们心知肚明,他们写不出这样的词来。
所以,只能鸡蛋里挑骨头,只能抓着卢仚作品中的一句话,无限制的放大他的缺点。
“可见,你是个妄人!”这青年蛮横的做出了决断。
其他十一贤才纷纷点头:“然也,果然狂妄,不当人子!”
卢仚转过身来,笑吟吟的朝着一众贤才:“我今年,刚满十六。”
“我,为大胤,为太后,为天子出力,刚满十六,我立功封爵!”
“我,刚满十六,我拓脉境大圆满的武道修为,你们十二个加起来,我一只手可以把你们打成肉饼!”
“我,刚满十六,腹中也有锦绣诗书,一支笔写出的文字,我想,你们暂时无一人能在书法上赢我。”
“我,刚满十六,我靠我自己的功劳,得授良田数百万亩,得授食邑三万户,得授封地方圆数千里!”
一群贤才被憋得面皮通红,说不出话来。
卢仚悠然道:“我不争,只是因为我想太平过日子。我若有心争……呵呵,小子侥幸,你们看看,我稍稍争一争,我就是国朝的公爵了。而诸位呢?平日里下-窑-子的钱,怕是还要从你们爹娘手中讨吧?”
十二贤才紧紧闭上嘴,一个个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卢仚的话极其难听,但是一矢中的,他们无法反驳。
卢仚又笑了。
他手中毛笔,朝着墨云楼顶楼的一群名士、千金、贤才指指点点,大声笑道:“见到你们啊,我突然明白了,‘朋党’两个字做何解释。”
“难听的话,我也不说了,再说下去,未免得罪了太多人。”
“但是你们扪心自问,你们今日来墨云楼,搞这么大的场面,甚至堵塞了街道、大桥,使得民间百姓只能绕道而行,平白耽搁他们营生……你们来这里,是出自本心么?”
“白露的婚事,和你们!”卢仚指了指那一群做评审的名士。
“和你们!”卢仚又指了指那群千金小姐闺蜜们。
“和你们!”卢仚干脆的指了指那十二名贤才。
“究竟有多大的干系呢?”
“你们来这里,无非是……一个名,一个利,你么看不破而已!”
“所以,今日你们咏梅,我还非要咏点别的东西。”卢仚微笑,又用一手极其流畅,甚至嚣张跋扈的‘狂草’,在大纸上挥毫泼墨。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卢仚书毕,一名充当评审的名士猛地皱起了眉头:“这词不对,其意残缺,卢仚,你怎生不把全文写出来。”
卢仚歪着头,异常陶醉的看了看大纸上自己的狂草字体,曼声道:“残缺就对了,这词,我抄的,你们信不?”
一众名士纷纷摇头。
抄的?
抄谁的?
这一首词,单单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就足以广传天下。
你说,这是抄的?
卢仚笑着,他又看了看坐在那边,脸色犹如死人的白露,轻轻的摇了摇头。
“今日之后,怕是,我会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人人恨不得食我血肉。”卢仚笑道:“但是,就算我委曲求全,某些人,又会放过我么?”
“所以,今日恰逢盛会,小子就放肆一把。”
“人不轻狂,枉少年。”
“至于后果么,我的靠山是天子呢,在镐京城里,谁敢不给天子面子?”卢仚‘嘿嘿嘿’笑得很古怪。
“所以呢,诸位啊,今天最后一首……嗯,也是我抄的!”
卢仚很认真的,用‘魏碑体’,在大纸上一笔一笔苍劲有力的书写起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字好。
词绝。
一众名士好似雷打过的蛤蟆,一个个呆呆的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如此的豪放不羁,如此的……如此的……
名士们,竟然不敢评点卢仚的这首词。
卢仚丢下毛笔,双手叉腰,认真的欣赏了一下自己在纸上的大作,悠然道:“这三种字体,我名之为‘卢氏瘦金体’、‘卢氏狂草体’、‘卢氏金碑体’,你们若是模仿使用,要记得,这三种字体是我创的,你们谁用了,以后要叫我一声先生。”
“这三首词嘛,我抄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白纸上的三首词,一挥袖,转身就走:“白家妹子,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呵呵。”
卢仚昂首,大步下了墨云楼,他大声吟唱《定风波》,‘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声音高亢如云,可裂金石,墨云楼上下,但凡听到卢仚吟唱者,无不浑身寒毛直竖,一个个惊得合不拢嘴来。
渐渐地,运河冰面上,有书生齐齐附和。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一日,卢仚‘文动镐京’,这几日里喧嚣日上的‘国贼’骂声,居然硬生生被他的三种字体,三首诗词打得气焰全消,再无人敢在公众场合提起。
第九十六章 炼化,机缘
接下来几天,镐京城无风无雨,只是市井中,那些文教弟子们相互吵嚷得厉害。
他们争吵的,无非是,卢仚究竟是‘自成一家的大贤’,还是‘附庸阉党的国贼’,他究竟是‘别有风骨的君子’,又或者是‘哗众取宠的伪君子’?
当然,这些卢仚都不关心。
得授公爵的第二天,卢仚备了一份礼物,去了天恩侯……哦,不,天恩公府。
胡夫人见了卢仚,就好像见了仇人一般——白家许诺给她的盐铁文书,在卢仚加入守宫监后,自然是被作废了。
坏了胡夫人的财路,没被她叫人将卢仚打出去,已经是她克制得好。
卢旲则是极热情。
他并没有提起‘长生’一事,而是设下家宴,和卢仚把盏言欢,又逼着胡夫人作陪,不断给卢仚斟酒布菜,狠狠的弥补了这几年他去北界城镇守,和卢仚变得疏远的亲情。
酒桌上,两人也就敲定了,拢共三百户,大概两千名卢氏族人,会从天恩公府分出来,加入卢仚的天阳公府。
三百户人家中,卢仚首先就挑选了和他关系最亲近的卢安一家子。
其他的各户人家,卢仚挑选的,都是之前几年,对他颇有关照的亲近族人,也都是心底忠厚、家庭康宁,没有什么不成器子弟的好人家。
只等卢仚的公府建成,这些卢氏族人,就会搬去公府的后街居住。
离开天恩公府时,卢仚顺便带走了卢安,以及数十名学识不错,个人能力不差的族人。
接下来,卢仚的心思,全放在了他从秘史监得来的好处上。
嘉佑十九年,正月十五。
难得的乌云散去,东边天际,有大片红霞浮现,雨顺坊勘察司的后院里,枝头的积雪不断‘簌簌’掉落。
后院小楼,卢仚的房间里。
卢仚盘膝而坐,五色氤氲弥漫四周,一枚亮晶晶指环悬浮在他面前,缓缓的旋转着,一丝丝五色光霞,在神魂灵光的催动下,不断融入指环中。
指环,来自传承石碑。
随着五色光霞的不断融入,指环上细密的纹路一丝丝亮起,眼看着只欠最后一两条细纹,整个指环就会被全部点亮。
后院正中,大黄狗在卢仚的小楼门前,口鼻之间黄光氤氲。
其他四个方向,四位大爷也在吞吐灵机,寻常人肉眼见不到的五色灵光笼罩了整个后院,好似硬生生将这个院子的空间,从这方世界切割了出来。
卢仚的膻中穴中,一点归墟仙元急速旋转着。
五色氤氲不断从卢仚口鼻中纳入体内,随后好似万流归海,尽入膻中穴,被这一点归墟仙元吞得干干净净。
卢仚在秘史监,全身元罡凝成一点归墟仙元时,这点仙元只有芝麻粒大小。
但是经过几天的尝试修炼后,这一点仙元的体积,已经膨胀到了黄豆般大。
卢仚这几日尝试过,一旦离开他布置了五行风水阵的后院,任凭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无量归墟体也无法动弹分毫。
但是在这后院中,卢仚可以自如运转无量归墟体,而且修炼速度很是不慢。
当东边一轮红日升起,阳光洒遍大地时,卢仚一夜的功课终告结束。他一口气吞尽了房间内的五色氤氲,然后张口将一缕缕五色霞光喷出。
大黄等也同时深深呼吸,将卢仚吐出的五色霞光缓缓纳入体内。
它们体表毛发泛起一丝丝油润的光泽,体内的精血气息一阵疯狂的波动,隐隐传来了河水流淌的‘哗啦’声,其声势比在天恩公府后街小院时强大了何止数倍?
‘嗡’的一声响,卢仚面前悬浮的指环光华大盛。
指环表面所有图纹同时亮起,卢仚和指环之间,突然有了一种血肉相连的奇异感觉。
神魂灵光往指环中轻轻一探,卢仚就欣然笑了起来:“哈,如此神物,我的运道,不坏。”
出现在卢仚面前的,是一个光线暗淡的小小空间,空间呈球状,直径只有区区一丈多点。
一缕信息从指环中流出,卢仚的笑容骤然收敛。
这指环就叫‘北溟戒’,是太上北溟仙宗掌教传承信物,是一件极强大的灵物,其内部空间极其广大,方圆数万里,足以容纳一片山川河岳,自成一方小洞天。
但是如今的北溟戒给卢仚的感觉,奄奄一息宛如重病垂死。
世界灵机崩碎,北溟戒藏身传承石碑中,自身灵机不断散溢,早已油尽灯枯。戒内庞大的空间早已消散,只勉强保留了一丈方圆。
直径一丈的球形空间,可存纳万物,这是给卢仚的极大惊喜。
但是蓦然得知,这空间原本有数万里大小……
卢仚,很心痛。
“不过,也不坏了,这宝贝,怕是当今之世唯一的一件了吧?”卢仚手指上一点点五色氤氲飞起,不断注入北溟戒中。
北溟戒内的小小空间就微微的蠕动着,卢仚隐隐觉得,它似乎往四周稍稍的胀了胀。
“哦?灵机崩碎,本源尚存。”卢仚喃喃道:“只要我修为足够,你就还有恢复之机?”
卢仚点点头,神魂灵光扫过北溟戒中的空间。
这一丈方圆的空间,是曾经北溟戒数万里空间最核心的区域,也是最晚崩碎的区域。
如今悬浮在这小小空间正中位置的,只有一支一尺多高,造型古朴优美的长颈水瓶。
卢仚心念一动,北溟戒已经套在了左手中指上,而这长颈水瓶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卢仚手中。
水瓶刚刚出现,就听一声巨响。
恐怖的重量袭来,卢仚双手一沉,筋骨被压得‘咔咔’直响,差点被这瓶子的重量硬生生扯断了双臂。
卢仚刚叫了一声‘不好’,他身下的床榻,床榻下的楼板,‘哗啦啦’的齐齐崩塌,卢仚就好像一块从天上砸下来的陨石,无比狼狈的接连撞碎了五层楼板,‘咣当’一下砸在了一楼的大厅里,硬生生将大厅的水磨青砖地面砸开了一个深有五六尺的大坑。
卢仚趴在大坑里,摔得头昏目眩,五脏剧痛,差点没痛得晕了过去。
“好……宝……贝!”卢仚咬牙切齿的低呼一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着五色氤氲喷在了长颈水瓶上。
左手的北溟戒光华摇曳,点点幽光流入了水瓶。
水瓶表面几条符纹微微一闪,卢仚喷上去的精血被瓶体急速吸纳,水瓶的重量骤然消失,卢仚双臂哆嗦着,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这个水瓶。
这水瓶,储存在北溟戒最核心的区域,北溟戒中的所有物品全都已经崩毁,唯有这个瓶子留存了下来。很显然,它当为北溟戒中最珍贵的宝物,才会被存放在这核心区域中。
卢仚轻轻拎着水瓶,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就看到水瓶细细的长颈上,自上而下,一抹流光闪过,显出了一行蝇头小字。
‘太初归墟瓶’!
流光消失,小字消逝,一抹信息涌来,卢仚已经明白了这水瓶的来历。
“这宝贝……太上北溟仙宗镇教七宝,排名第五,可纳天地灵机,凝太初玄元神水,滋养万物,补益元神,是无上修炼秘宝。”
轻轻晃了晃太初归墟瓶,就听瓶里隐隐有‘叮叮’声传来。
卢仚凑到瓶口往里面看看,就看到一片淡淡的光气中,隐隐有三颗蚕豆大小的黑色水滴宛如水银一般,不断的在光气中旋转滚动,异常的灵动神妙。
这,是当年留存在太初归墟瓶中的三滴玄元神水,怕不是世上仅存的三滴。
‘咣当’!
卢仚小楼的大门被大力推开,大黄、兔狲,还有一脑袋大汗的阿虎急匆匆的狂奔了进来。
透过大门,可以看到,外面的小院里,鱼癫虎等护卫,已经将整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卢仚摆了摆手,走到门口,朝着鱼癫虎等人说道:“修为有所精益,不小心毁了楼板,无甚大事。稍后请泥瓦木匠师傅过来,将这小楼重新修缮一二。”
鱼癫虎等人纷纷行礼,然后撤出了小院。
阿虎绕着卢仚转了两圈,又看看一楼大厅地上的大坑,摇了摇头:“仚哥,你又在糊弄人哩。”
卢仚就翻了个白眼,朝着阿虎瞪了一眼:“少说我的事情。这几天没空管你,给你的那尊佛像,你可弄明白了么?”
阿虎憨憨的苦笑了一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仚哥,我可没偷懒,这两天,我睡觉都抱着它,但是……你说这佛像里有宝贝,我啥都没找到啊?”
卢仚摇摇头,晃了晃手中的水瓶:“我的错,我就该知道,你这夯货弄不清里面的玄虚。不过,是我的机缘,也是你的机缘到了。”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成全了你。哎,谁让你是我兄弟?这宝贝用在别人身上,我是会心痛的,但是你阿虎嘛。”
卢仚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大吼了一嗓子:“今天是十五了不是?去看看,白家今天要嫁女儿么?去探探,看看谁家的娃这么倒霉,被白家给选中了?”
门外传来了小太监细声细气的应诺声。
卢仚则是带着阿虎,来到了隔壁一栋和卢仚居所同样制式的小楼。
小楼的一楼,大厅里,一张乱糟糟的床榻前,卢仚从秘史监里弄来的那尊佛像,正端端正正的杵在那里,佛头上,还蒙着一条枕巾。
看样子,阿虎说他这几天搂着佛像睡觉,还真是这么干的。
“坐下罢,我琢磨着,这法子可以。”卢仚一掌将阿虎按在了佛像前,又晃了晃手中的太初归墟瓶:“等会,你放空心思,听我指挥就是。”
第九十七章 新郎,及,他爹
君子,一诺千金。
说好了正月十五白露要嫁人,白家,当然要嫁女儿。
或许是因为卢仚的勘察司就在街对面的缘故,白家嫁女儿这事情,办得颇为古怪。
典礼现场,不在白家大宅,居然在国子监旁翠薇峰。
一轮红日,从东边冉冉升起,翠薇峰下,一株株老梅树枝节遒劲如龙,大朵大朵梅花绽放,幽香荡漾。寒风吹过,花瓣纷飞如雨,在晨曦中闪耀着淡淡光芒。
山顶翠薇峰,白长空和一众大贤老友身穿古朴的礼服,正襟危坐。
山下梅林中,地上铺着一张张草席,无数国子监和太学的读书人,正跪坐在草席上,聆听上山的石阶入口处,一名长相俊雅、气质古雅的长须中年男子讲道。
披散长发,身穿朴素葛衣,声音洪亮的中年男子名曰朱嵩,大丞相朱崇的堂弟,朱钰的亲爹,也是大胤朝太学的大祭酒,身份和国子监的白长空相当。
如果说朱崇是朱氏在朝堂上的门面,那么朱嵩就是朱氏在民间的招牌。
镐京城内有‘朱氏学堂’,遍布镐京每一个坊市,甚至最荒僻的九品坊市,都有‘朱氏学堂’的存在。学堂免费向镐京城的平民百姓、草根阶层的子弟传经授道,甚至是向贫寒学子免费提供笔墨纸砚以及早午餐。
朱嵩就是朱氏学堂的学正,无数朱氏学堂的学生通过他的选拔,加入太学深造,然后在科举中大放异彩,从此平步青云,脱离原本的草根阶层。
因为‘朱氏学堂’的关系,随着从学堂走出的官员、名士越来越多,朱氏的‘圣人苗裔’这块招牌就越发光彩夺目,朱氏在大胤就越发根深蒂固。
盘坐在石阶上,看着下方数以万计的书生,朱嵩淡然微笑,娓娓道来。
“尔等需知。白山长,治‘古礼’。”
“古礼者,需克己,即约束自身的欲望,淬炼自身的节操,进而‘复礼’,就是恢复君子最原始的美好德行,遵循君子最原始的无瑕操守。”(此处‘克己复礼’的解释,按照白长空等人的诉求,进行了一定的曲解!)
“白山长治古礼,当身体力行之。”
“当今之世,民风日益奢靡腐化,今礼日益繁复驳杂,纳采、问名、聘礼、嫁妆,林林种种,无非,物欲横流,人心不古是也。”
“是以,今日白山长以太古部落之时,我人族先祖最朴素、最纯粹之‘贤聚雅和’之礼,操办白露小姐之婚事,真正是大贤风范,不愧是‘礼学’宗师。”
朱嵩摇头晃脑,替白长空商业互吹。
他叽里咕噜一番话,大致就是——白长空认为古礼才是好的,现在的那些,举办一次婚礼,动辄就要好几个月的流程的今礼,无非是当今之人道德败坏、物欲横流的结果。
而且,白长空两袖清风、清正廉明,也没有这个财力,去按照当今的婚礼仪式操办白露的婚事。
所以,白长空就借着唯一的孙女出嫁的机会,行太古部落之时的‘贤聚雅和’之礼,以此传播自己对‘古礼’的认知,同时批判现今民间越来越奢靡的不正之风。
而所谓的‘贤聚雅和’之礼,就是太古部落之时,部落先民中,一对男女只要看对了眼,然后在部落长辈的评定下,两人的确是‘适合婚配的良人’,他们就能公证成亲。
一整套流程,只要小半天功夫就能完成。
简单,快捷,省钱,省事……因为镀上了‘克己复礼’这么一层金,这样简单却不简约的婚礼,更显得无比的高大上,显得格外的神圣、庄重。
尤其是,‘贤聚雅和’之礼,需要一群部落长者聚集在一起,为这一对儿男女进行评定。
现在翠薇峰顶采薇阁中,白长空、公羊垚,以及镐京的数十位文教大贤齐聚于此,他们将充当‘部落长辈’,评定白露和她未来夫婿的品行,裁定她们是否是一对儿良配。
一次婚礼,能够得到数十名大贤的认可和祝福,更有国子监和太学数万读书人的见证。
梅林中,无数年轻热血的读书人纷纷鼓掌欢呼,情不自禁的为白露和她选中的那位幸运的未来夫婿致以最高的祝福。
更有书生在相互交头接耳,热情的讨论这个话题。
“学生也觉得,当今婚礼,过于繁复。时间耗费长些,倒是不怕,三五个月,等得起。但是那聘礼之类……啧啧,过于靡耗。”
“师兄所言极是。白师这‘贤聚雅和’之礼,只要男女一见倾心,且能得到长辈认可,就能结成良缘,如此古礼,大雅,且极庄重,果然是妙不可言。”
“哎,可惜,我们是没这个福分,请来这么多大贤为我们评定一二。”
“唔,也不知道,得到白露小姐认可的,究竟是十二贤才中的哪位?”
“这,却是不知。只是,数日前,在那墨云楼上,天阳公……”
“嘘,噤声,你不怕被人围殴么?”
翠薇峰顶,采薇阁大门外,一块平坦的青石上,白露身穿朴素的布衣长裙,跪坐在一块软垫上,轻抚面前五弦琴,‘叮叮咚咚’,弹出了一曲如高山流水的高雅之曲。
按照白家公布出来的程序,这是‘贤聚雅和’之礼中必备的一环,是未出嫁的女子展示才艺,让部族长老们评定自己是否是一个宜室宜家的好女子。
梅林中,有读书人鼓掌赞叹。
白露的这一首琴艺,不能算绝顶,但是也算上佳,在镐京城内,也能排入前百位。
加上她绝美的容貌,以及白长空唯一孙女的光圈,她的这一首琴曲,就博取了无数人的欢呼赞叹。
她在山上奏曲,下方就逐渐有太学、国子监的书生高声吟唱诗词,符合她的曲子。
梅林外,一株极大的松柏树下,一架朴素的四轮马车静静的停在这里。
鸿胪寺卿李梓阴沉着脸,坐在马车里,目光如刀,死死的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自己最心爱,最宠溺,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儿子李尔雅。
李尔雅,年仅十八,高有八尺一寸,生得玉树临风,极其的儒雅风流。
他就是前些天在白家门口求娶的十二贤才之一,也是在墨云楼上比拼文采的十二贤才之一,更是在卢仚大闹一场离开后,以一曲超常发挥的咏梅词,被白露一眼看中,最终确定为夫婿人选的幸运儿。
李尔雅真心实意仰慕白露多年。
只是,以前白露和朱钰走得极近,李尔雅哪里敢和朱钰竞争什么?
他对白露,就真的是‘念念不忘’,进而‘辗转反侧’,因此‘夜不能寐’。
猛不丁的,白露被卢仚‘悔婚’抛弃,白长空放话说,要从镐京贤才择优而嫁之,李尔雅当即动了心。听闻有人纠集同好,跑去白家登门求娶,他第一时间应和,火急火燎的掺合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凭借自己的才华和人品,得到了白露的芳心。
所以,白家提出,要按照古礼操办他和白鹿的婚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更是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李梓这些天,还忙着收拾四极坊的烂摊子呢。
他整天被那些骄狂放肆的世子、小姐折腾,差点气得出手杀人。
猛不丁的,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居然欢天喜地的告诉他说,白长空要将自己的孙女嫁给他,而且是采用什么、什么古礼,短短一日间就能完成大典,将白露抱回家!
“尔雅,你可想好了。”李梓目光阴沉的盯着李尔雅:“没人能逼你做什么,哪怕是白长空也不行。如果你不愿意娶,你现在就学卢仚,爹亲自送你去守宫监。”
李尔雅骇然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亲爹:“爹,您说啥胡话呢?白露小姐,就是我心中不二的良配啊……您就放心吧,等我娶她回家,我会好好待她,明年,就给您添一个大胖孙子!”
李梓的脸抽了抽,他往日里见谁都堆着十成的笑意,每一条皱纹里都浸透了笑容的老脸,此刻挂满了寒霜。
他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阴恻恻的说道:“白露之前的未婚夫婿是卢仚,可是卢仚,他宁可加入守宫监……”
李尔雅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提那国贼做什么?他蠢呗,放着为霜这么好的女人不要!”
“蠢?”李梓气得差点一耳光糊上李尔雅俊俏的面庞:“他蠢,他能够在旬日内得到天子的宠信,甚至是太后的恩宠,甚至大将军都对他颇有好感,让他轻轻松松的得了个公爵?”
“你知不知道,你爹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也就混了个鸿胪寺卿,连爵位的味道都没摸到……如果卢仚蠢,那你爹?还有朝堂上几乎所有的文武大臣们,都是蠢货么?”
李尔雅呆了呆,他看了看李梓,摇了摇头:“好吧,他不蠢,他的那一笔字,那几首词,堪称当代无双。那又如何?为霜是我的人了,我要娶她。”
“快点,爹,准备好,等为霜的琴音结束,我们就要直入翠薇峰。”
“我会一路高歌,登临山顶,然后当着那些大贤的面吟诗作赋,展示才艺……您不在后面给我撑腰,我还真不敢当着这么多大贤的面卖弄。”
李梓眸子里凶光隐隐,他看着迫不及待推开车门跳下去,迈着急促的四方步向内走去的儿子,幽幽说道:“去,调三百内门弟子,去我府上,将那些仆役、侍女,整个换一轮。”
“白长空,你最好不要耍什么手段。”
“不然,我要让你明白,什么狗-屁文教大贤,在我乞巧阁看来,杀之不过如屠猪狗尔。”
“都说前朝覆灭,是我乞巧阁、九阴教、飞尸宗、天欲宫四圣教蛊惑天子,祸乱天下导致。”
“嘿,嘿,若是真敢招惹到我孩儿头上,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祸国殃民的真正祸害!”
第九十八章 红莲,灰马,刺客
九阴教分坛。
密室中,灰色的气茧急速流转,发出细细的‘嗤嗤’声。
一声裂帛声响,一支灰白色的手臂从气茧中探出,左右一分,将厚厚的气茧撕成了碎片。
尸无忧从气茧中走出。
一块极大的水晶镜放在一旁,他带着笑容,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身形丝毫未变,依旧是他自幼苦修得来的,那副一丝一毫都淬炼得堪称完美,找不到丝毫瑕疵的身躯。
唯有他的皮肤变成了怪异的灰白色,那是极度的白瓷一样的白色中,混入了一丝阴晦、妖邪的灰色。从额头到脚底,都是这般死气沉沉,让人不安的灰白色。
五脏六腑的活动,变缓了百倍不止。
一股阴冷而庞大的气息,充斥在脏腑之中,尸无忧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以及变得极其悠长的寿命。
非人之躯。
真鬼之躯。
尸无忧紧握双拳,浑身肌肉猛地一使劲,他的拳头上就喷出了一丝丝长有一尺许的灰色火焰。
他右手一挥,灰色火焰化为一个拳印无声的向前飞出。
‘嗤’!
前方巨石掺以铁水铸成的墙壁,被拳印腐蚀出了一个水缸大小的凹坑。一缕淡淡的轻烟从凹坑中喷出,凹坑里的石块彻底消失湮灭。
这等威力,比他九阴教秘传的武典中,那些高深玄奥的武道不知道要强大了多少。
“宝焰蕴性丹……嘿……天地灵机崩碎……仙道断绝!”尸无忧回味着那‘鬼母’对他说过的话:“我这真鬼之躯,是依靠宝焰蕴性丹中自藏的一缕灵机转化而成。”
“但是这一方天地,究竟是不适合修炼的了。想要长生逍遥,还得落在她身上。”
“如果有更多的宝丹,更珍稀的宝丹,我……大道可期。”
尸无忧穿上衣衫,掏出‘鬼母’赐下的丹瓶,幽幽道:“还有八粒,这人选么……”
密室的机关被扣响,‘叮叮’铃声传了进来。
尸无忧昂起头,一掌拍在了墙壁上的机括上,曼声道:“是玉儿?进来吧!”
厚重的石门开启,端方玉行了进来,向尸无忧行了一礼,感受着尸无忧身上散发出的浓郁阴气,端方玉惊喜道:“恭喜师尊,贺喜师尊,师尊鬼体大成,从今往后,我们四圣盟中,当以师尊为尊。”
尸无忧摆了摆手,矜持道:“四圣盟,也不算什么。这镐京城内,藏龙卧虎,厉害的人物多着呢。嘿,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端方玉沉声道:“打听清楚了,八位长老和他们带去皇城的弟子,尽被禁军箭阵狙杀,死得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尸无忧满意的点了点头:“死了好,死了好,否则,还不知道要泄露多少本教机密。其他不说,如果你的身份泄露,对本教是多大的损失?其他呢?”
端方玉将他这几天打探出来的消息,详细的说了一遍。
尸无忧眉头一扬,笑了起来:“哦?白山长嫁孙女?他这孙女肯定有古怪,不然,不会整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当年在国子监,我认识白长空,这厮就是一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白长空嫁孙女也好,自己入赘也罢,都和本教无关。”
“为本教大业计……为师,要去杀了那卢仚。”尸无忧深沉的看了端方玉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掏出一颗拇指大小,通体萦绕着一层灰色火光的宝焰蕴性丹,随手丢给了他。
“为师去杀人,你服下这颗宝焰蕴性丹,以后,本教在镐京的基业,就交给你处置了。”
尸无忧看着欣喜若狂跪倒在地不断磕头的端方玉,悠然道:“那些长老,死了也是好事。呵呵,他们名下的,那些属于他们的基业,你过些日子,去接收了。”
端方玉放声应道:“谨遵师命!”
雨顺坊勘察司驻地,阿虎的小楼中。
阿虎盘坐在那尊半透明的佛像前,瞪大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佛像。
他已经搂着这尊佛像好几天,但是他没能如卢仚所说的,从中窥到任何的玄妙。
倒是佛像的袍袖衣袂上记载的那一篇《业火明王怒》,他这几天翻来覆去的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很有一点心得。
现在阿虎修炼的,是卢仚给他弄来的,在大胤江湖上不说烂大街吧,最多只能算二流水准的橫炼功法《黑甲功》。
他隐隐觉得,这篇《业火明王怒》很适合他。
简约,却不简单,有一种博大渊深的感觉,比起《黑甲功》强了起码百倍、千倍。
以阿虎的认知,世上还会有比《业火明王怒》更强,更适合他的功法么?
卢仚站在阿虎身后,看着认真盘坐在地上,双眼瞪得溜圆的阿虎,不由得笑了起来。
“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些年,你就和我亲弟弟一样,总不能亏待了你。”卢仚回想起,六年前,漫天大雪中,他将又冷又饿冻得昏过去的阿虎捡回去的样子。
阿虎比他还大了好几岁,但是他头脑过于简单、单纯,一直以来,卢仚是兄长一般,照护着这头夯货逐渐长大成人。
摇摇头,卢仚微笑,他一掌按在阿虎的脑袋上,一掌轻轻按在了佛像上。
神魂灵光波动,一缕柔和的灵光注入雕像,当即整座佛像光芒大盛,佛像下方,一圈淡淡的红色火焰凝成了一座九重三十六品的莲台,整个重达数万斤的佛像,轻轻的悬浮起来。
一声高亢威严的梵唱响起,一缕缕极其微弱的意识涌来。
“三仙域·极圣天·大梵净世宗·根本自在法·红莲不灭体。”
卢仚凝神,屏气,以自身为通道,将涌来的信息一点点的注入了阿虎的脑海。
阿虎身上一块块肌肉膨胀起来,一丝丝红色火焰经由卢仚的身体不断注入他的身躯,快速在他的身躯中游走起来。
随着《红莲不灭体》的功法逐渐铭刻在阿虎脑海中,卢仚一狠心,强行截断了自己绿豆大小的一点神魂灵光。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亮起,卢仚截断的这一点神魂灵光迅速抹去了所有的个人烙印,抹掉了所有的个人气息,化为最精纯的一点神魂之力。
好似一条滔滔大河注入了一片干涸的戈壁滩。
卢仚从十岁修持观想图,六年苦修,加上在皇城内诛杀鬼祟得来的好处,他的神魂总量是凡人的千倍以上。这么一点神魂灵光,就相当于十个普通人拥有的全部神魂之力。
阿虎近乎本能的双手合十,《红莲不灭体》功法自行的运转起来。
卢仚注入他身体的神魂灵光,也在顷刻间化为一点莲子状的红色火光,强行在阿虎几乎实心的脑海中开辟出了一方小小的虚空,静静的悬浮在内。
无数条极细、极弱的火光在阿虎体内流转。
这是《红莲净世焱》,大梵净世宗的传承道种,一种极其霸道,甚至可以说是蛮横不讲理的火焰神通。
《红莲不灭体》的精义,也在卢仚心头缓缓流转。
以人体为烘炉,以人体为铁砧,以人体为锻材,以《红莲净世焱》为根基,以大无畏之精神,勇猛精进,淬炼自身,历经千百万劫,则神通自成。
极端,霸道,强横无匹!
看似佛门手段,实则带着浓烈的魔道气息——大梵净世宗的宗门奥义本身就有问题,他们认为世间污秽,众生堕落,当以红莲净世焱洗荡整个世界,在大梵净世宗的主导下,再建一个完美的无瑕的佛门净土!
卢仚收回放在佛像上的手掌,笑道:“管他佛门魔门,强大,就是好门子。”
佛像轻轻落下,卢仚盘坐在阿虎身边,沉声道:“张开嘴,全力运功。”
阿虎张开嘴,卢仚手一抖,太初归墟瓶中,两点玄元神水飞起,一滴落入了阿虎嘴里,一滴落入了卢仚自己嘴里。
就听一声声沉闷雄浑的海涛声响起。
无穷无尽的精华能量犹如还小,席卷卢仚和阿虎身体。
阿虎的整个身体燃烧起来,红莲净世焱肆虐他的身体,以横行无忌之势,疯狂焚烧、净化他体内一切无用的杂质。
眼看着阿虎皮肤表面大量污浊的油腻杂质不断渗出,然后在红色火焰的洗荡下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阿虎粗糙犹如砂纸的皮肤,逐渐变得宝珠一样润泽,然后缓缓带上了一层妖异的红色。
卢仚的身躯,在皇城内已经淬炼了不知道多少次,身躯内没有丝毫杂质可言。
一滴玄元神水入腹,庞大的滋养之力爆发,顷刻间融入全身。
‘嗡’的一声,卢仚奇经八脉中,两条经络齐齐开启。
庞大的先天元罡从奇经八脉中涌出,顷刻间融合那滋养之力,被膻中穴中归墟仙元一口吞得干干净净。归墟仙元的体积急速膨胀,一股霸道无匹的力量充斥全身,一遍遍的洗练卢仚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新开辟的奇经八脉即刻稳固下来,隐隐带上了一层紫黑色的玄光。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卢仚强横的身体,已经将一点玄元神水彻底吸纳,他的修为,也来到了开经境的二重天。
按照仙道说法,卢仚如今依旧是‘熔炉境’的水平,但是他的实力再次得到了飙升。
缓缓收势,卢仚吐了一口浊气,朝着小楼大门招了招手。
大黄缓步而入,兔狲则是犹如一颗肉团子,浑身肉浪翻滚的跑了进来,一头撞向了卢仚怀里的太初归墟瓶。
卢仚笑了:“这可是好东西,不过,要你们五个分享才是。嗯,过些日子,等蓄得多了,人人有份,不急不急。”
就在这时,小楼大厅一角,地面上,一团灰气直冲了起来。
一头浑身灰扑扑,被灰色烟雾缭绕的骏马双眸喷吐着火光,驮着高冠长袍,矜持威严的尸无忧,一头从地下撞了出来。
“卢仚小儿,我是九阴教主尸无忧,你,受死罢!”
尸无忧策骑直奔卢仚,张开右掌,一掌朝着卢仚头顶拍下。
九阴教秘术,开棺大手印带起一声鬼啸,顷刻间到了卢仚的头顶。
第九十九章 倒霉催的
卢仚看着尸无忧的大掌当头落下。
脑海中,神魂灵光微微荡漾,卢仚的心境宁和,下意识的露出了微笑。
这一掌看似邪气冲天、威能无限,实际上,卢仚没感觉到任何的危险。
他原地起身,将脑袋主动送到了尸无忧的开棺大手印下。
‘嘭’!
卢仚浑身衣衫鼓胀,他身体纹丝不动,尸无忧则是闷哼一声,他只感觉自己好似一掌拍在了一根铁桩子上,整个手腕倒折过来,手背贴住了小臂,手腕关节骨骼尽碎。
无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无量归墟体!
无论从任何方面衡量,这都不是当世的橫炼功法能相提并论的东西。
尤其,卢仚刚服用了一滴玄元神水,修为刚刚得到了突破,实力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唷,国朝重臣么!”
卢仚眼尖,看到了尸无忧腰间挂着的金牌。
尸无忧也是心大,他自认为他吃定了卢仚,没做任何掩饰就杀了过来。
一掌无功,反而自己手掌受到重创,尸无忧傻眼了。
他下意识的举起左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脸。
阿虎睁开了眼睛,他的眉心一点拇指大小的红色莲花熊熊燃烧,放出微微光芒。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尸无忧一掌拍在了自家大哥的脑袋上。
身形这般魁梧,看上憨厚本分的阿虎,他悄然起身,很是阴险的一拳从身后砸向了尸无忧的后腰。
尸无忧背对阿虎,没能看到他的动作。
偏偏他座下的灰马极其的灵性,它的视野也极其开阔,大眼珠子一旋,就看到了侧后方挥拳偷袭的阿虎。
灰马四蹄一动,就要闪避。
突然这大家伙一声惨嚎,腹部靠后的位置喷出了大片鲜血,四蹄一软,整个瘫向了了地面。
兔狲出现在灰马的身体下方,它一口死死咬住了不可名状的位置,两只前爪探出长有一寸的尖锐爪子,狠狠的没入了灰马的腹腔,拼命的搅和着。
兔狲骨子里的凶残天性爆发出来,它一边死死咬住灰马的要害,一边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吼声。
大黄飞扑而上,它张开大嘴,狠狠一口咬住了灰马的脖颈,然后用力一甩脑袋。
‘咔嚓’!
灰马的颈骨折断,眸子里的火光骤然黯淡。
‘轰’!
阿虎一记重拳恰时轰在了尸无忧的后腰上,一团红色的火光透过他的拳头,狠狠轰进了尸无忧的身体。
尸无忧得了真鬼之躯,猛不丁挨了一拳,他正想要放声狂笑以炫耀自己真鬼之躯的强大,刚一张嘴,他就发出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嗥声。
阿虎的这一拳,就好像炼钢的高炉开炉,高温铁水喷涌而出,源源不断注入尸无忧的身躯。
真鬼之躯,被阿虎拳头里的红莲净世焱克制得死死的。
拳劲所过之处,尸无忧的身体土崩瓦解,经络寸断,一丝丝鬼气化为白烟不断从他体内喷出,他的身体内不断传来凄厉的鬼啸声。
“这是什么鬼?”
卢仚看着身体一点点萎缩、塌陷的尸无忧,神魂灵光一动,清净禅光法印亮起,温和澄净的金光顿时笼罩了整个大厅。
受到清净禅光刺激,传承佛像骤然爆发出一团夺目的红色光焰。
一团团烈焰在传承佛像内部流动,这尊佛像就好像融化的琉璃一样滚荡起来。
阿虎一声大吼,反手一把抓住了佛像的小腿,狠狠一抖。
佛像内一声梵唱传来,直接在阿虎手上变成了一根长近一丈,最粗处有近一尺粗,表面密布无数朵红莲纹路的半透明降魔杵。
金光中,尸无忧和灰马全身喷出大片阴寒之气,犹如烈焰下的霜露一样急速消散。
阿虎举起降魔杵,正要一杵轰向尸无忧的脑袋,尸无忧已经跪拜在地,嘶声尖叫起来:“我是洛州牧尸无忧,你们不能杀我!”
卢仚身边一道流风飞起,化为长有三尺青色风芒横扫。
‘噗嗤’一声,尸无忧头颅飞起,被卢仚一把抓在了手中,又一把抓向了尸无忧腰带,一块通体黑色,用不知名金属铸成,表面有九阴鬼母雕像的令牌‘当啷’一声掉落地面。
令牌上,‘九阴圣教’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嘭’,阿虎的降魔杵落下,整个小楼剧烈一抖,尸无忧的尸体连同灰马被他一杵砸成无数碎片,又有红焰附着在碎片上,将其烧成了无数火光凭空消散。
“九阴教的教主?洛州牧?二品大员?”卢仚骇然道:“什么妖魔鬼怪,都混进朝堂了?”
掂量着尸无忧的脑袋和令牌,卢仚喃喃道:“这是份大功劳。”
九阴教之名,高悬守宫监‘大逆’铁录第一名,大胤之前的那个国朝,据说就是因为九阴教蛊惑天子,倒行逆施,最终逼得天下大乱,这才导致江山破败,大胤才有了立鼎建国的机会。
卢仚咋舌。
九阴教主,居然还是大胤的一州州牧。
这份功劳,实打实的了,如果不是卢仚刚刚封公的话,就凭斩杀九阴教主的功劳,卢仚怎么也能混一个‘侯’才对。
大黄和兔狲蹲在一旁,大黄吐着舌头,舔着嘴角的血水。
兔狲一脸嫌弃的模样,‘呸呸’的吐着口水,不断用前爪摩挲面颊,将脸上的血水擦拭干净。
卢仚摇头,指了指刚才尸无忧和灰马冒出头的位置,问道:“能跟上去么?”
大黄和兔狲同时摇头。
灰马地行,直接穿过不知道多深的大地穿行而来,对现在的大黄和兔狲来说,想要追踪这种诡异的敌人,未免有点强人所难了。
卢仚摇摇头:“好吧,也算你们的功劳。有功必赏,我可不苛刻你们。”
卢仚吹了一声口哨,‘呼啦’一声,红鹦鹉拍打着翅膀第一个窜了进来,它落在了屋梁上,低头警惕的看着兔狲。
随后,一缕绿光掠了进来,翠蛇窜到了卢仚的手臂上,脑袋亲昵的蹭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大鳄龟慢条斯理的爬了起来,它进门的时候,还被高高的门槛很是为难了一下,大鳄龟踟蹰许久,好容易才翻过了门槛。
红鹦鹉‘咔咔咔’的笑着。
大鳄龟恼怒,抬头看看红鹦鹉,转过身,一口咬在了门槛上。
‘咔嚓’一声,上好铁木打造的门槛,被大鳄龟一口咬开了碗口大小一个窟窿。
红鹦鹉的笑声戛然而止:“君子动口不动手!”
摇摇头,红鹦鹉浑身羽毛竖起,气急败坏的叫了两声。
它突然发现,大鳄龟的确只动口,完全没有动手。
卢仚笑着摇头:“好了,别吵,都是自家兄弟,我得了点好东西,对你们应该效力更大。现在还少了些,你们五个分着用了,等积蓄多了,人人有份。”
卢仚手一点,归墟瓶内玄元神水飞起,化为五点灵光飞向了大黄、兔狲、鹦鹉、翠蛇、鳄龟。
五位大爷眼睛同时一亮,出自兽性本能,它们察觉到了一分为五的玄元神水对它们源自血脉深处的强大吸引力。
它们同时飞扑,一口将玄元神水吞下。
然后再无平日里相互打闹的闹腾劲儿,它们齐齐窜回了自己的地盘,蜷缩身躯,陷入了沉睡中。
后院里,肉眼看不到的氤氲灵光冉冉而起。
后院中,这一方世界已经破碎的天地灵机一丝丝重续,玄而又玄的道韵充盈后院,丝丝缕缕的灵气灵韵不断被五位大爷吸纳。
它们开始掉毛、蜕鳞,大鳄龟的龟甲则是缓缓蠕动着,一些油脂一样的杂质从它的甲壳中不断渗出,它的甲壳变得更加油光水亮,甲壳上的尖锐凸起,变得更加嶙峋、锋利。
“仚哥,这是好东西!”
见到五位大爷安顿好了,阿虎挥动着几乎和他身体等高的降魔杵,欢天喜地的朝着卢仚献宝:“哈,重量恰恰好,以前你给我定制的狼牙棒什么,百来斤重,太轻,太轻,这根棒子,正好!”
卢仚笑着拍了拍阿虎的肩膀:“你喜欢就好……对了,业火明王怒,你可以教给百虎堂的兄弟们了。”
“嗯,让他们先修炼业火明王怒,等他们入门了,修为高了,看他们的贡献,再决定是否传授他们更高的法门。”
阿虎用力点头,‘嘿嘿嘿’的笑着。
门外传来了小太监阴柔尖细的禀告声:“公爷,打听清楚了,白家今天嫁女儿呢,不在白家宅邸,反而是在翠薇峰,说是用什么‘部落古礼’,叫做‘贤聚雅和’之礼。”
小太监口齿伶俐,‘啪啪啪’的将白家的婚礼详情仔细的描述了一遍。
天子要卢仚调查白长空,这些天,卢仚手下起码有七八百人整天围着白家的男女老幼,再加上通过守宫监的渠道,申请的其他坊市的守宫监的情报支援,白家的一举一动,除非是那中极机密的,否则根本不可能瞒过卢仚。
这种大张旗鼓的婚礼大典,就不用说了。
卢仚摸着下巴,笑道:“贤聚雅和之礼?这东西,我似乎在族学的藏书中见过。那是多少万年前人类先民,还在原始部落时代的做法,居然被这老东西翻了出来?”
“嘿嘿,不愧是文教大贤,用这一招,给满天下的人一个交待。”
“妙得很啊,那李尔雅,这是上杆子找死呢?”
“来人,调三百亲卫围住后院,不许任何人出入,有人敢擅闯,我允许你们用任何手段击杀。”
“其他人,跟我去武胤坊。那位白山长的弟子,我要不是这两天忙着,我早就想登门拜访了。”
“对了,弄个木盒子过来,弄点石灰什么的,把这颗脑壳稍微处理一下。”
第一百章 赃款
九阴教,密室。
气茧翻滚,端方玉蜷缩在气茧中,轻声的哼唧着。
供坛上,九阴鬼母雕像下,两只血色绣花鞋突然‘啪嗒、啪嗒’,自行落在了地上。
阴冷的女子声音幽幽响起:“没用的男人啊……居然死了?那颗宝焰蕴性丹,还不如拿去喂了狗。”
绣花鞋飞起,落在了端方玉身边。
一缕青烟飞起,一双生得极美,但是从骨子里透着一丝阴邪疯狂气的半透明妙眸,在青烟中冉冉浮现,居高临下俯瞰着端方玉。
“越是俊俏的男人,越是会骗人。呵呵,呵呵!”
“不过,暂且,还用得上他们。”
“实力不够,外物来凑。让我想想,好像有一样东西,正好现在用得上!”
一支绣花鞋翻滚了一下,鞋子里,一个小小的玉瓶喷了出来,瓶口的塞子飞出,一滴拇指大小,粘稠漆黑的血浆缓缓蠕动着,从瓶口一点点的滑落。
血浆落到了端方玉体外的气茧中,气茧瞬间化为漆黑,然后一丝丝的融入了端方玉体内。
端方玉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他的身体微微抽搐着,白皙的皮肤下面,一片片黑金色的鳞片缓缓浮现,很快他全身都密布鳞片,额头上更有一根独角缓缓长了出来。
“男人,还是不可靠。”
绣花鞋低声嘟囔着:“女子,女子,心怀极度怨恨的女子。上哪里去找呢?”
“嗯?”
“我感觉到了。”
“就在不远的地方,扭曲、嫉妒、极深的恨意……而且,怀有身孕?”
两只绣花鞋急速的翻滚飞舞,邪异的笑声充盈整个密室:“多好的材料,多有趣啊,嗯?”
一缕缕青烟从绣花鞋里飞出,迅速在空气中勾勒出了大片繁复的符文。
轻柔曼妙的仙音从符文中传出,幽幽仙音,在密室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旋风。青烟符文闪烁,虚空被一点点撕开,出现了一个直径寸许的小小裂痕。
一支通体雪白,只有吹口处有一点殷红的玉箫一边自行吹奏,一边从裂痕中飞出。
绣花鞋急速飞舞起来:“呵呵呵,姐姐,你来了?”
玉箫在空中旋转一圈:“我来了。”
玉箫的声音极清冷,透着一股对万事万物全然不顾的冷寂气息:“你,情况如何?”
绣花鞋正要说话,那小小的裂痕中,‘啪’的一下,一枚造型精美绝伦,由七朵绝美奇花组成的发簪子带着一丝血光飞了出来。
“呵呵呵,有男人?杀!”
质地奇妙,好似玉质,却犹如琉璃一样透明的奇花发簪猛地飞起,尖锐处对准了气茧中的端方玉,化为一道血光笔直落下。
绣花鞋挡在了发簪前,‘嘭’的一声闷响,一道道阴冷气息四散,密室厚重的石墙裂开了数以千计的细细裂痕。
“小妹,听我说。”
绣花鞋的声音幽幽响起。
三件通体散发出阴冷邪气的物件凑在一起,不断响起‘啾啾’细语声。
九曲苑内,大白天的,一间大殿中,足以容纳百人共浴的白玉池中,胤垣正和几名最宠爱的妃子惬意的浸泡在滚烫的地泉水中。
泡着温泉,喝着美酒,身边还有小宫娥不断将各色温棚中出产的瓜果塞进嘴里。
胤垣舒服得浑身直打哆嗦:“哎哟哟,这才是做天子的,该有的人生啊……大半夜的去抓鬼,这种事情,以后再别找上我了。”
“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我除了吃点,喝点,我还能作甚么呢?”
“哎,老鱼啊,老鱼,安乐坊的坊令官,你和大将军商量好价钱么?”
鱼长乐悄然进了大殿,站在一块帷幕后面,轻声笑道:“陛下,老奴和大将军的价钱商量妥了,现在大将军正满天下找有意的买主呢。”
鱼长乐一番话刚说完,一个紫袍小太监已经拎着一个精巧的黄铜管,一溜烟的窜了进来。
“陛下,监公,天阳公那边传来的消息。”
“小猴崽子,一个个还是这么稳不住气。”鱼长乐朝着小太监瞪了一眼,一把抓过黄铜管,取出里面的小纸卷,一点点的展开。
“天阳公的消息?有啥事么?”胤垣吞下一口美酒,惬意的问道:“他这些天没啥动静嘛,他到底有没有找白长空的麻烦啊?”
“哎,听说,白长空今天嫁孙女。前些天,余三斗不是把他孙女的名字列入储秀簿了么?”
“我还准备,等他的孙女验证身明的时候,让人将他孙女有孕的事情好好的传播开。”
“白长空要是把白露给嫁人了,那储秀名录的事情,他白长空,准备怎么给我,给太后,给天下一个交待啊?”
鱼长乐‘嘿嘿’一笑:“陛下,想要白露进宫,是别想了。大将军估计收了白长空的钱,白露的名字,已经改成了白霜,说是白长空的远房侄女。”
胤垣骂了句粗口。
‘哗啦’水声,胤垣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我这娘舅,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欸?欸?他收了白长空的钱?白长空有钱让他改口?这不对啊,白长空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
鱼长乐笑呵呵的回道:“听说,是白长空掏空了家底子,毕竟这些年,他卖字、著书、讲经之类,合法收入不少。他在镐京城燕子坊,有几座小庄子,是这些年辛苦积攒的家底,也都抵押给了当铺,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
正说着,他的瞳孔微缩,死死的盯住了纸条上的内容。
认真的将纸条上的情报读了整整三遍,鱼长乐才缓缓说道:“陛下,洛州牧尸无忧,居然是九阴教主。他潜入雨顺坊勘察司衙门刺杀卢仚,被卢仚反杀,首级和九阴教主令牌,都被卢仚缴获。”
胤垣站在白玉池中,一下子傻住了。
“啥?你说什么?”胤垣突然暴怒,一巴掌拍在了白玉池中,炸起了老大一片水花:“派人去洛州,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去,抓尸无忧满门,我要将他满门抄斩……不,抓下来,就在洛州,严刑拷打,逼问口供!”
鱼长乐急忙应了一声,他一挥,几名小太监就撒丫子飞跑了出去。
“另外,卢仚可能,已经找到了白长空藏匿赃款之地——呃,前些日子,白长空送去大将军府上的那些钱,就是从那处运出来的。”
鱼长乐的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白长空行事小心,自身修为莫测,我们守宫监多少盯梢好手,在他身上吃了亏,或者是跟丢了他,或者什么都没发现,或者干脆就直接消失无踪了。”
“卢仚,他不会是依仗着身法,亲自追踪白长空吧?”
胤垣大声嚷嚷道:“卢仚怎么说?”
鱼长乐沉声道:“他带人,正要趁着白长空给他孙女举办‘贤聚雅和’之礼,无暇他顾之时,去取出他的全部赃款!”
胤垣眼睛一亮,大笑道:“妙哉,来人,更衣,我要去看热闹。”
修为飙升,精神抖擞的卢仚换上守宫监将军府,外罩深紫底银线鲲鹏纹大披风,留下三百精锐监丁守住后院,带着全套的仪仗,三十六神武将军连带两千许监丁倾巢而出。
顺带说一句,卢仚得封公爵,天子赐了三千羽林军亲卫,他到雨顺坊勘察司衙门的那天,他左右数十户邻居家的后院,都被守宫监强行征用了。
三千羽林军,连带着三千血蹄乌骓,这两天就驻扎在这些邻居的后院里。
这些邻居也多为官宦人家,谁愿意将自己的后院拿出来给外人驻扎?
但是卢仚势大,谁敢违逆?
马队顺着大街向东飞驰,奔过墨云楼,直接上了运河大石桥,穿过石桥就是武胤坊,马队转向北面,顺着大街上的驰道只是奔跑了一刻钟不到,就到了当日白长空登门的学生家门。
光禄寺监事赵夭,从八品小官,在镐京,这等小官车载斗量,一脚下去都不知道能踩到多少个。
赵夭在光禄寺,已经兢兢业业做了将近三十年。
以他的资历,尤其是以他白长空入门弟子的身份,朝堂上,他的同门师兄弟中,不乏三品、四品的大员,只要他稍微活动一下,五品不敢说,从六品,甚至正六品,那是没问题的。
但是赵夭这些年,就这么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坐在监事的位置上。
但凡分给他的任务,他从来不出差错。
可是你也永远别想赵夭主动去做更多。
所以,三十年了,赵夭一直是一个从八品的监事,甚至他家的宅子,都不是他自家的产业,而是租用的光禄寺的公房。
卢仚马队涌到了赵夭门前。
高空一声鹤鸣,一大群,起码有三四百头体积硕大的白鹤展开翅膀,铺天盖地的飞了过来,然后乱杂杂的落在了马队旁的街道上。
胤垣一马当先从一头白鹤上跳了下来,兴致勃勃的朝着卢仚大叫:“卢仚,少废话,钱……不是,赃款在哪里?”
胤垣穿着便装,摩拳擦掌,双眼放光的看着卢仚。
也就是他生得俊俏英伟,若不然,只要再给他一根火把,一把大刀,这位天子就完全和劫道的土匪没什两样了。
见到这般的胤垣,卢仚无奈摇头,向前一挥手:“突进去,速战速决,不要给他们反抗、逃遁的机会!”
一声大吼,阿虎拎着降魔杵就冲了出去。
双手平端降魔杵如攻城锤,阿虎冲着赵夭家的大门狠狠的来了一下,整扇大门连通门框左右七八丈长的围墙轰然粉碎,破砖碎瓦犹如暴雨,轰进了赵夭家的前院。
卢仚手下大队守宫监监丁、亲卫马队一声唿哨,‘哗啦啦’跟着阿虎冲了进去。
猛不丁见到阿虎,胤垣眼睛一亮,抚掌赞叹道:“好一条威猛汉子……可不知,还是童男否?”
第一百零一章 赃款(2)
赵夭不在家。
作为白长空的入门弟子,白长空嫁孙女,赵夭带了自己两个儿子,一大早的跑去翠薇峰观礼去了。
赵夭家里,就剩下了他自己的夫人,两个儿媳,和几个孙儿孙女。
赵家府邸不大,毕竟是光禄寺的公产,低价租给本衙门的官员使用,院子只有前后三进,家中仆役也只有十七八人。
阿虎一马当先闯入院子,前院两名家丁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飞溅的破砖碎瓦就将他们打晕了过去。
院子里,响起了妇孺的尖叫声,大队人马一拥而入,小小的三进院落,顷刻间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四面八方,隔壁邻舍的高楼也被占据,强弓硬弩张开,守死了一切可能遁逃的角落。
稍远处,隔着两条大街,另外一座宅邸也是一阵鸡飞狗跳。
兴致勃勃的胤垣拉着卢仚,大踏步走了进来:“这宅子的主人,是官?光禄寺的官?人呢?抓起来,抓起来,老鱼啊,严刑拷打,我要知道一切。”
毫无反抗的,赵夭的一家子就被监丁们押了出来。
赵夭的夫人,一名保养得颇为水润的妇人呆呆的看了看卢仚身上的红色守宫袍,又看了看卢仚身后那些校尉、力士身上的袍子,猛地一下跪在了地上,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
“杀千刀的啊,我就知道,昧心事做不得啊!”
“这老不死的,我就知道,他这些年一门心思当个小官,和他同年进光禄寺的,一个个升迁的升迁,外放的外放,就他蹲着那个破监事一动不动,就肯定有问题啊!”
“呜呜,千错万错,都是那老不死的错,这位大人,和我家的孩儿、孙儿们无关哪!”
卢仚一挥手,几个小太监蹿了上去,用手绢堵死了赵夭妇人的嘴,将她拎到了一旁。
按照大胤律,明知自家夫婿触犯国法,却藏匿不报,也要按照同罪处置——偏偏这条律法,和文教君子们主张的‘亲亲相隐’的原则相悖,文教君子们现在力主的‘变法’,其中有一条,就是要将这条‘藏匿不报、同罪处置’的律法废黜。
阿虎带着一群牛高马大的亲卫,拎着铁棍、铁杵等重家伙,在各处房间里一通乱倒腾。
就听得‘哗啦啦’巨响不断,一座座房屋好像被一千头野猪连续冲撞一般不断倒塌,灰尘四起。
胤垣兴奋得面皮通红,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这就是抄家嘿,这就是抄家嘿……过瘾,刺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胤垣低声嘟囔道:“老鱼,卢卿,以后咱们这种事情,可以多来点嘛。”
“这宅子还是太小了一些,镐京城谁家的宅子最大?咱们下次找个宅子最大的人家抄一抄。”
卢仚轻咳了一声:“不出意外,除了皇城、九曲苑,镐京城最大的宅子,是大将军府。”
胤垣闭上了嘴,很幽怨的瞪了卢仚一眼。
卢仚笑了笑,那厢里,后院一栋偏房中,传来了阿虎的吼声:“仚哥,有条暗道……嘿,我闻到了猫爷的尿骚味,就是这里没错了。”
“陛下,请,我们找到地了。”卢仚笑着向后院指了指。
大队人马涌入后院,一队监丁披着重甲,拎着重盾,悍勇无畏的冲进了地下暗道。
地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一名小太监一溜烟的窜了过来,一脸惊骇的说道:“陛下,监公……下面,下面……”
小太监深深的吞咽着吐沫,受惊过度的他,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半刻钟后,卢仚、胤垣、鱼长乐一行人,目瞪口呆的站在了白长空藏匿黄金的地下大厅中,目光呆滞的看着面前一口口打开的硬木箱子。
金砖、金锭、金元宝,各种造型的金子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口口大箱子里。
在一些大箱子中,金锭、金元宝之间,还填满了芝麻粒般细小的金沙,整个箱子填得满满的,一口箱子就等同一大块金子。
还有一些箱子中,金块之间,更是塞上了各种红蓝宝石,各种金刚宝钻,乃至玛瑙珍珠等珍稀之物也是应有尽有。
更有一些箱子里,没有金子,却放满了比金子更珍贵的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碧玺、玉璧等物。
整个大厅里,这一笔财物的价值,一时间难以估算。
“我也算是能捞钱的了,每年过手的钱财,也算是金山银海。”胤垣看着面前这两千上下的大箱子,幽幽道:“但是入手的钱多,花的更多。老鱼啊,九曲苑,我的私库里,现在还有多少钱啊?”
鱼长乐干笑了一声:“年前老奴盘点,陛下私库中,现在剩下的,不到十亿贯。”
“我乃大胤天子,坐拥九州,不说其他各方诸侯,就一个祖州,纵横七十二万里,子民以万亿计……”
“如今嘉佑十九年啦,我挂着昏君的名头,豁出去脸来捞钱。只要肯给钱,就算卖猪肉的屠夫,我都敢给他的老娘一件三品诰命的大衮服过把瘾!”
“为了这些破烂事,我被文武大臣们骂得哦!”
“嘉佑十九年了啊,我捞了十几年,私库结余不到十亿贯。我不舍得花钱啊,连老鱼的赌债,能赖,我就赖了。”
鱼长乐翻了个白眼,朝着胤垣很幽怨的望了过去。
“看看,看看,这里。”
胤垣兴奋得满脸通红,指着那些箱子指指点点的比划着:“一朝暴富啊,这里有多少金子啊?比我的私库要多吧?要多得多吧?你们说,一个国子监教书的老家伙,他怎么就能这么富呢?”
卢仚就叹了一口气:“陛下,您捞钱,还要背上卖官鬻爵的罪名。人家不一样,人家那叫做,‘为国举贤’!”
“您卖官鬻爵,一般只能卖闲职。人家为国举贤,可是实实在在的安排官职的。”
“您觉得呢?”
胤垣走到一口大箱子旁,伸手抓起一把金沙,微微敞开手,金沙就顺着指缝流淌下来,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响声。
他又抓起一块金元宝,无比陶醉的在自己脸上磨蹭了又磨蹭。
“查吧,看看,这宅子是怎么回事,这暗道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一个地下密室,又是怎么回事。”
胤垣幽幽道:“这里可是武胤坊,他们都能在地下整出这么大的地盘来,是不是哪一天,他们的地道就直接挖进皇城了啊?是不是就能直接挖到九曲苑啊?”
“这里可不是勋贵的宅邸。那些勋贵,在地下弄点密室、暗道什么的,我能理解。门阀士族,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喜欢在地下遮遮掩掩的。”
“但是这座宅子,可是光禄寺的公产,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粒沙土,都是大胤太府的财产。”
“光禄寺的公产,可不能有这些密室、密道什么的。”
“这么大的工程,只能是事后他们自己开凿出来的。”
“查吧,得杀一批人了。”
胤垣随手将手中的金元宝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转过身,朝着卢仚点了点头:“天阳公,这档子事情,干得漂亮,不管能不能追究到白长空头上,这笔财,咱们爷们发了!”
“唔,见者有份啊,我可不是一个抠门的天子。”
“这里的钱呢,老鱼你拿一成,卢仚你拿一成,剩下八成,是我的。”
“今天出动的儿郎们,他们的赏钱,定得优厚些,这一笔,就从我这一份里面出了。”
“另外,老鱼,在银麦坊,给卢仚的庄子,再加三个,食邑和田土,全部给我翻倍。”
卢仚抱拳,向胤垣深深鞠躬行礼。
妙哉,有了这一注横财,卢仚的那些小摊小贩积攒起来的钱财,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拿出来开销了。
胤垣说着说着,他又转过身,走到一口大箱子旁,挑了几颗色泽极好的大红宝石,很自然的顺手揣进了袖子里。
“另外,我发现,这里只有金银珠宝、珊瑚玳瑁等。”
“但是,既然是受贿,自然不会只有这些……古董、名画、孤本书籍、奇珍灵药,这些肯定都是有的。但是这里没有,证明,他肯定还有别的藏匿赃物的所在。”
“卢仚,这件事情,交给你了。给我把他挖个倾家荡产!”
“老鱼啊,其他的朝臣,你也给我认真些。一个白长空都是如此,那么其他的朝臣呢?嗯?说得更直白些,一个国子监山长都是如此,那么太学的大祭酒呢?”
鱼长乐干笑:“陛下,太学大祭酒,怕是不怎么好查。朱嵩在民间,尤其是在读书人口中,声望极佳,甚至比大丞相的名望更高出了许多。”
“他们这是,绑架民意啊!”胤垣说出了诛心之言。
卢仚耷拉着眼皮,没吭声。
能说出这话,证明胤垣心里还是清醒的,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那么,总要抓几个人出来。”胤垣幽幽道:“我,缺钱。现在看来,抓贪官比卖官,来钱快嘛。”
卢仚和鱼长乐对望了一眼,同时起了想法。
胤垣又笑:“对了,尸无忧的脑袋呢?还有九阴教主的令牌呢?这可是,可以去太庙向先祖祭祀的好东西。历朝先祖没抓到的人,被我的卢卿给抓住了,可见,我比先祖们能干啊!”
卢仚没吭声。
胤垣则是很陶醉的笑了起来。
外面,一名小太监一溜烟的窜了进来:“陛下,监公,事情极有趣了,白山长的孙女,和她的夫婿的宅子,居然就在附近。”
第一百零二章 卢仚的好意
空中日头,已经转向了西边。
时间,大致是申时左右(15:00-17:00)。
卢仚站在被撞得粉碎的赵夭宅大门口,眯着眼,看着远处行来的队伍。
光禄寺的公房,地段是极好的。
国子监,就在这片公房的东边。
从翠薇峰到这边,也就是十里地不到。
隔着老远,卢仚就看到,一架用红绫、绸花装饰的四轮马车行在最前面,小太监送来的情报中,被白露和白家选中的幸运儿李尔雅,笑得合不拢嘴,坐在车夫的位置上驾车前行。
白长空还有一众大贤,骑着马,优哉游哉的跟在马车后面,一路高谈阔论,个个红光满面。
在他们身后,更跟着长达数里的队伍,尽是太学、国子监的书生们,他们人手一支梅花,一路走来,纷纷吟唱各种歌颂男女美好爱情的优美词曲。
人群中,唯有李尔雅的父亲,鸿胪卿李梓是强颜欢笑,勉强应付着身边众人。
白家的这场婚事,打了李梓一个措手不及。
李梓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儿子怎么就被白家给选中了,偏偏李尔雅还屁颠屁颠的送了上去!
而贤聚雅和之礼,过于简约。
白露施展才艺,李尔雅施展才艺,一群大贤纷纷称赞两人是郎才女貌,男贤女惠,果然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
也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情,李尔雅和白露就在数万太学、国子监读书人的见证下,成为了一对‘合礼’的夫妻。
随后,白长空又当众提出,按照太古部落先民的古礼,新婚夫妇,会在双方长辈的居所之外,开辟属于小两口的新宅——放在太古之时,大概就是在山林中挖个新山洞,或者搭个新的茅草棚子的事情。
总之,新婚小两口,是不会和双方长辈住在一起的——这也符合部落先民开枝散叶,繁衍壮大的道理。
所以,白长空已经‘付了三年租金’,在武胤坊内,光禄寺衙门的公房区,给小两口租了一套前后三进的院子,供小两口居住。
光禄寺是一个油水极其丰厚的衙门,所以它的公产颇丰,有不少空置的宅邸,朝堂上不少别的衙门的官员,但凡买不起私人宅邸的,多从光禄寺这里租住。
白长空的这把操作,合情合理,谁也挑不出半点纰漏来。
李梓心里有一万句问候白长空女性长辈的话,却不好意思当众说出来。
他就是提防着白家的这场婚事有鬼,忙不迭的让人安排了三百乞巧阁内门弟子,顶替自家的仆役、侍女,准备将自家宅邸打造成一座安全堡垒,确保自己的宝贝小儿子不会出问题。
万万没想到啊,白长空这‘老贼’‘奸猾如斯’,居然给李尔雅和白露另找了一套宅子居住。
而且,这找宅子的借口,还是如此的‘合乎古礼’,李梓一点儿反对的借口都找不出来——以李梓在文教中的身份地位,以他在‘礼法’学术上的份量,他不可能是白长空的对手。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路边无数看热闹的百姓叽叽喳喳的,杂乱的声浪渐渐拔高。
一排身穿蓝色、青色守宫袍的校尉、力士,带着大群白袍监丁一字儿排开,将街道堵了个结结实实。
在他们身后,是数百名身披重甲,骑着血蹄乌骓的卢仚亲卫。
这些亲卫一个个横担马槊,放下了精钢面甲,摆出了一副随时可能冲锋陷阵的威吓架势。
李尔雅是李梓最宠爱的小儿子,从小娇生惯养,极擅长舞文弄墨、风花雪月,但是从小和别人面皮都没红过,从未有吵过嘴、打过架的。
他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当即一拉缰绳,李尔雅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拦路的守宫监所属。
白邛气急败坏的策骑越过了马车,马鞭朝着站在赵夭大门口的卢仚指指点点的放声呵斥:“卢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卢仚冷喝了一声:“掌嘴!”
手持节杖的鱼癫虎怪笑一声,带起一道狂风狂奔而出,一巴掌抽向了白邛。
年前被女鬼重伤,精气损耗过度,服用了无数补药,依旧面皮发青、眼眶发黑,浑身颤巍巍犹如大病垂死的白邛哪里躲得开这一掌?
他还没骂出来的话,都被鱼癫虎掌风逼了回去。
眼看着这一巴掌就要结结实实抽到白邛的脸上,后方一道尖锐的破空声袭来,白阆策骑追了上来,右手一点,一道指风疾射十几丈,狠狠点向了鱼癫虎的太阳穴。
鱼癫虎顾不得抽白邛的耳光,手掌猛地一拍,指风撞在他掌心,‘嘭’的一声闷响,鱼癫虎的身体晃了晃,向后倒退了两步,骇然看向了面沉如水,策骑缓缓而来的白阆。
“卢仚,今日是为霜出嫁的好日子。”白阆提起了声音,目光阴郁的盯着卢仚:“我知道你心有不忿,但事已至此,错不在我白家,不在为霜身上。”
“你若是,还顾及卢伯父和我父亲的一番兄弟之情……”
卢仚粗暴的打断了白阆的话:“够了,你接下来的话,我不爱听,很恶心人,你知道么?”
“你肯定要说,一切都是我卢仚的错,都是因为我自甘堕落,被监公威逼利诱,受不了荣华富贵的诱惑,加入了阉党……所以,你白家才被逼无奈退婚的嘛。”
卢仚的声音很响亮。
跟在后方的那些太学、国子监的读书人纷纷哗然。
有人在高呼:“可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天阳公?”
又有人在大声嚷嚷:“可是‘只有香如故’的卢仚?”
还有人在大吼:“‘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词不全,不全,天阳公,你何日补全了这绝佳的文字?”
又有一群读书人顺着大街奔了上来,有人近乎疯癫的大吼:“卢氏瘦金体,卢氏狂草书,卢氏金碑体,天阳公,天阳公,三万贯润笔,可否求您三份真迹?”
白长空的脸色,就一点点的阴沉了下去。
墨云楼,卢仚这个文抄公力压十二贤才的后遗症,终于一点点的爆发了出来。
白家已经用尽力量抹黑卢仚,但是卢仚硬生生凭着自身实力,在文教弟子中,出了天大的风头,得了天大的名声!
无论白长空如何抹黑,他也不可能操控天下所有文教弟子的心。
卢仚,竟然在太学、国子监的学生中,拥有了很是不少的拥趸!
“有辱斯文,这些弟子,不明是非黑白,怕是不堪重用。”一名大贤气恼的一甩手:“那卢仚,的确有几分小小文采,那三种字体,也的确惊绝。但是人品如此不堪,就算有几分才华……大奸大恶之人,越是有才,其危害越甚啊!”
白长空深以为然,他正要点头附和这位大贤老友的话,突然他浑身一震。
白长空骇然看向了卢仚。
阿虎闯入赵夭宅邸,一击将大门和院墙轰得粉碎,现在四周又站满了守宫监所属,以及卢仚的亲卫,更有大群羽林军包围了整座宅子。
白长空刚刚一时没有注意到,队伍居然走到了赵夭家门口!
看到卢仚站在赵夭家大门前,白长空的呼吸骤然一重,他缓缓策骑上前,越过了自家两个儿子,眯着眼看着卢仚:“卢仚,你这是作甚?”
“哦,白大人,我并非有意和你为难。”卢仚笑得很和善,他向身后招了招手,一群监丁就扛着十几口大箱子走了出来。
‘咚咚’几声响,这些大箱子被放在了地上,监丁们掀开了箱盖,露出了里面满嘟嘟的金锭、金砖、金元宝,以及填充在金块之间的金沙、宝石、珍珠等。
四下里,无数百姓和太学、国子监的读书人嘶声惊呼。
“光禄寺监事赵夭,涉嫌贪墨,我守宫监得到线人举报,今日特来抓捕赵夭,顺便起出赃款。”卢仚笑呵呵的看着白长空:“耶?听说,赵夭是您的,学生?”
白长空面不改色的看着卢仚,冷声道:“白某,没有这样的学生。”
人群中,赵夭面无人色的看着被监丁们扛出来的箱子,白长空一句话刚刚说完,赵夭突然一声嘶吼,腰间的装饰佩剑‘铿锵’一声出鞘,剑光一旋,他和跟在身边的两个儿子,三颗头颅同时飞起,大片鲜血飞洒一地。
白长空猛地回头,赵夭和两个儿子的脑袋,已经‘咕噜噜’的掉在了地上乱滚。
四周齐声哗然。
有人在高呼:“畏罪自杀,这是没跑了!”
白长空深深看了一眼赵夭血糊糊的头颅,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卢仚冷然道:“犯官赵夭,已然畏罪自杀,卢仚,你还不让开道路?莫非,你真要破坏为霜的婚事?”
卢仚看着三颗头颅,轻轻的摇了摇头:“好决断,啧,亲儿子啊,一下子杀两个,真是……什么恩德,值得他如此?”
白长空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卢仚。
卢仚叹了一口气:“去,把犯官尸身收敛起来……真是丧心病狂,不讲究,人家这里嫁孙女呢,非要弄得血糊糊的,多不吉利!”
一群监丁行了过去,所过之处,那些大贤、文士们纷纷避开。
两三句话的功夫,刚刚还活生生的赵夭父子三人就横尸当场,这场景,也太惨厉了些。
更有人极度不满的看着卢仚——一如卢仚所言,人家白长空嫁孙女呢,你逼死了赵夭父子三人,这的确是,太不吉利了。
卢仚看着一脸平静的白长空,突然笑得无比灿烂:“白大人,今天,还真对不起了。您家的这场婚事,估计,还真要被我搅和了。”
卢仚又朝身后挥了挥手。
两个小太监就将装着尸无忧头颅的木匣子送了上来,顺便还送上了那块代表了九阴教主的令牌。
第一百零三章 卢仚的好意(2)
卢仚掂了掂手中木匣子,正要说话,人群中,当代莱国公卢昱一下子窜了出来。
圆乎乎的面庞上满是惊怒,卢昱冲到了白长空的马头前,指着卢仚厉声呵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如此大喜之日,卢仚,你逼死了赵夭大人,你,你,你……”
卢仚的脸耷拉了下来。
看着这名义愤填膺的莱国公伯父,卢仚冷然道:“莱国公,你是要造反么?”
一口沉甸甸的大帽子扣了下来,卢昱猛地退后了一步,嘶声道:“胡说八道,卢仚,你竟敢诬蔑我?”
卢仚冷然道:“你如果不是想造反,莱国公的爵位,已经是人臣之极,进无可进,你需要捧白长空的臭脚,为他摇旗呐喊、冲锋陷阵么?”
“堂堂莱国公,不在自家府邸精心养气,享受荣华富贵,反而上蹦下蹿,肆意勾结朝堂大臣……你不是想造反,你这是要干什么?”
“不过,似乎,你真有造反的本领。泾阳卢氏本家领地数万里,私兵数百万,如果你再交好了满朝大臣,只待时机一到,你戳杆子领军造反,白大人他们里应外合,啧啧!”
“哎呀呀,还有天下无数文教弟子为你喝彩助威!”
卢仚朝着卢昱比出了一根大拇指,赞叹道:“事情,大有可为啊,莱国公……哦,不……如果事成,我该如何称呼您呢?”
赵夭家院子里,一栋侥幸没被阿虎推倒的小楼中,胤垣和鱼长乐笑呵呵的看着大门口的动静。
听到卢仚怼卢昱的一番话,胤垣的眉头一皱:“虽然是胡搅蛮缠,但是这话有理。卢昱他已经是公爵了,他和这些大臣,未免也太亲近了些。老鱼,给泾阳卢氏本家发信,该敲打,要敲打。嗯,今年明年,莱国公府的那一份俸禄,就扣下吧。”
“穷啊,能省点,就省点吧!”
赵夭家大门口,卢昱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然后他举起袖子,捂住脸,转身就窜进了人群中。
这话,他没办法接了。
作为堂堂莱国公,他的确已经到了人臣的极致。作为最顶层的武勋贵族,不在府邸中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天天和势力日益见长的文教大臣们厮混在一起……
说你造反,都是轻的。
换成大胤刚立鼎建国,太祖当朝那功夫,哪个武勋敢肆意结交大臣,办你一个‘朋党谋乱’的案子,杀你九族一个人头滚滚,那是妥妥当当的。
卢昱败退,白长空有点惋惜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跳下坐骑,缓缓向卢仚走了两步。
“卢仚,我和你阿爷……”
卢仚急忙举起手中的九阴教主令牌,忙不迭的说道:“你别提这件事情,我今天还给你留点面子。既然你提起来了,呵呵,白‘副’山长,不好意思了,今天这婚礼,就到此为止吧。”
白长空脸色一寒,他看清了卢仚手上的令牌。
“九阴教主?什么意思?”白长空目光游离的看着卢仚。
卢仚将令牌丢给了身边的小太监,亲手打开了手中木匣子,将尸无忧用石灰炮制好的脑壳给拎了出来:“洛州牧,尸无忧,堂堂国朝二品大员,是九阴教主。”
卢仚笑得极灿烂:“难怪祸乱前朝江山,弄得民不聊生,引出当朝太祖拨乱反正的九阴教,能够在本朝尸居余气,剿杀不尽,是因为有国朝大员做内应啊!”
人群中,一众大贤和大臣齐齐哗然。
几个和尸无忧有交情的大臣猛地上前几步,看清了卢仚手中拎着的脑袋。
“果然是尸无忧!这,这,这……”
“这怎么可能?尸大人他……”
“这,这……守宫监又要办冤假错案了么?”
“谁,是谁?”卢仚猛地看向了那群大臣:“哪个说我卢仚要办冤假错案的?呵呵,是这位大人啊,拿下,拿下,他定然是尸无忧的同党!”
一群校尉、力士飞扑了过去,团团围住了一名面白长须的紫袍男子。
那男子急忙摆手:“胡说八道,我,我……”
‘嘭’,男子肚子上挨了一记重拳,嘴里被塞了两颗麻核桃,双臂往背后一掰,几条牛筋混着细钢丝特制的绳索就将他捆得和粽子一般。
‘哧溜’。
男子疯狂挣扎着,被守宫监所属好似拖大鱼一样,三两下就拖进了赵夭家的院子里。
“我卢仚,不会办冤假错案。”卢仚指了指那些大贤、大臣,冷然道:“尸无忧是九阴教主,罪证确凿。诸位回去,好生自省,看看是否和尸无忧平日里有什么书信往来,万一被守宫监抓住了证据,嘿嘿。”
人群中,好几个大臣的脸色顿时微微一白。
尸无忧能混到洛州牧的位置,在朝堂中,怎能没有一个牵牵扯扯的人脉圈子?
朝堂中,起码十分之一的官员和尸无忧这样的封疆大吏有书信往来。
尸无忧已经被杀,守宫监的人肯定已经在赶赴洛州的路上。
如果他们过去的书信被查抄了出来,里面偏偏又有一些暧昧言辞的话,怕是都要和刚才的那个倒霉蛋一样,去守宫监的秘狱走一遭。
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些面色骤变的官员,将手中的人头凑到了白长空的面前:“白‘副’山长,对不住了。尸无忧被我击杀之前,他曾亲口供述,说朝堂中,有大臣子嗣不肖,和他九阴教有染。”
白长空冷然道:“大臣子嗣?会是谁?”
卢仚笑得格外灿烂:“听说,鸿胪卿李梓大人的小儿子李尔雅,就很有嫌疑。”
摇摇头,卢仚道:“所以,对不住了,今天,李尔雅是不能和白露小姐洞房了,他,得跟着我去守宫监,好好的配合调查!”
马车的车夫位上,手持马鞭的李尔雅吓了一大跳,他猛地站起来,嘶声道:“胡说,胡说,什么九阴教,我根本不清楚。这,这,洛州牧尸无忧,我从未见过他,我怎么可能和他有干系?”
数十名重甲亲卫,已经骑着马,团团围住李尔雅的马车。
马槊反射着寒光,仅仅相隔两三尺,锁定了李尔雅全身。
感受着马槊上的森森寒气,李尔雅吓得面皮惨白,身体战栗犹如筛糠一般。
李梓大步从人群中走出,双手忙不迭的摆动着:“天阳公,天阳公,我家尔雅,他从小就听话老实,除了风花雪月,他从不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他绝对不会和九阴教有牵扯,下官用性命担保,他绝对和尸无忧无关,绝对和九阴教无关哪。”
李梓心里有无数句优美的问候之词想要倾泻。
他真的敢用自己的脑袋担保,他的宝贝小儿子绝对不可能是九阴教的门徒——作为四圣盟中排名第一的乞巧阁的当代宗主,自己儿子是不是九阴教的人,他还能不清楚么?
卢仚将尸无忧的脑袋塞回了木匣子,将匣子递给了身边的小太监。
李梓冲到了他面前,卢仚一手按住了李梓的肩膀,凑到了他耳朵边低声道:“李大人,我当然相信你儿子不会是九阴教的门徒……我,并无恶意,李公子甚至都不用去秘狱,我就请他在我勘察司的驻地住上三个月!”
“好吃好喝好伺候,我给他安排十几个侍女、数十个侍卫,除了不能离开我的勘察司驻地,他想干嘛都可以。”
“三个月,一眨眼的事情,就当让他闭关读书,好好的涨涨学问,你说呢?”
卢仚的声音不大不小。
李梓听了个清清楚楚,白长空、白阆、白邛同样听得真真切切。
三个月?
白长空、白阆、白邛脸色惨变。
甚至,赵夭自尽,连带两个亲儿子一并斩杀带来的冲击,都没有此刻白长空一家子受到的震动大。
三个月!
三个月后,白露的肚子就是想要遮挡都不可能了!
卢仚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告诉白家人——白露的肚皮里的古怪,他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饶是白长空老奸巨猾,此刻也好似被雷劈了一样,僵立原地,作声不得。
卢仚又看了看白长空,幽幽说道:“李公子和白露成亲,那么,白露也有勾结九阴教的嫌疑。所以,三个月内,还请白‘副’山长约束白露小姐,请她留在白家,寸步不许外出。”
“每一天,我都会派人去监察白露小姐的行踪。”
“白‘副’山长,你是治‘礼’、知‘礼’、更守‘礼’的人。”卢仚接过了鱼癫虎手中的节杖,朝着白长空晃了晃:“天子节杖在此,白露小姐若是行差踏错半步,呵呵……那可就是大不敬的罪名,不要怪我拿你治罪了!”
白长空目光深沉的盯着卢仚:“我家为霜,温婉贤良……”
卢仚拍了拍李梓的肩膀,幽幽笑道:“恭喜李大人,有一个温婉贤良的好儿媳妇。呵呵,白‘副’山长,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总之呢,李尔雅,我是要带走的,三个月后,我再放人。”
“白露嘛,就按我刚才说的,她就在白家禁足,同样是三个月不许出门。”
“三个月后,呵呵!”
卢仚又拍了拍李梓的肩膀。
李梓耷拉着眼皮,转过身,目光幽幽的盯了白长空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向了李尔雅。
“尔雅,听天阳公的。”
“天阳公一番好意,也是为了给你洗刷嫌疑。短短三个月,你就在天阳公的衙门里,安心读书罢。”
第一百零四章 鬼子母
一箱一箱金银珠宝从地下起出,塞满了一架一架大车。
笑得合不拢嘴的胤垣,以及笑得浑身肉浪翻滚的鱼长乐,两人亲自押车,哼着小调施施然返回九曲苑。
白家的婚礼,被搅得一团糟。
一众大贤和朝臣,对此满心怨愤之气,但是出奇的,这一次镐京城内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拿‘阉党’‘迫害大臣’、‘祸国殃民’来说事。
李尔雅被卢仚带走了。
李尔雅的亲爹李梓,则是满镐京城的宣扬自家儿子奉公守法,绝对不会和九阴教有任何干系,身为大胤臣民,李家、李尔雅,一定会全力配合守宫监的调查。
甚至,李梓还主动向皇城递了手本,宣称在儿子被调查的三个月内,他也要避开嫌疑,所以特向太后请假三个月,李家全家闭门不出,以实际行动自证清白。
李梓彻底躺平。
李家彻底躺平。
当事人都是这般做法,事情又牵扯到九阴教,而且已经为这件事情死了一个洛州牧,平日里嘴皮子玩得贼溜的文教弟子们,在这件事情上,也彻底没有了兴风作浪的力气。
是夜。
天气极好,乌云散去,一轮明月高照。
镐京城内金吾不禁,各处坊市内,各种争奇斗艳的花灯照得天地通明。
很多有财力的家庭,更是请了高手匠人,扎了体积巨大的精美花灯,用绳索牵引了,将其冉冉升上了天空。
这些浮空的花灯,龙、凤、麒麟等诸般神兽,牡丹、荷花、腊梅等珍奇花木,乃至假山、大树、传说中的神话人物等等,千姿百态,应有尽有。
一时间,镐京城的天空、地下,尽是明灯闪烁,每一处坊市中,都有看灯、放灯的人喧哗的笑声闹声,偌大镐京真的是太平盛世,无尽风流。
白家后院,秀楼。
白露穿着一裘大红嫁衣,披头散发站在一张极大的书案前,挥毫泼墨,不断在一张大白纸上书写卢仚的名字。
每写一个‘卢仚’,白露就狠狠的在名字上划上一个大叉。
毛笔破风,发出‘呼呼’声响,可见白露书写时有多么用力,她对卢仚有多么的恨之入骨!
李尔雅被抓。
她被卢仚当中宣布禁足三月,不许出门。
白家的前门、后门,此刻都被守宫监设了明哨,日夜有守宫监的人盯着。
三个月!
三个月!
三个月后,白露的肚皮再也遮掩不住。
三个月后,等李尔雅被卢仚释放,他看到白露高耸的肚皮……
哪怕李梓是个废物呢?
那时候,整个李家也会豁出去和白家拼命的吧?
“卢仚啊……你怎么就不能乖乖的去死呢?”白露气得双眼通红,神智混乱,近乎于歇斯底里的怒吼喝骂起来。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半边面颊有点扭曲,看上去凭空多了几分狰狞之色的朱钰端着一个小碗,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前些天,朱钰被卢仚一耳光抽掉了半边大牙,饶是用了无数好药调理,被打碎的牙齿,却是长不出来了。
没奈何,朱钰只能找高手匠人,镶嵌了半口玉质的假牙。
那匠人的手艺也是绝顶的,假牙装上后,功能如初,吃饭、讲话并无丝毫异样。只是刚刚装上的假牙毕竟在磨合期,朱钰的左脸肌肉有点扭曲。
“为霜,来,喝了它。”朱钰走到白露面前,将小碗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白露看着小碗里血一般殷红,带着一丝刺鼻香气的药液。
“喝了它。”朱钰将小碗塞进了白露手中,淡然道:“刚刚,父亲他们计议妥当了,你我的事情,不会有任何变动。朱氏、白家联姻,符合我们两家未来的利益。”
“但是,卢仚那小狗出手狠辣、无耻,为了我们两家的清誉,尤其是我朱氏的名声不容有任何瑕疵,这个孩子,是不能留了。”
白露脸色瞬间惨白,她没有接朱钰手中的小碗,骇然向后连连倒退,身体撞在了书案上,撞得书案上的笔筒‘咣当’倒下,数十支极好的毛笔摔了一地都是。
“世子,不,不,这是我们的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啊!”白露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钰:“怎么会这样?怎么能这样?我们的孩子,怎么,怎么……”
“事已至此,只能出此下策。”朱钰端着小碗,一步步的逼向白露:“趁着孩子还小,打掉他,对你身体的损伤也小一些。再过些时日,未满就有风险了。”
“为霜,你放心,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妻子。只要过了这一关……只要三个月后,李尔雅被释放了,一切都依我们说好的办,我,绝不负你!”
“那卢仚,父亲已经答允对付他,他绝对不得好死,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只要他死了,满天乌云都散了。”
朱钰微笑看着白露:“等李尔雅死了,你我就能双宿双飞,做一对交颈鸳鸯。”
“不!”白露咬着牙,死死的盯着朱钰:“我要这个孩子,我不能没有他,这是你和我的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这药,我不喝。”
“世子,与其打掉我们的孩子,不如今天就动手,今天夜里,就让卢仚去死。”
“只要卢仚死了!”
白露双眼充血,死死的盯着朱钰:“只要卢仚死了!”
朱钰咬着牙,狠狠的盯着白露:“白天卢仚刚抓人,晚上就死了,你以为,这事能瞒得过谁?就算今晚上,我们把卢仚粉身碎骨,李尔雅也绝对不会被放出来!”
“你和李尔雅还没同房,他被守宫监关押,你想要你的大肚皮的样子,被天下人看到么?”
朱钰将小碗狠狠的往白露面前一递:“喝!这是我父亲的意思,也是你祖父,你父亲,你的叔叔伯伯们一致的意思。”
“白家的清誉不能受损,朱氏的名望更不能有丝毫瑕疵!”
“喝下去!”
朱钰面孔扭曲,呵斥道:“不要让我再说一次!”
白露咬着牙,拼命的摇头。
眼前的朱钰,再不复那连城玉璧一般的完美无瑕,此刻他的面容扭曲,神态狰狞,就好像传说中的恶鬼一般。
太陌生了!
白露好似第一次,真正的看清了朱钰的真面目。
朱钰一把抓住了白露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一阵剧痛传来,‘咔嚓’一声,白露的下巴被硬生生拧得脱臼,他右手一送,一碗汤药一滴不剩的灌进了白露的嘴里。
随手将小碗丢在地上,朱钰双手如风,在白露脖颈、胸口一阵拍打,白露根本来不及吐出药液,带着刺鼻香气的药液就好像一道流火滚了下去。
朱钰抓住白露下巴,轻轻一送,将脱臼的下巴归位,然后一指头点在了白露的心口,白露浑身一阵酸麻,双腿无力,整个人向地面瘫了下去。
朱钰抱起了白露,将她放在了一旁的软榻上,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又露出了他平日里最惯有的那种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笑容。
“为霜,你是一个聪颖乖巧的女子,你应该知道,没有这个孩子,才是我们现在最好的应对方式,我们,不能有任何的风险,我们两家的名声,不能有任何瑕疵。”
“你放心,这个孩子没有了,你还有我,只要我在,你以后想要多少孩子都可以。”
朱钰极有魅力的微笑着,他亲昵的捏了捏白露的鼻头,幽幽道:“稍后,会很痛,你忍一下。我等会让你堂妹白霜上来,帮你擦拭身体。自家人,信得过些,那些丫鬟侍女,这种事情是不好交给她们的。”
白露瞪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朱钰。
她眼睛瞪得极大,极圆,大半个眼珠几乎都凸了出来,黑眼珠旁边,老大一圈白眼珠在灯光下,反射出白惨惨的幽光。
朱钰被白露恐怖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就走:“我去找白霜,你若是腹痛,就忍一下!”
“你忍着一些,对面就是卢仚小狗的驻地,你若是弄出动静来,被人听到了……传出去,对你白家的声誉是不利的。”
药力渐渐发作。
恐怖的剧痛袭来,好像无数把小刀在肠胃中乱搅。
白露痛得浑身抽搐,浑身的肌肉都在抽搐,无法形容的剧痛让她张开嘴想要嘶吼,但是朱钰的手法,让她无法动弹,更不能发出半点儿声音。
剧痛一波波的袭来,逐渐有血水从白露体内流出,她身下的天蓝色锦缎软榻,被鲜血染了好大一片。
剧痛中,白露突然意识到,这药过于霸道,她很可能痛死在这里!
一声银铃般曼妙的笑声响起:“嘻,女人啊,现在知道,那些男人都是多么可恨的东西了罢?”
“女人,做女人就挺好的,但是一旦招惹了男人,身死魂灭也就罢了,就怕牵连九族,最终死不瞑目呵。”
冷气在房间内回旋,灯火忽明忽灭,一股可怕的邪力笼罩在了白露身上。
白露突然发出了凄厉的吼声:“你是谁?”
“我是谁?我只是……一缕死不瞑目的幽魂……我只是,追魂索命的厉鬼……我只是……只是……不得超生的罪人。”
“你,想要报复么?”
“报复那些亏负你,欺负你,凌辱你,践踏你的……男人?”
白露的眼珠变成了一片血色。
“要!”
第一百零五章 白家出鬼
雨顺坊勘察司,后院。
小溪旁,亩许大小的观鱼台,气息悠长的大黄静静的躺着,身上刚刚长出的半寸长毛发,犹如刷了清油的金丝一样润泽、亮丽。
卢仚盘坐在大黄身边,默运无量归墟体玄功。
虚空中,寻常人肉眼不可见的灵机化为丝丝缕缕光雾,不断被卢仚纳入体内。更有五色氤氲从虚空中渗出,不断被大黄和其他四位大爷分别吸纳。
白天,大黄它们分享了一滴玄元神水,直到现在,它们还没有苏醒。
对于它们而言,哪怕只是五分之一滴玄元神水,力量也太大了一些。
洗精伐髓,脱胎换骨,甚至是血脉提纯、强化。
其它四位大爷且不说,就趴在卢仚身边的大黄,气息变得越发悠长,一呼一吸足足耗费寻常人三十次呼吸的时间。
而且大黄不仅毛发更加亮丽,身躯也更大了一圈,厚厚的皮毛下面,一块块雄壮的腱子肉异常的凸起,比那些常年熬炼躯体的橫炼高手的肌肉块更加发达。
大黄身上有一股异常厚重的气韵冉冉向四周扩散,它趴在地上,就好像一座小山匍匐在这里,异常的吸人眼球。
卢仚感觉到,这后院的天地灵气,假如大黄它们服用玄元神水之前,只有零点零零一的浓度。那么此刻,后院的天地灵机,已经提升到了零点一的水平。
他依旧能感受到,天地灵机中那种溃散、崩坏、支零破碎的感觉。
但是已经好了不少。
无量归墟体,可以在后院范围内正常修炼。
一呼一吸之间,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收缩膨胀,一道道紫黑色灵光流转全身,皮毛筋骨、血肉脏腑,都在不断的强大。
与此同时,卢仚观想三眼神人图,他的神魂灵光也在不断强大。
神魂灵光和肉体的强大遥相呼应,相互刺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奇异力量滋生,推动着卢仚的‘灵’和‘肉’,‘性’和‘命’都在不断的强大,不断的进化。
在卢仚身后,观鱼台上,阿虎只穿了一条小裤头,挥汗如雨,喘息如雷,正带着数十名百虎堂的核心骨干,按照《业火明王怒》的锻体功法修炼。
业火明王怒,开国邺国公一脉的镇族功法,大梵净世宗根本法的入门外功,必须配合各种珍稀药材炮制的丸散、汤药一起修炼。
一旦修炼,则浑身精血沸腾如烈焰灼体,如烧红的铁块被巨锤轰击,在痛苦中一遍遍的淬炼肉身,提升精血能量,将身躯锻炼得犹如明王金刚,衍生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痛苦,就是业火明王怒的最大特征。
阿虎带着数十名百虎堂的核心骨干,都是有名有号的诸如——下山虎、上山虎、白毛虎、黑毛虎、插翅虎、独眼虎等等,全都是镐京街头有数的好汉。
他带着这些家伙开始修炼业火明王怒,同时也已经提前说明,只要他们能熬过这一关,就有大造化,卢仚会让他们得到更强大的力量,同时共享荣华富贵。
如果他们熬不过这一关,无法炼成业火明王怒的话,那么什么造化都没有了。
以后,那些修成业火明王怒的兄弟,跟着卢仚平步青云、升官发财,这些没炼成的,就只能继续在百虎堂做一个街头的打手头子,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了。
说起来,这些百虎堂的核心骨干,他们比如今镐京城内几乎所有的勋贵弟子都要强出许多。
他们好勇斗狠,他们凶狠歹毒,他们心里更是有着一团火——凭什么人家就能锦衣玉食、高头大马,而他们就只能粗衣布鞋,在街头舞刀弄棒?
所以,今天是他们第一次修炼业火明王怒。
可怕的剧痛带着精血沸腾的高温袭来时,数十条牛高马大的汉子哪怕痛得快晕过去,他们一个个死死咬着牙,硬生生扛住了这从五脏六腑中传来的剧痛。
汗水混着污浊的血迹不断从毛孔中涌出,一旁有人拎着木桶往来行走,按照阿虎的喝令声,不断用水瓢,将一瓢一瓢浓缩的药汁灌进这些‘虎爷’的嘴里。
依托着药汁的力量,不断补充精血消耗,这些百虎堂的汉子们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的壮硕有力,皮肤下的肌肉一块块缓缓隆起,他们有一种精力无穷的奇异感觉悠然滋生。
痛并快乐着。
这种肉眼可见的强大,让他们一个个沉醉无比。
“开国邺国公家的镇族功法……我们这辈子,还能有这种造化!”一名面皮上满是刀疤,生得极其丑恶,绰号‘鬼虎’的汉子咬着牙,嘶声道:“我等,誓死效忠仚哥!”
一群痛得浑身肌肉都在哆嗦的汉子齐齐低呼:“誓死效忠仚哥。”
卢仚深深的一吸气,然后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他收功,起身,看着这群浑身汗如雨下,通体散发出刺鼻腥臭味的汉子,轻轻点头:“都是自家兄弟,你们熬得过去,我就带着你们共享荣华。”
“熬不过去,我也不会亏待你们,起码一辈子衣食无忧是做得到的。但是,你们就能忍下这口气,看着自家的兄弟飞黄腾达,自己却只能苟活一世么?”
“你们,忍不下这口气,我知道,你们可没有一个善茬!”卢仚笑得很灿烂:“所以,忍着,憋着,受着,给我熬过去。”
“修炼业火明王怒,需要耗费巨量的钱财。”
“钱,我不会吝啬,只要你们能熬得住,为了你们能变强,我多少钱都能花。”
一群大汉齐齐应诺,咬着牙,摇摇晃晃的,跟着阿虎作出一个个极其扭曲,几乎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慢拳架子。
拉扯经络,开筋错骨,激发五脏六腑潜力,不断吞噬药力。
精血沸腾,精气燃烧。
大汉们浑身骨节发烫、发热,痒酥酥的好似有无数蚂蚁在爬行,偶尔能听到骨头关节处传来‘啪啪’的脆响声——这些小则二十一二岁,大则三十出头的汉子,居然开始了身躯的二次发育。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些修炼橫炼功夫的,哪一个不是生得八尺多高九尺高?
卢仚满意的看着这群汉子,不甘平凡,愿意为了前途、命运拼命的家伙,才是有出息的,才有资格留在他身边啊。
业火明王怒这门功法,虽然修炼极痛苦,耗费极惊人,但是只要舍得钱,只要忍得住痛苦,进度也是无比惊人。
这群汉子,只要熬炼几个月,放在羽林军中,也算是不错的好手了。
卢仚有所感的抬起头,看着天空。
高空一轮明月高照,四面八方有富贵人家点起的大灯笼,一盏盏大灯笼悬浮在空中,各色造型美轮美奂,和天空明月遥相呼应,竟然给人一种换了一方天地,不知道天上人间的幻梦感。
“美啊,可惜……这里不是墨云楼,想抄诗,也没用。”卢仚背着手,皱起了眉头。
今夜的月亮大则大也,亮则亮矣,但是月亮旁边,有厚厚的一圈毛边,朦朦胧胧的,月光透过毛边,居然荡起了一圈一圈细细的,肉眼极难看清的七彩虹霓。
“毛月亮?”卢仚想起了某些不好的记忆:“不吉利啊,月亮带毛,这是要闹鬼么?”
卢仚话音未落,勘察司驻地街对面,白家宅邸里,一股可怕的邪气冲天而起。
‘嗖嗖’风啸声传出老远,卢仚在后院里,都听到了那股子尖锐、凄厉的风声,他猛地回头,就看到一道淡红色的气息冲天而起,好似一根狼烟柱子直冲高空,似乎和天空的月亮连在了一起。
有清脆的,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相公!”
“相公!”
“相公!”
一声声或者娇媚入骨,或者清脆甜美,或者阴冷无情,或者充满无边怨念,凄厉狠毒到极点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不断响起。
或者远,或者近,飘忽不定,有时候就好像直接在你脑海中响起,一股让人极度不安的惊惧气息,瞬间笼罩了方圆好几条街。
远远近近,各家各户,都有护卫惊动。
卢仚呆了呆,‘咯咯’笑了起来:“说曹操……咳,咳……这个,说到就到,这真是,闹鬼了嘿!白家闹鬼,这……”
“按《大胤律》……啧,守宫监只管监督文武百官,查访市井民情,可是……没有哪一条法律说,守宫监要负责抓鬼,我从十一岁开始钻研《大胤律》,诸般律条都是记熟的。”
“事不关己,最好是高高挂起!”
但是,卢仚想起了在皇城里击杀齐妃和绿雀后,突然涌入的那种让他修为飙升的奇异能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跃而起,一步就轻松冲出了上百丈,径直从后院冲到了前院,一声唿哨,带着数百下属就涌出了驻地。
白家,白露的秀楼外,白长空、朱嵩等人站成一排,面无表情的看着小楼。
“卢仚此子,留不得了。”朱嵩背着手,以极其权威、不容辩驳的口吻冷然道:“他必须要死。但是,他现在是天子心腹,想要他死,也得找个机会。”
“天子,毕竟是天子,不好太过于悖逆了他。”
文教之所以能够崛起,其一是因为勋贵的自我堕落,其二就是因为皇权的选择。
所以,文教出身的官员,他们一方面从天子手上抢夺权力,一方面他们本能的维持天子的体面。杀卢仚,一定要杀卢仚,但是手段必须合乎流程。
小楼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披头散发的白露轻声笑着,慢悠悠的从小楼里走了出来。
她的裙子下面,正不断的往下滴血。
她所过之处,地上留下了长长一条血痕。
第一百零六章 白家出鬼(2)
白露面色惨白,步伐踉跄,在四面八方传来的银铃般笑声中,一步一步走向白长空。
她直勾勾的盯着自家祖父,‘嗤嗤’笑着:“阿爷,我的孩子没了,我们白家,还有他们朱氏的清誉,可保住了么?”
邪气冲天而起。
白长空等人虽然肉眼凡胎,看不见这一道狼烟血气,但是空气中气温的变化,他们能清楚的感知到。尤其是,四周风声大起,那古怪的女人笑声,更是邪意森森。
见到血水不断体内滑落,在身后拖得一片血迹的白露,白长空、朱嵩、白阆、白邛、白奚等人,一个个面色扭曲,不断的向后退去。
“为霜,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卢仚小狗,太狠毒,太阴损,他用软刀子杀人,是他,是他啊!”
白邛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白露这般模样,白邛很熟悉,年前他和贺钧在琼花阁喝酒时,被女鬼找上门来,他挨了一掌狠的,到现在都还病恹恹的没有恢复。
白露身上的气质,和那天的女鬼很像。
但是白露比那天白邛所见的女鬼,更阴邪,更狠戾,更加的扭曲……
望着自家女儿那一对儿黑眼珠缩小到只有黄豆大小,白眼珠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球面积的眼睛,白邛浑身发寒,只觉得一波波扭曲的意念不断冲击着他的神魂,让他脑海剧痛,眼前幻象丛生。
“卢仚当然是要死的,但是你们!”
白露突然扭头看向了同样瞪大眼睛,一步一步向后退的朱钰。
“世子,你可爱我?”
朱钰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比白邛更机灵,前些天,镐京闹鬼,皇城抓鬼的故事,市井百姓无人知晓,但是这消息可瞒不过他。
大红衣袍,浑身血,面色惨白,色狰狞。
此刻的白露,怎么看都不像是以前那温婉可爱的白家大小姐了。
朱钰一步一步不断后退,他眼珠子乱转,琢磨最佳的逃跑路线。
“你,不爱我。”白露幽幽叹了一口气,美丽的脑袋,很流畅的在脖子上旋转了一千多度,连续打了好几个转儿。
“天哪!”白长空、白阆、白邛齐声惊呼,脸色变得比白露那惨白的面皮还要难看了许多。
“奥哟!”不知真名,但是此刻在白家,名曰白霜,身份是白长空远方侄女的长腿少女惊喜的瞪大了眼睛,有滋有味的看着白露的脑袋在脖子上乱转:“嘿,真是鬼嘿!”
“你不爱我,我在你心中,大体就是家族联姻的工具罢?”
“因为我生得美丽,所以,我还是一个身份不低,使用起来颇为酣畅淋漓的玩物罢?”
“男人!”
白露‘嗤嗤’笑着,她的身影突然一闪,血淋淋的身躯骤然原地消失,下一瞬她直接出现在朱钰面前,双手指甲长出了半尺多长,宛如十把亮晶晶的小刀,狠狠抓向了朱钰的胸膛。
“世子哥哥,我死了,我们的孩儿也死了,你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我们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的,一刻都不能分开!”
白露嘶声尖啸。
她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她要说的言辞重重叠叠,一波波、一浪浪的冲进了众人的耳朵。
短短一弹指间,她所要说的两句并不简短的话语,就让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铿锵’一声,朱钰腰间佩剑出鞘,一剑狠狠贯穿了白露的胸膛。
“疯女人,你要死,你去死啊!”朱钰气急败坏的咆哮着:“这事,能怪我么?能怪我么?你要报复,去找卢仚啊!”
朱钰破口大骂,狠狠的骂了一句市井粗口:“镐京城豪门大家的小姐,我上手了也不是十个八个的,就你事最多,黏上了还甩不掉了!”
“要不是你祖父白长空是国子监副山长,就你长相,身段,我身边的大丫鬟里面起码有七八个比你更漂亮,身材更好的,又精通伺候我的技巧,我和她们玩得不知道多快活,你连我身边的丫鬟都不如,如果不是你祖父是白长空,你以为我会娶你?”
“我和这么多女人欢好过,别人都没有身孕,就你大了肚子?”
“啊?你是不是设计我?是不是?”
“我想起来了,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是你勾引的我,我是被你勾引的,这件事情,是你故意设计我,你看中了我的家世,看中了我的才华,看中了我的品貌!”
“你这个无耻、下流的女人!”
“死就死吧,还变成鬼吓人?”
朱钰气急败坏的,手持长剑,‘噗嗤、噗嗤’,没说一个字,就狠狠一剑洞穿白露的胸膛。
一番无情无义的话说完,朱钰已经将白露胸膛捅得和筛子无异。
白露面无表情的看着朱钰,两行血泪从她眼眶里不断的流下来。
四面八方,一道道小小的,肉眼可见的小旋风‘呼呼’卷起来。
天空中,一片乌云凭空而生,遮挡住了月亮。
朱嵩嘶声吼道:“来人啊,来人啊,保护世子,保护老爷我……钰儿,走,你和她掰扯这些干什么?”
从白露异变带来的惊悚中回过神来,朱嵩一边大吼大叫,一边转身就走。
白长空一把抓住了朱嵩的袖子:“朱兄!”
朱嵩狠狠一甩袖子,一道柔韧绵泊,但是爆发力极强,有开山破玉之力的元罡爆发,宽大的袍袖‘啪’的一下炸成粉碎。
“谁是你的朱兄?”朱嵩翻脸不认人的厉声喝道:“白长空,你家居然闹鬼!可见,是个平日里不积德,没德行的伪善之家……你这样的人家,也敢攀附圣人门第?啊呸!”
朱嵩朝着白长空的脸喷了口吐沫:“你我,恩断义绝,以后,休要再说我认识你!”
白长空双眼微微泛红,他也顾不上白露了,死死盯着朱嵩冷笑道:“朱嵩,你这话,可就没意思了!”
朱嵩森森看了白长空一眼:“白日里,你一句话逼死赵夭的时候,老夫就在盘算,和你这等心思深沉、阴狠毒辣的人攀亲,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朱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可以心思深沉、阴狠毒辣,但若是我的亲家也是如此……呵呵,我朱嵩可是睡觉都睡不安稳的。”
“更不要说……你家闹鬼了!”朱嵩嘶声吼道:“你-他-娘-的还想我儿子找个女鬼不成?”
一群朱嵩、朱钰带来的朱氏护卫,连带着大群白家的护卫涌入了秀楼所在的小院。十几名朱氏护卫在朱钰歇斯底里的喝骂声中,急匆匆的扑向了浑身是血的白露。
“果真无情。”白露抿嘴微笑,‘咯咯咯’的笑得极其欢快。
她左手向身后一抓,‘嗡’的一声响,秀楼的墙壁破碎,一张玉琴飞了出来,稳稳的落在了她手掌中。
白露将玉琴横在胸前,右手扣住琴弦轻轻一拨。
‘嗡’!
肉眼可见的大片血色气爆从她手中玉琴喷出,十几名朱氏护卫首当其冲,被气爆一冲,当场炸成了一团团血雾,残破的血肉碎骨随着气爆喷出了数十丈远。
血水溅了朱钰满身满脸。
他距离白露最近,气爆就在他面前爆开,但是他丝毫无损,只是浑身满是鲜血。
朱钰被这惨绝人寰的一幕吓得嘶声尖叫。
他手忙脚乱的松开剑柄,转身‘嗷嗷’尖叫着撒腿就跑。
‘嗤嗤’几声响,玉琴上五根琴弦突然飞出,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脚踝和脖颈,细细的琴弦阴寒刺骨,森森寒气不断透过琴弦侵入朱钰体内。
“跑啊,跑啊,跑了就没命了哦!”
白露笑嘻嘻的,身形轻飘飘的飞起,紧紧的贴住了朱钰的后背。
“世子哥哥,还记得你和我第一次的那晚上,我们说过的话么?”
“生生世世,永不分离……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嘻嘻,我们做一对连理枝好不好嘛!”
长剑还镶嵌在白露的胸膛上,剑柄的云头撞得朱钰后背生痛。
朱钰一动不敢动的僵立原地,他嘶声道:“白露,放过我,只要不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我都答应你!”
“哦?什么都可以?”白露歪了歪脑袋,小小的红唇一扯,嘴角猛地拉扯到了耳垂下方,她嘶声笑道:“那,你去杀了你爹!”
被一群护卫团团围住的朱嵩浑身一哆嗦,他嘶声道:“妖女,你大胆!”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这大胤,不是尔等妖孽肆意胡为之地!”
朱嵩指着白露大声喝骂,同时一步一步的,在护卫的护持下不断的向后院的大门退去。
朱钰已经被白露控制。
朱嵩准备放弃这儿子。
虽然他这一房人丁艰难,连着好几代都是一线单传。
但是,儿子的命和自己的命比起来,当然是自己的命重要——他朱嵩的这条命,是要为大胤的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做贡献的,岂能因为一个儿子,而平白的抛弃在这里?
他朱嵩年纪还不算大,四十岁出头的人,努努力,说不定还能再生一个?
“走,走,快走!”
朱嵩急促的催促着。
不仅是朱嵩在快步撤退,白长空等人也是转过身大步疾走,都忙不迭的想要离开这院子。
一道寒风平地卷起,‘咣当’一声,后院的大门猛地闭合。
白长空一声长啸,他一把抓住了病恹恹的白邛,平地里窜起来七八丈高,犹如一只大鸟朝着院子的墙头滑去。
第一百零七章 白家出鬼(3)
朱钰挥剑疾刺时,卢仚的下属们,推倒了蓝田园废墟外草草铸成的木栅栏,正和白家的一群值夜的护卫撕扯。
卢仚自己则是一跃而起数十丈高,犹如一只大鸟划过一条曼妙的弧线,在白家的护卫们绝望的目光中,轻盈的随风飘过了整个蓝田园,落在了白露的秀楼屋顶。
脚踏屋檐上的一只屋脊兽,卢仚俯瞰下方小院,就看到白露从身后拥住了朱钰。
手按佩刀刀柄,卢仚笑看着小院中的混乱。
白长空带着白邛,白阆和白奚等几个儿子随着他腾空跃起,急匆匆跳向了墙头。
平地里一道恶风卷起,一名身穿黑袍,手背、面颊上密布着黑鳞的高挑男子从恶风中扑出,‘咯咯’冷笑着,突兀的出现在白长空面前,一掌劈在了白长空胸膛上。
白长空措手不及,被一掌打得胸骨一阵脆响,大口大口的吐着血,无比狼狈的从空中落下。
白阆、白奚等人齐声惊呼了一声‘爹’。
他们已经落在墙头,但是他们只是回头看着躺在地上不断吐血的白长空,并无一人跳下墙头,返回小院。
黑袍男子咧嘴一笑,面皮上的黑鳞一片片蠕动着,显得无比狰狞。
他一脚踏在了白长空的胸膛上,朝着白阆等人勾了勾手指:“下来,一命换一命,只要你们有一人愿意给白副山长抵命,我杀你们一人,绝对会放过白副山长!”
白阆、白奚等人站在墙头,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看着黑袍男子。
没人说话,没人动弹。
朱嵩见到白长空被黑袍男子一掌劈落地面,再看看被风刮得紧闭起来的院门,他喘了口气,朝着护卫们嘶吼了一声。
几个牛高马大的护卫冲向了院门,狠狠一脚踹在了门上。
‘咔嚓’!
木门犹如水波一样蠕动,一根根拇指粗细、一尺多长的血色木刺从院门中猛地弹起。
护卫们的脚丫子狠狠踹在了木刺上,靴子连同脚丫子一起被木刺捅穿,‘汩汩’吮吸声从木门中传来,几个护卫嘶声惨号着,顷刻间就被吸成了干尸,软塌塌的挂在了木门上。
朱嵩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茫然向四周张望着,猛不丁的,他看到了站在秀楼屋顶边缘,探出头来张望的卢仚。
朱嵩的脑袋里闪过了‘皇城抓鬼、卢仚封公’几个字眼。
以朱氏的力量,朱嵩自然是知道,前几天夜里,皇城中是闹鬼了的,而那鬼,也最终是被消灭了的。
事后,就是天子和太后一力主张,给卢仚封公!
“天阳公,救我!”朱嵩嘶声尖叫起来:“救我,救我孩儿,今后,我朱氏,愿与天阳公,共进退!”
卢仚站在屋顶,笑呵呵的看着一脸惨白的朱嵩。
摇摇头,卢仚将双手揣进了袖子里,摆明了袖手旁观的姿态。
后院方向,一名白家的护卫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老爷,老爷,对面守宫监的人,他们要闯进来。”
白露反手一点,‘嗤’的一声,一道血光从她指尖飞出,那护卫的额头‘啪’的一下炸开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窟窿,眼看着一道道血水从伤口中喷出,白露回头,张口一吸,那八尺护卫顷刻间就成了一具干尸。
白露抬起头来,嘴角裂到耳垂下,朝着卢仚‘咯咯’一笑:“卢仚,你也来了?我的世子哥哥,不愿意陪我和孩儿一起死。他,变心了,变成了一个坏男人。”
“我不要他做我孩儿的父亲了,你可愿意,收留我的孩儿么?”
白露朝着卢仚抛了个极狰狞的媚眼。
黄豆大小的黑眼珠,四周一大片惨白,还有一根根细小的血管在急速跳动着。
这个媚眼,吓得卢仚打了个寒战。
他急忙摇头:“别,我加入守宫监,就是因为你肚皮里的孩子……这等福气,我消受不得。冤有头,债有主,你肚皮里的娃从何而来,你得去溯本归源,找他亲爹才对。”
白露‘呵呵’笑着,她的脖颈慢慢的拉长,犹如一只老王八一样,慢慢的脖颈拉到了三尺多长,绕过朱钰的脖颈,和他来了个面对面。
“世子哥哥,卢仚不要我们的孩儿呢……可怜的娃呀,没有了爹呀!该怎么办呢?”
白露幽幽唱起了小曲。
四周阴风大起,寒气森森,四面八方,女子的哭笑声越来越近,‘相公、相公’的叫声也此起彼伏,好似有数万个女鬼在白家的院子里飘来飘去一般。
白家的邻居们,大大小小百来个院子早就翻了天。
无数人在院子里到处乱窜,‘闹鬼’、‘有鬼’的吼声惊天动地。
四面八方,有雾气平地涌出,渐渐地将附近几条街给笼罩了起来,那些惊慌失措的人的吼声、哭声、骂声,以及敲梆子示警的声音等,顿时渐渐低了下去。
一切都好像一个噩梦,所有人都成了噩梦中的点缀。
随着诸般异象,白长空等人身上不断散发出恐惧、绝望、惊怒、愤恨等等负面情绪。
这些负面情绪犹如一道道小溪,不断流入白露体内。
白露身上的气息,就在不断的增强。
尤其是被她紧紧拥抱着的朱钰,他身上流露出的负面情绪,在卢仚的眼睛里,几乎凝成了实质。青黑色的雾气翻滚着不断注入白露体内,朱钰的生命力也随之在不断的消逝。
卢仚对此无动于衷。
无论白露和她身后的那些存在怎么折腾,卢仚并没有太强的危险感觉。也就是说,眼前的这诡异一幕,对他造成不了实质上的威胁。
既然如此,他怕什么?
‘轰’的一声巨响,秀楼所在的小院后墙被一击轰出了一个大窟窿,阿虎扛着降魔杵,大踏步的带着一大群人闯了进来。
阿虎所过之处,十几道人高的小旋风‘嗖嗖’往他身上卷去。
阿虎皮肤下面,一道道黯淡的红色莲花纹路闪烁,他身上散发出一道逼人的高温,所过之处,小旋风轰然肢解,阿虎毫无知觉的径直闯了进来。
“仚哥……”阿虎大叫了一声,然后双眼发直的盯住了白露:“这么长的脖子?闹鬼嘿?真是闹鬼嘿?仚哥,你说过的,皇城里的女鬼,就是这样么?”
阿虎带来的一群汉子齐声哗然,一个个又是好奇,又是害怕,战战兢兢之余,又目露凶光盯着白露上下打量着。
“当心些,离她远点。”卢仚急忙说道:“除了阿虎,其他人不要靠近她!”
脑海中神魂灵光荡漾,卢仚做好了准备,如果白露要对阿虎他们下手,他会立刻激发清净禅光,绝对不给白露伤害自己人的机会。
白露‘咯咯’笑着。
一如皇城里的齐妃和绿雀一般,她并不着急出手收割在场人的性命。
她,还有她身后的那些存在,的确在营造一种恐惧的扭曲的氛围,她在尽情的享受白长空等人散发出的负面情绪。
这种负面情绪,是她的力量之源。
等到白长空等人心中的负面能量达到了巅峰状态,她再下手击杀他们,她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所以,她不断的笑着,手指轻轻的在朱钰的脸上勾来勾去,尖锐的指甲,一点点的将朱钰俊俏的面皮切开一条条深深的血印子。
剧痛袭来,鲜血顺着面颊不断的流淌。
朱钰已经吓得脑壳一片空白,他只是不断的嘟囔着:“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百日怎么够?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呢。”白露咧开大嘴,极其‘灿烂’的笑着:“世子哥哥,你选个死法呗?是挖出你的心,还是吸干你的血?或者,我们试试千刀万剐的凌迟处死?”
“姐姐们对我说,男人死得越惨,我得到的好处越大呢。”
“哎哟哟,你身上的这怨气和死气,还有那恐惧、绝望的味道,真是鲜美得让我流口水呢!”
朱钰脸上的血不断涌出,顺着面颊滑落,在他下巴上汇聚成一条血线不断滴落。
白露的手掌放在朱钰的下巴下面,血水落在她的手掌上,全都被她的手掌吸了进去,一滴都没有浪费。
她眉开眼笑的说道:“世子哥哥,你看,你的血,和我的血,融为一体了呢。”
“我们的孩子,很满意,他说,你的血格外的香甜!”
被黑袍男子踩着胸膛,躺在地上大口吐血的白长空嘶声尖叫起来:“卢仚,之前种种,是老夫错了。老夫,向你赔礼认错。今日,只要你救下我白家满门,未来,白家唯你马首是瞻!”
白长空也和朱嵩想到一块去了。
此时此刻,能够救他们的,唯有卢仚一人——他们在皇城里,都有耳目,皇城里传出的消息中,卢仚能放出万丈金光,轻松就扫荡了皇城里的所有鬼祟。
“我是阉党啊,阉党只会祸国殃民,可不会降妖除魔。”卢仚笑得很灿烂:“白老先生,您找错人了。阉党,看到你们这些正人君子如此下场,不落井下石就是好的,您怎么敢奢望,我能出手救你们呢?”
白长空嘶声怒吼:“你坐视老夫等人被鬼祟谋害,你句不怕天下人悠悠众口?”
卢仚笑得越发灿烂:“我,阉党,我怕他们的悠悠众口?”
白长空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卢仚身后,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幽幽传来:“是个心狠手辣的……这位相公,你可愿,和奴家一夕欢好么?”
第一百零八章 天女曼妙
白露逞凶,黑袍男子狙击白长空,乃至阴风四起,哭笑声不断,浓雾笼罩了附近几条街市,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都平静如古井,没有丝毫危险预知。
但是身后那女子声音响起,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骤然震荡,后颈汗毛炸开,一股极度危险的感知袭来。
卢仚头也不回,清净禅光发动,一片澄净宁和的金光喷出,腰间佩刀‘铿锵’一声震鸣,佩刀自行跳出刀鞘,划出一片弧形刀光朝着身后狠狠一扫。
“秃驴什么的,最讨厌了。”
那银铃般甜美的声音骤然变冷,一片暗金色霞光绵绵而生,挡在了清净佛光前。
金色、暗金色的光影相互撞击,发出‘嗤嗤’声响,好似烧红的铁块和冰块撞击,两者相互消融,卢仚只觉得神魂灵光不断消耗。
百炼精钢锻造的雁翎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劈到身后,一枚精巧绝伦的发簪带起大片绚烂的花影轻轻一点,卢仚的佩刀就好像脆弱的肥皂泡,‘啪’的一下炸成了粉碎。
可怕的寒气袭来,闪烁着迷离幽光的发簪化为一抹寒光疾刺卢仚后心。
卢仚已经转过身来,他全力催动脑海中那枚符纹,大片清净禅光如同瀑布一样洒落,他也看清了,身后放出暗金色光霞和清净禅光对抗的,赫然是一支玉箫。
而那发簪已经迫到了面前,可怕的锋芒锐气扑面而来,击得卢仚面皮刺痛难当。
这是异宝!
非寻常凡物所能抵挡!
卢仚狠狠一跺脚,脚下小楼‘哗啦啦’坍塌,他的身体骤然向地面掉落。
发簪带起无数道美轮美奂宛如梦境的花影,微微一旋,从上方笔直坠落。
花影中,无数条寒芒闪烁,可怕的锐气袭来,卢仚身体急旋,几道寒芒擦过他的身体,‘嗤嗤’几声,卢仚手臂、大腿上,被切开了几条半寸深的伤口。
伤口微痛,森森阴邪寒气侵入体内。
卢仚膻中穴归墟仙元爆发,紫黑色仙光充盈全身。伤口附近的邪气发出刺耳的‘嗤嗤’声,被仙元一击,当即化为大片血色冰片喷出体外。
经过数次淬炼,卢仚无量归墟体已经比寻常人的身体机能强悍数十倍。
伤口邪力被逼出,伤口内血肉立刻开始生长,呼吸间就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
发簪闪烁,漫天花影呼啸着落下。
一个凄厉的声音嘶声尖啸:“这是,这是……我记得,我记得!”
“该死,你该死啊!”
无数片花影激荡,笼罩卢仚头顶十几丈方圆的空间。
花影所过之处,一根根梁柱,一片片砖瓦被切得粉碎,白露的这栋小楼就在‘嗤嗤’脆响中坍塌、崩碎,被彻底夷为平地。
卢仚落地,身边清风流荡,金光缭绕中,他犹如一个陀螺一样满地乱旋。
无数条寒光藏在漫天花影中,不断的朝着他穿刺。
卢仚的身法太快,一道道寒光不断的擦着他掠过。
发簪不断发出凄厉、怨毒的叫骂声,花影绽放的速度越来越快,花影中蕴藏的寒光越来越密集。
卢仚掠过一群白家的护卫。
花影掠过这群白家的护卫。
数十名白家护卫,其中不乏拓脉境十重、十一重的高手,无数绚烂的花影一闪而过,他们身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犹如蜂窝一样的伤口,随后精血‘噗’的一下喷出,被那发簪吸得干干净净,数十个护卫瞬间成了干尸。
卢仚手中,则是多了十几把刀剑。
他不断的挥刀挥剑,朝着发簪猛砍猛劈,白家不缺钱,这些护卫配发的刀剑,甚至比卢仚原本那柄守宫监将军级的佩刀还要精良一些。
卢仚原本的佩刀只是百炼精钢,而白家这些护卫的兵器,有些甚至是三百炼的精品。
无论百炼、两百炼还是三百炼,这些刀剑碰到发簪,就顷刻粉碎,炸成了最大也不过芝麻粒大小的铁粉洒得满地都是。
发簪‘咯咯咯’的笑着:“你今日,一定要死,一定要死!”
话音未落,卢仚掠过了那群朱氏的护卫,同样的,他抢走了这些护卫手中的兵器,而发簪则是毫不留情的将朱氏的护卫杀戮一空。
唯有在护卫们保护中的朱嵩,看到漫天花影当面袭来,朱嵩居然原地一滚,速度飞快的,几乎是贴着地面掠出了十几丈远。
朱嵩这一刻的身法快到了极致,甚至隐隐有几分卢仚的水准。
三道寒光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了三条深深的伤口。鲜血飞溅,朱嵩痛呼出声,可怕的阴邪寒气侵入他的身体,朱嵩一头撞在了小院的院墙上,浑身抽搐着再也难以动弹。
“这些鬼祟,究竟从何而来?”朱嵩嘶声高呼:“天阳公也指望不上了,苦也!”
白露仰天狂笑,她双手死死抓着朱钰,朱钰被划得稀烂的脸上不断有血水流出,剧痛难当的朱钰嘶声惨嚎,嚎啕大哭,整个小院一时间犹如地狱。
阿虎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
卢仚身法太快,而身法恰恰是阿虎最大的弱点。
但是这大块头笨是笨了点,可是一点都不蠢,他看到卢仚不断的挥剑挥刀,可是没有一把兵器能够抵挡那发簪丝毫,就在卢仚从他身前数丈外掠过时,卢仚刚刚举起左手,他就将自己的降魔杵给丢了出去。
“仚哥,接家伙!”
降魔杵带起一道狂飙砸了出去。
发簪发出凄厉凄绝的笑声,它猛地一划,挡在了降魔杵前。
卢仚放出的清净禅光和降魔杵轻轻一碰,半透明的降魔杵上,一片片红莲纹路骤然亮起,喷出了足足有一寸厚的火焰。
火焰灼烧发簪,发簪发出凄厉的痛呼声,漫天花影骤然崩溃,发簪的追击骤然停下,它就好像撞上捕蝇纸的苍蝇一样,被黏在了降魔杵上动弹不得。
“嘿,果然是好家伙!”
卢仚一把借助了降魔杵,神魂灵光不断加持,催动降魔杵发出了更强烈的火焰。
短短弹指间,发簪的体积就缩小了一圈,发出的哀嚎声也削弱了许多。
白露还在狂笑,那悬浮在秀楼顶部的玉箫嘶声长啸,大片暗金色的光霞化为一道道粘稠的波纹当头笼罩下来,霞光中,隐隐可见无数只纤细秀美的手掌抓向了卢仚。
一双血色的绣花鞋悄然无声的出现在卢仚身后,绣花鞋内一缕青烟喷出,一条身穿红裙的女子身影悄然从青烟中浮现,两只惨白的手掌上,十枚血色指甲生出一尺多长,悄然无声的刺向卢仚身后要害。
“我等着你呢!”
卢仚一声大吼,他左手降魔杵不动,右手掌心,太初归墟瓶猛地跳了出来,卢仚握住归墟瓶细细的瓶颈,将归墟瓶当做锤子,反手就是一锤子砸在了绣花鞋内冒出来的女子头顶。
‘嗡’!
归墟瓶何等沉重。
卢仚刚刚得到归墟瓶的时候,没经过祭炼的瓶子压垮了小楼,也差点压垮了卢仚。
归墟瓶的自重,起码有数十万斤上下。
卢仚倾尽全力一击轰出,神魂灵光加持,在他手中轻若无物的归墟瓶,轰出的力道又暴增了何止十倍?
尤其是,归墟瓶上一抹紫黑色仙光缭绕,一股浩瀚、磅礴、包容万物却又碾压万物的可怕气息轰然爆发。
女子身影一声惨嚎,半截身躯被砸成了一缕缕青烟喷溅。
两只绣花鞋内大片血水喷出,随后光影一闪,两只绣花鞋发出凄厉的哭嚎声,一前一后绕过卢仚,一头撞在了被吸附在降魔杵上疯狂灼烧的发簪上。
‘嘭’!
卢仚左手微微一震,绣花鞋硬生生将发簪从降魔杵上撞得飞起。
两只绣花费、一支发簪同时飞上高空,撞入了天空暗金色的光霞中,卢仚放出清净禅光紧追其后,又被暗金色光霞挡了下来,两者在离地十几丈的空中疯狂对撞,爆发出低沉的雷鸣般巨响。
玉箫轻轻划动。
绣花鞋和发簪同时出现在它身旁。
‘嗤嗤’的笑声缓缓响起:“好凶狠的相公……哎,这一幕,似曾相识哦!”
卢仚看着悬浮在楼顶的三件鬼祟,冷然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们……”不知道是玉箫还是绣花鞋还是发簪的声音飘忽不定的传来:“我们不是东西……我们,真不是东西!哈,哈,哈!”
暗金色的光霞一收,随后,白家的宅邸上空,大片金色祥云伴随着金红色的祥光凭空而生,曼妙的仙音若有若无,从四面八方传来。
血色的透明花瓣从天空飘落,每一片花瓣都美到极致。
祥云仙光中,一队生得姿容绝美、衣衫单薄的天女手持琵琶、玉箫、腰鼓等乐器悄然浮现。她们唱着优美的曲子,扭动腰肢,在祥云仙光中做天魔舞。
卢仚的神魂灵光剧烈的震荡着。
他闷哼了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
这些天女出现的一瞬间,一波波海啸般的邪力席卷而来,疯狂的扭曲的念头冲击着他的灵魂,瞬间巨大的冲击,差点没直接击垮了他。
小院里,白长空等人更是不堪,天女一现,所有人同时目迷五色,一个个呆呆的看着那些天女,神魂瞬间被人控制。
白阆、白奚、白邛等白长空九个儿子,一个不少的,同时露出呆滞的笑容,七窍中不断有血水流出,身体眼看着一点点的干瘪了下去。
白露的笑声越发的歇斯底里:“哈哈,哈哈,死吧,死吧,一起死,你们……这般对我,你们都该死!”
那一队天女扭动着腰肢,慢慢的从空中落下,轻笑着向卢仚一步步逼近。
第一百零九章 风生水起
清净禅光被压制。
脑海中,神魂灵光不断被消耗,不断融入那枚符印。
但是放出的清净禅光,威能依旧有限。
卢仚心中恍然,借助符印发出的清净禅光,毕竟只是外力,并非自己修为。
放在皇城的时候,欺负一下绿雀、齐妃身后的那鬼祟,还是足够的,但是如今显然是三大鬼祟同时现身,她们联手放出的这一队飞天天女,依靠这枚符印放出的清净禅光,就难以应对了。
金光逐渐收敛,手中降魔杵带起一道烈焰,狠狠轰向了一名手持琵琶,朝着自己巧笑嫣然的飞天。
飞天身体轻旋,清香扑鼻,仙音悦耳,卢仚身体摇摇晃晃,神魂灵光震荡不安,手臂上的力气骤然软了下来。他心中一抹温柔之意油然而生,眼前的这一队飞天,此刻看上去,居然是如此的温婉可爱。
简直就是,百世轮回都忘不了的,刻骨铭心的恋人。
卢仚轰出的降魔杵悄然停滞,他缓缓放下降魔杵,挺起了胸膛,想要任凭这飞天,收取自己的性命。
一旁朱嵩、白长空心情复杂的哀鸣了一声。
白露无比骄狂的放声大笑。
脚踏白长空胸膛的黑袍男子‘咯咯’笑着,他甩下了重伤的白长空,步伐轻盈,落地无声的向卢仚逼近。他偷偷摸摸的从身后靠近卢仚,伸出十指扎向了卢仚的后心要害。
阿虎见到卢仚陷入困境。
他嘶吼着想要冲上去帮卢仚,但是卢仚都无法抵挡这些飞天拥有的邪力,阿虎和身后的一群汉子早就浑身瘫软的坐在了地上,根本手指头都动不得一下。
仙音‘叮叮当当’传来,一队载歌载舞的飞天天女围住了卢仚。
卢仚浑身精血气息奔涌,好似要从毛孔中倾泻而出。
空中,玉箫轻轻旋转,发出悦耳的啸声:“这位相公精血如斯旺盛,真正是大补呢。”
一名天女手中的金花崩碎,身上衣衫粉碎,雪白细腻的皮肉化为飞灰飘散,只留下一具琉璃色透明骷髅架。红粉骷髅带着淡淡的香气,‘咯咯’笑着向卢仚扑了上来。
黑袍男子也‘咯咯’笑着,和那红粉骷髅一前一后,想要将卢仚身上扎出百八十个透明窟窿。
蓝田园里,几条影子从昏厥倒地的白家护院身边掠过。
步伐沉重的鳄龟占据了院子里北面一座水潭,身形矫健的兔狲悄然来到了小院西边,翠蛇无声无息的爬上了东边的一颗大松树,红鹦鹉则是尖声叫嚣着,径直从空中落到了南边院门的门楣上。
大黄化为一道金色流光,‘唰’的一下冲到了卢仚身边。
五色氤氲从空气中缓缓滋生,奇异的天地灵机悠然喷吐。
卢仚浑浊茫茫的脑海中,一抹灵光闪过,三眼神人像浮现,它好似受到了什么冒犯一样,四周虚空剧烈的震荡着,手中风龙、水龙仰天狂啸,风影、水光激荡,将虚空搅得一团混乱。
卢仚丢下降魔杵,抬头看着那三大鬼祟。
“真法只在心头,何必假物外求?”卢仚晒然一笑,眉心一抹淡金色幽光飞出,那枚清净禅光符印被他神魂灵光暴力驱逐,从他脑海中飞了出来。
清净禅光符印在空中转了一圈,猛地向下坠落,融入了阿虎的降魔杵。
卢仚双手举起,他身边白色水雾呼啸着涌出,狂风翻滚,风水之力化为青色、蓝色两条水龙冲天而起,被他双手分别握住。
风龙一起,卢仚身后的黑袍男子一声闷哼,直接被一道狂飙卷起,身不由己的向后倒飞,一头撞在了院墙上,撞垮了几丈长的一段花墙。
水龙腾空,低沉的水波翻滚声中,大片白色水雾弥漫,笼罩了整个小院。
狂风推卷水汽,水汽化为云霭,云霭急骤摩擦,小院上空一阵风起云涌,无数条极细的电光伴随着沉闷的雷鸣声骤然迸溅。
卢仚双眸青光流动,他死死锁定面前飞扑而来的红粉骷髅大喝了一声:“雷!”
几片方圆数丈大小的白云急骤摩擦,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一道拳头粗细的电光从云层中坠落,带着十几片栲栳大小的雷火,重重劈在了红粉骷髅的头顶。
一声惨嚎,红粉骷髅炸成粉碎。
一道精纯无比的能量呼啸着涌入卢仚的身体,卢仚体内一阵酥痒,奇经八脉中,又有一条被精纯的能量硬生生冲开,经络急速扩张,经络附近的一枚枚窍穴犹如明灯一样亮起,每一枚窍穴中都有庞大的精气涌出,迅速化为元罡流转全身。
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涌动,窍穴中精气所化元罡被吞噬一空,顷刻间转化为一滴滴归墟仙元与之融为一体。
身躯一阵鼓荡,身体机能急速飙升。
卢仚的皮肤上,一条条细密的宛如水纹的符印亮起,他手持风水双龙,朝着身边的一队飞天天女就是一通疯狂击打。
归墟仙元和神魂灵光融为一体,不断注入风水双龙中。
风水双龙威势飙升,伴随着一声声高亢的龙吟声,一道道拳头粗细的电光混着雷火呼啸着砸下,将一个个美妙绝伦的天女轰得支离破碎。
邪法被破,暗金色的云霞被轰得稀烂。
卢仚看向了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陷入了‘呆滞’状态的三大鬼祟。
他‘呵呵’笑着,脚下狂风流动,水云升腾,他脚踏一团白云直接御风而起,顷刻间就到了百丈高空,风龙水龙犹如两条巨鞭当头砸下,一道道雷光犹如暴雨一样倾泻下来。
随着那些天女被击杀,一道道精纯、强大的能量不断融入卢仚身体。
一条又一条奇经八脉被破开。
短短呼吸间,卢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悉数贯通,他体内气血运转之声犹如海啸轰鸣,‘嗡嗡’声震得整个小院都在颤抖。
风水双龙脱手飞出,化为两条流光轰向了悬浮在面前的红绣鞋和玉箫。
两大邪祟齐声尖啸,狼狈的化为血光向外飞退。
卢仚脚踏流云直冲那花纹发簪,双手带起黑色狂飙,无量归墟体催动惊涛手,双手一前一后卷起一波波浩大的波涛水影,狠狠的排在了发簪上。
无量归墟体乃无上北溟仙宗根本仙法,自有其征战之法。
击杀鬼物,卢仚修为飙升,无量归墟体中的斗战之法涌入心头,卢仚神魂灵光荡漾,他的悟性比寻常人高出了何止十倍。
一时间各种斗战之书信手拈来,每一击都宛如飞鸟翔空,自然精妙,妙绝人寰!
发簪被漫天雷火劈得无比狼狈,浑身气焰骤然下降。
卢仚双掌蛮不讲理的拍了下来,就听‘轰轰’几声巨响,发簪表面的幽光被连续上百重击打得支离破碎,一道道浩瀚无垠、霸道汹涌的仙元径直侵入发簪核心。
一声凄厉的惨嚎传来。
发簪核心处,一抹邪异无比的神魂被卢仚一掌轰得粉碎。
卢仚浑身肌肉隆起,他好似被无数条雷霆同时贯穿了身体,一道比齐妃、绿雀和之前的所有天女被诛杀后加起来还要强大十倍的力量,犹如天河倒灌一样涌入卢仚身体。
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同时放出强光。
扩宽,柔韧,变强,不断的增补根基,让卢仚的身体机能向着非人的境界突飞猛进。
四牛之力。
五牛之力。
六牛之力。
……
短短呼吸间,卢仚的肉体力量就达到了九牛之力的极致。
他浑身骨骼一阵滚烫,身高骤然拔高了一寸左右,双手、双腿的长度也长长了一寸有余。
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已经提升到了当前的极致,磅礴精纯的能量依旧源源不断的注入。
卢仚身体内,寻常功法根本不可能触及的一些极其微小的偏支经络纷纷破开,一时间卢仚体内不断传出‘嗤嗤’裂帛声,体内所有细小经络同时贯穿,磅礴元罡呼啸而出。
归墟仙元化为黑紫色仙光扫荡全身。
归墟仙元品质远胜元罡百千倍,仙光扫荡之处,一枚枚窍穴不断闪烁亮起,随后窍穴中的先天精血气息在仙光扫荡下宛如雪狮子向火,顷刻间化为元罡汹涌而出。
辟穴境!
达成。
而且只是顷刻间的功夫,卢仚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租金,七十二枚主要大穴几乎是同时开辟。
双眼刺痛,双耳轰鸣,鼻孔内好似被细针穿刺,酸痒无比,舌尖更是一阵阵剧痛袭来,一道道酸甜苦辣诸般滋味都有的涎水绵绵而生。
辟穴境。
每开辟一个窍穴,都自然而然能挖掘其对应的,自身某种宝藏。
如视力更好,听力更佳,嗅觉更灵敏,味觉更清灵等等……
还有力量更大,跑得更快,跳得更高!
而一些窍穴被开辟,卢仚的皮膜一阵滚烫,他的皮肤变得更加厚实、致密,犹如老牛皮一样,防御力也会更高。
卢仚强忍着这一波能量的冲击。
正是因为这一波强烈的冲击,他身体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玉箫和红绣鞋化为血光遁走。
一声尖锐的呼啸声远远传来。
白露和那黑袍男子身体一抽,白露发出一声怨毒无比的吼声,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朱钰的脖颈上。
顷刻间,朱钰化为干尸瘫倒地面。
白露看了一眼悬浮在空中,周身风云翻滚的卢仚,身体一晃,化为一抹阴风跑得无影无踪。
而那黑袍男子跑得更快,赶在白露消失之前,他就已经没入了黑暗中。
卢仚在半空静静的悬浮了一盏茶时间,这才脚踏水云,轻轻降落地面。
无数脚步声已经逼近小院,雨顺坊的衙役、驻军,还有街坊的邻居们都赶到了……
卢仚背着手,看着狼藉一片的小院,轻咳了一声:“今夜的事情,想必诸位会守口如瓶的……嘿,我倒是想要杀人灭口……”
白长空和朱嵩脸色一惊。
已经有驻军士兵从破损的院墙冲了进来。
卢仚摇摇头,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第一百一十章 盘蛮
白露化鬼,朱钰亡。
白家父子,尽重伤。
果真是文教势大,几乎可以一手遮天。
白家这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被遮盖得滴水不漏,整个镐京城内,硬是半点儿相关的风声都没有。
卢仚其实蛮想将李尔雅提前释放,让他去白家索要自己‘合理合法’的妻子。
但是稍稍琢磨了一下,卢仚没有这么干。
他只是加派人手,堂而皇之的监视白家,哪怕白家一个采办蔬菜、米粮的仆役出门,身后都会跟着十几个守宫监的耳目。
白露对白长空他们,是有怨念的。
化为鬼祟之后,白露的思维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概念来判断。
她肯定会找回白家,斩断牵挂;只要白露出现,那么那玉箫和红绣鞋,也极有可能出现。
卢仚现在就是把白家当做鱼饵,等着钓鱼呢。
他只是斩杀了那发簪,修为就突飞猛进,若是能斩杀了玉箫和红绣鞋,他得到的好处肯定会更大——而且,搞不好还能通过这两大鬼祟,引出更多的邪门外道来?
所以这些天,卢仚和闭门不出,静心养病的白长空等人,是互不打扰,岁月静好。
镐京城内也一如既往的,明面上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二月初一大朝会的时候,大丞相朱崇在扶摇殿宣布,所谓的‘安平州’一案,已经彻底的尘埃落定——那一夜袭杀大丞相府的死士,都是九阴教的逆党,他们用‘安平州’的名义,妄图动摇社稷民心,想要图谋造反。
文教的势力这些年还是发展得极其强大,各派门徒遍布朝堂内外。
在朱崇等人的一力主持下,镐京城外各州、府、县的官员们齐齐努力,居然还真的破获了上百个九阴教的分坛,剿杀了数以十万计的九阴教徒。
至于那夜逃脱的熊泰斗,已经被扣上了九阴教妖人的头衔,影印画像传遍天下,被司寇台、刑部、大理寺联名通缉,头上的悬赏更高达千万贯!
二月初二。
雨顺坊勘察司衙门,卢仚在办公房中,细细的阅读守宫监传过来的情报。
朱崇等人,还是极有手段的。
破获上百九阴教分坛,抓、杀了这么多九阴教徒,他们居然还真弄出了些东西。
九阴教在镐京城,以及外面的各州、府、县等,开设了数以千计的大大小小、高低档次的棺材铺,他们用这种手段,直接摸清了客户的家底情况。
去他们的棺材铺买棺材的人,买薄皮棺材的,自然是没什么油水的。
而那些定制了珍稀木料、多层棺椁的昂贵棺木的大家大户——在他们的长辈安葬之后,或者三五个月,或者两三年,他们的墓穴都被九阴教盗掘!
所有殉葬品,全都成了九阴教的战利品!
“这就是一路平安号、福荫后人号的掌柜们口中的大事?”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挖人祖坟,这是不共戴天之仇。这就是他们的大财源?”
这一次,九阴教算是彻底凉凉了。
如果他们只是私蓄武力,图谋造反,或许还有很多势力、很多人乐于看热闹。
但是他们用开设棺材铺的手段,盗掘大户人家的祖坟,盗取那些昂贵的殉葬品……他们得罪了天下所有的豪门大户……
“死定了!”卢仚随手将情报丢给身边的小太监,让他们将这情报送去归档:“啧,天下的豪门大户,现在怕是都在开启自家祖坟,查勘自家长辈的坟茔是否完好吧?”
“你们,都欠我一个人情!”
“尸无忧,可是被我斩杀!”
接下来好几天,镐京城内暗波汹涌,好些大户人家都派出了心腹人手,跑去自家祖坟祭拜先祖,磕头搞告罪,然后偷偷摸摸的挖掘自家先辈坟茔,查勘是否被九阴教的人给祸害了。
卢仚倒是没这个烦恼。
他虽然是泾阳卢氏出身,但是他这一支族人嘛,人丁单薄不说,也并不豪富,唯一一个混出头的卢貅,还是战殁的,连尸体都没一具,只是立了个衣冠冢。
所以,任凭谁的祖坟被盗掘了,九阴教的妖人也不可能去挖卢仚这一支的先辈坟茔!
卢仚很笃定的,每天在勘察司衙门里练功,喝茶,撸兔狲,时不时的亲自下场调教百虎堂的一群虎爷。
有着极其雄厚的财力支持,大量珍稀药材源源不断的灌进肚子里,百虎堂的一群虎爷修为突飞猛进,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到了普通精钢兵器劈砍不入,双臂一晃有万斤之力的地步。
二月七日,卢旲终于给卢仚送了一张帖子过来。
白家、朱氏都毫无动静,期待中的打击报复并没有如期到来,连着几天被胤垣召去了九曲苑陪着斗蟋蟀,运气糟糕连输了三千多贯钱,已经输得几乎抑郁的卢仚,当即兴致勃勃的带了亲卫,浩浩荡荡的赴约而去。
镐京,三品坊市白马坊。
这座坊市就在安乐坊的东面,仅仅隔着一条运河,面积比安乐坊略大一些,坊中居住的,多为家资丰厚的富商大贾,商业极度发达,娱乐极度奢靡。
白马坊西南角,一条蜿蜒小河南边,一片青秀翠峰逶迤而起。
翠峰上,尽是青松翠柏,林木葱茏中,可见一座座林苑错落分布,这些林苑,尽是白马坊富商们的度假别业,时值二月,天气依旧阴寒,这些别业人烟稀少,只是偶尔有几个看守的仆役出没。
卢仚带着三百亲卫策骑狂奔而来,远远的,他就看到山之北、水之南,一个风景清幽的河湾旁,用锦缎帷幕圈起了老大一块地盘。
帷幕外,站着百多名身形魁梧,肤色黑红,大冷天也只穿着无袖兽皮褂子的壮汉。
这些汉子的面皮上,袒露的胸口,全都纹了密密麻麻的怪异图纹,什么蝎子、毒蛇、蜈蚣、蚂蟥,诸般毒虫应有尽有。
在这些壮汉附近,数百头体积庞大的苍狼,正在冰封的河道旁嬉戏。
数百苍狼骑三五成群,静静的盘坐在苍狼附近,身边放着长弓马槊,警惕的眺望着四面八方,一副随时可以投入战斗的架势。
卢仚带着亲卫奔驰而来,那锦缎帷幕里,一条大汉冲了出来。
他‘哈哈’大笑一声,猛地跳上了一条板角蛮牛,拎着一根长长的,通体密布着疙瘩头的藤杖,策骑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天阳公卢仚,哈哈,没想到咱们还是自家人!”
“我是南蛮州赤身峒赤阳公第十三子盘蛮就是。”
“来,来,来,上次四极坊大火,我们见过……今天,我好好掂量掂量你!”
袒露上身,露出繁复的纹身,肌肉虬结如怪蟒的盘蛮挥动着藤杖唿哨着冲来。
卢仚微微一愣神。
卢旲所说的碰头地点,就在这里。
这个盘蛮,他记起来了,正月里,四极坊大火的那一夜,卢仚和罗轻舟想要闯入四极坊,结果在四极坊的边缘,被一群蛮子给拦了下来。
那群蛮子的主人,就是这个盘蛮。
也就是这个盘蛮,他很热情的带着自己的护卫和仆役,带着数千斤油脂和数万斤柴火,去崎芳园帮齐胂‘救火’,差点没把胤骍和齐胂全给烧死在里面。
根据守宫监的情报,四极坊那一场乱子之后,盘蛮很是在鸿胪寺报了个花账,他说他有几万斤珍贵药材储存在崎芳园隔壁的院子里,而且还有数十名诸侯质子为他作证。
仗着这个,盘蛮狠狠的从鸿胪寺讹诈了超过两百万贯!
“不是个好东西……”卢仚喃喃道:“不过,他敢狮子大开口,李梓那老货,他也真敢给!”
盘蛮骑着蛮牛呼啸着冲来,手中一丈八尺疙瘩头藤杖带起一道恶风,呼啸着直打卢仚心口。
跟在卢仚身后的阿虎、鱼癫虎正要冲出去,卢仚呵斥了一声不许他们出手,自己从血蹄乌骓背上一步迈出,向前激射二十几丈,右掌一翻,归墟仙元催动惊涛手,带起一道道波纹朝着藤杖拍了过去。
‘噼~轰’一声巨响,卢仚手掌和藤杖重重撞在一起。
一股如同大山一样厚重巍峨,更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浩大、霸道韵味的巨力袭来,卢仚的身体威震,向前激射的势头被扼制,身体轻飘飘落地。
骑在蛮牛背上的盘蛮则是一声闷哼。
他座下蛮牛浑身震动,身不由己的向后连退了十几步。
盘蛮只觉双掌剧痛,再也握不住自己这根得意的奇门兵器,藤杖脱手飞出,带着一道刺耳的破空声向后倒飞数十丈,‘噗’的一下深深的插在了冰封的冻土里。
一丈八尺长的藤杖,硬生生扎进硬度堪比生铁的冻土九尺多深。
盘蛮双臂酸软,剧烈的哆嗦着。
他骇然举起双手,他从小浸泡药液,又修炼秘术神功,淬炼得坚韧无比的手掌皮肤被撕破了老大一片,皮茧翻卷,露出了红色的嫩肉,血水正不断的冒了出来。
“你小子,有这么强?”
盘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放声大吼:“那天夜里,你的实力,也就是稀疏平常!”
后方,帷幕中,卢旲背着手走了出来。
“盘蛮,现在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卢仚,都是自家人,护卫留在外面,进来再说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金刚寺
“天阳公好力气,自家兄弟,以后多多走动。”帷幕门口,盘蛮双手涂抹了药膏,裹了纱布,装模作样的,学着那些读书人的模样,朝着卢仚叉手行了一礼。
他朝着卢仚一阵挤眉弄眼:“稍后,我这做哥哥的,有一份心意送上。南蛮荒僻,没啥好东西,天阳公不要嫌弃就是。”
卢仚笑而不语,朝着盘蛮拱了拱手。
南蛮州,还是有好东西的。
其他不说,就南蛮州起码有一百条江河冠以‘金沙’之名,就知道那地方的特产了。
荒僻?
南蛮州哪里是什么荒僻之地?
除了民风野蛮了一些,彪悍了一些,凶残了一些,狠戾了一些,南蛮州完全可以用地大物博、人烟繁茂、物产丰茂、富得流油来形容嘛。
一份心意,卢仚肯定是不会嫌弃的。
锦缎帷幕圈起了大概亩许大小的地盘,帷幕里,四个角落设了大火盆,热力升腾,一点儿寒气都没有。
帷幕正中,地上铺了老大一块油布,上面放了白马坊的堪舆图。
地图绘制得极其细致,尤其是帷幕南边这一片小山,哪一个山头上有几座林苑,每一座林苑都属于哪一户人家,哪一户人家背后有那些靠山关系等,全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在堪舆图旁,放着七八个蒲团。
卢仚刚刚走进帷幕,就看到正中蒲团上,一名盘坐在地上,身高都将近六尺,一旦站起来,身高妥妥当当过丈,而且骨架子极大,却又极瘦的光头男子。
光头男子头皮刮得锃亮,几乎可以当做镜子倒映出人影来。
他盘坐在蒲团上,周身气息潜而不发,却给卢仚一种莫名的危险感,甚至比上个月在白家后院,同时应对三大鬼祟时的危险感更大。
光头男子枯瘦异常,长得平平常常的脸上,唯有一对眼睛极其有神——他的眼珠带着一丝淡淡的蜜蜡色泽,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
“这位是释恶师兄。”卢旲很是随意的朝着光头大汉指了指:“我入了宗门,释恶师兄和我是同一个师尊的师兄弟,我有大半的功夫,倒是释恶师兄代师传授。你,称呼师伯,也行。”
卢旲向卢仚看了一眼。
卢仚上前两步,从善如流,向释恶躬身行了一礼:“小子卢仚,见过释恶师伯。”
正盯着堪舆图看的释恶抬起头来,眸子里闪过一抹金灿灿的幽光,枯瘦的面皮上露出一丝笑容:“天阳公卢仚,好,好,好……可惜了,刚才听你和盘蛮动手的动静,你似乎修成了卢氏的碣石功?”
卢仚眯了眯眼睛。
无量归墟体,可以说是沧海劲、惊涛手、碣石功三门功法融合后的进阶版。当然,无量归墟体的层次,远非这三门功法能相提并论的。
但是催动无量归墟体和人交手,外表的特征的确有点像是那三门功法的结合。
“是,我在秘史监,得了泾阳卢氏的传承石碑。”卢仚微笑道:“连泾阳卢氏本家,都好些年没人修炼成功的碣石功,我侥幸入门了。”
释恶看了卢旲一眼,摇了摇头:“晚了一步,碣石功极其霸道,一旦入手,不修炼到圆满境界,是不能更改功法的了。”
叹了口气,释恶淡然道:“暂时,委屈天阳公做本门的外门弟子罢,等他将碣石功修成大成,更改了后续进阶功法,再收入内门也不晚。”
卢仚心里打了个咯噔。
释恶和卢旲的这番话,有点意思。
他看着释恶,笑道:“释恶师伯,您所谓的这宗门是?”
释恶和尚笑而不语,低头,继续看着那堪舆图发呆。
卢旲‘呵呵’笑着,轻抚长须,悠然道:“还记得,上个月,在皇城南门,我对你说过的那件事情么?”
‘长生’?卢仚脑子里转过念头。
盘蛮站在卢仚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卢仚的胳膊:“天阳公,师尊和师叔,就是天恩公,都是大金刚寺内门真传弟子。”
“大金刚寺,是大胤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之一,号称斗战第一,乃大胤佛宗护法宗门。”
卢仚眉头一挑,他心头无数念头滚动,却带着笑说道:“三宗三寺三禅林?我大胤坐拥九州之地,不提其他,就镐京城内,起码就有数千座寺庙。”
释恶抬起头来,淡然道:“尽是一些不得真法的野狐禅,旁门左道,不值一提。我等佛宗真传出世,这些寺庙所属,要么虔心归附,为我等驱使,要么,就此灰灰了吧。”
“我大金刚寺,乃佛门护法,不仅对外抵御邪魔,对内,更是清扫异端。”
两颗眸子缓缓变成了琥珀一样的淡金色,释恶周身释放出让人窒息的恐怖气息:“你所谓的,镐京城内的数千家寺庙,就和祖州,以及其他各州的数以十万计的大小寺庙一样,尽是我佛门异端。”
卢仚怔怔的看着释恶。
这话说得真是霸道无比,其他地方卢仚不知道,就说安乐坊,就有一家清凉院,这是大胤立鼎建国之时就有的寺庙,传承了将近两千年的古寺。
在释恶口中,这清凉院也是佛门异端,是要么归顺,要么灰灰的存在喽?
卢旲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淡然道:“此中关碍,你日后就清楚了。天地大变就在眼前,你先入我大金刚寺外门,这就是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今日叫你过来,是有正经事和你说。”
卢仚向卢旲点点头:“伯父只管说就是,加入大金刚寺外门?既然伯父是大金刚寺弟子,要我加入,自然没多大问题。”
先是鬼祟出现,然后是大金刚寺出世。
卢仚隐隐察觉,所谓的天地大变,或许牵扯着这一方世界更深层的秘密。
独善其身固然是好。
但是如果能够加入一方大势力,让其为自己遮风避雨,难道就不好么?
卢仚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盘蛮,这厮居然也是大金刚寺弟子?呵呵,下次如果白露上门斩牵挂,让盘蛮带着人出面战鬼,不也是蛮有意思的么?
“三万年前,这一片山林,是我大金刚寺在镐京的外院所在。”卢旲蹲在堪舆图旁,手指在一片小山上划过:“大金刚寺出世,按照主持和几位长老之意,要重建镐京外院,地点,自然就要在当年的原址上。”
卢仚挑了挑眉头,他一眼扫过去,这一片翠峰长有七八十里,宽有十几里,此刻山林中有数百处林苑,尽是白马坊的豪商所有。
看那些林苑旁标注的信息,这些豪商当中,很多人都和大丞相府下方的六部官员有牵扯。
甚至,好些豪商的家族中,有子弟是国子监的学生,甚至本身就已经是职位不低的官员。
“若是买下这些林苑?”卢仚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这些人家,不缺钱。”卢旲皱眉道:“好些林苑,是他们祖传的产业,豪门大户,爱惜脸面,他们不可能作出出售祖产的事情来。”
“这,地契?”卢仚想到了一个极其靠谱的法子:“三万年前,这里既然是大金刚寺的外院,那么……”
“地契倒是有,就在大金刚寺本院,而且保存完好。”释恶一脸抽抽的看着卢仚:“但是三万年前,那时还是大卫天朝一统天下,拿大卫天朝签发的地契,来大胤武朝索要山林,怕是,没人肯认账。”
卢仚抿了抿嘴。
是这个道理,三万年前,前朝衙门签发的地契,你拿来找大胤的衙门打官司,想要拿回这片山林,搞不好会被治一个前朝余孽、图谋造反的罪名。
“总不能逼着人家给我们迁地,这些文教官儿牵一发而动全身,招惹一个就是招惹了一大群。这件事情,从根子上来说,我们有理,但是如果计较起来,天下人,不会有人觉得咱们有道理。”
卢仚背着手,看着堪舆图,叹了一口气。
释恶也不断摇头:“若是本门鼎盛之时,强占了,也就强占了。些许蝼蚁,反掌可灭。但是如今,宗门实力正是最低谷的时候,这等雷霆手段,有心无力哪!”
卢仚就看了看释恶。
听着话,就知道,这大金刚寺,不是啥正经、善良的宗门。
“所以,就是哥哥我派用场的时候了。”盘蛮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我会找这些大户人家的子弟撕扯,趁他们各种聚会的功夫,和他们发生纠纷,然后,我会挨一顿毒打。”
“我被揍了,就有劳天阳公出面,找他们的家长算账。”
“满镐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这些诸侯质子,招惹不得……我可以把自己的伤弄得严重点,逼着他们将这些林苑出让给我们就行。”
“这些家伙,平日里就喜欢拉帮结派的各种聚会,我跑过去和他们撕扯,挨上三五十顿毒打,这事情也就差不离了。”
卢仚愕然看着盘蛮。
这主意,好得很啊!
虽然是有点昧良心,但是这的确是好主意,很有实操性。
“那么,其实世子您一个人,就足以完成这件事情,何须我出面?”卢仚不解的看着释恶和卢旲。
“给你个机会,给宗门建立功勋。”卢旲瞪了卢仚一眼:“否则,我大金刚寺在佛门中何等尊贵,真法从不轻传,更不要说,在未来的天地大变中,给你谋一份好处!”
卢仚看着卢旲,沉吟了一阵,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没有功劳,宗门何必给我好处?那么,这件事情,只要世子演得像模像样一点,我去请天子圣旨,就以保护诸侯质子的名义出面,保证这一片山林,最后都会落入我们手中。”
一旁释恶微笑点头:“如此,甚好!”
释恶右手一翻,一块淡金色巴掌大小的令牌就飞向了卢仚。
卢仚接过令牌一看,满是莲花纹的令牌上,已经刻好了‘大金刚寺外门弟子卢仚’的字样,显然,叫他卢仚来这里,释恶和卢旲早就有了成算。
卢仚点点头,沉声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让我想个法子,一次性解决,不要拖拖拉拉的零敲碎打,反而弄出纰漏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拦路虎
卢仚连夜跑去九曲苑,求见天子。
胤垣正在虎苑,和一头吊睛白额大虎角力。
其过程大体就是,一群羽林卫的高手将大虎暴抽一顿,大虎仓皇逃窜,胤垣悍勇无比,抱住大虎尾巴向后拖拽,以此衡量他和大虎的力量谁高谁低!
卢仚到时,胤垣已经连赢九把,正是快活的时候。
所以卢仚一开口,胤垣就很爽快的,亲笔书写了一份《朝堂优待诸侯世子书》,用了自己的私印‘天子御藏之宝’,又让鱼长乐用了守宫监的大印,将其交给了卢仚,并顺口问了卢仚,这份手书是准备拿去做什么。
卢仚就很坦白的,从四极坊的诸侯世子们找鸿胪寺报花账,直接说到了自家想要在白马坊起一处家庙,供奉自家的先祖牌位,但是好地段难寻,所以找了个合伙人,想要从白马坊的富商手中,购买他们在金刚溪南面的别业。
卢仚注意到,胤垣听到自己的阐述后,双眼‘噌、噌、噌’的直冒绿光,十根手指抽抽的,露出了一副‘食指大动’的怪异表情。
按下心中的不安,卢仚捧着胤垣手书仓皇离开九曲苑。
他隐隐觉得,似乎自己做了个大死,唤醒了胤垣心中的一头可怕的怪兽……啧,也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嘉佑十九年二月四日,镐京文坛轰动。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某才子假托‘文抄公’之名,一首《钗头凤》惹出了镐京无数闺阁小姐、出嫁妇人的眼泪,春闺之中,后宅之内,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小家碧玉,将这位‘文抄公’引为心中完美的蓝颜知己。
更有甚者,有大家千金联名悬赏十万贯,只求这位‘文抄公’的真实姓名,家庭住址!
二月七日,《钗头凤》的风波正在高潮时,一曲《水调歌头》再次惊爆了镐京。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诗词的作者,赫然又是‘文抄公’!
镐京文坛震荡,无数诗词名家、文教大贤纷纷猜测,这位‘文抄公’,当是文教‘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中的某位‘调皮小子’。
有大贤指出,这定然是个性格飞扬跳脱的‘小顽皮’,否则如此绝佳的词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和当今之世任何一名诗词名家的风格完全不同,绝不可能是‘剽窃’之作。
当是某位‘性格有趣’的‘小友’,呕心沥血做出了这等绝佳文字后,欲以此扬名天下,却故意用‘文抄公’之名调侃世人。
二月十日,白马坊。
运河上,卢仚一裘青衫,双手揣在袖子里,静静看着运河上趁风飞驰的破冰船。
短短几日时间,气候变化极大,镐京城的气温不断升高,今天卢仚只穿了一件薄薄夹衣,都觉得浑身燥热。
运河中,满是河冰解冻的‘咔咔’声,镐京的大小河道中,河道中心位置的冰层,已经薄得不足三寸,更密布裂痕,变得脆弱无比。
镐京官方以特制的铁甲冲角破冰船在运河上往来航行,撞碎冰层,疏通河道。
随着破冰船的努力,这两日,运河上已经有中小型货船出没。
这些货船,哪怕是最小型的款式,也比冬日里的狗拉雪橇载货量大上数十倍。
冬日里,物资运输艰难,日子过得有点紧巴巴的镐京,即将和运河一般解冻,它的生命力即将蓬勃复苏,进入一年最热闹、最美好的时节。
一如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子、小姐们。
就在卢仚所在的这座大桥的桥头,一座高有九层的酒楼巍然矗立,成群结队的华服公子、俏丽小姐,正呼朋唤友,络绎进入酒楼。
这两天,‘文抄公’两首绝佳好词震动镐京。
白马坊内,几位在镐京也颇有名气的贤达联名发了帖子,邀请白马坊的文人雅客、俊贤才女等齐聚卢仚面前的‘绿柳楼’,就以《钗头凤》和《水调歌头》这两个词牌,以文会友,做一场文坛盛会。
这里面,更有白马坊最顶级的‘乐院’‘苔痕小筑’的几位清倌人宣称,今日所有赴会的文人雅客作出的诗词,都会由参会者当众投票,排名最高的几位才子,就有机会与她们共度良宵。
‘苔痕小筑’的几位清倌人,容貌绝美,更是多才多艺,诗琴书画样样来得,乃是镐京城内都堪称一流的佳人,早就被不知道多少人虎视眈眈。
今日文会,若是能作出一首好词,不仅能名扬镐京,更有机会和美人春风一宿。
当然,如果最终夺魁的是某位才女,她当然无法和那些清倌人发生些什么,但是她也会被冠以《白马坊诗词第一》的头衔,从此名扬镐京,说不定就能引来某位如意郎君!
这等好事,自然是从者如云!
‘绿柳楼’的大门口,一块硕大的水牌高悬,有才子佳人手持会帖光临,就有小二高声念诵会帖上的名字。
有书法精湛的书生踩着梯子,在那水牌上端端正正写下了‘白马坊某某人家某某公子’,又或者‘某某小姐’的名字。
这水牌,是稍后赴会者当众投票,用来记录票数的,所以水牌做得极大,书写的字迹颇大,挂得也很高,站在好几里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绿柳楼外,好些从外坊赶来凑热闹的读书人,他们没有会帖,名气也不够大,自然无法进入今日的绿柳楼。
他们只能站在门外空地上,朝着水牌指指点点,不时喧哗‘某公子到了’,或者‘某小姐居然也参会了’。
午时,正点,文会开始。
绿柳楼内,一声声清朗的吟唱声中,一首首水准有高有低的诗词不断做了出来。
有专门大嗓门的小二站在门口,大声吟诵这些诗词,引来外面看热闹的闲人或者鼓掌,或者笑骂,或者唿哨声不绝。
正是热闹着,大街上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涌了过来。
今日,盘蛮换了一身标准的书生长衫,骑了一匹神骏的白马,手持折扇,连同十几名平日里有点交情的诸侯质子,带着数百名护卫赶到了绿柳楼。
盘蛮和十几名质子,都有文会主办方签发的会帖,他们虽然迟到了,但是守在门前的护卫们,依旧让盘蛮他们进了绿柳楼。
一刻钟后,绿柳楼内叫骂声四起,也不知道盘蛮他们做了什么,就听得锅碗瓢盆碎裂声不断,栏杆柱子、桌子椅子的断裂声刺耳,更有娇俏小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一小会儿功夫,就看到浑身是血的盘蛮和十几名质子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绿柳楼,刚刚来到楼外的大街上,盘蛮就当众连吐了十几口血,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好像被钓起来丢在地上的鱼儿一样急骤的抽搐着。
“显然没有挨揍的经验。”卢仚吧嗒了一下嘴:“吐这么多血,明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骨头都不知道断了多少根呢,你还有力气抽抽?真是!”
摇摇头,卢仚挥挥手:“得了,天子刚刚签署优待诸侯世子的手书呢,这里就有人聚众殴打诸侯世子……随我去抓人,先将那水牌保护妥当,那可是铁证!”
卢仚大踏步奔向绿柳楼,绿柳楼四周的宅院里,潮水一样的守宫监监丁蜂拥而出,迅速驱散了看热闹的闲人,将整个绿柳楼,尤其是那一块大水牌围了个结结实实。
一名生得五短身材,身体粗壮犹如铁桩子的蛮子‘咕咚’一下跪在地上,朝着卢仚连连磕了七八个头,顺势将一把辣椒水抹进了眼眶里。
眼眶通红,泪水‘哗啦啦’直流的蛮子面孔扭曲,带着强忍的笑意嘶声大吼:“天阳公,你要为我们世子做主啊……我们世子今日,是为了,为了……为了‘苔痕小筑’的小娘儿来的……只想着文比,没想着动手,没想到啊……”
蛮子嘶声吼道:“我家世子文采风流,做了一曲绝佳好词,居然被他们说是‘剽窃’来的……他们都不承认那词是我家世子写的……我家世子和他们讲道理,居然被他们放肆辱骂……然后大打出手,硬生生将我家世子打得……”
正抽抽的盘蛮瞪大眼睛,看了看卢仚,他一张嘴,‘噗噗’的又是几口血吐了出来。
卢仚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尔等居然敢聚众行凶,殴伤诸侯世子……啧,看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的,估计也做不了主,让你们家里主事的长辈来吧!”
一名看热闹的闲人琢磨出了一点不对经的味道,他在人群中大吼:“天阳公,论理,不是应该逮捕这些殴伤人的凶犯,依法处理么?这事情,和他们家里的长辈有什么关系?”
“只是斗殴伤人,不是谋乱造反,扯不上株连九族啊?干嘛找他们的长辈?”
正在地上抽抽的盘蛮猛地坐了起来,狠狠的朝着这位闲人指了指:“刚刚打我的人,好像就有他一个!”
一时间,整条大街都安静了下来。
卢仚的脸皮骤然一阵通红,这也忒尴尬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拦路虎(2)
盘蛮演得再难看,人,还是抓了。
白马坊,守宫监镇守衙门。
后院校场,两张大案并排而放,卢仚端坐在一张大案后,端着茶盏,笑着向白马坊的镇守将军——七星将军何太平致谢。
“何将军,今日多多劳烦,以后咱哥俩多多亲近。”
五十出头的何太平笑容满面的端着茶杯,忙不迭的热情回应卢仚。
如今在守宫监内部,卢仚已然是彻头彻尾的传奇——加入守宫监短短一月许,得天子亲授将军红袍也就罢了,居然封公?
如此圣宠,真正是不得了。
卢仚主动借白马坊镇守衙门办事,这是主动将人情送上门来了,这个脸,何太平绝对得用最快的效率、最大的热情兜着。
抿了一口香茶,何太平笑道:“天阳公但有所需,只管发话……咱们,都是为陛下效力,真正的自家兄弟,万万不要客气。”
卢仚笑着点头,目光扫过被扣押在校场里的,来自两百二十七家,共计六百四十九名出身豪富的公子小姐。
校场四周,围满了守宫监的校尉、力士和监丁,更有卢仚的亲卫队骑着血蹄乌骓,面无表情的镇守四方,一股军伍特有的杀机弥漫,好些胆小的公子小姐吓得浑身哆嗦、面孔苍白。
有年龄尚小,和卢仚也差不多的娇嫩少爷在低声哭泣:“我并无出手打人!”
卢仚已经辟穴七十二个,随之而来的是五感比寻常人灵敏何止十倍?听到那娇嫩少爷的哭泣声,卢仚看了过去,淡淡道:“这位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当时那般多人,那么混乱,你说你没有打人,人证呢?”
手指敲了敲大案,卢仚摇了摇头:“如果有人证,而且证据确凿的话,我可以放你走。”
“但是你们应当都度过大胤律,按大胤律,这等情况下,你们的亲友、护卫、仆役等,是不能作为人证的。你们可有和你们完全不相关的,和你们没有厉害干系的路人做人证啊?”
一众公子小姐说不出话来。
之前在绿柳楼,没有得到会帖的闲杂人等,哪里有资格进楼?
能够进入绿柳楼的,全都是他们白马坊牵牵扯扯的一个大圈子里的人,很多人家里相互之间还是姻亲之类,按照大胤律,他们相互之间,是不能作为人证自证清白的。
卢仚叹了一口气,他放下茶盏,双手捧起了面前的一卷用檀木轴装裱的白绫子。
“天子手书在此,天子说,我大胤要善待诸侯世子。”
“这手书,刚刚颁发下来没几天呢,你们就当众殴伤了赤阳公的世子。”
“哎,这等行为,往大里说呢,你们是不尊天子谕令,近乎等同谋反!”
“往小里说呢,南蛮州赤身峒赤阳公,那可是坐拥领地三万里,子民数以十亿计,一声令下,能调集上亿蛮兵为之征战的猛人。”
“你们殴伤了他的儿子,若是他执意要为盘蛮世子出气……敢问诸位,你们谁家里能承受一位‘公’的怒火?”
卢仚这话,并非虚辞。
如果被殴伤的,是东神州的诸侯世子,东神州乃文教发源之地,风流文华,恪守礼法,你还能指望东神州的诸侯讲讲道理。
但是南蛮州的诸侯么。
那是一个完全以丛林法则,赤裸裸弱肉强食的鬼地方。
招惹了南蛮州的诸侯,他们真能不管不顾的派出心腹死士,万里迢迢奔上镐京杀你全家!
对于赤阳公这样独霸一方的大诸侯来说,派出数千死士,伪装商队,潜入镐京杀人,这算什么事么?相比他麾下的蛮兵,消耗这么点人手,算什么事么?
很多公子、小姐想起了市井传说中南蛮州那些蛮子的凶狠和毒辣,一些人顿时吓得‘嗷嗷’哭喊起来。
他们毕竟是豪商家庭出身,并非官宦人家的公子,经不起卢仚的话术恐吓。
卢仚和何太平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不多时,外面人声涌动,就有距离镇守衙门较近的,卷入了这场冲突的公子小姐家的长辈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见到后院这等场景,几个最早赶到的中年男子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相互使了个眼色,一名身穿紫色仙鹤纹长袍,腰间系着玉带,悬挂着螭龙纹玉佩的富态男子,整顿了一下表情,迈着四方步,大步来到了卢仚和何太平面前。
富态男子走过来的时候,何太平已经向卢仚介绍清楚了对方的身份来历。
白马坊,周氏。
大粮商,白马坊和周边一百二十七个坊市百姓米粮,三成出自他家米店。
大布商,同样是白马坊周边上百个坊市的日用布匹,四成出自他家布店。
周氏的背后,杵着户部的一名侍郎,周氏的一位女儿,嫁给了那位侍郎做平妻,这个后台,在镐京城也算是颇为扎实。
富态男子就是周氏家主周平,他舍得花钱,如今身上挂着镐京城外某个上府的四品候补知府的官衔。
至于身上的仙鹤纹紫袍,玉带、龙纹玉佩等等服饰,都是花了大价钱,从天子那里买来的皇恩特权。
天子胤垣那边,只要给足了钱,他连爵位都敢卖。
周平身上这一套服饰,对应的是正经朝堂一品大员的官位。因为只是采购了服饰权,并没有购买对应的官职和爵位,这么一套行头一年的使用费不过区区三百万钱,三千贯不到点,对于周氏这样的豪族,这价码堪称‘实惠’。
不仅周氏,进来后院校场的那几个豪商家族的代表,全都身穿紫袍,系着玉带,挂着龙纹玉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群朝堂重臣到了。
周平笑容可掬的行到卢仚面前,深深的稽首下去:“天阳公。下官周平,给天阳公行礼了。”
对卢仚,周平的态度是谨慎而保守的。
但是对何太平么,周平显然就轻松了许多,他只是笑着,向何太平拱了拱手。
何太平也笑着向周平点了点头——卢仚心里就明白了,何太平往日没少从周平这里捞好处,守宫监的德性,卢仚大体已经是摸清了的。
看在何太平的面子上,卢仚的态度也就变得温和了许多。
他将胤垣的手书在大案上展开,让周平看清了上面的内容,然后敲了敲大案:“这事情,周家主,我们和平解决罢?”
一旁何太平笑着给周平使了个眼色。
周平一颗心顿时放了下来——来镇守衙门之前,他已经从自家儿子的护卫那里,听到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打探到了具体的细节。
自家儿子,还有这么多老朋友家的儿女们,是被人下了一个天大的套,把所有人一家伙都给套进去了。
他来的路上,还在心焦这一次要出多少血才能破财免灾。
但是看到卢仚和何太平的这般态度,他心里有谱了:“天阳公,下官听您的,您有什么章法,只管说出来!”
卢仚看着周平,露出了羞赧的笑容:“前些日子,有人去周大人富商,求购金刚溪南面山里的那一座别业。”
周平瞪大眼睛,愕然看着卢仚,他想起了这档子事情。
自家的祖上,是在那边山里有一座别业,地方不大,也就是几亩大小的一座院子,偶尔夏天,他或者他的儿子们,会带着小妾去里面体验一下山林野趣。
几亩地的院子,周边附带的山林也就几百亩地,相比周氏的家当,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产业。
就前些天,是有一个白马坊的,同样在米行里混的中等商人上门,按行情价求购那座别业。
但是周氏不缺钱。
而且怎么也是自家祖上留下来的家当,就这么卖掉的话,似乎有点不孝?
所以,周平很随意的就将那上门的商人打发掉了。
没想到,这事情的首尾,在这里等着他。
“是有这么回事。”周平微笑道:“早知道是天阳公想要那处院子,下官都不用您说,早就给您送到府上去了。”
卢仚有点尴尬的笑着:“哈哈,周大人见笑了,在那里,想要修一座庙。”
周平不断的微笑点头:“应该,应该,以天阳公今时今日的地位,的确需要一座家庙供奉先祖,日夜诵经为族人祈福的。那一片翠山,的确风景秀美,而且安静怡人。”
卢仚伸出了右手:“那,毕竟是盘蛮世子挨揍了,您那一座院子,十亩地不到点,又位于山林僻静之地,咱们……”
“小犬有错在先,就按照当年先祖修建那院子的成本价,您给个二十贯就是。”周平笑得极其和蔼:“有劳天阳公派人走一趟坊令衙门,咱们将这地契房契交割了就是。”
周平握住了卢仚的手,两人紧握手掌,轻轻的晃了晃。
一份地契房契交割完成。
周平回去同来的各家代表当中,将卢仚的意思给他们说了一遍。
各家的代表也都想起来了,前几天的确有自家同行,跑去自家府邸求购金刚溪南边山林中的别业,但是都被自家三言两语的打发了。
知道了事情的因果,这事情就好解决了。
不过是一座山林中不值钱的别业,没必要为了这件事情,恶了如今朝堂最当红的天阳公!
于是,一座座别业就三钱不值两钱的,一一出售给了卢仚。
卢仚看着一个个豪商家的人进进出出,将自家的公子小姐领了回去,突然叹了一口气:“哎,我们阉党的名声啊,要变得更臭喽……我这算不算,巧取豪夺啊?”
何太平惊讶的看了卢仚一眼,笑了起来:“天阳公何出此言?这才,哪到哪啊?”
卢仚呆了呆,正要发问,一名穿着青袍,出身天恩公府,如今已经被分割到卢仚的天阳公一脉,被卢仚征调进雨顺坊勘察司衙门使用的卢氏族人急匆匆走了过来。
“公爷,有刺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拦路虎(3)
白马坊,守宫监镇守衙门,前院大堂。
有白马坊令衙门派来的官吏,正在大堂里现场办公,帮卢仚交割地契、房契。
大堂里,摆放了一大堆木箱,里面装满了灰扑扑的铜钱。
这些铜钱储存的环境显然不怎么的,有些铜钱都发绿了。
之前,白马坊各大豪商代表,交割了地契房契,带着自家公子小姐离开镇守衙门的时候,身边的家丁仆役们拎着这些铜钱,都是一脸的嫌弃。
卢仚和何太平赶到大堂时,大堂里的交割工作已经停歇。
一名大圆脸,小眼睛,一脸精明之色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大椅上,见到何太平,他急忙站起身来,朝着何太平拱了拱手:“何将军。”
何太平深深的瞪了这男子一眼,向卢仚笑道:“天阳公,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马家的家主马千里,是极北汏州澪州候补安抚使,从二品的衔儿。”
卢仚的面皮抽了抽。
胤垣也太不要脸了。
卖官鬻爵,他居然将正经八百年前就失去控制,早已独立为王的极北汏州的官都能拿出来卖?
啧,这位马千里,他倒是有胆去澪州上任啊?
卢仚朝着马千里拱了拱手,冷然道:“马大人,就是你说的,你家那别业,不卖?”
马千里眨巴眨巴眼睛,回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一名着战袍,系着披风,腰间佩剑,脚踏厚底镶钢板战靴的魁梧青年。
看模样,这青年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纵和狂傲。
干笑了一声,马千里眯着眼笑道:“嘿,这事情嘛,毕竟是祖宗的基业,后辈子孙再不肖,也不能把祖宗留下的东西给卖了吧?”
卢仚回头,看向了挂在大堂上的,前些日子和卢旲相会时见过的那张堪舆图。
堪舆图上,卢仚找到了马家的那栋别业。
卢仚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马家的那栋别业有二十亩大小,更囊括了附近三千多亩山林,而且正好处于金刚溪南边那一列翠峰的核心位置。
释恶给卢仚看过另外一张图纸,马家的那一片别业所在地,当年正好是大金刚寺镐京外院的祖师殿所在,是外院供奉大金刚寺历代祖先的核心要地。
别的外围别业若是拿不下来,对外院的重建工作关碍不大。
但是这核心区域的一套别业拿不下来,这外院的重建是想都别想——大金刚寺的高层明确发令,外院的重建,必须完全按照三万年前的原始图纸来做!
卢仚目光深沉的看着马千里:“马大人再考虑考虑?如果是嫌价码不够,我们可以再谈谈。”
马千里急忙摆手:“不是钱的事,咱们都是什么身份?要说钱,太俗!”
马千里笑看着卢仚:“真的是孝道上的事情,先祖的基业,不能出售。”
卢仚点了点头:“那,贵公子殴打赤阳公世子的事情,可就洗不清了。”
马千里笑了笑,退后了几步。
他身后的劲装青年上前两步,站在了卢仚的面前,咧嘴朝着卢仚笑了笑:“卢公爷,马大人的公子,我要带走。还请,行个方便。”
卢仚好奇的看着这青年。
青年身上有着浓烈的军伍气息,卢仚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隐隐的血腥煞气,显然手上有着不止一条人命。如此情势下,他能跳出来给马千里出头,可见身后靠山不小。
“这事,你确定?”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笑呵呵的问道。
“这事的真相,需要我说出来么?”青年‘嘿嘿’怪笑着:“卢公爷摆明了是想要巧取豪夺金刚溪南岸的那一片山林办私活,故意构陷马公子。可是,马家不是好欺负的。”
卢仚皱了皱眉头:“敢问,贵上哪位?”
青年挺起了胸膛:“我,风调坊禁军左将军乐山帐下,龙骧校尉,乐钦就是。”
微微一笑,乐钦抬起头,带着一丝挑衅之意,斜眼看着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卢仚:“对了,当朝大将军,是我堂伯。”
何太平绷紧了面皮,向后退了两步,不吭声了。
他虽然想要交好卢仚,但是大将军乐武的族人,他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卢仚固然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但是乐武可是太后的亲弟弟,天子的亲舅舅,掌控了大胤军权的实权派。
卢仚如果和乐氏族人起了冲突,何太平绝对不看好卢仚。
卢仚看看乐钦,又看看站在乐钦身后,眨巴着言,笑呵呵看着自己的马千里。
“这,让我很难办啊。”卢仚抓了抓脑袋,他对马千里苦笑道:“马大人,那一片山林,我是准备用来盖庙的,您家的那块地,正好在那一片山林的核心位置。”
马千里笑着没说话。
乐钦向卢仚逼近了一步,咧嘴笑道:“要不,卢公爷就换个坊市?比如说,那些九品坊市面积辽阔,多得是荒山野地,哪里容不下一座庙呢?”
卢仚摇头,叹了口气:“可是,就是白马坊的这一块地,是风水宝地啊,有人给我说,这庙,还必须得盖在这上面,丝毫更改不得。”
乐钦摇了摇头:“这庙,你修不起来。”
卢仚沉默了一会,回头问刚刚给自己传信的那卢氏族人:“平叔,这地契房契,交割多少了?”
卢平有点担忧的对卢仚拱了拱手:“公爷,就缺这位马大人家的那一份了。”
卢仚抿了抿嘴,挥了挥手:“那,将马大人的公子,送去雨顺坊勘察司衙门关押。我怀疑,他和九阴教妖人有染。”
马千里脸色惨变,他嘶声道:“天阳公,你不要冤枉好人。”
乐钦更是暴起,一掌朝着卢仚面颊抽了过来:“卢仚,给脸不要脸是吧?”
乐钦十八九岁的年龄。
今年是嘉佑十九年,乐武当上这个大将军,也已经十九年。
乐钦成长的这段时间,正是乐氏一族权势飙升,地位飙涨,在大胤朝堂呼风唤雨的崛起阶段。
乐钦从小堪称锦衣玉食,寻常宗室亲王的世子、郡主,都不见得有他的受用。
所以,乐钦骄纵惯了。
丝毫不顾卢仚的身份、背景,乐钦当众就是一耳光。
但是他出手快,卢仚的出手更快了十倍不止,乐钦的手掌刚刚抬起来,卢仚的右手已经带着一道恶风抽在了乐钦的面颊上。
‘啪’的一声脆响,乐钦半边面皮差点从脸上被抽了下来。
乐钦还没感觉到脸上的痛苦,卢仚已经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腹上,就听一声闷响,乐钦向后飞出,一头撞在了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马千里身上,将他撞得口吐鲜血飞了出去。
‘咕噜噜’。
乐钦和马千里在大堂光滑的地板上乱滚,直接被卢仚一脚踹得滚出了大堂,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又在大堂前的大院里,狼狈的滚出去了好几丈远。
四下里哗然,何太平歇斯底里的叫嚷着:“公爷,那是大将军的侄儿!”
何太平想拔刀自杀。
敢问,天子面前当红的心腹,和天子的亲舅舅的侄儿,也就是天子的亲表弟起了冲突……何太平作为目击证人,他应该站在哪一边?
卢仚回头,朝着手脚乱抖的何太平龇牙一笑:“何将军,你可要记得,咱们都是守宫监的!”
一队身披半身软甲,面容精悍的士卒冲进了大堂。
一名和乐钦生得有几分相近,尤其是耳朵轮廓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拔刀乱劈:“哪个狗戳的,敢打我大哥?”
这青年只有十五六岁年纪,和卢仚差不多一般。
但是他身上的骄狂骄纵,比起乐钦更盛了几分。
拿刀虚劈了几下,青年猛地盯上了卢仚:“嘿,你是卢仚,我见过你……奴婢一般的贱种,你怎么就敢伤咱们家的人?”
青年猛地向前一跳,双手握刀,一刀朝着卢仚当头劈下。
卢仚‘啧啧’了两声,怎么说,他也是天子刚刚钦封没几天的天阳公,正儿八经得到朝臣承认,有正式封地的公爵!
这青年居然二话不说拔刀就砍,要么是傻的,要么就是,被人忽悠瘸了!
刀光落下,距离卢仚头顶还有两尺,卢仚飞起一脚,将这跳起来挥刀的青年一脚踹飞了出去。
乐钦还是在大堂地面上滚了出去的,受到的伤害小了许多。
卢仚恼怒这青年下手狠辣,干脆一脚将他踹得直接飞出了大堂,巨力冲击,这青年一边向后飞的时候,大口大口的血就已经吐了出来。
一众士卒手忙脚乱的冲出了大堂,一个个嘶声惊呼‘小将军’不迭。
镇守衙门大门外,路边一茶馆内,乐山端坐在靠窗的茶桌旁,慢悠悠的喝着茶。
听到镇守衙门里面传出的动静,乐山龇牙咧嘴的一笑:“得了,打起来了,好吧,我来会会我们的天阳公。”
“之前皇城抓鬼,他倒是立了大功。”
“也不知道,他的那一手佛门神通,除了对鬼有用,对人又如何?”
摇摇头,乐山低声道:“不过,早就想会会你,只是没有借口罢了。”
“那熊泰斗的委托,还是尽早完成吧,人情债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欠得太久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魂寺
乐山穿着一裘血色长袍,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进了镇守衙门。
身高近九尺,身如熊罴,面如獬豸,面皮青灰色的乐山,行走之时,气势极足,压迫得衙门前院里的守宫监监丁们,一个个低着头,悄悄的不断后退,一直退到了墙根下。
抱着肚子,在地上抽抽的乐钦也停止了抽搐,他抬起头,朝着乐山嘶吼:“山哥……”
乐山摆了摆手,淡然道:“我给你讨回公道。”
说话间,乐山已经走到了卢仚面前,相隔不到三尺,瞪大眼睛,凝视着卢仚那张端方刚正、刚毅威严的面庞。
乐山心里一阵嫉妒。
他生得面如獬豸……这话,从好的方面理解,是说他长得威武不群;从坏的方面理解,就是说,他的脸几乎就是一张马脸,下巴还是尖尖的!
乐山长得不讨人喜欢。
但是卢仚的这张面皮嘛……大胤科举取士,有一个环节,就是礼部官员对中举的预备官员做五官相貌的评定。
长得威严不凡的,升官道路自然是畅通无阻,一路青云。
长得贼眉鼠眼的,难免就一辈子蹉跎,甚至再无缘升官。
卢仚这张面皮,放在科举评审中,定然是一个‘甲等’的评定。
而乐山这张脸么,凭一个‘丁等’,估计还要偷偷塞点钱才行。
乐山阴沉着脸,也懒得多话,劈面一拳就砸向了卢仚那张让他不舒服的面庞。
卢仚冷笑,右手‘啪’的一下接住了乐山的重拳。
乐山左拳狠狠轰出,直捣卢仚下巴。
卢仚后发先至,右腿猛地弹起,就听一声破风响,他一脚踹在了乐山的胸膛上,乐山立足不稳,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
一队士卒齐声惊呼:“将军!”
乐山摆了摆手,制止了士卒们的冲动。他看着卢仚,‘咯咯’笑了起来:“这里地方狭小,不方便动手。有胆子,随我出去,找个旷野僻静的地方,好好较量较量?”
卢仚看着乐山,冷然道:“乐山将军,我们似乎无冤无仇?”
乐山拍了拍胸口硕大的靴子印,冷然道:“马千里的侄女,是我刚纳的小妾。这事,你说我该不该管?”
卢仚无奈摇头:“只是为了一座别业而已。”
乐山‘嘿嘿’直乐:“别业不值钱,我乐山的面子很值钱。”
‘嘭’的一声响,乐山身形如弩矢,带着强烈的破风声向后飞掠,几个起落就跑出了一里多地,远远的,就听到他的声音飘了过来:“想要那座别业?打趴我就行!”
乐山一动,卢仚几乎是紧跟着他窜出了镇守衙门。
乐山飞掠之时声势狂暴无比,卢仚紧随其后,飞掠之间不见丝毫动静。
卢仚紧跟着乐山,冷声道:“好,那我就打趴下你。不过,你被揍了,可别找太后哭鼻子告状。”
乐山放声狂笑:“就你?卢仚,你真以为你得封公爵,是你有多大的本事?嘿,嘿,嘿。”
乐山莫名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服和挑衅。
不要说乐山,大将军乐氏一族的年轻一代中,十成十的人对卢仚都不服气。
在他们看来,卢仚不过是机缘巧合,从胤骍的那件佛门秘宝中得了好处,所以才在皇城凑巧立了功劳,得了太后和天子的青睐。
不过是一个‘幸进之辈’,天子的近臣‘爪牙’而已,居然封了‘公’?
以乐山为代表的,乐氏的年青一代的‘俊彦英杰’们,得到爵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乐山仗着‘剿匪有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几千颗人头,换了一个没有封地的空头子‘伯’的封爵。
对卢仚的嫉妒之情,在乐氏年青一代中是普遍的现象。
所以乐山此次出手,已经得到了乐氏年青一代几个领军人物的一力支持——如果乐山打死了卢仚,乐氏整个年青一代都会出头向太后、天子、大将军施压。
太后、天子、大将军,会因为一个新晋‘公’的死,而怪罪乐山这个自家人么?
不可能!
所以,乐山咧嘴,看着紧跟在身后的卢仚放声狞笑:“卢仚,我曾经好意邀你进禁军,可惜了,如果今天你是咱自己人,也就不会有这档子事。”
“可惜了,今天,我要打死你!”
前方已经是街道尽头,越过一座石牌坊,前方就是一片溪河密布的荒野林地,在一片片山林之间,隐隐可见相隔蛮远的,一座座庄园林立。
乐山和卢仚速度极快,几个呼吸间他们冲出了牌坊,往郊外冲出了好几里地。
乐山骤然停下脚步,身体一弹,一折,一脚横扫如大斧,带着一道淡淡的血色光晕横斩卢仚腰身。
卢仚同样停下了脚步,他飞出一掌,惊涛手激荡起肉眼可见的水波纹路,狠狠劈在了乐山的腿上。
一声巨响,地面炸开了一个直径丈许的大坑,卢仚和乐山同时向后飞退。
卢仚退后了十二步,稳稳的落在了地上,右手轻轻甩了甩,只觉得五指关节略有酸麻。
他此刻肉体力量已经达到了九牛之力的极致,身躯强横无匹,乐山一脚能够让他感到酸痛,可见乐山这一脚的力道,起码也有五六牛的水准。
乐山则是踉跄着,无比狼狈的向后倒退了数十步。
他横扫的右腿剧痛难当,他好几次想要将右腿放下来,但是脚掌刚刚触地,剧痛就顺着腿上神经犹如山火一样泛滥。
他只能提起右腿,依靠左腿单腿不断的向后蹦跶倒退。
郊外旷野地势不平,乐山好几次一脚踏在坑洼中,差点没摔了个马趴。
不过,他毕竟有着极强的修为,对身体的掌控力远超寻常武修,他身体晃了又晃,强忍着左脚脚踝处的隐隐刺痛,退后了数十步后,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龇牙咧嘴的乐山右腿微微哆嗦着,他低头看去,他整条右腿的裤管都被卢仚一掌震得粉碎,露出了肤色清灰,密布长毛的腿子。
他的小腿正中,迎面骨上,一条青色的痕迹印入了腿骨三分。
卢仚一掌,差点击碎了乐山的小腿骨,难怪痛得如此厉害,连落地都无法落地。
“呵!”乐山有点傻眼了。
他金鸡独立站在当场,目瞪口呆看着百步外的卢仚:“这,没道理!”
卢仚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朝着乐山勾了勾,脸色变得极其的严肃:“没道理?什么才是道理?被你一脚重伤,然后被你打死在这里?”
卢仚的心情也很沉肃。
刚刚一击交手,卢仚感受到,乐山右腿上蕴藏的力量,不是现今武道修炼,转化精气而成的元罡,而是比武道元罡更高一层的力量。
比如卢仚拥有的归墟仙元,乐山体内的力量自然是万不能及。
但是乐山拥有的力量内,蕴藏了极淡、极淡的一丝天地灵机,威能远比武道元罡强大。
而且,乐山的力量中蕴藏了一股极其霸道的‘热毒’。
触手滚烫,乐山的右腿就好像烧红的烙铁,普通人若是触摸,甚至有可能被烫熟了皮肉。
除了非人的高温,乐山的力量中,更蕴藏了一股歹毒的‘毒力’。
这股毒力有着蛇虫特有的腥臭味,应该是从某些剧毒蛇虫中提炼出的毒力。
卢仚周身充盈着归墟仙元转化的黑紫仙光,热毒触体就悉数崩溃,乐山的歹毒力量没有对卢仚造成任何损伤。
但是换一个人么,哪怕是开经、辟穴的武道高手挨了乐山这一击,怕是已经被热毒侵入五脏六腑,内脏都被烧得七分熟,剧毒流转全身,早就毙命当场。
后方沉重的蹄声响起,盘蛮拎着他的那根长长的疙瘩头藤杖,骑着他的板角蛮牛坐骑,带着一队蛮兵护卫横冲直撞的追了上来。
远远的,盘蛮大声嚷嚷:“天阳公,你是为了我出气,我盘蛮可不能不讲义气,把这件事情让你一个人扛!”
“嘿,乐山,往年咱们没少打交道啊,我前些年喝醉了酒,和你起码打过十场架,啧啧,今天,还是我们来好好亲近亲近?”
叫嚣声中,盘蛮策骑狂奔而来,手中藤杖化为数十道黑漆漆的残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单腿站立的乐山一通乱砸。
这些天,盘蛮和卢仚相处得颇为愉快。
盘蛮也将大金刚寺的一些外门法门,传授给了卢仚。
盘蛮此刻使用的,是大金刚寺外门一门极其霸道的‘轮回杖法’,讲究的是‘杖起入轮回’,就是说,一旦施展,就会将敌人送入轮回中去。
这杖法毫无佛门应有的慈悲之心,专打致命要害,而且劲道凶残歹毒,讲究的是一杖击落,万物破碎。
用盘蛮的说法,他曾经见过释恶演练轮回杖法,释恶用一根芦苇杆子重重一击,就能将一块直径三丈许的铁块整个轰成铁粉。
杖法狠辣,盘蛮的实力比起乐山略有不如,但是乐山伤了一条腿,此刻行动不便。
就在乐山歇斯底里的咒骂声中,盘蛮手中藤杖在他身上连抽十八杖,可怕的打击声传来,乐山被打得四肢折断,肋骨也断了五六根,大口吐血向后被击飞了十几丈远。
“该死的东西!”一旁的树林中,一声低沉有力的咒骂声传来。
一条黑影奔袭而出,顷刻间到了盘蛮面前,当面一掌直拍盘蛮。
盘蛮蛮横的挥杖硬扛。
晴天霹雳般一声巨响,盘蛮手中的南蛮州原始丛林内,要生长数千年才能结出的一条异种藤杖,比合金钢还要坚固数倍的藤杖,被那黑影一掌拍成了十几节。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魂寺(2)
盘蛮吐血,飞退。
这一次,是真的被打得大口吐血,不是绿柳楼斗殴,自己逼出来的血。
“高手,绝非对手……扯呼!”
盘蛮人在空中飞着,一边吐着血,一边嘶声尖叫着。
他带来了百多个蛮兵,这些蛮兵中,几个头发花白,身材矮小,年纪能有五十多岁的男子同时长嘶,他们撕开身上的兽皮软甲,露出了密布纹青的胸膛。
嘶吼声中,几个男子胸口的皮肉蠕动着,‘噗噗’几声响,他们的胸口炸开一个个手指粗细的窟窿,十几条通体血色,背生膜翅的蜈蚣尖嘶着破空飞出。
卢仚的面皮扭曲,浑身寒毛直竖。
南蛮州的虫师,卢仚在一些志怪闲书上见过相关的记载,这是南蛮州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在南蛮州,招惹了当地的诸侯、土王、土司等地头蛇,最惨不过是被剁成肉酱喂狗。
但是得罪了这些诡异莫测的虫师,他们有手段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习惯性的牵连九族,甚至左右邻居都不会放过。
得罪了他们死法千奇百怪,惨绝人寰!
看看这几个家伙,居然在自己胸膛血肉里饲养蜈蚣!
从树林中飞扑而来的人影怪笑一声,十几条蜈蚣飞掠而来,他随意伸出右手,食指一点,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就有一条条淡淡的血气宛如暴雨飞洒,将那十几条蜈蚣打得炸碎开来。
蜈蚣墨绿色的血肉落在地上,烧得地面‘嗤嗤’直响,可见其毒性之厉。
人影狂笑,飞扑,顷刻间就追到了盘蛮身前,他一手伸出,抓向了盘蛮的脑袋:“你刚才施展的,可是轮回杖法?嘿嘿,这是你们先坏了规矩,不能怪我以大欺小!”
人影抓住了盘蛮的脑袋,用力一甩,将他狠狠砸向了地面。
若是摔得结实,盘蛮不死才怪。
微风划过,盘蛮的身体刚刚从空中被甩下来,距离地面还有几尺高,卢仚踏着流风冲到他身边,一手抓住了他的腰带,原地转了几个圈,将他身上可怕的力道化解无形。
随手将盘蛮向后一丢,卢仚厉声喝道:“带盘蛮走!”
话音未落,那出手突袭的黑影双手一搓,他的指缝中居然喷出了大片血色火焰,双掌如烙铁,带着逼人的高温,以及一股子让人窒息的腥臭毒气,当头朝着卢仚拍了下来。
四方空气中,淡淡的,大概只有卢仚后院百分之一不到的灵机缭绕。
这黑影一击,体内力量流转,在他身后,极淡极淡的血色雾气缭绕,化为一尊通体血色的狰狞人影,高有一丈许,正俯瞰卢仚无声的嘶吼。
卢仚举起了双手。
膻中穴中,半粒芝麻大小的归墟仙元蒸发,一股紫黑色仙光充盈全身,双手同样一错,大片黑蓝色水波从指缝中喷出,卢仚施展惊涛手,全力一击朝着头顶砸下来的手掌迎了上去。
一声巨响,四周大地裂开,乱卷的气浪炸开了一道道土浪,方圆十丈内地面被撕得支离破碎,一条人影被反震之力冲起来十几丈高,卢仚膝盖以下,则是没入了坚硬的冻土里。
双臂灼热,一股可怕的毒力顺着手臂经络向内疯狂侵蚀。
卢仚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一口血喷了出来。
那被抛飞的人影向后飞出三十几丈远,宛如陨石一样重重落地,一声闷响,他的两条腿也深深扎进了坚硬的冻土中。
“小辈!”
那人低声嘶吼着,嘴角也有一丝血水缓缓流出。
这是一名身高九尺五寸开外,高挑,瘦削,皮肤呈青灰色,披散长发,着血色战袍,周身煞气升腾的中年男子。
淡淡的血气在身后缭绕,那尊血色的狰狞人像越发凝实。
一道道无形的狂飙在中年男子身边乱卷,地面上,不断被无形的煞气撕开一条条深达半尺的印痕。
卢仚深吸气,膻中穴中归墟仙元涌动,侵入体内的热毒被一丝丝的消磨。
归墟仙元的本质,显然比这中年男子修出的热毒高出许多,虽然卢仚的修为比对方弱了不止一个大境界,但是侵入体内的热毒被归墟仙元很好的压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上的伤害,只是消磨了一些血气能量。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卢仚擦了擦嘴角的血水,冷声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袭杀当朝公爵,袭杀赤阳公世子,你这是,想要造反么?”
四肢被盘蛮轮回杖法打断的乐山躺在地上,‘嘎嘎’狂笑:“师叔,你来得正好,我欠了人一条人命的人情,人家要我打杀这卢仚,你帮我杀了他!”
中年男子沉闷的喘息着,他将双腿从冻土中拔出,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卢仚。
随着他的逼近,他身后的血色狰狞人像微微蠕动着,蓦然间,血色人像长出了新的头颅和手臂,化为一尊三头六臂的怪异人像。
被一群蛮兵簇拥着向后急退的盘蛮看到这一幕,他瞪大眼睛,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兄弟,当心,这是,这是……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师尊给我说过的……九劫魔身!”
“他们是血魂寺的魔崽子。”
“血魂寺和我金刚寺,是不共戴天的世仇!”
中年男子双眸逐渐亮起,有三寸长幽幽血光喷涌。听到盘蛮的吼声,中年男子怪异的咧嘴一笑:“金刚寺的贼秃,都教了你们这些后生晚辈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不共戴天的世仇?”
“嘿,你们可知道,根据三教秘约,天地灵机崩碎,魔、道、佛三教遁世,只留外门行走留存世俗,监察天下。”
“按三教秘约,三教行走,严禁相互攻伐,否则严惩不贷。”
“你金刚寺是佛道贼秃,我血魂寺是魔道正统,你金刚寺的小秃驴,恶意伏杀我血魂寺镐京行走弟子乐山,嘿嘿,是你们主动下的手。那就不要怪我,循密约,对你们加以严惩了。”
卢仚脑袋里无数念头闪过。
他也将双脚从冻土中拔了出来,缓缓的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他看着中年男子冷笑道:“白马坊有起码一千人作证,是乐山主动挑衅我,将我引来荒野之地痛下杀手。”
中年男子狂笑:“人证?乐山,那些人证,可敢指证你?”
乐山得意狂笑:“师叔放心,只要卢仚和这盘蛮死了,镐京城里,谁敢因为两个死人指证我?不管怎么样,我可都是太后的亲侄儿,天子的亲表兄!”
中年男子满意的点头,他朝着卢仚笑道:“所以,只要你们死了就行。唔,你小子的爪子,有点硬,夜长梦多,得赶快宰了你才行。”
“天地灵机崩碎,若是耗力太甚,补充起来太过艰难,毕竟不是在自家山门里。”
“不过,应该花不了多大力气罢?”
中年男子深深吸气,他身后三头六臂人形骤然凝成了血色实体。
一声大吼,那三头六臂人形通体燃起了淡淡的血炎,六条手臂中分别多了一柄造型怪异的骷髅剑。这人像脱离中年男子身后,化为一抹残影,顷刻间冲到了卢仚面前,六柄长剑带起无数条血色剑光,劈头盖脸的朝着卢仚砸下。
与此同时,中年男子后背两颗人头大小的肉瘤肿起,伴随着爆裂声,血水四溅,两颗肉瘤中长出了两条壮硕的手臂。
中年男子向着卢仚飞扑,四条手臂带起无数道拳影,暴风雨一样砸了下来。
卢仚只觉一股可怕的压力当头袭来。
中年男子修为太强,远比卢仚强出了不止一个大境界,而且对方使用的斗战法,绝非如今武道,而是‘仙道秘术’。
卢仚修炼无量归墟体才几天?
无量归墟体对应的仙道秘术,他根本还没开始正经修炼。
面对漫天剑光和拳影,卢仚只能脚踏流风,用尽全速向后飞退。
饶是退得快,三条剑光依旧劈中了卢仚身体,他也结结实实挨了中年男子两拳。
剑光在卢仚身上留下了三条半寸深的伤口,重拳则是打得卢仚骨骼爆响,大口吐血,步伐骤然变得散乱,身形如飘叶,倒退的轨迹变得飘忽不定,速度也骤然慢了下来。
眼看卢仚就要被中年男子的拳影、剑光淹没,数里外的小树林里,身形高挑、干瘦,犹如骷髅架的释恶大步走出。
释恶轻轻一步,就向前行出一里多远,颇有一种缩地成寸的奇异感。
他刚刚出现在卢仚视野中,就骤然到了中年男子身后。
释恶没发出半点儿动静,更没有开口打招呼,右手食指中指猛地化为暗金色,更密布一层层细密的金刚佛印,狠狠一指戳向了中年男子的后心要害。
中年男子毫无所觉。
躺在地上,艰难的探长脖子朝着这边张望的乐山嘶声尖叫:“师叔,小心!”
中年男子骇然动容,他顾不得击杀卢仚,四条手臂同时向身后狠狠一击,三头六臂人像也是转过身去,瀑布一样的血色剑光狠狠劈向了释恶。
‘噗嗤’一声,暗金色的手指刺破了中年男子的身体,卢仚清楚看到,面朝自己的中年男子胸口处,两根手指印凸起来有一寸多高。
中年男子大口吐血:“金刚劫指……这是哪位老相好到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外门护法熊泰斗
释恶身后,有胸口缠龙的光头人像浮现。
中年男子身后,三头六臂血色人像和释恶身后的缠龙人像狠狠撞在一起。
四周空气剧烈的震荡着。
卢仚脚踏流风向后急退。
他掠过盘蛮,从那些蛮兵手中,将盘蛮一把抢了过来,带着他全速后撤。
一团金红二色混杂的火光从释恶那边冲天而起,一声巨响,大地剧烈震荡,无数烂泥和树木碎片向四面八方飞射,好似箭矢一样发出‘嗖嗖’声响。
乐山躺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声,然后被冲击气浪卷起,向远处抛出了一里多远。
所幸他得了血魂寺的传承,肉身强横,远比普通的所谓橫炼武道高手强了数倍,这一击只是让他的伤势雪上加霜,又吐了十几口血,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而盘蛮带来的百来个蛮兵,大半被当场炸得骨断筋裂惨死当场,只有三十几个实力最强的大口吐着血,被冲击波冲飞老远,一个个浑身是血的昏厥倒地。
卢仚带着盘蛮向后逃了两里多地,等到身后的风暴平息了,他才向刚才交手处望了过去。
原地被炸开了一个直径七八丈、深有三丈的大坑,坑壁光洁,一丝丝暗金色的气息和一丝丝血色毒气混在一起,不断从坑壁中喷出。
两种气息相互交错冲击,不断发出‘嗤嗤’声响,然后迅速的中和湮灭。
释恶和中年男子面对面,站在大坑两侧,两人双眼充血,恶狠狠的盯着对方。
显然中年男子是吃了大亏。
毕竟,释恶是极其不光彩的从背后偷袭了人家——从这一点看来,卢仚觉得,这个大金刚寺,虽然带着佛门的招牌,但是似乎并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势力。
中年男子的后心处,被释恶用手指头戳了一个鸡蛋大小的血窟窿。
一丝丝血色火焰蒙在伤口上,烧得伤口附近的皮肉‘嗤嗤’响,中年男子显然用秘术强行压住了伤势。
释恶上半身的衣衫粉碎,袒露出了干巴巴的身躯。
他的皮肤下面,一缕缕金光流转,宛如黄金铸成,透着一股子坚不可摧的强大气息。
他的左肩,有一条浅浅的血痕,显然是被那三头六臂血色人像的剑光所伤。
他全身上下,也就这么点伤。
偷袭,看样子还是占便宜的。
“我佛慈悲,贫僧释恶,见过师弟。”释恶微笑,双手合十,没有丝毫烟火气的朝着中年男子行了一礼。
“魔劫苍生,血魂寺,血陀罗,见过师兄。”中年男子左手背在身后,五根手指剧烈的抽搐着,右掌竖在胸前,向释恶还了一礼。
咳嗽了一声,血陀罗冷笑道:“门中典籍记载,果然不虚,金刚寺形迹近乎魔道,今日果然见识到了。”
释恶一脸慈祥笑容,温声温气的笑道:“大金刚寺乃佛门正统,其他种种,无非是污蔑之词,师弟万万相信不得。”
血陀罗‘嘿嘿’笑了两声,他从腰间暗袋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金属瓶子,打开瓶盖,掏出一粒血色药丸,丢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释恶也没吭声,他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血陀罗。
他身上淡淡的金光流转的速度越发快速,卢仚隐隐觉得,释恶似乎想要‘趁他病要他命’,只要血陀罗露出任何虚弱的征兆,等待他的就是致命的一击。
啧,这种感觉,释恶更加不像是名门正派出身。
这大金刚寺,似乎是有点问题,血魂寺的典籍记载,怕不是还真有几分道理。
远处传来了沉闷的破风声。
两个身穿血色战袍的魁梧男子跨过一条条小河,跨过一座座小丘陵,正急速朝着这边逼近。
释恶身上的金光骤然内敛,他叹了一口气,合十向血陀罗深深一礼:“我佛慈悲,敢问师弟,为何不顾三教秘约,悍然对本寺弟子痛下杀手?”
释恶耷拉着眼皮,很是温和的说道:“若是师弟今日不给贫僧一个交待,就怪不得贫僧奏请师门长辈,去血魂寺山口扣关求一个道理了。”
‘咚咚’两声闷响,两名身穿血色战袍,明显和血陀罗一伙的两名壮汉重重落地,一左一右护在了血陀罗身边。
一名大汉冷然道:“血陀罗,是这死秃子打伤了你?联手,做了他?”
远处树林中,一股浩然血气化为肉眼可见的血气狼烟,冲起来十几丈高。在那一柱血气狼烟下,隐隐可见淡金色的光芒闪烁。
无疑,那处树林中,藏有大金刚寺的人。
卢仚猜测,极大概率是卢旲藏在那树林中——也只有卢旲,碍于自己天恩公的身份,才不方便堂而皇之的出现。
三名血魂寺弟子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血陀罗朝着远处躺在地上吐血的乐山指了指。
后来的一名血袍壮汉飞扑了过去,一把拎着乐山,赶了回来。
卢仚也抱着盘蛮,大步来到了释恶身边。
释恶看看卢仚和释恶,从腰带里同样掏出了一个金属药瓶,取出两颗色泽暗金,异香扑鼻的丹丸,笑呵呵的递了过来:“做得不错,力扛血魂寺长辈高手,还能站得这么四平八稳,不愧是我大金刚寺的弟子。”
卢仚笑着接过丹丸,给盘蛮塞了一颗,自己也吞了一颗。
丹丸入口即化,化为一道刚猛狂暴的热流席卷全身,短短功夫,被血陀罗殴伤带来的内腑疼痛就快速消失,损耗的体力急速恢复。
卢仚只觉浑身精力充沛至极,若是此刻盘坐运功,甚至有可能再开辟几处窍穴。
‘咔嚓’声中,刚刚被打断了好几根骨头,伤势沉重异常的盘蛮居然闷哼了一声,依靠自己的力量缓缓的站了起来。
他伸手拍了拍卢仚,沉声道:“好兄弟,刚刚救了我,这人情,我记住了……嗯,赶明儿,我再送几车土特产过去,你可不要推辞。”
卢仚拍了拍盘蛮的胳膊,没吭声。
血陀罗也取出了血色的丹丸,塞进了乐山的嘴里。
乐山吐了好几口淤血,又有新赶来的血魂寺高手帮他正骨,按摩,一通施为后,四肢都被打断的乐山,居然就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咬着牙,隔着大坑怒视卢仚、盘蛮。
血陀罗这才开口:“释恶师兄,我来找乐山师侄,所见正是你金刚寺弟子联手,殴伤了乐山。”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沉声道:“这位前辈有所不知,是乐山先找我们的麻烦。”
一旁的盘蛮冷然道:“乐山阻碍我们收购原本大金刚寺镐京外院遗址山林,更将卢仚师弟诱来郊外,口口声声要打死卢仚师弟。”
盘蛮向释恶行了一礼:“师尊,此事白马坊有无数人亲眼目睹,人证是绝对不缺的。”
释恶微笑看着血魂寺一众人:“这般说来,是你血魂寺的弟子恶意挑衅我金刚寺弟子,阻碍我金刚寺重建镐京外院……血魂寺,是想要违背三教秘约,和我金刚寺开战么?”
血陀罗三人脸色骤变。
血陀罗咬着牙,指着卢仚喝道:“你是金刚寺弟子?”
卢仚掏出了前些日子,释恶给他的那块淡金色的金牌,拎在手中晃了晃。
血陀罗反身,一巴掌抽在了乐山的脸上,他厉声喝道:“我师兄没给你解释过什么是三教秘约么?三教弟子在外行走,各行其是,互不侵犯,触犯者死!你,你,你,谁给你的胆子?”
乐山气急败坏叫嚷道:“师叔,谁知道卢仚和这盘蛮是金刚寺弟子?他们也没表明身份!”
他跺脚道:“而且,找卢仚的麻烦,又不是我的本意……我之前,还邀请卢仚加入我禁军呢,我和他无冤无仇的,我没事想杀他做什么?”
眨巴眨巴眼睛,乐山冷笑道:“要我杀他的,是他们金刚寺外门护法熊泰斗。”
乐山突然拍着手大笑起来:“没错,是熊泰斗向我表明了身份,说他是金刚寺弟子,我欠他一份人情,所以,他要我出手,帮他杀了卢仚!”
乐山大声笑道:“卢仚杀了熊泰斗的晚辈熊顶天,熊泰斗要我帮他报复杀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都是金刚寺的弟子,这是你们窝里反,可不是我主动破坏三教秘约!”
释恶面皮僵硬看着卢仚。
血陀罗和两个同门放声狂笑,兴奋得手舞足蹈:“贼秃,这是你们金刚寺的弟子窝里反了,这种事情,三教秘约也管不得。”
“哈哈,想不到,想不到啊,今天能看这么一场好戏。”
血陀罗一声唿哨,三人带着乐山转身就走:“此事就此作罢,如果你们非要告去三教高层那里,那也由得你们。只是此事的前因后果已经清楚了,就算是三教长老,也怪不得我们今日出手。”
看着远去的血魂寺众人,卢仚挑眉问道:“师伯,熊泰斗,居然是我们金刚寺弟子?”
卢仚脑子里一片混乱。
之前皇城抓鬼之夜,有将近两万死士突袭大丞相府,带头之人就是熊泰斗。
而熊泰斗统辖的死士大军,是被卢旲带着苍狼骑和一万多禁军重骑兵剿灭。
一场大战,只有熊泰斗孤身一人逃脱。
而熊泰斗,居然是大金刚寺外门护法?
这是搞什么鬼?
释恶沉默许久,才轻颂了一声‘我佛慈悲’!
“此事说来话长。”
“等时机到了,不用我说,你们也就自然知晓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安平州,反!
二月十五。
良辰吉日,宜破土,宜远行,宜兴师征伐。
白马坊金刚溪南岸,大队大队的车马正在往山内运送物资、器械。
释恶和血陀罗一战,双方摆明车马、亮明了身份,因为所谓的三教秘约的压制,双方各退了一步,卢仚很顺利的,从马千里手中,拿到了他家的那一份地契、房契。
卢旲办事,颇有军伍之风,堪称雷厉风行。
将金刚溪南岸的一片山林地契全部拿到手后,当即洒出了大把金钱,雇佣了上万的工人,采购了巨量的建筑物资,短短几天内,已经向山里运送了不少材料。
今天是个好日子。
卢仚、卢旲、释恶、盘蛮等人聚齐,一大早的,释恶就设下了供桌法坛,准备破土开工。
卢仚也见到了除释恶之外的,其他金刚寺弟子。
释难,释劫,释厄,释殃!
和释恶一般,这五个金刚寺的上一辈高手,都是高挑个,皮包骨,气度森严,隐隐给卢仚极强的压迫感和危险感。
除了盘蛮,还有其他数十名出身南蛮州的诸侯世子,也都偷偷赶了过来。
和盘蛮一般,这些诸侯世子,是释难等人的门徒。
卢仚也刚刚知道,大金刚寺的本部山门,就在南蛮州极南的百万山中,靠近南蛮州和极南荒州的边境线。
香烟缭绕,三牲祭品。
释恶等五个光头老僧口诵经咒,绕着法坛手舞足蹈捣了一阵鬼,手持铁锹,在山头上轻轻的动了一铲土。
四下里聘用来的工人齐声欢呼,他们拎着各色工具,冲着这座山头附近的几座别业就下了狠手。一通乱打乱砸,几座原本美轮美奂的别业就成了废墟,各种建筑垃圾流水一样的运了出去。
大金刚寺镐京外院破土动工的同时,镐京西南八千里,群山环绕之间,绵延数万里的安平州,长平郡,郡城长平城。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对于大胤朝,对于大胤朝的世家豪门,无疑都是极重要的事情。
一大早的,长平郡守诸葛律,就已经召集了各部属官,齐聚长平城外一块上好农田。
鼓号齐鸣,锣鼓喧天,田埂旁,诸葛律着人设了祭祀农神、禾神的供桌,献上了三牲祭品、瓜果美酒诸般祭祀之物。
一番跪拜祈祷后,诸葛律脱了官靴,卷起裤腿,在十几名亲卫的伺候下,赤脚进了面前这一块能有百亩大小的良田,左手扶犁,右手持鞭,驱赶着一头膘肥体壮的大公牛,在良田里像模像样的犁了两分地。
私下里掌声雷动,郡城各衙门的官吏,随行的衙役、护卫、庄头、农头等等,一个个面色红润,兴致高昂,纷纷鼓掌赞叹诸葛律‘勤于农桑’,颇有古之大贤‘躬身勤耕’之风范,乃真正的文教君子,是大胤的‘良臣干将’。
这一片良田四周,黑压压聚集了数万衣不遮体,面带菜色的农人。
这些农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死气沉沉,好似木桩子一般站在那里,目光呆滞的看着诸葛律在农田中装模作样。
当那些官吏、庄头、农头们鼓掌欢呼的时候,这些农人没人动弹,没人出声,就好像一群死人杵在原地丝毫不动。
偌大长平郡,一望无际,尽是平原沃土,就连一个小丘陵、小土包都没有。
数千里沃野,全都开辟成了良田,上好的水田、桑田、牧场、鱼塘等,总亩数数以亿计。
单单长平城外,顶级的农田就不下三千万亩。
但是整个长平郡,所有的田土,都是诸葛氏的家当,所有的农人,尽是诸葛氏一家的农奴!
诸葛氏在长平郡,行‘保甲法’,行‘一人出事、保甲连坐’的制度,所有农奴只许在自家田地上行动,严禁离开自家田土周边三里,违者一律斩杀。
农人耕种,无论丰年灾年,农人只是按照固定数额,分配口粮,其他一应收获,全归诸葛氏所有。
不仅如此。
农人们在农闲之时,要为诸葛氏兴建宫殿楼阁、林苑园林,供其族人享乐。
农人们家中,但凡女儿生得有几分姿色,就必须送入诸葛氏府邸中,任凭诸位老爷、少爷肆意享用。
农人们家中老人,一旦失去劳动力,被认定为只会浪费食物的废人,就有庄头、农头带着打手上门,将这些老人驱赶去荒郊野外,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甚至,有诸葛氏各府的公子,踏春郊游,穷极无聊,成群结队犹如山贼土匪,在乡镇之间破门毁家,肆意的奸-淫掳掠,杀人放火,将农人当做猎物!
一如诸葛律的大公子,某年春游,连破农庄三处,带亲兵护卫剿杀‘山贼’近万,高歌奏凯而归,记功而得授长平郡讨寇将军,经诸葛律举荐,高升镐京,进镐京城防军尉府,今年听闻,已经是统军十万的实权将军!
如此种种,诸般不堪,数不胜数。
诸葛律召集数万农人,围观自己开动春耕第一犁,他和一众诸葛氏的官员得了乐子,这些农人心中,却是心如死灰,哪个人可以笑得出来?
正在耕地的诸葛律脸色阴沉,朝着四周望了一眼。
农人队伍中,那些农头、庄头的心腹、打手们,顿时低声的呵斥起来:“一群下贱皮子,赶紧鼓掌叫好,赶紧为郡守大老爷鼓劲助威!”
“叫得好,叫得响亮的,一人有一个杂面馍馍哩!”
“快,快,快鼓掌,快叫好……谁敢不照着做的,等会打断你们的腿!”
随着人群中这些人的鼓动,那些面带菜色,神情麻木的农人,开始鼓掌。
‘哗啦啦’掌声四起,有人带头喊起了对诸葛律歌功颂德的口号,稀稀拉拉的,就有农人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诸葛律志得意满的笑着。
他回头,冲着几个伺候他下来耕田的属官笑道:“老夫宝刀未……呃?”
诸葛律看到,身后不远处,长平城的城门楼子,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一个又一个士卒嘶声哀嚎着,浑身飙血的从城墙上摔了下来,隐隐可以看到,有很多身披甲胄的大汉手持利刀,正疯狂的追着这些士卒乱砍。
一根根旗杆在城墙上竖起,随后挂上了白色的旗帜。
粗麻布制成的白色旗帜中间,是一朵被红色火焰包围的红色莲花。
‘噗~~~啪’!
有烟花升上天空,炸开了一团团红色的,好似莲花一般的火光。
有高亢的吼声从城门楼的方向传来:“红莲现,享平安,红莲降世,天下太平!”
诸葛律和一群官吏同时转身,呆呆的看着被烈火浓烟包围的城门楼子。
‘红莲’?
什么红莲?
他们绞尽脑汁,疯狂的搜索自己的记忆,但是哪怕他们当中最博览群书的那一群贤达,也不记得,他们在哪里见过和‘红莲’有关的记载。
数万围在农田旁,被诸葛律召来充当背景板的农人们,他们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的怪异。
他们麻木的表情逐渐变得灵动,呆滞犹如死人的眸子里,一缕缕疯狂的火焰凭空冒出。
‘红莲’!
有人在低声高呼。
‘红莲’!!
有人举起了双手。
‘红莲降世,降妖除魔;红莲现,享平安’!!!
有一群年纪不过四十岁,但是憔悴衰老犹如六七十岁老人的男子突然嘶吼着跳了起来。
他们犹如疯魔一样,一把抱住了身边那些庄头、农头的心腹打手们,张开嘴,狠狠的咬住了他们脖颈上的大血管。
鲜血飚射,打手们痛得嘶声哀嚎。
被招来的农人们,嘶吼着举起了一柄柄长长短短的锄头,或者其他的农具。
他们疯狂的挥舞着农具,将身边那些穿着细布,打扮干净,养得强壮有力的打手狠狠的锄翻在地。
可怕的骨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上千名打手顷刻间被打成了肉泥。
农人们嘶吼着,他们大声高呼着‘红莲现,享平安’的口号,犹如疯狂的野兽,从四面八方朝着诸葛律等长平郡的官员冲了上来。
“民变!”诸葛律吓得浑身直哆嗦,他歇斯底里的吼出了在他的噩梦中都没有出现过的一个词!
‘民变’!
这些安平州的下贱胚子,这些注定要生生世世为文教的‘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做牛做马的贱种,他们怎么就敢造反?
是谁?
是谁?
是谁在背后鼓动?
“冲出去!”诸葛律已经顾不得去思索这里面的玄虚,他死死抓住身边的亲卫,歇斯底里的咆哮着,勒令他们护着自己冲出去。
数万农人造反,但是现场也有数千随行护卫的士卒。
或许无法镇压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但是护着他诸葛律冲出去,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一名身披甲胄的将领带着一队士卒冲了过来,他挥动着长剑,轻松劈倒了十几名冲得最快的农人:“九伯父,快快随我冲出去。这些泥腿子,稍后有他们好看!”
话音未落,空气中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响起。
一颗铁弹子带着一道肉眼清晰可见的白色轨迹,呼啸着破空袭来,一击将那将领的脑袋轰成了一团血雾。
“诸葛律,哪里走?”
二月十五,夜。
数百只传信鹞鹰乱糟糟的飞进了镐京各坊。
‘安平州,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争之世
鲲鹏坊,琇园,刚入夜时分。
后院,枯败的荷花池旁,观鱼水榭中,李梓捧着茶盏,呆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一滴滴雨点。
“时令乱了,当有妖孽啊。”
镐京的气候,一般到了三月,才会有第一场春雨。
今天才二月十五,往年这时候,搞不好还会飘一两片小雪花,但是今年居然就下起了雨。
“皇城闹鬼,加上春雨提前……啧,还好,没打雷,否则就真是……”
李梓话音刚落,天空的薄云后面,就隐隐传来了一声雷鸣。
李梓的手微微一荡,瞳孔骇然一缩。
“呵,这是哪里出什么大乱子了么?”
手掌一翻,李梓将茶盏放在了水榭护栏上,他左顾右盼,水榭周边无人,他微微一笑,身体左右一晃,化为两条残影一左一右向前飘去。
“噫?不对?”李梓突然惊呼出声。
随后,他所化的残影,从两条骤然变成了九条,而且其中六条残影刚刚幻化出,就在烛火摇曳中,迅速融入了烛火洒出的影子里。
‘啪’!
一条残影凭空凝滞,悬浮在了半空中。
随后,残影向后一招手,一抹黯淡的流光飞出,依稀可见那是一支手掌虚影。
流光快若闪电,顷刻间飞出数十丈远,然后猛地倒飞而回。
李梓九条残影猛地向内一合,他举起右手,呆呆的看着掌心一颗从荷花池里老莲蓬里摘下的,从去年夏天保留至今的黑莲子。
“无影步,拿月手。”
李梓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着:“这是,这是宗门典籍中,历代祖师,从未有人修成的‘神通’。”
“这,这,没错,没错,这是神通,而不是武道。”
李梓身体剧烈颤抖着,他不可置信的一把握紧莲子,一抹云烟在掌心缭绕,莲子被碾成了粉碎。
李梓深吸一口气,他身形凭空消失,下一瞬间,他从三十丈外的荷花池核心部位显出了身形。他踏着一根枯败的荷花杆儿,宛如一支轻巧的蜻蜓,静静的站在上方。
又是一声雷鸣,雨点洒落,打湿了他身上白色缎子制成的宽松道袍。
“嘿,嘿嘿,嘿嘿嘿。”
李梓古怪的笑着,他深深的深呼吸着,随着他悠长的呼吸,他体内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以及已然开辟的一百三十四处大穴内,一丝飘忽不定犹如浓雾流云的元罡,缓缓化为一抹体积压缩百倍,带着丝丝霞光的元力。
“乞巧灵元!”
李梓两排牙齿相互撞击,不断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他的声音又大了点:“乞巧灵元!”
他念头一动,刚刚凝聚的这一丝乞巧灵元骤然消失,他的身体‘唰’的一下化为二十几条残影朝着四面八方飞掠而出。
那些残影飞出了数十丈就冉冉消失在空气中,而李梓的本体,则是悄无声息的从水榭的一抹阴影中悄然浮现。
无声无息,宛如鬼魅,穿梭虚空,瞬间而至。
前朝余孽四圣盟之乞巧阁,秘传神通无影步。
“祖师没有蒙骗我等后生晚辈,我乞巧阁的传承,果然大有来由,真是传说中的仙道宗门所传?”
“这绝非武道修为所能解释的事情,我乞巧阁……我李梓……”
身体微微颤抖着,李梓咧嘴一笑,他袖子里两把薄薄的无柄月牙弯刀,只有半尺长短的弯刀悄然滑落。
他身体飘忽不定的在水榭中一阵闪烁,两片弯刀就无声无息的带起了一抹抹寒芒,轻盈的划过水榭中的桌椅、帷幕等陈设。
所过之处,一切尽成粉碎。
如此施为了半盏茶时间,将水榭里的一切都切得稀烂,李梓这才收起了两柄月牙弯刀,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是神通,不是武道。”
“历代祖师留下的话,这一方天地出了问题,所以神通不显,武道称雄。”
“这些年,就连武道都凋零不堪了,可是这神通,却又莫名其妙的恢复?”
背着手,缓缓在水榭中行走了两步,李梓突然轻松一笑。
“明天,去雨顺坊勘察司衙门,让天阳公,提前释放尔雅罢……呵呵,白长空,你欺人太甚……尔雅重获自由之后,你若是不能将白露交给尔雅……嘿嘿,老夫当亲手取你项上人头!”
远处,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很快就到了水榭门前。
李梓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李国风:“匆匆忙忙的,什么事啊?”
李国风举起了手中一个细细的纸卷儿,一脸莫名的看着李梓:“爹,咱们安排在安平州的弟子传回的消息,安平州,反了。”
“安平州的州城安平城,还有下辖二十三郡、四百三十三府、三千七百余县……州牧朱?遇刺重伤,身边亲卫战死八千余,更有三郡郡守,七十三知府,八百余县令,被暴民击杀。”
李梓的手微微一晃,骇然看着自家儿子。
沉默许久,他抬头看着淅淅沥沥不断有雨点落下的天空,喃喃道:“这还真是,出妖孽了……但是我看这大胤朝,和前朝最后呜呼哀哉时的记载,还大有不同啊。这大胤,还没到山河破碎的份上呢?”
李国风‘嘿嘿’一笑:“爹,前朝是被咱家四圣盟给折腾坏了……当今大胤,我们四圣盟虽然是躲起来发财,没怎么下手折腾。但是当今大胤有文教啊!”
李梓呆了呆,猛地一拍手:“哈,说得不错,大胤有妖孽,妖孽,就是那群君子啊!啧啧,安平州,嘿嘿,安平州。十几年前,你爹还只是朝堂上一不入流……就隐隐察觉,那安平州赈灾之事,有鬼。嘿嘿!”
“不过,这事体,和我们无关。”
“国风,来,你试试你一直没能修成的无影步。爹爹今天,似乎有所感悟,也不知道你能否入手。若是能,以后……”
与此同时,白马坊,金刚溪南,群山之中。
一座小山下,大片竹林中,一座极雅致的别业里,卢仚、卢旲、盘蛮,正相对饮酒。
雨点稀稀拉拉的敲击着小竹楼,耳中尽是雨声。
一口小炭炉上,一锅子狗肉炖得浓香扑鼻,里面加了大量盘蛮从南蛮州带来的珍稀药材,大补血气,效力刚猛得一塌糊涂,寻常拓脉境武修若是吃上一口,都会口鼻流血的那种大补。
酒,则是南蛮州有名的‘九虫九花酿’,透明的水晶酒坛里,清晰可见金蛇、银蛇、铜蝎、火蜈、鬼脸蝾螈等古怪毒虫,更有九朵从拇指大小到拳头大小的奇花悬浮在淡绿色的酒液中。
卢旲端着酒杯,‘哧溜’喝了一口,面皮上一抹淡淡的血气一闪而过。
他拿着筷子,敲了敲炖着狗肉的小炉子,朝着卢仚曼声道:“仚哥儿,这酒太补了些,你少喝点。这酒,对我们这种大男人是极好的,你这种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少年,过量则伤身,不好,不好!”
已经喝得半醉不醉的盘蛮就‘哈哈哈’的放声狂笑。
“兄弟,我打探来一消息,说是天子封你‘天阳公’,这个‘阳’字……”
卢仚的脸色就骤然一黑,斜着眼扫了盘蛮一眼,幽幽道:“看来,金刚寺的疗伤丹药真是好,前两天刚被打断了骨头,今天就有心情说笑了?”
盘蛮笑声一滞,他举起酒杯,干巴巴的笑道:“嘿,嘿嘿,我只是想说,兄弟你也满了十六了,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房里不塞上百八十个丫头,真是……辜负了你这一身荣华富贵啊。”
用力拍了拍胸膛,盘蛮大声嚷嚷道:“怎么样?南蛮州有一条桃花江,江边有三峒九谷七十二坞三千九百八十二寨,啧啧,桃花江水,善养美人,尤其是花女峒的大姑娘,啧啧,那皮肤,那长腿,那胸脯,那一对儿桃花眼……能迷死人!”
“哥哥我这就传信,给你弄三百花女峒的姑娘过来?”
卢仚略有点尴尬,举起手中酒杯大口喝酒,只觉酒力炽烈,烧得浑身通红。
卢旲笑着指了指盘蛮:“你这师兄,和其他诸侯质子不同,他不是因为不受赤阳公重视,被丢进了镐京城苦熬。相反,他是赤阳公已经内定的,继位世子。”
“南蛮州的姑娘嘛,野性是大了点,不过只要你能真心待她们,她们的忠诚,可比其他各州的妖艳贱货强了百倍不止,她们是真的一辈子只认定一人的。”
“花女峒的名声,我也是知道的,那里的姑娘,润而美,好得很。”卢旲也有了几分酒劲,他悠然道:“身边放几个花女峒的丫头,起码以后酒水饮食中,不怕中毒了……她们,才是玩毒的大行家,都是传女不传子,母女世代秘传的本事。”
卢旲继续说道:“你现在是天阳公,堂堂公爵,身边没几个女人点缀,不像话。你等着吧,如果三个月内你自己还没有动静,太后、天子、大将军,宗室里的那些王、君,甚至是那些出嫁生了女儿的公主、郡主,都会盯上你。”
卢仚尴尬干笑,举着酒杯‘嘿嘿’个不停。
正笑着,一名卢旲的亲卫快步跑了过来,将一个小铜管递给了卢旲。
卢旲打开铜管,扯出里面的纸条扫了一眼,然后大笑了起来:“好,干得漂亮,朱?重伤,安平州的郡、府、县各阶官员死伤惨重,乱民总数已经超过千万。”
“呵呵,你们猜,大丞相他们,会怎么对陛下解释?”
“他们,又会派谁去平定安平州呢?”
第一百二十章 大争之世(2)
二月十六,卯时(05:00-07:00)。
安平州反,皇城又一次亮起了血色的烽火光柱,更响起了金钟玉磬,召集大朝会。
身为天子钦封的天阳公,卢仚也生平第一次,以朝臣的身份,正式的踏足扶摇殿,站在武勋班列的前列,参与大朝会奏对。
大殿中,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大殿外,站满了神武将军和禁军、羽林军,更密密麻麻围上了无数的守宫监将军、校尉、力士等等。
更让人惊悚的是,自胤垣登基,十九年来,扶摇殿外,第一次摆出了大胤开国太祖所设大律刑器。
枷锁,囚笼,廷杖,皮鞭,甚至是铡刀,绞架,全套一共一百零八种刑器,通体镀金,在晨曦照耀下,这些专为朝臣准备的大律刑器通体金光华彩,端的耀眼。
一群群光着膀子,头扎血色头巾,生得膀大腰圆、满面横肉的刽子手,一个个绷紧面皮,站在这些一字儿排开的刑具旁,目光阴冷如毒蛇,满心期待的看着大殿内列班的朝臣。
很多大臣身体绷紧,面色无比难看。
他们进殿时,见到了那些大律刑器。
那些枷锁、囚笼也就罢了,当场套枷罚站,或者被关进囚笼,无非是面子受损而已。
廷杖、皮鞭之类,也无所谓,挨一顿廷杖、皮鞭,只是一点皮肉苦。相反,在文教大臣中,已经养成了不成文的潜规则——唯有挨过廷杖的,才是真正的‘铁骨铮铮的贤臣’!
十九年了,胤垣只顾罚钱,就没怎么给大臣们‘赏赐’过廷杖,很多大臣对此还颇有不满。
但是,看到那铡刀,绞架,甚至是那几个用青铜铸成,挂着无数锁链、铁钩的‘凌迟’架,大臣们一个个沉默不语——这次,某些人真把太后、大将军给惹急了。
卢仚站在武勋贵族的前列,在他前面,也只有数十名开国的公爵而已。
几乎所有的武勋,都轻松自若,一如宝座上歪歪斜斜靠着的胤垣一样,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而那些文臣们,则是一个个面沉如水,好似死了亲爹娘一般,一个个口观鼻鼻观心,犹如泥胎木雕,再无平日里的口齿伶俐、能言善辩。
胤垣身后,珍珠串成的帘子后面,太后乐氏沉默良久,突然站起身来,抓起面前长案上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镇纸,‘哗’的一下砸了出去。
镇纸几乎是擦着胤垣的头皮飞过,重重拍在了大殿中,‘啪’的一声砸成粉碎。
碎玉飞溅,好些碎片打在了站在前列的文武臣子的脸上。
卢仚倒霉,他的下巴也被一块黄豆大小的碎玉击中,痒酥酥的有点刺痛。他骇然看着剧烈晃动的珍珠帘子后面的太后,暗自腹诽看起来娇滴滴的太后,居然有这么一把子蛮力!
“说话啊!”
太后冷厉的声音响彻扶摇殿。
“前些日子,几位卿家信誓旦旦对哀家说,安平州平安无事,侵入镐京,夜袭大丞相府的,只是九阴教的妖人臆造的口号。”
“哀家幽居深宫,当然是相信几位卿家的话喽,这安平州一事,就这么过去了。”
‘嘭、嘭、嘭’,太后气急败坏,右掌连续重击长案,震得整个扶摇殿都‘嗡嗡’直响,宝座上的胤垣浑身一哆嗦,小心翼翼的缩成了一团,很有点幸灾乐祸的看着大殿中的臣子们——当然,着重是看文教臣子们的笑话。
太后气得直喘气。
实在是,安平州的那些乱民,他们喊口号‘清君侧、杀国贼’,这也就罢了。
清君侧,证明天子身边有奸臣。
杀国贼,证明这些乱民,他们还是忠君爱国的,他们针对的,只是奸臣,他们对大胤,对天子,对皇室,还是忠心耿耿的。
但是要死不死的,安平州的那些乱民在攻下来的城池中,肆意的发布檄文,张贴告示。
他们说:
‘太后-淫-乱宫闱,蓄养三千面首’!
他们说:
‘太后窃国,当今天子非上皇所出’!
他们说:
‘太后乃深宫无知妇人,之所以十九年前能垂帘听政,是得到某些大臣的支持’!
他们说:
‘太后一个不识字的妇人,何以得到某些大臣的支持呢?’
他们说:
‘某年某月某日,太后于皇城后花园,通宵达旦,与某某、某某、某某大臣盘肠大战’!
他们说:
‘乐武一杀狗卖肉的屠夫,何以成为大将军?何以掌握大胤军权?那是因为,乐武为了权力,自甘献身……不要看乐武长得肥胖臃肿,实则他是很多喜好南风的大臣心中‘白嫩可爱的兔宝宝’’!
这话,太阴损,太恶毒。
也不知道是哪个脑壳坏掉的蠢货,将这些檄文、告示全都抄了下来,原原本本的送进了皇城!
据说,昨儿晚上,太后收到情报的时候,她直接气晕了过去,宫女太监们急救了好一会儿才把她给唤醒。之后,太后的寝宫就被砸了个稀烂,必须要重新装修的那种稀烂。
太后摔镇纸,拍桌子,疯狂发飙。
站在武勋第一位的乐武,更是犹如被烙铁烫了屁股的野牛,龇牙咧嘴,喷着粗气,恶狠狠的盯着大丞相朱崇等文教臣子。
他乐武,堂堂八尺雄伟男儿,居然在那些乱民口中,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兔宝宝’?
是可忍孰不可忍?
简直……
乐武浑身煞气弥漫,他身上散发出的热力,让方圆数丈内的温度不断提升,熏得诸如卢昱等一群没有武道修为的公爵浑身大汗淋漓,一个个无比骇然的看着他。
没人想到,乐武居然有如此霸道的武道修为!
今年已经是嘉佑十九年,乐武坐上大将军的宝座已经十九年。
十九年里,大胤风平浪静,国泰民安,他这位大将军,是个太平将军,他从未和人动过手,更没有领军打过仗。
在很多朝臣心中,乐武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杀猪屠夫,仗着自家大姐势,侥幸做了大将军。
在很多朝臣想来,乐武这等屠夫出身的下贱胚子,他就算练武,大概也就是培元境的水准。
拓脉,是不可能拓脉的。
开经,更不可能开经的。
但是感受乐武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势……
这厮,怕不是已经有了辟穴的修为吧?
一名辟穴境的大将军,掌握了大胤绝大部分军权的辟穴境大将军,细思,何其之恐怖!
站在班列中的李梓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看大殿外整整齐齐码放着的大律刑器,在心中不无得意的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岁月静好的偷偷发财就好,历代老祖的教诲,果然不差。”
“哎,贪图这么多干什么呢?啊?干什么呢?”
“这下好了,把太后、大将军彻底惹怒了,唉哟,好精彩的一场大戏,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戏,看戏!”
李梓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急忙举起袖子,捂着嘴,干咳了好几声。
廷仪官立刻朝着李梓这边看了过来:“鸿胪卿李梓,你可有话要说?”
乐武通红的双眼立刻转到了李梓的身上:“李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是没话说,你咳啊咳的,是嘲笑本大将军么?”
朝着大殿外的刑具狠狠一指,乐武狞笑道:“那,本大将军不介意帮他松松皮!”
李梓吓得一哆嗦,他放下袖子,又回复了平日里那副谨慎小心、唯唯诺诺的嘴脸,他小碎步除了班列,朝着前方的太后、天子行了一礼,然后又朝着乐武深深作揖。
“还请太后、天子、大将军明鉴,臣以为,那安平州的乱民造反,无非是有所诉求罢了。要么是钱粮,要么是赋税,要么是有什么冤情。”
“以臣之浅见,不如……派能臣干吏,前去安抚一二。”
“这天下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嘛。”
太后、乐武同时呵斥:“废物,闭嘴,滚回去!”
李梓急忙窜回了班列中,紧紧闭上嘴,绷紧了面皮,再不敢发出半点儿响动。
朱崇极其凶狠的盯了李梓一眼,他缓步而出,朝着太后、天子拱了拱手:“臣以为,此例不可开。乱民,就是乱民,他们既然打出了造反的口号,他们就不再是我大胤的子民。”
“臣奏请太后、天子下旨,兴兵,平定安平州!”
太后冷笑,朱崇这老家伙终于蹦出来了。
她冷声道:“大丞相,可否给哀家一个解释?”
朱崇肃然看着太后:“臣以为,安平州本无事,一定是九阴教妖人作祟。”
坐在宝座上的胤垣咳嗽了一声:“我怎么听说,那些安平州的乱民,他们打出的旗号不是‘鬼母降世’,而是‘红莲现,天下安’?这九阴教,和红莲有关系么?”
朱崇面皮火辣辣的。
他很是气恼的看着胤垣——知道你守宫监消息灵通,但是不要当场打脸好不好?
安平州的民变,和九阴教有个鬼的关系。
那红莲,天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鬼玩意。
深深吸了一口气,朱崇淡然笑道:“陛下所言,臣尚未听说。所谓红莲,或许只是九阴教的某个分支?”
迅速转移话题,朱崇沉声道:“当务之急,是平定叛乱,平靖地方。臣奏请,由镐京城防军尉府,出动大军,以雷霆万钧之时,犁庭扫穴,平定安平州。”
眨巴眨巴眼睛,朱崇说道:“尤其城防军尉府安远将军诸葛鹂,乃安平州土著,更骁勇善战,兵法纯熟。若由他为先锋……”
太后打断了朱崇的话:“很好,就由你们筹措着办。要多久,才能办妥啊?”
朱崇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意:“太后,陛下,臣以为,区区乱民,最多六个月……”
“可!”太后重重的拍了一下长案:“六个月后,如果安平州还没‘安平’,就不要怪哀家,连前账一起算了。”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略有些怜悯的看着朱崇。
你们啊,根本连自己的对手究竟是谁,都没弄清楚。
你们啊,注定只是祭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争之世(3)
大朝会散,卢仚、卢旲直回白马坊。
路上,卢仚问卢旲:“大丞相他们的征伐大军,是一定要败的罢?”
卢旲点头回答卢仚:“他们,是一定要败的。”
卢仚点头,不语。
这是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联手,由大金刚寺发动、揭幕的,‘大争之战’。
争,争的是大胤气运。
争,争的是天地灵机。
争,争的是大道仙途。
争,争的是长生之机。
太古之时,这一方世界天地灵机破碎,仙路断绝,再无人可以长生。
而现今,那斩碎这一方世界天地灵界的力量已然消逝,天地有感,天地灵机正在缓缓恢复——可将这个世界想象成一头巨兽,挨了几乎将它一刀两断的重创后,此刻生机萌发,伤口正在自行的愈合。
然,天地灵机若是自行恢复,想要恢复到太古之时气象,让修士可以飞天长生,怕不是要千百万年之久?
三宗三寺三禅林,乃至魔、道两教,等不得。
他们宗门内,那些已经到了寿命极限,却还想活下去的长老,等不得。
所以,不知道翻阅了多少故纸堆,终于找到了可行的加速天地灵机恢复的法门,就有了三教秘约,让门人弟子各自施展手段,公平竞争,以‘人’补天。
掀滔天战火,夺大胤气运,让门人弟子‘香火封神’,以‘人神’而补天道。
不恰当的说,可以视为,将门人弟子化为‘创可贴’,一贴一贴的贴上天地这头巨兽的伤口,促进它的愈合,从而萌发更多的天地灵机。
天地有感,天地有灵,‘香火封神’夺取的神位越多,获得的神位越高,越重要,背后的宗门得到的好处就越大,宗门长辈就长生有望。
大胤所在之世,是一个武道都极度凋零的时代。
一群自太古修炼盛世苟延残喘,挣扎着存活下来的仙道宗门,他们自沉睡中苏醒,宛如万万年不化的僵尸木乃伊,将他们苍老、衰败却依旧强横的手,伸进了这个正在复苏的世界。
以仙道,降维碾压武道。
谁敢阻挡他们的长生之路,死。
“我佛门,是有优势的。”带着大队亲卫奔驰了许久,卢旲突然想起了什么,笑着向卢仚点头:“三教秘约,必须我佛门先出手,一年后,他们才能正式发动。”
“在这一年中,我佛门,定然纵横睥睨,绝无对手。”
“这也是应有之理……为了探察天地灵机崩碎之地,那毁灭之力消散的真相,我佛门损失了一位有真佛气象的佛子,他们两教没能洗脱嫌疑,就必须在时间上,给我们让步。”
‘损失了一位有真佛气象的佛子’?
敢说出这种话……卢仚不由得悠然神往,那所谓的佛子,该有多么惊天动地的修为?
与此同时,兵部大堂。
文教大臣们,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整个文教系统的官员,全都歇斯底里的运转起来。
安平州反,太后、天子、大将军的怒火,以及可能降临的惩罚,一切暂时都抛之脑后。
朱崇等人,此刻已然震怒到了极点。
那些叛乱的乱民,他们突然发难,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文教世家在安平州安置的族人,死伤惨重,每家都有过两万直系、旁系的族人被杀。
尤其是最早爆发的长平郡,诸葛氏在长平郡安置的将近十万族人,一个不漏,全部惨死。
那些卑贱的泥腿子啊,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能?
文教世家的族人,何等珍贵、何等高贵,他们可都是‘君子种子’,是‘国之储备’啊!
朱崇亲自坐镇兵部,催促各衙门全力运转。
军械库内,堆积如山的精良甲胄、弓弩、兵器,各种器械一车一车的运了出来。
由文教大臣一力推动建立,由他们完全掌控的城防军尉府,鹞鹰满天乱飞,无数条命令风风火火的传向四面八方。
镐京城内,一处处坊市中,一座座城防军大营内,那些修为达到了培元境以上的精锐悍卒被挑选出来,一队一队的赶赴城防军尉府报到。
当今世道,武道凋零,军中士卒,能够踏入培元境,就是一等一的精锐悍卒,每个坊市的军营中,这样的悍卒数量也不过一千两千而已。
他们战力超群,他们配发的装备军械,享用的粮饷待遇,都是普通士卒的十倍以上。
户部库房开启,堆积如山的粮食,铜钱,银锭等,也都好像流水一样的被运了出来。
各坊市衙门,则是大张旗鼓拜访各个商行、商会的主管,强势征收他们的车辆、牲畜、货船、力夫等,充为随军的运输队,为大军搬运粮草。
兵部大堂中,大胤兵部尚书摩罗朽,接过了一卷公文,轻步走到了朱崇身边。
摩罗朽,大胤西幽州土著,并非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文教世家出身,生得一头卷发,满面虬髯,身形魁梧雄壮,宛如沙漠雄狮,气息逼人。
他是西幽州某土王之子,游学镐京,与文教各家逐渐交好。
兵部,是除了大将军府外,唯一掌握军队的实权衙门,是掌握在文教大臣们手中的刀把子。
文教各家,谁也不愿意其他人家掌握此要害部门,多方协调、权衡之后,摩罗朽居然一步登天,轻轻松松的坐上了兵部尚书的宝座。
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摩罗朽拿着文书,递给了朱崇,低声道:“先锋军由诸葛鹂统辖,从各营挑选培元境悍卒十万组成先锋营……但是报给太后、天子的数字,是六十万。”
摩罗朽微笑道:“其他五十万悍卒配套的军械甲胄、粮食战马,还请相爷示下。”
朱崇眯了眯眼,挥了挥手:“按例办理吧。账,做得平稳些。”
摩罗朽笑着,拿着公文走到了户部尚书崔无怖身边,两人交头接耳,低声嘟囔。
要把账做得平稳,自然少不了户部尚书的全力帮助,而且,吞没五十万大军的军械甲胄、粮饷战马,这其中的利益划分,也要考虑得周全些。
毕竟安平州大乱,各家各户都死了人,如果还不能从钱粮上找补一些,这让各家的主事之人心意如何能平?
至于说,贪墨粮饷之后,能否平定安平州的叛乱么……
区区泥腿子,难道还能翻了天去?
凄厉的哭喊声传来,一身白色孝服,哭得眼睛通红宛如两颗桃子的诸葛鹂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大堂,他哭喊着扑到了朱崇面前,双手抱住了朱崇的小腿。
“丞相,伯父,我爹死得好惨,好惨啊!”
安平州的消息不断的传回镐京,诸葛律被乱民击杀后,尸体被熬成了一锅肉汤喂了野狗的消息,自然也都传了回来。
自己亲爹被熬成了肉汤!
诸葛鹂五脏俱焚,此刻他恨不得能飞到安平州,将乱民杀个干干净净。
朱崇的脸上,也浮出了一丝怒火。
诸葛律能成为诸葛氏在安平州的主事人,和朱崇也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老朋友,被煮成了一锅肉汤……何其惨绝人寰,何其残酷血腥!
“不要哭,腰,挺直喽。”朱崇轻轻的拍打诸葛鹂的肩膀:“你做先锋,切记,不要进入安平州。你唯一的任务,是掐死安平州通往镐京方向的唯一出路。”
“不许一个乱民踏出安平州一步。”
“城防军尉府,会随后调动大军前往平叛,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守死安平州通往镐京的通道,只待大军一到,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低沉的脚步声传来,一裘黑衣,面色发青的朱嵩背着手,缓缓走了进来。
“鹂儿,你作为先锋大将,你再帮伯父一个忙!”
朱嵩微笑着,向朱崇点了点头:“大哥,有劳你帮忙下份公文了!”
朱崇用力闭上了眼睛,他沉沉说道:“可惜了,那白长空,手段是不错的,六圣十九贤之家,有大半都看好他能成为第六十四达……可惜了。那就,把事情做绝了吧。毕竟,已经不可能和他结亲,我也不想和他为仇,那就只能让他家破人亡了。”
被朱崇判定要家破人亡的白长空,此刻正站在白家大宅门口。
这些天,白长空都因病告假,连今早的大朝会他也没去参加。
太后、天子,也没把白长空缺席大朝会的事情放在心上——他一个国子监的副山长,你还能指望他扛枪扛刀去安平州和人拼命不成?
一滴滴小雨从天而降,一架极其简朴的小马车,被一头白嘴小叫驴‘嘀嗒嘀嗒’的拉了过来。驾车的车夫,是一名生得纤细、高挑,举手投足之间极有风流文采,略带几分女相的俊俏青年。
小马车在白长空面前停下。
身着粗布衣的俊俏青年跳下车,轻轻拉开了车厢门。
一名同样身穿粗布衣,发髻上插着一根简陋的木发簪,除此之外,浑身全无任何佩饰的妇人轻轻巧巧的走了出来。
妇人衣饰简陋,却有牡丹国色。
蹲在白家大门口街对面,堂而皇之监视白家一举一动的两个小太监,都看得直流口水。
他们身边跟着的二十几个监丁、地里鬼,更是看着那妇人,莫名的面皮通红,一个个尴尬的弯下了腰去。
“弟妹,远来辛苦。放心吧,到了我这,就是到家了。”
白长空朝着妇人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向了站在妇人身边的俊俏青年:“这就是啸天吧?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是我白家儿郎。”
点点头,白长空朝街对面的小太监指了指,厉声道:“去告诉你们那阉党头目,就说,老夫远房堂弟暴病身亡,我弟媳带着我堂侄前来投奔于我。”
小太监和一群监丁、地里鬼,全傻眼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监军
队伍刚过安乐坊,卢仚就收到了鹰隼传来的情报。
“呵?远房堂弟的媳妇,带着远房堂侄来投奔?”
卢仚抖着手中小纸条放声大笑:“白长空他们家亲戚,这是走的什么运?先是一个远房侄女死了双亲,赶来投奔他,现在又……”
卢仚笑声突然一停。
他看着卢旲,轻声道:“白长空身后,不会,也是有人的吧?”
他将上个月,白长空家蓝田园一场大火,烧出了几个身手极凌厉的女子的事情,向卢旲说了一遍。
卢旲目光闪烁,悠悠一笑:“这套路,有点意思了。女子?嗯,无论佛、道、魔,都有宗门以女子为主,但是行事这么诡秘的……走,去问问释恶师兄他们。”
白家,蓝田园。
那天晚上被烧塌的小楼下方,幽深的甬道尽头,换上了丝绸长裙的美妇,眉头微蹙,看着被建筑垃圾填了大半的,原本用紫檀木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地下大殿。
“宫主,还请恕罪,您的行辕……实在是。”白长空有点讪讪的朝美妇行礼不迭。
“师尊啊,这事啊,弟子觉得,和那个叫做卢仚的俊小伙分不开关系。但是弟子这么聪明伶俐的人,居然也没查清,这把火究竟是怎么燃起来的。”
长腿美妞白霜抓着美妇的胳膊,轻轻的摇晃着:“那卢仚啊,高大,威武,帅气,还有这么一手好本领……不如,您把他也收入门下,和弟子做个伴?”
白霜眯着眼,很是神往的笑道:“等弟子进了宫,把天子迷得昏天黑地的,那卢仚就在宫里和我偷偷私会,做我的面首,唉哟,不要说有多开心了呢。”
“胡说八道。”美妇轻轻拍了拍白霜的面颊,轻笑道:“宗门大计,是你能肆意胡为的?不过,那卢仚么……你既然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兴趣了。”
跟着美妇进来这里,名义上是美妇儿子的那俊俏青年,就一脸幽怨的朝着白霜望了一眼。
“罢了,一处行辕而已,我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美妇叹了一口气:“随便找个院子,让我住下吧。这次,我估计要在镐京待很长一段时间了。”
“白行走,你把白露化鬼的前因后果,给我说说清楚。”
一对秀美的长眉一挑,四周空气一荡,白长空等人衣袂齐齐翻滚,可怕的压力让白长空、白霜和俊俏青年等人同时色变,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
“鬼祟?邪异?呵呵,不管她们是什么东西……”
步伐声起,上个月被鬼祟重创,元气伤损极大,至今依旧病恹恹一脸青灰色的白阆,一溜烟的小跑着冲了进来。
“弟子白阆,见过宫主。”白阆目光好似涂了蜜一样,黏黏糊糊的扫过美妇的面孔和身躯。
美妇显然很享用白阆的目光,她打量了一番白阆,微笑道:“极乐天宫,是最逍遥、最快乐的宗门,世俗礼法之类,本宫弟子是从不讲究的,以后,不用这么多礼了。”
白长空笑得有点尴尬。
在文教之中,他白长空以‘礼’著称。
但是自家所属的宗门,偏偏对‘礼法’嗤之以鼻。
这,这,这,这让白长空何以自处?
白阆直起身体,一脸幽怨道:“宫主最是宽厚,弟子明白。哎,咱家,这是被人欺上门了,还请宫主给咱们,做主啊!”
白家,前院,大堂,一名紫袍大员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大堂门外,台阶下,一队衣甲鲜明,气息森严的城防军将校肃然而立,领头的一名身高八尺开外,身披金甲,外罩红披风的大将,更是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庞然气息,元罡流转间,他身边隐隐能听到刀剑裂空的凄厉声响。
白长空轻轻咳嗽着,带着白阆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见到那紫袍大员,白长空急忙拱手道:“原来是冉大人。”
冉寅,大胤兵部左侍郎,同样非文教世家出身,是摩罗朽一手提拔的得力臂膀,其人颇有才干,将兵部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尤其冉寅极善经济,在他的操作下,兵部的大小官员,上上下下都收入颇丰,所以他在兵部的人气极高,得到了一致的拥戴。
冉寅脸上不见丝毫笑意,他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朝着白长空拱了拱手:“白大人,这里是兵部签发,大丞相用了印的征辟令,还请白大人的诸位公子,接令罢?”
“征辟?”白长空的瞳孔一凝,骇然看着冉寅。
“征辟!”冉寅面无表情的看着白长空:“素闻白大人九位公子,颇有古之大贤风骨,能文能武,上马能征战,下马能安民。此次安平州变乱,正是诸位公子为国出力的好机会。”
“平乱的先锋大军就要出发,九位白公子被征辟为行军主簿、书记等。”
冉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淡然道:“军情紧急,耽搁不得,今天傍晚,先锋大军就要出发。还请九位白公子赶紧随我,一起去兵部报名。不然的话,耽搁了军情,是杀头的死罪!”
白长空瞪大眼睛,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咯’声响。
冉寅略带怜悯的看着白长空:“白大人就算现在吐血而亡,九位白公子,也是免不得要去战场上走一遭的。毕竟,大丞相用了印,兵部文书已经发了出来,就有‘夺情启用’之特权,九位白公子,想要为白大人守灵尽孝,也要等他们从战场上回来才有可能了。”
白长空气得面皮乱抽。
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冉寅:“冉大人,我们也算有几分交情。你可否直白告诉我,这征辟令,是否是朱嵩那老匹夫一力主张?”
冉寅耷拉着眼皮,没吭声。
白长空咬着牙,向身后招了招手,就听得脚步声起,过了一小会儿,那美得如牡丹花一样,浑身充满了富贵、甜美气息的美妇,就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行了出来。
托盘上,是厚厚一叠白鹿钱。
白长空指了指那一叠白鹿钱。
冉寅沉默一会儿,突然展颜一笑,他将一份公文递给了白长空,很不客气的卷起那一叠白鹿钱,麻利的塞进了袖子里。
“白大人,也不知道,你和朱祭酒有什么误会。”
“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文来,君子,当以和为贵。如果白大人能及时的和朱祭酒化解误会,想来,九位白公子一定能平安回返,而且能够建功立业的。”
白长空的脸皮剧烈的抽搐着。
化解误会?
如何化解?
他白长空帮朱嵩生一个儿子么?
朱嵩这一房,连续几代都是一线单传,结果朱钰惨死在白露口下,这等仇怨,如何化解?
自从朱钰暴毙,白长空一直小心谨慎,唯恐朱嵩报复。
结果,朱嵩的报复居然是如此的恶毒。
征辟他九个儿子,随军去安平州平乱。
安平州悍然是朱氏的大本营,白阆、白奚、白邛九个儿子去了安平州,还不是随便人家揉捏?搞不好就那天不幸阵亡,死得整整齐齐!
“朱嵩!”白长空咬牙切齿。
“兄长何必忧虑?”美妇笑得极其甜美:“征辟随军,为国效力,这是大好事呀。若是兄长担心九位侄儿的安全,多派一些得力的家丁护卫随行,不就是了么?”
美妇悠悠道:“兄长平日里待人宽厚,下人深感恩德,想来他们也会在战场上倾力用命,护得九位侄儿安全,说不定还能建功立业,博一个封爵显贵呢?”
冉寅微微一笑,不吭声。
建功立业?
呵呵,果然女子无才,这女人固然生得美,想得也美。
白长空则是心中狂喜,差点没手舞足蹈起来——美妇这般说了,显然是准备动用宗门之力庇护白阆等人。
呵呵,有大欢喜宗,即天地交汇极乐天宫的力量,区区朱嵩,区区文教,区区战场征伐,算什么?
白长空淡然一笑,朝着冉寅拱手:“如此,白家从命就是。”
冉寅的笑容一僵,上下打量着白长空——没看出来,你白长空有这样的‘忠君爱国’之心啊?
金刚溪岸边,卢仚等人正要渡过小桥,去山里别业和释恶等人汇合。
一路上,卢旲向卢仚详细解释了当今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的由来,以及各宗门的传承、特点、行事风格和手段等。
十几头极大的白鹤从天而降,一群小太监麻利的从白鹤背上跳了下来,一名紫衣小太监麻溜的窜到了卢仚面前,双手举起了一个紫色的圣旨轴儿。
“天阳公,天阳公,陛下圣旨,太后和大将军都附了批示,用了印玺的——兵部出动大军平定安平州叛乱,着您从羽林军、禁军中抽调精兵强将三万,提督守宫监一万精锐,做此战监军。”
吞了口吐沫,小太监羡慕的看着卢仚,恭维道:“陛下对天阳公的信重,那真正是不用说了。圣旨里说了,但凡征战不利之将,公爷您可先斩后奏,随意处置。”
卢仚和卢旲飞快的对视了一眼。
卢旲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妙哉,妙哉,仚哥儿,看样子,陛下是要重用你的,我就说了,你是有大出息的,甚至胜过莱国公那一脉,也是大有可能!”
“唔,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你两位哥哥,一并去安平州吧。”
“你那两位哥哥,跟着我在北界城历练了几年,也都是一身好手段,上阵亲兄弟,他们也好给你打个帮手!”
卢仚微笑,点头道:“如此,正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监军(2)
九曲苑,校场。
卢仚身后,神武将军鱼癫虎手持节杖,端端正正坐在血蹄乌骓上。
几面大纛迎风飘扬,各色狼尾在风中乱晃,散发出逼人的杀伐气。
一面九曲青罗伞罩在卢仚头顶斜上方,罗伞上有皇室专用的鲲鹏纹,华贵,威严,凸显出了天子亲授的无上特权。
数十名紫衣、红衣小太监,连同一群身着各色袍服的守宫监校尉、力士、监丁们,总人数一万出头点,威风凛凛左右分开,更加衬托得卢仚的仪仗煞气腾腾。
两万羽林军,连同卢仚三千亲卫,同样骑着血蹄乌骓,在卢仚身后列阵。
在羽林军左近,是一万名身披重甲,手持车轮大斧,全身都用厚厚甲胄包裹,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禁军重骑。
这些禁军重骑的坐骑,是块头比血蹄乌骓更大一圈,通体膘肥体壮,额头上有一支或者两支尖角的龙角驹。
龙角驹,一如羽林军的血蹄乌骓,也是大胤禁军特有的异兽血脉坐骑。
这种坐骑虽然奔跑速度不如血蹄乌骓六个时辰狂奔五六千里,但是也能稳定在四千里上下。最重要的是,龙角驹力大无穷,耐力极长,能够驮着身负数百斤甲胄的重骑兵,稳定的以每天四千里的全速,连续奔驰半个月以上。
沉闷的奔跑声从远处传来,两名身披黑甲,系着血色披风,手持长戈的雄伟青年,带着一队苍狼骑浩浩荡荡的冲进了校场。
卢峻、卢屹,卢旲的儿子,其中卢峻比卢仚大了十岁,卢屹比卢仚大了八岁。
两人都修炼了大金刚寺的功法,都和卢旲一样,骨架宽大,个头极高,身高直逼一丈,坐在苍狼背上,就好像两尊铁塔。
卢旲回京,在天恩公府设宴,卢仚和卢峻、卢屹都见过面,喝过酒。在卢旲的穿针引线下,卢仚和两位族兄建立了交情。
“仚哥儿!”卢峻、卢屹带着三千苍狼骑呼啸而来,兄弟两一声呼喝,两头苍狼在卢仚面前停下脚步,兄弟两举起右手,轻轻敲在了胸口,目光火热的扫过卢仚身后的一应仪仗。
“两位哥哥来得正好,我们这就出发罢。呃?这几位是?”卢仚看到,卢峻、卢屹带来的苍狼骑中,混着几个身穿丝绸长衫,长得白白嫩嫩,一身富贵气的男子。
“哦,是我的三位舅舅,五个表弟。”卢峻不以为然的朝着几个浑身直哆嗦的男子扫了一眼,淡然道:“父亲说,这次监军,是个轻松活儿,所以用天子钦赐的斧钺,征辟了他们,让他们随军效力,也能得一个富贵。”
卢峻压低了声音:“要不然,这几个家伙文不得,武不得,一家子老老小小的富贵……呵呵,总不能每年都让我们娘亲在库房里哭喊一通‘遭贼了’罢?”
卢仚就笑了。
卢旲在北界城镇守的这几年,天恩公府每年年底的时候,都会遭贼,这已经成了镐京权贵圈子里的笑谈。
问题是,有家将守卫森严的天恩公府,你丢个千儿八百两金银,或许是家将懈怠了,这是解释的过去的。
你每年都遭贼,每次都被偷走几万两金银,甚至是几十万贯铜钱,这就太离谱了。
一贯铜钱好几斤重呢,几十万贯铜钱,小山这么大一堆,你让现在的卢仚去偷,他也没办法单凭自己的力量,将这么多铜钱带走啊!
“扶弟魔啊。”卢仚叹了一口气,朝着卢峻、卢屹的三位舅舅、五个表弟龇牙咧嘴的一笑:“我就跟着两位哥哥称呼了,三位舅舅,五位表兄,你们在军中一定要循规蹈矩,老实做人,不然,我会……砍你们脑袋的!”
三十六名神武将军同时朝着这几位看了过去。
一位年龄看起来最大,能有五十岁出头的‘舅舅’就带着哭音嚎叫起来:“我们不能呀,打仗,我们能干什么啊?仚哥儿,你,你,你放我们回家,好不?”
卢峻板着脸,摇头道:“军中规矩,何等森严?你们的名字,已经报去了兵部和大将军府,天子那里也送去了随军名册,你们若是回去,就是临阵脱逃,那是要砍脑壳的。”
几位舅舅、表弟的眼泪就一行行的流淌了下来。
卢仚看得有趣,摇摇头,朝着九曲苑深处行了一礼,然后右拳一挥:“如此出发吧。两位哥哥是军中老手,这斥候、哨探什么的,就由两位哥哥安排了。”
卢峻、卢屹齐声应诺,他们也轻轻一挥手,苍狼骑中,就由十几个十人队呼啸而出,逐渐分开,顺着驰道冲出了九曲苑。
随后一万羽林军轻骑在后,紧跟着就是卢仚统辖的三千羽林军、一万守宫监、三千苍狼骑作为中军紧紧跟上,中军后方是禁军的一万重骑兵,之后又是一万羽林军轻骑,最后是数千名从羽林军中调拨出来的伙头兵、后勤兵殿后。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一路顺着驰道呼啸而去,马蹄声惊天动地,所过之处街道上百姓无不侧目,朝着大队人马指指点点。
天色渐暗,镐京城内,大军所要通行的驰道两侧,沿途都有一根根光柱狼烟升腾而起,标注出了卢仚这一队人马即将行驶的路线。
这也是警告镐京的黎民百姓,迅速避让开。
否则被奔驰的大军踩踏而死,死了也是白死,而且还要被军方追究阻挠行军的重罪。
马队的速度渐渐提了起来,渐渐地就到了龙角驹的最高速度,队伍就稳定在这个速度上,一路唿哨向着西边冲了出去。
蹄声阵阵,卢仚统帅的监军队伍,就这样径直从鲲鹏坊兵部衙门前的驰道上飞驰而过。
兵部衙门大门内,朱崇等人看着飞驰过去的队伍,眉头全都蹙了起来。
“天子居然派了监军!”有人愤然:“这是对我们大臣的不信任。”
“少废话,监军不能入安平州。”有人冷声道:“必须派人,在安平州外,让他们停下来。”
“他们进不了安平州。”有人苦笑:“但是,我们这先锋大军还没出发,他一个监军,居然跑到前面去了?如果他半路调头一看,我们的先锋大军的人数……”
摩罗朽干巴巴的咳嗽了一声:“五十万的埋伏不好打了,有了这小子碍手碍脚的,我们的先锋大军,起码也要出动二十万人以上,否则这人数相差太多,交代不过去啊。”
站在朱崇身边的朱嵩目光幽幽的看着远去的队伍,淡然道:“卢仚这小狗,就是来给我们添堵的。唔,如果叛乱的规模大一点,战殁了一个公爵,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朱崇看了看自家兄弟,想想朱嵩唯一的儿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朱崇叹了口气,拍了拍朱嵩的肩膀:“世上事,谁说得准呢?上皇都能在军中出了意外,是吧?”
入夜,卢仚统辖的监军大队已经顺着驰道,向西狂奔了一千多里地。
在一个八品坊市‘鹧鸪坊’,大队依靠着这里的禁军驻军营地,扎下了大营,开始挖灶做饭。
大将军府,已经有送信的鹞鹰提前传递了命令。
鹧鸪坊的驻军,打开粮仓,任凭卢仚取用粮草。
卢仚更是让人向鹧鸪坊的民户采购了大批的活猪、活羊,大批的鸡鸭鹅等家禽,随行的伙头兵、后勤兵们开开心心的动手杀猪宰羊,用大锅炖得肉香乱飘。
因为大军还在镐京城内,紧靠着禁军驻军大营,这里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的风险。
所以,卢仚还格外开口,让每个士兵都分到了半斤老酒,以驱散一路狂奔,被冷风刮进体内的寒气。
一时间,士卒们齐声欢呼,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正吃着喝着,雷鸣般的蹄声快速逼近,诸葛鹂统辖的平乱军先锋军团,已然赶了上来。
正坐在篝火旁吃喝的卢峻、卢屹同时抬起头来,朝着先锋军团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城防军,有点样子了。”卢峻赞许道:“一大早发布的调动命令,傍晚时分大军就能开拨赶路,能够在这个点赶上我们,这城防军,看来不完全是空架子啊!”
卢屹狠狠一口,将一块羊蹄骨咬得粉碎。
他冷笑道:“是不是空架子,得上阵了再说……你们说,如果我们现在用一万重骑突袭,他们能不能扛下来?”
“顽皮!”卢峻朝着卢屹指了指,笑道:“他们身上都是轻甲,挡不住重骑兵。但是,兵力过于悬殊,他们报上去的数字,先锋军团,可是有五十万人!”
“嗤!”说道‘五十万’,卢峻和卢屹同时笑了起来,坐在旁边的几个苍狼骑的将领,也都笑得格外的开心。
卢仚丢下手中骨头,笑问道:“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卢峻摇头道:“我们在北界城的时候,附近的几座城池,都是同时有禁军和城防军驻扎。”
“禁军倒是本分,士卒数量和军册上的丝毫不差,大将军治军,还是极其严谨的。但是那些兵部派出的将领嘛,他们麾下的城防军么……军册上的人头是满的,但是大营里,有良心点的,少了三成兵,胆子大一点的,军营中少了六成兵!”
卢仚瞠目结舌看着卢峻:“吃六成空饷?这城防军尉府,才建起来多少年?有一百年么?”
卢峻、卢屹同时摊开手,摇头怪笑。
正笑着,鹧鸪坊的禁军驻军大营辕门外,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监军(3)
鹧鸪坊禁军驻地辕门,白邛手持一块黑底血纹令牌,带着一队随从,正和几名禁军军官撕扯。
白邛一肚皮火气,面皮通红,头顶腾腾的冒着热气。
辕门后一步远,一队禁军手持长矛,枪头朝着白邛等人,若是他们敢硬闯,势必被长矛戳成筛子。
辕门两侧的箭楼、哨塔上,数十名禁军士兵手持弓弩,同样锁定了白邛一行。
“我奉命前来,要见你们将军。”白邛挥动着令牌大声嚷嚷。
“这令牌,我们不认。”一名校尉双手抱在胸前,懒散的摇着头:“给我滚蛋!”
“你们,大胆!”白邛气得眼角乱跳:“这是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所到之处,各地驻军必须服从军令,全力配合。”
另外一名校尉‘哈’的一声大笑,他指着白邛笑道:“兄弟,看你文绉绉的模样,生平第一次从军?你拿着兵部的行军令牌,冲着我们禁军发号施令?”
白邛无比凌乱的看着面前的禁军校尉:“啊?有,有什么,不同么?”
卢仚带着人大步走了过来。
听到白邛的嚷嚷声,卢仚讥诮道:“白邛,你们整天吹嘘你们文教君子,一个个上知天文,下识地理,武能定邦、文能治国,个个都是百艺精熟,是治国理政的国之栋梁。这可真他-娘-的笑话,你连大胤军伍最基本的体系划分都没弄清,你也敢从军?”
听到卢仚的声音,白邛好似火烧屁股一样一跃而起,气急败坏的转过身来,恶狠狠咬着牙盯着卢仚。
死死的盯着卢仚看了许久,白邛才厉声道:“卢仚,你怎么在这里?”
卢仚身后,鱼癫虎举起手中节杖,大声训斥:“放肆,天阳公乃天后、天子、大将军,联名署命的平乱军监军。你是平乱军先锋军团的人?什么职司?敢对监军无礼,当我们刀剑不利砍不掉你的脑袋么?”
卢仚身后的一众神武将军,将天子钦赐的金刀银剑等仪仗猛地举起,更有卢仚的亲卫拔出了佩刀,明晃晃的指向了白邛。
白邛猛地倒退了两步,面皮扭曲,说不出话来。
卢仚指了指白邛,心里大为疑惑。
白露化鬼那一夜,白邛兄弟九个,全都元气大伤,精血损失惨重,这些天,全都躺在家里,每天就靠着各种滋补药品吊命。
但是眼前的白邛,精血充沛,甚至元气旺盛得有点离谱。
他头顶有丝丝缕缕的白气不断腾起,那是头顶温度过高,细小的雨点打湿了他的头发,又被蒸发成水汽。
如此旺盛的血气,显然他的伤势已经痊愈。
“是,今天来投靠白长空的那妇人?”卢仚眯着眼,将这问题藏在心底,冷声问道:“天色黑了,白邛,你擅闯禁军大营,是要做什么?”
一旁的禁军校尉凑了上来,笑着说道:“天阳公明鉴,这厮拿着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让我们营头给他们准备粮草、酒肉……这不是,开玩笑么?”
卢仚呆了呆,和他身边的卢峻、卢屹等人全都放声狂笑。
很多年前,大胤的军队,全都归属大将军府统辖,在那时候,任何一支军队,在任何一处驻军营地,手持大将军府签发的行军公文,都能按需调拨辎重补给。
但是百年前,文教势力大盛,大丞相府下兵部出面,从大将军府分权,新成立了大胤城防军,由兵部统筹指挥,从此之后,大将军府下的禁军、羽林军、五军府等,就和城防军系统彻底割裂开来。
禁军的一应军饷辎重,出自‘太府’。
城防军的后勤补给,由兵部自理一部分,大部分钱粮,都由大丞相府下的户部开销。
白邛拿着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跑来禁军营头索要先锋军团的粮食补给……够荒唐。
卢仚一肚皮古怪的看着白邛,幽幽道:“白邛,你要调拨粮草什么的,得去城防军的营地。但是呢,鹧鸪坊的驻军嘛,禁军营地在我们这里,城防军的营地么……”
一名禁军校尉笑道:“天阳公,咱们营地在鹧鸪坊的西北角,城防军的营地,正好在鹧鸪坊的东南角,距离咱们这里,说远不远,也就三百来里地,当中横着两条河、三座山,如果要搬运数十万人马的粮草补给。”
这校尉看了看白邛身边跟着的十来个人,不断的摇头:“就这么点人?开玩笑呢?这位兄台,怕不是被人给坑了?”
白邛脸色骤变。
诸葛鹂统辖的先锋军团,必须全速赶赴安平州,所以他们的出发略显匆忙,大军只携带了极少的干粮等物,垫吧垫吧,够先锋军团扛上三天的。
但是大军赶到鹧鸪坊,诸葛鹂下令安营扎寨,营寨就在卢仚营地的隔壁。
卢仚这边,士卒们喝着热汤,啃着烤肉,大米饭、大馒头管够,更有老酒飘香,士卒们一个个吃吃喝喝的好不开心?
诸葛鹂的先锋军,绝对不可能自己啃馒头,而看着友军大吃大喝吧?
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这先锋军的士气也就崩了。
所以,诸葛鹂丢给了白邛一块令牌,让他去‘驻军营地调拨粮草、酒肉’!
白邛,还有白阆他们兄弟几个,一辈子都在国子监里厮混,他们对军队中的东西,基本上是一窍不通啊。
白邛也没觉得这是个多辛苦的活儿,带着十几个白长空给他安排的护卫,屁颠屁颠的就跑到了禁军营地。
但是,禁军居然不认他手中的,由兵部签发的行军令牌!
他想要调拨粮草,必须跑去三百里外的城防军驻军营地?
三百里?
还要跨过两条河、三座山?
开什么玩笑?
诸葛鹂的先锋军团,绝对没有宣称的五十万人,但是调拨的粮草、酒肉,必须按照五十万人的份量来。
练武之人,都能吃,这些先锋军团的士卒,一顿晚饭的伙食标准是两斤米、一斤肉、三斤瓜果蔬菜,其他油盐大酱等物另算,每个士卒大概就需要七八斤的食物。
五十万人,就算四百万斤粮食补给罢?
这要出动多少民夫,多少车马,耗费多少时间,才能从三百里外运到先锋军团的军营里?
白邛额头上满是汗水流了下来,他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问卢仚:“诸葛鹂,要害我?”
卢仚轻咳了一声:“你们先锋军的行军路线,就不该是这一条。你们应该走南边的石桥过运河,如此你们现在,已经可以在城防军的营地外安营扎寨,粮草调拨,都是轻松之事。”
卢仚一番话刚说完,一队如狼似虎的重甲悍卒就在一名金甲将领的率领下,一路狂奔的跑了过来。
一行人冲到了近前,那金甲将军指着白邛厉声喝道:“白粮官,米呢?面呢?肉呢?酒呢?他-娘-的,在镐京城里,你还想让兄弟们饿肚子不成?”
白邛手足无措的看着那金甲将军:“诸葛将军,我,我,我……”
金甲将军诸葛隶面皮一耷拉,怒道:“果然是个废物,鹂将军果然没说错……来人,将白邛这延误军机的废物带回去,按律处置!”
“不是,不是!”白邛气急败坏的尖叫起来:“你们坑我,你们坑我……你们,无耻之尤,你们,你们……”
一队悍卒冲了上来,三两下就用绳索将白邛绑得结结实实,犹如绑肥猪一样扛着就走。
白邛身边的十几名护卫悄然无声的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轻轻摇了摇头,一行人默不作声的跟在了那一队悍卒的身后。
“嗯?有趣!”卢峻轻轻开口,朝着那十几名护卫指了指。
卢仚朝着他们看了过去。
这些护卫居然个个都是身高八尺,长得玉树临风、玉面俊秀的清俊公子。他们穿着战袍,套着软甲,外面系着的披风……居然是水粉色?
如此妖艳的颜色,居然会出现在军营中?
卢屹用力抽了抽鼻子:“好重的香粉味,这些家伙,难不成是白邛他们带来的*****?”
卢仚、卢峻、卢屹同时打了个寒战。
“走,去看看。”卢仚一挥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朝着诸葛鹂的中军大帐跑了过去。
在诸葛鹂的大营辕门口,卢仚等人也被拦了下来。
等卢仚出示了天子圣旨,天子节杖等物,一行人终于顺利的进入了诸葛鹂的大营,但是时间也耽搁了一盏茶上下。
诸葛鹂的中军大帐外,一个木质的行刑台上,白邛的裤子被扒拉了下来,露出了两片白玉团,两名身形魁梧的军法官手持沉甸甸的铁木杠子,‘嘭嘭’有声的打着军棍。
白邛的白玉团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将半个行刑台都染红了。
白阆、白奚兄弟几个气得面皮通红,站在一旁直跳脚。
但是四面八方重兵合围,肉眼可见的重甲甲士就有数千人之多,白阆、白奚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邛受刑,却没有半点儿办法。
大帐内,诸葛鹂的声音悠悠传来:“刚刚出兵,斩将不祥,亏了有诸将帮求,我才饶了你死罪……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白邛,你若是再敢粗心大意,延误军机,休怪我军法无情。”
诸葛鹂厉声喝道:“你服不服?”
白邛差点痛得晕了过去,他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服,服,我服了!”
卢仚摇摇头,也不进帐和诸葛鹂打招呼,径直转身离开了先锋军的大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杀心炽烈
是日,深夜。
白邛兄弟九人居住的营帐内,白邛趴在坚硬、短窄的行军木床上,一名生得俊俏阴柔的护卫,正小心翼翼的给他的屁股上涂抹伤药。
药力刺激伤口,白邛的身体一抽一抽的,眼泪水不自禁的流淌了下来。
“大哥,我要卢仚的命!”
白邛死死咬着牙,目光凶狠的盯着白阆:“都是因为他,才有了我们家如今的不幸!都是因为他,才会让为霜惨死!都是因为他,我们才和朱嵩那老匹夫交恶!”
“如果他乖巧听话,按照我们的计划和为霜成亲,然后老老实实的去死,我们和朱氏的联姻已经成功,我们怎么可能沦落到现今的境地?”
“现在我们不仅没能和朱氏联姻,反而和他们彻底结仇。”
“朱氏的报复好生无耻……居然把我们征辟到军中,居然,居然,让诸葛鹂这匹夫用军法来坑害我们!”
白邛嘶声道:“朱嵩该死,朱氏该死,诸葛鹂这匹夫该死一万次……但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一切的祸害根源,都是卢仚,全都是卢仚的错啊!”
白邛双手用力抓着粗布制成的床单,咬牙切齿道:“我要他死,他不死,我,我,我死不瞑目!”
‘嗤啦’一声,俊秀的护卫用粉色的药膏涂满了白邛的伤口,然后他取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打开瓶塞轻轻一抖,几滴血色的粘稠药液洒下,落在了粉色的药膏上。
粉色的药膏立刻燃烧起来,冒出了一寸多高的火焰。
白邛的面皮变得无比的怪异,他的屁股上,一阵阵噬魂销骨的酥痒绵绵袭来,他身体剧烈的哆嗦着,双手死死抓着床单,想要叫,却又不敢叫出声来。
刚刚挨了一顿毒打,整整八十军棍,差点没把他盆骨给打碎了。
如果不是白邛自身也有拓脉境十重天的修为,这一顿军棍真能活活打死他。
大半夜的,如果他敢在军营中大吼大叫,诸葛鹂这匹夫,绝对不会吝啬再给他一顿好打。
屁股上的火苗燃烧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随后,火苗熄灭,粉色的药膏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粉色软皮,轻轻的贴在白邛屁股上。
俊秀的护卫拎起软皮的一角,轻轻的一揭,软皮就‘嗤啦’一声,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味脱落,露出了白邛完好无损,莹润白皙,宛如羊脂美玉的皮肤。
白阆、白奚兄弟几个见到这等景象,不由得同时欢喜的笑了起来。
不愧是出自天地交汇极乐天宫的仙丹灵药,刚刚白邛的屁股被打得和豆腐渣一样,肉都被打烂了,但是此刻,短短一刻钟时间,伤势赫然痊愈!
白阆笑着向那护卫拱了拱手:“有劳师兄了。”
那护卫微笑着点头:“一家人,不客气……嘻,以后在镐京,还有劳诸位师弟多多照拂呢。”
眼珠一旋,秋波泛滥,护卫又柔柔的笑道:“至于那卢仚么,诸位师弟想他死,又有多难?”
白阆、白邛等人狂喜。
一夜无话。
随后几日,卢仚等人就在镐京城内全速奔驰,顺着驰道,越过一处处坊市。
二月二十这一日,起了个大早,又正是一个好天气。
小风微寒,迎面吹拂,东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卢仚带着监军大队,超出后方的先锋军一百多里地,拔营后奔驰了一个多时辰,前方一堵极高的城墙赫然在望。
卢仚生平第一次,见到镐京城的外城墙。
东方的红日头,光芒端端正正的照在这镐京城的西城墙上,通体淡黄色的城墙,就在阳光下反射出了黄金般璀璨的金光。
自南而北,不知道这城墙有多长,总之一眼望不到头。
自上而下,这镐京城的外墙高有三里!
整整三里高的城墙,墙表面看不到任何拼接的痕迹,整条城墙好似一体铸成,浑然天成,没有任何的缝隙。
大胤立国一千八百多年,在大胤之前,镐京城还是十几个国朝的都城。
那些国朝,距离大胤最近的几个国朝有据可查的,其中最长的一个国朝的国祚,绵延三万多年!
镐京城的外城墙,起码经历了数十万年的岁月洗礼,墙表面却没有丝毫的斑驳、裂痕。
何等恢弘伟力,才能铸成这样不可思议的奇观?
卢仚身边,卢峻、卢屹兄弟两也出神的看着前方数里外的巨墙:“仚哥儿,是不是,很震撼?哈,这不是人力能铸成的东西。”
“这的确不是人力能够铸成的东西。”卢仚握紧了缰绳,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可惊,可叹,细思,何其可怕?如此造物,呵!”
大队人马继续向前。
越靠近城墙,越能看清上面的细节。
城墙表面,有‘之’字形的阶梯走道,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城墙最上方。
‘之’字形走道每一个拐角处,都有一座方圆百丈的平台,上面隐隐可见人影活动。
在这些‘之字形’的走道附近,一条条垂直的梯道从地面直达墙顶,远远的听到铁链摩擦的‘光朗朗’声响传来,一架架长宽数十丈的巨型平梯,正缓缓的顺着梯道上上下下。
“那是水力云梯。”卢峻介绍道:“北界城,也有这玩意。用地下暗河的水流推动,云梯上下一次,可运载上千兵力,或者数万斤粮草、辎重等。”
卢屹则是在一旁感慨:“仚哥儿,我一直没能想清楚,这么高的城墙,当年究竟是用来防范什么?啧,一如你刚才所言,细思,何其可怕,三里高的城墙啊,从上面跳下来,摔死都要好一会儿。”
卢仚沉默不语。
他在遐思,当年天地灵机没有崩碎之时,这一方天地,究竟是何等气象。
是否有人能直上青冥?
是否有人能长生久视?
是否有人可骑鲸驭龙?
甚至,是否有人真个能战天斗地,以自身伟力……
卢仚用力的摇头,将脑袋里无数稀奇古怪的念头全都甩得干净。
他微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我会亲自见识到这一切!’
毕竟,他已经走在了这条大路上。
金刚寺,血魂寺,九阴教,还有其他各色各样的佛、道、魔诸多宗门……
这一方世界的精彩,卢仚很期待。
前军哨探已经冲到了城门口,或者说,冲到了‘城门群’。
在这附近的城墙上,绵延上百里的范围内,一溜儿开凿了三十六座城门,每一座城门都宽百丈,高百丈,四四方方,巨大无比。
一通军令交接后,镇守城门的禁军将军一声令下,地面微微震荡着,城墙内、城墙下的巨型机括被强劲的暗河水流冲击,爆发出了无穷的巨力。
一座城门口,一块厚达三丈的金属闸门‘嘎吱吱’冉冉升起,露出了幽森的门洞。
卢仚麾下队伍放慢了速度,坐骑一溜儿小跑的进了门洞。
前方不断传来‘嘎吱’声。
镐京城的外城墙厚达五里,在城门洞中,每隔一里就有一座巨型闸门,伴随着机括的轰鸣声,这些巨型闸门正一扇接一扇不断开启。
卢仚在城门口勒住了坐骑,自下而上眺望高高的城墙。
阳光照在淡黄色的城墙上,卢仚眸子里青光流转,城墙表面,普通人肉眼无法看到的一条条巨大的纹印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七彩光霞。
这城墙,是有古怪的。
卢仚莫名的心满意足——这城墙,果然不是一堵普通的城墙。
它,曾今是大不凡的。
于是,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浑身充满了莫名的力量,卢仚朝着城门两侧肃立的禁军门卫笑着点了点头,朝着他们挥了挥手,双腿一用力,座下血蹄乌骓一声长嘶,用尽力量朝着幽森的城门洞子奔了进去。
五里长的城门洞子一晃而过,卢仚这辈子第一次,走出了镐京城。
之前有城墙挡着,什么都看不到。
一出城,卢仚,还有好些和他一样,这辈子第一次走出镐京城的羽林军、禁军、守宫监们,无不发出了惊叹声。
好一片辽阔的壮丽山水。
镐京城外,春意比城内来得更早,就在卢仚的面前,是宽达百里,笔直向西的祖州主干驰道。
卢仚的队伍,是从三十六座城门中,偏南向的一座城门出城,所以他们冲出城门后,他们距离主干驰道的南面,只有不到一里地。
面前,是巨龙一样,呈淡黄色,和镐京城墙一样,没有丝毫缝隙,不见任何岁月斑驳,没有任何磨损痕迹的笔直驰道。
驰道南面,一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火烧一般的红云。
那是杏花。
比镐京城内早了大半个月,绵延数千里的杏树林,已然花朵怒放,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子柔和淡雅的花香气。
这是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杏树。
就在卢仚视线所及之地,就有上百颗高有数十丈的老杏树。其枝条虬结如蛟龙,满树杏花何止千万朵,每一朵都大如手掌,色泽绚烂犹如晚霞。
好些士卒都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呆呆的看着这一望无际的花海。
“壮哉!”卢仚和好些随行将校同时鼓掌赞叹。
远远的,就看到,杏树林中,两名生得娇俏可爱的少女拎着花篮,蹦蹦跳跳的行了出来。
她们快要走上主干驰道时,猛不丁的看到驰道上的大队人马,一时间吓得一哆嗦,又向着杏花林退了好长一段路。
就在这时,十几名衣衫华美的青年从杏花林中窜了出来,无比娴熟的捂住了两个少女的嘴巴,扛着她们,一溜烟的窜进了杏花林里。
卢仚呆了呆。
卢峻、卢屹傻眼了。
随行的一名小太监‘嗤’的一声冷笑:“怎么着?公爷,您看,这是怎么说的?一群老鼠在猫儿面前偷食呢?”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心炽烈(2)
小太监的吐槽,没能引起卢仚的共鸣。
脑海中,神魂灵光微微摇晃,卢仚察觉到,杏林中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演技差了点。”卢仚叹了口气:“数万大军当前,我的仪仗如此鲜明,这群混蛋,除非他们的亲爹是陛下,否则怎么敢当着大军的面劫掠民女?”
刚刚说话的小太监顿时面皮一僵。
卢仚转身,伸长手臂,轻轻拍了拍小太监的肩膀:“你们啊,从小长在皇城里,太单纯,太善良,不懂人间险恶。以后出来行走啊,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
一群小太监被感动得眼泪水都要喷出来了。
嘿,还是天阳公真正是贴心的自家人啊,就知道咱们这群做奴婢的,‘单纯’,‘善良’,是不折不扣的好人啊。
而一群禁军、羽林军的将校,则是斜眼看着这群小太监。
虽然大家都是为皇室卖命的,但是你们这群守宫监的死太监,你们‘单纯’、‘善良’?
杏花如火,绿草如茵。
就在杏花林的边缘地带,一群如狼似虎的华服公子将两个少女丢在了地上,然后远远的传来了衣衫被撕开的声音,两个少女犹如小羊羔一样轻微、柔弱的‘救命’声,也飘飘忽忽的传了过来。
卢峻、卢屹的脸色骤变。
这里距离杏花林要远不远,也有百丈左右,两个身娇体弱的少女在这种情况下,她们的呼救声,居然能传出这么远?
“来!”卢仚向一旁伸出手。
骑着一头血蹄乌骓,拎着降魔杵,一直闷声不吭跟在卢仚身边的阿虎凑上前来,将一柄标枪递给了卢仚——这样的标枪,在阿虎的坐骑上,有足足一包三十六根。
卢仚抓着标枪,一声呵斥,座下乌骓猛地向前飞驰,跑出了二十几丈,卢仚右手一挥,就听一声炸响,他手臂前一团白色气爆喷溅,标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笔直飞向了杏花林。
一名正‘嘎嘎’狂笑,忙着宽衣解带的青年猛地抬头。
标枪呼啸着飞向了他,这青年怪叫一声,身体左右一晃,带起几条残影,‘唰’的一下向一旁滑出了十几丈远。
来势汹汹的标枪极其诡异的,在距离青年原本还有三寸左右的位置,标枪突然停了下来,疲软无力的落在了地上。
“哈,哈哈!”卢仚抚掌大笑:“这位仁兄,好身手。嘿嘿,给我圈上去!”
卢仚伸手一指,禁军、羽林军、守宫监中,都有将校大声呵斥,就有超过三千骑兵从队列中唿哨而出,呈雁翎阵朝着那些华服青年左右包抄了过去。
十几名青年同时向后退却,两名衣衫不整的少女也一跃而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身形轻盈宛如流云,冉冉升上了离地数丈的杏花树枝,一路踏着枝条轻盈远去。
骑兵追到了杏花林边缘,几名校尉齐声唿哨,大队人马就停了下来。
杏花林中,无数古树错落而生,地势对骑兵极其不友好。
天知道里面有什么埋伏?
这些禁军、羽林军的精锐,可做不出冒冒失失一头撞进密林追击小股敌人的事情。
“这是演得什么戏?”卢峻皱眉发问。
“他们还会出现的。”卢仚淡然一笑,向前挥了挥手。
撒出去的骑兵带着卢仚投掷出去的标枪赶了回来,大队人马继续向前。
到了正午时分,大队人马已经向西奔驰了将近一千里,前方一个岔道口,一条分支驰道从这里垂直转向南方。
随军的军机参谋过来请示,卢仚当即下令,大军在路边埋锅造饭,暂作休息。
就在这道口,路边有一座规模不小的营寨,禁军的旗帜在营寨上高高飘扬。营寨的后方,一座座巨大的粮仓巍然矗立。
一如在鹧鸪坊,卢仚让人跑去一番交涉,这座营寨就打开了粮仓,任凭卢仚下属取用粮食补给。
虽然没有鹧鸪坊的活羊活猪,营寨的粮仓中,却囤积了大量的腊肉、咸鱼、火腿、香肠,都是便于长期保存的好东西。
很快,营地中就米香、肉香飘荡。
等到米饭熟了,卢仚的下属们开始享用美餐时,就听得沉闷的马蹄声传来,诸葛鹂统辖的先锋军团浩浩荡荡,犹如一条黑色巨蟒,顺着驰道奔了过来。
有军令官高亢的呵斥声远远传来:“将军令下,继续赶路,继续赶路……戊时(19:00-21:00)扎营。”
大军呼啸着奔驰而过,所幸大胤的驰道是太古遗留之物,驰道上洁净非常,灰尘都不多见。诸葛鹂的先锋军团全速奔驰过去,居然没有掀起什么烟尘。
卢仚拉着卢峻、卢屹一行人,站在路边一个小土包上俯瞰面前驰过的大军,等到诸葛鹂的先锋军团悉数跑过,一名禁军将领笑了:“最多二十万人,但是他们居然说,出动了五十万先锋军?”
卢屹讥诮道:“他们的老套路,习惯了就好。不过,如果诸葛鹂的先锋军团吃了败仗。”
卢峻悠然道:“败仗是肯定的,但是败仗不是更好么?连败个三五场,这些账面上的士卒人头就能抹平了,三十万人的抚恤金又是多少呢?”
一群禁军、羽林军的将校脸色就变得很古怪。
大胤的禁军、羽林军,还是讲规矩的,吃空饷之类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文教的大臣们敢这么玩?
而且还是在平乱大军中这么玩?
大军奔驰而过,驰道对面,上午见过的那十几名华服青年骑着一头头白鹿,从杏花林中窜了出来。这些白鹿身躯庞大,体型优美,奔跑之时速度极快,它们从杏花林中冲出的时候,卢仚判断,这些白鹿的速度起码是血蹄乌骓的两倍以上。
伴随着清脆的蹄声,十几头白鹿冲到了距离卢仚站立的小土包不到百丈的距离,十几个华服青年往来策骑奔走,朝着卢仚指指点点,不时发出刺耳的笑声。
卢仚身边的将校们脸色骤变。
这是挑衅。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一群不明来历的混蛋,不仅仅是在挑衅卢仚,更是挑衅大胤军方的威严。
一名禁军将领猛地上前两步,厉声喝道:“尔等,欲牵连九族否?”
一名青年猛地跳了起来,他站在疾奔的白鹿背上,指着这边大笑:“吓唬谁呢?诛我九族?摸摸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稳当罢?”
“天阳公卢仚,你摊上大事了。”那青年肆无忌惮的叫嚣着:“刚才还以为,你会闯入杏花林中英雄救美,咱们顺手把你做掉,这事情就算了结了。”
“没想到啊,你居然奸诈如斯,不上当!”
“你摊上大事了。咱们兄弟,是一定要你死的……不如,你像个英雄好汉一点,你出来,随便从咱们兄弟中挑一个,我们一绝生死,如何?”
卢峻、卢屹,还有卢仚身边的将校们一个个气得笑出声来。
十几个不明来路的妄人,居然想要卢仚这么一个手控数万大军的勋贵,和他们一对一的单挑决死?
这种行为,就显得很痴傻。
而卢仚如果答应了这种挑战,就算他最终获胜,斩杀了那些青年,卢仚的名声也臭了——答应这种挑战的人,怕不是个二傻子吧?
突然间,雷霆一般的马蹄声响起。
卢仚大军的临时营地中,一队苍狼骑飞扑而出。
数百苍狼骑手持强弓,借着飞扑之势冲到了距离那些青年不到五十丈的地方,就听一声令下,一张张几乎和人等高的强弓拉开,随后密集的破甲箭矢如暴雨落下。
十几名青年怪笑一声,座下白鹿无比轻灵的一个转身,一溜烟的朝着杏花林窜去。
箭矢追上了他们,但是这些青年纷纷从袖子里抽出折扇、玉箫、玉笛等物,冲着身后轻轻一挥,一道道狂飙平地而起,数百支箭矢‘哗啦啦’被倒卷上天,飞起来数十丈高,这才一头落下,差点误伤了后方紧追过来的苍狼骑。
“卢仚,你等着,这一路上,我们会盯着你的。”刚刚站在白鹿上的青年回头朝着卢仚放声大笑:“我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一路上,我们陪你玩。嘻,你的脑袋,是我的!”
“猖狂!”一名羽林军将军怒喝:“公爷,这简直是,简直是……”
一群将校全都气得面皮发紫,不断的跺着脚。
“无妨,让兄弟们夜间扎营的时候,小心些。”卢仚笑道:“看样子,是我的私人恩怨。啧,这么高的修为,还有这么神骏的坐骑,这是我的哪一路仇家?”
一群将校就呆呆的看着卢仚。
‘哪一路仇家’?
没记错的话,卢仚刚满十六岁,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仇家?
卢仚看着那些青年骑着白鹿窜进了杏花林,左手按住佩刀刀柄,手指轻弹,北溟戒和刀柄轻轻撞击,发出‘叮叮’脆响。
极高的高空中,一团白云里,大鹦鹉慢悠悠的飞了出来。
居高临下的,大鹦鹉盯住了那群策骑奔跑的青年,一直跟着他们进入了杏花林深处。
这里,地上铺了几块柔软的毡子,几名衣饰华丽的娇俏少女,正在毡子上摆放各色点心酒水,一如郊游一般惬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杀心炽烈(3)
二月二十日,戊时(19:00-21:00)。
比邻一座府城‘菡萏’,卢仚扎下了营寨。
‘菡萏城’顾名思义,城外有千里大湖,若是夏天,可见满湖菡萏盛开,风景堪称一绝。
卢仚的营寨就在湖边,相隔不到两里,就是诸葛鹂的营地。
菡萏城内,同时有禁军和城防军的驻军。
两军都开启辎重仓库,调运粮草酒肉,供给城外驻扎军队。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绕自家营地巡视一周,安排了比前几日多了三倍的岗哨,又来到了两军营地之间的一座小土包上,眺望诸葛鹂那边的营地。
同样有一支队伍在绕着诸葛鹂的营地游走。
远远的,卢仚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好奇,带着亲卫凑了过去,就看到白阆的上衣被扒了个精光,左右肩头分别被一支箭矢扎穿,两根棍棒从他腋窝下穿过,几个士兵担着他,慢悠悠的绕营行走。
‘扎箭游营’,这是军中一种伤害不大,但是极有侮辱性的刑罚。
白阆痛得嘶声高呼,但是他的呼喊声,被前面一名领着铜锣,一路走一路敲锣的军法官的吼声压了过去。
“不尊军纪,延误军机,这就是下场!”军法官一边走,一边大声呼喝:“诸军谨慎,引以为戒,否则下次扎箭游营者,就是你!”
白阆犯了什么错,没说。
他造成了什么损失,没提。
反正,白阆的肩膀被箭矢扎穿,被人用这么屈辱的方式担着,一路血水滴答的,绕着大营不断的游走。
卢仚带人凑了过来。
白阆看到了卢仚,他双眼一下变得通红,挣扎着,朝着卢仚嘶吼谩骂。
卢仚摊开了双手,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阆似乎把仇恨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但是和白家的恩恩怨怨,他卢仚有错么?
白阆骂得难听,卢仚身边的下属一个个义愤填膺,好几个将领就要冲上去撕打白阆。
卢仚制止了这些将领的冲动,朝着白阆指了指,然后带队转身离开。
入夜。
卢仚的中军大帐,四周重兵合围。
卢仚取出归墟瓶,轻轻的晃了晃。
取出一个玉碗,卢仚将归墟瓶一倾,一滴小小,黄豆粒大小的玄元神水喷吐着淡淡灵光,从归墟瓶中‘叮’的一声落在了玉碗中。
这一滴玄元神水,体积极小,大概只相当于正常一滴玄元神水体积的三分之一。
就这么一点点玄元神水,在这如今天地灵机崩碎的环境中,也已经是归墟瓶整整一天不断凝炼的份量。
而且,这凝聚出的玄元神水,远没有归墟瓶传递给卢仚的信息中,那原始版本的玄元神水的功效强大。
真正的效力,大概只能相当于原始版本玄元神水的万分之一不到?
只不过,这些天来,卢仚和阿虎持续服用玄元神水,得到的好处还是极大。
卢仚取出一柄小玉刀,将那一滴玄元神水分成了四份,将一份丢给了阿虎。
两人不多话,分别服下了一份玄元神水。
磅礴的能量在体内汹涌流动,身体机能不断提升,修为一丝丝拔高。
卢仚膻中穴中,那一滴归墟仙元已经有鸡蛋大小,黑色灵光鼓荡跳动,时刻滋养全身。
‘咕’。
等到卢仚收功起立,大鹦鹉从帐篷下挂着的小鸟架子上飞了下来,落在卢仚肩膀上。
卢仚掏出一颗杏仁递给了大鹦鹉,笑着摸了摸它肥嘟嘟的肚皮:“你们的那一份,给你们留着呢。等事情办好了,少不了你们的。”
大鹦鹉三两下将杏仁啄得干净,脑袋蹭了蹭卢仚的手掌,张开翅膀腾空飞起。
阿虎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他身上一丝丝红色的莲花纹缓缓收敛,他睁开眼睛,看着卢仚:“仚哥,要动手了么?”
卢仚看着阿虎:“药力都吸收干净了?”
卢仚没告诉阿虎玄元神水究竟是什么,他只说,这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辅助修炼的药材。
阿虎点点头,微微一晃身体,全身就传来沉闷的骨节轰鸣声。
阿虎原本修炼的就是橫炼功法,而且肉体天赋比卢仚要强出许多,加之红莲不灭体刚猛霸道、勇猛精进,只要能承受痛苦,就能快速提升修为。
加之玄元神水的强大辅助,阿虎短短时日,也拥有了近乎九牛极致的力气。
卢仚点点头,掀开中军大帐的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卢峻、卢屹兄弟两,已经等待了大帐外,见到卢仚走出来,他们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被飞出来的大鹦鹉吸引。
“好漂亮的鸟儿,啧,居然还能追踪敌人。”卢峻轻轻抚掌赞叹。
“这狗,这猫,也都很好。”卢屹则是看着从大帐外黑暗角落里窜出来的大黄和兔狲。
‘嘶嘶’声中,卢仚的袍袖里,翠蛇慢悠悠的探出了脑袋,一双锃亮的眼珠,深深的盯了卢峻和卢屹一眼。
卢峻、卢屹莫名的打了个寒战,他们随着卢旲,镇守北界城数年,闲暇之时外出游猎,什么大蟒毒虫也都猎杀过,偏偏翠蛇这么娇小的一条小蛇,给了他们极大的威胁感。
“仚哥儿,你这蛇,怕不是要成精了?”卢屹骇然道。
卢仚微笑,轻轻抚摸着翠蛇光滑冰凉的身躯。
何止是翠蛇,大黄、兔狲、鳄龟、大鹦鹉,它们几个大爷,这些天也都和卢仚分享玄元神水。
在玄元神水的滋养下,五位大爷的血脉发生了神秘的蜕变,一个个变得无比神异,卢仚都有点摸不准它们如今的具体情况了。
“走罢。”卢仚笑道:“给那几位朋友,一个惊喜。”
距离卢仚营地不到二十里,小树林中,一场鏖战刚刚云散雨歇。
天地交汇极乐天宫,从这名字,就知道这个宗门是个什么德行。
白天里撩拨了卢仚两次的青年男女们,他们从一入夜开始,就坦诚相见,六个女弟子,十八名男弟子,相互搭档着,一个个呼吸悠长、周身粉雾萦绕,全心修炼起来。
差不多就是卢仚和阿虎将玄元神水吸收殆尽,收起功法的时候,这些极乐天宫的弟子也同时完成了每日里的功课,一个个懒洋洋的起身收拾。
“哎,一如教主所言,这一方天地,真正是不适合我们了。”一名生得高挑秀美的少女盘坐在毡子上,口鼻之间粉雾隐隐,曼声说道:“两个时辰的辛苦,修为没有丝毫提升,只是将白日里凭空漏掉的法力补充了些许。”
另外一名少女抚弄着长发,叹息道:“可不是么?离开山门,进入俗世,不要说修为增长,就连维持原本的修为,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
“若是在山门外呆的久了,我怕我的修为都要掉一个大境界了。”少女很幽怨的叹息着。
一名身长玉立的青年打了个呵欠,把玩着手中折扇,轻笑道:“几位师妹急什么?教主带我们出山行走,不就是为了重续道途的大计么?”
“这白家,是教主选定的人间行走,我极乐天宫争夺大胤气运,补天地灵机,可都着落在他们身上了。”青年笑得很灿烂:“白家在大胤朝堂潜力巨大,教主说了,这次我们护送白阆他们去安平州,几位师妹若是有兴致,不妨给他们一点甜头。”
几个少女同时露出了嗤之以鼻的冷笑。
“九个糟老头子,还不够我一下摆布的。”一名已然收功妥当的少女冷笑:“就他们那世俗武道开经境和拓脉境的修为?辛苦积攒的那点精气,哎……”
少女们‘咯咯咯’笑得极其开心。
一群男弟子已经聚在了一起,其中一人轻抚玉箫,悠然道:“好了,本来还说,白天诱那卢仚来一个英雄救美不成,反而被人反杀的故事,结果那厮奸猾,没能成功。”
“我们上门挑衅,他居然小小年纪,还是一个缩头乌龟,大军环绕之下,我们也不敢多耗费法力,他不和我们决斗,我们也只能放过他。”
“但是今晚上么,他必死无疑。”这名男弟子轻笑道:“不过,这口黑锅,扣在谁头上才好?毕竟是大胤的一名公爵,就这么死了,未免有点浪费了。”
一名正在系袜带的少女嬉笑道:“就在他大帐中留字,说杀人者,金刚寺外门护法某某,或者红莲寺天下行走某某罢?那两家的贼秃当中,随便挑一个咱们认识的留下名字就好。”
一群男弟子同时鼓掌叫好。
“好,好,好,这一次贼秃们占了先机,他们先在安平州下手……嘿嘿,我们虽然不能提前和他们相争,但是给他们留点污名,也是好的。”
树林的四面八方,同时升起了淡淡的白雾。
卢仚脚踏流风,落地无声的,推动着白雾一点点的逼近这些极乐天宫弟子休憩之地。
大鹦鹉在头顶指路。
大黄和兔狲紧跟在身边。
翠蛇已经滑入了树林中,悄然无声,不知去向。
隔着里许之地,卢仚听到了这些极乐天宫弟子肆无忌惮的笑骂声。
卢仚觉得很荒诞。
他现在可以算是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这群莫名冒出来的男女,居然要刺杀自己,然后将自己的死,扣在大金刚寺和某个红莲寺的弟子头上?
卢仚想到了所谓的三教秘约。
犹豫了一会儿,他决定忽视这所谓的不许三教弟子相互攻伐的秘约。
自己也不算正经的大金刚寺弟子,是吧?
而且,是对方主动打上门来,他们也没遵守所谓的三教秘约,是吧?
所以……
卢仚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
树林中,一道青光一卷而过,一名极乐天宫男弟子突然闷哼一声,他低头一看,就看到自己的脚脖子上,两点血水冒了出来。
“我被什么咬了……哎……”
一句话没说完,这男弟子已经是满脸绿气,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毒……剧毒……”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全歼
极乐天宫男弟子们毫无防范,被翠蛇打了个措手不及。
翠蛇游走如风,小脑袋左右乱甩,顷刻间,它在七名极乐天宫男弟子的脚脖子上,留下了热情的‘吻痕’。
它的身躯娇小,毒牙也不大,尖尖细细的,扎进人的身体,就是两个细细的小洞眼,和银针扎过差不多。
它的毒囊也不大,体内囤积的毒液,也就黄豆粒这么大小两三滴。
但是自从跟了卢仚,先是被五行风水大阵淬炼了几年,翠蛇的根基,已经从一条普通的竹叶青,得到了极可怕的提升。
这些天来,它隔三差五的,还能有一小滴玄元神水享用。
它的血脉底蕴,生命层次,已经超过了所谓的‘毒蛇’。
它很吝啬的,每咬一个极乐天宫弟子,只是往他们体内注入半粒芝麻大小的毒液,就是这么一点点毒液入体,顷刻间就将大量血液转化为剧毒,然后一路顺着血管攻城拔寨,摧毁沿途的生机。
七个极乐天宫的男弟子倒下,他们脸上蒙着一层浓浓的绿气,被咬的脚脖子附近,方圆半尺的血肉已经变成了墨绿色,伤口内渗出来的毒血,迅速从血色变成了黑色。
毒血滴在地上,刚刚借着春意萌发的绿草芽儿,都被腐蚀得‘嗤嗤’作响。
这些极乐天宫的弟子,还是生平第一次跟着他们教主外出行走。
江湖经验,是没有的。
厮杀经验,更不要提。
他们从小在极乐天宫长大,这次跟着教主出门行走,临行前,极乐天宫的长辈们向他们灌输的信念就是——‘他们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注定要在这个天地灵机恢复的大争之世,成仙成佛,长生久视’!
没有人告诉他们,作为仙人,如果在夜间的树林里被毒蛇袭击,该怎么办!
七名师兄弟倒下了,剩下的十一名极乐天宫男弟子嘶声尖叫着,他们顾不得珍惜法力,手中折扇、玉箫、玉笛等物一通乱挥,一道道微光闪烁,狂飙四卷,一股淡淡的氤氲香气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这氤氲香气,是极乐天宫弟子修炼的小神通‘极乐天香’。
这是一门极其歹毒的小神通,若是普通人嗅到,就会情发如火,成为极乐天宫弟子肆意采补的药鼎。情火更会焚烧精血精元,将一个大活人炼成‘精血元丹’,任凭极乐天宫弟子享用。
要论歹毒无耻、下流卑鄙,‘极乐天香’的效力,甚至比白露所化的鬼魅更加狠毒。
只是,这‘极乐天香’对翠蛇无用。
翠蛇‘啪啪’甩动着尾巴,化为一道绿色的流风在地面穿行,它丢开了那十一名疯狂下手,将地面轰出一个个大坑的极乐天宫男弟子,朝着那六名不知所措的女弟子奔袭而去。
“蛇!”
一名女弟子看清了翠蛇的模样,她怪叫一声,双手一挥,两柄精巧的月牙弯刀脱手飞出,化为两条六尺寒光,盘旋着劈向翠蛇。
一道白光从斜刺里冲了出来。
两柄弯刀刚刚出手,兔狲就宛如一道箭矢裂空袭来,它挥动着两只前爪,‘叮当’几声,硬生生将两道寒光打得向一旁飞出,然后它顺势爪子一挥,长而锋利的银白色爪子,狠狠划过了两名女弟子的小腹。
‘噗嗤’声中,鲜血飞溅,两名女弟子被生性凶狠的兔狲直接来了个大开膛。
一如前面所说,这些极乐天宫弟子,是极乐天宫培养的‘仙道’种子,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在山门内的时候,他们的吃穿住用行,比起大胤的诸侯世子也差不离了。
他们,从未有过征战厮杀的经验。
他们,只有傲视天下武修的骄狂。
骄狂,无法对他们的战斗有任何帮助。
兔狲下手狠辣,两个受伤的女弟子嘶声惨嚎,抱着肚皮上的伤口倒在地上抽搐。
“救命!”
女弟子的尖叫声惊动了那些还在乱打乱劈的同门师兄弟,他们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赶了过来,所过之处流香氤氲,有两名修为最高的男弟子身后,还隐隐有曼妙的女子虚影若隐若现。
高空中,一把烈焰喷了下来。
大鹦鹉盘旋在离地百丈的高空,看到翠蛇和兔狲纷纷得手,这厮也张口喷出了一道火焰。
当日,它就是用这火焰,焚烧了白家整个蓝田园。
比起放火的那天晚上,大鹦鹉这些天服用了玄元神水,它喷出的火焰比那天夜里,威力提升了何止数倍?
两名男弟子闪避不及,被大鹦鹉喷出的火焰浇了一头一脸。
他们的身体迅速燃烧起来。
两名男弟子发出惨绝人寰的哭喊声,他们身上衣衫顷刻间化为灰烬,随后火焰犹如粘稠的油脂附着在他们的皮肤上,烧得他们皮肉‘嗤嗤’直响。
“强敌来犯,逃!”一名男弟子看到自己同门师兄妹如此惨状,他吓得双腿发软,急忙大吼了一声,身体飘忽着就朝他们系在一旁的白鹿坐骑跑去。
身躯比之前又膨胀了一圈,通体肌肉虬结,金色的毛发宛如涂抹了油脂的黄金一样璀璨的大黄慢悠悠的从雾气中走出,挡在了几个想要逃走的男弟子面前。
“死来!”一名极乐天宫男弟子一声咆哮,手中折扇脱手飞出,化为一道粉红色的幽光直打大黄。
大黄灵巧的向一旁闪避了一步,然后它一声大吼。
‘轰’!
一颗人头大小的黄色光球从大黄嘴里喷出,宛如出膛的炮弹,重重砸在了这出手的极乐天宫男弟子身上。
大黄天赋属性为土,它喷出的这一颗黄色光球,是它体内不断提炼、压缩、淬炼的一团土元精气,混合了大黄自身的一部分精血气息后,这一团土元精气看似不大,实际上却有几万斤沉重。
这极乐天宫的弟子只注重精元、法力上的修为,对肉身的淬炼,甚至还不如大胤的普通橫炼高手。
几万斤中的一团土元精气砸下,这男弟子一声惨嚎,整个上半身被砸得稀碎,血肉残渣洒了一地都是。
大黄脸上,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惊愕表情。
它歪着脑袋,瞪大眼,一脸匪夷所思的看着被自己轰碎的敌人。
沉默少许,它张开嘴,将悬浮在半空的土元精气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再也不动用这颗杀伤力过于巨大的土元精气,而是飞扑上去,一爪子拍在了一个极乐天宫男弟子的脑袋上。
‘咔嚓’!
大黄的力量极大。
大到它自己做梦都没有概念的那种强大。
跟着卢仚这么些年,大黄其实也从未和人打斗过……它的战斗经验,也是零,还比不过三天两头窜出去和野猫群厮杀的兔狲呢。
这一爪子拍下去,力道悍然有六牛之力,这一名极乐天宫的男弟子,原本八尺三寸多高的高挑个,被大黄一爪子拍成了一块高只有三尺的肉墩子。
此情此景,何其惨厉。
大黄张大嘴,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是狼狈的一头栽在了地上。
这,不可能啊,它并没有动用全力,怎么会把人打成这个鬼样子?它天性多么憨厚淳朴,它怎么可能下这么重的毒手?
另外几名想要逃窜的极乐天宫弟子避开了‘宛如魔鬼’的大黄,仓皇冲到了自家白鹿坐骑面前。
然后,他们全都傻在了当场。
他们的白鹿坐骑,体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蒙上了一层半寸厚的玄冰。
淡黑色的玄冰晶莹剔透,透过冰层,可以看到这些白鹿惊恐绝望的眼神。
“这是谁干的?”
一名极乐天宫弟子怒骂。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连续服用玄元神水,体型已经膨胀到六尺方圆,通体甲壳黝黑发亮,不断散发出丝丝寒气的鳄龟从雾气中行了出来。
它伸出头,张开嘴,‘唰’的一道寒气喷出。
几个极乐天宫弟子被冻得瑟瑟发抖,眼看着他们皮肤上一层薄薄的冰片就迅速的蔓延开来。
还不等他们想出法子驱散侵入体内的寒气,凶神恶煞的兔狲已经红着双眼,‘哈哈’有声的窜了过来,它腾空而起,爪子一个横扫,几颗头颅就伴随着凄厉的喊声冲天飞起。
等到卢仚走到极乐天宫弟子们休息的林中空地,收起四周白雾时,极乐天宫六名女弟子、十八名男弟子已经全军覆没,一个活口都没有。
“就这……你们想杀我?”卢仚很茫然的看着地上的尸体,不断的摇头。
他和阿虎,还有外面卢峻、卢屹带来的三千苍狼骑都还没出手呢,就自己养的几位大爷活动了一下身体,他们就彻底崩溃了。
就这样子,想要杀他?
翠蛇慢悠悠的游了回来,熟练的窜回了卢仚的袖子。
卢仚隔着袖子,狠狠的捏了捏它的肚皮:“你们下手太狠了一些,现在,我连他们究竟是谁指使的,都弄不明白了。”
“不过,似乎,还有办法!”
阿虎带着一群神武将军狂奔了过来。
卢仚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沉声道:“这些女人,挖坑埋了。这些男人么,扒拉干净了,挂在大营外示众。”
“就说,他们是安平州造反的妖人同党……他们是来,刺杀公爷我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信仰
第二日,一大早,卢仚大军用过早餐,沐浴在晨曦中,向着西南方向进发。
大鹦鹉在高空翱翔,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欢快的鸣叫。
昨夜一番杀戮,回到营地后,卢仚将剩下的玄元神水切割后,分给了它们。
一夜努力消化,大鹦鹉只觉浑身精力充沛,翅膀轻轻一扇就能扶摇而起直冲千丈高空,它忍不住,怪声怪气的,唱起了从卢仚那里学来的小调。
“我想,飞得……更高!嗷嗷!”
卢仚拔营而走,诸葛鹂的先锋军团也手忙脚乱的紧紧跟上。
等得一前一后两只大军都离开后,几名生得俊俏风流,身穿战袍软甲,做护卫打扮的极乐天宫弟子,这才火急火燎的来到了卢仚昨天扎营的营地外。
晨风中,晨曦下,一排十几根旗杆矗立。
十几具大致保持完好,能够认出面貌长相的极乐天宫男弟子,被扒得干干净净,双手用绳索绑着,吊在旗杆上随风摇晃。
几个极乐天宫弟子目瞪口呆看着被杀的同门,身体禁不住的颤抖着。
“这,这……他怎么敢?”
又有人嘶声道:“这些师兄弟死了,六位一起行动的师妹们呢?她们,她们……”
都是极乐天宫的精英弟子,他们精通各种乱七八糟的功法,六位女弟子没有和同行的师兄弟一样被吊在旗杆上,前来查探消息的他们,脑海中顿时浮现了无数乱七八糟的画面。
顷刻之后,两支巴掌大小的异血鹰隼腾空而起,带着这里发生的情况汇报,一溜烟的向镐京城飞去。
几名极乐天宫弟子强忍着怒火和惊惧,一路急匆匆的追上了诸葛鹂的先锋军团。
他们不知道,他们刚走没多久,两只异血鹰隼还没有将速度提升到最快,空中一团红影扑了下来,大鹦鹉张嘴,两条细细的火光喷出,当即将两只鹰隼击杀当场。
烤得焦糊的鹰隼从高空坠落。
大鹦鹉紧随着坠落的鹰隼一路落下,很灵巧的将它们爪子上绑着的小铜管撕扯了下来,一爪子抓了一支铜管,欢呼着窜上了天空。
大鹦鹉飞行速度极快,很快就追上了卢仚的大队。
卢仚接过大鹦鹉丢下来的铜管,取出其中的纸条扫了一眼,‘嘿’的笑了一声:“白长空,居然是极乐天宫的镐京行走?”
卢仚也没瞒着卢峻和卢屹,他直接将纸条递了过去。
卢峻、卢屹看了纸条,同时冷笑了起来:“好,好得很,三教分明有了约定,他们极乐天宫的弟子,居然敢不顾三教秘约,袭杀我大金刚寺弟子。”
“嘿,咱们先告状,先把道理拿捏到手。”
就在飞驰的苍狼背上,卢峻掏出纸笔,匆匆书写了三份书信,递给了卢仚。
卢仚略一审视后,就和卢峻先后用了印玺。
随后,卢峻每隔一刻钟,放出三只军用驯熟的鹰隼,其中只有一只携有书信,如此连放了三波鹰隼,让它们直飞镐京城。
等到夜间扎营的时候,回信就送了过来。
回信是释恶亲笔所书,他的语气极其激烈,说‘极乐天宫乃邪魔外道,他们弟子恶意破坏三教秘约,这是要挑起佛魔两教的冲突,佛门定然全力报复,让卢仚只管大胆行事’!
释恶的回信中,话里话外还透着这样的意思。
‘恒古以来,佛门就是占道理的;如果佛门哪一次不占道理,那么,佛门会用拳头教你什么才是‘正确的道理’’!
‘恒古以来,佛门就是正义的化身,极乐天宫,邪魔外道尔,他们的门人弟子,可以放手打杀;万一杀错了,那么,佛门会用拳头告诉天下人,被打杀的人,自有取死之道’!
‘综上所述,佛门是一定不会犯错的;如果佛门犯错了,那么一定是你理解错误’!
‘所以,只要对佛门的大计有利,卢仚可以肆无忌惮,随意横行’!
回信中,释恶并明确的告诉卢仚,他已经让人去给安平州的佛门势力送信,卢仚到了安平州后,会有一支精锐的佛门力量转归卢仚调遣。
“这就是,这一方世界佛门的作风?”
卢仚莫名想起了,前些日子在白马坊,被释恶用金刚劫指背后偷袭重伤的血陀罗。
堂堂佛门高僧,居然背后下死手偷袭?
而且,给卢仚的回信中,言辞如此的激烈,如此的霸道。
“这种做派,我喜欢。”卢仚微笑,将释恶的回信递给了并肩而行的卢峻:“这样,很有安全感。”
安平州,在镐京西南,直线距离八千里。
卢仚和诸葛鹂所辖大军,骑乘的都是异血坐骑,速度最慢的,也能日行四千里上下。
大军出行,自然不可能用最理想的最高速度赶路,安营扎寨,埋锅造饭,各种零碎事务都会消耗不少时间。
饶是如此,嘉佑十九年二月二十三日上午,卢仚的大军,也顺利来到了‘安平关’前。
偌大安平州,腹地乃万里沃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
而四周,则被山脉环绕,只有三山一水四条通道,通往外界。
安平关,就是安平中东北角的一条路上通道,这是一条绵延六百里的山谷,安平安就在山谷的最外端。
宽达十里的谷道,被前后两条高达十丈的城墙封得结结实实,这就是‘安平关’,从镐京方向进入安平州的唯一关卡。
需要解释的是,原本大胤的版图上,是没有‘安平关’的。
文教世家瓜分、掌控了整个安平州后,才由安平州地方拨出了钱粮,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用了一年多时间,建起了这座‘安平关’,彻底锁死了安平州通往镐京的通道。
太平时节,安平关里只驻扎了三五万地方上的城防军。
但是如今的安平关,城墙上旗帜招展,密密麻麻站满了皮甲士卒。单单城墙上冒头的兵力,就不下于三万人。
诸葛鹂的先锋军团抢在了卢仚前面,浩浩荡荡的队伍堵死了通往安平关的谷道。
卢仚策骑,在路边一个高有百多丈的小山之巅,眺望十几里外开启了城门,正在让诸葛鹂先锋军团通过的安平关。
“啧,看惯了镐京的皇城城墙,又见识了镐京的外城墙,现在看这关卡,莫名觉得……好精致,有一种我一拳都能将城墙轰碎的感觉。”眺望关卡,卢仚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受。
“毕竟是‘人力’造物。”卢峻显然知道不少东西,他甩着缰绳,笑道:“而镐京城,还有四方界城,可都是……‘非人’所做。”
卢仚颔首,然后指点着安平关的方向:“不过,安平关只有一个城门,宽不过十丈,诸葛鹂的大军想要进城,这得花多少时间?”
卢屹冷笑道:“可见他们是居心叵测了。偌大的安平州,通往镐京的方向,就开了这么个小口子?这不是把安平州无数子民,当猪圈养么?”
卢峻冷然道:“可不就是当牲口一样圈养起来么?如果不是他们在安平州过于肆无忌惮,这一次的……”
当着这么多将校的面,卢峻没把话说完。
卢仚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如果不是文教世家们,将安平州的亿万百姓祸害得太惨,熊泰斗他们如何可能,在安平州内掀起这么大声势,如此快捷迅猛的叛乱?
卢仚在心中感慨文教诸君子的作死行为,同时也在思忖,这次他应该如何行事。
安平关前,山谷形成了一个大喇叭口。
从最狭窄的十里宽,山谷向东北方向延伸开,地势逐渐开阔,如今卢仚等人所在的位置,山谷已经宽达二十几里地,两侧是坡度缓和、草木丰美的小山,再往南北两侧行十几里,就是一座座高耸的穷山峻岭。
安平关城门狭窄,大军进城的速度极其缓慢,诸葛鹂的先锋大军绵延二三十里,而卢仚的队伍,也顺着大道拉出了七八里长。
卢仚的手下,尽是守宫监、禁军、羽林军和苍狼骑的精锐,既然队伍前进不得,大队人马就下马休憩,但是四周都放出了大量的游骑哨探。
而诸葛鹂的先锋军团么。
文教一脉的城防军体系自组建以来,除了在朝堂上打口水仗,从大将军府分割军权,抢夺粮饷补给外,从上到下,从未有过任何的实战经验。
队伍不能动弹,诸葛鹂麾下的将校们就下令士兵们下马休息。
因为大军还在‘安平关’外。
而这些将校们认定,叛乱在‘安平关’内。
他们和那些造反的乱民,还隔着一个‘安平关’呢。
所以,这里是安全的。
无论将校还是士兵,诸葛鹂的先锋军队,都放松了警惕。
甚至,好有多士兵都干脆松懈了身上甲胄,放下了兵器,懒洋洋的躺在了地上休息。
更要命的是,先锋军团的好些将校,下达了让士兵们下马休息的命令后,他们就离开麾下队伍,策骑赶向了‘安平关’。
关卡狭小,大军入关,怕不是要一整天的功夫?
有这世间,他们才懒得和大头兵们一样,蹲在关卡外风餐露宿呢。
‘安平关’内好吃好喝,大家大鱼大肉不痛快?
眼看着那些衣甲鲜明的将校带着亲卫,策骑冲向了安平关,卢仚皱眉,正准备下令让自己的士兵结营安扎时,山谷两侧,突然响起了高亢的梆子声。
‘咣咣咣’梆子声密集如雨,山道的北面,一大片小山包内,起码有上万名衣衫简陋的百姓嘶吼着,宛如疯狂的野兽一样冲了出来。
数十名身形魁梧,身穿甲胄的大汉捧着旗杆,挥动着大旗,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白色的大旗,正中是一朵血色火焰缭绕的红莲。
那些百姓挥动着简陋的刀枪棍棒,疯狂的吼叫着口号:“红莲现,享平安!”
第一百三十章 信仰(2)
先锋军团队伍庞大,顺着谷道一路绵延,其队伍的右侧翼,距离那万多名百姓埋伏的小山包不到一里地。
那数十名身穿铠甲,手捧大旗,彪悍凶猛的壮汉嘶吼着,用远比骏马还要快的速度,一头撞入了先锋军团松松垮垮、毫无防范的侧翼。
壮汉们身上淡淡的雾气缭绕,身上一块块肌肉怪异的扭曲震荡着,一道道可怕的元罡从身躯各处奔涌而出,在他们身边化为无形涡流。
开经境巅峰大圆满。
周身经络全部敞开,元罡充盈全身,故而能从身躯的每一处释放元罡,攻杀敌人!
壮汉们所过之处,他们身边十几丈方圆内,顿时变成一片血肉屠场。
那些身穿皮甲、轻甲的城防军战士,都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四下里可怖的元罡潜劲袭来,就听‘嘭嘭’声响不断,一个个城防军战士就好像被万钧巨锤轰击,当场化为一团模糊血肉,随后被元罡冲击,炸成粉碎。
残肢断臂喷出数十丈远,这些壮汉循着一条直线直冲进了城防军的队伍中,远远看去,就是数十条血肉胡同在不断的向外喷洒残破的肢体。
几个呼吸间,起码有数千城防军战士被轻松击杀。
先锋军团右侧翼一片大乱,无数战马以远比人类敏锐的感知力,察觉到了这些壮汉身上可怕的危险气息,这些战马疯狂的嘶鸣着,用尽全力丢下主人,朝着远离壮汉的方向逃窜。
三四万匹身高力大、奔行如风的战马炸窝,先锋军团右侧翼的士卒们被战马冲得骨断筋裂,踏得口吐鲜血,彻底乱成了一团。
那万多名百姓。
其中包括好些瘦骨嶙峋,年纪起码有六七十岁的百姓。
他们的奔跑速度,居然也有普通战马那般快捷。
卢仚站得不远,他看到,这些百姓一个个皮肤通红,皮肤下一条条血管凸起来老高,蠕动的血管清晰可见。
他们拎着各色乱七八糟的兵器,什么木棒、竹矛、菜刀、铁锤等物件,紧跟着那数十名壮汉,仅仅落后了数十丈远,在壮汉们造成了先锋军团可怕的杀戮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就一头扎入了先锋军团的队伍中。
更大的伤亡爆发了。
明显看得出来,这些百姓没有任何的武道修为,他们就是最普通的大胤平民。
但是此刻他们不仅仅变得矫健快速,更变得力大绝伦。
卢仚眼睁睁看到,一名干干瘦瘦,大概七尺不到的老太太,抡着一个浇菜的粪勺,狠狠一击胡乱的扫出,她面前的三个城防军士卒就好像草把一样飞上了天。
三名身披甲胄的城防军‘精锐’,居然被一个不到七尺的老太太轻松击飞。
而且看那三位士兵身体扭曲的模样,他们的脊椎骨很可能已经被这老太太一击打得粉碎。
老太太手中普通杂木制成的粪勺也断成了十几节,老太太瞪大眼睛嘶吼着,将被她一击打飞的士卒掉下的铁矛捡了起来。
大胤城防军使用的铁矛,通体用精铁铸成,重不重也有四五十斤,这些城防军士卒都有培元境的修为,力气大不大也有几百斤,所以才能使用这等铁矛作战。
而这干干瘦瘦,平日里不知道能否背动五十斤米粮的老太太,她居然左右手各持一根铁矛,嘶吼着,两臂挥舞铁矛,带起一道道寒光,‘嘭嘭嘭’,打得面前乱成一团的城防军士卒不断倒地。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在短短几个呼吸间,打倒了十几名培元境的城防军‘精锐’!
卢仚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呆呆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不仅是这老太太,还有其他那些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表现出了他们绝对不应有的速度、力量和反应。
他们比那些培元境的城防军士卒更快、更强、更凶悍,他们在数十名壮汉的带领下,只用了短短一盏茶时间,就荡平了先锋军团的右侧翼军队,超过三万名城防军士卒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
三万战损,其中有一万五左右彻底死亡,剩下的个个重伤,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卢仚骇然道:“如果……安平州内的百姓,都是这般模样,怕是……”
卢仚想说,如果安平州的百姓都变成了这等凶猛的‘战士’,那么前几日传回镐京的情报里,安平州只有一小半的地盘上发生的暴乱。过了这么几天,怕不是整个安平州都保不住了?
而且,这里还在安平关外,还不属于安平州的范围。
“这些年,安平州周边的州郡,也被祸害的不浅。”卢峻倒是知道一些内幕细节,他冷声道:“大胤开国太祖立下的规矩,定下了赋税的定额。但是这些年么,文教的君子们巧立名目,在太祖定下的赋税定额上,起码加了十倍以上的苛捐杂税。”
“对下,多收赋税;对上,则劝说天子不要与民争利,要削减税款,以将养民力。”
卢峻讥诮冷笑:“所以,这些年,太府原本负责天下钱粮征收的,可是如今太府的库房里,几乎能跑耗子了。”
“所以,不仅是安平州,而是安平州附近的州郡,也会出乱子?”
卢仚听懂了卢峻的话。
如果安平州周边的百姓,都能变得和眼前的这些百姓一样骁勇善战,那么……卢仚为即将到来的兵部平乱大军感到了悲哀。
远处的杀戮还在持续。
‘红莲现,享平安’!
‘清君侧,杀国贼’!
诸般口号此起彼伏。
而那数十名捧着红莲大旗冲杀在最前方的壮汉,他们已经彻底撕开了先锋军团右侧翼的队伍,一头扎进了诸葛鹂原本应该在的中军队伍。
只是,诸葛鹂早就带着麾下将校离开了中军,提前进安平关休息去了。
此刻的先锋军团中军,只有一支精锐的,用来拱卫中军的重骑兵,以及代表着诸葛鹂的仪仗旗帜等物。
数十名大汉和那支五万人规模的重骑兵重重撞在一起。
无形的元罡在空气中肆虐,一个又一个重骑兵大口吐着血,身上甲胄扭曲,连人带马被元罡放翻倒地。
但是这些重骑兵,连人带马的总重量在数千斤上下,他们催动战马开始冲锋奔杀的时候,其杀伤力也极其的可怕。
尤其是这一支重骑兵中,普通的军官都有着拓脉境的修为,几个留下来督管军队的将校,更有着半步开经境的实力。
如此修为,穿戴上精工打造的重甲策骑冲刺,数十名手捧红莲大旗的壮汉也受到了压力。
浩浩荡荡的重骑兵呼啸而至,一柄柄特制的马槊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一根根马槊被无形的元罡扭曲、折断,马槊的主人也被可怕的力量从马背上掀飞。但是有更多的马槊刺了下来,四面八方,无所不至。
这就是军队的力量。
大半壮汉被马槊刺中,就听得沉闷的撞击声中,大汉们一个个被马槊顶得连连后退,不断发出沉闷的吼声,但是只有小半大汉被马槊的锋芒撕开了皮肉,其他大半大汉,居然在马槊的穿刺下丝毫无损。
开经境巅峰,外带强横无匹的橫炼功夫!
这是大胤开国时,那些武勋贵族的标配!
元罡外放杀敌,橫炼庇护自身。
一如卢仚出身的泾阳卢氏开国莱国公,那位就是以沧海劲、碣石功横行战场,每一战动辄杀戮数万,完全就是一头人形的战场绞肉机。
时至今日,大胤朝堂中,还有如此标配实力的武勋,几乎绝迹。
反而是这和安平州相关的乱军当中,这样的壮汉一下子冒出来了数十个。
卢仚心里明白——这就是大金刚寺这样的仙道宗门,和世俗皇朝的差距。
壮汉们的奔杀被遏制了势头,但是后面上万名近乎疯狂的百姓已经高呼着口号冲了上来。
拱卫中军的,自然不仅仅是一支重骑兵。
这些百姓刚刚冲到中军附近,就听密集的梆子声响起,四下里无数弓弩兵齐齐开弓放箭,密集的箭矢犹如黑夜的夜幕,笼罩了这上万名没有任何阵型可言,相互拥挤在一起胡乱冲锋的百姓。
‘噗嗤’声不绝于耳。
上万百姓当场倒下了三千多人。
随后一波又一波箭矢不断落下,密密麻麻的百姓浑身是血的接连倒下。
带头冲锋的壮汉们眼看已经不可能冲入中军所在,他们一声唿哨,好不恋战的转身就走。
他们避开了中军的重骑,狂奔着闯入了两翼的弓弩兵中。
元罡全力释放,无形的潜劲搅动四方。
这些没有重甲,只是身披半身皮甲的弓弩手如何挡得住开经境巅峰高手的元罡绞杀。
就看到两翼弓弩手阵型大乱,无数弓弩手浑身飙血,断骨不断从体内刺穿皮肉露了出来,残破的身躯被元罡轻松抛飞数十丈,弓弩手的队列当即一片混乱。
“撤退!”只是有十几人受了皮肉伤,其他丝毫无损的壮汉们冲到了那些百姓当中,元罡化为无形的护罩裹住了这些百姓,一行人快如奔马,唿哨连连的窜向了刚刚他们埋伏的小山包。
随行的禁军将校中,一名身穿金甲的禁军将领抱拳向卢仚请示:“天阳公,我们此刻若是横截一刀,有望将这些乱民全部留下。”
卢仚回头,斜了他一眼,轻轻挥了挥手:“我们是监军……你懂,监军是什么意思么?”
那禁军将领就面红耳赤的退了回去。
卢仚眯着眼看着狼藉一片的先锋军团队伍,摇了摇头:“派人传讯诸葛鹂,让他给我一个解释……这一战,他的部下损失惨重,他是怎么领军打仗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信仰(3)
诸葛鹂做得很绝。
他将白阆兄弟九个,整整齐齐的派来了卢仚军中,供卢仚问询先锋军团被乱民袭击,导致战损惨重一事。
诸葛鹂做得很妙。
虽然受了朱嵩的委托,要争取让卢仚彻彻底底留在安平州,这辈子也回不去镐京……
他居然派了白家九兄弟来卢仚军中后,又让自己的心腹将校,送了一匣子白鹿钱过来。
一匣子打磨得精巧纤薄的白鹿皮。
每一张都是‘值一千万钱’。
一共十张。
一亿钱,约合九万贯!
正好,派来卢仚军中的白狼兄弟,也正好是九个。
卢仚寻思了一阵,将这一匣子白鹿钱交给了随行的守宫监小太监,让他们登记造册,归进了行军档案——‘某年某月某日,安平州平乱军先锋军团遇袭,损失若干兵马,向随行监军陆某某行贿一亿钱’!
“诸葛鹂派你们过来?”
小山包下,设下了帷幕、公案,摆上了令旗、灵符,设下了诸般仪仗,四周环绕着无数骄兵悍将。
卢仚端坐在公案后,看着一字儿排开站在面前的白阆兄弟九个。
白阆兄弟几个一脸扭曲的看着卢仚。
曾几何时,就在两个月前,他们还能风轻云淡的,随口安排了卢仚这辈子的命运。
短短时日,他们居然身不由己的站在卢仚面前,任凭卢仚以平乱大军监军的身份,问询刚刚先锋军团遇袭一事。
作为大哥,白阆强忍着心头怒气、怨气和仇恨之意,咬着牙,上前了两步,朝着卢仚拱了拱手。
白阆恨啊,恨极乐天宫那群弟子,在他们面前时,一个个骄狂无比,把天下人都不放在眼里——怎么派出去刺杀卢仚的那一群人,就被一锅端了呢?
恨啊!
卢仚怎么就不肯老老实实的死掉呢?
想到狠处,白阆的表情不由变得狰狞了一些。
斜刺里,鱼癫虎连着两个神武将军一步抢了出来,手中鎏金鲲鹏纹棍棒狠狠一点,白阆两腿剧痛,‘啊’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没规矩,军中文官,见了统军的主帅,必须跪下行礼,除非有甲胄在身,战事紧急时,方可免之……此刻并无大战,你们也没有披拂甲胄,为何不跪?有爹娘生,没爹娘教的蠢货。”
鱼癫虎骂得酣畅淋漓。
白阆等气得差点吐血。
这个规矩,他们是知道的,但是让他们向卢仚下跪行礼?
白阆的面皮气得通红,他双手在袖子里紧紧握拳,无比屈辱的弯下腰身,朝着卢仚行了标准的跪拜礼:“下官白阆……”
卢仚敲了一下公案,淡然道:“另外八位,怎么不跪?”
白邛兄弟几个‘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咬着牙,看了看四周围绕的兵将,终于还是老老实实的跪了下来。
卢仚看着跪在地上的白阆等人,‘噗嗤’笑出声来:“我知道,先锋军团吃了亏,打了败仗,和你们无关……但是诸葛鹂将你们送过来问询,我若是按照大胤军律,斩了你们,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是诸葛鹂将你们送过来送死……啧,我若是斩了你们,显得我太蠢了一些。”
“你们,还有用呢。”
卢仚在心里嘀咕,如果现在就杀了白阆几个,岂不是平白损失了钓出白露和那两个鬼祟的鱼饵?
上次卢仚催动风水之力,引天雷重创了那些鬼祟,也不知道她们还敢不敢来找卢仚的麻烦——如果她们以后避着卢仚走的话,那么白阆他们就不能死了。
“拖下去,重责一百军棍。”卢仚挥了挥手:“打完了,把他们丢回去,告诉诸葛鹂,兵戎乃国之大事,不能懈怠,要是下次他继续吃败仗……总不能一次一次都把几位白大人送来顶缸吧?”
白阆兄弟几个一肚皮的怨毒之气,一声不吭的被军法官拖了出去,一字儿排开摆在了帷幕门口,扒掉了裤子,拎着军棍就狠狠的走了下去。
白阆他们修为都不弱,本能的运起元罡抵消军棍上的力道。
饶是如此,一百军棍也打得他们皮开肉绽,一个个痛得昏过去了好几次,尤其是年纪最小、修为最弱的那两个,更是打得盆骨都碎裂了。
卢仚派人将兄弟九个丢回了诸葛鹂那边,据说诸葛鹂都没出面询问他们一二。
谷道中,诸葛鹂的部下正在救死扶伤,原地设了营地,将谷道堵得结结实实。
因为乱民突袭的关系,安平关的守将也变得极其小心,诸葛鹂麾下大军进城,也都是一队一队鱼贯而行,必须一队军马完全进城后,后方军马才能离开营地按序而行。
如此一来,没有五六天的时间,诸葛鹂的大军,不可能完全通过安平关。
由兵部和城防军尉府组织,号称总数六百万的平乱大军主力,此刻也已经在半路上。
浩浩荡荡,布满驰道的平乱军主力军团向着南方飞驰。
毕竟是如此规模的大军团,行军之时,速度肯定比不上卢仚的监军大军和诸葛鹂的先锋军团,饶是如此,主力军团每天依旧能行进上千里。
主力军团中军,城防军尉,上将军,柱国,假节钺,挂兵部右侍郎衔儿,出自文教六圣世家之王氏的王璞,正骑着一头通体青色的白斑大马,向身边的军令官发号施令。
年近五旬,生得高挑、儒雅,肤色微黑,嗓音如金铁撞击,高亢有力的王璞,看着刚刚军中鹰隼送来的情报,很不屑的冷笑着。
“诸葛鹂这个废物。”
“打败仗,不稀奇;稀奇的是,被一群老百姓手下吃了败仗。”
王璞手指轻弹,手中的小纸条就‘啪’的一下炸成了粉屑。
“让前军一支骑兵突前,赶去安平关和诸葛鹂汇合,不要这厮还没到安平州,就被人给拾掇掉了,反而落了本帅的面皮。”
“传令监军卢仚,让他在安平关外等我一等,告安平关守将,不许卢仚入关。”
“安平州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由不得他守宫监的阉党在里面碍手碍脚的。”
“哼哼,红莲现,享平安?”
王璞耷拉着眼皮,眸子里奇光闪烁,面色诡异的向身边几名身披重甲,面无表情的魁梧汉子看了一眼,然后‘嘿嘿’的笑了起来。
“三教秘约……屁!”
是夜,安平关周边。
白日里,诸葛鹂的先锋军团遇乱民袭击,损失惨重,诸葛鹂的公文已经传遍周边数百里的郡县,勒令周边郡县配合,捉拿乱党,协助平乱。
如今大胤的地方官员,将近七成出自文教弟子,诸葛鹂的公文上,用了代表他文教六圣世家之一诸葛氏嫡系族人的私章,各郡县官员闻风而动。
各郡县的城防军、衙役、捕快等,倾巢而出,严查地方。
甚至有些郡县的禁军驻军,也被调动了大半,浩浩荡荡的出城勘查。
很显然,安平州周边,文教官员的势力,已经渗入了地方禁军驻军。
距离白天诸葛鹂遇袭之地不到三十里,一座极大的镇子内灯火通明。
大晚上的,镇子里两三万百姓全都头扎红带,拎着灯笼,簇拥着一尊供坛顶礼膜拜,一口大鼎烧得通红,一筐一筐香粉不断倒进大鼎里,一道青烟冲起来能有几十丈高。
供坛上,一座血色莲台上,是一座栩栩如生的木雕人像。
那人像面容绝美,头上是高高的发髻,身披红袍,遍体璎珞。
两名身穿青铜重甲,外面裹着杏黄袍,身高近丈的大汉一左一右站在木雕人像旁,就好像两尊泥铸的金刚,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青烟缭绕,熏得木雕和两尊大汉遍体浓香。
有镇子的乡老手持长香,朝着供坛大声诵读祭文,无非就是‘红莲现、享平安’之类的口号。
随着他们的诵读声,供坛上的一名大汉右手一挥,那木雕人像头顶就有一圈红光亮起,随后木雕全身迅速燃起了一层尺许高的红色火焰。
火焰高温,熏得靠近供坛的乡老遍体大汗。
但是那木雕的人像在烈焰包裹中,却是丝毫无损。
不仅如此,两名重甲大汉就靠在木雕旁,他们任凭烈焰在身上缭绕,可是身上一丝伤都没有,就连身上的杏黄袍都没烧着半点。
无数百姓齐声喧哗:“红莲天女显灵,金刚护法神威!”
声浪滚滚,传遍方圆数十里。
就在这座镇子的隔壁,就隔着一条里许宽的大河,眼看着河对岸一座极大的镇子,同样是灯火通亮,同样有无数父老在跪拜祭祀,同样在高呼口号。
从高空俯瞰下去,这样大半夜还在闹腾的镇子、乡村,在这安平关东面千里范围内,数量何止千百?
马蹄声声,一支数百人的衙役、捕快、城防军士卒混编的队伍闯入了镇子,他们冲着最喧腾的镇子中心位置狂奔而来。
一名捕头挥动着长刀,嘶声咆哮:“你们在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大半夜的烧香……”
‘呼’!
一块砖头从黑暗中飞来,当面将那捕头打得面颊凹陷,口吐鲜血重重倒地。
四面八方,无数镇民起身,一步一步的冲着这支小小的队伍围了上来。
领队的城防军校尉惊骇失声:“他们,他们要造反……走,走,走……”
供坛上,两尊重甲大汉突然放声大吼:“杀妖!”
数万镇民齐声应和:“杀妖!”
黑夜中,无数镇民嘶吼着,宛如疯狂一样,朝着这支侵入镇子的官方队伍扑了上去。
两名重甲大汉跳下供坛,振臂疾呼:“杀妖魔,净人间,红莲天女将士,百姓得享福报。拜天女,废赋税,杀妖!”
嘶吼声中,数百官差士兵在短短半刻钟间被撕成了粉碎。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女
大胤,南蛮州,百万山深处,某不可知处。
一座极大的火山耸立万丈,火山口直径超过千丈,亮红色的岩浆沸腾,不时冲起来十几丈高的浪头,发出沉闷的声响。
十几条水缸粗细的赤红色锁链从火山口四周向中心处延伸,一座通体赤色金属铸成的莲台被这些锁链系着,四平八稳的悬浮在火山岩浆之上。
一名和安平关外村镇中供奉的木雕人像生得一模一样,身高八尺许,高挑窈窕,端庄秀美的少女身穿红袍,遍体璎珞,静静的盘坐在莲台上。
安平州内,安平州外,无数郡县乡镇,都有大金刚寺的弟子奔走。
炫耀神通,展示武力,设下供坛,祭拜供奉红莲天女。
有官差进入,大金刚寺的弟子立刻引动百姓群起而攻之,将官差悉数斩杀,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美其名曰‘红莲业火降世,洗涤人间污秽’!
越是如此狠辣手段,百姓们的信仰就越发虔诚。
依稀可见,少女头顶,极高的天穹处,一缕缕淡淡的波纹闪烁摇曳,一丝丝头发丝般细小的氤氲之气从天而降,不断没入少女头顶。
依托着这座巨型火山,四面八方,一座座巍峨古老的寺院殿堂绵延百里。
一座座殿堂楼阁中,一名名身穿红色僧衣的老僧,正静静盘坐,或者诵经,或者运功。
当东方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这一片古老的寺院中,一口造型极古,高有百丈,重不知道几千万斤的红铜钟被几名身高过丈的莽和尚用巨杵撞响。
钟声轰鸣,化为红色波纹,绵绵泊泊向四周翻卷而去。
红色声纹冲出了两百多里地,虚空突然扭曲,原本毫无异状的虚空中,凭空出现了黑漆漆密布无数裂痕的屏障。
虚空屏障和红色波纹剧烈的撞击在一起,发出‘嗤啦’巨响,溅起无数的电光火花。
一座座巨大的禅房内,成群结队身穿红色僧衣的光头和尚,或者身穿红色长袍的蓄发女修鱼贯而出,他们或者去各处殿堂打扫,点燃香蜡,又或者聚集在一处处巨大的广场上,手持各色沉重的兵器,哼哧有声的演武修炼。
钟声响起时,天空中如丝如缕不断垂落的氤氲之气骤然暴涨百倍。
盘坐在莲台上的少女微微睁开眼睛,灿烂一笑:“真是辛苦了在外的行走弟子。”
她一笑,下方沸腾的岩浆就骤然平定。
岩浆变得光洁如明镜,随后一支支红色莲花从岩浆中冉冉升起,醉人的浓香四溢,宛如陈年佳酿的花香化为肉眼可见的红色雾气在火山口中盘绕。
数以千计的红莲花冉冉绽放,随后‘噗’的一声响,数万颗莲子从莲蓬中喷出,在红色雾气的托举下缠绕飞荡,不断闪烁着奇异的幽光。
一队数百名红袍女修背着巨大的药囊快步奔了上来,她们站在火山口边缘,将药囊打开,双掌一挥,一道狂飙卷起,无数药草纷纷飞出。
莲台上少女双手结印,口诵真言。
她七窍中喷出红色火焰,迅速将数万莲子连同无数灵药卷成了一团。
天空一片亮晶晶的雨云飘过,在火山口上洒下了大片甘霖。
火光卷起甘霖,和那些莲子、灵药混成了一团,随之就是一通疯狂的旋转。
一刻钟后,上千万粒只有芝麻粒大小,通体赤红,散发出浓郁奇香的药丸宛如暴雨从空中洒落。
数百女修同时举起手中药囊,齐声高呼‘收’!
千万药丸化为数百条赤红色小溪,迅速没入了药囊中。
一名身高丈二,身形魁梧,气息森严的青年僧人凭空在火山口旁出现,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盘坐在莲台上的少女,随后喝道:“速速出发,将这些‘红莲固体丹’送去安平州,供金刚寺按计使用。”
数百女修齐齐合十行礼,然后一个个宛如火云天降,一步下降数十丈,冉冉向火山下的禅院迅速降落。
青年僧人双手合十,朝莲台上少女行了一礼:“师妹,你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少女微微睁开眼睛,淡然一笑。
她没说话,但是头顶大片火焰翻滚,迅速化为方圆数亩大小的火云。
一声高亢的长啸响起,火云中,一尊身高百丈,三头八臂,手持各色兵器的神佛虚影冉冉而起,浩浩荡荡不可阻挡的灵压朝着四周扩散,青年僧人一个措手不及,被灵压打了个趔趄,差点一头栽进了下方沸腾的岩浆里。
“我已种下烈火金莲,只待花开,佛现!”少女冉冉起身,看向了远处正在缓缓消失的空间屏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离开山门,去外面大世界走走,看看。”
青年僧人有点狼狈的站起身,干笑道:“迟早的事情。当今之世,我们是深藏的蛟龙,山门中,勉强还算一个小池塘,但是外面大世界,却是一片沙漠戈壁,我们去了,根本呼吸不得。”
“迟早的事情。”青年僧人也无比神往的喃喃自语:“只希望,大金刚寺的效率,能再快一些。”
连续几日,诸葛鹂的大军都在慢吞吞的通过安平关。
卢仚的队伍,就被堵在安平关外动弹不得。
王璞的军令也传了过来。
卢仚也懒得和诸葛鹂、王璞他们计较,既然人家费尽心思让卢仚留在原地,卢仚就留在原地吧。难不成,卢仚还要抢过安平关,然后去和熊泰斗带领的乱军大干一场?
如果单纯是熊泰斗,卢仚还真有心情这么干。
但是那些乱军么,他可没这个兴趣。
就在这几天里,四面八方不断有消息传回,安平州周边的郡县,似乎也变得躁动不安。
卢仚的消息来自各地郡县的禁军驻军,但是禁军的消息,显然没有那些地方官员灵通。
那些文教官员,似乎有意封锁了消息。
但是根据各地禁军传来的情报——附近的郡县损兵折将,城防军的损失很大,尤其是有几处郡县,城防军的驻军营地已经彻底一空,城外却有成群结队,身披城防军甲胄的乱民出现。
很可能,那几个郡县的城防军已经全军覆没。
外面传来了喧哗声,有几名壮汉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百姓,在南方山林中出现。
这几天,卢仚麾下的军队中,禁军、羽林军、守宫监的人是一个都没调动,派出去巡逻哨探的,尽是卢峻、卢屹麾下的苍狼骑。
那几名壮汉看到苍狼骑,当即带着那一队千多名百姓转向了西面,朝着诸葛鹂的营地去了。
苍狼骑们也不追赶,他们缓缓向后收缩,径直回到了营地中,将情报传了回来。
卢仚就带上了人,登上了营地后方的小土包,朝着诸葛鹂大军营地的方向眺望。
诸葛鹂大营东南侧,一阵嘶吼杀伐声传来,两支共百人的游骑哨探被击杀,那几名大汉带着千多名顶盔束甲的百姓从山林中冲出,拉开长弓,‘唰唰’就是一通箭矢射出。
诸葛鹂的营地里,数百名士卒闪避不及,应声倒地。
高亢的号角声响起,一支三千人规模的骑兵冲出营地,朝着那一支百姓乱军冲杀了过去。
那一支乱军也不恋战,见到骑兵出营,他们立刻转身进了山林。
三千骑兵凑到山林前,正在犹豫是否要追杀进去,山林中一片箭矢射了出来,将数十名骑兵从马背上射了下来。
喧哗声中,就看到那些骑兵点起了火把,将火把扔进了山林。
卢仚看得眼角直跳。
不敢进山林追击,就干脆放火烧山?
真是人才!
还好时近三月,雨水见多,不怕山火绵延不受控制。
如果是秋天,你在山林中放这么一把火,卢仚都有心思将那一队骑兵的主将拉过来,直接扣个罪名将他斩首示众了。
高空中,一声鹰啼响起。
一支鹰隼落下,卢峻举起右手,接住了鹰隼,顺手取下了它爪子上绑着的小铜管。
看了一眼鹰隼带来的情报,卢峻朝卢仚使了个眼色,沉声道:“仚哥儿,离我们这里,向东五百里,有一‘椓郡’,郡守是咱家公府举孝廉上去的本家叔父卢?(yu)。”
卢仚见到卢峻眼色,急忙配合道:“可是卢?叔父遇到麻烦了?”
卢峻缓缓点头:“有七八万乱民,在郡城旁出没。椓郡的兵马大权,都在郡尉手上,叔父说,知道我们领军在此,向我们求一支援兵。”
说着说着,卢峻又眨巴了一下眼睛。
卢仚瞪大眼睛,大声喝道:“如此说来,是自家正经的叔父,不可不救。我持天子节杖,有临机独断之权,来人,拔营,我们去救援椓郡。”
卢仚一声令下,麾下数万兵马当即拔营而起,短短小半个时辰后,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安平关外的谷道,全速向着东边的椓郡行去。
卢仚带着麾下军队离开,诸葛鹂虽然满头雾水,但是却莫名松了一口气。
心情变得莫名愉快的他,当即找了白奚抄录公文不仔细,在公文上留下了一点墨渍的罪过,又下令,将白奚拖出去,痛打了三十军棍。
卢仚带着大军在上午离开,下午申时(15:00-17:00)不到,一片人头组成的汪洋席卷而来,王璞统辖的平乱大军的主力,终于赶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战魔
椓郡,无战事。
卢仚统辖数万大军,顺着驰道,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赶到了椓郡。
方圆有数十里大小的椓郡城外,果然有近十万扯旗子造反的乱民聚集,而且一个个顶盔束甲,装备颇为精良。
卢仚就不由得看了卢峻一眼。
大金刚寺,以及大金刚寺后面的佛门,为了今日计划,究竟筹备了多久?
发动普通百姓造反,这种事情不难。
以宗教的催眠能力,加上文教君子们的横征暴敛,百姓是极容易煽动的。
但是这些军械么,就算是他们消灭了椓郡的城防军,椓郡城的城防军驻军也不过万把人,哪里来的近十万精良军械甲胄?
大军奔袭而来,那些乱民当中,一名身穿黑色甲胄,骑着一头高高壮壮大野猪的魁梧汉子,当即领着千多名骑兵,挥动着大刀‘哇呀呀’的冲了上来。
卢仚骇然,这厮居然骑野猪?
而且,这野猪奔行如风,比血蹄乌骓也慢不了多少!
卢峻已经领着一千苍狼骑迎了上去。
他骑着苍狼,和那魁梧汉子只是一个交错,手中马槊犹如毒蛇,闪电般穿过那魁梧汉子胡乱挥舞的大刀,一击命中对方喉咙,马槊左右一划,一颗大好人头就高高飞起。
一千苍狼骑也是放平了马槊,朝着那一千多阵型散乱的乱民一个冲锋,当即就有七八百乱民被马槊捅了下来。
乱民一阵唿哨喧哗,然后拨转马头转身就走。
有人在大吼‘将军死了,将军被官兵杀了’!
围着椓郡城的乱民大营‘哗啦’一下炸了窝,随后就看到一支支旗幡挥舞,一队队乱民仓皇朝着东面撤退,迅速远离椓郡城。
卢峻、卢屹带着苍狼骑追击了一番,追出去了三十几里地,斩了两三千颗头颅,也就慢悠悠的收兵退回。
椓郡城城门开启,郡守卢?笑容满面的,带着一队属官迎了出来。
卢仚勒住坐骑,朝着返回的卢峻、卢屹皱眉道:“毕竟是百姓,跑了就跑了,两位哥哥还追杀上去做什么?”
卢峻见到卢仚这般,急忙摇头,低声道:“我们只杀那些顶盔束甲的……他们发放军械甲胄,都是有规矩的——从郡县牢里劫出来的罪囚,地方上的青皮无赖,还有打家劫舍的马贼山匪,尽是这些人。”
他用力的拍了拍卢仚的肩膀,笑道:“佛门,究竟还是讲一个‘慈悲’的。如果换成魔道的那些家伙,嘿嘿。”
卢仚这才微微一笑。
他回头看向了西边,一轮大日正划过中天,慢悠悠向西边移动。
大日轨迹不可阻挡,一如三教的筹划,卢仚微薄之力,也只能在这大争之世中顺势而为。
一根根长长的竹竿竖起,被斩杀的乱民人头,戳在了旗杆上,颈血流淌下来,将绿油油的竹竿染成了墨红色。
大军在城外扎营,卢?让人送了粮食酒肉过来劳军。
卢仚、卢峻、卢屹等将校,则是带了全套仪仗跟卢?进城,卢仚的节杖、大纛、青罗伞所到之处,椓郡城内好些官员一个个面色骤变,忙不迭的低下头,唯恐被卢?抓了典型。
当天夜里,卢仚几人悄然出城,直奔安平关。
他们身穿普通城防军甲胄,用长巾裹住了面部,只露出一双眼睛。
半路上,卢峻还找了根细竹竿儿,挑起了一面红莲旗。
安平关内,王璞、诸葛鹂等平乱军团的将领聚集一堂,一个个脸色无比的难看。
他们还是来得慢了,诸葛鹂的先锋军团进了安平关后,派出哨探顺着山谷向前侦察,一路前行了三百多里,在谷道一处极狭窄处,大概宽只有五六里的地方,乱民组成的大军居然已经占据了这里。
哨探赶到的时候,乱民正在闹哄哄的砍树、运石,大张旗鼓的修建防线。
谷道中,他们已经挖掘了连续三条宽达数丈,深有三丈的壕沟,断绝了谷道的交通。在壕沟的西面,一堵木石结构,极其简陋的城墙,也已经修起了两丈多高。
王璞看着大堂上坐着的,分属文教各世家的安平关将领们,不由得气急呵斥:“他们在那边大兴土木,你们这些天,就没有一点察觉么?”
一名和王璞同宗的王氏官员干笑:“安平州内,乱民围困了众多郡县,只是围而不攻。每天鹞鹰送来的消息,都只是在报平安,同时催促平乱军团赶紧进入安平州。”
干咳了一声,这王氏官员看着王璞,无奈道:“谁晓得,那些乱民居然如此奸猾,他们不去攻打城池,劫掠钱粮,反而跑来这里封死了谷道呢?”
王璞的脸色阴沉下来。
乱民如此做法,可见乱民当中是有高人的。
围住了诸多城池围而不攻,但是他们居然跑到了安平关西面修建防御设施。
乱民,是想要彻底占据安平州么?
“不能等了。诸葛贤侄,你的先锋军连夜出安平关,直攻乱民正在修建的防线,绝对不能让他们真个在半路上再修一座安平关出来。”王璞迅速发号施令:“主力军团,打造云梯,堆砌土石,连夜越过安平关。”
发布第二条命令的时候,王璞自己都感到好笑。
安平关宽达十里,却只有小小一座城门——这原本是为了封锁安平州消息,让安平州彻底成为文教诸世家的桃源乐土。
可是没想到,会有一天,安平关能堵住了他平乱大军的去路。
王璞统辖的平乱大军,当然没有六百万人这么多——这账,也就是报给太后、天子、大将军他们听听的。但是王璞麾下的平乱军主力,也有二百万之巨。
虽然吃了四百万人头的空饷,但是两百万平乱军,如果只从那小小的城门通过的话,没有半个月你走不完啊!
半个月?半个月时间,足够那群造反的泥腿子修起一座像模像样的防线了。
王璞一声令下,就看到城外的平乱军团主力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四周山林中砍伐树木,修建云梯,又用麻袋装起了一袋袋泥土,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安平关城墙两侧,堆起一个个小土坡,供平乱大军翻阅城墙。
卢仚三人站得远远的,眺望着连夜忙碌的平乱大军。
看到平乱军主力在往城墙下堆麻袋,卢仚只觉得啼笑皆非:“这,都是人才啊!”
自己修建的关卡,卡住了自己派出的平乱军,如此荒唐的事情,卢仚加上上辈子,都没想过会有这么滑稽的事情发生。
夜幕中,卢仚三人附近的山林里有了动静。
一队一队的乱民口里咬着木棍,步伐轻巧的翻山越岭而来。
在乱民前方,有身披重甲的壮汉三五成群的,在山林中无声的出没,肆意的猎杀王璞派出的夜间巡哨。
那些城防军体系的精锐士卒,在这些壮汉手下,就好像猛虎爪子下的兔子一样脆弱。
只听得一连串的骨骼碎裂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王璞派出的夜间巡哨死伤狼藉,没能发现四周快速逼近的乱民。
距离王璞的大军营地还有三里地,乱民们停下了脚步。
他们吐出了口中的木棍,无比虔诚的从腰间取出一个个细细的竹筒,从中倒出了一颗芝麻粒大小,散发出奇异浓香的小小丹丸。
一队数千人乱民就站在卢仚三人所在的小山包下,这些乱民取出丹丸,卢仚嗅到丹药气息,只觉一股热浪顺着鼻腔冲进身体,刺激得卢仚的气血都剧烈的震荡起来。
卢仚此刻何等修为,单单嗅到这香气,都感受到气血沸腾。
这些乱民只是普通百姓,这丹丸对他们起到的效力可想而知。
山林中传来了老鸹的叫声。
一声声老鸹叫从远处络绎响起,顺着山里向远处传播开来。
这些乱民纷纷服下了手中小小的丹丸,卢仚清晰感受到,这些乱民的气息骤然一涨,每个人体内都好像有一口熔炉在肆无忌惮的释放出磅礴的热力。
乱民们体内筋骨轰鸣声响起,他们的皮肤变成了淡红色,一根根青色的血管凸起,他们的喘息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这一切,都让卢仚想起了前几天刚到安平关的时候,那一万多突袭诸葛鹂先锋军团的乱民。他们也是这般皮肤发红,浑身发烫,血管凸起,每一个都奔行如风,力大无穷,对诸葛鹂的先锋军团的士兵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那一万多乱民,就给诸葛鹂的先锋军团造成了数万人的伤亡。
而卢仚站在高处,他向四周山林眺望,黑黝黝的山林中,他所能见到的乱民队伍就何止二十支,而更远处,还有更多的乱民在潜伏。
“安平州这果子,可不能让王璞他们摘了。”卢峻朝着卢仚轻声笑道:“平乱大军还没进入安平州,就全军覆没。嘿嘿,这一个烂摊子,还得让我们来收拾才对。”
卢仚缓缓点头。
小山下,有乱民听到了卢仚他们的笑声,但是他们抬头,看到了卢峻手中细细的竹竿上飘扬的红莲旗,乱民们也就不再关注他们。
服用丹丸一刻钟后,已经有青壮开始低沉的喘息,鼻息如烈火。
四面八方,山林中,突然有密集的梆子声响起。
‘咣咣咣’,梆子声中,方圆上百里的山林里,无数乱民的吼叫声炸破了宁静的夜。
“红莲现,享平安!”
“清君侧,杀国贼!”
数千名身穿重甲的魁梧大汉一马当先,浑身元罡喷涌如漩涡,呼啸着冲出了山林。
随后,浩浩荡荡的乱民挥动着各色兵器,紧跟着冲了出去。
区区三五里地,在这些服用了丹丸的乱民脚下,须臾间就冲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战魔(2)
小山包上,卢仚和卢峻、卢屹兄弟两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一些卢仚之前不理解的事情,今日终于得了答案。
比如说,分明是大金刚寺在外奔走努力,但是打出来的口号却是‘红莲’!
原因就是,红莲寺是当今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中地位最重要的分支。
倒也不是说红莲寺的传承有多么了不起。
红莲寺的传承,是来自太古大梵净世宗。
卢仚听到‘大梵净世宗’这个名字,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因为他给阿虎弄到的那一份红莲不灭体功法,就是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
大梵净世宗,曾经是佛门都领袖,红莲寺作为大梵净世宗的下院,或者说一个分支,它的传承自然是了不得的。
但是大金刚寺在安平州起事,却用‘红莲’之名,就是因为红莲寺有一座天造地设的大火山,依托着那座火山,红莲寺如今是佛门唯一还能规模化出产‘灵药’‘烈火红莲子’的宗门。
烈火红莲子炼制的‘红莲固体丹’,可以让凡人百姓的战力飙升,以普通凡人拥有近乎培元境巅峰,甚至是半步拓脉境的战力。
而红莲寺的红莲天女,用烈火红莲子炼制的其他丹药,则是佛门各宗,尤其是大金刚寺急需的淬体丹药。
有了红莲寺的灵丹,就能尽快的让修士完成‘熔炉境’对身体的熬炼,进入‘精气升腾’的‘烈火境’。
从修炼境界上来说,还在辟穴阶段的卢仚,仅仅是‘熔炉境’。
而卢峻、卢屹都已经踏入了‘烈火境’,以肉身为熔炉,以精血为柴薪,极力的升腾精血,壮大体内先天之火。
以卢峻和卢屹的资质,以当今世界的环境,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踏入烈火境的。
但是卢旲在北界城为大金刚寺奔走,秘密在军中为大金刚寺发展门人弟子,更搜刮了无数极有火候的珍稀药材,故此大金刚寺从红莲寺弄来了几颗‘红莲渡厄丹’,让兄弟两在短短半年内,完成了烘炉境的修炼,踏入了烈火境。
“所以,此次起事,借红莲之名,好处的大头让红莲天女先拿了去,催生烈火红莲子,迅速壮大佛门根基力量。”卢峻拍了一下卢仚的肩膀:“等这次事情办好了,少不了你一颗红莲渡厄丹。”
卢仚眼睛在夜色中变得锃亮锃亮。
玄元神水固然效力强大,但是三天才能凝聚一滴,而他还这么一大家子要养呢,想要依托玄元神水,让自己完成烘炉境的肉身熬炼,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
红莲渡厄丹?
听起来就是好东西,应该多弄一些。
王璞的大军营地,在谷道内外绵延近两百里。
乱民们从山林中冲出,宛如奔马闯入大营的位置,恰恰就在大营的腰部,距离王璞的中军不远。
一道道栅栏被为首的大金刚寺外门护法弟子们轰得粉碎,一道道拒马被他们随手丢出老远,一座座箭楼、哨塔发出刺耳的呻吟声,被他们手臂一抡就直接轰倒在地。
营地里,一个个夜间照明的大火盆被这些护法弟子一脚踹得飞起,火油四溅,火炭乱滚,当即就有大片的帐篷被大火引燃。
“我来给他们助助威。”卢峻笑着,他从腰间挂着的皮囊中,取出了一个小孩子玩具一般,只有一尺多长的小风车。
风车通体用不知名的金属铸成,上面刻画了无数流风纹路。
卢仚感到了一丝丝轻微的灵机波动,这是一件本质极强,在当今之世还保留一丝灵性的宝物。
卢仚不落眼的盯着这小风车。
卢峻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了小风车上,然后浑身燃起了淡金色的光纹。
顷刻间,卢峻的气息就好似退潮一样衰落,他体内辛苦修炼的佛门元力被小风车一口吞得干干净净,将他压榨得和空皮囊一般,然后小风车就缓缓的旋转起来。
随着小风车的旋转,山林中‘嗖嗖’的风声响起。
刚开始只是一道道微风,然后顷刻间,天地间狂风大作,四下里一株株水缸粗细的古木被吹得弯下了腰,落叶灰尘、草叶断枝‘呼啦啦’一下冲起来半天高,黑色的风沙顷刻间淹没了王璞的营地。
营地中,火光骤然拉长,一条条炽热的火头好似热情的舌头,殷勤的舔舐着附近的帐篷。
一传十,十传百。
火借风力,顷刻间就烧透了方圆三十几里的平乱军大营。
平乱军士兵们一片混乱,到处都是乱跑的士卒。
可怜这些城防军士卒,好些人都和卢仚一般,生平第一次离开镐京城,生平第一次接触大规模的征战。
原来,真正的战争和校场上的操练完全是两码事?
好些士兵被大火点燃了身体,他们手舞足蹈,嘶声惨叫着在营地里乱窜,将混乱带给了更多人。
势如疯虎的乱民挥动着兵器冲了进来。
平乱大军,唯有先锋军团的二十万人,才是从镐京城防军中精挑细选的培元境精锐。
而后来的这些平乱军主力军团中,只有三成士卒才有培元境的修为,其他士卒都是普通的习练了武艺,懂得排兵布阵的普通士卒而已。
而这些乱民服用了红莲固体丹,战力已经飙升到了堪比培元境巅峰,甚至是半步拓脉境的水准。
普通士兵,双臂不过有三四百斤力量。
培元境巅峰,双臂一挥就有千斤之力。
而半步拓脉境,体内经络似通非通,有一缕元罡滋生,这一缕元罡附着在兵器上,就能爆发出一千多斤的杀伤力来。
数万乱民一个冲撞,一片烈火笼罩的营地中,上万乱成一团的平乱军士卒就惨嚎倒地。
刺耳的警哨声、金锣声从王璞大营的各处响起。
好些处营地里传来了刺耳的呵斥声,士卒们络绎走出了营帐,在军官们的喝骂声中,哆哆嗦嗦的在营地里结阵。
两百万人的营头,绵延百多里地,当中数十里地起了大火,这些士卒也只能远远的看着火起的地方,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距离被袭击的营地最近营头的军官们,只能约束士卒,用弓箭守住了自己的营盘,无论是乱民冲击,还是惊慌失措的平乱军跑来,都是一蓬羽箭毫不留情的招待之。
有人在大吼:“往营地两侧走,往营地两侧走,不许冲击营头,不许冲击营头!”
还是有人知道如何应付这等情况。
绝对不能让那些混乱的溃兵冲击了营头,否则自家营地也有可能连锁反应,被乱军冲得稀烂。
更有人在大吼:“上将军何在?其他将军们何在?我们该如何做?”
黑夜中,好些中下层的将校一个个心急如焚。
被大火烧得瓦窑一样的地方,是平乱大军的中军大营,现在中军大营被打得稀烂,但是王璞和其他统军的高级将领们一个不见!
没有了高级将领的将令,这些也无实战经验的将校,他们除了稳住营盘,还能做什么?
狂风肆虐,火头乱扫。
卢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捏着那小风车气喘吁吁。
卢仚向他伸出手,卢峻随手将小风车递给了卢仚:“这不是我佛门的宝贝,每次催动它,都要了半条命去。”
卢仚把玩着小风车,笑道:“我倒觉得,它和我有缘。”
卢峻‘噗嗤’一笑,急忙摆手道:“有缘就拿去,拿去,以后放火的事情,就交给你……再也不要来烦我。哎,哎,老二,给我一口提神的。”
卢屹同样从腰间挂着的皮囊里,取了一个小小的玉匣子出来。
打开玉匣,清香扑鼻,匣子里是十几片红润润,水晶晶,薄如纸的藕片。
卢屹小心的拿起藕片,塞进了卢峻嘴里。
藕片入口即化,一股浓香散发出来,刚刚被小风车压榨得焦干的卢峻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惨白的面皮迅速回复了红润。
他无比忌惮的看着卢仚手中的小风车,干笑道:“这玩意,以后你就拿着玩罢,嗨,迟早你会知道这是一件要命的东西。”
卢仚笑着点头:“我在皇城里的时候,从澜沧王手上,也得了一件佛门秘宝,果真是和我有缘的……这件么,我觉得也不错。”
右手一挥,脑海中神魂灵光荡漾,卢仚手中的小风车‘哗啦啦’的急速转动起来,比刚才卢峻催动时速度快了何止十倍?
‘嗡’!
大地剧烈的颤抖着,小山包晃得三人立足不稳。
十几道直径七八丈,不知道多高的黑色龙卷风在三人所在的小山旁凭空冒出,随后摇晃着庞大的身躯,一路穿过山林,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一头扎进了乱成一团的平乱大军中军大营中。
中军大营里,几名留守的中级将领已经汇聚了溃兵,组成了几个极大的军阵抵挡四面八方来袭的乱民。
依仗着衣甲上的优势,更有大量弩箭攒射,留守中军的平乱军眼看着就要稳住阵脚。
十几条龙卷风蛮横不讲理的杀了进来,一头扎进了好容易才结成的军阵里。
眼看着一个个士兵哀嚎着被卷入了狂风中,‘唰’的一下就被丢上了离地数百丈的高空,龙卷风冲向了哪个方向,哪个方向的平乱军就当即崩溃。
“红莲天女庇佑!”几名大金刚寺的外门护法弟子齐声咋呼。
无数乱民兴奋得手舞足蹈,一个个宛如疯狂的追着那些溃散的士兵肆意砍杀,就听‘噗嗤’声不断,每一个呼吸间都有上千士兵哀嚎倒地。
冲天的火头随着狂风升起。
中军营地附近的几个大粮仓,被点燃了,空气中迅速弥漫着米谷焦糊的香味。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战魔(3)
是夜,王璞醉酒。
安平关的官儿们,对王璞这等在朝堂上有数的实权派,自然是全力逢迎。
而王璞呢,安平关内驻扎了数十万精兵强将,城外又有两百万精兵拱卫。
未免,他就失了谨慎心,接风的酒宴上,未免多喝了些。
说实在的,他也是个没打过仗的太平官。
狂风呼啸,大火冲天,安平关上的守军岗哨看到城外数十里大营烧得通红,忙不迭敲响了警钟,吹响了警哨,更将一道道预警的烟火打得‘嗖嗖’有声,冲上高空‘轰轰’爆开。
醉醺醺的王璞气急败坏的摆脱几个俏婢的肢体缠绕,踉跄着冲出了卧房,抬头朝着东边望了过去。
“胆大妄为,简直是无法无天。”
一层黑色氤氲之气从心而生,迅速扫遍全身,体内酒意顷刻一扫而空,王璞嘶声大吼,身体一晃,宛如强弩射出的箭矢,‘嗖’的一声就冲出了上百丈外。
在他身后,白日里跟着他进城的几名魁梧将领紧紧跟着,同样一步百丈,速度快得吓人。
王璞下榻的小院附近,八百名身披黑甲黑衣,头戴黑盔,手持奇形斩马剑的重甲铠士一声不吭,宛如一群幽灵一样紧跟在了王璞身后。
这些重甲铠士身上甲胄厚重至极,甲片能有一寸多厚,胸甲上雕刻了地狱、血海、图纹,通体带着一股让人窒息的阴冷煞气。
他们行动之时悄然无声,唯有手中那柄长四尺、刀长六尺,整体长有一丈的奇形斩马剑,偶尔反射四周的灯笼火把的光芒,泛出一抹寒芒。
王璞带着八百许重甲,宛如一道狂风冲出了安平关。
同样收到警讯的诸葛鹂等人慌慌张张的冲出下榻之地,看到风一样掠过身边的王璞等人,诸葛鹂不由得惊呼:“上将军何其快也?啧,这是何等修为?”
何等修为,王璞自然是没时间,更不会有心情回复诸葛鹂等人。
他带着一群重甲铠士直接跳出了安平关,踏着一座座营帐,呼啸着破空而去,短短一盏茶时间,就从安平关中,赶到了关外自己正遇袭的中军大帐附近。
十几道龙卷风肆虐,所过之处平乱军士卒纷纷被卷上高空,人还在风中,就被搅成了粉碎。
四周狂风大作,而且狂风居然没有一个准向,四面八方、东南西北,都有呼啸而来的风头。
“这风,不对劲!”王璞身边,一名身高过丈的重甲大将冷笑:“这是有人催动秘宝,人为催生的大风!”
“有劳诸位师弟,找到他们,杀了他们。”王璞咬着牙,跺脚道:“嘿,这是大金刚寺的手段?”
那重甲大将摇头:“大金刚寺极擅战斗,有金刚降魔之无上神通,但是没听说,他们擅长行风放火……这应该,是某件太古时代,侥幸保存下来的秘宝。”
王璞眸子里一抹凶光闪过:“有劳几位师弟,取他们首级回来,我预备醇酒美人,给师弟们庆功。”
几个重甲大将齐声怪笑,他们唿哨一声,就有十几名重甲铠士跟着他们,身形带起一道狂风,迅速没入了山林中。
王璞深吸一口气,突然大吼了起来:“本帅在此,诸军速速向本帅靠拢,以本帅所在之地为中心结阵。区区乱民,反掌可灭,诸将、诸军不得慌张!”
八百重甲铠士在王璞身边一字儿排开,排成了长长的一字长蛇阵。
有乱民挥动着兵器朝着他们冲来,这些重甲铠士一声不吭的轻轻挥动斩马剑,就听‘噗嗤’声不绝于耳,一道道半透明、淡黑色,在黑夜中几乎无形无迹的元罡飞斩百丈,将那些乱民一个个从头到胯劈成两片。
元罡飞斩百丈,就算是开经境都远远做不到这一点。
唯有辟穴境的大高手,起码辟穴三十六处以上的,才有如此神威。
黑夜中,放手大杀的乱民也早就失去了指挥,服下了红莲固体丹后,他们固然战力飙升,但是一个个也被药力冲得神志不清、悍不畏死。
所以,他们盲目的四处冲击,不少人听到了王璞的吼声,就本能的朝着这边杀来。
八百重甲铠士只是轻轻挥刀,有多少乱民靠近,就被斩杀多少。
短短半刻钟时间,超过八千乱民被斩杀当场。
一面面旗幡在火焰中翻滚,一队队平乱军的兵马大声唿哨着朝着王璞这边汇聚过来,逐渐以王璞所在的这一片营地为核心,布下了一座座军阵。
大军有了主心骨,更有了八百重甲铠士这般可怕的战力做依托,损失惨重的平乱军中军大营逐渐有了规章,溃散的兵马迅速的汇聚在一起。
狂风卷着大火,也无法威胁王璞身后的大营分毫。
十几道龙卷风被这些重甲铠士劈碎,狂风卷起的火头,也被他们用刀风斩破,渐渐地,大火烧光了过火的营地中可烧的东西,这火也就渐渐熄灭。
四面八方,一面面红莲旗迅速摇晃,到处奔杀的乱民也喘着气,迅速朝着一面面旗帜汇聚了过去。
东西两侧,都有绵延数十里的平乱军大营,无数士兵在列阵。
而在这平乱军的中军大营附近,居然形成了平乱军中军和乱民的对峙之势。
低沉的喘息声中,百多名身披重甲的大金刚寺弟子从人群中走出,他们看着王璞身边结阵的重甲铠士,一名魁梧大汉狐疑道:“诸位从何而来?”
这些重甲铠士实力可怕,路数古怪,大概率不可能是城防军自己培养出的战力。
那些重甲铠士没吭声,王璞则是讥笑道:“我是官,你是贼,我来平乱,你们就应该引颈就戮……你们,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问东问西?”
四下里,还有刚刚被烧伤、被杀伤的士兵、乱民呻吟哭喊,方圆数十里的营帐被烧成了一片白地,几座极大的粮仓倒还是火光熊熊,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米香。
此情此景,王璞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可以往上面狠狠的报一笔花账了!
一战折损数十万士卒,损失甲胄军械若干套,被焚烧军粮数百万石……‘啧’!
大金刚寺的弟子听得王璞这话,他们也不再追问。
他们纷纷举起右手,挥动着手中兵器。
参与夜袭的乱民们齐声高呼‘红莲现’的口号,有数百队乱民扛着供桌,将红莲天女的木雕扛了出来。
乱民们朝着木雕顶礼膜拜,口口声声高呼赞颂红莲天女的颂词。
数百座木雕同时放出淡淡的红光,照耀在这些乱民身上。
凡是被红光照耀的乱民,他们只觉浑身力气大涨,刚刚的疲累一扫而空,无穷尽的精力充盈全身,充盈的气血让他们恨不得再大干一场。
大金刚寺的弟子们没有啰嗦,他们右手向前一挥,乱民大队就潮水一样朝着王璞的军队冲了上去。
大干一场,就大干一场。
乱民大队中,数百名身披重甲的大金刚寺弟子呼啸而出,挥动着沉重的禅杖、狼牙棒、金刚杵等重兵器,和那八百重甲铠士撞成了一团。
‘轰轰轰’,恐怖的气爆声不绝于耳,大金刚寺弟子和这些重甲铠士的兵器撞击,一团团白色气浪席卷方圆数十丈,无论是平乱官兵还是乱民,全都被气爆冲得大口吐血,掀飞了出去。
乱民们有红莲固体丹撑着,他们吐血飞出,咬咬牙,又在木雕放出的红光中起身站起,摇摇晃晃继续冲锋。
被掀飞的平乱官兵则是嘶声惨嚎,有人被震碎了五脏六腑,有人被诊断了四肢,他们倒在地上哀嚎挣命,再也没有力气站起身来。
两边兵马为之大骇,急忙避开了这些入神入魔的可怕高手。
双方撕扯了两三招,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就听一声‘我佛慈悲’,一道金灿灿的金刚掌印冲天而起,和一团暗沉沉的深邃魔影撞在了一起。
‘轰’!
两条人影分别向后抛飞了上百丈远,两人身上的甲胄齐齐崩碎,不自禁的大口吐血。
那些重甲铠士齐声怪笑:“嘿嘿嘿,贼秃!”
大金刚寺的弟子们也是齐声冷笑:“嘿嘿嘿,魔崽子。”
双方同时红了眼睛,一道道金刚掌印不断亮起,和对方袭来的黑色魔影连连撞击,千多人放手施为,疯狂大战,顷刻间,方圆十里的大营就被震出了一个凹陷三尺的大坑。
小山头上,卢仚、卢峻、卢屹看着远方鏖战,不由得直吸冷气。
“两位兄长,对方是什么来头?”
卢仚惊闻。
“战魔殿外门执事厉千重在此……嘿嘿,刚刚是你们放的风?”十几条重甲人影从黑暗中的山林中蹦跳而出,三两下就窜到了卢仚三人面前。
一名身高过丈的黑甲将领大步向前,他掀起了厚厚的面颊,露出一张跋扈、凶蛮的面孔,大咧咧的朝着卢仚伸出了右手:“晚辈,将那小风车拿过来,让我鉴赏鉴赏!”
卢仚看着自称厉千重的大汉,笑道:“战魔殿?‘魔’?你们是‘魔道’弟子?”
“小风车么……喏,拿好了!”
卢仚笑着,将小风车递到了厉千重的面前。
下一刻,卢仚全力调动神魂灵光,膻中穴中归墟仙元骤然亮起,急速消耗,小风车宛如疯魔了一样急速旋转着。
‘哗啦’一声巨响。
小风车表面的无数风纹亮起,一团水缸大小的青色风影从小风车中喷出,随后,数万片巴掌大小,明晃晃、靑虚虚,宛如水晶凝成的风刀宛如暴风雨,劈头盖脸的打在了厉千重和十几名重甲铠士身上。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战魔(4)
卢峻、卢屹目瞪口呆,看着在卢仚手上爆发出可怕威能的小风车。
那是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悸动。
他们眼前,似乎看到了,在一片干涸的戈壁滩中,一粒奄奄一息,几乎彻底死去的种子,突然萌发了无穷尽的生命力。
生根,发芽,然后急速抽条,从小小的一粒种子,突兀的长成了一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树。
数以万计巴掌大小的风刀,宛如青色水晶雕成的精美工艺品。
近在咫尺的卢峻、卢屹,甚至能看清一片片风刀上,那一抹抹精美流畅,充斥着天地自然无穷秘奥韵味的风纹。
这些风纹在流动,在旋转。
每一瞬间,这些风纹都变得和上一瞬间迥然不同。
这是一种‘道’的演绎。
这是‘风’之‘法则’的具体凝现。
‘风无常’,所以,这些风纹的模样,时时刻刻都在变幻。
数万风刀化为一条浩浩荡荡的风之长河,当面拍在了厉千重的脸上,身上。
也不知道厉千重修为几何。
能够作为战魔殿在外行走的外门执事,厉千重的修为,起码不比卢峻、卢屹弱,最少也是烈火境的高手,比卢仚起码高出一个大境界的高手。
但是厉千重,就这么毫无反抗的,被风龙一穿而过。
他的整个身体在顷刻间化为最细小的微粒,随着风刀长河浩浩荡荡的卷向了他身后十几名脸色惨变,嘶声尖叫的战魔殿弟子。
卢仚持着小风车的手掌巨颤,小小的一尺长玩具般的小风车,居然爆发出了大得让他都把持不住的巨力。
卢仚闷哼,另外一只手也递了上去,紧紧握住了小风车。
巨大的震荡从小风车上一波波的袭来,卢仚身体剧烈摇晃,以他的九牛之力,居然好几次差点让这小风车从手中脱手飞出。
膻中穴内,归墟仙元一丝丝的不断消融,不断化为磅礴能量注入小风车,让这小风车爆发出更强的光芒,喷出更多的风刀。
青色风河飞掠,十几名战魔殿弟子没能有任何反应,就被风河卷了进去。
只是一卷,十几名修为强悍的战魔殿弟子就化为微尘。
风河摇曳,随着卢仚双手向下压,风河呼啸着冲下小山坡,风河和大地接触的一瞬间,就听一声闷响,小山头剧烈的晃了晃,卢仚三人的半截山头就炸成了漫天土灰,被风卷得无影无踪。
随之风河一路蜿蜒向前,顷刻间就穿过了十几里长的山林。
风刀所过之处,花草树木尽成灰烬,无数鸟窝、兽穴全被粉碎,大地剧烈震荡,被撕开了一条宽有百丈,深达十丈的蛇形沟渠。
卢仚苦苦支撑着爆发的小风车,风车急速旋转,风河发出可怕的轰鸣声,一路横冲直撞闯入了平乱大军的军营,所过之处万物成灰。
眼看着风河就要从后方插入乱民的阵列,卢仚咬咬牙,一声大吼,双手紧握风车,狠狠的向上一拔。
膻中穴内,归墟仙元顷刻间消耗一空,脑海中的神魂灵光也骤然黯淡,顷刻间消耗了九成以上。
体内精气也被小风车几乎压榨一空,卢仚只感觉自己的经络、窍穴全都空荡荡的,整个人就好像一个掏空的木鱼一样,只要用棍子一砸,都能发出‘邦邦’的空响。
也就是他这一拔的功夫,整条风河好似感应到了卢仚的心思,风河急速的左右摇摆着,宛如一条腾空的蛟龙直窜高空,顷刻间越过了乱民的阵列,一头扎进了王璞身后的军阵。
‘哗啦啦’风响声不绝于耳,王璞要死不死,左臂被风河中一片乱舞的风刀擦过,他的整条左臂就齐着肩膀炸成了一团血雾。
王璞怪叫一声,不顾体面的往地上一扑。
风河掠过王璞身后的军阵,一头扎进了先锋军团留在安平关外的大营中。
无数营帐、栅栏、拒马、箭楼尽成粉碎,一团团血雾不断在风河中爆开。
风河发出可怕的嘶吼声,顷刻间穿过了前锋军团大营,一头撞在了安平关十丈高的城墙上。
‘轰’!
卢仚体内所有力量耗尽,小风车骤然停止了转动。
风河失去了后续的力量,整条风龙好似受到刺激一样,顷刻间在安平关的城墙上狠狠的爆发开来,无数风刀顺着城墙向南北两侧乱打。
长达十里,高有十丈的安平关东墙伴随着可怕的撕裂声,顷刻间被削矮了三丈,剩下的墙体上,也出现了无数深深的裂痕,整座东墙彻底变成了‘危楼’。
地面上,宽达百丈的深深壕沟从卢仚所立的小山包,蜿蜒直窜到安平关城门口。
所过之处,大片营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侧的营地也被掀飞了无数的营帐器械。
失去一条手臂的王璞趴在地上,目瞪口呆看着风河肆虐后的营地,不知所措的嘶声尖叫:“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啊?啊?天怒了?天罚了?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一群战魔殿的弟子也被这突兀的攻击吓得目瞪口呆。
大金刚寺的外门护法弟子们则是士气飙升,他们呼啸怒吼,挥动着兵器打得战魔殿的弟子们节节败退,顷刻间就有十几名战魔殿弟子吐血倒地,甚至直接被斩下了头颅。
乱民们更是士气飙升。
有抬着供桌的乡老厉声高呼:“红莲天女显灵了!”
无数乱民狂喊着‘红莲现、享平安’的口号,越发疯癫的朝着安平关的方向猛冲猛打。
王璞被几个心腹将领扶起来,狼狈的向安平关逃窜。
平乱大军和先锋军团的士气彻底被卢仚一条风河打得烟消云散,无数士兵丢下手中兵器,怪叫着‘败了、败了’,狼狈的朝着安平关和南北两侧的山区逃窜。
乱民们紧追不舍,越发将平乱大军杀得溃不成军。
卢仚紧握着小风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体剧烈的哆嗦着。此刻,他真的是被掏空了,就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了。
这小风车果然是太古秘宝,威能比胤骍那件佛门秘宝更加强悍百倍。
但是这消耗么……
卢仚哆哆嗦嗦的看着卢屹:“藕片,快,快!”
卢屹急忙取出藕片,往卢仚嘴里塞了好几片,藕片化为炽烈浓香的汁液进入腹中,迅速转化为一丝丝精血气息流转全身,脸色惨白的卢仚这才回复了一丝人色。
“仚哥儿,这宝贝果然和你有缘。”卢峻扶起了卢仚,惊喜道:“包括释恶师伯他们,都没有一个人能将这风车催出这般大的神通的。”
“好了,有了你做底牌,我们这次,一定要大大的出个彩!”
卢峻和卢屹喜不自胜的拍打着卢仚的肩膀,差点没把虚弱的他拍得吐血。
“再来几片藕片罢。”卢仚干咳着:“要命了这是,以后我可不敢这么干了,刚刚,我差点就匮竭而死,这……”
十几名身披重甲的金刚寺弟子从山林中窜了出来。
刚刚风河就是从这座山包冲出,金刚寺的弟子们都看得清清楚楚。
卢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一名金刚寺弟子就将一个硕大的药囊递了过来,卢峻毫不客气的将那药囊挂在了腰间,然后卢屹背着卢仚,兄弟两一前一后,撒开腿朝着椓郡方向狂奔而去。
三人身后,喊杀声震天。
突袭的乱民数量虽然多,但是平乱军的数量更盛,这一场厮杀,有得打了。
三人回归了椓郡,卢峻将那一个药囊塞给了卢仚。偌大的药囊里,是整整十万粒芝麻粒大小的红莲固体丹。
虽然没有红莲渡厄丹那样的神效,但是毕竟是使用烈火红莲子炼成的丹丸,这十万颗红莲固体丹内,怎么也蕴藏了几百颗烈火红莲子的药力,服下后,自然能大补元气,回复卢仚的亏空。
卢仚对大金刚寺更添了几分好感。
能够这么轻易的给出十万颗丹丸,而且卢仚亲眼见到,这些乱民服用了红莲固体丹后是何等神效。
这么轻易的,就将十万颗有着战略价值的丹丸给卢仚恢复元气。
固然这里面有卢仚催动小风车放出的恐怖飓风杀伤的原因,但是金刚寺弟子之间的和睦和团结,也是可见一斑的。
“嗯,在我的印象中,佛门弟子嘛,就是那种大了小的老的出来,大了老的就有老不死的老古董蹦出来,冤冤相报无穷无尽的那种势力。”
“和佛门做敌人,这自然是极其讨厌的特性。”
“但是如果自己也是佛门弟子,这种护短成性的特质,我简直太喜欢了。”
椓郡城内,划给卢仚使用的小院中,卢仚吞下一大把红莲固体丹,感受着丹丸在体内化为丝丝缕缕精气填充全身,不由得低声笑语。
小院里,五位大爷各自站定了方位,正在吞吐着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机。
院子里,五色氤氲变得越发浓厚。
归墟瓶悬浮在卢仚身边,五色氤氲一丝一缕被宝瓶吸纳,突然一声脆响,‘叮’的一声,一滴玄元神水已然凝聚。
“嗯?”
卢仚诧异,他掐指计算了一下上一滴玄元神水凝炼的时间,发现这一滴玄元神水,原本应该还有六个时辰才能凝聚出来。
“我插手了这一场战斗。”
“我,就这样得了好处?”
卢仚认真思索了一阵,点点头,取出那一滴玄元神水,混着一大把红莲固体丹服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借刀
接下来几天,卢仚和卢峻都闷在椓郡城里,忙着服药、运功,填补身体的亏空。
岁月如梭时间一晃就到了嘉佑十九年三月二日。
王璞中军被打散,前军、后军却安然无恙。
几天时间里,重伤丢了一条膀子的王璞,指挥着平乱大军收拢兵马,依托安平关,组建了防线,和乱军连续大战。
毕竟是文教花费心思,用来分割大胤军权的城防军精锐,哪怕乱民们有了红莲固体丹这样的作弊器,乱哄哄一团的乱民们,也就是和军阵整齐、训练有素的平乱军团打了个不相上下。
连续好几天,派出的游骑巡哨传回的情报都是,乱民和平乱军的战损,基本上是一比一的模样。
方圆两三百里的战场里面,乱民和平乱大军打成了一锅粥,乱糟糟的,每天都有数万人的伤亡。
三月二日,夜。
前几日强行催动小风车,消耗一空的精气、仙元、神魂灵光都已补充完全,借助十万红莲固体丹的力量,又吞服了一滴玄元神水,卢仚的修为更进了一步。
体内新开了几处窍穴,力量更大,速度更快,五感更加敏锐,生命层次再次得到了提升,这都是‘熔炉境’修炼的应有之理。
无量归墟体玄妙无穷,卢仚以神魂灵光内视,他的膻中穴内部空间已经有一丈方圆,内中只有一颗鹅卵大小的归墟仙元悄然旋转,偌大的膻中穴给人一种‘空、虚、灵、幻’的感觉,更好向一个黑洞,无时无刻向外释放出隐隐吞噬吸力。
椓郡郡守府,小院里,卢仚绕着小巧的花园散着步,为服下了玄元神水的阿虎和五位大爷护法。
他一边绕着圈子,一边默默思量无量归墟体的功法奥义。
无上北溟仙宗,无量归墟体,这是一门极其霸道的功法。
化肉体凡胎为‘无边归墟’,包容万物,吞纳万物,以霸道手段掠夺天地灵机为己用,铸造世间最雄厚、最强大的‘仙道根基’。
铸最强的‘熔炉’,纳最多的‘新柴’,燃最狂的‘烈火’,种最玄奥的‘烈火金莲’。
烈火金莲,花开登仙。
这一方世界‘极圣天’,无论佛、道、魔三教,根本的修炼途径就是如此。
无非是熔炉根基强弱有别,烈火玄妙高低有差,金莲莲种奥义不同,最终结出的道果,获得的神通、仙途不同罢了。
而无上北溟仙宗,如果卢仚得到的北溟戒中那一缕意识没有吹牛的话,毫无疑问是极圣天最强大的顶级宗门,堪称仙道都领袖。
“而且,还挺不要脸的。”卢仚咀嚼着无量归墟体的精要,在心中暗自腹诽。
无量归墟体号称包容万物,自然也能包容世间一切法,模拟世间一切功,当无量归墟体修到大成,归墟仙元可变幻万千,随意幻化佛、道、魔三教神通秘术。
‘归墟纳四海,万法终归一’!
卢仚缓步行走,膻中穴内那一处虚空悄然收缩,四周空气中,一缕缕氤氲之气不断渗出,被膻中穴强行吸纳。
卢仚并没有运转无量归墟体。
但是功法在他体内自行运转,不分昼夜,不管他是在行走、坐卧、饮食、休息,膻中穴都在自发的吸纳四周天地灵机。
一如传说中的万流归海,海入归墟,一切都是自然造化,一切都浑然天成。
灵机入体,纳气归元,膻中穴内归墟仙元一丝丝缓缓壮大,然后放出灵光洗荡全身,挖掘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各处窍穴中的先天精元,一丝丝强壮自身。
每一次灵光扫荡全身,卢仚都能注意到,有一抹抹风纹、水纹悄然融入身躯。
浑身酥痒如万蚁挠爬,痒酥酥直入骨髓,却莫名的让人非常的受用。
卢仚清晰的感受到,他每呼吸一次,肉体力量都能提升三斤到五斤。
一日一夜间,若只是行走起居,卢仚气息比寻常人悠长许多,大概仅仅呼吸两千八百八十次,他一日一夜间,单凭无量归墟体的自行淬炼,他的肉体力量都能增加一万多斤。
如此增幅,何其恐怖?
仙道仙术,比起世俗的武道功法,果然强出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万多斤力,这是普通武道修士耗费多少年才能拥有的成绩?
对卢仚而言,居然仅仅是在这天地灵机崩毁的大环境下,一日一夜的普通所得而已。
‘咚咚’!
有人叩响了卢仚居住的后院门户。
鱼癫虎低沉有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公爷,椓郡郡尉王瑚,求见公爷。”
“王瑚啊?”卢仚挑了挑眉头:“阿虎入定了,院子里不方便进人,我这就来!”
卢仚走到门口,拉开了院门。
院子门口,鱼癫虎带着一票亲卫,一字儿横开,拦住了一名身穿水云道袍,气度潇洒从容,长相风流俊秀,是一个典型文教君子模样的中年男子。
椓郡郡尉王瑚,文教六圣人世家王氏旁系族人,王璞的远方堂弟。
卢仚眼前的王瑚一副俊雅文士的装束,但是就是这家伙,轻松架空了身为椓郡郡守的卢?,彻底把控了椓郡的行政大权,椓郡的整个城防军和大半禁军驻军,也都被他紧紧抓在了手中。
根据卢?给的情报,王瑚更是倚仗权势,在椓郡横征暴敛,在他的主导下,椓郡的各种赋税都预支收到了三十年后了!
王瑚以此迅速积累了天文数字的私人财富,他在椓郡大肆的购置各种不动产,单单椓郡城东南面,就有超过百万亩良田是王瑚的私产。
尤其是,王瑚好女色,极好少女,因家中女儿生得好颜色,被他弄得家贫人亡的百姓,单卢?知道的,就不下三百户。
大晚上的,卢仚居住的小院位于郡守府的后院,而一直和卢?不对付的王瑚,居然孤身一人,轻轻松松的来到了卢仚的院子门口。
“王大人,不会郡守府的所有护卫,都是你的人吧?”卢仚开门,一开口就很不客气。
王瑚微笑,朝着卢仚拱了拱手:“天阳公哪里话?前些日子,下官领军在外,追剿乱民,没能在城内迎接天阳公,是下官的错。”
右手一翻,王瑚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铁木匣子,轻轻递到了卢仚面前。
“些许心意,不成敬意。”
卢仚很不客气的接过了铁木匣子,随手打开匣子,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叠白鹿钱,最上面的一张白鹿钱上,赫然标注了‘值一千万钱’。
卢仚数了数,匣子里的白鹿钱一共有二十张。
“两亿钱?这份心意,可不是‘些许’哦!”卢仚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瑚。
“这是家兄上将军王璞的意思。”王瑚双手揣在袖子里,悠然道:“天阳公作为监军,在上将军率军鏖战的这些天,作壁上观,这似乎,有点辜负了太后,和天子吧?”
卢仚抖了抖手中白鹿钱,义正词严道:“胡说八道,本公这些天,可是在替某位擅离职守的郡尉大人坐镇椓郡,镇守一方安宁呢。”
将白鹿钱塞进袖子里,卢仚指着王瑚笑道:“信不信,这官司打到陛下面前,输的肯定是你,和你们!”
王瑚的脸抽了抽,他看着卢仚的袖子——这厮,的确是把钱给收了,但是他说话怎么还能这么不客气?
哪来的脸啊?
王瑚端正了面容,沉声道:“天阳公带来的,可都是禁军、羽林军、守宫监的精锐,尤其是那一万禁军重骑,更堪称国朝最强的精兵。”
卢仚看着王瑚:“要我出兵,帮上将军打仗?啧,就为了这三瓜两枣的?两亿钱?呵呵,我带来的两万羽林军、一万禁军、一万守宫监、三千苍狼骑,如果他们折损个万儿八千的,他们的抚恤金你知道要多少么?”
王瑚沉声道:“刚刚那些许心意,只是给天阳公您一人的。如果天阳公统兵参战,一切损失,都由安平州上下一力承担,而且加倍与之。”
卢仚耷拉着眼皮,不吭声。
卢仚居住的小院隔壁,院门开启,卢峻、卢屹兄弟两抱着膀子晃了出来。
王瑚看了看卢峻和卢屹,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半尺多高的黑色玉葫芦,他将玉葫芦晃了晃,里面传出了沉闷的‘哗啦啦’水声。
“而且,公爷麾下士卒的伤亡,或许不会有您想的这么夸张。”
“这里,是上将军机缘巧合,得来的一剂上古妙药,不要看这小小的一葫芦,只要将其兑了清水,让士卒喝下,足足可供十万士卒饮用,足以让士卒力量飙升数千斤,而且悍不畏死、不知痛苦,在战场上足以所向披靡!”
王瑚晃了晃葫芦,笑着说道:“士卒本身的实力越强,这妙药发挥的效力越强。以天阳公麾下一万禁军重骑的实力,服用妙药后,他们绝对可以在一天一夜内,拥有拓脉境六重天以上的实力!”
王瑚笑道:“如此实力,足以横扫安平关周边的乱民了!”
卢仚一把抢过了葫芦,他晃了晃葫芦,冷笑道:“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用?而且,还加上这么‘小’一笔钱?”
王瑚淡然道:“就此一葫,再找不到了。好钢,得用在刀刃上不是?”
卢仚将葫芦递给了鱼癫虎,抽出袖子里的白鹿钱,朝着卢峻和卢屹抖了抖:“这事,我允了。但是呢,得加钱。我们兄弟三个,你只给我钱,这不是离间我们兄弟感情么?”
摇摇头,卢仚沉声道:“而且,事后的抚恤,我不要,想要我出兵,就先把抚恤给足了。”
“我们按照大胤国朝的规矩来,一个禁军重骑战死的抚恤金是两百贯,也就是二十四万钱,假设我这一万兄弟全部战死,你得给我二十四亿钱。”
“羽林军呢,天子近卫啊,他们的抚恤金,比禁军还略高些……”
“守宫监呢……”
“苍狼骑呢……”
卢仚絮絮叨叨的报着账,王瑚的脸色就一点点发青,发绿,最后他深深点头,一口应诺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赖账
安平关,前些日子被一道狂风吹得稀烂,现在紧急抢修了两天,勉强糊弄起来的城墙上,王璞慢慢的活动着刚刚生长出来的,才只有一尺多长,和婴孩臂膀一样雪白粉嫩的左臂。
“真是神妙啊!”
王璞感激涕零的看着身边一名身穿黑衣的中年男子。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要做一个残疾人了。
没想到,战魔殿派来了一名外门执事,给他捎了一颗灵丹过来。服用后,短短几天时间,他的手臂就重生了出来,眼看着也再过三五天,他就能恢复如初。
加入战魔殿,最初之时,王璞只是将战神殿当做一个‘强大的武道宗门’,他是有心鸩占鹊巢,将战魔殿当做自己的工具使用,让自己在朝堂更进一步。
战魔殿的那些弟子给他说的,所谓的呼风唤雨、移山填海之类的大神通,王璞一直当神话志怪小说来听,从没当过真的。
但是这次,亲眼目睹了战魔殿弟子和大金刚寺弟子的可怕战斗场景,又亲自领教了那一条可怕至极,顷刻间摧毁了他数万大军的飓风后,王璞对战魔殿,就有了别的心思。
尤其,是这条重新生长出来的手臂!
简直是神迹!
用稚嫩的手臂抓了抓面颊,感受着小小的手臂中那股可怖的,比原本身躯强大十倍不止的力量,王璞向身边中年男子笑道:“师兄放心,椓郡那边,王瑚已经和那卢仚谈妥了。”
“那小狗手下,有几万精锐,个个都是国朝一等一的强军,按照师兄所言,服用那秘药后,战力都能飙升到拓脉境的水准,对方乱军,绝对不堪一击。”
微微顿了顿,王璞犹豫道:“这秘药,真有那效果?”
中年男子背着手,悠然道:“师弟乃凡俗出身,不知宗门之神异。那秘药服用之后,只要过了半个时辰,感受到本门功法气息,所有服药者,都会变成力大无穷、悍不畏死、刀枪不入、水火不浸,更重要是灵智全泯的……战魔傀儡。”
“以本门秘术,可以轻松操控之,将对面大金刚寺组建的乱民一扫而空。”
“那秘药,还是太古之时的先辈流传下来的,门内也所剩无几,所以,才会让你挑选你能找到的最强士卒服用,以此打造最强的战魔傀儡。”
“正好,你不是答允了大胤丞相他们,让那卢仚死在这里么?这事情,就顺手办了,一举两得的事,多方便啊?”
王璞用稚嫩的手指捅了捅自己的鼻孔,这种感觉颇为新奇,他忍不住将手指整个塞进了鼻孔里。
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王璞急忙将手指扯了出来。
他笑道:“但是,我听闻三教秘约,我们和大金刚寺这般大打出手……”
中年男子用力拍了一下王璞新长出的肩膀:“所以,才用得上你们这群口灿莲花,比那群佛门贼秃还能糊弄人的文教君子嘛。”
“我们魔道,只擅长杀人,不擅长耍嘴皮子。”
“如果大金刚寺要来和我们理论,你就出面和他们吵呗……反正的确也是,他们主动袭击了你统辖的大军,又不是你主动找上门去,不是么?”
王璞笑得很灿烂:“师兄所言极是,这话,没错啊……请,请,请,师弟为师兄备下了几个如花美人,还请师兄品鉴一二。”
中年男子微笑点头,背着手,迈着四方步,慢悠悠的跟着王璞往安平关内行去。
走过一段城墙,快要走到通往城墙下的马道时,中年男子突然转过头去,眯着眼,朝着远处的山林望了一眼。
那边,有一丝让人不安的邪异气息。
“贼秃?不像。”中年男子皱着眉头,向那边指了一指。
城墙上,十几名身披重甲的战魔殿弟子,就猛地弹跳而起,犹如流星飞掷,朝着那片山林赶了过去。
安平关外,一处靠边缘的营地里,白阆捂着刚刚挨了八十军棍,正痛得火烧一般的屁股,咬着牙看着那十几条擦着营地掠过的黑影。
这八十军棍,和诸葛鹂无关。
白天里,一支千多人的乱民突袭白阆所在的这一片营地,白阆等人麾下,尽是一些没什么战力的后勤兵和民夫,乱民轻松闯入了营地,斩杀了数百士卒,烧毁了一批粮草。
王璞大怒,亲自下令将白阆兄弟九个每人揍了八十军棍。
白阆几个,心中恨到了极点。
一名俊俏的青年悄然从他身后出现,看着那些战魔殿弟子‘噗嗤’一笑:“这群杀胚,他们又去找谁的麻烦?难不成,又有贼秃在窥视营地?”
“不过,真是一场好戏,战魔殿居然和大金刚寺的秃驴们,在这里就硬碰硬的打了起来,实在是精彩。”
“我们已经将这里的消息传给了教主,等着吧,教主定然有决断的。”
“哎!”白阆摸了摸涂抹了药膏,依旧剧痛难当的屁股,轻声道:“怕就怕,我们坚持不到教主谕令送来之时了……师兄,我们极乐天宫和战魔殿关系如何?”
王璞和战魔殿有牵扯,白阆这些天被打军棍打得歇斯底里了,他想要通过极乐天宫的关系,和王璞说说和。
青年骇然看着王璞,突然伸出手指,亲昵的戳了戳他的脑门:“师弟怕是糊涂了,我们极乐天宫和战魔殿,都是魔道……知道什么叫魔道么?”
“王璞不知道你们兄弟几个是我极乐天宫弟子,每天打打军棍也就罢了。要是知道了……你们怕不是要亲自冲锋陷阵,去和大金刚寺的贼秃拼命?”
青年话音刚落,十几名传令兵已经策骑飞奔而来,一卷军令公文带着破风声,笔直砸向了白阆的面门。
白阆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公文。
一名传令兵厉声喝道:“奉诸葛将军令,明日大军反击乱民,有椓郡方向大军配合,将军令白主薄统军为右翼先锋,当先攻伐!”
白阆面色惨淡,看着身边的极乐天宫弟子。
又有两个极乐天宫弟子从大帐中走了出来,他们目光幽森的看着安平关城墙方向:“白师弟,你说,他们不会是发现了咱们的行迹了吧?”
三月三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卢仚就带着人出了郡守府,一路慢悠悠的出了椓郡城西门。
椓郡城外,卢仚麾下大军营地里,炊烟缭绕,米肉飘香。
士卒们起床,换岗,开始整理营地。
后勤兵搬运粮秣,给那些坐骑喂食。
整个营地,一下子就变得鲜活而生动。
尤其是一队跟着卢仚进营的车队,带去了一车车的金银、铜钱。
卢仚昨夜狮子大开口,向王瑚索要了巨额的抚恤金、开拨费等耗用,王瑚联系了椓郡城内的世家官员们,跑了半个晚上,好容易才凑齐了现钱给卢仚送去。
一大早,卢仚就让人在营地里发钱。
士兵们,无论是禁军、羽林军、守宫监、苍狼骑,还是卢仚的亲卫们,一大早莫名的得了一笔外快,一个个士气大振,精气神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卢仚的大营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队身形魁梧,做城防军装束的壮汉。
他们手持王瑚开具的公文,美其名曰,是来辅助卢仚大军作战。
他们全都是战魔殿弟子。
只要卢仚麾下大军服用了战魔殿秘药,等到药力发作,他们会立刻催动秘法,掌控这支傀儡大军,从背后狠狠一刀,杀乱民们一个措手不及,顺便将卢仚、卢峻、卢屹等人悉数抹杀。
他们静静的等候在营地外。
从太阳刚出来,等到日上三竿。
从日上三竿,等到近正午时分。
卢仚大军营地中,士卒们已经用过了早餐,一队一队的士卒顶盔束甲,在营地四周开始了日常的操练。后勤兵们,也押送着坐骑跑到了附近的河边,让坐骑喝饱了河水,然后又回到了营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又是一根根炊烟升起,卢仚的营地里,伙头兵们开始煮午饭。
战魔殿的弟子们呆住了。
这事情,不对啊。
王瑚说,昨晚上就已经和卢仚说好了啊,卢仚的大军吃过早饭,就应该向安平关开动,配合安平关的平乱军主力,一举将安平关外的乱民清扫干净啊?
怎么,不见动静?
有大金刚寺弟子插手,乱民们战力强横,很不好对付,王璞可是将扫荡乱民的指望,全放在了卢仚这一支精锐大军转化而成的傀儡上!
椓郡城的城门开启,感觉事有不妙的王瑚急匆匆的跑出了城。
一番通报折腾后,王瑚终于在中军大帐内见到了正抱着一本兵书,用力攻读兵法的卢仚。
“天阳公,你为何还不出兵?”王瑚见了卢仚,就很不客气的厉声呵斥。
“出兵?本公是来做监军的,打仗的事情,是王璞上将军负责……本公干嘛要出兵?”卢仚一脸无辜的,很懵懂的反问王瑚。
“您昨晚上,收了我的钱,答应我今天出兵配合上将军平乱!”王瑚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叫骂起来。
“钱?什么钱?”卢仚猛地站起身来,指着王瑚呵斥道:“你敢冤枉我收了你的黑钱?放肆,简直放肆……来人啊,拖下去,痛打一百军棍!”
王瑚不知所措的被拖拽了出去,按倒在大营门口就是一通毒打。
剧痛袭来,王瑚昏厥了过去。
临昏厥前,王瑚终于明白——卢仚,赖账了!
他居然,赖账了!
这个杀千刀的,小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战魔来袭
不提白天里,因为卢仚没有出战,平乱军团的尝试性反击又损兵折将。
更不提王瑚被痛打一百军棍,又被卢仚吞了一大笔钱,根本没有出兵助战的消息传去安平关后,王璞和战魔殿众人是如何的气急败坏。
三月三日,当天夜里。
一头翼展极大的红鹤无声的划过椓郡郡守府上空,一名身穿红袍,面容清秀的带发女修悄然从红鹤背上跳下,轻盈的落在了卢仚挂着一条红色长巾的院子里。
卢仚在小院北房接待了这名来自佛门红莲寺,名唤‘逐月’的女修。
卢峻和卢屹陪在一旁。
昨夜,王瑚登门,送上来的玉葫芦,端端正正的放在小方桌上,逐月从中取出了一滴药液,盛在一个精巧的玉碗中,正用各种药粉、药剂,认真的鉴别这药液的功效。
卢仚昨夜收到这玉葫芦后,卢峻就通过大金刚寺的渠道,将消息传了出去。
等了一个白天的时间,佛门就有了响应,派出了正好在附近,给乱民运送红莲固体丹的逐月,就近赶了过来查验清楚。
各色药粉、药剂不断和那一滴水银般沉重,通体漆黑,反射着金属寒芒的药液融合。
‘嗤嗤’声中,各色烟雾冉冉升起。
卢仚早早的打开了门窗,让夜风将这些烟雾吹散开去,唯恐这烟雾里有什么不对劲的成分。
如此过了小半个时辰,逐月皱着眉,反手往屋门外一抓。
一只夜鸟刚刚从小院上空飞过,小院内空气突然塌陷,无形的力场裹住了这倒霉的鸟儿,伴随着一声鸟鸣,夜鸟从十几丈外被一把吸入了逐月手中。
逐月将这滴用来测试的药液,灌进了夜鸟的嘴里。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夜鸟的双眼骤然变得通红,它的身躯膨胀了一倍有余,伴随着刺耳的撕裂声,夜鸟身上的皮肉全都被撕裂开来,骨骼经络全部稀碎。
“我在本寺,药理方面,只能算是中等。经阁里的药书浩如烟海,我读过的,不过百之一二。”逐月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宛如春天山谷中最洁净的溪水,很是悦耳。
她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皱眉道:“侥幸,我对各种邪毒、蛊毒,诸般邪门外道的药物颇感兴趣。这一葫芦秘药,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应该是战魔殿炼制‘九转真魔丹’的残液。”
逐月将这残液的功效,详细的说给了卢仚等人听。
她讲述的内容,和安平关上,王璞从那战魔殿外门执事那里听来的差不多。
“这不是什么好东西。”逐月对那一葫芦残液嗤之以鼻:“若是我等修士服用,则污染了道基,好似墨汁浸入清水,要花费无数苦功才能驱散。”
“若是普通人服用了,固然是能够在极短时间内得到不弱的修为,但是潜力在极短时间内彻底耗尽,更泯灭灵智,成为傀儡,这辈子就毁了。”
逐月摇头道:“邪魔外道的手段,你们没上当,是对的。”
皱了皱眉,逐月‘呵呵’笑了起来,她看了看卢仚,又看看卢峻和卢屹,笑道:“你们若是上当了,才真是匪夷所思。他们怎么会想着,让你们配合他们的?”
卢仚、卢峻、卢屹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让大金刚寺的弟子,统军去攻打大金刚寺挑起的乱民。
王璞他们这个闷亏,吃得是结结实实。
逐月收起了一套测试器具,顺手将那一个玉葫芦也收了起来:“这等祸害,我带回去,让本寺长老们销毁了吧。留在你们手上,总是不妥当。”
逐月转身走出房门,轻轻吹了声口哨。
她又回头,朝卢仚三人笑道:“大金刚寺的诸位师弟辛苦,等得天地灵机再恢复些,本寺的那些千年以上的火莲可以采摘了,我看看想办法,能不能请你们吃千年火莲子。”
体积硕大的红鹤无声的从院子上空掠过。
逐月身体一晃,骤然化为一抹红霞腾空而起,顷刻间到了红鹤背上。
红鹤头一仰,几乎是九十度朝天笔直窜起,顷刻间就冲到了极高的云层上方,再也看不到丝毫踪影。
突然间,一个小小的黑点从高空坠落,笔直落向了卢仚的脑袋。
卢仚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了从空中落下的,一个一尺多长的玉匣子,打开玉匣,里面是一截一尺长,温润如玉,通体淡红色,散发出淡淡暖意的莲藕。
这一截莲藕,和前些天卢仚、卢峻服用过的,用来恢复元气的莲藕相比,品质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只是嗅到它散发出的暖暖气息,全身上下就有一股热流涌动,足可见它效力强大。
“这位逐月师姐,倒是个慷慨、可亲的人。”卢仚笑着,将玉匣子收了起来。
卢峻、卢屹也是纷纷点头,很是眼馋的盯着卢仚手上的玉匣子。
逐月骑着红鹤一飞冲天之时,一队百多人身穿白衣,打着红莲旗,从王瑚的郡尉府后门鱼贯而出。
顺着空寂无人的后街走了两里地,就是郡守府的后门。
非常时期,郡守府的后门也是戒备森严,有百来名护卫驻守此处,灯笼火把照得四周通明。
这身穿白衣的百来名大汉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动,堂而皇之的打着旗帜,直奔郡守府后门。
守门的护卫见到这群白衣汉子,顿时齐齐呵斥。
沉闷的破空声响起,百来个白衣汉子同时化为残影向前飞扑,只是一个蹦跳,就到了这些护卫面前,手中长刀轻轻一挥,百多名护卫齐齐腰斩。
凄厉的惨嗥声惊碎了宁静的夜,一名白衣汉子左手轻轻一按,他面前一抹淡淡的黑烟缭绕,一尊面容狰狞的凶煞鬼神虚影一闪而过,整个后门连同门楼子、还有两侧的墙壁同时炸碎。
巨响惊动了整个郡守府,密集的梆子声从四处响起,值夜的仆役和护卫们齐声惊呼。
卢仚、卢峻、卢屹正准备各自回屋,骤然间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响动。
卢仚脸色微微一变,他正要跳上屋顶查看清楚。
他的小院子就在郡守府的后院,距离后面的花园仅有一墙之隔,那些白衣汉子的速度极快,他们显然知道卢仚所在的具体位置,梆子声刚刚响起,他们已经横跨整个后花园,呼啸着冲到了卢仚的后墙外。
一声闷响,尖锐的鬼啸声冲天而起。
卢仚小院的后墙整个崩塌,大大小小的碎石烂砖打了进来,将小院里的几间屋舍轰得稀烂。
阿虎挺着一根降魔杵,从崩塌的屋子里带着大片烟尘冲了出来:“哪个驴-攮的……”
一条白影冲到了阿虎面前,当面就是一拳轰下。
阿虎怪叫一声,手中降魔杵硬碰硬的砸向了对方的拳头。
拳头和降魔杵重重撞在一起,阿虎大口吐血,双臂扭曲向后飞出。
降魔杵被对方拳头重击,对方拳头上一抹黑色氤氲烟气一闪而过,降魔杵好似受到了刺激,大片艳红色的火星喷出,喷了对方一头一脸都是。
火星迅速化为烈焰升腾,那白衣人影上半身迅速燃烧起来。
凄厉的吼叫声不绝,阿虎降魔杵中藏匿的是大梵净世宗的业火火种,是佛门位格极高,极霸道的一门火焰,最是和魔道功法相克。
这第一个冲进小院的男子,修为比阿虎高出了何止十倍,但是被那火焰一烧,他体内不断有黑色氤氲烟气冲出,越发是火上加油,让他身上火焰变得更加炽烈。
短短呼吸间,空气中就飘出了浓郁的烤肉味道。
卢仚院子前门被一脚踹开,鱼癫虎等护卫一声不吭的冲了进来。
还不等鱼癫虎他们和敌人撞上,卢仚已经大声吼道:“退!”
鱼癫虎等人不知所措的看着卢仚。
几条白衣人已经很是生涩的喊着‘红莲现’的口号,一步冲到了卢仚面前,双手带起绵绵残影,隐隐可见鬼神虚影闪烁,一股可怕的吞噬绞杀之力从他们掌心不断放出。
卢仚的身体微微一滞。
这几个白衣人掌心吸力霸道无比,不仅仅吸附了卢仚的身体,更连他体内的精血气息都一阵波动,好似要从毛孔中被吸出一般。
卢峻、卢屹齐声呵斥,危急关头,他们顾不得隐匿什么,兄弟两齐齐运转大金刚寺秘传功法,眉心一抹金刚印亮起,两人身躯骤然拔高一尺有余,皮肤变成了淡淡的金色,双拳上更是密布金刚纹印,宛如用黄金铸成。
四个金灿灿的拳头荡起罡风,狠狠击打在几个白衣人身上。
几个白衣人猛地瞪大了眼睛,骇然惊呼:“你们不是……”
出发之前,这些打着乱民旗号的战魔殿弟子,听王瑚说,卢仚他们就是普通的大胤勋贵弟子,修炼了一些家传的武道功法,能有拓脉境的修为就顶天了。
拓脉境的世俗武修,对这些战魔殿弟子来说,无一就是强壮点的蝼蚁。
猛不丁看到卢峻、卢屹眉心的金刚印,这些战魔殿弟子在心里将王瑚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们打着乱民的旗号,居然一头扎进了大金刚寺弟子的‘巢穴’里?
开什么玩笑啊!
卢峻、卢屹齐声大喝,重拳如流星,重重落在几个战魔殿弟子身上。
大金刚寺乃佛门护法宗门,最擅长体修功法,讲究的是淬炼金刚法躯,一力破万法。
卢峻、卢屹的拳头坚硬无比,刚猛无匹,修炼的一口金刚禅力威猛霸道,充满了一往无前的破邪之力。
重拳落下,骨折声不断响起。
几个施展秘术困住了卢仚的战魔殿弟子大口吐血,被卢峻、卢屹轰飞了出去。
第一百四十章 身份败露
椓郡城,郡尉府,白天被暴打一百军棍,盆骨差点被打碎的王瑚,正哆哆嗦嗦的站在一栋小楼上,眺望着郡守府的方向。
在他身边,一名身穿黑衣的战魔殿弟子,正口诵咒语,冲着一个黄铜水盆手舞足蹈。
一缕缕黑气不断渗入水盆清水中,等到郡守府方向密集的梆子声响起,黄铜水盆里一片黑烟缭绕,清水变成了淡黑色的水晶一般,郡守府内正在发生的事情,就在水盆里呈现了出来。
身穿黑衣的战魔殿弟子喘着气,额头上满是冷汗,身体微微摇晃着,朝着王瑚笑道:“本门秘传千里魔光术,只要修为足够,千里内,风吹草动都能一览无遗。”
王瑚低头,朝着水盆望了过去,朝着战魔殿弟子笑道:“师兄辛苦,真正没想到,族兄居然加入了如此神妙的宗门,居然今日才向我透露详细……以后大家都是自家人,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说着说着,王瑚就摸了摸白天被打得皮开肉绽、骨断筋裂的伤处。
战魔殿真是不可思议的神奇宗门,这么重的伤,居然短短两三个时辰就几乎痊愈,王瑚暗自赞叹,王璞果然走了一招好棋,有了这样的底牌,何愁王氏不能更上一步?
甚至,取代朱氏在文教和朝堂上的地位?
王瑚野心大盛。
站在他身边,几乎被这个千里魔光术榨干的战魔殿弟子,则是矜持的看着一脸敬畏的王瑚。
如果不是为了卖弄自家本事,让这个刚刚在王璞的介绍下加入战魔殿的新人,加深对战魔殿的忠诚和信心,自己哪里会耗这么大力气,在山门外施展神通秘术?
王瑚不眨眼的看着水盆。
水盆中,卢峻、卢屹的眉心亮起了金刚印,他们身躯猛地拔高,化为丈许金刚,三两下就将几个战魔殿弟子打飞了出去。
“师兄,那卢峻、卢屹是怎么回事?”
王瑚嘶声惊呼,他身边的战魔殿弟子骇然低头,朝着水盆里的影像望了过去。
小院里,卢峻、卢屹通体蒙着淡淡的金光,他们犹如两尊真正的金刚天神,一左一右站在卢仚身边。十几名战魔殿弟子飞扑而来,被他们一拳一个全都轰得吐血飞退。
这些战魔殿弟子,都还在熔炉境内打熬。
而卢峻、卢屹得了红莲渡厄丹,他们早就踏入了烈火境的修为。他们浑身精元升华,修得金刚禅力,实力比起熔炉境何止强大十倍?
这些战魔殿弟子放在别处,都是世俗罕见的高手。
碰到卢峻和卢屹,就有点不够看了。
卢仚也是一声轻喝,见到卢峻、卢屹展露了修为,他也取出了这两天一直在用神魂灵光温养、沟通的小风车。
小风车上青色的风纹一根根亮起,开始缓缓的旋转起来。
‘嗖、嗖、嗖’!
不紧不慢的风啸声响起。
卢仚谨慎的控制着输入小风车的力道,不再像那天夜里一样,‘哗啦啦’就是一条不受控制的风河席卷而出,小风车旋转着,一片一片风刀络绎飞出。
巴掌大小,青色透明,密布风纹,宛如水晶雕成的风刀凌空飞掠。
风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湍急的弧形轨迹,飘忽不定却又极快无比。
风刀掠过,百多名冲进小院的战魔殿弟子脖颈处纷纷飙血,一颗颗头颅不断飞起,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卢仚风刀一击。
顷刻间,大半战魔殿弟子被斩杀。
剩下三十几名战魔殿弟子嘶声惊呼,他们一个个转身就跑。
卢仚紧握小风车,脚踏流风,以远比他们快出一倍有余的速度追了上去。不管这些战魔殿弟子如何加速奔跑,卢仚距离他们是越来越近。
小风车旋转着,风刀一片一片的飞出,将一个又一个战魔殿弟子斩杀当场。
最后一名战魔殿弟子猛地回过头来,指着卢仚嘶声咆哮:“无知小儿,你敢吞没本门祖传秘药,你……”
卢仚归墟仙元一摧,小风车旋转的速度骤然加快了数倍,‘唰唰唰’,上百片风刀喷涌而出,顷刻间吹过这战魔殿弟子的身体。
血雾喷溅,这战魔殿弟子整个炸了开来。
卢峻大踏步到了卢仚身边:“仚哥儿,没受伤罢?”
上下端详了卢仚两眼,卢峻笑道:“看来没受伤……啧,这宝贝到了你手上,怎么就变得这么乖巧听话?每次我用它,都快要被榨干了,怎么偏生你就使用得如臂使指,难不成它真的和你有缘?”
卢仚点头摇头微笑:“当然真是和我有缘,难不成呢?唔,这件事情,如何善后?”
卢峻眸子一冷,煞气腾腾的说道:“一不做二不休,他们给了我们最好的借口,就说有乱民精锐潜入椓郡,杀了郡尉王瑚等人……我们,帮?叔,将整个椓郡给占了。”
王瑚在小楼上,将水盆里传出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他骇然看着身边面无人色的战魔殿弟子,嘶声道:“他们,他们要杀人哩……师兄,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
战魔殿弟子深吸一口气。
刚刚耗尽体内魔元,强行施展千里魔光术。
此刻体内贼去楼空,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看到刚才水盆中的影像,和卢仚打,是打不赢的。
只能逃跑。
但是此刻虚弱如此,自己孤身一人逃跑,还有点指望。如果带上王瑚这个累赘,嘿……
魔道弟子的本性凸显,战魔殿弟子用力的拍了拍王瑚的肩膀,鼓励道:“你是椓郡郡尉,掌控了城内几乎所有兵马……你害怕他们作甚?召集大军,围住他们,难道他们还敢在城内和你大打出手不成?”
“你顶住,我去安平关,请救兵!”
这战魔殿弟子一番话说完,忙不迭的转身就走,魔元耗尽,好些手段都施展不出来,这战魔殿弟子只能仗着远比常人强横的肉体,一路撒腿狂奔,遁入了黑暗中。
王瑚在小楼里呆立了一会儿,他猛不丁的打了个冷战,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杀我,有人要杀我……”
继之前郡守府之后,郡尉府内,梆子声四起,大群大群的城防军士兵从四面八方冒了出来,将郡尉府围得水泄不通。
王瑚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楼顶房间,站在走道上,朝着下方张望了起来。
黑暗中,一抹巴掌大小的风刀从里许开外的黑暗中呼啸袭来,王瑚还没看清风刀来势,‘噗嗤’一声,他的头颅就翻滚着从脖颈上脱落,‘咕噜噜’摔下了楼去。
四下里惊呼声四起,无数城防军士卒纷纷喧哗。
很快,卢峻、卢屹就伴着卢?赶了过来,卢?以郡守的身份,开始收拢城防军的指挥权。
卢仚则是在黑暗中潜行,他循着卢?给的情报,椓郡的官员府邸,他挨个的找了上去。这些平日里和王瑚沆瀣一气的官员,一个个都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挨个享受到了一抹风刀,引起了无数的惊呼尖叫。
安平关外,山林中。
十几名战魔殿弟子,团团围住了一株散发出淡淡黑气的山核桃树。
“找了你们一天啦,这熟悉的味道,就知道是你们这群藏头缩尾、鬼鬼祟祟的家伙。”一名战魔殿弟子冲着那颗碗口粗的山核桃树冷声道:“你们窥视安平关,想要干什么?”
山核桃树轻轻晃了晃枝条,一个沙哑的笑声响起:“何必紧追不舍呢?我们并没有妨碍你们一丝半点啊?”
山核桃树又笑了几声:“不过呢,你们和贼秃们在安平关大打出手,啧啧,我们这不是过来好好的学习、观摩么?争气运,补灵机,这种事情,大家都没经验。”
“所以,不只是我们一家,其他好几家都有人在这附近呢,干嘛只盯着咱们?”
这片山林对过,隔着一个小山谷,大概两里外的半山坡上,一盏油灯亮起,灯下可见一名垂髫少女脸色惨白,死灰色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这边。
一个尖锐难听的声音从少女没有丝毫起伏的胸膛处传来:“这等蛊惑民心,争夺气运的事情,他们贼秃是行家,贼道士们略差一些,却也不弱。”
“唯独我们魔道,实在天生的缺陷……得好好学学,一定要好好学学!”
‘哗啦’!
空中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一个魁梧的壮汉,就是从王瑚府上逃跑的那战魔殿弟子,被人从空中狠狠丢了下来。
战魔殿弟子哀嚎着,一路撞断了十几根大大小小的树枝,鼻青脸肿的摔在了地上。
空中有冷厉的声音传来:“那群贼秃,实在是手段高明。他们在安平州挑起了民乱,蛊惑百姓信奉红莲天女,以此争夺气运。这也就罢了,大胤朝堂平乱的大军中,那监军和他身边的两名将领,居然也是大金刚寺弟子!”
“啧啧,官也是他,贼也是他……这些贼秃手段这么厉害,咱们要是不联手,怕是争夺道途的先机,我们就大大的错过了。”
‘啪’!
一柄飞刀从数里外的山林中飞出,扎在了这附近的一株大树上。
飞刀的刀柄上雕刻的一枚精巧的鬼头中,传来了阴冷的笑声:“只是,我们魔道各宗,还能和他们贼秃一样齐心联手不成?”
山林中一片沉默。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彻底沦陷
“无耻啊,无耻!”
“无耻之尤啊!”
安平关内,王璞高举双臂,仰面疾呼。
卢仚贪了他王家的钱,拿了他战魔殿的药,居然赖账不出兵!
战魔殿的精英弟子半夜去袭杀他,这是很正常很理所应当罢?
万万没想到啊!
卢仚、卢峻、卢屹,全他-娘-的是大金刚寺的人啊!
大金刚寺高举红莲天女的旗号,掀起了安平州的暴乱,卢仚他们三个,居然还混成了平乱大军的监军!
“太欺负人了!”王璞高举双臂,刚刚长出来的左臂纤细稚嫩,白生生的颇为精致,摇晃时颇显滑稽。
“师兄,您说得没错,这秃驴,全都不是玩意儿!”王璞看着身边几个脸色阴郁的战魔殿弟子,感触颇深的连连摇头:“太不是东西了。”
微微一顿,王璞冷笑道:“难怪他能在皇城里为太后、天子除了鬼祟……抓鬼降妖,本来就是他们那群贼秃的本分……”
王璞眼睛瞪得溜圆:“难不成,那鬼祟也是那群贼秃的手段?”
几个战魔殿弟子略一呆滞,然后摇头:“贼秃虽然可恶,但是,倒也不会下作到这等程度?放鬼抓鬼,贼喊捉贼,这事情,我们魔道都不屑为之,一般是那些三教不容的邪道所为!”
屋子里静了静,王璞幽幽道:“那,这件事情,该如何办?”
从椓郡城逃回来的那战魔殿弟子阴沉沉的说道:“那卢峻、卢屹,金刚纹印外显,体放金光,显然是烈火境的修为。那卢仚手上一件风车秘宝,好生凌厉,几乎所有师兄弟,都是死在他手上。”
“风车啊!风?”
王璞突然跳了起来,红着眼珠大吼:“那天,差点轰破安平关的怪风,是那小狗作祟?”
他右手一把抓住了刚刚长出来的左臂,用力摩挲了一下。
还好有战魔殿的灵丹妙药呵,不然他王璞就要一辈子做一个残疾人了。
“烈火境?”一名战魔殿外门执事皱起了眉头:“我也不过是半步烈火境的修为,真正的大能为师门长辈或者同门,都不习惯这俗世环境,还在山门里蹲着呢。”
“给师门传信吧,这里,需要长辈坐镇主持了。”另一名战魔殿外门执事叹了一口气:“大金刚寺的贼秃也就罢了,还有其他同道在一旁虎视眈眈,我这心里,有点冷飕飕的。”
接下来几天,安平关依旧打得不可开交。
平乱军和乱民依旧每天折损数万人,而大金刚寺和战魔殿的弟子们,也每天找准了对方相互约战,同样各有损失。
战场上的怪异,也越来越多。
经常是数万乱民和平乱军搅和在一起一通乱打,而战场旁边就有明眸皓齿的少女,皓首穷经的老翁,又或者弱不禁风的老太太,乃至光着屁股扎着冲天辫的孩童聚精会神的观战。
这些怪里怪气的人刚出现的时候,乱民一方也好,平乱军一方也罢,都曾经出动小股部队杀气腾腾的跑去驱逐之。
但是当一个外形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生得白白嫩嫩的小童一掌劈飞了上百个重甲悍卒后,交战双方从此对这些怪人视若无睹。
如此过了几天,这些跑到战场旁观战的家伙,开始呼朋唤友的相互交际。
有时候,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乐师舞姬,在战场旁载歌载舞。
有时候,他们设下东道,在战场旁摆下流水席,各色稀奇古怪的人来来往往,大吃大喝。
更有甚者,有几个生得俊俏浮华的青年在血肉横飞的战场旁设下帷幕,架起了香木制成的拔步床,带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少女大开无-遮-大会。
群魔乱舞,乌烟瘴气。
这一场平乱大战的氛围,是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而卢仚则是稳如泰山,每天坐镇椓郡郡守府,遛遛狗,撸撸猫,晚上就服用玄元神水和红莲固体丹,稳扎稳打的提升修为。
五位大爷也每日分享一定量的玄元神水,它们的实力突飞猛进,血脉不断凝聚,身上的诸般异象也逐渐明显。
比如此时的大鹦鹉,它不开口还好,只要它张开嘴口吐芬芳,就有一缕缕红色火云喷吐不定,声势极其吓人。
而那兔狲更是猖狂,它体内‘金’气炽烈,无论走到哪里,只要心情稍微激荡一些,无论地面是泥土、青砖还是青石,都会留下深有数寸的梅花状爪子印。
翠蛇游走的速度是越来越快,现在居然已经能离地三寸御风而行,快得只是一抹青影,连卢仚都很难把握住它的身形。
鳄龟的体积不断增大,和大鹦鹉一样,它现在只要张嘴,就是一缕缕白色冰晶飘出,将四周冻成一片冰天雪地。
倒是大黄最太平,也就是身形越发魁梧,健壮,身躯越来越沉重。
也没见大黄吃太多,但是它的体重已经直奔千斤大关而去,卢仚每天早上抱着它称量体重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如此异象,在当今之世堪称惊世骇俗。
卢仚只能每天提点这五位大爷,让它们要么远远避开人群,要么就极力收敛身上异象。
时间飞逝,眨眼间,就到了三月十九日。
安平州,腹心之地,三河交汇之处,是长宽三百里的安平州城。
城外,千里沃土,火烧云一般的桃花开得正好,这一簇那一丛的,点缀在一片片田间地头,让天地都变得明艳了起来。
安平州城内,愁云惨淡。
城墙上,一队队守军没精打采,藏在城墙垛儿后面,胆战心惊的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乱民营地。
自安平州乱民起事,一部分郡城、府城、县城被乱民攻占,随后乱民云集,以这些被攻占的城池为根据地,在短短数日间肆意蔓延,安平州城和其他城池尽被乱民包围。
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这些乱民包围了这些剩下的城池,却是围而不打。
相反,他们留下了一部分乱民围城,剩下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跑去了城池外的田野间,发放了农具和种子、牲畜,一如太平时节那般,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将安平州的所有田地的春耕工作侍弄得妥妥当当!
有散在野外的官方斥候察知此事,将情报飞速送回了安平州各级官府衙门。
收到情报的各级官员无不瞠目结舌,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评价此事。
这,还是乱民么?
这么做,这些乱民……
有一名朱氏的官员敏锐的指出,这些乱民如此组织有序,甚至在造反之余,还不忘春耕生产,可见他们‘居心叵测、有大不敬之心’!
三月十九日。
春耕工作大体结束,跑去春耕的乱民,又纷纷结队返回一座座被围困的城池。
尤其是安平州城外,四面合围,大营绵延数百里,乱民总数起码超过四百万。
一大早的,乱民营地里,就升起了一道道炊烟。
一支支乱民青壮组成的队伍,光着膀子,扛着大块的石头,绕着各自的营地一圈一圈的跑着圈儿。
太阳从东边升起,阳光照在这些青壮身上。
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水儿的淡铜色,汗水密布的皮肤下,一块块壮硕的肌肉极有韵律的蠕动着,凸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力量美感。
他们身上扛着的巨石,每一块都有三尺见方,沉重异常。
他们扛着巨石绕着营地奔跑,呼吸如雷,体内气血翻滚,整齐的步伐踏在地上,沉闷的轰鸣声宛如战鼓轰鸣,震得城头的守军面色发白。
被攻下的安平州诸城,所有资源任意取用。
无数上年份的好药,被熬成了药汁服下,被熬成了药汤浸泡。
又有无数的粮食、酒肉,任凭乱民们消耗。
加上红莲寺不断送来的,数量庞大的红莲固体丹,这些原本只用在战斗时临时提升力量的丹药,在这些精挑细选的青壮身上,发挥了它们应有的正确的作用。
大金刚寺外门‘大金刚力’功法,又是一门只要资源足够,初期进展速度极快的仙道奠基功法,远比世俗界的那些橫炼武功强出不知多少。
多方因素作用下,自乱民起事起,这一批没有参加劳作,每天都全力训练的青壮,居然全都踏入了培元境,而且在培元境中,也算是极其厉害的角色。
米肉香气四溢,大营中传来号角声。
大队青壮将身上巨石整齐的码放在一起,然后唱着欢快的歌谣,大步走进营地。
伙头兵忙碌着发放早餐。
大碗饭,大碗面,大碗汤,大碗肉,每个青壮都还有一大碗熬得黑漆漆、黏糊糊的汤药大口吞入腹中。
一刻钟后,战鼓声缓缓响起。
这些吃饱喝足的青壮大声笑着,披挂上甲胄,拎着兵器,大踏步走出营地,在大营外排成了整齐的队伍。
‘红莲现,享平安’!
巨大的欢呼声冲天而起。
城墙上,安平州城的守军战战兢兢的看着城外那些如狼似虎的乱民,好些人吓得战战兢兢,作声不得。
安平州城四个方向的主城门外,乱民营地中,一根长长幡杆竖起。
幡杆上,一面长三丈、宽一丈,通体殷红如火的红莲旗冉冉升起。
在无数乱民的欢呼声中,微风乍起,四面大旗同时一晃,旗面上灵光一闪,各有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莲子喷吐着火光从大旗中飞出,快若闪电般落在四方城门上。
就听一声巨响,四团红色火云冉冉升起。
安平州城四座城门,连同一里长短的城墙就在火云中炸成了粉碎。
‘红莲天女,降世救人’的欢呼声响彻云霄,四面乱民大营同时出兵,狂奔冲向了安平州城!
三月十九日。
安平州全州沦陷,所有州城、郡城、府城、县城,全部落入乱民之手。
第一百四十二章 鬼城镐京
安平州战火四起之时,三头小叫驴迈着欢快的步伐,踏着满地飘落的杏花瓣,屁颠屁颠的顺着驰道,行到了镐京东北角一座水门。
“哇!”
小叫驴背上,两名生得明眸皓齿、鲜妍可爱的总角少女,目瞪口呆的看着水门外宽敞的运河上,一条条小山般巨大的货船、客船。
四下里满是喧哗声。
有力夫在揽生意。
有小贩在高声叫卖。
有船上的客人、商人朝着岸边大声叫嚷着什么。
更有一条条鲢鱼般灵巧的小船,上面挂着红旗,正中书写了一个税字,在一条条巨大的货船间灵巧的穿梭着,时不时的靠在某条货船上,和货主大声嚷嚷几句。
水门旁的码头上,车水马龙,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往来奔走,衣袂如云、挥汗如雨,端的让人眼花缭乱。
空气中更弥漫着臭豆腐、螺蛳粉、豆汁儿、烤肉串的诸般香气。
附近不远处,一辆运货的马车翻了车,数十个硕大的酒坛打得粉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香,货主跳着脚,冲着几个愁眉苦脸的力夫工人破口大骂。
“姊姊,姊姊,这就是天下之都镐京耶,果然好繁华!”两个少女左眼珠往左看,右眼珠又忍不住往右看,时不时又要往前看,往后看,一小会的功夫,两人的眼珠转得都快抽筋了。
另外一头小叫驴上,一名比这两名少女年长一二岁,略显老道些的绝美少女也是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车、船。
“啊呀,真是,真是……这一小会我们看到的活人,比之前十年看到过的都要多。”这年长的少女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真是,不可思议耶!”
见到三位少女这般稚嫩模样,又听到她们这么稚嫩的话语,几个混在人群中这里撞一撞,那里晃一晃的男子,纷纷笑了起来。
他们带着恶意的笑,迅速凑到了三位少女的小叫驴前,殷勤的朝着她们连连鞠躬笑着:“三位姑娘,你们是第一次来镐京吧?你们……”
两名总角少女脸色微变,她们手上的金丝缠绕,镶嵌了小粒珍珠的小马鞭子化为无数条残影呼啸而落,几个男子发出凄厉的惨嗥声,被小小的二尺马鞭抽得和陀螺一样旋转起来,口吐鲜血飞起十几丈远,一头扎进了一旁的运河里。
“呵,走!”年龄稍长一些的少女笑了一声,一声轻喝,小叫驴连蹦带蹿的,一溜儿风的窜进了水门,‘嘀嗒嘀嗒’的闯入了镐京城中。
两名总角少女‘嘻嘻’一笑,急忙跟了上去。
三头小叫驴跑得飞快,码头上维持治安的巡街武侯还没反应过来,三女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姊姊,这就是嬷嬷她们说过的,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恶人罢?”
“想来是了,不过真奇怪,弱成这样子的恶人?他们凭什么作恶呢?”
从镐京东北角的水门进来,跨过两条人工运河,赫然就是天子常驻的九曲苑。从九曲苑向南边一点,就是国泰、民安、安乐诸坊。
三条小叫驴‘嘀嗒嘀嗒’顺着运河岸边驰道,要巧不巧的往安乐坊这边行来时,面色阴郁的胡夫人,正在自家私库里翻箱倒柜。
从一口大楠木箱子里,翻出了两套金光闪闪的细瓷茶具,胡夫人皱着眉,看着这套内胚雪一样莹白,外面则是雕刻了极细腻的山水图,里面用极细的金丝充填,显得极其‘昂贵’的茶具。
“哎,老爷老说,我订制的这些掐金丝的瓷器太俗……啧,这么金光闪闪的,能叫俗么?这叫富贵!”
“不过,老爷不喜欢,反正用不上,给大弟家送去吧。”
让两个心腹老婆子将这口楠木箱子放在一旁,胡夫人又从另外一口箱子里,掏出了一套百多件青玉餐具。
这一套打磨得精美细腻的莲花式餐具,有汤碗、饭碗、餐盘、鱼盘等等,功能极其齐全。
餐具本身,是水头极好的青玉,价值高昂。
和刚才那两套茶具一样,这套餐具的外表,也雕刻了细细的百花纹样,同样用金丝填得满满的,玉光金光混在一起,那种‘金玉满堂’的华丽,真的能刺瞎普通人的眼。
“同样的,这套餐具,老爷也不喜欢,买来了还没用过一次呢?老爷用不上,拿去送给二弟家。”
让老婆子将这套餐具也搬去了一旁,胡夫人继续翻腾着。
很快,她就翻出了一套七彩珐琅的大果盆,一套儿七个果盆造型不一,有大有小,是大户人家专门用来摆放各种稀奇果子,专门用来‘嗅果香’的器具。
本来七彩珐琅的工艺已经足够华美,这七个果盆的边缘上,却又镶嵌了一溜儿拇指大小的多色宝石,更加衬托得这七个果盆珠光宝气、‘贵气非凡’。
“这,也是老爷用不上的,送去三弟家。”
胡夫人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几套好物件,重重的跺了跺脚,叹了口气:“你们老爷,真正是疯魔了……我那几个弟弟、侄儿,一个个细皮嫩肉的,都是精贵人,哪里能上阵打仗呢?”
“唉哟,这些天,他们的家小是哭了又哭,求了又求……我能怎样呢?只能用这些东西,让她们别来叨扰了罢?”
一手叉腰,一手在身边很妖娆的前后甩动着,胡夫人带着一群婆子、丫鬟,慢悠悠的走出了库房。
除了装了那些茶具、餐具、果盆的楠木箱子,胡夫人身后,还有几个丫鬟捧了一些小匣子,里面是一枚枚铸造精美的金锭子、银锞子。
那几件大器具,是准备送去她三个弟弟家的。
而这些金银锞子,则是添头——‘大家都是亲戚,送东西不好太寒碜的’!
离开库房,自然有心腹将这些东西送去该去的地方,忙碌了一小会的胡夫人突然兴起,她这次不用丫鬟的搀扶,自己一个人‘哼哧哼哧’的爬上了府里最高的小楼,趁着大好的日子,视野极好的功夫,朝着西边眺望着。
依旧是看不到莱国公府的动静,但是嘴角微微有点口水的胡夫人,能够想象莱国公府那金山银海一般的库房,那锦绣堆的极度富贵。
“大好的富贵,为什么不是夫人您的呢?”一声轻笑从胡夫人身后传来。
“哪个狗-戳的,吓唬你-娘呢?”胡夫人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哆嗦,她猛地回头,恶狠狠的看了过去,然后,怒气冲冲的面皮上,突然展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唉哟,是为霜小姐……你可真正是稀客,贵客,咱们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你,呃,前些天,听闻你家府上出了些事情?”胡夫人看着静静站在她身后,身穿一裘火焰般鲜艳的大红长裙,头发挽着高高的发髻子的白露。
白露的发髻上,插了一套九枚凤凰造型发钗,华丽异常;她身上更是遍体璎珞,红色宝石串成的璎珞配合着大红宫裙,让她有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美丽。
她的手腕上、手指上,密密麻麻的戴满了各色珍贵至极的宝珠、宝石制成的饰品,直让胡夫人的眼珠都差点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双手轻轻按在小腹上,白露微笑看着胡夫人:“是呀,是有许久没见了。”
微微一顿,白露走到了胡夫人身边,眺望着远处:“家里出了点小事,不过,事情马上就要解决了,不算什么大事。想起好些日子没向您请安了,所以今天特意来看看。嘻!”
胡夫人完全忽略了白露是如何闯入自家后宅,没有惊动任何一个护卫、丫鬟、仆妇的事情。
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能够在方圆上千亩,有着数千仆役下人奔走,更有着上千家丁家将拱卫的府邸中随意进出,这是何等耸人听闻的事情!
可是胡夫人,还就真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您说,莱国公府的富贵,如果能够和您家的富贵并为一体,这是多好的事情呢?”白露笑看着胡夫人。
“这,呵呵,为霜你说笑了。”胡夫人无比神往的看着莱国公府的方向:“这种事情么……想想是极好的,但是要说……”
白露白到极致,白到没有丝毫血色,近乎透明的手掌轻轻按在了胡夫人的肩膀上:“为什么不可能呢?如果,您有足够的力量,这莱国公府的富贵么,也不难取……比如说,如果莱国公府满府死绝了呢?”
胡夫人瞪大眼睛,一脸骇然的看着她:“这事情,倒是想过,但是莱国公府上下几万族人呢……”
白露笑着,她果然想过。
“试试?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白露笑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支造型极其精美,由一种奇异的四翼小鸟和曼陀罗花组成的发簪,轻轻的递给了胡夫人。
“些许小礼物,你戴上试试?不要看它不起眼,这可是件好宝贝!”
白露柔柔的看着胡夫人。
天恩公府外,三位骑着小叫驴的少女一路东张西望的,要巧不巧的顺着大桥进了安乐坊,稀里糊涂的行到了天恩公府附近。
‘嗡’!
三名少女身边的长条状行囊里,同时传出了低沉的剑鸣声。
三女脸色微变,两名总角少女同时一掌拍在了行囊上。
‘嗤啦’一声破空声,两条长有七八丈的青色剑虹呼啸而出,一个盘旋,径直投向了天恩公府内。
第一百四十三章 鬼城镐京(2)
后院,小楼,胡夫人鬼使神差的,正要接过白露手中发钗。
‘嗡’!
不是很尖锐高亢,但是低沉、绵密,宛如夏夜雷霆的剑鸣声从远而近,急速迫来。
小楼一扇水晶窗被剑光搅得粉碎,白露嘶声尖叫,两条长有数丈的青色剑虹飞速袭来,绕着她就是一搅。
‘嘭’!
白露身体化为一抹血色烟雾,‘哧溜’一声,凝成一道手腕粗细,长有百多丈的血色长虹破空遁走。两条剑光卷着血色长虹一绕,只是剪下来十几丈长短,三两下扫荡就将其碾成了粉碎。
白露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发钗落地,胡夫人手疾眼快,伸手正要去捡,青色剑虹一卷,精美绝伦的发钗同样被剑虹搅成了粉碎。
凄厉的女子哭喊声从粉碎的发钗中传来,一缕血色烟雾冉冉升起,隐隐可见一个面色惨白的女子面孔在血色烟雾中急速的颤动。
“我的娘!”胡夫人吓得魂飞天外,她惊恐的看着那一抹血色烟雾,手忙脚乱的冲出小楼,连滚带爬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我的娘,闹鬼了闹鬼了……这世上,真有鬼……去叫你们老爷回来,叫老爷回来!”胡夫人歇斯底里的大声嚎叫着:“这老混账,他这些天也不见归家,他这是在外面有相好的了吧?”
“管家,管家,你们肯定知道老爷去了哪里,赶紧给我找回来,找回来!”
“闹鬼了呀,大白天的,闹鬼了呀,这可真正不得了了!”
两条青色剑虹又是一个凌空盘旋,一阵翻滚,发钗里喷出的血色烟雾也被绞杀一空,剑虹向内一敛,就露出了两柄通体淡青色,光华耀眼如水波凝成,造型奇美,好似一片片鳞片拼凑而成的四尺长剑。
两柄长剑剑尖朝下,垂直悬空,绕着小楼缓缓转了两圈,发现四周没有任何异样气息了,这才再次化为剑虹,‘嗡’的一声破空而去。
天恩公府院子外,两名总角少女一招手,将两柄剑纳入了马鞍旁行囊中。
一名少女右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喃喃道:“好阴邪的气息……这就是,鬼么?”
另外一名少女也嗅了嗅宝剑带回来的气味,摇头道:“也不见得,鬼也有,妖也有,魑魅魍魉,都有可能……族里的《剑平妖邪录》,你只读了《鬼》篇?”
刚刚那少女就‘嘎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一般。
年龄最长的少女就伸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敲:“最会偷懒……嗯,莫名其妙的碰到这些怪东西,你们也损耗了不少,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少女从行囊里抽出了一本砖头一样厚的本子,用力的翻了翻,喃喃道:“呃,进城后,不能露天宿营,会被官家人驱逐,甚至是抓进囚牢里询审。”
“要去找……客栈。嗯,客栈要找面临大街,人流量大的,方才安全、省事,而且诸事便宜。尤其是我们女子住宿,要住最好的大套房,不要隔开住,才能确保清净、安宁。且最高级的大套房也是最清洁的,不会有蟑螂、老鼠、诸般虫子。”
两名少女听得自家姊姊这般临时抱佛脚,一个个拼命的点头:“住店,住店,这里最大的客栈在哪里?”
少女翻动着本子,喃喃念道:“最大的客栈,一般自然在最大最热闹的大街上,我们顺着大街找过去就是。”
“但是……住宿要银钱。”
半个时辰后,三名少女在安乐坊最大的‘安乐客栈’门口,被几个目光警惕的小二恭送了出来。
“三位客官,我们客栈敞开四方门,恭迎八方客,是从来不敢和客官们置气、红脸的,若是客官们遇到什么难处,能帮的,我们自然也帮。”
“但是三位客官拿着前前朝的铜钿来住店……当今司寇台律法森严,这钱,我们不敢收。”
“三位客官怕不是被人蒙了?骗了?总之,这钱,整个镐京没一家店敢沾染的,三位客官,另寻别处去吧?”
三名少女被送出了客栈大门,一名小二毕恭毕敬的朝着她们作揖不迭。
三名少女满头雾水的相互看着。
那最年长的少女手中拎着一串青金色的铜钱,铜钱造型宛如枫叶,极其精美,边缘刻着一行小字——‘某某天朝敕造当一万青蚨钱,某年某月某日,编号某某某’!
放在大胤武朝前前一个朝代,这是市面上流通的,面额最大的靑蚨钱。
这靑蚨钱,是用了极好的青铜混了黄金炼成的合金,然后用极精湛的手艺铸造而成,成本极高,制造极难,故此价值不菲。
兑换成当今大胤的铜钱,这么一枚靑蚨钱,市值大概在一百五十贯上下。
但是大胤立国都一千八百多年了,大胤的前前朝都覆灭了万多年了,安乐客栈的掌柜的还能认出这靑蚨钱,足见他的眼力劲有多强。
但是认得是认得,这靑蚨钱,是没人敢收的。
否则司寇台找上门来,扣你一顶‘心怀前朝’的大帽子,大家都是良民百姓,谁能撑得住?
三名少女愁眉苦脸的看着手中靑蚨钱。
她们偷偷离家,顺手从家族库房里取了些银钱使用。
这一路上,那些价值最低的小银锞子、金叶子都被使得干干净净了,反而是这单枚价值最高的靑蚨钱,她们一直没有动用。
谁能想到,到了镐京,她们缺钱了?
拐过几个街口,年龄最长的少女又掏出了那厚厚的书本,认真的翻阅起来。
“江湖漂泊,大不易,若手头有缺,可江湖救急,选那名声狼藉之权贵人家,取其银钱,劫富济贫。每取万金,自留百金,其他散去给市井贫苦人家,如此大体可保‘剑心空灵’。”
年龄最长的少女喃喃道:“劫富济贫,果真是极好的。要选那声名狼藉的权贵人家?”
她又翻了翻厚厚的书本:“物色下手对象,当向市井最平凡可见的小商贩询问。”
一股浓郁的臭味飘来。
少女看了看面前,一口大油锅里,几片臭豆腐炸得乱翻。
再看看百多丈外的另外一个巷子口,同样有一口大油锅杵着,旁边同样围了几个孩童。
‘最平凡可见的小商贩’!
少女收起书本,笑着走到了最近的这个臭豆腐摊旁,向后面那身高八尺开外,袒胸露背,光着膀子,手持长筷子翻动豆腐片的大汉打听他们心中最为富不仁的权贵是哪家。
大汉怪眼一翻,当即说道:“还能有谁?天恩公府呗?天恩公倒是条好汉子,但是他那婆姨,委实不是个玩意儿。为了些许银钱,逼着自家侄儿退婚书,让堂堂九尺男儿汉,受那腌臜泼妇家的屈辱……”
大汉狠狠一甩筷子,大声道:“呔,若不是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就这等黑心的娘们,老子当取一口杀狗刀,和她来一个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来!”
旁边有小孩儿大笑:“疤虎爷,人家都是红刀子出来,你怎么出绿刀子?”
大汉面上一条扭曲的伤疤抖了抖,笑道:“老子扎她苦胆,不成么?来,小心拿好,你们这群小崽子要的重辣哈,稍后去茅房,要是辣得哭了,你们老娘可不要来找我麻烦!”
年长少女看了看大汉,转身就走。
带着两个妹妹,在大街小巷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了一阵,三名少女又找了卖馄饨的,卖鱼丸的,卖烤串的,卖糖葫芦的一众小贩咨询了一番。
这些小贩也不知道是怎么统一的口径,一个个用各种阴损言语,将胡夫人骂得狗血淋头。
年长少女轻轻一拍手,叹道:“妥了,就选这天恩公府,就选这胡夫人吧……不过,让我看看……”
她又掏出了书本,认真的翻阅起来。
“真正劫富济贫之时,若是那等权贵人家,则一定要物色好退路。一旦得手,则远扬数百里,万万不可在对方地盘上长时间逗留。”
“切记,切记,我族剑虽利,却不斩弱小,不屠凡人。”
“偷偷的进,偷偷的出,需事了拂袖去,深藏功与名!”
“唔,前辈血的教训,吾族剑虽利,却除剑之外,别无其他神通,故,一定要小心权贵人家豢养的凶猛守夜狗,尤其是脚踝小腿?”
三名少女脸色微微一变,低头看了看自己生得秀气纤美的腿脚。
“嗯,需备上肉包子若干,蒙汗药若干……本族秘传专克猛犬蒙汗药秘方?嗯,嗯!”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三名少女骑着小叫驴,鬼鬼祟祟的靠近了白天里她们刚刚飞剑救人的天恩公府。
与此同时,鲲鹏坊,六德居。
一处密室中,白露蜷缩在一口血池中,一缕缕血气升腾而起,不断没入她口中。
端方玉带着笑,静静的站在血池旁,欣赏着白露绝美的面容。
他的皮肤下,一片片黑鳞时隐时现,身后隐隐有一张张扭曲的面孔若隐若现,一股惊人的煞气宛如实质,在他身后凝成一根长长的黑色旗幡,无风也在疯狂招展。
“总不过一个胡夫人,有她固然是好,没她也无碍大局。”
端方玉微笑着:“已经布置了这么些时候,可以发动了么?”
“明儿个,可就是你那‘族亲’被送去九曲苑,供天子挑选的好日子……我们,给他们一份大大的惊喜如何?”
第一百四十四章 鬼城镐京(3)
嘉佑十九年,三月二十日。
按黄历,今日,万事皆宜。
一大早的,皇城那边就有了动静儿,等到太阳升上了三竿,皇城东门开启,浩浩荡荡的车驾仪仗就往九曲苑去了。
出了皇城,过了石桥,就是九曲苑的牌坊。
进了牌坊,所有人下了车驾,有守宫监的小太监领着,规模缩减了许多的队伍顺着蜿蜒甬道,在桃红柳绿的林苑中行进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一片明丽的大湖旁。
湖边,一座白玉垒成的平台上,朝着大湖的蛤蟆雕像蛤蟆口里,插着一根根粗粗细细的鱼竿,数十名小太监一人一根守着这些鱼竿,不眨眼的看着水面的鱼漂子。
平台有九级台阶,胤垣穿着一件水白色道袍,踏着云鞋,挽了个发髻子,戴着一顶道士惯用的莲花冠,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张白玉雕成的云床上。
他身后站着四个做男童打扮的小宫女,分别捧着拂尘、玉磬、长剑、如意四件物件儿,两侧有仙鹤造型的香炉喷吐着青烟,缭绕在云床旁,越发衬托得胤垣好似九天下来的神仙。
胤骍穿着一件大红色袈裟,头上戴了一个行者箍儿,双手捧着佛珠,盘坐在云床旁的一个大蒲团上,妆模作样的念着经,一副高僧做派。
这天下间身份最尊贵的叔侄两个,或许是前些日子被鬼吓着了,这些天但凡起了兴致,就在九曲苑里折腾这些有的没的玩意儿。
脚步声起,一群守宫监的小太监领着一千八百名秀女一路走了过来。
这些秀女,二月中就已经送进了皇城,经过了好几次的筛选,又认真的学习了宫里的各种规矩、礼仪,经过重重剔除,最终能站在这里的,都是整个镐京城最顶尖的姑娘。
长长短短,燕瘦环肥。
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秀女,穿着一模一样的水蓝百褶裙、挽着一模一样的发髻,犹如一株株水边的柳树,摇曳生姿的排成了整齐的方队。
一旁有司礼太监呼喝着,指挥这些秀女按照宫里头的规矩,向胤垣行叩拜礼。
胤垣坐在云床上,居高临下的俯瞰这些秀女,突然朝着身边的胤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阿叔,你可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胤骍嘴角带着涎水,笑眯眯的看着这些秀女,眼珠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听到胤垣的话,胤骍喃喃道:“当然是,怎么把她们一个个给……”
“我是这样的人么?”胤垣白了胤骍一眼,喃喃道:“我是在想啊,我幸好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这些美人儿选了进来,我大体也不会在她们身上浪费太多的精气神。”
胤骍就斜着眼看着胤垣,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胤垣也斜了他一眼:“你想想啊,这九曲苑里,还有这么多狮虎豹熊,这么多蝈蝈蟋蟀,这么多好玩的玩意儿……我能把我不多的精气神,全耗费在她们身上么?”
胤骍瞪大了眼睛,惊叹道:“果然有道理哦?那么,这里这么多的大美人儿!”
胤垣很大方的一挥手:“阿叔你多挑些回去就是……想来,她们的家人也能理解,不能成为皇妃,成为王妃也是不错的嘛。啧……这些姑娘,也……也……也……”
说话的时候,胤垣的目光正逐个在这些秀女身上扫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正好落在了站在最后面的一个秀女身上,然后,他就挪不开眼睛了。
这些精挑细选后,送入九曲苑的秀女,就是身高,都有一定的标准。
按照年龄,这些秀女的身高大体是在六尺八寸到七尺三四寸之间,太矮,未免对未来可能的皇子、公主的身高有妨碍;太高,则未免对天子有所冒犯,你总不能和天子长得平齐罢?
偏偏在这一群秀女中,最后面一排,最左侧第一个,也就是距离胤垣最远的位置,有一位姑娘,身高超过了八尺二寸(190cm左右)。
如此身段,比寻常秀女高出了一尺有余,端的是鹤立鸡群,给了胤垣极大的视觉冲击力。
尤其是这秀女不仅仅是身量高,而且身材比例堪称完美,这么高的身段儿,却有着那么纤细的腰身,那么笔挺修长的双腿,那么凹凸有致的身材。
选入九曲苑的秀女,年龄都很小,从十二岁到十四五岁不等。
这样的小丫头子,一个个都是白板身材,干巴巴的和豆芽菜一般。
但是这高挑的秀女,她却有着傲视群雌的完美山峰,那等规模,就算是在九曲苑的妃子中,也是绝无仅有,无人可比。
胤垣吞了口吐沫。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秀女生得如此美,有如此好的身段儿,她更是自骨子里,有一股子莫名的魅力向外扩散,就好像一块大磁铁,牢牢吸住了胤垣的目光。
单单是看到她,胤垣就觉得浑身发热,发软,浑身热力奔涌,冲得他心烦意乱,坐立不安。
胤垣看了这秀女五六七八九十眼,正准备招手让她上前几十步,走到自己面前时,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几对硕大的金色凤蝶,居然飞到了那秀女身边,围着她翩翩起舞。
“啊,哈!”胤垣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惊叹出声。
这些秀女送入九曲苑前,是要沐浴更衣的,所有一切程序,都有宫里的老人盯着,所用的沐浴用品,所有的衣物服饰,全都是统一制式,绝不可能有任何的藏私携带。
这些凤蝶,居然不去别的秀女身边,而是围着这高挑秀女乱飞,胤垣都能想象得到——这秀女定然是天生的体香,连那些凤蝶都承受不住吸引的!
“天生尤物啊……我只要这一人,可好?”胤骍也盯住了这秀女。
“呵呵,想都别想!”胤垣低声咒骂:“做叔叔的和侄儿抢女人,你也不怕传出去被天下人骂死……尤其,这是给天子选的秀女,你敢碰一下,你就是僭越,放在太祖、太宗那时候,是要被凌迟碎剐嘀!”
胤骍就骂了一句粗话。
感情胤垣刚才的许诺,全都是放成了一缕气随风飘散了?
看着那身材高挑的秀女,胤垣突然觉得,这剩下的千多号秀女,也都索然无味了。
“你,个子最高的那个,你过来!上前来,让我仔细看一下!”胤垣朝着那秀女招了招手:“慢慢走,小心些,别紧张,小心脚下,别扭伤了脚!”
那秀女就微微低着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娇羞风韵,一步一步,宛如一朵水莲在水波上飘浮一样,轻盈的朝着这边行了过来。
走到了台阶下,秀女怯生生的朝着胤垣行了一礼:“民女白霜,叩见陛下,愿陛下圣寿无疆!”
“白……白霜?”胤垣的脸抽了抽,向后退了一步。
白长空家中剧变,白露化鬼的事情,胤垣是知道的。
这件事情闹得太大,白长空用尽力气,瞒过了天下人,但是卢仚早就将详细的经过整理成折子,递给了胤垣。
情报中,就有这个据说是父母双亡,从白长空的老家不远万里,跑来镐京投奔白长空的远房侄女。
守宫监的情报里,更是详细的说明——原本贾昱要恶心白长空,放进储秀册子里的名字,是白露。
但是白长空给大将军乐武送了一大笔钱,大将军这才勾搭了余三斗,将储秀册子上的名字改成了白霜。
反正,都是白家的姑娘,在储秀册子上的名字没有正式公布之前,填谁不是填?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如此佳人!”胤垣有点心猿意马。
如此佳人,可惜是白长空的远房侄女。
但是紧接着,胤垣的心脏就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嘿嘿,居然是白长空的侄女’?
转瞬间,胤垣又叹了口气,朝着胤骍叹道:“可惜了,居然只是他的远房侄女……”
胤骍狠狠的白了胤垣一眼:“真是可惜,可是,就算白长空有远房小姨之类,以他的年纪……呵呵!”
‘呵呵’两声很是伤人。
胤垣想了想白长空的年龄,用力的摇了摇头。
他走下台阶,凑到了白霜身边,用力的嗅了嗅,果然,他嗅到了一股馥郁幽微,清清凉凉,有点像是龙涎麝香,却又更加清雅隽永的自然体香。
“如此佳人……唉!”胤垣抬头,看着比自己还高出了半个头的白霜,喃喃道:“难怪你生得这般个子,还能被送了进来,白长空的远房侄女,无论如何,也是要给这个面子的。”
“老鱼啊,老鱼,其他秀女,也都不用看了,按照规矩,送去各处宫殿楼阁服役吧。”
“这白霜么……”
胤垣向身后招了招手,他身后四位女童就一步一步的走了下来。
他看了看,从一名女头手上,将那枚镶嵌了宝石、珍珠、玛瑙、玳瑁等七宝的红玉如意接了过来,摩挲了一下,递到了白霜的手中。
“哎,以后,你就是我的贵妃娘娘了,身份,和祺妃相当。”
“唔,得给你想个好的妃号,那些‘贤良淑德’什么的,太俗,配不上你……你出自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家中,白山长可是文教大贤啊。”
“白霜啊,以后,你就是我的贵妃‘文妃’了,嘿嘿,‘文妃’,‘文’!妙不可言!”
胤垣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笑的,很是猥琐的‘呵呵呵’笑个不停。
白霜接过红玉如意的时候,白露凭空出现在鲲鹏坊国子监藏书楼的最高处,仰天发出了一声极其凄厉的尖啸。
第一百四十五章 鬼城镐京(4)
极尖锐的啸声。
寻常人肉体凡胎,一双耳朵,根本听不到这啸声。
这声音也古怪,寻常人的话语声,弹指间也不过随风传出去里许地,而且寻常吼叫声传出一里多地,也就没了力量,渐渐就湮灭于天地巨音之间。
白露的这一声长啸,弹指间却能传出数百里地,而且绵绵密密,后劲十足,轻轻松松就传遍了大半个镐京城。
啸声所过之处,镐京城内一条条运河上,无数鱼儿跃起,河面荡起了无数涟漪。
镐京城的天空中,一只只鸟儿好似喝醉了酒,摇头晃脑的扑腾着翅膀一头载落。
大街小巷中,那些感知力灵敏的猫狗之类,无不炸起了全身长毛缩在墙角发抖。
皇城里,齐妃和绿雀作祟那天夜里,皇城冷宫,还有那些不知道藏了多少冤魂的水井,都被卢仚用清净禅光洗涤了一遍。
啸声掠过皇城,偌大的皇城里,只有寥寥几处,有淡淡的血雾升腾,被太阳当头一晒,这极淡的血雾也就彻底消逝不见。
而啸声掠过镐京城的其他所在,则有惊天变故诞生。
一座座豪门大宅后院里,清净的禅堂中,那些在家族内斗中失利,被圈禁在禅堂里诵经祈福的妇人,年龄从七八十岁到十七八岁应有尽有。
啸声掠过,她们身上或者耳环,或者发簪,或者戒指,或者腰带,或者身边摆放的香囊、香炉等物中,都有淡淡的血雾升腾而起。
这些深藏禅堂,心中积累了不知道多少怨气的女子同时嘶声长啸,血雾往她们身上一扑,她们的身体当即化为大片淋漓的血水喷溅。
一滴滴水银一般晶莹剔透,沉重异常,却透着一股子阴冷煞气的血水翻滚着,一滴滴的跳动着,快速的窜出了禅堂,在豪宅大院的后院里肆虐。
一个个丫鬟,一个个侍女,一个个仆妇嘶声尖叫,一滴滴血水侵入她们的身体,顷刻间抽空她们的精血神魂。
只是一刻钟的功夫,镐京城内,不知道多少勋贵、大臣、豪商富贾、耕读世家的后宅中,被这些血水击杀的仆妇侍女何止百万?
镐京城内,两千多座坊市中,数以万计的青楼里,大片阴森血雾从一处处水井、一座座墙壁、一片片荒地中窜了出来。
这些不管高档、低档的青楼中,好些乐器无风自鸣,好些床榻上传来了男女欢笑声。
大白天的,这些青楼的光线变得黯淡阴森,好似太阳落山,时近黄昏一般。
鲲鹏坊、武胤坊,还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大坊市的顶级青楼中,好些青楼的后院里,深埋的土地下,优美的荷花池中,甚至是深深的古井里,一根根细细的白骨冉冉的探了出来。
整个镐京城上空,无数龟公、嬷嬷、老鸨、侍女、打手的惨嗥声响起,血雾升腾,幽影乱晃,笑声、哭声、骂声、哀求声,还有凄厉的诅咒声、扭曲癫狂的喃喃声不断响起。
镐京城官办的教坊司中,官办的牙行里,官办的织造局内,同样有无数女子的凄厉喊声冲天而起。
血雾升腾,幽影乱闪,这些官方衙门里,无数官吏顷刻间被杀得死伤狼藉,无数幸运逃生的官吏嘶声怪叫着‘闹鬼了’,一个个歇斯底里的撒腿狂奔,盲目的夺路奔逃。
在那官办的济生堂内,好些女婴的哭泣声冲天而起,同样是血雾、幽影四溢,无数嬷嬷、仆妇手舞足蹈,歇斯底里的从这些济生堂中窜了出来,身后紧跟着无数飘忽不定的女婴身影,她们没能跑出几步,就被幽影扑倒,顷刻间化为一滩狼藉血肉。
国子监藏书楼,最高的楼顶,白露坐在最高的一头屋脊兽的脑袋上,眺望着壮美秀丽,被红花绿柳装点得美轮美奂的镐京。
“真是天地间第一绝妙之城……嗤嗤,能亲手将它毁掉,真是酣畅莫名!”
“几位姊姊,你们想要屠尽这一方世界,那么小打小闹的可不行……听我的,小妹虽然一介凡人出身,但是自幼熟读经典,也颇有几分兵法心得。”
“你们只管将你们的力量、传承都与我,我自然会帮你们完成心愿,让这一方世界啊……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鲲鹏坊,六德居里。
端方玉约了数百平日里交好的公子王孙,齐聚六德居最大的一间宴会厅。
“诸位,都是兄弟我多年的至交好友,此次机缘,如果不是真正的好朋友,我是碰都不会让他们碰一下的。”
端方玉袒露胸膛,露出白皙如玉,却一块块肌肉颇为雄壮的身躯。
他手持一柄短刀,当着数百宾客的面,一刀从上而下,剖开了自己的肚皮,露出了正蠕动着的五脏六腑。
数百公子王孙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无数人嘶声尖叫,更有人捂住面皮痛哭流涕。
更有人吓得屁滚尿流、满地乱滚乱爬。
但是转瞬间,无数人同时嘶声尖叫,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着端方玉急速愈合,顷刻间一尺多长的伤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的肚皮。
“这,这,这!”
无数人齐声大喊:“天哪,端方兄,你这是……”
端方玉矜持的看着数百公子王孙,幽幽道:“我得了仙缘,没错,就是我们神话志怪小说中的那种仙缘。我的修为不高,没什么神通仙法,但是这一具不死仙躯,你们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端方玉又在自己身上用力切割了几刀,每一刀都冲着自己的致命要害下手,刀刀凌厉,刀刀凶狠。
但是所有伤口全都在眨眼间愈合,甚至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有人不信,凑上前来,端方玉直接将短刀递给他,任凭他在自己身上乱切。
任凭几个公子王孙咬牙切齿,如何在自己身上胡乱施为,端方玉的身体依旧是不留丝毫疤痕,多么凶险的伤口都在顷刻间愈合。
所有人都信了,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端方玉。
“我有仙缘,所以也惦记着诸位兄弟,我身后,有一极大的仙门,准备出世。”
“这一次,我是挑中了诸位兄弟,和我共享这一份机缘。”
“这里,有一碗升仙汤,服下后,就能得到和我一般无二的不死仙躯,日后进了仙门,我们就是一个班辈的师兄弟了。”
“未来长生途中,我们相互提携……多好的事呢?”
端方玉笑得极其灿烂。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奇异的颤音,莫名的就让在场的公子王孙们对他的话坚信不疑。
一碗一碗乳白色,混着一丝丝黑色水丝的汤药送了上来。
一个个公子王孙忙不迭的端起碗,迫不及待的吞下了升仙汤。
一刻钟后,数百名公子王孙都变得浑浑噩噩的,他们目光变得迷离而呆滞,看向端方玉的目光中,充满了一种莫名的绝对服从。
端方玉满意的看着这些曾经的至交好友。
“去吧,去吧,都回去吧,呵呵,你们知道,你们要干什么嘛?”
数百公子王孙皮肤下一抹抹黑色鳞片痕迹浮现,然后又悄然隐去。
他们朝着端方玉虔诚的跪拜下去,静静的聆听着端方玉发号施令。
镐京城内,街道中,小巷里,运河上,客船中,无数人齐声尖叫。
就看到,四面八方,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尖叫声、咒骂声、狂笑声,一道道带着腥味的寒风平地而起,裹着一条条半透明的女子身影——全都是身穿大红色裙袍的女子身影,从一座座坊市、一条条街道、一栋栋楼阁中冲天飞起。
这些女子面容瞬息百变,哭笑咒骂着,脚踏流风,身披血雾,从四面八方朝着鲲鹏坊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些女子飞行的速度极快,远比羽林军血蹄乌骓的速度快了何止数倍?
无数人目睹她们从空中飞过,而且飞行高度离地不过十几丈,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这些凌空飞掠的女人!
镐京城内,各处都响起了巡街武侯、巡坊御史发出的警讯,尖锐的哨子声、高亢的号角声绵绵起伏,迅速传向了四面八方。
当今武道凋零,能够凌空飞行的武道高手,早已经是传说中的存在!
而此刻,能够凌空飞行的红衣女子,一眼望去何止千百?
国子监内,书声琅琅。
阳春三月,本是踏春的好时节,但是今年的白长空,却又比往年更加严格了一些,好些心烦意乱,想要请假带着佳人外出游玩的国子监生,全都被白长空破口大骂了一通。
无奈何,偌大的国子监内,超过十万监生只能整整齐齐的留在国子监中,按照课程表,摇头晃脑诵读圣人经典。
国子监四周大门紧锁,一名名手持棍棒的学监兵丁在围墙四周游走,若是有监生敢于翻墙溜出去游玩,等待他们的定然是一顿皮肉之苦。
寒风呼啸着吹了过来,驱散了春天的暖意。
正在巡逻的兵丁们一个个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摸不成是要倒春寒?唉哟,这就难过了嘿?”
一名兵丁絮絮叨叨的抱怨着。
寒风中,几名身穿大红长裙,生得秀美俏丽,手持竹笛玉箫,步伐妖娆,顾盼间颇有妩媚之色的女子轻盈落地,朝着这些兵丁发出了娇柔的笑声。
“大爷,来玩呀!”
第一百四十六章 鬼城镐京(5)
一队兵丁眼神一直,浑身发软,步伐凌乱的,朝着几个红衣女子行了过去。
他们一步步向前,七窍中就有血雾喷出,冉冉飞入几个女子的嘴里。
他们走了没几步,身体就干瘪如沙漠中晒干了好几年的干尸,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好似漫天枫叶从天而降,一名名身穿红裙的女子轻盈的从四面八方飞掠而来,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国子监四周的街巷中。
国子监附近的学监兵丁们,没能发出任何预警声,就纷纷倒地。
四面八方,尖锐的警哨声号角声冲天而起,更有滚滚马蹄声朝着这边汇聚了过来。
前两个月鲲鹏坊大乱,甚至有近两万乱民杀入镐京,差点屠了整个大丞相府。
镐京城的各部衙门,一直提着这根弦儿不敢放松。
尤其是大将军府和城尉府,更是调重兵严加防范。
这么多女人凌空飞掠,直奔国子监而来,各处驻军早就发现了她们,一个个忙不迭的朝着这边紧急增援。
“可是,终究是来不及的。”
白露坐在藏书楼屋顶,笑看着数里外一队队禁军、城防军的士卒狂奔而来,轻轻地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嘻。”
她反手掏出了一个拳头大小,做工精美绝伦的小香炉,端端正正放在屋顶。
她又取了几块积年的,在地下埋了起码千年的美人骨,放进小香炉里,混了几滴死得极惨的倾城红颜临死前吐出的那一口心血,然后一口气息吐出,小香炉就燃起了冉冉青烟。
一丝丝极细的青烟冲起来百多丈高,然后朝着四面八方飞了出去。
青烟化为一张大网,将整个国子监笼罩在内,随后细细的青烟骤然扩张开来,化为一层氤氲浮动的青色烟网,迅速向外扩张了数里地。
冲在最前面的禁军、城防军士卒,他们一头撞进了扩张的烟网中。
四周笑声不绝于耳,银铃般的笑声中,无数生得天香国色,体带异香的少女从烟雾中浮现。
她们笑着,向冲进来的士卒们轻轻的勾动手指。
四面八方,又有曼妙的乐曲声响起,一张张铺了粉红色锦缎的床榻,轻盈的从天而降。
近万名第一批冲进烟网的士卒目迷五色,纷纷跟着走到身边的红衣少女,步伐蹒跚的朝着那一张张床榻走去。
只是一阵凄厉的惨嗥,近万士卒全军覆没,骨髓枯竭、精血全干,全都变成了被榨汁机榨了一百遍的甘蔗渣!
四周不断有禁军、城防军士兵冲过来。
淡淡的青色烟雾在街道上弥漫,他们毫无所觉的一头冲了进去。
数千,一万,两万,三五万……
鲲鹏坊附近几个街市中屯扎的士兵,连同巡街武侯、官府衙役等,全都没入了这一片氤氲中,然后再无一个人走出来。
笑声冲天而起,无数红衣女子脚踏血雾,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轻盈的越过了国子监四周的高墙,侵入了书声琅琅的国子监。
到了这时候,她们反而不急着杀人,而是摇曳生姿的,宛如踏春出游的仕女,笑着,扭着,一队队的走到了国子监的一座座学堂旁,隔着大水晶窗,朝着屋子里的监生们指指点点。
监生们的读书声渐渐静了下来。
无数监生看到了学舍外的女子,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些绝妙的红衣美人。
在白长空的多年操持下,如今的国子监,真正出身寒门的优秀读书人已经寥寥无几,能够跻身国子监的,要么是文教世家的精英,要么是勋贵豪门的公子,或者干脆就是四方诸侯、土豪大族的公子哥们。
这些人啊,见多了莺莺燕燕,个个都是花丛老手。
饶是如此,窗子外的那些红衣美人,依旧震撼得他们目眩神迷,真正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如此有魅力的可人儿!
一名来自西幽州的土王公子猛地站了起来,丝毫不顾讲席上那位教谕先生的呵斥,打开身边的窗子,朝着外面的红裙美人笑着招手:“姐姐是哪家院子的姑娘?怎么从未见过?”
那红裙美人大大方方的走到了这土王公子的身前,目光如水,朝着他抛了好几个秋波媚眼。
“小女子蒲柳之姿,公子就算见过,又怎能记得?”
“嗤,公子这般看着我,可是想要……想什么嗯?”
身躯雄壮,通体披金挂银,大有土豪风范的土王公子大笑着,伸手去摸那美人的面庞:“我当然是想,带你回家……不,带你们姐妹回家,我们做一群儿好鸳鸯!”
红裙美人笑着,然后一手抓出,将土王公子一颗还在跳动的心一把抓了出来。
鲜血喷溅中,红裙美人‘咯咯咯’笑得无比欢快:“生则同裘、死则同穴……可是这个道理么?”
四周学舍中,目睹这惨厉一幕的数千监生齐声尖叫,一个个手舞足蹈,吓得魂飞天外。
无数红衣美人‘咯咯咯’放声狂笑,一阵阵阴风席卷而起,大片寒霜封冻了国子监的一株株大树,一条条溪流、一座座假山,也将那些学舍整个封冻在了里面。
白露此时,已经笑吟吟的推开了白长空的公房大门,俏生生的站在了白长空的面前。
“阿爷,好久不见,你可想我么?”
白露笑得极灿烂:“还有我爹,几位叔伯,他们此刻,都在哪里呢?”
正手持毛笔,在书案上临摹卢仚瘦金体字帖的白长空身体猛地一哆嗦,手中毛笔‘啪’的一下炸成了粉碎,他怒视白露,嘶声道:“妖女,你焉敢来此?”
白露笑看着白长空:“今日,是阿爷那不知道来历的侄女送进九曲苑的好日子,阿爷一定是在等好消息吧?孙女觉得,阿爷不能太得意忘形,所以,特意赶来给您提个醒……小心乐极生悲哦!”
白长空死死盯着白露:“能有什么乐极生悲?”
白露幽幽道:“如果,整个国子监被血洗一空,阿爷会是什么下场呢?”
白长空冷冷淡淡的看着白露,突然淡然一笑。
镐京皇城方向,高亢的金钟声冲天而起,数十根血色的烽火光柱直冲高空,大白天的更有数十根黑漆漆的烟柱笔直的窜了起来。
民安坊,市面上最顶级的一座客栈‘南山居’,后院最顶级的一套天字号套院内,三名少女背着剑囊,呆呆的站在屋顶看着不断飞过的一条条红色的身影。
过了许久,那年长少女才匆匆翻出那厚厚的书本,皱着眉头一页一页的快速翻阅起来。
“我族子弟切记,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行侠仗义,吾等本分也,但行侠仗义之前提,是保全自身。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族子弟若是遇见诸般不平之事,需知,人力有穷,区区三尺青锋,斩不尽世间不平。”
“若见诸般极惨、极悲、极不平之事,欲出手前,需先问自己,出手后,可平安否?”
“呃!”少**着脸,将几页纸迅速翻过,然后恼火的将厚厚的书本塞回了行囊中。
“过去出山游历天下的老祖,难不成都是这般德行?”
又是一队红色身影从天空掠过,三名少女行囊中,剑鸣声‘嗡嗡’不绝。
突然,一队十几名红衣女子停了下来,她们带着诡秘的微笑,低头看向了三名少女。
“唷,想不到,在这里,发现了宝贝了。三位小妹妹,可愿意和姐姐们一共快活去?”
这些红衣女子‘咯咯’笑着,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幽光,慢悠悠的从天空落下,将三名少女团团围在了中间。
附近的套院里,小楼上,传来了男女客人惊恐的呼喊声。
下一刻,三条青色剑光冲天而起。
两条青色光虹长只有七八丈,而第三条青色剑光长达二十几丈,矫健如龙,灵动非常,剑光中更隐隐可见一枚枚青色光鳞若隐若现,剑光腾空时,清澈幽寒的剑光,竟然令得天空凭空出现了细细霜花,宛如雨雪一般纷纷落下。
十几名红衣女子嘶声惨嚎,在剑光中化为极细的青烟消泯。
四面八方,数以百计的红衣身影宛如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呼’的一下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年长些的少女厉声喝道:“刚刚还有一位先祖的游历笔记说,若是麻烦上门,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青鳞,杀!”
双手结印,一口青色光雾从口中喷出,剑印左右一分,年长少女的那一道如龙剑虹‘铿锵’一声,从一道剑光分化为三条,朝着漫天飞来的红色身影绞杀了过去。
稍远处,另外一间套院内,有年轻男子兴奋欲狂的吼声传来:“剑仙,剑仙,古人诚,不欺我……世间真有剑仙……”
“那位仙子,可愿收徒否?小子家中,也有亿万贯家资,良田百万顷,愿献与仙子,以为束脩供奉!”
‘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年轻男子的吼声戛然而止。
白长空的公房内,白露看着白长空的笑容,异常恼怒的嘶吼着:“你笑什么?你笑什么?你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你,你,你就不担心那些臭书生的死活?”
恰在此刻,胤垣将如意交给了白霜,许她贵妃之位!
第一百四十七章 鬼城镐京(6)
天空红影乱飞,地面,一个个公子王孙离开六德居,回到自己家中。
其中,就有当代莱国公卢昱的小儿子卢仁。
卢仁年纪比卢仚还小两岁,天性聪颖,很是能读书。他六岁进卢氏族学用功,每年年底大考,都是‘上上’的成绩,族学里的先生们,更是交口称赞。
卢昱对这个‘文气四溢’,‘怀疑是文曲星下凡’的小儿子宠爱非常,在他的儿女中,最是偏爱、宠溺,以至于莱国公府中有谣言,卢昱有心废长立幼。
一群家丁前呼后拥,簇拥着卢仁进了大门,二门,三门,连过了几进院子,到了通往后院的大门前,家丁们磕头,退下,一群婆子丫鬟迎了上来,依旧是前呼后拥的,簇拥着卢仁进了后院,顺着一条抄手游廊向内行去。
走了没多远,前面几个丫头拥着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行了过来,两伙人当头撞上。
那青年正是卢昱的大儿子,莱国公世子卢仕。
猛不丁见到卢仁,卢仕皱了皱眉:“你今日,去了哪里?外面这么大响动,你还到处乱走,万一出了事……”
卢仁笑了起来:“能出什么事?”
一句话说完,卢仁突然咧嘴大笑,笑声‘嘎嘎嘎’的渐渐有收势不住的猖狂之态。
笑着笑着,卢仁的嘴角向后拉扯着,一直拉到了两个耳垂下方,露出了血色的大嘴和两排白生生的大牙。他的眸子也变成了一片黑漆漆,唯有正中两点豆大的红光闪烁。
卢仕骇然瞪大眼睛,他反应极快,转过身去,丢下身边的丫鬟侍女,撒开大步就往后院跑。一边跑,他一边嘶声大吼:“不好了,出事了,来人啊,来人啊,府里进邪祟了!”
不可不说,卢仕的反应极快,而且他瞬间就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这不是进贼了,这是见鬼了!
‘咯咯’一声笑,卢仁的脑袋在脖颈上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然后左右用力的晃了晃,浑身骨节都发出‘咔嚓’脆响。
‘唰’的一声,卢仁带着一抹残影,冲到了卢仕的面前,撒腿狂奔的卢仕一头撞在了卢仁的身上,当即撞得鼻梁坍塌,两道鼻血喷了出来。
“大哥!”
卢仁一把揪住了卢仕的衣领,龇牙咧嘴的笑着:“今天,最后叫你一声大哥……咱们兄弟一场,你就……成全了我吧?”
“咯咯,这可是无上的仙道秘术,只要我吞噬了所有的族亲血脉,我就能……立地成仙!”
卢仁放声大笑,笑声中,卢仕鼻孔里喷出的鲜血就好似喷泉一样飚了出来,丝毫不受控的飞进了卢仁的大嘴。
眼看着卢仁的面皮一点点的红润了起来。
而卢仕的身体,则是顷刻间凹陷干瘪了下去,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具干尸,被卢仁随手丢出了老远。
目睹这一切的丫鬟婆子们全都吓得尖叫起来。
她们都是莱国公府的家生子,自幼生长在莱国公府中,虽然是下人,但是生活标准,比起外面的大地主家的千金小姐也是丝毫不差的。
她们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外界的风霜雪雨,是丝毫没经历过的。
眼看着自家小少爷将自家世子爷吸成了干尸,当即有一半的丫鬟婆子吓得昏厥倒地,剩下的一半也有大半双腿发软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四周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一队吃得膘肥体壮,满脸油光,肚皮上赘肉累累的家将拿着刀枪棍棒,气喘吁吁的冲了过来。
“贼人在哪?贼人在哪?”
莱国公府的家将们,也是荒废了的,领头的那名家将首领,分明有着拓脉境十二重的修为,但是他狂奔了这么点距离,居然也在大口喘气,而且一脸惊惶,赶到后就一通瞎嚷嚷,根本没注意到卢仁怪异的模样和那些丫鬟婆子恐惧的目光。
下一刻,卢仁就冲到了这家将首领的面前,口中猩红的舌头猛地吐出三尺多长,轻轻的贯穿了他的眉心。
瓮声瓮气的吼声从卢仁的肚皮里传来:“贼人没有,仙人么,有一个!”
“看在你们往日里忠心耿耿,对本少爷鞍前马后的情分上,今天,给你们一个机缘。”卢仁笑着,他的舌尖上一根肉刺弹出,扎进了家将首领的眉心天眼(松果体)部位,将一滴殷红的血浆注入了进去。
家将首领的眸子骤然收缩,眼球上无数细小的血管浮现。
眨眼间后,他的心脏就宛如擂鼓一般剧烈的跳动起来,那一滴殷红的血浆在他的体内开始疯狂的分裂、孳生,顷刻间将他体内的鲜血吞噬一空。
眼珠变得通红的家将首领‘咯咯’笑着,皮肤下,一片片黑鳞迅速冒了出来,薄薄的黑鳞眨眼间就覆盖了他全身,将他变成了一头人立行走的大蜥蜴般的怪物。
家将首领变异的过程不过一两个呼吸的时间,而卢仁已经掠过了百多个家将,将他们全部依法炮制了一遍。
几个呼吸后,百多个家将全都成了黑鳞密布的怪异。
卢仁‘咯咯’一笑,这些家将疯狂的扑了出去,将那些婆子丫鬟按倒在地,张开嘴狠狠的咬在了她们的脖颈上。
卢仁欢快的看着那些丫鬟婆子被吸成了干尸,他欢快的蹦跳着,宛如一颗大跳蚤,‘唰唰’几声,带着大片残影闯向了莱国公府的后院。
皇城方向,狼烟光柱和黑色狼烟升腾而起,金钟声远远传来,莱国公卢昱以下,有资格居住在莱国公府内的几位嫡脉长房的老爷,还有数十名公子小姐,只要是在家没有外出的,纷纷赶向了卢昱平日里办公的内书房。
大队大队的家将也顶盔束甲,纷纷朝着内书房方向赶去,或者在一处处关碍之地设下了岗哨。
卢仁蹦跶着奔袭而来,所过之处,那些家将没有一个人能抵挡他分毫,全都被他一舌头刺穿了脑门,将血浆注入了脑子里。
一个又一个家将转化为怪异,他们嘶吼着,在卢仁的意志下,开始疯狂的击杀莱国公府内的仆役、下人。
到处都有惨嗥声、尖叫声响起,血腥味逐渐在整个莱国公府内弥漫开来。
已经被上千家将团团拱卫的内书房外,卢仁回复了日常的正经模样,在几个家将的殷勤问候中,畅通无阻,大踏步的走进了内书房。
卢昱,还有卢昱的几个弟弟,卢仁的一群兄弟姐妹们,大部分聚集在了内书房中。
见到卢仁走了进来,卢昱站起身来,关切道:“仁儿,你今天不是去六德居……”
卢仁猛地一步冲到了卢仁面前,他双手抱住了卢昱的脑袋,卢昱顿时说不出话来。
“爹,我知道,你平日里最宠爱我的……所以,为了我的仙业大道,你一定不会有任何吝啬的……所以,把你的命,交给我吧。”
卢仁咧嘴微笑,然后一口咬在了卢昱的脖颈上。
可怜卢昱,泾阳卢氏的镇族武学,他是一丝半点都没学会。
面对自家儿子的突下杀手,他是一丝半点的反抗能力都没。
‘嗤’的一声,卢仁一口吞光了卢昱的精血,随手将干瘪的尸体丢在了一旁。
内书房内,当代莱国公府身份最尊贵的一群人,就好像被雷吓呆的鹌鹑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仁。
他们吓得爪子都麻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都忘记了开口呼救。
卢仁微笑看着这些平日里最亲近的家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难怪外面都说,我们这些勋贵啊,全都是一群国之蠹虫,全都是一群废物。”
“以前谁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定然让人打掉他满口大牙。但是今日看看,嘿,怪不得人家说得有理!你们连逃命,都不会了么?”
仰起头来,卢仁感慨道:“这样的蠹虫废物啊……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是,成全了我吧!”
‘咯咯’一声笑,卢仁举起右手,猛地握拳。
无形的邪异力量震动内书房内所有人的心脏,数十名莱国公府最核心的族人齐齐吐血倒地,然后迅速变成了一具具干尸。
“现在,开始收割!”卢仁欢快的走出了内书房,大声喝道:“传我父亲谕令,让后街的所有族人,全都进来后花园里避难……哎,国之将亡,必有妖孽。今日镐京城里妖孽横行,全家人都要躲在一起,这样才整整齐齐,团团圆圆的。”
微微一笑,卢仁皱着眉,朝着东边望了过去。
莱国公府这边,可以很快的清理干净。
但是天恩公府那边,还有大几千户族人呢?
更头疼的是,天恩公府那边,还分了几百户族人出去,归属到了卢仚的天阳公府名下。
卢仚的天阳公府还没修好,那些族人都住在哪里?人都在哪里呢?
“哎,哎,不管这么多了,先把这边的族人召唤进来吧!”
卢仁一脚踢在了一个家将的屁股上:“赶紧的,不要磨蹭,耽搁了事情,小心你们的脑袋!”
若是从高空俯瞰,此刻镐京城有数百家府邸内,大群大群黑鳞怪异往来穿梭,正在疯狂的屠戮他们视线中的一切生灵。
而一名名身娇肉贵的勋贵大臣们,他们则是被黑鳞怪异们押送着,送到了一个个公子王孙面前,被他们一口一口吸成了干尸,这些公子王孙身上的气息,也就在快速的、疯狂的飙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力挽狂澜
国子监,公房。
白长空的身后,有一扇松木制成的木屏风,上面用烙铁烧烙出了当年圣人世家朱氏的先祖,文教的朱圣带着弟子,在东神州峟(you)山之巅,向九千寒士传授经典的‘峟山授道图’。
在这屏风后面,轻纱帷幕后方,有一张云床。
平日里,白长空若是在国子监办公太晚,这云床就是他夜间留宿之地。
为了体现白长空的‘清廉’和‘克己’,过去这云床上,无论春夏秋冬,都只铺了一张竹子皮编成的席子,搭配一条不到三斤重的薄棉被而已。
但是今日,云床上堆满了顶级的绫罗绸缎,身穿华服的极乐天宫当代教主,化名白长空远房堂弟媳妇的绝美妇人,正斜着身体,靠在云床上。
公房中,白露朝着白长空嘶声咆哮,尽情的嘲讽,用国子监十万监生的生死,尽情的压榨白长空心中的负面情绪。
白长空和极乐天宫教主一般笑着,笑得春风含蓄,毫无丝毫的心情波澜。
就在胤垣将如意交给了白霜,许她贵妃之位的那一瞬间,斜靠在云床上的极乐天宫教主身边,一层粉红色的氤氲之气凭空滋生。
丝丝缕缕的氤氲之气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天籁炫音,一缕缕的从极乐天宫教主身体上方半尺高的地方生出,一点点的坠落,融入她的身体。
极乐天宫教主眸子里一片粉色光华迸射,她身边粉色雾气缭绕,出现了无数妖娆的美女、精壮的俊男,以及诸般奢靡淫逸远超世人想象的夸张图影。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坐直了身体。
‘叮’的一声响,她眉心裂开一条细细的粉色痕迹,随后她的整张皮肤就顺着这条痕迹左右裂开,一张完美的美人皮就这样从她身上脱落。
就好像蝴蝶的幼虫蜕皮,化为绚烂的凤尾蝶一样,随着这张美人皮的褪去,极乐天宫教主悍然化为一名国色天香,气质尊荣无比,乍一看去,只有十八九岁的绝色美人。
她满头秀发垂落,漆黑的头发拖到了云床下,乍一看去,她的长发居然超过了八尺长。
羊脂玉一般的皮肤放着淡淡的宝珠光泽,白皙的皮肤下,偶尔有金粉色的花瓣纹路若隐若现,极乐天宫教主此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神话传说中的飞天天女降临人间,身上更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馥郁幽香飘散开来。
“果然,成了!”
极乐天宫教主‘咯咯’笑着,将自己脱落的那一张美人皮轻轻的搂在了怀中。
“争气运,补天机……争,争,争,争你-娘-的个大头鬼!”
“狗屁大胤的气运,本教主只要派出一个得意的徒儿,轻轻松松就得了这天大的好处……你们还要呕心沥血、打打杀杀的争争抢抢,哪里有我这等便宜?”
‘噗嗤’一笑,极乐天宫教主幽幽道:“不过,也不能怪你们。啧,佛门的贼秃,道门的贼道,你们也挑不出好女儿送去宫里。”
“魔道的同门么,啧,就你们养出来的那群杀胚悍妇,真正是给咱们女人丢脸!”
极乐天宫教主冉冉站起身来,侧过身体,对着云床床尾放着的一架极大的水晶大镜子,欣赏了一番镜子里宛如神妃的绝色妖娆。
白露听到了屏风后面的动静,她的脸骤然阴沉了下来:“里面有人?还是女人?嘿,老家伙,知道你不正经,没想到,你居然敢在国子监的公房里藏女人?”
白露突然又笑了起来,她笑得大嘴裂开,两排大牙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所以,怪不得我,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都是这么个德行,你教我循规蹈矩,遵循礼法?”
“我们家落得这般惨状,都是你的错!”
白露狠狠指着白长空怒吼。
“白家什么惨状?能有什么惨状?”白长空背着手,悠然看着自己曾经视若掌上明珠的孙女儿:“你,很快就会被世人遗忘。而我白家,会成为皇亲国戚,家族蒸蒸日上,未来成就仙道,也未尝不可!”
“仙道?”白露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仙道!”白长空微笑看着白露:“你,很惊讶?甚至,有点惊骇?唔,这件事情,在家里,原本也只有你大伯是清楚的,你父亲他们,也只是稍稍知道些,我们家族背后有极大的靠山。”
“你以为,白家会因为你而一蹶不振?”白长空摇头道:“你太高看自己了。”
白露气急败坏,朝着白长空厉声嘶吼。
她的眼珠变成了血色,因为白长空的这几句话,她心中勉强维持的一丝清明顷刻间湮灭殆尽。她伸出两只手,血色的指甲凸起来一尺多长,宛如十柄短剑,狠狠刺向白长空的胸膛。
极乐天宫教主从屏风后飘然而出。
她身边,她脱落的那张美人皮已经完美的合并在一起,一点都不看出之前的那一条缝隙的存在。
美人皮就好像一个真正的美人一样,静静的飘浮在她的身边,黑洞洞的空眼洞直勾勾的盯着白露。
‘叮’的一声。
一颗拳头大小,通体粉色,一丝丝粉色烟霞缭绕的宝珠挡在了白长空面前,白露的指甲撞在了那看似柔弱的烟霞上,居然溅起了无数火星,却连一丝烟霞都没能划破。
极端的危险感涌来,当极乐天宫教主身边的美人皮一把抓向自己的时候,白露一声长啸,她的身体骤然一闪。
白露消失了,一名身穿红色长裙的美妇人出现在公房中,取代了原本的白露。
美人皮抓在了这美妇人身上,美妇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她的身形闪烁了一下,就消失无踪,美人皮的后背上,就出现了一张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美人面庞。
“你有一个好孙女。”极乐天宫教主悠然道:“我正愁从哪里去找这么多美人儿魂魄,祭炼我这张‘极乐万美图’,她居然就送来了这么多的美人儿。”
“哎,哎,这真是,我极乐天宫的气运哪。”
白长空笑着朝她深深稽首:“这是教主的福分,以后,大道仙途,还请教主多多提携。”
极乐天宫教主笑着,左手自然而然的在白长空的老脸上摩挲了一下,然后犹如触电一样猛地缩了回来,用力的在衣裳上擦了又擦。
白长空很幽怨的看着她。
极乐天宫教主干笑道:“本教主只爱俊男,你生得老了些,这脸上坑坑洼洼的,都有皱纹了……不过,无妨,我看你几个儿子都不错,呵呵,呵呵!”
白长空直翻白眼。
极乐天宫教主一边在衣裳上擦着手掌,一边走到窗口,眺望着国子监天空、地下,密密麻麻的红色身影。
她笑着点头,身边粉色的氤氲不断凭空滋生,她身上一股浩瀚的气息渐渐鼓荡而起,她身边漂浮着的美人皮,连同那颗粉色宝珠一起飞了出去。
宝珠放出粉色霞霓,十万吓得魂飞天外的监生双眼剧痛,顿时被霞霓刺得睁不开眼睛。
美人皮所过之处,一道狂飙席卷而出,这些妖娆的美人身影嘶声尖叫着,纷纷被美人皮一口吞下,化为美人皮身上一枚枚栩栩如生的美人儿脸谱。
极乐天宫教主一边施为,一边向白长空轻声道:“准备罢,等我收拾了这些小可怜,你就去外面尽情施为,你们这些读书人所谓的……”
白长空微笑道:“浩然正气!”
极乐天宫教主斜睨了他一眼,悠悠道;“你就告诉那些蠢货,说,你用浩然正气,击退了这些女鬼,救了这些蠢货的性命。”
白长空微笑颔首:“他们,个个家世不凡,若是能成为本教外门弟子。”
极乐天宫教主红唇一撇,讥诮道:“唉哟,还以为是谁都能成为本教弟子的?外门弟子么,看他们的资质了。不过,让他们成为本教女弟子的大补汤,我觉得,他们行!”
半空中尖叫声不断。
白露悬浮在空中,身边一口玉箫震荡,不断喷出一道道阴森寒芒朝着下方乱打。
极乐天宫教主那颗粉色宝珠悬浮在空中,化为方圆十丈一团粉色虹霓左遮右挡,轻轻松松将白露的攻击全都挡了下来。
她一边施为,一边朝着白露轻笑:“小丫头,看你颇有几分灵性,看在你和本教的渊源的情分上,给你个机会,做我极乐万美图的主魂如何?”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进了我万美图,你可长生逍遥,多少人求不得的事情呢?”
猛不丁的,在空中飘荡的美人皮一闪一晃,顷刻间到了白露身后,喷出无数条粉色烟霞化为一条条极细的锁链朝着她笼罩了下来。
白露一声尖啸,身体一晃,化为一团寒风跑得无影无踪。
“老女人,等着瞧……今日我还不是你的对手,你且等着……今日之仇,我和你没完!”
极乐天宫教主悠然道:“不过区区鬼祟,呵呵,哪里来的这么大口气?”
美人皮漫天飞旋,国子监内外的红色人影已经被扫荡得没剩下几道。
白长空已经跳出了公房,腾空跃起,跳到了一栋高楼上,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大声的咆哮起来:“何方鬼祟,焉敢闯我国子监?真当我文教圣贤一口浩然正气,奈何不了尔等邪魅么?”
“子曰,人伦之规,曰‘礼’!”
白长空放声大呵,一团热浪从他体内冲出,顷刻间横扫方圆数十丈。
整个国子监上空,鬼气一扫而空,无数监生精神一振,睁开眼来,就看到白长空冉冉从高楼顶升起,周身浩气荡漾,几条残破的鬼影挣扎着从他身边逃逸,却被卷入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浪,瞬间搅成了粉碎。
“天也,白山长怕不是圣人降凡?”当即有人大声高呼,甚至有人跪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九章 力挽狂澜(2)
那些红衣女子踏空而行,惊扰得整个镐京城躁动不安时,天恩公府内,还是一片宁静。
毕竟,天恩公府位于安乐坊最北边,四周清净,没有什么青楼妓院、人牙子行又或者教坊司、织造局之类的藏污纳垢之地。
就昨天,胡夫人在自家小楼上被吓得差点疯魔,然后又从小楼上滚了下去,摔了个半死。
天恩公府的家将,在白马坊寻到了正在监工的卢旲,将他请了回来。
胡夫人被突然化烟遁走的白露,以及两道青色剑光吓得魂飞天外,卢旲赶回家里,她已经是缩在被窝里,哆哆嗦嗦的满口胡话,近乎谵妄了。
幸好卢旲身边跟着释恶和尚,他给胡夫人念了一篇安神驱邪的经咒,又取了一小包香灰,让丫鬟冲水后给胡夫人灌了下去,胡夫人也就消停了。
白露、端方玉开始发动的时候,卢旲正因为昨天胡夫人所遇到的事情,向释恶请教修炼上的问题。
释恶盘坐在蒲团上,先是指出了卢旲在修行上的几个问题,对他解释了一番大金刚寺根本法的精义,然后就昨天胡夫人所见的血色烟雾和青色剑光,对卢旲传教释疑。
作为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之一,而且是作为佛门护法存在的大金刚寺,存有藏经无数。
很多经典,都是先辈们耗费了无穷的心思,耗费了巨大的代价,从太古时期保存下来。
释恶先是向卢旲阐述了‘鬼祟’一类的由来,讲了一些佛法超度方面的知识,然后又开始讲述‘剑修’一脉的大致底细。
“剑修,可是个极端的修行路子。”
“当世有名,还有传承留下的剑修,莫过于道门心剑宗。那是太古之时,至高无上的天帝剑门的下院分支。可惜,天地异变,天帝剑门彻底灭绝,传承是呜呼哀哉了。”
“对了,当今俗世,东神宗的昊剑宫,被称为文教御用打手的昊剑宫,它身后就有心剑宗的影子。那群杂毛道士不肯承认这一点,但是昊剑宫的历代宫主,都是姓诸葛的,而心剑宗内,有一支传承的剑主,也是姓诸葛的。”
“以后,你和昊剑宫的人打交道,一定要小心些,宁可先下手为强,哪怕打错了人,不能让他们比你更早出剑。”
卢旲聚精会神的宁听着释恶的教诲。
“本门功法,讲究的是凝聚金刚不坏之躯,等到法体大成,万邪不侵,万法不破,同境界之内,没人可以攻破本门法体的防御。”
“可是那些剑修,太恶心了!”
释恶干干瘦瘦的脸上,很难得的露出了嫌弃之意。
“我们佛门的修行,都在自身。”
“而剑修的修为,大多在一口宝剑上。”
“他们若是得了一口好剑,就世代加持,世代祭炼,用自身精气神不断灌注之,这剑自然是越来越强,到了末了,一剑斩出,有开天辟地之威。”
“故,很多剑修宗门、世家,他们一些猖狂小辈,自身没有什么修为,但是仗着先祖传下来的一口好剑,就敢在外横行无忌。”
“我们大金刚寺留下的先辈手札中就有记载,本门好些前辈高僧,已然烈火中开了金莲,见了真佛的修行,居然一不小心,被熔炉境的剑修毛头小子偷袭,一剑斩破了金身,坏了修行。”
“所以,见了剑修,要么不惹他,要么就直接背后下手……我佛慈悲,直接超度了他。如此也是化解了杀孽,省得他们仗着一柄好剑,闯出祸事,为祸天下。”
卢旲若有所悟的看着释恶。
抢先下手,背后偷袭,超度那些剑修……感情还能是‘造福世间’?
自家师兄,果然不愧是大德高僧,这话都能掰得圆!
卢旲正想多问问关于修行界各种宗门的情况,外面突然一阵喧哗声起,一名苍狼骑的护卫急匆匆跑了进来,嘶声道:“公爷,对门华阳侯府里,有遍体黑鳞的怪物冲出来胡乱杀人。”
卢旲、释恶闻声惊起,急忙朝着前院急匆匆跑去。
两人步伐极快,几步就冲到了前院大门处,也不开大门,直接跳上了门楼,朝着外面看了过去。
天恩公府门前,是一片极大的广场。
广场对面,同样是朱门大户,是华阳侯府的门第。
华阳侯府,也是大胤的开国武勋,但得爵的先祖是平民出身,家底子比起莱国公府这等真正的世家巨阀是天差地远。
家里又颇多败类,很出了几代败家子侯爷,甚至有几处触怒了天子,被狠狠的削了爵禄,重罚了好几次,差点就丢了祖传的爵位。
早在三代前,华阳侯府就显得破落了,如今华阳侯府,嫡系旁支加起来,也就是八房人家,在镐京的族人亲眷,拢共不过千人。
因为家世倾颓,为了省钱罢,华阳侯府只蓄了三百家将,勉强维持着开国侯的基本体面。
如今华阳侯府内血腥味四溢,三百家将全部变成了遍体黑鳞、肌肉虬结的怪物,冲出了府门,嘶吼着不断冲击天恩公府的正门。
卢旲回镐京省亲,带了三千苍狼骑进城,如今这三千人,都跟着卢峻、卢屹去安平州公干。
他城外驻扎了一万苍狼骑,他又调了三千人进城充当亲卫仪仗。
能够跟着卢旲回镐京的,全都是这些年,他在北界城偷偷发展的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修炼的也都是大金刚寺的奠基功法。
三百黑鳞怪物咆哮呼喝,宛如野兽不断冲击。
数百名面无表情的苍狼骑身披重甲,手持马刀,结成了坚固的阵型和这些黑鳞怪物站成了一团。
黑鳞怪物们飞扑,苍狼骑挥刀猛剁。
马刀重重的斩在黑鳞怪物们身上,只听‘叮当’乱响,火星四溅,黑鳞被劈出了一条条白色裂痕,而精钢锻造的马刀,也都劈得坑坑洼洼宛如狗啃过一样。
卢旲瞳孔一凝,沉声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玩意儿?这般坚硬的鳞甲,怎么……”
嘶吼声不断,起初苍狼骑们还能和这些黑鳞怪物打得有声有色,但是渐渐地,人力有穷,而这些黑鳞怪物却好似不知道疲累一样。
逐渐的,苍狼骑的阵脚摇动,一步步的向后退却。
而黑鳞怪物们则是喷吐着涎水,尖锐的爪子不断在苍狼骑的重甲上留下一条条深深的裂痕。
“师兄?”卢旲看向了释恶。
释恶皱了皱眉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包拳头大小的香灰:“这是在本寺大金刚力菩萨圣像前,供奉了起码百年的香灰。且用它试试。”
卢旲接过香灰,就在这时,皇城方向,一根根血色光柱、一根根黑色狼烟冲天而起。
高亢的金钟声,更是在须臾之后,轻飘飘的传了过来。
卢旲眯着眼,看了看皇城方向的血光狼烟,喃喃道:“不会是这些怪物,在镐京城内作祟吧?来人啊!”
卢旲一声令下,就有亲卫将领凑了上来。
小小的一包香灰,被苍狼骑们小心翼翼的抹在了刀口上。
说来也奇怪,这香灰涂抹在刀口上后,居然发出淡淡光芒,宛如水银泻地一般融入了刀中,实在是神异无比。
这些苍狼骑炮制完毕,顶替了正在交战的袍泽,对上了那些黑鳞怪物。
之前马刀斩在黑鳞上,只听‘叮当’乱响,丝毫无法对黑鳞怪物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但是抹了这么薄薄的一层香灰后,刀锋碰到黑鳞,当即爆发出淡淡的金光,就听‘噗嗤’声不断,黑鳞被轻松破开,马刀宛如切豆腐一样,将这些黑鳞怪物斩得支离破碎。
这些黑鳞怪物的根底子,就是华阳侯府的家将护卫,他们的实力原本就比苍狼骑差了一大截,无非是仗着变异的黑鳞,才和苍狼骑打了个有声有色。
黑鳞被破,变异的肉身被毁,面对杀伐凶悍的苍狼骑,这些黑鳞怪物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被杀戮一空。
一声怪异的嘶吼声从华阳侯府内传来。
当代华阳侯的大儿子,裂开一张大嘴,喷着长舌头,从侯府中冲了出来,朝着卢旲龇牙咧嘴的一笑。
“天恩公,好样的。嘿嘿,我记住你了。胆敢耽搁我成仙大业,今后……”
卢旲身边的释恶右手一弹,一颗红铜铸成的菩提子带着一点金光呼啸而出,重重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一声巨响,华阳侯世子胸膛凹陷,炸开了一个面盆大小的血肉窟窿。
只听他嘶声惨嚎,然后四肢猛地向后一折,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面孔朝上,四肢着地,‘唰’的一下就窜回了华阳侯府大门,几个蹦跳就跑得无影无踪。
卢旲呆了呆。
释恶面皮红了红。
卢旲沉声道:“皇城预警,镐京有变。师兄?”
释恶缓缓点头,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好几个拳头大小的香灰包:“拿去使用吧,小心为上。这香灰,也不用节省,这些年来,山门里不知道积攒了多少。”
“只是,我身边带着的不多。我稍后,让你释厄师兄给你多送些过去。”
“你且去,不用担心府上安危,有我坐镇,些许邪祟,还不值得什么。”
卢旲点头应诺,将香灰迅速分散了下去。
苍狼骑们纷纷将香灰涂抹在佩刀上,涂抹在随身的箭矢箭头上,涂抹在了长长的马槊上。
一切准备妥当,皇城那边的金钟声越发急促。
卢旲一声大喝,跳上了自己的坐骑苍狼王,带着苍狼骑浩浩荡荡朝着皇城冲杀了过去。
所过之处,箭矢如疾风四处攒射。
一处处大小宅院内,一头头黑鳞怪物飞扑而出,尽被这些苍狼骑斩杀当场。
听到那些宅院中的哭喊声,卢旲不时调拨一支苍狼骑小队冲杀进去,将好些官宦人家救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章 力挽狂澜(3)
镐京城内满大街鬼影飘飞,豪门大宅内黑鳞乱奔之时。
椓郡城外,卢峻、卢屹正统辖苍狼骑、禁军、羽林军,和一支顶盔束甲全副武装,赶来侵扰的乱民打得热热闹闹。
城内,卢仚正在招待女修井月。
前些日子,井月将战魔殿一葫芦邪门药液带回了红莲寺,山门内几位精研丹药之道的大和尚对此颇为欣喜,很是夸奖了井月一番,给记了一宗门大功。
井月得意,趁着又一次给安平州前线送红莲固体丹的机会,巴巴的在返程的时候绕道椓郡,又给卢仚送来了几节莲藕。
“小玩意,不当事的,这莲藕,我从小当饭吃。在熔炉境,它还是有点效用的,但是越是接近烈火境,就越没啥效力。”
“这次来,一个是感谢你给我立功的机会。一个呢,是提醒你一下。”
井月‘叭叭叭’的说出一番话来,卢仚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里涌出了一丝火气。
之前,卢峻和卢屹提起过红莲渡厄丹,那是红莲寺炼制的灵丹,普通人若是得了一粒,都能尽快的完成熔炉境的修炼,顺势踏入烈火境。
要知道,熔炉境巅峰,寿不过三百六十,但是一旦踏入烈火境,哪怕是再不做任何晋升,都寿达八百!
卢仚的第一个小目标,也仅仅是活到一千岁。
所以烈火境,他是一定要尽快踏入的,这是他这辈子最根深蒂固的人生执念。
红莲寺先祖流传下来的红莲渡厄丹,已经是消耗一空了。
恰恰就是卢峻和卢屹服下的那两颗,是红莲寺最后存货。
而且据红莲寺老僧所言,那两颗红莲渡厄丹,虽然红莲寺已经用尽了办法保存,但是天地灵机崩碎,那两颗丹药毕竟是三万年前留下的老货,保存再好,用尽手段,药力也消散了九成以上。
红莲寺正在借助这次安平州之乱凝聚的气运,修复天地灵机,注入一株沉睡多年的万年红莲中,催生万年红莲子,准备新炼一炉红莲渡厄丹。
这一炉新的红莲渡厄丹,将会是三万年来,红莲寺出品的第一炉新丹。
哪怕手法不如古时的宗门先辈,但是毕竟药力新盛,比起卢峻、卢屹服用那两颗,强出了不止五六倍来?
为了鼓舞士气,振奋门下弟子在这天地恢复的大争之世为宗门出力,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的高层一致决定——这一炉红莲渡厄丹,大致不会超过九颗,将全部授予安平州一战中立功的弟子,大体就是大金刚寺领军作战的弟子。
而熊泰斗,他在领军夺取了安平州所有的城池后,已然向大金刚寺发文叙功,将自己和其他十几名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列在了功劳簿的第一栏内。
“老和尚们说,天地灵机崩碎这么多年,宗门辛苦攒下来的那点老底子,省了又省,还是消耗得差不多了。”
“在山门真正的恢复元气之前,大体也就能凑齐一炉红莲渡厄丹的药材。”
井月看着卢仚,很认真的说道:“我和一众师妹,都不喜欢熊泰斗,当年他跟着他师傅跑去红莲寺拜会,我们养的一群儿兔子也没得罪他,居然被他生火烤了吃。”
卢仚看着井月,缓缓点头。
果真,不要得罪女人,看看熊泰斗吧,如果不是井月巴巴的跑来送信,这消息卢仚如何能知道呢?
卢仚也不多说话,他只是让亲卫在椓郡最好的点心铺里,将最上品的蜜饯果子、点心酥饼之类的一扫而空,用食盒装了,用蒲草打成了一个极大的包裹。
井月尝了蜜饯后,眉开眼笑的直夸奖卢仚是一个‘大好人’,她和一群师妹都会记住他的‘好儿’!
而井月的那头坐骑,那头翼展极大的红鹤拎着一丈见方的大包裹,略显狼狈的腾空冲起的时候,这厮转过长长的脖子,很是幽怨的瞪了卢仚一眼。
卢仚不搭理这显然有消极怠工情绪的扁毛畜生,很热情的站在屋顶朝井月挥手致意。
等到井月的大鹤飞入云层不见了,卢仚脸色一变,急匆匆的跑到了椓郡的城墙上,就看到了正骑着苍狼,和几名乱军‘大将’走马灯一样打着玩的卢峻。
卢仚抢过身边几名士卒手中长枪,一声大喝,手中长枪化为雷霆,带着巨响冲出,瞬间洞穿了几名乱民‘大将’座下的坐骑。
几头高头大马整个爆开,血雾喷出了十几丈远。几员‘大将’狼狈的腾空飞起,被长枪上巨大的力道震得大口吐血,落地后连连翻滚,好一会儿爬不起来。
乱民大军一如卢仚刚到椓郡的那一日,他们一声呐喊,顿时丢下了自家将军转身就走。
卢峻、卢屹见到卢仚突然出手,知道有事发生,他们急忙让麾下大军返回营地,自己则是带着亲卫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卢仚将井月带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熊泰斗和我,是有仇的。在镐京白马坊,他就托了大将军乐武的侄儿乐山对我下杀手。”
“这红莲渡厄丹,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或者全部落入他手中。”
“否则,得到红莲渡厄丹的,尽是他那一派的外门弟子,他和我不对付,未免未来,他就成了咱们在大金刚寺内最大的威胁。”
卢峻、卢屹面色严肃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卢仚说得极有道理,这红莲渡厄丹,是绝对不能完全落入熊泰斗手中的。
大家没仇也就罢了。
既然大家有仇,那么天晓得熊泰斗和他的人实力飙升后,会作出什么来?
“这些日子,我们也和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有过接触,交换过情报信息,很显然,熊泰斗是知道仚哥儿和我们统军在外,所以他特意提前请功,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得到好处。”
卢峻冷声道:“嘿,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咱们兄弟领军出来了,功劳就必须有我们一份……管他是谁,敢独占功劳,就打破他的狗头!”
卢峻、卢屹都身量极高,身形魁伟,此刻兄弟两同时黑着脸,一脸煞气,浑身冷气直冒,真个犹如两尊杀神降世,附近的亲卫都不由得连连倒退。
卢仚看着两位堂兄,微笑道:“既然如此,他做得,我们也做得。他们接下来的计划是……”
卢仚凑到卢峻、卢屹面前,将他的想法提了出来。
卢峻瞪大眼看着卢仚:“如果是这般,你的风险太大。”
卢仚笑着摇头:“想要长生,想要进益,怎可能没有风险?就按我说的做,不要忘了,这宝贝可只有我才使得好。”
卢峻、卢屹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
当天中午,卢仚就以监军的名义,向困在安平关进退不得的王璞大军发了训斥令,责问他为何在安平关踟蹰不前,浪费粮草。
卢仚更是在训斥令中表示,如果王璞无法平息叛乱,那么他会向镐京申请,派一个更有能为的统帅过来坐镇。
卢仚更让人传话,他将统辖监军大军进入安平关,清点战损的士卒人数,清点消耗的物资辎重等等,如果查到有人在里面上下其手,贪墨军资,则一定严惩。
等到训斥令发出后,卢仚就一声令下,驻扎在椓郡多日的监军大军拔营而起,朝着西面缓缓进发。
只不过,他统辖的大军行军速度极其缓慢,从下午出发,一路行到日落时分,距离安平关还有数十地,而卢仚也一声令下,大军就在驰道边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安平关内,王璞则是紧急召集一应将领,应对卢仚突然插手这件事情。
他们讨论的核心要点就是——卢仚突然表示出强烈的插手意愿,是不是镐京城,有大人物对文教世家的行为有了察觉,是否有人想要对他们暗下黑手了。
一群文教出身的官员、将领纷纷扰扰,吵吵闹闹,没能吵出个名堂。
而卢仚,已经趁着夜色,悄然来到了安平关外。
取出归墟宝瓶,一滴玄元神水落入腹中,卢仚神魂灵光震荡,神魂之力化为无形大网,迅速融入四周虚空。
刚刚下了一场春雨,山林中颇为潮湿。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冉冉浮现,他手中的水龙光芒大盛,卢仚脚下,一缕缕白色雾气就猛地窜了出来,然后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玄元神水化为滚滚热流,支撑着卢仚施为。
大黄等五位大爷也趁着白雾,熟门熟路的爬向了自己熟悉的方位。
它们悄无声息的分布在距离卢仚两三里远的山林中,白色的雾气中,五色氤氲悄然浮现,化为丝丝缕缕的光霞,不断钻进卢仚和它们的身体。
随着五色氤氲的浮现,卢仚催生的白雾笼罩的范围越来越大。
山林中有风,风推卷着白雾,一点点淹没了安平关外的平乱军大营,淹没了安平关的城墙,又犹如流水一样,顺着城墙泛滥了进去,悄无声息的顺着安平关内的大街小巷一路扩散。
安平关中,巡逻的哨兵们低声咒骂着。
战争时期,半夜起雾,这无疑加大了巡逻兵的工作难度,搞不好敌人都摸到自己面前了,他们还没发现敌人长什么样。
领队的军官只能命令士兵们提起精神,认真仔细,没人能想到,这一场大雾居然是人为。
雾气中,卢仚带着大黄一步一步的走向安平关。
他身上穿着城防军的甲胄,面甲放下来,遮挡住了面孔。
他左手杵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面大旗,旗帜上画着一朵殷红的莲花。
“红莲天女,咳咳……”卢仚轻喝了一声乱民的口号,然后只觉得颇为尴尬,果断的闭上了嘴:“我是来杀人的,口号什么的,就算了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力挽狂澜(4)
诸葛鹂等一群文教世家出身的将领,是废的。
他们仗之以升官的功劳,都来得稀奇古怪,无非是‘剿灭山匪’之类。
要说吃喝玩乐,他们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但是一说起打仗来,一个个全都是口若悬河却空洞无一物。
王璞气急,商讨了一阵不得结果,将他们全都赶了出去,就留下了几个战魔殿弟子。
“事情,棘手了。”王璞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脖颈,苦笑道:“安平州的乱军,是他们的人;督促我们平定乱军的,也是他们的人。”
“那卢仚下了训斥令,他手持天子节杖,若是真个横下心来,是能将老夫先斩后奏滴!”
王璞苦笑道:“那些贼秃,怎么就能这么不要脸呢?”
一名战魔殿弟子干笑,安抚道:“无妨,无妨,再过几日,宗门增援的师长就会赶到。他们到后,直接下重手击毙了那三条小狗,嘿,那数万精锐,依旧能拿到手中。”
王璞依旧有点苦恼的抓着脑袋:“没想到,这行军打仗,居然是这么麻烦的事情。我们煞费苦心训练的精锐城防军,居然打不过一群乱民,这完全没道理嘛。”
顿了顿,王璞问道:“宗门可重新带了圣药来?”
一名战魔殿弟子点头:“这次来增援的师长中,有烈火境十人,半步种金莲三人,带来的圣药,足够百万人份……只要舍得牺牲那些士卒,足够我们建起一支横行无敌的大军。”
王璞阴沉着脸,冷声道:“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再不平定安平州,让那些贼秃得意了不提,老夫在朝堂上的位置也势必受到影响……若是老夫被人取而代之……”
一众战魔殿弟子同时皱起了眉头。
王璞是他们战魔殿在大胤朝堂上的代表,是地位最尊崇的弟子。在这大争之世,在朝堂上有一名重臣做弟子,对宗门的意义可想而知。
若是王璞真个因为平乱不力而被赶下台,这对战魔殿都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狠狠跺了跺脚,一名战魔殿弟子咬牙道:“也只能如此了,明日,我等师兄弟再冲杀一次……用沥血战法,哪怕损耗精元,也要多斩杀一些贼秃,起码将安平关外的乱民扫荡了再说。”
一众战魔殿弟子面色沉肃,一个个目光极其的复杂。
当今之世,天地灵机崩碎,他们能有如今的修为,都是在山门中辛辛苦苦,一点点积攒打磨出来的。
这些天跟在王璞身边,实话实说,他们和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们打斗的时候,双方都只用了最基本的功夫,一些大伤元气,甚至是伤伐根基的手段,都舍不得使用。
但是眼看着王璞陷入了危局……明天无论如何,他们也要卖命了。
宗门规则森严,他们若是做出了足够的贡献,想来论功之时,他们得到的奖励也绝不会少。
“明日,我们全力出手,有什么师长赐下来保命的好东西,就不要藏着掖着了。”一名战魔殿外门行走冷然道:“另外,西边城墙那边,多放点人手……总感觉心里有点不踏实。”
王璞笑着摆摆手:“这一点,还请诸位师兄放心。安平州,是我文教诸家经营十几年的地盘,虽然那些乱民一时侥幸,攻占了一些城池,但是想要真个攻下安平州……他们没这个本事。”
“打仗,不是单单靠着那些贼秃一些橫炼高手,就能无往而不利的。”
似乎是得到了战魔殿高手就将来援的消息,王璞莫名的又恢复了对自己‘武功韬略’的信心,说笑间神采飞扬,颇有点志得意满的味道。
白雾在街道中快速的蔓延。
大黄慢悠悠的走在卢仚身边,不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所过之处,那些巡逻的队伍中,也有警醒的猛犬跟随。但是远远的听到大黄的咆哮声,这些猛犬全都夹住了尾巴,低下头,对白雾中擦肩而过,近在咫尺的大黄和卢仚视若无睹。
高空,大鹦鹉在盘旋。
地面上,兔狲在高速穿行。
卢仚在半路上掳掠了一个平乱军的中级军官,将他拖到了小巷子里,小小的施展了一下分筋错骨手,这名军官就老老实实的交待了王璞的驻地。
将军官打晕后丢在了小巷里,卢仚来到了王璞的住所前。
这是一座极大的院子。
四周有哨塔箭楼,上面有值夜的哨兵箭手。
院子四周,有巡逻队不断游走。
院子大门口,则是一排放着十几个大火盆,里面注满了灯油,火光熊熊,照得门前一片通明。
卢仚取出了小风车,轻轻的晃了晃。
脑海中神魂灵光一阵荡漾,小风车上几条风纹亮起,一道恶风平地而起,‘哗啦啦’吹过,十几个大火盆被大风吹得飞起来,大片火油卷着火光朝着门前站着的百来个重甲甲士浇了上去。
数十名重甲甲士被燃烧的火油泼了一身。
他们发出低沉的闷哼声,迅速丢下手中兵器,双手带着一丝丝黑色烟雾,迅速在身上拍打。
燃烧的高温火油被他们一拍,弹指间彻底熄灭。
卢仚挑了挑眉头。
一名身披金甲的魁伟大汉猛地从门楼后跳了出来,他沉声道:“小心,这风起的古怪,当心有人……”
卢仚举起了手中小风车。
‘哧溜’一声尖啸,小风车旋转着,数十片巴掌大小的风刀高速喷出,循着急骤变幻的‘之’字形轨迹,飘忽不定的向前飞掠。
数十名正忙着施展手段扑灭身上大火的战魔殿弟子措手不及,一片片飞刀高速旋转着掠过他们的脖颈,他们脖子上一抹薄薄的血线出现,然后鲜血宛如喷泉,‘嗤嗤’喷出了几丈远。
那金甲大汉嘶声大吼:“敌……”
他想要躲闪。
但是卢仚脚踏狂风,浑身裹着一片白雾从巷子口飞扑而出,手中小风车旋转着,一片一片风刀不断飞出,笼罩了他身体各处要害。
金甲大汉闪避不及,风刀撕开了他的甲胄,‘嗤嗤’有声切进他的身体。
金甲大汉顾不得吼出完整的‘敌袭’二字,他屏息、运气,体表大片黑色烟雾缭绕,他的身躯骤然拔高了一尺有余,肌肉凸起,下方隐隐有黑色纹路浮现。
轻松击杀了数十名战魔殿弟子的风刀,切近这金甲大汉的肌肉两寸深,就再也难以寸进分毫。
卢仚瞳孔一凝。
金甲大汉咧嘴狞笑,抬起头来,深深的瞪了卢仚一眼。
就是这一瞪眼的功夫,兔狲从雾气中飞扑而出,四只爪子上,一寸多长银白色的尖锐爪子突起,带着大片寒光一通乱劈乱抓。
金甲大汉嘶声惨嚎,他身上特别加厚的三重金甲被切得支离破碎,随后整个人也在顷刻间被兔狲撕成了碎片。
兔狲重重落地,喉咙里发出‘哈哈’的吼声,右爪抬起,狠狠向前一挥。
就听‘铿锵’一声宛如金玉撞击,兔狲爪子上几条白色寒光喷出,化为三尺长的光刀斩在了院子的大门上,直接将半尺厚的大门,连同门后水桶粗的铁门栓如同切豆腐一样撕开。
大黄一跃而起,好似一座攻门锤,一头撞在了大门上。
‘咣当’!
院子大门整个从门框上脱落,带着一道恶风,贴着地面向后倒飞三十几丈。
大门后的院子里,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精锐的战兵,猛不丁的整扇大门当面拍了过来,就听骨折声不绝于耳,大门横扫院子里的阵列,硬生生撞出了一条三丈宽,三十几丈长的血肉胡同。
大黄落地,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然后它猛不丁的看到门后血流成河的惨厉场景,这厮身体一哆嗦,夹着尾巴转身就走,‘哧溜’一声窜到了卢仚身后,缩头缩脑的藏了起来。
它的狗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人性化的表情——‘这么残忍的事体,和我无关’!
天空一声温柔的‘稀碎’声传来,一缕缕绿豆粗细的火光宛如箭矢,好似春雨,淅淅沥沥的洒了下来。顷刻间,王璞的居所大院到处都燃起了火头。
风平地而起,卷起大火朝着四周烧了过去。
这火的温度比寻常柴草火焰高出了十倍不止,火头所过之处,屋子园舍迅速被大火笼罩,烧得小半边天都一片通红。
四下传来了吼声、叫声、沉重的脚步声,四面八方,无数平乱军士兵急匆匆的赶来救援。
但是大雾越来越浓。
伴随着鳄龟低沉的呼吸,白雾中更有刺骨的寒气迸发,刚刚换上春装的士兵们越是靠近王璞的宅邸,就越发感到刺骨阴寒,好些人冻得哆哆嗦嗦,连兵器都握不住,全都‘稀里哗啦’的掉在了地上。
卢仚腾空而起,脚踏流风,一步迈出数十丈,堂堂正正从院子大门长驱直入,闯入了院子里。
前院,大群士兵从刚刚大门撞击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有人拉弓,稀稀拉拉的朝着卢仚射来了数十支箭矢,但是箭矢还没能靠近卢仚身体,就被一道狂风卷得无影无踪。
小楼上,王璞和几个战魔殿弟子打开窗子,看着快若流星直闯过来的卢仚,目光同时集中在了卢仚手中的小风车上。
“这厮,怎么敢!”
卢仚抬头,看到了王璞,然后下一瞬间,一片青色风刀组成的浩荡长河,席卷了整栋小楼。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扼住咽喉
漫天风刀呼啸而来。
王璞看着那风刀,本能的想起了前些日子,安平关整条关墙差点被风刀撕开的惨厉场面。
绝望袭来,王璞一大一小两条臂膀胡乱挥动,歇斯底里的尖叫着。
一名战魔殿外门执事大步抢出,看着当面奔袭而来的风刀,他同样发出绝望的吼声,身上肌肉瞬间干瘪,塌陷,变得好似晒干的杏子一般。
他全身几乎所有的精血融成一团,冲入他的左掌。
他右手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黑漆漆骨质盾牌,狠狠往左掌一拍。就听一声闷响,他的左掌炸开,血雾瞬间融入了骨质盾牌中。
‘呼’的一声响,一块直径六尺、厚达三寸,表面有怪异的兽头纹路的黑色骨盾带着森森寒光喷出。
魔道手段,果然和正道迥异。
这块黑色骨盾几乎抽干了这名修为已经到熔炉境巅峰的战魔殿外门执事,骨盾旋转中,大片黑雾升腾而起,在盾牌前方化为一个个直径尺许的黑色漩涡,和青色风刀疯狂的撞击、吞噬。
风刀和漩涡不断对撞湮灭。
王璞等人似乎看到了一丝逃生的机会,王璞大袖一甩,丢开就在他身边,已经干瘪得动弹不得的外门执事,倾尽全力朝着一旁逃去。
那些战魔殿弟子倒是很有几分义气,他们飞扑上来,伸手抓向豁出去性命的外门执事。
卢仚看到楼里动静,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不出点血,是不行了……啧!”
长叹一声,卢仚咬破舌尖,同样一口血喷出。
小风车旋转的速度飙升十倍,伴随着刺耳的‘嗤嗤声’,卢仚体内汹涌澎湃的精血瞬间消失了三成,膻中穴内拳头大小的一滴归墟仙元燃烧了七成,脑海中的神魂灵光也光芒黯淡,卢仚身体一晃,七窍中都流出血来。
一声闷响,方圆数里的地面都颤抖了一下,漫天烟尘平地而起,一根根水缸粗细的龙卷风平地而生,卢仚身边,一栋栋楼房屋舍在龙卷风的撼动下纷纷坍塌,无数破砖碎瓦、甚至是整根的柱子被龙卷风吹上了高空。
四下里传来无数士兵的惊呼。
更有懂行的将领在破口大骂:“这般大的雾,怎么又有这样的恶风?这情势,不对,不对啊!”
是啊,这么大的雾,怎么还有这么凶恶的龙卷风?
无数风刀从一根根龙卷风中凝聚出来,然后从四面八方朝着小楼碾杀了过去。
骨盾上一个个漩涡不断湮灭,随后无数风刀劈头盖脸的砸在了骨盾上。就听密集的撞击声不断响起,骨盾表面一层淡淡的幽光被不断破开,风刀随之斩在了骨盾的本体上。
顷刻间,骨盾化为原本巴掌大小的本体形态,被一枚风刀劈开老远。
原本藏在卢仚身后的大黄一声咆哮,猛地化为一道狂风冲出,那骨盾还没飞出多远,就被大黄三两步赶上,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兔狲刚才正在院子里肆意杀戮,它速度比大黄快了许多,但是距离也远了许多。见到骨盾被劈飞,兔狲飞窜了过来,就差了一步能追上骨盾的时候,大黄一口将骨盾吞下,气得兔狲‘嗷嗷’直叫,朝着大黄亮了亮爪子,终究是垂头丧气的转过身去。
无数风刀向着正中一卷,就听一声声惨嚎不断,王璞连同小楼里的战魔殿弟子悉数被风刀击杀。
莫名的,卢仚身边有奇异的氤氲之气浮现,一丝丝氤氲之气不断融入卢仚体内,他刚刚疯狂催动小风车的消耗,在几个呼吸间就补充了回来。
随后,一道道奇异的能量在卢仚体内流转,他体内一处处大穴不断开辟,从还在母胎时就在这些大穴中酝酿囤积的先天精血气息释放出来迅速被吸入膻中穴。
刚刚消耗七成的归墟仙元剧烈的震荡着,卢仚熔炉境的修为开始急速飙升。
无量归墟体乃无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在熔炉境的修行,也比其他同期的宗门高明了不少。
无量归墟体在熔炉境,除开最重要的、最终的五脏火穴,一共能开辟周天三百六十处大穴,七百二十处隐穴,以及一千二百九十六处辅穴。
以这些大穴、隐穴、辅穴为枢纽,在奇经八脉、十二正经之外,无量归墟体还能破开其他细小隐脉数千条。
从皮肤到脉络,从五脏到骨髓,甚至是眼耳口鼻、大脑脊椎等等,无量归墟体几乎能将人体所有的先天奥义都开发出来,以此锻造出天地间最强横的‘性命熔炉’!
相比之下,大金刚寺如今流传的正统熔炉境功法,哪怕是内门真传修炼的《大金刚力菩萨金身》,能够开辟的大穴只有一百二十八处,隐穴三百四十四处,辅穴更是只有一百零九处。
就这,已经是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最强的熔炉根本法,佛门大僧无不称赞其为——佛门第一护法金身,世间最强法体!
一处又一处大穴破开,顷刻间连破十三处大穴。
十三处大穴开辟,散溢的先天精血能量,有一部分就顺着极细小的隐脉朝着四周冲击震荡,随之就有二十八处隐穴、四十九处辅穴被散溢的精血能量波及,它们也随之震荡起来,进而激活了内蕴的先天精血。
一枚枚隐穴、辅穴亮起,一条条极细小的,在身体旮旯角落里缠绕盘桓的隐脉亮起。
越发庞大的精血能量不断洗荡全身,最终融入膻中穴。
原本拳头大小的归墟仙元,渐渐充盈到了海碗大小,而且性质越发的凝炼、压缩,光芒隐隐宛如水晶凝成一般。
卢仚一口长气吹在了小风车上,小风车上密集的青色风纹不断亮起,他对小风车的掌控又加深了许多,操控起来越发的得心应手。
四下里,一道道龙卷风肆虐。
无数风刀从龙卷风中不断飞出,朝着四周乱打。
看似凌乱的风刀避开了那些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的平乱军士卒,专门攻击小院附近那些身披黑色甲胄的战魔殿弟子。
风刀带起一道道凌厉的破空声,一个个战魔殿弟子被风刀打得凌空飞起,人还没落地,就炸成了一朵朵瑰丽的血花。
卢仚一边击杀战魔殿弟子,一边挥动着旗杆,很尴尬的高呼了几声乱民的口号。
‘红莲现、享平安’之类的呼声,随着卢仚鼓荡仙元,宛如雷鸣一般传遍了小半个安平关。
四下里当即有呼喊声传来。
“乱民破关了,破关了!”
“败了,败了,赶紧逃!”
“要死了,要死了,拉我一把,拉我一把!”
安平关内,储存军资辎重的几处仓库处,传来了兵器撞击的声音。悍然有脑子灵活的将校,带着麾下士兵,想要趁乱发一笔洋财!
有几处储存粮草的仓库,更是燃起了大火。
安平关内,还有之前乱民刚刚起事时,拖家携口逃进来的幸运儿,他们都是文教世家的族人,很多人逃跑的时候,娇妻美妾、俊童美婢是一个没拉下。
有疯狂的平乱军士兵,趁机朝着这些幸运儿下了狠手。
攻破大门,登堂入室,一刀砍死跑出来拦截的主人,然后尽情的劫掠金银细软,顺便享用那些娇妻美妾。
安平关东面,距离数十里地,卢仚麾下的大军在卢峻、卢屹的带领下,打出了全套的仪仗,浩浩荡荡的全速冲向了安平关。
一路上,有天子节杖引路,无人敢阻。
区区数十里,在这些异血坐骑的全力冲刺下须臾抵达,卢峻喝开了城门,带着大军闯入了安平关。
“监军入城,诸军镇定!”
“所有将士返回营地,不许骚动!”
“作乱者死,劫掠者死,欺辱妇女者死!”
精锐的苍狼骑、禁军重骑、羽林军轻骑,混着上万守宫监好手,一进城就冲向了四面八方,疯狂弹压、砍杀那些四处胡为的士卒。
这些城防军的‘精锐’,哪里是这些苍狼骑、禁军、羽林军的对手,更不要说一方已经胆战心惊,而另一方则是士气高亢,还有‘大义在手’。
天亮时,卢仚的节杖和九曲青罗伞,就已经杵在了安平关的城门楼。
卢仚麾下大军,正式接管了安平关的城防。
而卢仚,则是以监军之名,在王璞‘被乱民刺杀身亡’,和平乱军一应高层死伤惨重的前提下,接管了整个平乱军团。
中午时分,安平关西面,大片红莲旗飘舞,无数全副武装的乱民,顺着谷道,浩浩荡荡的朝着安平关西城墙涌来。
卢仚将诸葛鹂、白阆兄弟九个、卢峻兄弟的舅舅、表弟们,全都派去了西城墙上,让他们统领军队,拼死防守。
诸葛鹂是个纨绔公子,真个开战,只会抱着脑袋躲在一旁惨叫的。
卢峻、卢屹的舅舅表弟们,也都是‘富贵人家’,平日里连拎着菜刀杀鸡都不会的人,你让他们拎着刀剑去杀人?
这也是一群只会缩在城墙跺儿下面尿裤子的怂货。
白阆、白奚、白邛等白家九兄弟,加上为他们护卫的极乐天宫弟子们,则成了抵挡乱民的中流砥柱。
面对卢仚的军令,白阆等人捏着鼻子咬着牙,气急败坏的上了城墙,辛辛苦苦充当救火队,鏖战一个下午,居然硬生生挺了下来。
当天夜里,城外大金刚寺弟子,就传来了消息。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扼住咽喉(2)
镐京城内,满地鸡毛。
到处都是臭烘烘的黑血,巡街武侯和各衙门的衙役们,组织了无数的民夫用清水冲了又冲,依旧有粘稠的血浆顽固的附着在各处,散发出刺鼻的臭味。
卢旲带着三千苍狼骑,在皇城和九曲苑一带巡弋着。
黑鳞怪物作祟,核心爆发地就在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四个一品坊市。
它们出现得太突兀,身上鳞甲太坚固,又力达数千斤,奔行如骏马,每一头黑鳞怪物,都可视为一尊全速奔袭的重骑兵,实在是难以对付。
四大坊市的城防军驻军、巡街武侯、司寇台捕快等等,但凡上街维持秩序的,几乎被这些黑鳞怪物斩杀一空。
就连一直以来,都维持了‘强军’风范的禁军驻军,也在黑鳞怪物的突袭下损失惨重。
侥幸乐武带着一批乐氏将领,带着大将军府一支压箱底的精锐重骑兵强势出击,这才硬生生将那些黑鳞怪物弹压了下去。
饶是如此,乐氏出身的将领,也一战折损了近百人,心痛得乐武闯入皇城,朝着太后嚎啕大哭,据说已经好几次哭晕了过去。
卢旲三千苍狼骑,有了大金刚寺供佛的香灰涂抹兵器,对那些黑鳞怪物的杀伤堪称恐怖。
加上这三千苍狼骑,实际也就是三千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个个修为强横,都是足以媲美拓脉境的橫炼高手。
连续几个时辰的高强度厮杀,三千苍狼骑没有一人战殁,重伤数百,轻伤千余,斩杀的黑鳞怪物几近十万,更将近百户官宦人家,从几乎灭门的厄运中拯救了出来。
天子怕死,知晓卢旲这支苍狼骑的辉煌战绩后,当即下令,让卢旲领军在九曲苑附近巡逻,就近拱卫皇城和九曲苑。
与此同时,国子监方面也传来了惊天的消息:
有数万女鬼闯入国子监,意图覆灭国子监中的‘文教种子’,哪知道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临危不乱,奋起数十年孕养的一口浩然正气,将数万女鬼一扫而空!
镐京城内,无数惊魂未定的读书人,已经开始交口称赞白长空。
短短一日内,白长空在镐京城内的名望喧嚣而上,大有‘国朝第一大贤’之望。
甚至,有一群和白长空惯来交好的文教大贤、名士,有意无意的鼓吹——白长空有‘圣人风范’!
而国子监内,十万被白长空救下来的监生,更是对白长空顶礼膜拜,无比敬仰的将他当做了‘在世圣人’。
十万监生,绝大多数都出自豪门大族,乃至四方诸侯。
而他们,亲眼目睹了同学被女鬼挖心而死,他们的确是白长空从死亡边缘救回来的!
十万监生感激涕零,视白长空为再生父母。
他们更是亲眼看到,白长空高悬虚空,一声大吼后,天地间热浪奔涌,‘正气四溢’,那漫天鬼雾就变得无影无踪,依旧是阳光灿烂、岁月静好。
他们真的,将白长空当做了‘神圣’!
这份人情。
这份人脉。
无论之前白家和卢仚发生了多少次明里暗里的冲突,无论在卢仚有意无意的打击下,白家曾经陷入了多么尴尬、狼狈的局面。
经此一役,白家彻底翻身。
白长空,在镐京的文教圈子里,真的有了足以和‘已经死去的圣人’相提并论的,‘在世第一大贤’的威望!
领着苍狼骑,缓缓行过皇城和九曲苑之间的大石桥,卢旲皱着眉,看向了鲲鹏坊国子监的方向。
“白长空,能够从数万女鬼手中,救下那些臭书生?”
“呵呵。他有这么大的能为,怎可能被仚哥儿逼到那种狼狈的境地?”
“啧啧。”
“送进宫的远房侄女……天子钦封的贵妃……以及那……极乐天宫?”
卢旲眯着眼,低声道:“呵呵,好算计。这事体,得和师兄们说到说到。极乐天宫此举,算不算违背了三教秘约?这节骨眼上,可轮不到她们出手?”
天空中,三头鹰隼从天而降,络绎飞向了卢旲和他身边的两名将领。
卢旲举起手,接住了鹰隼,从鹰隼爪子上解下了一支小铜管,从中取出了用密语书写的情报,眯着眼认真看了起来。
“嗯?熊泰斗这狗东西,他想要独吞红莲渡厄丹?”
“好大的狗胆,当天应该多断他几根骨头。”
“呵,仚哥儿居然敢这般做?”
“战魔殿的魔崽子,倒是无所谓,迟早要做过一场的事情。斩杀战魔殿在大胤朝堂培植的王璞,这份功劳……”
卢旲抬起头来,很是古怪的笑了笑:“这手段,倒是有几分像他祖父、父亲了。”
用力一把,将记载了情报的小纸条捏成了粉碎,卢旲淡然道:“想吃独食,可不行,熊泰斗这狗东西,新炼出来的红莲渡厄丹,除了仚哥儿,当有我两个孩儿的一份!”
卢旲朝身边的一名将领看了一眼,沉声道:“将城外的那一支苍狼骑,调去安平关,日夜急速,两天内必须赶到。”
用力一拍座下苍狼王,卢旲冲向了九曲苑的牌坊:“速速禀告天子,臣天恩公卢旲有重要军情禀告——安平州平乱一事,出大乱子了!”
“就说,王璞战殁,卢仚以天子钦委监军之职,临时提督平乱大军,正和乱民大战!”
是夜。
安平关城外,山林中。
按照大金刚寺弟子传来的信息,卢仚应约来这里相会。
卢仚孤身一人,静静站在山头一树红灿灿的野桃花下。
将近子时(23:00-1:00),远处传来一点动静,随着一阵微风,几条魁伟的大汉跨过密集的荆棘丛、野草丛,大步来到卢仚面前。
卢仚掏出了释恶给他的那块大金刚寺外门弟子的令牌,朝着几个大汉晃了晃。
几个大汉看了看令牌,领头的一人同样出示了一块令牌。
“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卢仚看着几个大金刚寺外门弟子,淡然道:“回去给熊泰斗说,这档子事情,他做得不厚道。红莲寺的红莲渡厄丹还没炼出来呢,他就想着吃独食了?”
“做人也好,做事也好,都没有这么干的。”
“回去给他说,红莲寺三万年来,重新开炉炼制的第一炉红莲渡厄丹,我要四颗。少一颗,他就别想跨过安平关一步!”
几条大汉闻言,一个个浓眉倒竖,同时向前逼了一步。
“小子,你说甚?”
一名大汉更是两步逼到了卢仚面前,伸出比胡萝卜还要粗的食指,狠狠朝着他胸口点了下来:“后生晚辈,敢这么对师门长辈说话?”
食指破风,带起刺耳尖啸。
指尖一点淡淡的黄光缭绕,正是当日释恶用来背后偷袭血魂寺血陀罗的金刚劫指。
相比释恶,这大汉的金刚劫指怕是刚刚入门,只有指尖一点黄光,但是怎么也是佛门神通秘术,一指之力不下数万斤,集中在这么小的指尖上,足以洞穿重甲。
卢仚不躲不让,同样一指头点了出去。
‘嗤’的一声响,卢仚右手食指变成了一片漆黑,隐隐好似海边礁石。
这是泾阳卢氏镇族功法《碣石功》所化异象,《碣石功》是橫炼功法,以此淬炼全身,能将身躯淬炼得好似海边万亿年不朽的礁石一样强横坚硬。
只是……《碣石功》毕竟只是世俗武道。
但是……卢仚看似催动的《碣石功》,实则他消耗的是归墟仙元!
‘嘭’!
大汉咧嘴狞笑。
他的金刚劫指和卢仚的食指狠狠撞在了一起。
大汉的手指比卢仚的指头粗了一倍有余,就听刺耳的碎裂声中,卢仚的手指好似一根铁钉子,狠狠的扎进了大汉的手指中,硬生生将他手指扎出了一个三寸深的窟窿。
大汉死死咬着牙,‘咔嚓’声中,剧痛让他硬生生咬碎了两颗大牙。
他一声不吭的,重重向前欺进一步,左手高高举起,手掌心中一抹极其黯淡的黄光缭绕,隐隐可见一尊金刚虚影在黄光中若隐若现。
那金刚虚影飘忽到了极致,只能隐隐看到一尊人形,其他五官、衣袂等细节一概不得见。
大汉闷哼一声,倾尽全力一掌拍下。
作为大金刚寺外门有数的熔炉境巅峰高手,这大汉的肉身熬炼到了极致,已经有九牛一虎之力。
但是卢仚最近修为飙升,尤其是击杀王璞等人之后,他莫名的修为飙涨,他未到熔炉境巅峰,可是单纯肉体力量已经到了九牛二虎的水准。
一牛,十二万九千六百斤力。
一虎,十二牛之力!
这就是无上北溟仙宗无量归墟体,和大金刚寺熔炉境功法的差距。
卢仚同样一拳轰出,波涛声大起,重拳落在淡黄色的掌心,卢仚身后红灿灿的一树桃花骤然一荡,无数花瓣纷纷飞起,粉碎。
大汉闷哼一声,他整个身体被打得飞了起来,大口呕血飞起来四十几丈高,然后重重的砸向了地面,被同行的几个大金刚寺弟子一把接住。
“好胆!”山林中,熊泰斗一步而出,大步冲到了卢仚面前,挥拳朝着卢仚胸膛狠狠砸下:“身为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以小犯上,容不得你!”
这里不是镐京城。
而且,卢仚刚刚击伤了同门弟子。
所以,熊泰斗悍然,全力,毫不留情的出手。
下一瞬间,卢仚将小风车取出,一道狂飙平地而起,狠狠卷在了熊泰斗身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扼住咽喉(3)
狂风乍起,熊泰斗魁伟的身躯重重落地。
只是风,而没有风刀。
卢仚堵住了安平关,只是为了红莲渡厄丹,而没有彻底干掉熊泰斗的意思。
熊泰斗在大金刚寺外门,也不是没根底的。
作为这次安平州计划前半截的总掌,这可是个能立大功的肥缺,能够捞大油水的。熊泰斗能够出挑这个职位,可见他背后也有强有力的靠山支撑。
干掉么,或许也可以,但是卢仚自忖,他在佛门高层的心中,份量还比不得熊泰斗。贸贸然干掉他,卢仚承受不住后果。
所以,熊泰斗被狂风吹得胸口一震,嘴角洇了一道血水出来,手脚发软,好一会儿才在几个外门师弟的搀扶下,颇显狼狈的站了起来。
“好手段。”
熊泰斗颇为忌惮的看着卢仚手中的小风车。
“这是卢旲给你的东西罢?”熊泰斗极嫉妒的冷哼着:“他是大金刚寺这些年来,极少的从世俗收录的内门弟子……所以,我听说他得了几件儿好东西。”
冷哼了一声,熊泰斗站直了身体,冲着卢仚虎视眈眈:“划出道来吧。你想做什么?耽误了宗门大计,你想怎么死?”
卢仚轻轻挥动小风车,‘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想怎么死?啧,我有耽误宗门大计么?”
“宗门的计划,卢峻、卢屹两位兄长,对我说过了。安平州一事,前半截,是你用红莲天女之名,挑起整个安平州大乱,然后冲出安平关,将动乱波及周边几个州郡。”
“甚至,安平州距离镐京只有八千里,如果乱民能够出现在镐京城下打个转儿,效果更好。”
“但是,安平州计划的后半截,是由我伯父卢旲统军,将安平州的乱民打回安平州,随后就以安平关为界限,双方交战攻伐,保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从此,安平州就彻底成为佛门信仰乐土,稳稳当当收取安平州一份信仰,切割一方气运。”
“而我伯父,也能因为平乱有功,在朝堂上地位不断提升,影响不断提高,再次从朝堂那边,获取一份大胤的正统气运。”
熊泰斗厉声道:“此刻,你守住了安平关,我的人,出不得关,你就是破坏了宗门大计。”
卢仚朝着熊泰斗甩了个白眼:“你是有多蠢呢?没错,我掐死了安平关,你的人,出不得关。这是你无能,能怪我喽?”
“至于说宗门大计……我伯父打败你,将你逼回安平州,和我打败你,将你堵在安平州,有太大的区别么?”
“最终结果,不都是一模一样的么?”
熊泰斗脑子里一片眩晕,卢仚这话,把他搅合晕了。
他指着卢仚喝道:“少胡搅蛮缠,总而言之,你若是不让开道路……宗门计划,是让你伯父卢旲来讨伐叛乱,你在这里横插一手,算什么?”
卢仚微笑,上前了两步:“算什么?算四颗红莲渡厄丹啊!”
卢仚斜眼看着熊泰斗:“东西到手,我立刻亲身上阵,被乱民高手围殴重伤,然后大军一溃千里,让出道路,你就可以带着你的人冲出安平关,肆意作为。”
“我伯父卢旲,就能主动请缨,为我报仇雪恨,带人来和你厮杀了。”
“但是没有四颗正儿八经新鲜出炉的红莲渡厄丹么。我就占死了安平关,你能奈我何?”
卢仚咧开嘴,朝着熊泰斗露出了两排白生生的大牙。
“你!”熊泰斗嘶声道:“你胆敢胡作妄为?”
“我就敢!”卢仚冷眼看着他:“你知道我带人过来了,所以忙不迭的,连请功的帖子都发回宗门了吧?一次占尽所有的红莲渡厄丹的份额,啧啧,你有这狮子大开口的本事,你就靠自己的能为,通过安平关啊!”
熊泰斗瞪大眼睛,怒道:“你当我做不到?”
卢仚沉吟片刻,他举起手中小风车,缓缓说道:“我赌你做不到。”
熊泰斗沉默片刻,突然狞笑了一声:“你猜,如果我将之前你我的对话,汇报给宗门长辈,说你恶意破坏宗门大计的话!”
卢仚朝着熊泰斗微微一笑:“我杀了你不知道是你侄儿还是侄孙的熊顶天,你我有私仇,你的话,宗门长辈只能信一半罢?”
“就算他们全信了你的话……你猜,一名已经在大胤朝堂有了‘公’的封爵,还是天子亲信的外门弟子,和一个只能在荒郊野外臭汗淋漓奔走四方,辛辛苦苦做脏活累活的外门弟子,宗门会更信重哪一方?”
“要说功劳,我也有功劳。”
“镐京城的金刚寺外院地址,是我买下来的,如今挂在我的名下,正在重修外院寺院。”
“战魔殿用邪门药水,想要制造一批傀儡,击杀你挑动的那些乱民,彻底平定叛乱的计划,也是被我撞破的。那药水,已经送去了红莲寺,得到了红莲寺大僧的赞许。”
“更不要说,我一战击杀王璞,击杀了王璞身边数百名‘冒犯我金刚寺威严’的魔崽子,将平乱大军彻底掌握在手中。让我们,彻底拥有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这份功劳,你以为和你的辛苦奔波相比,谁更大一些?”
卢仚傲然看着一脸铁青的熊泰斗:“更不要说,从财力上,从资质上,从各方面来说,我都比你有前途!你可能一辈子都在外门晃悠,而我,可能在内门青云直上!”
“随便你去告状,随便你怎么去告状!”
卢仚耷拉着眼皮,幽幽道:“我相信,佛门的高层,能比较出,你和我谁重谁轻,四颗红莲渡厄丹,是否应该给我。”
熊泰斗咬牙道:“挟制勒索宗门?你落不到好的,卢仚!”
卢仚微笑看着他:“不,我只是挟制勒索你!而且,我怕什么呢?我已经琢磨明白了,所谓的大争之世,我也属于被争夺的气运之一啊……你知道么?我属于被争夺的气运,而你,只是在外奔走,帮忙争夺气运的工具!”
熊泰斗退后了一大步。
卢仚这话,说到要害处了。
所以,熊泰斗年纪比卢旲还要大一些,他相信,自己的资质也不会比卢旲差。但是卢旲就进了大金刚寺内门,成为真传弟子,而他只能在外门,做一个护法头子!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卢旲那时候就救驾有功,已经有了天恩侯的封爵吧?
而熊泰斗,那时候不过是一个民间武馆出身,疯狂求仙问道的平民罢了。
“我明天,会全力攻城。”沉默了一会儿,熊泰斗狞笑了一声:“想要从我手中……”
卢仚打断了熊泰斗的话,他慢吞吞的说道:“卢峻、卢屹对我说了,宗门长辈说过,安平州计划中,分属两方阵营的大金刚寺弟子碰面,不许真个动手。”
“全力攻城?你敢违背宗门谕令,全力攻城?”卢仚笑得直摇头:“简直是,笑话!”
熊泰斗的面皮一阵铁青。
他紧握拳头,恶狠狠的盯着卢仚,突然咧嘴一笑:“不用外门弟子的力量,我赌你守不住安平关!”
卢仚耸了耸肩膀:“总之,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四颗红莲渡厄丹,你好我好大家好。没有的话,你就在安平关外憋着吧。不过,你被堵的时间越长,就越显得你无能。你可要,认真想好了。”
卢仚转身就走。
他手中小风车一旋,一道清风平地而起,托着他一步冲上了数十丈高空,直接划出一道弧线,飘过小山,远远的落在了山脚下,然后几个闪烁就不见了人影。
熊泰斗目光阴郁看着安平关的方向,突然冷笑了起来:“明天,约束外门弟子,不许出手。让那些泥腿子上去拼命!嘿嘿,这些泥腿子若是死伤太多,我看他卢仚怎么向宗门交待!”
熊泰斗冷笑了许久,转过身去,正要带着几个外门师弟离开,就看到安平关西面,他统辖的乱民大营中,上百个囤积粮草的营头,莫名的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火也极其古怪,温度高得惊人,燃烧粮草烧得极快,熊泰斗怒骂连连,带着一群外门弟子还没来得及赶回营地,百多个营头的粮草就烧得干干净净。
还未等熊泰斗从损失了所有行军粮草的愤怒中清醒,真个和中了邪一般,大营里的军械营头,也一个接一个的燃了起来。
云梯,冲车,床弩,投石机,楯车,箭矢等等,一切攻城用得上的重器械,也被烧得干干净净。
熊泰斗气急败坏,在大营里破口大骂,吓得一众外门弟子不敢开口。
第二天,熊泰斗麾下乱民没能吃上一口饭,他没能派人攻城。
第三天,熊泰斗下令从安平州靠近安平关的郡县运输粮草过来,结果运粮队刚刚出发,一个晚上的功夫,几万辆运粮的大车被烧得干干净净。
第四天,后方郡县连运粮的大车都凑不齐,自然就不要说往安平关运输粮草。
乱民们已经饿得浑身瘫软无力,熊泰斗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去饿着肚子攻城。
第五天,熊泰斗无奈,将这里发生的变故写了一份长信,送回了大金刚寺。
第一百五十五章 抽身
依旧是大胤南荒,百万山极深处。
与世隔绝的秘境中,一座通体象牙白,形如金刚杵的奇峰挑起近万丈高。
奇峰尖锐的顶部,是一座小小的佛阁,方圆不到三丈大小,里面供奉了一座通体金灿灿,如琉璃一般透明,内部有暗金色的光影,勾勒出了一条条脉络、窍穴,乃至是骨骼的大金刚力菩萨像。
高有丈许的菩萨像前,摆放了十几个蒲团。
十几个身材魁梧,皮包骨头,苍老得几乎没有一点儿人气的老僧,正哆哆嗦嗦的盘坐在蒲团上,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个笸箩,一边说着话,一边忙活着。
时不时的,有小和尚走进来,将一筐一筐按照比例配好的香料送进来。
这些老僧就抓起一把一把的香料,双掌轻轻一搓,就将香料搓成极细小的粉尘。他们掌心隐隐有金光缭绕,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一根根细细的、坚硬无比的线香,就硬生生被他们用肉掌搓了出来。
一根根通体泛着淡淡金光,细如绿豆,长有三尺六寸的线香,被这些老僧一根一根放进面漆那的笸箩,每放满了一笸箩,就交给走进来的小和尚带走。
小和尚们扛起这些笸箩的时候,明显很是吃力。
经过这些老僧的手,这些香料进行了极大密度的压缩,小小一根线香重达十几斤,一笸箩线香有数百根,重量就在四五千斤上下。
小和尚们能够扛起这些笸箩,攀爬这高达万丈的奇峰,可见他们怎么也有上万斤的力量,堪比世俗拓脉境的修为——但是看这些小和尚嫩头嫩脑的模样,有些小和尚明显才五六岁大小。
这里,是大金刚寺本宗山门。
大金刚力菩萨像前,几根线香快要烧尽。距离菩萨像最近的一名老僧站起身来,颤巍巍的拈起几根新的线香,一口气喷出,香头亮起,他朝着菩萨像拜了拜,将线香又插进了堆满了香灰的香炉中。
“安平州那边,几个小家伙掐起来了。”重新上好香,老僧坐下来,又一把一把的搓着线香。
“听说了。是外门的那熊泰斗太贪了。”另一名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老僧幽幽道:“有多大的胃口,端多大的饭碗。想要一口独吞一炉红莲渡厄丹,要有这本事,无妨啊。大金刚寺,向来是强者为尊,你吞得下,可以吞。”
又一名老僧幽幽道:“可是没这个胃口,就动这个脑筋,不好,不好!”
上香的老僧低着头,一点点的搓出一根新的线香来:“堵住他路的那小娃娃,论起来,虽然还没正式叩入山门,真正论起来,从释恶那儿算的话,他算是我这一支第十三代的灰孙子。不是我护短,就看外面弟子传回的消息,他比熊泰斗能干。”
一名老僧喃喃道:“几颗红莲渡厄丹而已,许了他吧。那卢仚小子拿四颗走,剩下的给那熊泰斗。赶紧把事情解决掉,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十几名老僧纷纷抬起头来,相互看了看对方那枯朽、死气沉沉、密布老人斑的面庞,同时点了点头。
上香的老僧笑了笑,喃喃道:“接到外面弟子传回的书信的时候,我心有所感。”
所有老僧同时向他看了过来。
这位距离大金刚力菩萨像最近,负责给菩萨像换香的老僧,正是大金刚寺这一代的主持神醉(醉酒的神祗友情出演),也是如今大金刚寺年龄最大,活得最长,修为也最强悍的高僧。
无论佛、道、魔,都说大金刚寺就是一群只知道砍砍杀杀的莽和尚。
唯有大金刚寺的这群老僧才知道,神醉触类旁通,在大金刚寺的根本法之外,还修行了三宗三寺三禅林的其他佛门秘术,在这天地灵机崩碎的时代,都很是修成了几种了不得的大神通。
‘心有所感’,就证明,他预见到了某些有趣的、重要的事情。
“那熊泰斗,平平无奇,这辈子,也就是在外门奔走的命。”神醉又一点一点的搓出了一根线香,轻轻放进了婆罗里。
“可是这卢仚么,有几分造化。虽然我修为浅薄,看不清他未来如何。但是毫无疑问,他未来成就,是熊泰斗的千百倍之上。”
“着人去武库……我记得……当年哪位老祖,斩杀一名在世间作祟的黑熊精,缴获了一套品质不错的武装。着人给他送去罢。”
一名坐在神醉身边的老僧笑着:“师兄说的,可是那一套甲、枪、弓?在本门武库中,那已经是极出彩的好东西了。”
神醉叹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
“那是现在。放在以前,也就是不入流的玩意儿。一头穷扣扣、可怜兮兮的黑熊精炼的玩意儿,能是什么好东西?”
“奈何,当年老祖们,连同所有的传宗重器,一并殁了。剩下来的一点好东西呢,天地大变,这么多年来,也朽的朽,崩的崩。”
“反而是这一套黑熊精的玩意儿。”神醉干瘪的面皮抽了抽,露出了极其无奈的表情:“反而是这套玩意儿,没什么高深的手法在里面,就是用一堆还不错的材料堆起来的物件。”
“越是简单的,留存得越长久。如今山门武库中,这套物件,也算是极不错的了。”
神醉摇摇头,摆摆手,轻咳了一声,佛阁门口,一尊身形魁梧,身高一丈开外,生得是满面横肉,扫帚眉大环眼的大和尚应了一声,径直向前一蹦,就从这万丈奇峰之巅跳了下去。
神醉眨巴眨巴眼睛,又有气无力的将一句话送了出去:“既然送了甲胄什么的,再挑一头还不错的异血坐骑送去罢。”
坐在佛阁门口,一名老僧抬头笑道:“师兄,若是这卢仚真有这造化,不若就提前收入内门罢。大争之世,争气运,也要争人才。若是被别的宗门搜罗了去,总归不好。”
神醉眯了眯眼,缓缓点头:“如此,传信释恶,让他将卢仚收入门下吧。释字辈下,是法字,嗯,给他赠一个好法号。”
安平关。
西墙。
卢仚坐在一个城墙垛儿上,搂着兔狲用力撸着,笑呵呵的看着城外进退不得的乱民。
可怜熊泰斗,原本的粮草辎重被烧得干干净净,后面的粮草又运不上来,这两天,他发动了好些人去山林里狩猎,以及采摘蘑菇野菜等等。
折腾了两天,好容易凑齐了一批食物,让数万乱民吃饱了,再次发动了进攻。
这一次,卢仚直接在西墙外催生了十里浓雾,雾气与城墙平齐,西墙遮挡得结结实实。大雾中,堪称伸手不见五指,数万攻城的乱民距离城墙还有好几里地,就彻底乱了阵脚,不知道多少人扭伤了脚,撞伤了头。
大雾中,到处都是乱民的惊呼乱骂。
时不时的,有不熟悉的乱民队伍撞在一起,大惊之下,双方拔刀相向,‘叮叮当当’就是一通火并。
任凭熊泰斗在大雾外如何怒吼谩骂,大雾中的乱民完全听不清他在叫嚷些什么。
也就是卢仚心软,可怜这些乱民,要不然这些乱民在大雾中动弹不得的时候,只要城墙上一通箭矢射下去,这些乱民起码也要死伤大半。
“想独吞功劳,独占好处?”
“就凭你熊泰斗,也配?”卢仚冷笑,朝身边卢峻低声道:“有办法给上面告状么?就说熊泰斗勾结血魂寺的妖人,伏杀本门弟子。”
卢仚突然又想起了熊泰斗曾经做过的好事来。
这可不是冤枉熊泰斗,乐山是血魂寺弟子罢?
熊泰斗的确是托了乐山,在白马坊约战卢仚,想要置卢仚于死地罢?
卢仚很好奇,如果他将这件事情捅给大金刚寺的高层,也不知道那些大和尚老和尚,会如何处置熊泰斗呢?
就在卢仚掐住了安平关,憋得熊泰斗进退不得、暴跳如雷的时候,镐京城内,持续了好几天的朝争,终于告一段落。
首先是文教世家的臣子们,被安平关传回来的噩耗惊得目瞪口呆——王璞居然在中军被乱民高手刺杀,居然是卢仚接管了军权,正统辖大军和乱民作战。
这种事情,如何能忍?
万一卢仚攻入了安平州,知晓了里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果太严重,不敢想!
天子训斥王璞平乱不力,要追加处罚。
朱崇等文教官员则用镐京遍地闹鬼的事情,隐隐以‘天子失德’作为威胁,逼迫胤垣让步。他们一边和天子争吵,一边用最快的效率,组建了第二支平乱军团,准备开赴安平关。
又有数百号损失惨重的官宦人家,穿插在内哭天喊地。
闹腾了好几天,好容易才争吵出了一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扶摇殿上,只有太后、胤垣、大将军乐武等寥寥几人留下,其他朝臣早已告退。
“这些君子啊。呵,呵呵,呵呵呵。”胤垣翘着腿儿,抽着嘴角,恣意的冷笑着。
“我还以为,王璞是多么能征善战的良将,这才主动请缨,统辖大军去安平州平乱。”胤垣讥诮道:“没想到,还没进安平州,就在安平关被干掉了。啧啧,幸好有天阳公力挽狂澜,不然的话,那些乱民一旦冲出安平州!”
乐武在一旁冷笑:“如果乱民冲出安平州,王璞他们再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冷笑几声,胤垣站起身来,大声道:“给天阳公记大功,调回镐京听用。啧,既然大丞相他们坚持,要由他们的人去平乱,那就让他们去折腾吧。”
“不过,天恩公说得有道理。那些文教君子,耍嘴皮子是一把好手,真个打仗么……不行!”
“大将军,下调令,北界城八十万苍狼骑,悉数调来镐京备用。”
第一百五十六章 有缘
嘉佑十九年,三月三十日。
熊泰斗统军,向西方撤退。
无数乱民,在通往安平州的谷道中,已经修建了一条颇有规模的城墙。熊泰斗带着大军,撤到了这条城墙后,重整粮草辎重。
熊泰斗撤军后,不到一个时辰,号角声声,战鼓阵阵,安平关东侧烟尘冲天,一支规模比王璞的平乱军团大了数倍的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到了安平关外。
王璞死了。
新增援来的平乱大军的统帅,是他的堂弟王?。
奉天子和大将军谕令,卢仚和王?完成了交接。
交接时,王?对卢仚的态度极其冷淡,甚至,他看向卢仚的目光中,充满了浓浓的敌意。
“王大人,我们似乎是第一次见面?”卢仚不明白王?的敌意从何而来。难不成,他知道王璞的死和自己有关?没这个道理啊!
王?没吭声,而是上上下下,认真的打量卢仚。
王璞战殁,卢仚居然强势接管了安平关的平乱大军,而且接连打退了安平州乱民的攻击。
这让朱崇以下的所有文教世家的重臣们,都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他们深深的怀疑,王璞的死,是否和卢仚有关。
他们更加担忧,卢仚是否在执掌平乱军团的这段时间内,知晓了安平州的一部分真相。
“王璞是怎么死的?”沉默了许久,王?很不客气的问卢仚。
“被乱民高手刺杀。”卢仚给出了完美的标准答案。
“为何你没有被杀?”王?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径直询问他为何王璞死了,而卢仚在接管平乱大军后,居然毫发无伤。
“或许我比他能干?”卢仚毫不示弱的看着王?:“有些人坐享高位,实则是个废物。王大人凭什么以为,王璞被人刺杀了,本公就一定也要重蹈覆辙?”
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过了许久,他才灿然一笑:“说得是,天阳公的确是年少有为,难怪天子都这么惦记着你,忙不迭的调你回镐京陪王伴驾呢。”
摇摇头,王?叹息道:“镐京,又有鬼祟出没,闹得很大,所以陛下惦记着天阳公呢。天阳公回去了,一定要勤勉用心,说不得,就能‘封君’、‘封王’呢?”
卢仚笑看着王?。
王?这话,真是骂人不吐脏字。
他分明是说,卢仚就是靠着谄媚天子,依靠帮天子抓鬼驱邪,立下功劳,才得封了天阳公。这一次卢仚被调回镐京,搞不好还能再多抓几个鬼祟,爵位就能再升一等了。
“王大人也要小心。可不要我这里刚回镐京,就收到您的讣告,这就不好了。”卢仚说话同样阴损:“您看看,您的名字王?的?,和讣告的讣,实在是长得太像了!”
王?的脸骤然一黑。
卢仚这话,实在是太不吉利,王?很想朝着卢仚的脸喷上一口吐沫。
看到王?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卢仚莫名的心情愉悦,他大声笑道:“王大人,您可要当心了。我们的敌人,可不仅仅是安平关西面的那些乱民主力。”
“在安平关东面,也有乱民出没。他们数量不多,但是极其难缠。您可一定要,小心了!”
卢仚朝王?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就走。
一声令下,卢仚、卢峻、卢屹,带着监军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出了安平关,径直朝着镐京方向奔驰而去。
王?连同他带来的将领们,站在安平关东城墙上,神色复杂的看着卢仚的大军远去。
“擂鼓,聚将,大家好好计议计议,这安平州,要如何尽快的平定了去。”王?大声下令:“另外,白长空白山长的几位公子何在?恭敬些,请他们以军师将军的身份,参与军议。”
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低声嘟囔:“在世圣人?白长空这老鬼……便宜了他九个龟孙子!”
想到白长空如今在镐京城内的赫赫声名。
再想想白长空的远房侄女,居然直接被天子册封为贵妃!
尤其是宫里传来的消息,循惯例,白长空这种外戚是要封爵的,据说白贵妃生得倾国倾城,妖娆无比,哄得天子,要给白长空家加封‘公’的爵位?
原本对白长空怀恨在心,恨不得整死白长空和他九个儿子的朱嵩,也被朱崇训斥了一通。
眼下,白长空俨然是文教最炽手可热的金字招牌,多少人忙着抱大腿去攀附呢?
就连王?,也收到了王氏本家的授意,要他好好的栽培白阆九个,在确保他们安全的前提下,让他们多分润一些军功,以此交好白长空!
“军功,军功,军功就这么些,给了他们九个,咱们自己还剩多少?”王?身边,一名王氏将领低声抱怨着。
王?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们是有多蠢,这军功,还不是我们往上报么?多报些就是了,一战斩杀乱民十万,你们不会报一百万上去么?一群蠢东西,哪里像是我们王氏的种?”
卢仚的大军顺着驰道奔驰许久。
等到离开安平关有数百里了,卢仚策骑上了一个小山包,回头眺望安平关的方向。
“啧,两位兄长,你们领大军回镐京。”卢仚冷着脸,朝卢峻、卢屹吩咐道:“缓缓行之,多拖延些时间。我在安平关多留几天,一定不能让熊泰斗这么轻松得逞了。”
卢峻、卢屹闻之心动,同时点头道:“仚哥儿放心,决不能让他独吞了所有功劳。只是,你孤身一人,怕是……”
卢仚笑着摇头,他可不是孤身一人:“无妨,我一人在外,反而还便利些,我……”
话音未落,卢仚就猛地抬头朝着正南方向望了过去。
正南方,一名身高一丈开外,满脸横肉,扫帚眉大环眼,袒露的胸膛上,古铜色的肌肉块宛如钢铁浇铸的大汉,正骑着一头生得模样精奇的坐骑,拎着一个极大的兽皮包裹,一溜烟的顺着驰道朝着这边飞驰而来。
那坐骑通体漆黑,形如马鹿,额头上不是珊瑚开衩般的鹿角,而是两根笔直的三尺尖角,黑漆漆、亮晶晶,宛如两柄短矛长在头上。
比起卢仚的坐骑血蹄乌骓,这长得怪里怪气的坐骑,身形更要庞大了两圈。
尤其是它奔跑的速度快得惊人,站在小山包上,卢仚刚看到这大汉的时候,距离还有近百里,但是只是几个呼吸间,这坐骑就已经狂奔到了数里外。
卢仚、卢峻、卢屹只觉一阵神魂激荡——这厮的速度,怕不是一天能轻松跑出十几万里去?
这绝对是异种血脉没有消散的异兽坐骑,完全不是大胤如今的血蹄乌骓、青云骝、苍狼等坐骑能比的。
大汉来得太快,殿后的羽林军轻骑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大汉就骑着坐骑,一路穿过大军队伍,来到了小山包下。
“什么人!”
直到这时候,卢峻、卢屹麾下的苍狼骑才齐声大喝,纷纷抓起长弓,搭上箭矢,从四面八方围住了这大汉。
“我佛慈悲,和尚我并无恶意。”大汉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径直从坐骑上跳下。
‘咚’的一声,也不知道是大汉体重,还是他手中兽皮包裹里的东西太过于沉重,他落地的时候,发出了极大的闷响声,地面微微一颤,四周的数百头苍狼极其不安的低声咆哮着。
卢仚眉头一挑。
‘我佛慈悲’?
这光头汉子,是佛门中人?
这么魁梧的块头,是大金刚寺弟子?
“不许对大师无礼,放下兵器。”卢仚挥了挥手,朝和尚拱手笑道:“敢问大师?”
“和尚空空,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和尚。”空空和尚拎着兽皮包裹,大踏步走上小山包,那站在地上,比空空和尚还要高出三尺多的精奇坐骑‘嘀嗒嘀嗒’的,慢悠悠跟在了他身后。
“和尚本在山中打坐,突然心血来潮,感觉施主你与和尚我有缘。所以,特意给施主送些物件来,以助施主成功!”
空空和尚大声嚷嚷着,他的中气格外充足,远近数万士卒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卢仚麾下,众多将校,尤其是那些守宫监所属,一个个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卢仚——世外高人,中途赠宝,助英雄建功立业,这不是市井间那些演义小说中的桥段么?
感情,还真有这种事情啊?
空空和尚走到卢仚面前,将兽皮包裹解开,露出了一套通体乌黑的全身甲,一杆同样黑漆漆的丈八长枪,以及一张弓臂极粗,弓弦都有小手指粗细,通体长达七尺的长弓。
“我是空空,按辈分,你们三个得叫我师伯祖。”空空和尚压低了声音:“奉主持法旨,给卢仚送来这一套甲兵,方便你行事,为本门奔走。”
“唔,主持有言,让释恶那小贼秃直接收你进内门。”
空空和尚摸了摸光脑袋,继续说道:“四颗红莲渡厄丹,主持许给你了,只要炼出来,就直接有人送到你手中。主持说,你就不要为难熊泰斗那厮了。”
“哦,对了,释字辈下面,是法字辈。”空空和尚笑看着卢仚:“主持和几位长老想了许久,给了你一个极好的法号。”
卢仚心脏骤然一跳,莫名的有一种不安的悸动袭上心头。
“敢问空空师伯祖,法号是?”
空空笑得很灿烂:“法海……法力无边,浩瀚如海,可见主持对你的殷切希望。”
卢仚的笑容彻底冻僵,双眼发直的盯着空空。
袖子里,翠蛇轻轻动了动,卢仚突然有一种将翠蛇丢出去十万八千里的冲动。
‘法海’!
‘法海’!!
‘法海’!!!
卢仚很想骂粗口。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有缘(2)
空空和尚走了。
来得潇洒,走得也潇洒。
只是,他很潇洒的朝着南边行进了数十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狠狠的一拳轰在了路边一座小土包上,将那三十几丈高的小土包整个夷为平地。
“直娘贼……佛爷我,我,只带了一匹坐骑出来……这一路,我得自己走回去?”
“啊,啊,啊……苍天,厚土……这一路……”
空空和尚欲哭无泪,用脑袋狠狠的砸向了驰道,只听得‘咣当’巨响,火星四溅,任凭空空和尚砸得自己头昏目眩,驰道光洁如新,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俺,走!”
咬着牙,空空和尚很有点萧瑟的回头看了看卢仚所在的位置,痛不欲生的撒开两条腿,朝着南边狂奔而去。
小山包上,卢仚神色阴郁的看着南边。
卢峻、卢屹则是犹如两条拆家的二哈一样,翻来覆去的摆弄着那一套全封闭式的重甲,以及那一杆长枪,一柄强弓。
这套重甲,厚只有半寸,却重达三万六千斤,并非世俗工匠手艺,而是上古通灵的大妖炼器手段,整套甲胄堪称天衣无缝,各处关节处活动灵巧,宛如活物一般灵动。
造型威猛的重甲,左右肩膀、左右手肘、左右膝盖和胸口、小腹处,都有极其狰狞凶猛的兽头吞口。整套重甲表面,有着极其流畅的深色云纹,直显得神异非凡。
而这根一丈八尺长的长矛,长柄有小碗口粗细,枪头就长达三尺,深深的血槽,长长的刃口,三棱透骨锥造型的枪头配上黑漆漆、暗沉沉的枪杆,越发显得凶猛威风。
顺带说一句,这一杆长枪,重达一万两千斤。
而这一张长弓,同样是沉重无比,也就比长枪略轻一些。
这弓倒也没什么其他的好处,就是弓劲绝强,配上合适的合金箭矢,若是以仙道元力催动,可以轻松将箭矢射出百里之外。
而这头形如马鹿,却生了一对儿尖锐的三尺蛟龙尖角,身高一丈三尺开外,满口獠牙的坐骑,则是有一个好名头——‘万里乌云兽’。
它头上的这一对儿尖角,就足以证明它不凡的血脉。
大金刚寺后山,有一座蛟龙潭,依托着山门的特殊环境,那蛟龙潭内,还有几条蛟龙苟延残喘,勉强维持着蛟龙的血脉不失。
这万里乌云兽,就是大金刚寺的和尚,用山中活过百年,有气候的异种马鹿和蛟龙配对而成,是当今之世极其罕见,极其珍贵的异兽坐骑。
万里乌云兽全速奔跑,一个时辰就能轻松跑出三万里,尤其是它气脉悠长,可连续奔跑数日而不停,因为蛟龙血脉的关系,横渡江河也只是反掌之易。
翠蛇从卢仚袖子里探出头来,小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乌云兽。
乌云兽感觉到了翠蛇的目光,它也低下头来,眨巴着略带血色的大眼,恶狠狠的盯着翠蛇。
猛不丁的,乌云兽张开密布獠牙的大嘴,狠狠朝着翠蛇咬了下来。
卢仚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乌云兽要了一个空,‘咔嚓’一声,满口尖锐的獠牙溅起无数火星,乌云兽低沉的咆哮了一声,甩开蹄子就要扑向卢仚。
但是刚刚一动,乌云兽就猛地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什么时候,兔狲已经溜到了乌云兽的肚皮下,以一种极其无耻的姿势,两支前爪探出了尖锐的银白色爪子,一左一右,轻轻捧住了乌云兽不可名状的致命要害。
大鹦鹉从天而降,站在了乌云兽的两根尖角中间,挥动着大翅膀,朝着它的马脸就是‘嘭嘭嘭’一通大耳光子。
“给我记住!”
“晚进门的,是孙子!”
“咱们才是,你大爷!”
“你,是孙子!”
“以后每天晨昏三叩首,早晚两请安,听大爷们的话,好好学学规矩!”
卢峻、卢屹被卢仚这群大爷的表现惊得目瞪口呆,他们看看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的乌云兽,再看看下手猥琐的兔狲,以及穷凶极恶的大鹦鹉,兄弟两差点没笑得滚下山去。
与此同时,两人也是无比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卢仚。
这些兔狲、大鹦鹉,卢仚都是从哪里捉摸来的?
“想什么呢?进了内门,是好事。”卢峻笑了一通,狠狠给了卢仚肩膀一拳。
“啧!”卢仚肯定不能说,自己是因为那个法号而心生惆怅,他干笑了几声,喃喃道:“赐了法号,入了内门,这个……以后婚配什么的。”
卢峻和卢屹同时斜了卢仚一眼。
卢峻一通解释,卢仚这才明白,这一方世界的佛门,居然是不禁婚娶的。
当然,也有一心求道的苦修和尚,但是也有卢旲这样,结婚生子的弟子。
佛门弟子,不论男女,凡是剃了光头的,就是一心潜修的苦修和尚;但凡蓄发的修士,全都可以婚嫁生子。
“怎么着,想要找婆姨了?”卢峻笑着调侃卢仚:“不过,也是时候了,十六岁了呢。回去镐京,让父亲给你物色几个好的……哎,‘公’耶,你可以同时娶好些个的。”
卢仚挥挥手,懒得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他伸手在那一套重甲上按了一下,一丝归墟仙元注入,就听‘铿锵’响声不断,重甲内部的一处处活扣松解开来,整套重甲化为数十个零部件,宛如活物一样蹦跳而起,精准的扣在了卢仚身上。
‘叮’的一声脆响,整套重甲扣上卢仚身体后,内部活扣,还有内层的甲片一阵蠕动、旋转,整套重甲就无比契合的贴在了卢仚身上。
除了有点重,整套重甲就和一套贴身的内衣一样,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无论行走、奔跑、蹦跳,全都灵活如意,宛如没有穿戴一般。
只是这重甲毕竟太沉重了一些,卢仚一旦蹦跳起来,落地时,那响动真好像陨石天降,砸得地面天崩地裂。
“我擅长用枪。”卢仚抓起了那杆丈八长枪,随手一抖。
‘嗡’!
长枪的质地极其沉重、坚韧,力气小的人挥动它,这就是一根挺直的、坚硬的、无法撼动的硬杆子。但是力气足够的人诸如卢仚,加上一丝归墟仙元诸如,这长枪突然就活了。
它变得弹性绝强,韧性绝佳。
卢仚轻轻一挥的功夫,长枪整个就圈成了一个圆形,随后随着卢仚用力向前一荡,长枪横扫向前,在空气中轰出了一大片白茫茫的气爆,发出可怕的雷鸣巨响。
长枪向前一荡,巨大的势道化为磅礴巨力向前轰穿,卢仚措手不及,根本没想到这根长枪还有这么一招,差点被长枪向前的震荡力量给带得飞了出去。
好容易稳住了身形,卢仚骇然举起长枪轻轻一晃。
“好宝贝,好宝贝!”
放下长枪,卢仚抓起长弓,从看得口水直流的卢峻手中接过一根精钢穿甲箭,搭上弓弦后,一丝归墟仙元注入其中,然后缓缓拉开了长弓。
将长弓拉了个满月,卢仚将归墟仙元一丝一丝的注入其中,渐渐地,长弓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强,渐渐地,就连卢仚都变得双臂剧痛,有点承受不住长弓上的力道。
终于,卢仚抬起长弓,胡乱朝着西南边安平关的方向放了一箭。
‘嗤’的一声脆响。
卢仚等人没有一个看到这支穿甲箭是如何飞出去的,就连一丝儿黑影都没捕捉到,长箭就飞得无影无踪。
“好宝贝啊,好宝贝啊!”卢峻、卢屹好似两条体型巨大的叭儿狗一样凑到卢仚面前:“仚哥儿,借我们玩玩,这甲和枪我们不要,这弓一定要借我们玩玩!”
卢仚很慷慨的将长弓随手塞给了卢峻:“我对弓箭没什么造诣,你们爱玩,拿去玩就是。”
卢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卢仚用力拍了一下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的乌云兽,大声喝道:“继续出发,安平关一战,大家都有功劳,回去镐京,本公向陛下,为诸君请功,好处,落不了你们的!”
全军齐声欢呼,卢仚跳上乌云兽,轻轻呵斥一声,兔狲放开乌云兽的要害,麻溜的窜上了乌云兽的脊背,趴在了卢仚的身后。
乌云兽一声长嘶,猛地跃起,然后撒腿就朝北面窜去。
‘唰’!
一溜儿轻烟掠起,卢仚被乌云兽驮着,顷刻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安平关北面,群山之中。
十几名身穿黑色长衫的男子,正骑在一只只翼展过丈的乌鸦背上,朝着安平关的方向飞驰。
飞驰中,隐隐传来他们的吵嚷声。
“现在的外门弟子,真是一群废物,区区一群秃驴居然都摆不平,非要我们离开山门。”
“可不是么?如今天地灵机尚未恢复,我们离开山门容易,这行走坐卧之间,修为都在不断消退,这损失,也不知道怎么补回来。”
“哎,外出行走,也有外出的好处,之前遇到的那几个小美人,你们不也是玩得很尽兴么?啧啧,在山门里,这样的好货色,哪里轮得到咱们?”
一群人齐声欢笑。
“听闻我们的那位外门行走,居然是当今俗世的一员高官……我们不远万里去救援他,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他敢不给我们好处?嘿嘿,我已经,食指大动,食指……”
‘嘭’!
一名黑衣男子连同座下的黑乌鸦同时炸成了一团血雾。
黑衣男子们的喧哗声戛然而止。
受到惊吓的黑乌鸦驮着他们急速逃窜,很快就窜出了几十里地。
“是,箭矢?”
“是……箭矢!”
“哪里射来的?”
“没有看清楚!”
“一定是大金刚寺的贼秃,一定是他们……”
“为师弟报仇!”
“杀他们一个秃头滚滚!”
第一百五十八章 有缘(3)
镐京,九曲苑。
大湖旁,观鱼台上,蛤蟆口里又插了许多鱼竿,一群小太监目不转睛,盯着湖面上的鱼漂子。
香炉升起了冉冉青烟,极好的檀香味四处飘荡。
释恶换了一套杏黄色僧袍,外着大红色袈裟,左手托着一个重达数百斤的铁木鱼,右手拎着一根百多斤重的木鱼棰,‘咣咣’敲着木鱼,为胤垣念诵着经文。
前几天,镐京满大街闹鬼,成全了白长空,以及卢旲。
禁军压箱底的重骑兵都在那一战损失惨重,唯有白长空横扫国子监鬼物,唯有卢旲统辖三千苍狼骑,击退了一波又一波黑鳞鬼物,更救下了众多官宦人家。
胤垣是被这一波乱子吓得不轻,连续几天坐卧不安。
卢旲趁势将释恶引入九曲苑,让他为天子诵经安神。
胤垣端端正正的盘坐在蒲团上,认真聆听释恶的经文,在他身后,坐着几名他最宠爱的妃子,如一直和他‘乘’烛夜游的祺妃,以及刚刚被封为贵妃的白霜。
其他妃子都安静听经,一个个闭目凝神。
唯有白霜微微眯着眼,直勾勾的盯着释恶,恨不得突然暴起,一拳打爆释恶的秃头。
正邪不两立,尤其大金刚寺的功法天生和极乐天宫反冲。听着释恶的经文,白霜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滚,心头一阵阵的作呕。
如果不是胤垣在场,白霜早就想法子给释恶一个好看了。
一卷超度经文诵完,释恶放下沉重的木鱼和棰子,向胤垣合十道:“陛下且放心,陛下是有大福报的人。这镐京城内的鬼祟,和陛下是半点儿干系都没有的。”
胤垣眼神微微一动:“和我无关?”
释恶微笑着点头:“老衲观陛下,头顶有千丈紫气,百亩红云,乃天生大福报、大气运者,否则如何能坐上这天子至尊的宝座?”
“一切鬼祟,都是奈何不了陛下的。之所以镐京不安,无非是朝中有妖人作祟罢了。”
释恶目光一挑,轻轻扫过了白霜。
白霜心肝一颤,难不成,这老贼秃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或者,这老贼秃是,看上了自家的美色?
白霜咬着嘴唇,心里纠结,却不忘朝着释恶抛了个媚眼。
胤垣的脸耷拉了下来:“朝中,有妖人?”
释恶幽幽叹道:“是啊,朝中,有妖人,只是老衲道行浅薄……”
释恶迅速转换了话题,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精美的锦囊,递给了胤垣:“这里面,是老衲出身的禅寺,在菩萨面前供奉了多年的香灰,有降妖除魔之神效。”
胤垣麻溜的,用近乎于抢的速度接过锦囊,将其递给了站在身边的鱼长乐。
他向卢旲看了一眼:“天恩公也对我说,他之所以能带着区区三千苍狼骑,就击杀这般多鬼祟,正是因为大师您的供佛香灰?”
站在一旁的卢旲笑而不语。
释恶则是微笑点头:“天恩公和老衲有缘,是以,天阳公要修家庙,天恩公特意请老衲来镐京,作天阳公家庙主持。”
胤垣闻言而喜。
释恶是有道行的,和之前皇城抓鬼之夜,那些表现狼狈的大师高僧完全不同。
卢旲引释恶进九曲苑,胤垣对释恶是否有降妖除魔的本领还是将信将疑,但是释恶往观鱼台上一站,手朝着大湖一指,就看到满湖的鱼儿纷纷跳起,如水族朝拜龙王一般激动雀跃,胤垣就知道,释恶是有真本领的。
听说释恶会留在卢仚的家庙中做主持,胤垣欢喜得直鼓掌:“如此甚好,镐京城有大师这般高人坐镇,从此无忧矣。”
释恶微笑,顺势说出了大金刚寺山门里传来的消息。
“天阳公,是和佛门有缘的。”
“否则,他如何能从小小一件佛门遗宝中,悟出降妖除魔的禅光神通?”
“老衲已经决定,等天阳公此次出征回来,就将天阳公收入老衲门下。”
胤垣挑起了眉头,惊喜道:“天阳公和大师有缘?可不是么,不然大师怎会去他的家庙?唔,老鱼啊,大师是真正有修行的,去我的私库,挑一些上好的供奉,让大师带回去!”
白霜板着脸,目光阴郁的看着释恶。
贼秃们的爪子,伸得真快——一如极乐天宫典籍上记载的,这些贼秃最擅长蛊惑人君,从而占据道义上的优势。
不过,白霜甜甜一笑,又朝着释恶抛了个媚眼。
你贼秃的手段再狠,能有极乐天宫狠么?
白霜能爬上胤垣的龙床,你释恶老和尚试试看?
此时,卢仚已经到了镐京城西门外,他正骑在乌云兽背上,一脸狼狈的回头张望。
驰道上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
乌云兽跑得太快,从安平州到镐京城,不过区区八千里,有平整的驰道供奔走,乌云兽只花了小半个时辰,就一路跑了过来。
但是卢仚麾下大军,怕不是还要两天才能赶回来?
镐京西城墙,离地二十丈高处,伴随着‘咔咔’机括声,一扇狭窄的暗门开启,下方一块石板伸出,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石台。
一名禁军士兵走出暗门,站在石台上,朝着卢仚大声呵斥。
“什么人?脱下甲胄,露出面目,否则……”
卢仚一声不吭,拨转乌云兽,‘哧溜’一声,一条长长的烟尘掀起,他又骑着乌云兽原路返回,找自家的军队去了。
“好家伙,好家伙,跑得这么快,我也不会亏待你。哈,今晚上,给你吃点好的。”卢仚笑着,用力抚摸着乌云兽的脑袋。
乌云兽得意洋洋的长嘶了一声。
卢仚则是陷入了苦恼中——养五位大爷,已经有点捉襟见肘;再加上这头乌云兽,归墟宝瓶产出的玄元神水,是完全不够用了。
希望,红莲寺的红莲渡厄丹,能够快些个送过来罢?
勒住撒欢的乌云兽,卢仚随着大军缓缓行,这一日,大军终于回到了镐京。
厚重的城门一重重开启,卢仚带队进入镐京,几个小太监已经垫着脚,昂着头,好似几只白鹅一样,守在了城门里。
“天阳公,陛下让您回来了,赶紧去九曲苑呢。您就别跟着大队人马慢悠悠的走了,赶紧的,陛下急着见您呢。”
一见到卢仚,几个小太监就忙不迭的叫嚷起来。
一个紫衣小太监更是一挥手,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就有几只极大的仙鹤,和一头卢仚颇为眼熟的秃鹫从天而降,扑腾着大翅膀,掀起了漫天的灰尘。
那秃鹫刚刚落地,猛不丁的见到卢仚,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嘎嘎’尖叫了几声。
很显然,上次驮着卢仚赶路,差点没被压死的惨状,它还记忆犹新。
卢仚很嫌弃的看了这秃鹫一眼,用力拍了拍乌云兽的脑袋,笑道:“这次不用你,咱得了一头宝贝,赶路可比你快多了。”
从袖子里掏出翠蛇,将它丢在了兔狲身上,反手用力拍了拍兔狲肥嘟嘟的屁股。
兔狲叫了一声,麻溜的跳下了乌云兽,带着翠蛇就走。
高空红影闪烁,大鹦鹉熟门熟路的直奔雨顺坊勘察司驻地飞去;大黄则是带着鳄龟,跑到了驰道边的运河旁,鳄龟‘噗通’一声跳下水,大黄也撒开腿,一溜烟的扬长而去。
“两位兄长,你们带队回营,我去九曲苑见天子。”
卢仚朝着卢峻、卢屹打了个招呼,用力一拍乌云兽的脑袋,乌云兽欢啸一声,撒开腿顺着驰道就走。
就听‘嗤’的一声响,乌云兽已经冲出了好几里地,很快卢仚的背影就在众人眼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个小太监同时瞪大了眼睛:“好快的马!”
随后,一个小太监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肯定是极品的异血坐骑,啧,它有福气了,陛下肯定会给他找无数配对的。”
卢峻、卢屹神色古怪的看着这群‘咯咯咯’,笑得和小母鸡一样的小太监。
小太监们麻利的爬上了仙鹤,一声呵斥后,仙鹤们拍打着翅膀扶摇而起。那头秃鹫更是欢天喜地的一飞冲天,连连欢啸着冲向了九曲苑的方向。
乌云兽跑得极快,一个时辰全速奔跑,可跑出三万里。
在镐京城内,卢仚不敢让这厮全速奔走,否则撞伤撞死了百姓,可不是耍子。他一路不断的约束乌云兽奔跑的速度,饶是如此,一个多时辰后,他也从镐京城的西城门,一路来到了鲲鹏坊。
到了这里,卢仚越发将乌云兽的速度压了下来。
一路顺着皇城南面的大街,从一排气势雄浑的衙门大门前路过,乌云兽就算是小步行走,都比普通骏马奔跑快了不少。
路过还在修缮的大丞相府北门时,乌云兽驮着卢仚,超过了三头正一溜儿小跑的小叫驴。
一大两小,三名生得姿容绝佳的少女坐在小叫驴背上,正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一副刚进城的土包子的模样,呆呆的看着沿途的街景。
卢仚策骑从身后越过了她们,三名少女放在马鞍旁的行囊中,同时发出了‘嗡嗡’的轻鸣声。
卢仚皱了皱眉头,扭头朝着三女望了一眼。
三女也转过头来,目光清冷,扫过卢仚。
突然,一名总角少女一把抓向了卢仚挂在马鞍上的丈八长枪:“你这枪,有妖气!”
少女伸手得快,卢仚还手更快,少女白嫩的小手刚刚伸出,卢仚就一巴掌拍了下去。
‘啪’的一声,少女雪白细嫩的手背被拍得通红,她痛呼一声,好似被火炭烫了的猫儿一样,忙不迭的收回了手掌。
“姊姊,这厮身上有妖气,还欺负人!”总角少女带着哭音,指着卢仚大声呵斥。
第一百五十九章 结交
乌云兽咧嘴嘶吼,探头探脑的,想要用头上尖角去顶三头小叫驴。
三头小叫驴也是驴脾气,它们同样翻开嘴唇,露出白生生的大牙,朝着乌云兽撅蹄子,一副和它死拼到底的彪悍做派。
三女和卢仚相互盯着,卢仚右手握住了长枪,三女行囊中,剑鸣声就好像秋蝉鸣叫,越发高亢清亮起来。
“我是人,不是妖。”卢仚看着三女,向那年龄最长的少女笑道:“而且,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来的妖魔鬼怪?”
年长少女没吭声。
一名总角少女昂了昂脖子,冷哼了一声:“朗朗乾坤?嚇,前些天镐京城内还漫天女鬼,遍地邪祟……你眼瞎了,没看到么?”
卢仚目光扫过三女身边的行囊,那种如芒在背的冷厉感,让他猜测,这行囊中,大体是三柄利器罢?这般高亢清扬的鸣叫声,倒是有点像剑鸣?
“本公乃当今天子钦封天阳公,刚刚领军从安平州平乱前线回来,奉命前往九曲苑觐见陛下。”卢仚微笑道:“前些日子镐京闹鬼?听过,没见到。”
年长少女目光在卢仚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看向了他挂在马鞍旁的长枪。
犹豫了一阵子,她从行囊中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书本,皱着眉头翻了起来。‘唰唰唰’翻了好些页,她恍然点头道:“没错了,人是好人,但是你的这兵器,不是个好的。”
“你一介肉体凡胎,若是和蕴藏妖气的物件待得久了,怕是会因祸上身。”年长少女很认真的看着卢仚:“不如,将这长枪交给我们,由我们将其销毁,省得遗祸人间。”
卢仚上下瞅了瞅少女,寻思了片刻,他伸出右手,一缕缕清风凭空而生,迅速化为白色的细小风漩,绕着卢仚的手掌一阵盘旋飞舞,不断发出‘嗖嗖’风响声。
三位少女微微一愣。
年长少女微笑着点头:“感情是同道中人。唔,如此便无挂碍了。”
刚刚小手挨揍的少女,就狠狠的瘪了瘪嘴。
卢仚朝着少女抱拳:“大金刚寺弟子,卢仚。”
卢仚已经大致摸清了大金刚寺的行事风格,他觉得,这样的宗门‘很可爱’,所以,他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身份。
年长少女笑着点头:“青鳞剑阁,青柚。这是我的两个妹妹,青柠和青檬。”
一边说着,青柚一边伸手在空气中,认真的书写自己的名字。
卢仚憋住了笑容,这三位姑娘的长辈,是多么的爱吃啊?柚子、柠檬,拿来做女孩儿家的名字,倒也清新可爱。
“有幸见过三位姑娘。三位以后在镐京城,若是有什么麻烦,可以去雨顺坊勘察司衙门找我。或者,实在找不到我,去安乐坊天恩公府给我留信也行。天恩公卢旲,是我伯父。”
卢仚正说着,就发现三女的眼神一阵迷离,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的怪异。
一名总角少女,不知道是青柠还是青檬的干笑道:“啊,雨顺坊勘察司,我们晓得了。呃,你是大金刚寺的弟子,你应该有个法号喽?”
青柚又在翻那厚厚的书本,她翻了一阵子,认真的点头:“没错,先祖留下手札有言,和佛门同道结交,当尊称其法号才是。”
卢仚的脸一阵抽搐,耷拉着面皮,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干笑道:“法号,这东西,当然是有的……承蒙本寺当代主持厚爱,他亲自给我取了个法号,兆头倒是蛮好的。”
卢仚压低声音,无比急促的说道:“本公法号,法号……嘿,法海就是。”
莫名的脸皮发烧,一阵通红,卢仚迅速转变了话题:“我看三位是初来镐京?”
青柚认真的点头:“法海师兄这法号,好生威武气派。我们的确是,‘奉家长之命,外出游历’。前些日子,镐京城内大白天的鬼祟横行,我们斩杀了一些,这几天,我们都在镐京城内四处游荡,想要找出那些鬼祟的痕迹。”
不知道是青柠还是青檬的丫头用力点头:“没错,青鳞剑阁族人,天生职责就是斩妖除魔,不堕先祖威名。”
卢仚深深看了三个丫头一眼,很好,这是三位颇有行侠仗义之心,行事有点中二的菜鸟。
不过,她们行囊中究竟藏着什么?
居然让卢仚都感到了莫大的危险?
青鳞剑阁?
莫非是三口飞剑?
这三个生得秀美绝伦的丫头,居然是三位剑仙?
剑仙耶?
上辈子都没见过的稀罕玩意!
卢仚莫名的有点小激动。
“原来是三位颇有侠义之心的道友。”卢仚沉吟片刻,笑道:“只是,镐京城方圆万里,以三位之力,想要追查那些鬼祟的下落,怕是有点不稳当。”
微微顿了顿,卢仚笑道:“我从安平州,被天子召回镐京,想来就是为了这大白天鬼祟横行的勾当。三位若是有意降妖除魔,我们大可以联手嘛!”
“呃?”青柚有点呆萌的看着卢仚,她眨巴眨巴眼睛,又开始翻那厚厚的书本。
“唔,也有先祖曾经仗剑行走天下,为世俗国朝供奉,降妖除魔,护持黎民。这条路子,可以行的。”青柚轻轻点头,对着书本,一字一字的念道:“但是,我们只为供奉,听调不听宣。嗯,我们,每个月,是要……”
青柚面皮微微泛红,轻咳了一声:“是要收供奉的。”
卢仚一昂头,大声笑了起来:“妥了,三位供奉随我去见天子吧。嗯,天子见了三位,一定欢喜,你们要什么供奉条件,只要是我们大胤武朝有的,绝对不会亏待了三位。”
行囊中的剑鸣声逐渐低了下去。
卢仚心头那浓烈的危险感渐渐消失。
卢仚志得意满的,带着三女朝着九曲苑的方向行去,心里满是得意——他很有可能招揽了三位剑仙,嘿,剑仙嘿,说不定还能从她们那儿学几手。
而三女则是拉在了后面,和卢仚保持了十几丈的距离。
她们压低声音说话,但是卢仚耳聪目明,三女的话,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姊姊,我们就这么加入朝堂了?”一小丫头低声道:“是不是太顺当了些?听说,以前那些先祖就算加入朝堂,也是要朝堂重臣三请四请,摆足了姿态,收足了供奉,才会应诺下来哩。”
青柚叹了一口气:“先跟着去看看,如果他真的是当今公爵,能带我们见到天子,直接加入朝堂,成为供奉,也不坏啊。”
“镐京居,大不易,我们前些日子得来的银钱,几天时间就花了个干干净净,你们两个太能花钱,得找条来钱的稳路子。”
“那天的应急手段,虽然来钱蛮快,但是按照先祖教诲,我们拿一万金,只能留下一百金,其他的全部要撒出去救济贫民。哎,这几天晚上,我们连夜去找贫民,给他们院子里丢金子,你们不嫌辛苦么?”
“好容易弄来一笔金子,自己没开销两天就花的干干净净,为了将剩下的金子送出去,我们花费了好几倍的时间!”
“这般天天晚上满大街的找贫民,这几天晚上的功课都耽搁了罢?”
“本来就是天地灵机崩溃之世,我们和其他修士不同,自有依仗,但是在这俗世中,也只能保持修为不堕,哪里能浪费这么多时间?”
“先看看罢。”
“家老们得到的消息,道、佛、魔三教已经动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谋划,但是这天地灵机崩溃的末世,很可能迎来剧变。”
“我们若是能在这世俗国朝占一个先机,说不定,就是青鳞剑阁一族重新崛起的机缘。”
一小丫头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也就是说,我们如果立下功劳,回去就不会吃竹笋炒肉喽?”
青柚轻轻的哼了一声,用力拍了拍行囊:“我们得了先祖认可,我们才是这一代的青鳞剑主。就算我们一事无成的跑回去……”
充满自信的话语声突然变得有点中气不足:“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至于还吃打。但是你们两个可就惨了,正是挨打的好年纪啊!”
两女的俏脸耷拉了下来,不断的朝着自家姊姊摇头:“那,在我们长大前,还是别回去了罢。啧,这镐京城,多好玩啊……”
卢仚听得只想大笑,这真是三只刚刚踏入江湖的菜鸟啊。
难怪这么容易就被自己忽悠上了。
而且,‘青鳞剑主’?这,基本上可以确认了,这是三位剑仙啊。
卢仚兴致勃勃的,带着三女一溜儿来到了九曲苑的牌坊前,头顶狂风大作,几个小太监狼狈的趴在仙鹤背上,冻得鼻青脸肿的从高空落了下来。
“天……天阳公,你这马……跑得好快。”领头的紫衣小太监打着哆嗦,猛地打了个喷嚏:“奴婢们,差点没赶上你。哎,这三位姑娘好生俊俏!”
卢仚大声笑着:“这是三位有神仙手段的大高手,我有缘结识,特意给陛下引荐的大高手。哎,赶紧去给陛下回禀一声,就说,世外高人,青鳞剑阁的三位当代剑主,答允出任国朝供奉,为国出力了。”
卢仚凑到小太监面前,低声道:“让陛下,礼贤下士一些。她们,是真有手段的,可不是那天夜里的那些骗钱的贼秃和牛鼻子。”
小太监看了看卢仚,又看了看三女,然后撒腿就往九曲苑里跑去。
卢仚则是陪着三女,候在牌坊外随意的聊天。
随意挑了几件镐京城内市井中有趣的八卦消息,卢仚就逗得三女‘咯咯’直乐。
过了也就是一刻多钟的时间,就听云板声声,玉磬轻鸣,大队太监、宫娥摆出仪仗,簇拥着胤垣快速行了出来。
胤垣还没从御辇上下来,就已经大声嚷嚷起来:“三位仙子何在?三位仙子何在啊!”
胤垣身边,白霜带着一丝强挤出来的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卢仚身边气质清纯、飘逸出尘的少女,真个犹如见到天敌一般。
第一百六十章 悲催教主
九曲苑。
观鱼台。
隔着一个湖湾,一片海棠开得极好。
青柚一拍随身行囊,就听一声剑鸣,一道长有十几丈,矫健如蛟龙,通体清澈,青莹莹毫无杂色的剑虹冲出,顷刻间划过湖面,在那海棠林里一阵翻卷缠绕。
剑气盈空,花瓣如雨,顷刻间,剑虹飞掠冲回,没入行囊,三朵巴掌大小粉红色海棠花从剑虹中冉冉飘落,落入青柚手中。
胤垣瞪大眼睛,看着青柚身边行囊,差点没流出口水。
鱼长乐欣然鼓掌:“唉哟,陛下,这是陛下洪福,虽有鬼祟作乱,但也有高人异士络绎来投,这都是陛下的福分哪!”
白霜站在胤垣身后,强压着心头的震惊和恐惧,很是妩媚的笑着。
此刻,她就好像一个名门出身的大家闺秀,端庄到了极致,丝毫不敢流露出半点儿狐媚子气息。
剑修,向来以‘一根筋’、‘不讲理’、‘不知变通’而著称。
如果是男性剑修,白霜还有信心用自己的魅力将其纳入裙下,但是碰到的是三个愣头愣脑,明显初出茅庐的女剑修……白霜只怕自己露出丝毫不对,就会有一剑当头劈下!
她强笑着,笑得很艰难。
胤垣背着手,看着气定神闲的青柚,以及呆萌俏丽的青柠和青檬,很是开心的仰天大笑,颇有一种‘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的人君做派。
他不落口的向鱼长乐发号施令,一连串的封赏很慷慨的甩了出来。
青柚三姐妹,得大胤皇家供奉一职,位比宗室‘封君’,享‘君’之仪仗。
三姐妹,于雨顺坊,授六进宅院一栋,仆役、下人若干。
更授白鹿钱十亿,赤金千两,白银万两,新铸钱十万贯。
又授内造手镯、戒指、发簪、发钗等头面若干,授内造如意、香炉、罗裳、玉带若干,授内造胭脂、水粉、花露、香片若干……
零零碎碎的珍奇玩意给了不知道多少,然后胤垣很慷慨的大手一挥,又在七品坊铜黍坊,赐三姐妹皇庄三处,合计三十万亩,只要三姐妹还是大胤的供奉,三十万亩的年产出,就是给她们的零花钱。
一连串的封赏,让三女听得目瞪口呆,青柠、青檬眉飞色舞,差点就手舞足蹈——总算不用去满镐京的找穷苦人了。
青柚更是翻出了那一册厚厚的书本,和她们曾经在世俗王朝担任供奉的先祖留下的手札对比了一番。
青柚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胤垣很慷慨,出手很阔绰,他给出来的条件,非常优厚,是个值得辅佐的君王。
欣喜的胤垣就在观鱼台上大开宴席。
新鲜出炉的三位皇家供奉为主宾,卢仚在一旁作陪,胤垣和几位最宠爱的妃子极热情的劝酒,一通畅饮,宾主尽欢。
宴毕,胤垣用筷子敲击着餐盘,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卢仚啊,三位供奉,前些日子,镐京城大白天的闹鬼……闹大鬼。我,脸面全无啊。”胤垣很沉痛的叹了一口气:“那些臣子,居然说是因为天子失德,才有鬼魅横行。”
“我本来还准备,因为王璞平乱不力,和他们找点麻烦呢。”
“结果这一场闹鬼,可把我给恶心坏了。”
“没奈何,只能让他们重新征调大军去安平州折腾,哎,我这心里,憋屈啊!”
“所以,卢仚,将你从安平关调回来,就是让你,把这些妖魔鬼怪一扫而空。”
“如今又有三位供奉愿意为国效力,这是好事,大好事!”
“我给你们临机决断的权力,把这镐京城,好好的清理清理……”
胤垣一脸郁闷的看着卢仚:“三天两头闹一次,三天两头闹一次……就算是造反都好啊,可是闹鬼……这,这……这太不像话了!”
重重的敲了一下餐盘,胤垣抱怨道:“同样是闹鬼,镐京城内闹鬼,就是天子失德;数万女鬼围攻国子监,击杀禁军、城防军数以万计,结果是成全了白长空的圣名。”
“陛下!”白霜在一旁娇嗔了一声。
“哎,爱妃,你是你,白长空是白长空,啧……你是他远方侄女,又不是他亲女儿。”胤垣嘴角抽抽,突然想起身边白霜的身份,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将筷子随手丢下,亲昵的搂住了白霜的腰肢。
“总之呢,卢仚,调你回来,就是给我追查这次镐京城大规模闹鬼的事件。”
“唉,死伤这么多禁军、城防军,我心痛啊,这一笔一笔的抚恤银子,哎!”
“这也就罢了,还有这么多官宦人家被杀得……啧啧,绝嗣了的勋贵就有三家,真是倒霉催的……这事情,也得给满朝大臣一个交待。”
卢仚站起身来,朝着胤垣抱拳一礼:“陛下放心,这闹鬼的源头,我大致有点苗头。她不冒头还好,如果她还敢出来作祟,臣一定不会放过她!”
想到之前几次斩杀鬼祟之后,自己修行上得到的好处……只要白露敢再冒头,卢仚真的、绝对不会放过她。
尤其是,数万女鬼围攻国子监?
可见白露正是冲着白长空去的。
卢仚有相当大的把握,只要将白长空盯死了,就不怕引不出白露来。
胤垣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认定,卢仚是个有气运的,他之前能够在皇城里横扫鬼祟,将这肃清镐京的重任交给他,卢仚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唔,你领军出征,你在雨顺坊的天阳公府,早就开始动工了。”胤垣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些梁柱、砖瓦什么的,全都是从九曲苑直接运去的好材料,我本来想扩建一片院子的,还没来得及开工,就先给你用上了!”
卢仚呆了呆。
胤垣将原本准备给自己盖房子的材料,用在了自己的天阳公府上。
胤垣絮絮叨叨的说道:“原本都准备好的材料,又是内造的大匠带着数倍的人手赶工,你那天阳公府的楼阁屋舍,老鱼去看过了,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就差里面的装潢和各种陈设了。也不用你破费了,少府府库里应有尽有,到时候让老鱼给你送去。”
“现在呢,就欠后面的园子,还有府邸的四面围墙没有完工。不过,也快了。”
“正好你回来了,你趁着府邸还没完工,抽空去看看,想要添点什么、补点什么、改点什么的,你趁早提,不然等他们彻底完工了,再修改就麻烦了。”
胤垣挥了挥手:“就这么回事。”
卢仚深深的看了胤垣一眼,沉声道:“臣,惶恐。陛下隆恩,臣粉身碎骨,不能报之。陛下放心,那些鬼祟若是再敢出现,臣定然不会放过她们!”
卢仚幽深的目光,轻轻扫过白霜。
白霜身体微微一僵,很是恼怒的朝着卢仚瞪了一眼。
她最多算是一只狐媚子,又不是女鬼,卢仚你这目光很有问题啊!
雨顺坊。
白家宅。
这里同样在大动土木。
曾经蓝田园被卢仚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随着白霜进宫被封为贵妃,九曲苑有确实可靠的消息传出来,说白长空可能因为这个远房侄女而封‘侯’。
加之前几日国子监十万监生亲眼目睹,白长空以浩然正气诛杀女鬼,救下了这么多监生。
白长空如今在镐京的名声,已经煊沸到了极致。
就在几天前,白长空左右几家邻居,主动的让出了自家大宅,和白家原本的宅邸合成一体。
有国子监的土豪监生凑钱,凑了一笔巨款,请动了退休的内造大匠,用了数倍的工人,日夜赶工,要为白长空盖一座美轮美奂的宅子出来。
这座宅子,合并了好几座豪宅大院,单单宅基地的面积就在一千亩上下。
正在改建的楼阁屋舍也就罢了,单说面积比原本蓝田园大了七八倍的那座新园子,里面的花草陈列等,一件件的就不得了。
比如里面的几座假山,是直接从几个在国子监读书的诸侯质子的园子里拆下来的。
比如里面的数百株古树,是直接从家住镐京的监生家里挖出来的。
比如说里面的数千颗市面罕见的奇花,也是这些监生从自家园子里精挑细选孝敬的。
甚至好几栋阁楼亭台,也都是这些监生家里刚刚建好没多久的现成货,直接拆卸了,又原样在园子里重新建好的。
就连原本地下密室里的那座紫檀行辕,也被白长空重新弄了回来,假托某位土豪监生的名义献了上来,重新拼装后,堂而皇之的矗立在了后院里。
暗香飘逸的紫檀行辕中,极乐天宫教主惬意的躺在一张紫檀云床上,脸上带着极其满足的红晕,双目水汪汪的看着白长空。
白长空捧着茶杯,站在窗口,看着几名极乐天宫的女弟子将三名面色惨白,虚脱无力的俊俏男弟子扶了出去,不由得摇了摇头。
“多稀罕呢?要不然,怎么说那些宗门,现今只有一群外门弟子在外行走,只有本教主愿意带着内门弟子抛头露面呢?”
极乐天宫教主笑吟吟的看着白长空:“离开山门,进入俗世,就好似鱼儿进了沙漠,这些孝心可嘉的弟子,就是我续命的泉水呢。嘻嘻。”
她向白长空勾了勾手指:“白行走,来,今日本教主心情极好,亲自传授你进一步的仙道真法。在本门,有这样机缘,由本教主亲自传功的弟子,加起来也不到三百哦!”
白长空的嘴角抽了抽,转过身,朝她皱眉道:“卢仚回城了。他直接去了九曲苑。陛下对他极其信重,他回城后直接就招了过去。”
“此子和我白家有深仇大恨,若是不除了他,怕是他在陛下面前歪嘴,对白霜有莫大危害!”
极乐天宫教主脸上的红晕散去,缓缓直起了身体。
“多大点事呢?本教主,亲自去铲除了他。正好,让他试试我这极乐万美图的厉害。”
第一百六十一章 悲催教主(2)
大队仪仗走走停停。
青柚、青柠、青檬好似三只快要过冬的松鼠,拼命的采买、囤积。
又或者是,女人的天性罢?
从胤垣那里突然得了一笔巨款,离开九曲苑去雨顺坊的路上,但凡见到店铺,三女总会兴致勃勃的停下驴子,连蹦带跳的冲进去大肆采买。
用的上用不上的,糕点果子、果酒米酿、胭脂水粉、项链镯子……
卢仚很耐心的陪伴着三女一路乱逛,眼看着她们采买的东西装满了三辆大车后,卢仚又默默的让人弄来了第四辆大车。
到了最后,三女一人捧着一个大海碗,里面装满了炸得焦香的臭豆腐,大口大口吃着特制加辣的臭豆腐,小嘴肿胀通红,‘哈赤哈赤’的吐着冷气,来到了胤垣赏赐她们的那座宅邸前。
鱼长乐守宫监的效率,一如既往的快。
胤垣做事的手段,一如既往的猥琐。
赏赐给三女的宅邸,前后六进的大宅子,居然就在卢仚雨顺坊勘察司衙门的隔壁,两座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原本这宅子里住的是一户姓王的人家,此刻,门前挂着的鎏金‘王宅’匾额已经被取下,换上的是外人完全摸不清路数的鎏金‘仙人居’大匾!
卢仚看着‘仙人居’三个大字,只觉得牙根有点发痒。
这是坑人罢?
如果堂而皇之的挂上‘皇家供奉府’这样的字样,谁都知道这座宅子的新主人不好惹。
但是‘仙人居’三个字么……
往好的地方想,这里是某个名人雅士的居所。
往中间一点的地方想,这里或许是茶馆书社。
往下流一点的地方想,这里或许是藏娇金屋。
除非你知道三女的真正手段,否则外人根本弄不清,这‘仙人居’三个字,究竟是啥意思!
“仙人居,我们都是仙人耶。”不知道是青柠还是青檬的丫头眉开眼笑的,大口咀嚼着臭豆腐,含含糊糊的嘟囔着:“这宅子真好,比咱们家的老宅子好多了。”
卢仚笑着:“雨顺坊的宅子,都不错。唔,这隔壁,门口有士卒值守的,就是我现今的居所,三位平日里,可以多多过去窜窜门,大家都是为陛下做事的嘛!”
府邸大门被几名仆役缓缓推开,胤垣赏赐的仆役、侍女们纷纷跪拜行礼,然后簇拥着三女行进了府中。
卢仚骑在乌云兽背上,回头看了看正忙得热火朝天的白家府邸。
那一夜,被卢仚趁乱捣毁的后墙已经修缮一新,而且墙头比之前还高出了一丈有余。
曾经被烧塌的山顶小楼,也已经重建完成,而且变成了一座高有十三层,形如象牙的精巧楼阁。卢仚望过去的时候,楼顶正有三五绝色少女,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卢仚看了看那些少女,咧嘴一笑:“白家这是,要发达了。改换门庭了嘛……不过……”
卢仚朝跟在身边的阿虎笑道:“让人放风出去,就说白家老爷子是治古礼的,又是煌煌君子,何等身份……岂能因妇人裙带而得封爵?”
阿虎呆呆的看着卢仚:“仚哥,最后一句话啥意思?”
卢仚咳嗽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就是说,他白长空怎么能靠女人的床上本领,去封爵呢?要爵位,得去真刀真枪的和人干一场嘛,比如说,现在的安平州,就缺人平定嘛!”
阿虎恍然:“靠女人,吃软饭……这话好毒,不过,我喜欢,嘿嘿嘿!”
一边古古怪怪的笑着,阿虎撒开大步转身就走,去找百虎堂的兄弟们放风去了。以百虎堂在如今镐京街头巷尾窜连起来的大网,卢仚说白长空依靠女人才改换门庭的妖风,用不了三天,就能传遍镐京城。
卢仚相信,只要这风传到某些有心人耳朵里,他们自然而然会将这消息传遍大胤!
以白长空今时今日在文教中的名望,这妖风对他无损丝毫,但是只要能够坏了他封爵的前程,这就是好事一桩。
一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更兼两面三刀、阴损算计的老货,卢仚可看不得他这么平步青云、升官发财。
白长空后院,那座假山上重建的楼阁内,一名绝色少女扭动着水蛇腰,脚步无声的顺着楼梯飞掠了下来。
她犹如一朵风中飞花,轻轻巧巧的穿过后园,引得无数正在忙碌的工匠直流口水。
她越发得意的,加大了腰臀部位扭动的幅度,‘嗤嗤’笑着,进了极乐天宫教主正在传功授法的紫檀行辕。
白长空气喘声如驴子叫。
少女站在人影晃动的紫檀镶琉璃大屏风前,脆生生的笑道:“教主,那卢仚回来了哩。嘻,他隔壁多了一间仙人居,有三个极水灵的丫头住了进去。他似乎,和那三个丫头关系很好。”
极乐天宫教主‘咯咯’笑着:“可得真法?”
白长空断断续续,好似濒死的痨病病人一样喘息着:“弟子……弟子……得了……真法……呃……啊……”
一阵衣衫摩挲声响起。
过了一会儿,眼眶凹陷,颧骨凸起,下巴上的皮肤有点松弛,明显多了两层皮褶子的白长空带着莫名的惊喜、恐惧混杂的表情,步伐蹒跚的走了出来。
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莫名多了一层粉色的水汽。
他眸子朝那报信的少女一旋,少女就身体骤然一僵,面皮变得通红,眼波里一股浓浓的魅色油然而生,随后生出了一层浓浓的水意。
随后,少女的花容迅速憔悴。
一缕缕肉眼见不到的精气从少女七窍中飞速飞出,白长空一口将其吞下,他凹陷的眼眶、干瘪的面颊迅速恢复,又回复到了原本白皙润泽的模样。
“妙不可言。”白长空微笑低语。
“你的身份,不难找到大量的极品炉鼎。”极乐天宫教主又是满面春色的,缓步从大屏风后行了出来:“本门功法奇妙,只要炉鼎数量足够,进展极快,其他宗门绝对比不得。”
“天地灵机正在恢复,本教主已经完成了最重要的一着布子,嘻,这大争之世,本教主也有兴趣争一争,看看这天地恢复之后,谁才是这一方天地至高无上的新主宰。”
白长空敬畏的看着她,深深稽首道:“弟子定然助教主成就大功……只是那卢仚小贼……”
极乐天宫教主笑着,伸出手指轻轻的点了点白长空的眉心:“是个没良心的,人家祖父怎么也是你的大恩人呢……你现在,反而视人为仇……真是个没良心的!”
微微一笑,极乐天宫教主笑道:“不过,我就喜欢你们这种道貌岸然没良心的读书人……嘻,压榨起来,本教主的良心,就不会痛呢!”
白长空的笑容一滞。
这妖妇,听听她这都是何等虎狼之词?
良心?
就这些天白长空亲眼所见的,她的所作所为,她能有良心?
呵呵,这些天,白长空偷偷摸摸为她抓来的上百彪壮汉子,如今全都埋在乱葬岗上了……她的良心,怕不是和蚊子一般大吧?
仙人居里,卢仚坐在会客的大厅里,捧着茶盏,聆听着三女进进出出的忙活着。
她们忙着挑选居住的院落,挑选丫鬟,分配那些仆役、仆妇四处打扫值守,同时将她们采买的那些零碎玩意送去各自的院子里。
新搬进宅子里,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尤其三女都是少女心性,青柠青檬更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卢仚听着她们忙碌了许久,各项事务依旧千头万绪,没能弄出一个章法来。
这一忙碌,就是小半个下午过去了,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
弄得灰头灰脸的三女终于想起了卢仚,她们回到了大厅,重重的喘着气,有气无力的坐了下来。
“娘也,这宅子,比咱家老祖宗居住的祖宅大了起码一百倍。”青柚愁眉苦脸的捂住了额头:“这般大的宅子,认路都要认多久。”
青柠青檬眉开眼笑的你掐我一把,我掐你一下:“大点好,大点好,这么多房间,全部用蜜饯果脯,各种有趣的小玩意儿装满,嘻!”
青柚端起了姊姊的架子,‘恶狠狠’的盯着两个妹妹:“我们出来,是游历天下,是增长见识,是为了降妖除魔的。你们两个,可别整天惦记着吃喝玩乐,若是学那些俗世的纨绔子弟,我是不依的!”
卢仚在一旁笑道:“青柚姑娘这话可不对,我见青柠、青檬两位姑娘天真烂漫,心地无瑕,怎么也不会……”
卢仚的话戛然而止。
一片淡淡的红光从外面照进了大厅,伴随着‘嗖嗖’的风声,几盏红灯笼晃晃悠悠的飘了进来。
风越发大了,吹得大厅里的各项陈设‘哗啦啦’的响。
‘咣当’一声,大厅角落里,一个足足有一人高的硕大长颈白瓷瓶被吹翻,砸在地上变得粉碎,瓷瓶里插着的几根杏花枝条摔了出来,大片杏花摔得稀烂,被风吹得绕着大厅乱转。
青柠、青檬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们看看那大瓷瓶,又看看满大厅乱飞的杏花瓣,齐声呵斥:“何方妖孽,胆敢作祟……这是咱家的花瓶!”
卢仚眉头一挑,好吧,这还是两个小守财奴!
‘嗤嗤’女子笑声从大厅外传来:“冤有头,债有主,本教……呸,姑娘我,是来找卢仚报仇雪恨的。”
“卢仚啊,你害得我好惨啊!”
随着怪声怪气的笑声,极乐天宫教主身穿一裘血色长裙,扭着水蛇腰,带着十几名同样大红裙装的绝色少女,一步一步的走了进来。
卢仚一脸古怪的看着极乐天宫教主。
这伙人,是在模仿白露吧?
是在模仿吧?
卢仚没从她们身上,感受到半点儿白露那伙子鬼祟特有的阴邪之气啊。
反而是,一股子骚气冲天,熏得卢仚差点晕倒!
第一百六十二章 悲催教主(3)
极乐天宫教主装女鬼,慢悠悠侵入仙人居时,白长空正在小楼顶层,冷眼眺望勘察司衙门驻地和仙人居的动静。
附近的巡街武侯,以及负责巡逻的禁军、城防军,全都被调开了。
以白长空今时今日的声望,他能确保今夜,附近十几个街坊中,不会有任何一个碍眼的人出现。甚至就连负责打更的更夫,也不会路过这附近。
他亲眼看到,极乐天宫教主慢悠悠的走进了仙人居。
一丝丝粉色的水雾向着四周扩散,雾气中奇香四溢,极乐天宫教主所过之处,仙人居门前的十几名兵丁守卫,院子里正忙碌的仆役、侍女等,纷纷栽倒在地。
很快的,这些栽倒的仆役、侍女等,他们在昏睡中就变得面皮如火,身体滚烫,一个个不知道在梦里碰到了什么,紧紧夹着双腿,身体一扭一扭的抽搐起来。
不多时,那些仆役、侍女浑身汗流浃背,体内精血被莫名的邪火一点点的熏烤着,一丝丝精气从毛孔中渗了出来,融入了四周暧昧的粉色水雾中。
水雾笼罩的范围迅速扩张,最后整个仙人居都被粉色的水雾笼罩在内。
“极乐天香!”白长空低声赞叹:“仙道神通,果真不是武道修行能比的。”
赞叹了几声后,白长空又皱起了眉头:“阆儿他们身边,也有极乐天宫内门真传随行,他们传回来的信中,十几名弟子出手袭杀卢仚,居然被拾掇了?”
“唔,估计是大军围杀吧?毕竟教主也说了,那些派出去做护卫的内门真传,修为只是普通寻常……说是内门真传,实则是教主出行的备用炉鼎,随时用来补充法力消耗的。”
“卢仚,你死定了!”
“得罪了老夫,你就是死罪。”
“你更是击杀了极乐天宫的真传弟子,嘿嘿,你在安平关,教主懒得千里跋涉去找你,但是你居然主动跑了回来,那就……这是命,你得认啊!”
数十名身穿黑色紧身皮甲,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少女悄然登楼,站在了白长空身后。
白长空狠狠的看了一眼仙人居的方向,朝身后这些少女微微颔首:“有劳诸位师姐,屠了那雨顺坊勘察司衙门……其他人,能杀则杀,但是那李尔雅,必须死!”
白长空笑得很开心。
冒充作祟的女鬼,击杀卢仚和李尔雅,白露留下的最后一点手尾,也就彻底消泯了。
李尔雅死在了勘察司衙门里,李梓要找麻烦,也只能去找守宫监。
想来李梓是没有心思再去管白露这个新媳妇了。
等到风声过去了些,白长空对外宣布说‘因为李尔雅之死,白露哀伤过度,暴病身陨’,又能借着白露的‘贞洁烈性’,狠狠的给白家刷一波名望!
名望有了,白长空自然而然就能成为国子监的正山长。
“这就是,青云大道啊。”白长空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惜了,为霜是个没福气的,如果她真个能和朱世子婚配,岂不是妙哉?”
“不过,如今我是仙门弟子,长生久视,仙道在望。朱氏,也不过是红尘中打滚的世俗凡人,等我修为有成,直接一掌灰灰了去。”
莫名感慨了一番,白长空向勘察司衙门驻地一挥手,数十名身披黑色软甲的少女,就无声的从顶楼一跃而下,宛如一群幽灵,穿过了后院,跨过了大街,径直闯进了勘察司衙门。
同样是粉色的水雾弥漫,所过之处,一个又一个守宫监监丁昏昏然倒地。
白长空背着手,俯瞰着街对面两座被雾气笼罩的院子,低声嘟囔道:“争夺气运?修补天地灵机?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摇摇头,白长空也一跃而下,跟着那群少女,闯入了勘察司衙门。
白长空是讲‘礼’的人,李尔雅都要死了,还是亲自送他一程罢?
雨顺坊勘察司驻地,后院,小溪旁,一座精巧的书舍中。
临水的小榭里,李梓、李尔雅父子在两个蒲团上面对面盘坐着,李梓笑容可掬的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而李尔雅则是胸膛、腹部微微起伏着,呼吸悠长,一呼一吸之间,堪比寻常人三十个呼吸。
卢仚领军出征,李梓就经常来探视李尔雅。
依李梓的本意,他是要将李尔雅带回自家。
现在的他,有这个底气,甚至不将守宫监放在眼里——就算是守宫监的监公鱼长乐,在如今的李梓眼里,也不过是反掌可杀的蝼蚁罢了。
但是,就在李梓第一次来探视李尔雅的时候,他突然发现,卢仚的这座后院似乎风水大好,李梓进来后,一个呼吸间,就能感到体内的乞巧元力微微一震。
他又在李尔雅的这座书舍中尝试着入定,他惊喜的发现,在卢仚这座后院修炼的速度,是在自家园子里的十倍以上!
如此风水宝地,李梓可就舍不得走了。
这些天,他基本上每天都会来探视李尔雅,晚上就直接住在了这里。
原本李梓以为,天地灵机断绝,修炼是毫无前途的事情,就算修炼到极致,不过是辟穴境的水准,寿百五十年而已。
武道修炼,辛苦煎熬,也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但是如今天地灵机有复苏征兆,自己居然修炼出了乞巧阁的秘传神通,体内元罡正朝着更高一层的法力转化。
这不仅仅是实力的提升,更是寿命方面的无限可能。
以前李梓宠溺李尔雅,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不爱武道,就不爱武道罢?反正你就算辛辛苦苦修炼到辟穴境,又能多活几年?而且他不觉得,自己这个宝贝儿子能修炼到辟穴境,怕是拓脉境都艰难!
可是现在,李梓向李尔雅炫耀了一番手段后,就强迫李尔雅修行乞巧阁的仙道功法。
“儿子,长生在望啊!”李梓欣慰的看着修炼渐入佳境的宝贝儿子,满意的抬起头,看着天空一弯新月。
很莫名的,李梓感觉,今天修炼的状态,比前些天又要好了许多许多。
今天修炼的速度,起码是前些天的二十倍以上。
体内法力凝聚的效率,简直吓死了个人。
李梓轻捻长须,暗自打着如意算盘。他听前面动静,知道卢仚回来了。
不过,卢仚回来后,就去了隔壁一栋宅子,不知道忙些什么,既然卢仚没进后院,李梓也懒得主动去接触他。
等明儿,等明儿,李梓决定和卢仚摊牌,他准备用重金,卢仚的这栋宅子买下来。
如此修炼的风水宝地,应当是属于他李梓的。
后院里,李梓没察觉之处,五位大爷各尊方位,按照几年来养成的习惯,默默的吞吐灵机,壮大自身。
虚空中,五色氤氲冉冉渗出,后院里的天地灵机的浓度直线上升。
正盘坐的李尔雅体内,突然传来一声裂帛声。
刚刚开始修炼不到一个月的李尔雅,他居然直接开辟了一条经络。
一道带着丝丝灰色杂质的长气从嘴里喷出,李尔雅欣然睁开眼睛看着李梓:“爹,我似乎,我似乎,已经凝成了第一道元罡。”
李梓的手一哆嗦,差点将自己的胡须拔下来一根。
他双眼锃亮,静静的感受着四周不断提升的天地灵机,只觉得自身法力变得灵动活跃,五脏内一团团暖洋洋的气息正在急速酝酿,每一个呼吸间,他的实力都得到了不小的提升。
“这座宅子,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李梓低声道:“明天就去找卢仚,一定要将这座宅子拿到手中。哼,以老夫如今的修为、手段,不怕这幸进之辈不就范。”
淡淡的水雾从前院的方向渗了过来。
李梓猛地站起身来,看着那逐渐涌过来的水雾,低声道:“屏住呼吸,不是好路数。”
李尔雅急忙用袖子捂住了口鼻,有点惊慌的朝着四周打量着。
‘噗通’,‘噗通’。
守在书舍附近的守宫监力士、监丁,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地上。
有人直接一头栽进了溪水里,溅起了大大的水花。
数十名身穿黑色紧身皮甲,手持奇形颀长弯刀,气息幽微宛如鬼魅的少女从雾气中窜了出来,迅速将书舍围在了中间。
那些昏厥的力士、监丁身体微微抽搐着,浑身汗流浃背,精气不断被抽出,融入了水雾中,一部分让水雾快速向四周扩散开,一部分则是被这些少女无声的吸纳,她们的眼睛也随之变得越来越亮。
“鸡鸣狗盗之辈,尔等意欲何为?”李梓背着手,体内法力升腾,将水雾抵挡在体外三尺之地,顺便护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李梓一边呵斥那些少女,一边在心中讥嘲卢仚和守宫监。
这么轻松的,就被这么一群小女人给侵了进来?这守宫监,看样子也不过是徒有虚名了。如果换成他乞巧阁弟子在四周守卫,怎么可能这么轻松被人闯进来?
“想不到,李大人居然也在。”白长空步伐轻松,一步数丈,衣袂飘飘犹如仙人一样行了过来。
隔着一条两丈宽的溪水,白长空朝着李梓笑着颔首:“如此正好,一次断了祸患,也省得李大人痛失爱子,事后找老夫掰扯。”
李梓讶然看着白长空:“白山长这是?”
白长空摊开双手,很直白的笑道:“来杀人灭口,或者说,断绝祸患。”
李梓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李某和白山长无冤无仇。”
白长空轻咳了一声:“前些日子,镐京城闹鬼一事,是白露所为。她,已经不再是人。所以……”
李尔雅猛地一跃而起,他声嘶力竭的咆哮起来:“胡说八道,白山长,你是要悔婚是不是?啊,一定是你找到更好的孙女婿了,你要悔婚是不是?”
“狗攘的老王-八,这种事情你干过一次!”
“你要悔婚?可是我李家,不是卢仚那样好欺负的!”
李尔雅跳着脚,喷出了一大堆污言秽语,然后狠狠一推自己的亲爹:“爹,上,弄他!打他个半死,扣住他,让白家交出白露来换人!”
第一百六十三章 悲催教主(4)
仙人居。
大厅内。
极乐天宫教主目光如水,嘴角隐隐有涎水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卢仚。
对于白长空欲杀之而后快的卢仚,极乐天宫教主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认真端详——容貌什么的也不说了,极乐天宫从来不缺生得俊俏的男弟子。
但是这雄壮的体格,这刚猛霸道的气质。
极乐天宫的男弟子们,走的都是风流俊俏的路数,一个个走路都犹如弱柳扶风一般。
卢仚这样的极品,真是罕见啊!
“天阳公卢仚……嘻,这个‘阳’字,据说是,当今天子找遍了镐京城的勋贵、军伍,才找出的一个童男子?”极乐天宫教主眼睛越发亮了:“真是,可爱的小人儿。”
青柚瞪大眼睛。
青柠青檬凑在一起,低声的嘟囔着:“这应该就是……”
青柚从随身行囊中掏出了那厚厚的书本,迅速的翻了起来:“唔,传说中的采-阳-补-阴的下流妖女,遇到这种人,屏住呼吸,隔绝内外气息,然后……”
极乐天宫教主笑盈盈的看着三女:“然后,怎么样呢?三位小姑娘,看起来也颇为鲜嫩可口……本教的无上仙法,可是男女不忌哦!”
青柚、青柠、青檬身边,一抹淡淡的寒芒升起,‘嗖嗖’声中,寒芒化为光罩,将自己笼罩了个结结实实,大厅内顿时寒意逼人。
下一瞬间,三女随身行囊内剑鸣声大起,三条青色剑虹伴随着可怕的破空声,呼啸着从行囊中喷出,一个蛟龙摆尾,剑光笼罩了整个大厅,凌厉无比的朝着极乐天宫教主横斩而去。
这就是剑修。
见面即动手,从不叽叽喳喳拖延时间。
极乐天宫教主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怪叫了一声,想要闪避腾挪,但是哪里还来得及?
她心头一阵惊怒升起,她只是想要撩拨三女几句……甚至,她是真有心将三女收为入室弟子。一如她所说,极乐天宫的邪法,的确是生冷不忌,卢仚这样的彪猛男子她很感兴趣,但是三女这样仙露明珠般的女子,她也是不会错过的。
‘嗡’!
在国子监,曾经用来抵挡白露攻击的粉色宝珠从她胸口跃出,大片粉色光芒照耀大厅,一片片滑腻腻带着淡淡馨香的粉色光雾从宝珠中喷出,迅速护住了极乐天宫教主。
三条青色剑虹狠狠一扫,就听裂帛声不断。
一道道粉色烟雾被斩得稀烂,随后三条剑虹斩在了宝珠本体上,只听一声刺耳的碎裂声,这颗防御力极强的粉色宝珠,悍然被劈成了四片。
“我的……”极乐天宫教主一口老血喷出,保养得油光水嫩的俏脸顿时干瘪了些许,眼角有鱼尾纹不断冒了出来。
她身上的衣衫猛地炸开,一条缠绕在她腰间的美人皮飞舞着冲了出来,伴随着无数女子的哭声、笑声、叫声、骂声,以及各种不可言喻的奇异声响,美人皮翻舞不定,一缕缕粉色幽光从美人皮上喷出,大群大群身穿红裙的丽人身影不断浮现。
极乐天宫教主闷哼了一声,脸上皱纹越发明显。
前些天,国子监内,她以自身脱落的美人皮炼制了极乐万美图的雏形,但是这件宝贝显然未尽全功。
被她吸入美人皮中的鬼祟何止十万?
这些天,她逐个的耗费心神镇压、收服这些鬼祟,她每天都要压榨十几个随行的极乐天宫弟子,但是也不过能收服百来个鬼祟而已。
短短几天时间,她也只是镇压收服了数百个鬼祟。
但是此刻三条青色剑光已经快要碰触到她的身体,惊怒之下,她一下子放出了数千鬼祟。每一条鬼祟的出现,都要耗费她的法力,压榨她的神魂……
极乐天宫教主的躯体快速的干瘪、苍老,短短呼吸间,她就从一名绝色美妇,变成了一名饱受风雨摧残的,五十岁开外的老妇人模样。
卢仚‘哈哈哈’大笑着:“感情是个老太太,你装什么二八佳人啊?”
极乐天宫教主嘶声尖叫,一条条鬼祟飞扑向了三条剑光,她顾不得对付青柚三女,而是看着卢仚,十指一点,就有十条七八尺长的粉色寒光激射而出。
那是极乐天宫教主戴在十指上,材质好似金玉,造型精美的指甲套。
十枚指甲套尖锐无比,弯弯的宛如蝎子尾钩,上面带着一层淡淡的红色油光,散发出一股异样的腥香味。
粉色寒光激射袭来,卢仚不由得呆了呆——这老女人是什么脑回路?这么好的手段,怎么不去应付青柚三女,反而是抢先来攻击自己?
顷刻间,卢仚恍然大悟——自己骂了她‘老太太’!
“女人,嘿!”卢仚长笑,一把抓起了进门后就带在身边,此刻正杵在大厅里的长枪,抖手就是数十点黑漆漆的枪花抖了出去。
这条太古黑熊精用了许多极品材料堆砌起来,因为炼制手法太粗陋,枪体内没有什么玄妙,只是足够沉重、足够坚硬坚固的长枪,反而在这天地灵机崩碎的世道完美的保存了下来。
卢仚抖起数十点碗口大小的枪花,长枪震荡,发出一阵阵沉闷的疯狂的宛如野兽咆哮山林的破空声。就听一阵‘叮叮’乱响,十条激射而来的粉色寒光,居然被长枪一阵搅成了粉碎。
极乐天宫教主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模样又老了十岁不止。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卢仚:“这,这,这是本门先祖传下的法器……”
卢仚举起手中震荡咆哮的长枪,大声道:“我这枪,也不弱啊。”
大笑声中,和长枪配套的重甲从北溟戒中喷出,‘铿锵’几声,重甲披挂在了卢仚身上,归墟仙元注入重甲,一丝丝黑气从重甲中喷出,在卢仚身后化为一头身高数丈,背生双翼的金睛黑熊!
身躯巨大的黑熊虚影怒吼咆哮,数百条红衣女影飞扑上来,还没碰到卢仚身体,就‘嘭’的一声,被重甲散发出的狂暴力场撕成了粉碎。
滚滚妖气化为黑色的狼烟直冲天空,大厅剧烈的晃荡了一下,整个屋顶炸成了粉碎,黑色狼烟冲起来了近百长高,恐怖的兽吼声震得整条大街都在微微的荡悠。
无数鬼祟从美人皮中喷出,她们疯狂的冲向了三条青色剑光,死死纠缠住了剑光。
剑光一次闪烁,就有数十条鬼祟被斩杀。
但是鬼祟的数量太多,剑光连连劈刺,顷刻间斩杀了数千条鬼祟,极乐天宫教主已经趁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向后退了十几步。
看着卢仚身披重甲,手持长枪,周身散发出张狂、恐怖的妖气大步袭来,极乐天宫教主莫名的感到了一阵心悸。
“挡住他,杀了他!”
极乐天宫教主带来的十几名心腹弟子齐声娇喝,她们身体一晃,身边就有大片香腻腻的雾气喷出,随后她们双手一挥,就看到各种铃铛、香囊、飘带之类的女人物件,带起一道道黯淡的粉色幽光,乱杂杂的朝着卢仚打了下来。
这些东西,带着奇香打下,每一击都重达数万斤,若是对付世俗的拓脉境甚至是开经境的高手,那些武道高手轻轻松松就被她们拿下了。
卢仚仗着身上重甲大步向前,一道道粉色光芒打在身上,纷纷撞得粉碎,他连丝毫感觉都没有。
十几名极乐天宫女弟子驾驭的低级法器纷纷粉碎,她们不断吐血,一个个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不断有鬼祟飞蛾扑火一般撞向卢仚,但是这套来自大金刚寺的太古大妖重甲威能太强,所有鬼祟没能碰触到卢仚,就被震成了粉碎。
一道道微弱,但是无比精纯的奇异热力不断灌入卢仚的身体。
卢仚体内,一处处主穴、辅穴、隐穴不断被这些热力撩拨得亮起,越来越多的热力冲击着这些窍穴,一道道先天精血不断被激发,化为滚滚元罡喷薄而出。
一处处窍穴开启,卢仚身体机能飙升,磅礴精血气息不断被吸入膻中穴。
他大踏步上前,顷刻间掠过十几名极乐天宫女弟子,手中长枪‘嗡’的一声响,十几条寒光一闪而逝,十几名女弟子喉咙几乎是同时挨了一枪,恐怖的力道炸开,十几颗面目狰狞的头颅高高飞起。
极乐天宫教主踉跄向外遁逃,不断的嘶声尖叫。
她实在是大意了,她身上各种奇异手段还有许多,但是她被三女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实在不应该将她还没能完全控制的极乐万美图给放出来。
此刻的她,就好像被一座大山压榨着,法力几乎消耗殆尽,却根本无从补充。
她浑身汗如雨下,不断嘶声尖叫:“你们可知道……”
三女齐声娇喝:“青鳞剑阁,降妖除魔。”
她们同时大喝了一声,咬破舌尖,一点精血喷出,三条被无数鬼祟缠绕的剑光骤然光芒大盛。
青柚的那条剑光飙涨到二十几丈长短,青柠青檬的剑光也暴涨到十几丈长。
高亢剑鸣如龙吟,密集青鳞从剑光中浮现,三条剑光此刻都隐隐有蛟龙之象。
剑光大声,顷刻间大厅内密密麻麻重叠在一起,数量起码有三五万之多的鬼祟被剑光一扫而空。
卢仚身体一热,突兀涌来的狂暴热浪肆虐,他体内一声声高亢的龙吟凤鸣般震鸣不断,一处处窍穴不断被热力冲得连连破开。
“我……”极乐天宫教主还要说点什么。
三条青色蛟龙横扫,卢仚一道寒芒疾刺。
极乐天宫教主胸口被长枪洞穿,身体被剑光一阵旋转,顷刻间斩成了几百片。
卢仚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骇然看着三女:“你们下手,这么狠?”
第一百六十四章 肾击
仙人居,大厅内。
剑光如龙,斩杀了极乐天宫教主,更将那美人皮撕成了无数片。
无数条红色幽影从美人皮中冲出,或哭或笑朝着卢仚和三女亡命飞扑。三条青色剑光,连同一团团黑色枪芒凌空横扫,将无数幽影打得烟消云散。
热流汹涌,不断涌入身体。
卢仚体内,一处处窍穴接连开辟,修为突飞猛进,长枪挥舞中,发出的破空声越发洪亮。
青柠、青檬对卢仚刚才的那句话显然略有不满,两女一边御剑飞刺,一边齐声呵斥:“除恶务尽,吾等剑修出手,向来如此!”
似乎是要向卢仚证明些什么,两女御剑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些幽影本来一剑就能了账,她们硬生生还要将剑光在幽影身上横竖乱劈数十剑方才罢手。
剑光越发凶厉,青色光虹如雨,笼罩了整个大厅,没有一条幽影能够逃走。
隔壁勘察司衙门后院,李尔雅正推搡着自己父亲,让他赶紧朝着白长空出手——此情此景,颇有一种‘熊孩子关门放狗’的韵味。
白长空好整以暇的笑着:“李大人,贵公子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你,对我出手?”
李梓‘呵呵’笑着,伸出双手,不断的握拳、松开、握拳、松开,手掌中不断发出‘咔咔’声响。
白长空摇了摇头:“平日里,以为你还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否则为霜的婚事,怎么会挑中你儿子?”
“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是一个不知道进退,不识时务的。”
“我能理解,毕竟是为了你儿子嘛。”白长空笑得很灿烂:“听说,你最宠这个幼子?唉,在原本的谋划中,他和为霜成亲后,最多半个月内,就会酒后坠河而死的。”
“之所以挑中你儿子,就是因为,你平日里在朝堂上,最是温和,最是怕事,最是人人能欺嘛。”
白长空今夜,莫名的很有倾吐欲望。
可能是刚刚掌握了远超世俗的力量,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人知道这些事情。
这么多年,他在人前装‘道德夫子’,已经装得有点心理扭曲了。今天他终于有机会撕下伪善的面具,将自己心中最不可见人的那一小块阴暗角落,彻彻底底的暴露人前。
一种扭曲的快慰让白长空是谈兴大起。
可惜条件不允许,否则他还想摆下酒宴,好生的和李梓说道说道。
李梓叹了一口气,他回头看着自己儿子,幽幽道:“尔雅,如今可见识了?这人心,有时候比乌鸦还要黑啊。你要感谢天阳公,否则你已经,被人给害了。”
李尔雅气得面色发白,身体不断的哆嗦着。
他原本以为,他是用自己的才华和人品征服了白家,让白露挑选了自己做夫婿。
结果万万没想到,一切都是一个该死的阴谋。
他怒视白长空:“卢仚逃婚,是他知道了你白家的谋算?”
或许是修炼入了门,原本的纨绔公子李尔雅脑袋瓜子突然开了窍,他从卢仚和白家之前一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勾当里,突然琢磨出了某些真相。
白长空赞许道:“没错,那小狗……也有几分能耐,他居然知道了为霜的一些谋算,所以不惜加入守宫监自污,借此逃脱了这一段金玉良缘……”
摇摇头,白长空道:“不过,任凭他如何挣扎,他岂能逃脱老夫之手?今夜,他也难逃公道!”
李梓感慨道:“难讨公道?嘿,白山长今夜所言所行,实在是让老夫大开眼界,嘿嘿。”
摇摇头,李梓幽幽道:“难怪老夫师长们,多说文教虚伪,都是一群黑了心的下三滥伪君子。老夫借文教藏身多年,也越发觉得,师长们所言极有道理。”
“看到白山长,居然能以大贤之名招摇过市,啧!”
白长空微笑,向前挥了挥手:“罢了,本想和你们多说一些,但是你们毕竟也都是无知的凡人。罢了,罢了,给你们一个痛快罢!”
数十名少女飞掠而出,宛如幽灵一样跳过小溪,朝着水榭攻了过来。
一柄柄颀长弯刀无声的划过空气,劈向了李梓和李尔雅额周身要害。
李尔雅身体僵硬,目瞪口呆的看着飞速劈下的弯刀,想要叫嚷几句,但是已经被吓得僵硬的他,就连叫嚷都开不了口。
李梓则是微笑和,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十二条残影突兀的从他体内飞出。
这些长得和李梓一般无二,面带微笑,栩栩如生宛如真人的残影很是优雅的挥动双手,一道道手掌残影无声的穿梭虚空,穿过一名名少女的身体。
这些少女飞掠的身体突然僵直。
她们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血水浸透了脸上的面甲,从软甲缝隙里不断的滴落。
数十支手掌残影悬浮在空中,每一手掌残影上,都托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白长空呆呆的看着这恐怖的一幕,一道寒气从天灵盖倒了下来,瞬间穿梭全身,让他全身冰冷,脑袋里一片空白,好似身处噩梦一般。
“这,这,这……”白长空哆哆嗦嗦的说出了十几个‘这’字,突然很是灿烂的笑了起来:“李大人,之前种种,老夫若是说,都是玩笑……你我两家,未来可为通家之好……”
‘通家之好’的‘好’字刚刚出口,白长空突然转身就走。
他一边向白家宅子的方向全速奔走,一边掏出了一张粉红色的手绢,咬破舌头一口血喷了上去,反手将荧光缭绕的手绢打了出去。
纤小轻薄的手绢喷吐着淡淡幽光,迎风一晃就化为六尺见方,伴随着‘嗤嗤’声,不知道有多少根亮晶晶的绣花针从手绢中喷出,宛如暴雨梨花,不断朝着身后轰出。
极其细小的绣花针,威力却堪比重弩轰出的弩矢。
伴随着刺耳的破空声,无数绣花针所过之处,后园的假山、大树、花花草草,全都被扎得千疮百孔,好几座假山被打得乱石纷飞,轰然坍塌。
好些绣花针伴随着刺耳的尖啸,径直落向了李尔雅。
李梓皱着眉头,护在了李尔雅面前,他身边无数手掌残影起起落落,化为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射来的绣花针悉数挡下。
这些亮晶晶的绣花针一旦被挡下,就立刻化为一缕缕极细的粉色烟雾急速扩散。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滑腻腻的香气扩散,李梓急忙挥动大袖,不断将这股异样的香气逼出老远。
借着手绢的掩护,白长空已经逃出了百多丈远,他这才回过头来,朝着李梓又惊又怒的大声呵斥:“李鸿胪,有你的……这么些年,居然没认出你的真面目……你有这等实力,怎么还被那群质子如此欺凌?”
“好,好,好,老夫此生所见,最厚黑无耻之人,莫过于你!”
“且等着,你今日所行,必遭报应!”
白长空一边全速溜走,一边骂得开心。
李梓冷眼看着他,身边十二条残影突然向内一合,顷刻间化为一条身影。无声无息的,这条残影向前一扑,犹如瞬移般,顷刻间到了白长空身后。
白长空怪叫一声,再次咬破舌尖,一口老血喷出,他逃跑的速度再次提升了三成。
那条残影微微一晃,一道手掌虚影按向了白长空的后心要害。
万分紧急的关头,白长空身体在空中一个翻滚,险而又险的腾空而起一尺多高,那手掌虚影没能命中他的后心,而是在他身体其他部位快速的进出了两次。
白长空发出一声惨厉的嚎叫,遁入了茫茫粉色雾气中不见了踪影。
李梓冷哼了一声:“倒是逃得快……呵呵,老夫如今,岂会害怕你区区白长空的报应?”
那小小的手绢放出的绣花针越来越稀疏,又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手绢耗尽了力量,颓然飘落地面。
李梓看了看那手绢,眯了眯眼,正要和李尔雅说点什么。
一股无比强烈的危险感觉从四周雾气中出现。
一,二,三……
好几道危险气机锁定了李梓和李尔雅,李梓瞳孔一缩,不敢再在这个院子待下去,他一把抓起李尔雅,急匆匆的腾空就走,迅速从园子的后门离开,朝着鲲鹏坊自家居所方向全速遁走。
夜风吹过,园子里的粉色雾气渐渐消散。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身体内炽热如火,行动略有点僵直的卢仚披挂着重甲,步伐沉重的翻过墙头,赶回了自家驻地。
留守驻地的监丁们还在沉睡中。
每个人都脸色苍白,好似被十八名女鬼轮番压榨过一样,浑身冷汗淋漓,精血损耗极大。
卢仚迅速绕着整个驻地转了一圈,他就在后院水榭中,发现了数十名黑衣女子尸体。
除开伤口,地上还丢下了数十颗血淋淋的人心。
长枪划开这些女子的软甲,露出了她们没有丝毫伤口的身躯。
一连检查了十几名女子的尸体,卢仚呆呆的看着她们,只觉满脑子都是浆糊在晃动。
她们身上一点伤口都没有,她们的心脏是怎么被人给挖出来的?
远处,传来了大黄的咆哮声。
卢仚急忙赶了过去,就看到大黄、兔狲、翠蛇、鳄龟,它们正围着两团血糊糊的东西。
卢仚皱着眉,凑过去看了看。
这不是人心,而是两颗人腰子……
“这……”卢仚看看水榭的方向,又看看地上的两颗腰子,陷入了沉思。
很显然,有人从水榭方向逃跑,但是没能逃脱,半路就被下了两颗腰子。
“没有尸体,显然人逃走了。”
“但是这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如果是一个人的腰子……啧,这岂不是死定了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败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春天的雨,缠缠绵绵的,好似少女的亲吻,落在脸上、头上,痒酥酥的。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温柔、安宁的夜。
一群如狼似虎的守宫监监丁,喊着号子,轰碎了夜的宁静,扛着数十具尸体,冲到了白家的大门外,极其粗暴的踹响了白家的大门。
四面八方,很多宅邸都亮起了灯火,有人在墙头张头张脑的探望。
一排数十具尸体被摆在了白家大门口,卢仚骑着乌云兽,将长枪扛在肩膀上,清朗的声音传遍了周边好几个街坊。
“白副山长,有人夜袭雨顺坊勘察司,这些刺客,和上次在您家后院出现的黑衣女子的装束一模一样。本公怀疑,这次夜袭和你有关,请出来配合调查。”
街对面的宅邸,大门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有人在门后深吸长气:“什么仇什么怨,天阳公今天刚回镐京,怎么就带着尸体打上门来?”
白家的大门开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苍头颤巍巍的拎着灯笼走了出来:“咱家老爷,不在家。这些天,老爷都留宿国子监,不在家呀!”
“不在家?”卢仚看了看这老苍头。
老苍头将半扇大门敞开,横挪一步,让开了道路:“天阳公若是不信,只管进去搜查就是。只是,如今白家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天阳公若要一意孤行,还请先考虑清楚一应后果。”
卢仚看着这老苍头,缓缓点头。
“是啊,是贵妃娘娘的娘家,啧……嗯,敢问白副山长那远道而来投奔他的,他的远方堂弟媳妇何在?”卢仚笑看着老苍头。
卢仚抬头,看了看飘雨的天空,心里有点淡淡的忧伤。
青柚三女下手太狠,极乐天宫教主被剑光搅成了碎片。
若不然,她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
可惜了啊。
老苍头的脸色变得很是难看,手指卢仚厉声喝道:“天阳公休要胡言乱语,后宅妇人,岂是你这外男能胡乱打听的?需知,我家老爷以‘礼’治家,容不得你这般胡为。”
卢仚轻咳了一声:“她牵扯到一桩案子,还请她出来一见。”
卢仚话音刚落,一名身穿素白色长裙,头上扎着白色长巾,做小寡妇打扮的绝色妇人,就哆哆嗦嗦的走出了大门:“这……这位大人……小……小女子……”
卢仚的瞳孔一凝。
这妇人,和那极乐天宫教主,也就是所谓的白长空的‘远方堂弟媳妇’生得一模一样。
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法子,但是起码卢仚在她脸上扫了好几眼,没能发现她的脸蛋有任何的破绽。一张俏生生、怯生生的面庞浑然天成,就好像天生这般。
而且,这女子身上,没有任何修炼过的痕迹,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民间妇人。
卢仚叹了一口气:“看来,是本公弄错了。你,和此案无关。”
挥了挥手,卢仚冷声道:“将这些尸体、心脏、两颗腰子送去守宫监本部,作为证据好生保存。尤其是这两颗腰子,也不知道它们的原主人是否会想起它们。”
白家大宅,第三进院子,一座小楼。
白长空袒露上身,咬着牙,趴在一张软榻上。
在他身边,还趴着两名俊俏的极乐天宫男弟子,他们同样袒露上身,腰腹部位有一条长长的伤口,却一点血迹都没渗出来。
白长空的腹腔被破开,从两名极乐天宫男弟子体内取出的肾脏,正被两名极乐天宫女弟子放入他的腹中。
一名女弟子在他的腹腔里倒入了一瓶血色的药剂,放入白长空腹腔的两颗腰子上,一条条极细的血管、神经、系带等就急速的蠕动着,迅速和白长空的身体连为一体。
“白行走放心,有本门秘药在,这两颗腰子会和您本体完美契合,不会有任何的后患。”
一名极乐天宫女弟子悠悠笑道:“白行走一把年纪了,两颗腰子也用了这么多年,换上两颗年轻的,其实您赚大了呢。”
两名极乐天宫男弟子目光幽怨的看着白长空。
白长空倒是赚大了,但是他们……可亏大了!
白长空深吸了一口气,深沉道:“这秘药……”
帮白长空换上腰子的极乐天宫女弟子叹了一口气:“您下次可要小心了,这秘药,也不是我们如今能炼制的。都是本门长辈好容易,耗费了天大的代价,从上古之时小心保存下来的。”
白长空轻咳了一声:“原来如此。那么,教主她……”
极乐天宫女弟子伸手,将白长空切开的腹腔伤口拼在一起,又抹了一点秘药上去,眼看着他的伤口上一丝丝肉芽生出,伤口开始快速的愈合。
“我们已经向山门传信了。”这名极乐天宫女弟子目光阴狠的说道:“当代教主被人击杀,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件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罢休。”
白长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会善罢甘休就好。
极乐天宫越是不肯善罢甘休,他能得到的助力就越强。他坚信,不管极乐天宫后续派谁来,都离不得他这个外门行走。
可惜了。
回味了一番极乐天宫教主为他传授真法的绝妙滋味……白长空突然感到全身发热。他看着为自己施行手术的两位女弟子,‘呵呵’笑了起来。
“两位师妹,老夫的确觉得,老夫年轻了许多。”
小楼里的灯熄灭,女子银铃般的娇笑声隐隐响起。
偶尔,还能听到有气无力的哀嚎声:“师姐,帮我们看看我们的伤口啊,这么大的口子……”
第二天一大早,卢仚出门,拐个弯就到了仙人居。
他让人叫了极其丰盛的早餐,什么蟹黄汤包、红油抄手、鸡汤银丝面、蟹黄蒸烧卖等等,林林种种有三四十个品种,而且都是这四五年才在镐京流行起来的新鲜货色。
青柚、青柠、青檬看着这些美味,眼神都有点发直。
青柚还好,毕竟年长两岁,勉强能保持一个大家闺秀的礼仪风范。
青柠、青檬则是脸没洗,牙没刷,头发也没梳理一下,就好像两头小猪一样,几乎全身都趴在了餐桌上,‘嗷呜嗷呜’的吃得无比欢快。
“好吃,这个好吃!”
“好吃,这个也好吃!”
“好吃,这个太好吃了!”
“啊,在家里,各位婶婶、嫂嫂做的饭菜,简直就是喂猪的猪食!”
修炼之人,哪怕不是专门的体修,因为精血旺盛,身体机能强悍的关系,只要愿意,饭量都很大,一顿十牛都不成问题。
卢仚带来了超过四十人份的早餐,青柚大概干掉五人份的精美点心,卢仚意思意思,陪了两人份的份量,剩下的全部被青柠、青檬两女消灭得汤汁都没剩。
撤掉餐具,有侍女奉上了御赐的香茶。
卢仚开始和青柚三女交流,关于胤垣交代给他们的任务。
“青柚姑娘,那女鬼头目,我认得,我差点还成了她的相公。”卢仚开门见山第一句话,青柚固然是瞪大了眼睛,捂着肚子动弹不得的青柠、青檬,更是一脸惊叹、莫名钦佩的看向了卢仚。
“我知道她的根底,也知道,她大体是不会放过白长空的。”
“所以,我觉得,如果要找到那些鬼祟,与其满大街的乱跑,还不如盯死了白长空。”
卢仚品着香茶,将自己和白露一家子的恩怨说了个透透彻彻。同时,他也点名了昨夜极乐天宫教主的身份——她,居然是顶着白长空远房堂弟媳妇的名头来镐京的。
青柚听着卢仚的话,她又从行囊中取出了那厚厚的书本。
“嗯,昨夜的那女人施展的手段……那是极乐万美图,极其邪恶的旁门秘术。唔,极乐天宫……她们和我青鳞剑阁,也是世仇,我们好几位先祖,陨落在她们手中。”
卢仚和青柚三女商讨之时,天恩公府内,卢旲正在起草一份授功的文书。
卢峻、卢屹坐在卢旲书案前,两人捧着人头大小的大茶碗,喝着混入了马奶、酥油、加入了各色调味料,极有北方草原风味的煮茶。
“待会你们拿这份文书去找卢仚,如果他同意,就用印罢。毕竟,他才是这一路监军的主将。”
“你们给卢仚说,我给你们三位舅舅、五位表弟请功,并不是徇私。你们直白的告诉他,那几位,也不值得我为了他们徇私。”
“如果他有任何的疑问,让他来找我,或者释恶师兄询问就是。”
“前些天镐京城,大白天的鬼魅横行,你们又在安平关碰到了战魔殿的魔崽子,可见,三教都已经出手,这世道,马上就要乱了。”
“我佛门在安平州落子,道、魔两门,还不知道有什么计划。”
“总之,身处大争之世,如豆子身处磨盘,稍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之灾。你们这些年轻人,行事冲动,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出大祸……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卢旲正在这里教训儿子,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苍狼骑的将领在书房门外叩响了房门。
“进来!”
卢旲轻喝了一声。
那将领大步走进了书房,朝着卢旲抱拳行礼:“公爷,安平关,王?大军,全灭。”
‘啪’的一声,卢旲手中毛笔折断。
他骇然抬头看着那将领:“全灭?不是溃败?”
那将领凝重点头:“不是溃败。全灭!”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歹毒
数日前。
卢仚带队返回镐京,半路得大金刚寺空空和尚赠宝。
卢仚兴起,将赠宝中的长弓试了一试,或许,这就是‘缘分’罢?战魔殿增援安平关王璞的一众高手,好端端的骑着坐骑赶路,莫名其妙挨了一箭,射杀了一名烈火境高手。
出师不利,先折一人。
气急败坏的战魔殿高手们,气势汹汹的赶到了安平关,动用宗门手段,联系王璞等人。
他们在山林中忍着蚊虫骚扰,熬了几个时辰,没有收到任何回信。
当他们等得五脏生烟时,终于有和战魔殿交好的尸魔道门人,将王璞和一众战魔殿高手一夜战殁,中间由卢仚接管了几天军队大权,后来由王?接掌大军的消息,给他们传了过来。
王璞是战魔殿外门行走。
王?不是。
战魔殿增援的高手,派了一人去安平关拜访王?,想要再续前缘,将王?纳入战魔殿外门。
问题来了。
白阆兄弟九个身边,有一群极乐天宫的弟子护卫。
之前诸葛鹂和王璞掌权之时,他们受朱崇、朱嵩授意,肆意折腾白家兄弟九个,隔三差五的找个借口,将他们痛打一顿,甚至让他们领军去和数倍于自己的乱民作战。
可是镐京再次大规模闹鬼,白长空在国子监得了‘在世圣人’的美誉后,朱崇、朱嵩被逼转变态度,从打压白长空变成了疯狂拉拢白长空。
于是,王?在安平关,就将白阆兄弟九个提拔高位,让他们参赞军机。
这一参赞,就出鬼了。
白阆兄弟九个身边,极乐天宫的那些弟子,一个个生得俊俏、俊秀,而王?,却偏偏有龙阳之好。白阆兄弟九个,却根本不是什么‘道德君子’,他们窥见了王?的某些小心思,当即将几名极乐天宫的男弟子送给他充当‘贴身护卫’。
战魔殿高手上门的时候,王?已经被迷得五迷三道,心甘情愿的拜入了极乐天宫门下!
安平关,城守府,二进后院的内会客厅。
身着一裘宽松的白色道袍,满面红光的王?慵懒的靠在大椅上,四名披散长发、着文士长衫,腰间扎着玉带,端的是风流倜傥、俊秀非凡的极乐天宫男弟子,带着柔媚的微笑站在他身边,轻手轻脚的为他按摩肩膀和胳膊。
白阆坐在一旁,矜持的捧着茶盏,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御赐的香茶。
王?静静的享受了一番,终于满足的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绝妙景致。极乐天宫,的确不愧极乐之名。”
白阆笑看着王?:“城尉大人入得门来,日后这般绝美景致,应有尽有。而且,可修炼我极乐天宫无上秘法……其中滋味,大人已经亲身体会过罢?”
王?不断的点头:“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哪。”
他瞅了瞅白阆,笑道:“此次平乱,等得大功告成,白家昆仲当为首功,当为首功!”
白阆矜持的笑着,和王璞相谈甚欢。
一名平乱军将领悄步走了过来:“大人,门外有一男子,不知如何潜入关中,他说,他是王璞大人好友,特为安平州平乱一事而来。”
一刻钟后,登门拜会王?的战魔殿高手,被请进了城守府前院大厅。
王?换上了正装,身披重甲,系着披风,威风凛凛盘踞在公案之后。
“你是我堂兄好友?”王?审视的看着身穿黑衣,一脸倨傲的战魔殿高手;“罢了,看在兄长的情面上,请坐,请用茶。哦,敢问,高姓大名?”
战魔殿高手四平八稳的坐定,倨傲而冷淡的朝着王?拱了拱手:“某,战九劫。”
王?微笑,异常和气的说道:“哦,原来是战兄。唔,不知战兄和我兄长是如何结识的啊?这安平关,如今被大军围绕,城外军营绵延数百里,战兄能进入安平关,显然是有大能为的!”
王?在心里破口大骂——城外有数百万大军环绕,这战九劫居然这么轻松的就直接来到了城守府外,可见这厮的实力有多恐怖。
王璞居然认识这样的人?
王璞居然从来没有在本家族人面前,泄露过相关的任何消息!
杀千刀的王璞!
这战九劫,看他的言行举止,显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他登门拜访,估计和已经死无全尸的王璞有关。
也不知道王璞和战九劫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利益交换。
但是……
无论王璞和战九劫有什么腚--眼--交易,王璞是王璞,他王?是王?。
想起那几个俊俏风流,更兼风-骚-入骨的极乐天宫男弟子,王?就觉得心肝痒痒。对比一下这生得五大三粗,魁梧如熊,更兼长得粗陋难看如卖肉屠夫的战九劫,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极乐天宫。
一名生得略有几分丑陋的侍女,端着托盘行了上来,为王?和战九劫奉上了香茶。
战九劫目光深沉的扫了一眼这侍女。
王璞捧起茶盏,向着战九劫请了一声:“战兄,请,这是天子御赐茗茶,寻常人,是万万喝不到的。若非战兄是老夫兄长的好友,老夫也是舍不得拿出来待客的。”
王璞喝了一口香茶。
战九劫又朝着那生得丑陋的侍女看了一眼,端起茶盏,看了看茶盏里清香四溢、色泽澄碧的茶水。他轻轻的嗅了嗅茶水,又看了看王?,轻蔑道:“御赐茗茶?呵呵,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好东西?”
摇摇头,战九劫叹息道:“尔等,不过是井中之蛙,你们根本不知道这一方世界的真相。”
王?微笑看着战九劫:“战兄如此犹豫,莫非是怕本官下毒?”
战九劫呆了呆,然后近乎疯狂的笑了起来:“下毒?哈哈,某会怕你下毒?区区世俗凡人,你能有什么毒能害得了我?”
战九劫傲然道:“某,只是看那奉茶的侍女太丑,嫌弃经过她的手的茶而已。下毒?笑话……你可知道某的修为?你可知道,世俗百毒,根本于某丝毫无伤尔!”
端起茶盏,将香茶一饮而尽,就连茶叶都咀嚼后吞了下去,战九劫看着王?沉沉道:“实话实说吧,某乃战魔殿……”
战九劫的话戛然而止。
他猛地站起身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王?。
“你,好大的胆子,茶里,茶里……真有毒?”
王?丢下茶盏,站起身来,迅速向后退去,他看着一脸狰狞的战九劫,冷然道:“什么是什么?战九劫,你冒充本官兄长的好友,潜入军机重地,你意图何为?”
战九劫深吸了一口气,他低沉的咆哮了一声,他上半身的衣衫顷刻间化为青烟飘散。
战九劫黑铁色泽,好似金属铸造的身躯上,心脏和肝脏部位,两团血色红光亮起,这两处位置,他的皮肤、肌肉、骨骼都变成了半透明状,可以看到心脏、肝脏处,有黑红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黑红色的火焰在他体内升腾而起三尺高,甚至冲出他的身体,化为肉眼可见的黑红色火焰。
“简直不知所谓,我们初次见面,你为何要暗算某?”战九劫声嘶力竭的咆哮着:“某,是来送你天大的机缘,你为何……为何……”
数十名极乐天宫弟子步伐无声的从后堂窜了出来,纷纷冷笑看着战九劫。
战九劫瞪大眼睛,愕然看着这些花枝招展的男男女女。
“挫-那-母……”战九劫嘶声道:“是你们这群狐媚子,你们……为何无缘无故,下此毒手?”
极乐天宫众多弟子一言不发,迅速在大厅中站成了阵势,一道道粉色烟雾从他们身上渗出,迅速化为一张粉色的大网朝着战九劫笼罩了过去。
一名身材火辣的女弟子嘶声欢啸:“战魔殿烈火境高手,大补之物,万万不可放过……诸位兄弟姐妹联手,采空了他!”
又一名男弟子笑道:“他中了极乐清灵汤,这是老祖们留下,专门克制烈火境高手的秘药……不要看他此刻这凶狠模样,内里,他早就虚了!”
好几个男女弟子纷纷笑起来,无不疯狂吹嘘自家宗门的秘药如何灵验,此次重出江湖,一定能大放异彩,让天下人为之震惊!
战九劫面色惨白,他心脏、肝脏处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冲出体表的火光急速黯淡了下去。
极乐清灵汤,是极乐天宫当年祸乱天下的下三流秘药,专门用来暗算修士,将其掳走后行采补恶行。极乐天宫的功法就走的见不得人的下三路,他们配制的诸般秘药,药力强大、诡异,不知道曾经祸害了多少修士,端的是声名狼藉,却又让人闻风丧胆。
时移世易,天地灵机崩碎,这些宗门闭关死守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极乐天宫的各种下三滥秘药的威名,早已被同样闭门不出的大小宗门忘了个干干净净。
战九劫做梦都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碰到一群极乐天宫弟子。
而且他们手上,居然有对烈火境高手都能急速生效的秘药。
一阵疯狂的厮杀声、怒吼声持续了大概一盏茶时间,最终伴随着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吼,战九劫颓然倒地,来时雄壮如熊的他,此刻已经变得皮包骨头,和一具骷髅架子无异。
“你们,你们……”
“极乐天宫的狐媚子,你们等着瞧!”
白阆背着手,慢悠悠从走到了王?身边,笑着向王?点点头:“王大人,这份投名状一交,你就真正是我极乐天宫弟子了。”
“放心吧,我们会全力助你,歼灭安平州的乱军。”
“区区战魔殿,不用担忧什么。本宫教主大驾,正在镐京。有她老人家坐镇,此处稳如泰山,绝不会有任何差池。”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歹毒(2)
战九劫死了。
死得无比憋屈。
身为烈火境高手,白阆兄弟几个身边的极乐天宫弟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奈何过于骄狂的他……
以及,天地灵机崩溃之后,诸多宗门关闭山门,遁世不出,漫长的岁月,已经让现今的修炼界,对其他宗门的各种手段,几乎丧失了所有的印象。
一杯加料的香茶,就让一群熔炉境的极乐天宫弟子,轻松干掉了战九劫。
他的全身修为,变成了十全大补丹,好几名极乐天宫的女弟子,依仗他的修为,一步登天,几乎到了突破烈火境的临界点上。
身上所有东西被搜刮一空,被扒的溜光的战九劫,摇摇晃晃的被吊上了旗杆,杵在了安平关的城门楼子上。
是夜。
山林中。
战魔殿的十几名高手静静的站在山头,借着城门楼子上的火把灯光,看着被吊在旗杆上,随着夜风轻轻摇晃的战九劫。
一名生得颇为秀美,但是面皮惨白,浑身冷飕飕没有丝毫活人气息,脸上搓了两团刺眼的腮红,嘴唇也涂得好似刚刚喝了血一眼,两个眼珠子泛着绿光的少女静静的站在十几丈外的大树下,死气沉沉的看着他们。
“所以说,这支军队的统帅王?,现在是极乐天宫的人了?”增援的战魔殿高手缓缓转过身,看着大树下的少女。
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从少女的腹中传来:“节哀,节哀,哈哈哈,嘿嘿。”
战魔殿一群人面色阴沉盯着这少女。
对方在幸灾乐祸,笑声极其刺耳,但是他们并没有发作。
魔道嘛,如果不落井下石、幸灾乐祸,还能叫做魔道么?
甚至,对方搞不好已经知道安平关里有极乐天宫的人藏身,但是他们就是不提醒自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魔道嘛!
只是,无缘无故的折了一个战九劫,心情很不好啊!
“想不想报复他们?”那少女又笑了起来:“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忍啊。尤其是极乐天宫那群狐媚子,她们这次下了毒手,你们若是忍了……她们还不把这件事情吹到天上去?”
“绝对不能忍啊,这事情要是传开了,他们一群后生晚辈,轻松做掉了战魔殿一名烈火境大高手……”
战魔殿一名半步种金莲的魁梧汉子冷哼了一声:“尸魔道和我战魔殿,历来交好……联手一把如何?”
那少女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血色的牙齿:“甚好。”
她无声的离地飞起,轻盈的站在了一株十几丈高的大树顶部,眺望着山下的平乱军大营。
“这么多好材料啊。眼馋好些天了,奈何实力不够,吃不下呀。但是有了诸位战魔殿师兄襄助,嘿嘿,都是多好的材料啊!”
“平日里,想要收集这么多精壮的好材料,可不容易。”
当夜,安平关内,一座座水井旁,有黑影不断的闪过。
安平关外的大营里,士卒们挖掘的水井旁,也有黑影不断的掠过。
大营附近几条河流、溪水的上游,有人将一具具沉重的野兽尸体埋进了河道砂石中。
山林中,奇异的啸声不断。
一蓬蓬蚊虫宛如乌云一样从山林中飞出,循着人身上的血气味道,钻进了大营,在熟睡的士卒身上吸血,顺便注入自家涎水,留下了一个个拇指大小的红包。
还有一群群老鼠窜进了营地。
它们很大胆的爬上了士卒们的床榻,咬破了士卒们的手指、脚趾。它们咬破的伤口却丝毫没有痛楚,士卒们一个都没有惊醒。
一万,两万,三万……
数量庞大的蚊虫和老鼠群彻夜忙碌着。
一大早,平乱军团的大营在号角声中逐渐醒了过来,伙头兵们最早开始忙碌。一道道炊烟从营地各处冉冉升起,伙头兵们或者从水井中,或者从河流、溪水中汲取清水,开始煮饭做菜。
安平关中,几处营房内,有将校传送着王?刚刚签发的军令。
早餐之后,平乱军团就要向西进击。
攻破乱民在谷道中修建的城墙,一鼓作气,突破乱民防线,直接攻入安平州,彻底铲平叛乱。
安平关内的辎重仓库里,一箱一箱的铜钱、银锭被搬运了出来,辎重官和军法官们,对比着账本,清点着运出来的钱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王?对于行军打仗,其实是不怎么懂的。但是作为统帅,他觉得,其实他不需要懂太多,只要舍得花钱,下属的那些会打仗的将领,自然会将事情做得十全十美。
因为王璞战殁、失利的缘故,镐京的朱崇等大臣狠狠心,终于下了血本。
王?带来了很大一笔钱,足以让平乱军团豁出去性命拼命的钱!
“一群刀头舔血的贱民,以区区小利,就足以驱使之……”城守府中,王?搂着一名俊俏的极乐天宫男弟子,由衷的感慨道:“毕竟是一群不读圣人典籍的蠢货,为了些许阿堵物就去拼命的可怜人。”
极乐天宫男弟子‘咯咯’笑着,朝着王?不断抛着媚眼:“大人说得再对不过了,世间如大人这般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又‘风流倜傥’的‘好人’,能有几个呢?”
王?‘呵呵呵’笑得无比得意:“要说满腹经纶,治国理政,于我不过是普通寻常。老夫最得意的,还是老夫这一世的‘风流’呀。”
‘咿咿呀呀’的,说到得意处,王?摇头晃脑的,唱起了一曲镐京城内最近流行的,说一名俊俏书生和大家小姐在寺庙里私会的折子戏。
他的唱腔颇有韵调,将一名春心蠢动的闺阁少女,迫不及待想要等待天黑,和自家情郎幽会的微妙心思,渲染得淋漓尽致。
脚步声起,有侍女送来了早点。
王?用餐的排场不小,一顿早餐,就有点心三十六种,汤羹六种,各色精美小菜又是三十六种,还有餐前、餐中、餐后精品茗茶三种。
除此之外,还有一盅滋养身体、增补肾源的药膳。
王?笑呵呵的拉着心爱的极乐天宫男弟子,先用了药膳,然后你一口,我一口,浓情蜜意、黏黏糊糊的用了一顿丰盛至极的早餐。
战鼓声声,外面的士卒们已经用过了早饭。
好些士卒的呼吸变得有点灼热,心跳有点加速,眼睛有点发红。
但是无论将领、校尉,还是下层军团,乃至这些士卒本身,都只以为是大战近在眼前,是心情过于激动而导致的异象,没人往别的地方去想。
一箱一箱的铜钱、银锭运了上来,充当先锋军团的十万骁勇士卒纷纷发放了赏钱。
山呼海啸般的‘万胜’声响起,偶尔还有兴奋得过了头的士卒在大呼‘大帅万岁’。
将校们笑呵呵的看着士气飙升到极致的士卒,一声令下,安平关西门洞开,一架架云梯也从墙头上放了下去,士卒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或者从城门,或者跨越城墙,大步走出了安平关。
安平关西面谷道中,数百名乱民派出来的斥候一声唿哨,纷纷骑上坐骑转身就走。
他们走出没多远,就有一道烟花冲天而起,冲上了百丈高空,炸开了一大团血光。
后方谷道中,一道一道烟花不断的络绎升起,逐渐的远去。
安平关东面,绵延数百里的大营中,士兵们也用过了早饭。
一大早,原本应该很是闹腾的营地,却变得无比的安静,士兵们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目光呆滞的站在营地里,犹如一尊尊木头人。
他们当中,有人眼珠发红,也有人眼珠发白。
眼珠发红的那一批士卒,他们心跳加速,浑身血液流速加快,皮肤下隐隐有黑色线条跳动。
而眼珠发白的那些士卒,他们的心跳变得若有若无,血流速度几乎停滞,他们的体温在不断的下降,他们的皮肤蠕动着,眼看着他们皮肤一点点的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死白色,皮肤厚度在增加,四肢关节也逐渐变得僵硬。
十几名战魔殿高手出现在大营中。
他们身上一缕缕黑色魔气升腾,在他们头顶化为面目狰狞的魔影。
那些眼珠发红的士卒感受到他们身上的气息,无不纷纷低声咆哮,迅速朝着这些战魔殿高手汇聚过来,在他们身后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百多名皮肤惨白,搓了腮红,涂了胭脂,通体死气沉沉的少年、少女也出现在了营地中。
那些眼珠发白的士卒,一个个迈着僵硬的步伐,跟在了这些死气沉沉的少年身后。
大营中,还有一些刚刚轮换岗哨回营的士卒保持着正常。
他们发现了自己同袍的不对劲,他们嘶声尖叫着,正要发出警号,那些变得怪异的士卒一拥而上,轻轻松松将他们撕成了碎片。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一队队发生异变的士卒开始向安平关发动亡命的冲锋。
好些处大营中,或许是井水、河水、溪水中的药量不足,或许是没有受到蚊虫、老鼠叮咬,还有大半的士卒只是身体略有不适,并没有发生这种可怕的变化。
看到其他大营的士卒突兀的发动了攻击,无数将校齐声嘶吼:“叛乱,叛乱……来人啊,来人啊!”
变异的士卒们,他们变得力大无穷,变得快如奔马,变得皮粗肉厚不怕普通的兵器劈砍。
他们嘶吼着,宛如疯魔一样冲入了一座座大营,冲破了一座座大营,将一座座大营屠戮一空。
凡是被他们杀死的士卒,无不眼珠发白,变成了浑身惨白、死气沉沉的异类,翻身而起,加入了对其他大营的进攻中。
不到半日,平乱军大营被彻底荡平!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又见朝会
这是嘉佑十九年的第几次了?
皇城内,金钟乱响,玉磬狂鸣,血光、狼烟直冲天空,漫天都是送信的鹰隼狂舞。
安平关平乱大军一战全没,王?等人生死不知,如此噩耗,好似一个天雷,炸得以大丞相朱崇为首的文教臣子们焦头烂额,一个个乱了方寸。
无数文武臣子,又火急火燎的赶去皇城扶摇殿。
只是今日,皇城的小太监们少赚了不少钱——在皇城门口乘坐滑竿的勋贵们,少了十几家,诸如当代莱国公卢昱,就已经死在了前几天的鬼祟暴动一案中。
失去了好些熟悉的大主顾,小太监们的心情颇为低落,他们今天抬滑竿的速度,未免就慢了许多,导致好些勋贵抵达扶摇殿的时候,落后了前面的文武大臣们不少。
心情极佳的胤垣。
没错,正是心情极佳的胤垣。
大白天,正在和贵妃白霜玩闹的胤垣,猛不丁的收到安平关平乱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他是‘喜’大于‘惊’,随后就手舞足蹈的放声狂笑,喜不自禁的跳起了回旋舞。
满心喜悦的胤垣用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出九曲苑,全速赶赴皇城,赶在所有臣子之前,跑到了扶摇殿宝座上坐定,乐滋滋的等待文武大臣们上殿。
见到那些勋贵迟到,胤垣不等大臣们开口,就抓起面前长案上一枚纯金大印,朝着大案重重的连敲了十几下:“拖下去,重杖一百……不,三百……不,八百!”
“哇呀呀,军国大事,何等重要,尔等居然敢姗姗来迟……一群浪费俸禄的蠹虫,废物,国朝养你们,究竟有什么用?拖下去,重重的打,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胤垣在怒吼,在咆哮。
数百名被小太监坑死的勋贵被神武将军们拖拽了下去,直接按在了扶摇殿前的云台上。
一个个圆滚滚,保养得油光水滑、细嫩白皙的勋贵们急忙掏出了一张张白鹿钱,和神武将军们,尤其是负责监督的守宫监太监们讨价还价。
风从云台吹进了扶摇殿。
扶摇殿内,无论文武大臣都听到了外面喧哗的还价声。
“今日不同往日,陛下震怒,震怒啊!”
“得加价,必须加价。”
“八百杖,就算普通寻常的打,也把公爷您打死了。何况是,陛下要我们重重的打呢?”
“一杖一万钱,您给还是不给?”
“一千!”
“九千!”
“两千已经很高了!”
“八千是不能少了!”
…………………………
满殿的文武大臣们面色诡异,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吭声。
吃亏上当的是那些勋贵,赚钱的是天子,这种交易虽然肮脏,但是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朱崇等一众文教大臣面色阴郁的看着宝座上笑得合不拢嘴的胤垣——听到安平关平乱大军全军覆没,胤垣居然如此开心?
朱崇他们的心就深深的沉了下去。
这次的事情如果不处置妥当,很可能对他们文教在朝堂上的势力造成沉重的打击!
当年安平关赈灾,他们对天子说,万事都处置妥当了。
结果安平关反了。
他们挑选诸葛鹂充当平乱先锋军团赶去安平关。
结果诸葛鹂在安平关被一群乱民打得鼻青脸肿。
他们推荐王璞担任平乱主帅,统大军赶去平乱。
结果王璞在安平关空耗了一批钱粮,自己莫名其妙的战殁,差点被卢仚彻底夺了军权。
他们火急火燎的,好容易在内部平衡了权利纠纷,让王氏嫡系王?接任城尉一职,又用全力,从镐京城的城防军中,极力拼凑了一支‘满额’的平乱军团赶去安平关。
以‘镐京鬼乱’为把柄,朱崇他们和天子达成了默契,朱崇他们不宣扬‘天子失德’一事,大家齐心协力,将镐京大白天满大街闹鬼的事情压了下去,条件就是天子将卢仚从安平关调了回来。
原本以为,王?手下汇合了前后两支平乱军团的主力!
第一支平乱军团,朱崇他们承认,他们吃了三分之二的空饷,士卒人数是不够的,辎重、军械也是有极大缺口的。
但是第二支王?带去的平乱大军,那是实打实的满额、满装备的精锐啊!
结果呢?
一战全没。
一战全没啊!
这个责任,这口黑锅,谁来背?
看胤垣这笑得两排大牙都露出来的模样,他如果趁势发作,会不会有一大批文教官员被清洗出朝堂?
如果勋贵那边,顺势搞一批举孝廉的纨绔子弟取而代之……未来文教君子们想要拨乱反正,又要耗费多少心力?
更不要说,损失的军械、辎重、粮草,怎么办?
数百万士卒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数百万人的抚恤啊……军队的抚恤和对民间的赈灾不同,赈灾的时候,随便你上下其手,一群泥腿子老百姓还能做什么?
但是你敢对军队的抚恤乱来,真会出大乱子的!
数百万人的抚恤啊!
事后还必须再组一支平乱军团,随之而来的是巨额的军饷、粮草、辎重、军械的开销。
扶摇殿上,大胤户部尚书崔无怖右手捂着心口,脸色煞白煞白,额头上隐隐有冷汗渗出。
卢仚站在武勋班列中,就站在卢旲身后,眯着眼,欣赏着大殿上的众生相。
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勋贵们。
满脸阴冷,一肚皮算计的文臣。
以及大将军府、五军府下面,那些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要跳出来争抢功劳的武将们。
卢仚看到了文臣班列中,站在中前列的李梓。
和往日里畏畏缩缩,一副童养媳做派的李梓不同,今日的李梓腰身挺得笔直,浑身的精气神甚至有一丝张狂而肆意,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他的气度,甚至把他前面那些官职比他高了许多的文臣都压了过去。
就连当朝大丞相朱崇,甚至都没有他这么的气派、排场。
联想到昨天夜里,自家驻地后院的那些尸体。
卢仚看着李梓。
李梓感应到卢仚的目光,他也看了过来,不温不燥的朝着卢仚微笑点头。
卢仚心中有七八分把握,被击杀的那些极乐天宫女弟子,应是李梓所为。
这老家伙,藏得好深。
但是他已经藏了大半辈子,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突然爆发?
联想到一直被关在自家驻地后院,这些天据说李梓每天都去探望的李尔雅……卢仚朝着李梓笑着点了点头。
他和李梓,不应该是敌人。
应该是白长空他们威胁到了李尔雅,所以李梓才悍然出手罢?
事后,他也就顺势带走了自己儿子。
而卢仚在婚事现场劫走李尔雅,也是为了保护他嘛。
如果昨夜真是李梓出手,那么他应该已经领会到了自己的一番好心,一片善意。
卢仚朝着李梓微笑,见到卢仚这般友好的示意,李梓心里一动,他也朝着卢仚笑着,向卢仚比划了一个手势,让他散朝之后略留片刻,自己有事和他协商。
卢仚笑着点头,然后,他看向了白长空。
白长空气定神闲的站在文臣班列中,而且站在极靠前的位置。
以他的官职,白长空应该和李梓站在一起。
但是此刻,白长空悍然站在朱崇身边,甚至比大丞相府下辖的六部尚书还要更靠前。
感受到卢仚的目光,白长空朝着卢仚看了过来。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露出了一丝忌惮、警惕之色,但是他很快又舒展表情,朝着卢仚笑着颔首致意。
李梓也看向了白长空。
白长空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梓。
李梓朝着白长空笑了笑,微妙的目光在白长空左右两肾位置扫了扫,然后皱起了眉头,显然很是疑惑不解,为什么白长空今天还能如此正常的出现在这里?
朱崇注意到了白长空和李梓之间的诡异互动。
他压低了声音:“白大人,现在我们当同心协力,共渡难关。我们内部,绝对不能再起龃龉。你和李大人,本是儿女亲家,不该有矛盾才是。”
听到‘儿女亲家’一词,白长空心里那个腻味啊,恨不得当场拔剑戳死朱崇。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李梓,只恨李梓这老阴货居然藏得这么深!
能够在鸿胪寺大堂上被那些诸侯质子抽耳光的鸿胪卿李梓,居然是如此恐怖的高手……你说,你说,你求个啥呢?
白长空心头恨极,同时又担忧到了极点。
他的九个宝贝儿子,还都在安平关军中。
幸好他还有二十几个孙儿留在镐京,否则如果九个儿子都在军中战死,白长空真会不惜一切的,将当**迫白阆等人从军的朱崇一伙人通通干掉。
云板声响起,胤垣身后的珍珠帷幕微动,太后乐氏已经在无数太监宫娥的簇拥下,赶到了扶摇殿。
刚刚落座,还不等廷仪官约束群臣,太后略显急促的声音就传遍了扶摇殿。
“一天天敲锣打鼓,一天天敲锣打鼓,就不能消停一些么?就不能太平一些么?国朝奉养尔等文武,究竟是为的什么?不就是求一个国泰民安,求一个逍遥度日么?”
“安平州,小小一安平州,怎么就这么难呢?”
“大丞相,前两次出兵的时候,你们是怎么保证的?你们是怎么说的?”
“王璞出征的时候,你们说,手到擒来,平定叛乱不过是旬日之间的事。”
“结果,王璞死了,说是连一具全尸都没落下。”
“你们又急忙推荐王?接替王璞,你们说,王?才干超出王璞十倍,统辖大军平乱,易如反掌呀!”
“真是易如反掌……人家易如反掌的,将你们前后两支平乱大军给打得全军覆没!”
“两支大军,前后加起来,账面上的数字,能有千万了吧?”
“哀家虽然身居深宫,可是也知道,账面上的数字信不得……但是没有千万,总也有数百万精兵猛将吧?”
“就算是数百万条猪!”
太后拍着宝座扶手厉声呵斥:“就算是数百万条猪,也不会在半日之间,被人杀得干干净净罢?”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雪上加霜
太后发怒,大将军立刻落井下石。
乐武从武勋班列首位蹦了出来,挥动着芴板大声嚷嚷:“朝廷出奸臣了,一定是出奸臣了。”
他大声吼道:“小小安平州,区区泥腿子……诸位大人,诸位大人啊,不过是一群泥腿子造反,是一群从未受过任何军事操练,从未学过任何杀人技巧,给他一架床弩估计都不会摆弄的泥腿子啊!”
“数百万平乱军……当然,都是城防军,远不如我大将军府、五军府控下的禁军。”
“但是,毕竟是数百万朝堂花费了无数民脂民膏养起来的正规军哪!”
“那些泥腿子,没练过武。”
“这些城防军,全修炼过。”
“那些泥腿子,每天吃糠咽菜。”
“这些城防军,每天大鱼大肉。”
“那些泥腿子,一辈子就折腾锄头、镐头、犁头。”
“这些城防军,整日里就摆弄长枪、刀剑、弓弩。”
“那些泥腿子就是一群待屠的小羊羔,而这些城防军,就是一群恶狼。”
“没道理打不赢的,没道理全军覆没!”
乐武大踏步到了朱崇等文教重臣面前,手中长达三尺的玉质芴板几乎杵到了朱崇的鼻头:“朝廷里出奸臣了,否则怎可能接二连三的失败?”
卢仚站在班列中,差点为乐武鼓掌叫好。
屠狗卖肉的屠夫出身的乐武,居然能一口气说出这么一长串话来,顺便将一顶奸臣的帽子扣向朝堂上的文教大臣,委实是精彩!
胤垣在宝座上火上添油:“舅舅说得极有道理,定然是有奸臣的了。城防军归属兵部和城尉府统辖,大将军府和五军府是绝对没有插手的机会的,所以这奸臣,只能是兵部和城尉府的人喽!”
乐武挥动着芴板,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肚皮,得意洋洋的说道:“当然喽,陛下,我们要看清一件事情,王璞老儿战死,王?不知死活,城尉府的将领们死伤狼藉,所以,奸臣不大可能是城尉府的。”
胤垣大惊小怪的叫了一嗓子:“哦???原来,奸臣在兵部啊!”
大胤兵部尚书摩罗朽大踏步从班列中走出,他怒瞪了乐武一眼,冷哼了一声,‘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朝胤垣行五体投地大礼。
“陛下,臣对陛下,对大胤忠心耿耿。臣更敢确保,兵部上下官吏,全都是大胤的忠臣。”
抬起头来,摩罗朽怒道:“陛下明鉴,兵部为平乱军,统筹粮食辎重、军械战马等,除此之外,兵部并无插手安平关战事指挥及兵马调动,平乱军全军覆没,定有其他缘故,和兵部何干?”
乐武立刻跳了起来:“哪,哪,哪,这就开始推卸责任了?”
太后也狠狠的一拍长案,怒道:“那么,摩罗朽,你且告诉哀家,这平乱军,究竟是怎么败的?”
“大丞相,你有什么话说?”
“王璞战殁,是你们推荐了王?接管他的城尉一职,由王?接管平乱军继续作战。甚至为了方便王?行事,你们还将临危救难的监军卢仚给调了回来。”
“谁能告诉哀家,这场仗,究竟是怎么输的?你们……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朱崇等人心头一沉。
‘承担责任’,终于提到这个话茬了。
沉默了一阵,朱崇缓步走出了班列,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摩罗朽,低声叹了口气,伸手抓住摩罗朽的肩膀,微微用力,将他拉了起来。
太后冷笑。
胤垣冷笑。
乐武这位大将军同样冷笑。
朱崇这般作为,堪称跋扈。
摩罗朽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朱崇身后。
朱崇上前了两步,他凝神看着斜斜坐在宝座上的胤垣,沉声道:“太后,陛下,此刻我们要做的,不是追责,而是尽快平定安平州的叛乱。”
太后、胤垣、乐武再次冷笑。
那些在大殿外讨价还价的勋贵们,此刻也已经缴纳了款项,一个个神气活现的回到了大殿中。
听得朱崇这般说,一名身穿紫色鲲鹏纹冕服,右手不断揉搓左手大拇指上一枚硕大的白玉扳指,年纪不过三十岁的开国侯大笑了起来:“唉哟,不追责,又要往安平州派兵啊?这次如果再输了,算谁的?”
朱崇斜睨了这位开国侯一眼:“汾阳侯,扶摇殿上,请庄重。”
冷哼了一声,朱崇冷声道:“太后、陛下需知,安平州的叛乱,可不是普通的乱民骚动。他们背后,定然有人主使。太后、陛下可曾见过安平州送来的军情?那些乱民喊的口号……”
胤垣兴致勃勃的打断了朱崇的话:“知道,知道,他们的口号是‘清君侧、杀国贼’,可见我身边,的确是有奸臣的了。”
朱崇和一群文教重臣差点没气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朱崇厉声道:“是‘红莲现、享平安’……是‘红莲天女、降世安民’!”
朱崇嘶声道:“大家想想前朝末年的记载……前朝江山倾覆,社稷崩碎时,有多少乱军喊出了这一类的宗教口号?此次安平州的叛乱……”
勋贵班列中,好些公侯同时呵斥起来。
“大丞相慎言,焉敢用前朝来比拟本朝?”
“陛下,臣请将大丞相拖出去重责一千杖,大丞相口出不吉之言,是诅咒我大胤国运哪!”
“太后,可见这大丞相是居心叵测,他居然拿国泰民安的本朝,与民不聊生的前朝比!”
大殿内乱糟糟的吵成了一团,刚刚被罚了一大笔钱的勋贵们犹如一群受伤的恶狗,疯狂的扑击着朱崇。
朱崇被勋贵们突然的暴起弄得手足无措,他愤怒的呵斥着,但是哪里还有人听他的话?
连续大败了两场,损失的士卒、辎重之类还是小事,损失最多的,是朱崇的威望,是文教臣子们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往日里,这些文教臣子动用无数喉舌,纷纷鼓吹自己,将文教的官员们塑造成了治国理政的天才,好似他们一个个都无所不能一般,正是在他们的治理下,大胤才有了如今的安盛、祥和的局面。
但是两场大败,一下子就撕掉了文教官员们脸上的遮羞布。
勋贵们惊讶、更惊喜的发现——哦,原来你们也就一废物!
原本,勋贵们以为,只有自家才是一群吃喝拉撒的大肥猪,整天里在泥水塘子里翻滚。
但是,居然你们这些文教君子和我们一样,都是一群痴肥无能的大肥猪,那么,无论如何也要拖拽着诸位一起下泥水塘子打滚才好嘛。
一时间,各种冷嘲热讽层出不穷,更有人对朱崇喊打喊杀。
乐武则是扯着嗓子‘嗷嗷’大吼:“太后,陛下,大丞相所言也有道理,安平州的叛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所以,臣请战,臣请出动禁军,强势歼灭安平州叛军!”
乐武大声叫嚷着,看上去颇为激动、癫狂。
但是他的目光,却冷静无比,就好像当年他还在街头卖肉的时候,手持屠刀,瞅准了一条大肥狗,准备一刀毙命时一样冷静。
王璞战殁的时候,乐武就察觉到了安平州的不对劲,大将军府下,由贾昱控制的一支秘谍,就派出了精干人手,迅速赶赴安平州查探消息。
这些天,已经有一些靠谱的情报传了回来。
安平州,有古怪,而且是耸人听闻的古怪。
乐武不介意,借用这次王?大败的事情,从安平州,从文教诸家身上,扯下一大块肥肉来!
果不其然,听到乐武主动请缨,朱崇和一群文教重臣同时反驳。
“陛下,臣以为,禁军乃国之根本,不可轻动。”朱崇大声道:“臣请,继续由城防军中抽调精兵强将,组建平乱军,开赴安平州。”
朱崇运起了元罡,他的声音震荡如雷,盖过了其他人的声音。
“大将军既然有意平乱,不如请大将军,支援一批禁军的优良军械、甲胄、战马,如何?”
朱崇斜眼看着乐武。
乐武‘呵呵’冷笑。
武将班列中,乐山突然开口:“就算给了你们禁军的军械,你们就打得赢了?还有,你们还准备从哪里抽调兵力?镐京的城尉府,已经被抽空了吧?”
朱崇等人脸色微变。
没错,前后两支平乱大军出动,镐京城的城尉府下辖的城防军,已经被抽调一空。
虽然在账面上,镐京城城尉府所辖的城防军,应该还有近千万兵力——大抵就是两千多个坊市,每个坊市都还有五千上下的驻军。
但是实际上,那近千万兵力,全只存在于账面上。
近千万人的空饷,吃起来不舒服么?
但是吃空饷这种事情,自己偷偷摸摸吃就是,如果被外人知道了,这就是要命的了!
朱崇等人目光深沉的看着乐山,他们心情更加沉重了,乐山是乐武的亲侄儿,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难不成,是乐武一直在窥伺他们城尉府的虚实?
乐武微笑,正要趁势追击,痛打一波,一名紫衣太监面无人色的狂奔进了扶摇殿,一进大门就‘咚’的一下跪在地上,身体顺着光滑的地面向前‘哧溜’滑出了十几丈远。
“什么事情,慌里慌张的?”鱼长乐见得这般模样,当即开口训斥。
“太后,陛下,东琦伯……东琦伯反了!”
紫衣太监嘶声道:“东琦伯以世子齐胂不明暴毙为由,发檄文,反了。”
第一百七十章 雪上加霜(2)
齐胂?
不明暴毙?
东琦伯发檄文,起兵造反?
大殿上,卢仚呆了许久,齐胂这个名字,几乎都被他彻底忘记了。本来就是一个多月两个月前的事情,但似乎都过去了好些年了。
一个不受宠,被自己亲爹送来镐京当人质,每年打发点银钱,随他在镐京城内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的纨绔子而已。
因为和柳梧臭味相投,结为好友,结果就被柳梧牵扯到了‘绿雀鬼祟’一事中。
因为绿雀和齐妃有牵连,皇城冷宫闹鬼,太后一不做二不休,将齐胂、柳梧弄去了皇城当诱饵,最终卢仚依仗清净禅光,消灭了皇城鬼祟,但是齐胂、柳梧等鱼饵也全军覆没。
齐胂身边,有一支来自东神州昊剑宫的剑卫。
这些剑卫,甚至在朱钰的挑拨下,以齐胂之死的缘由,袭杀过卢仚。
只是他们倒霉,正好碰到卢仚诛杀鬼祟后修为飙升,出手袭杀卢仚的巫水,被他一拳打得重伤。那些剑卫发下血誓后,就带着重伤的巫水离开了。
原本以为,齐胂死了也就死了,毕竟只是一个不受宠的质子而已。
没想到,东琦伯居然用齐胂的名义,起兵造反!
‘嘭’!
太后又拍了一下长案,她又惊又怒的呵斥道:“鸿胪卿李梓何在?齐胂之死,你是如何向东琦伯解释的?”
班列中,一直在笑盈盈看热闹的李梓缓步而出,不紧不慢,不见丝毫紧张的向胤垣,向珍珠帘后面的太后行了一礼。
“太后,陛下,臣向东琦伯行文,解释说齐胂不幸暴病亡故,并代表朝廷赐下恩典,允许东琦伯以侯爵之礼,将齐胂下葬。他的骨灰,也是由臣安排,送回去的。”
李梓皱了皱眉,轻声道:“只是,按照臣的估计,齐胂的骨灰,如今应该还在半道上。”
胤垣则是笑了起来:“反就反了罢?区区一个东琦伯而已。”
李梓抬头,很是古怪的看着胤垣:“陛下,东琦伯先祖封爵虽然只是‘伯’,但是如今,东琦伯已经是东神州有数的大诸侯,他家领地方圆十万里,子民以百亿计,兵强马壮,不容小觑。”
胤垣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那又如何?不过是百亿子民,十万领地而已。都不用出动禁军,一份圣旨下去,着东神州其他诸侯联手平乱,就足够将东琦伯镇压下去罢?”
满朝文武纷纷点头微笑。
的确,东琦伯区区一家诸侯造反,算什么?
东神州大小诸侯数百家,和东琦伯比邻的好几家大诸侯,都和东琦伯有着疆土上的争端,几家诸侯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十年、二十年,总会爆发一次规模数百万的大战。
按照常理,天子一份圣旨下去,周边几个大诸侯联手,再纠集数十家小诸侯联手围攻,区区一个东琦伯,只是一块待瓜分的大肥肉罢了。
相比起来,距离镐京八千里,位于大胤腹心要害的安平州叛乱,反而更加棘手一些。
跪在地上的紫衣太监听了胤垣的话,就小心翼翼的抬头,偷偷看了胤垣一眼。
鱼长乐看到那紫衣太监的小动作,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他指着那太监厉声喝道:“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那紫衣太监哆嗦着取出了一份文书,毕恭毕敬的举过了头顶。
“这里,是东神州那边传回来的东琦伯檄文……上面,有近百诸侯的联名,他们说……”
满殿死寂,无论文武勋贵,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的难看。
如果单单是东琦伯一家造反,对庞大的大胤来说,无非是纤芥之疾。
可是檄文上有上百诸侯的联名,上百诸侯啊……
紫衣太监跪在地上,身体战栗,浑身冷汗不断。
他举着檄文,弯腰低头,不敢动弹,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渐渐地,这太监的手臂开始剧烈的摇晃,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牙齿撞击发出的‘咯咯’声。
但是没人吭声,没人动弹,就连刚才大呼小叫不断给朱崇施压的大将军乐武,此刻也紧紧闭上了嘴,目光闪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班列中,卢旲看了卢仚一眼,下巴朝着那太监挑了挑。
卢仚沉思片刻,大踏步走出班列,一把抢下了紫衣太监手上的檄文,就在手上将其展开,快速的阅读了一遍。
东琦伯在檄文上的措辞极其激烈。
他明白的指出,‘天子不仁,太后失德,虐杀诸侯世子’。
他给自己辩解,‘东琦伯一脉世代忠良,奈何国有妖孽,牝鸡司晨,太后擅权,外戚横行,天子无道、不仁且荒淫无能,诸侯如身处烈火油锅,朝不保夕’!
所以东琦伯总结,‘非有妄念他想,东琦伯一脉,但求公道,但求苟活’。
总之,在檄文里,东琦伯将太后、天子、大将军骂得狗血淋头,骈四俪六的辞藻极其华丽,大有一种大胤江山就因为他们三人要彻底玩完的意思。
因为太后、天子、大将军武道,虐杀了他最最心疼、最最宝贝、视如心肝宝贝的世子齐胂,所以……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啊!
在檄文的后方,则是一行注释:东琦伯一家的遭遇,齐胂的不幸遇害,让东神州若干诸侯感同身受,深表同情,大家都是左邻右舍的好朋友,遇到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大胤的忠臣,也不好意思跟着东琦伯一起起兵造反,但是也免不得摇旗呐喊,为东琦伯加油助威。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所以,有东神州上百诸侯联名,声援东琦伯。
东琦伯的封地,距离大胤的核心领地地势遥远,而且中间隔着十几个诸侯的封地,如果这些诸侯尽职尽守的话,东琦伯的军队,不耗费数十年时间,不可能威胁到大胤朝廷。
但是在檄文上联名的诸侯,就包括了这十几家诸侯。
也就是,东琦伯的大军,可以顺着驰道,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大胤核心领地的东大门——东界城。
卢仚将这檄文看了一遍,然后走上前,将檄文交给了鱼长乐。
鱼长乐阴沉着脸,迅速看了一遍檄文,他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不做声,将檄文递给了胤垣。
胤垣看也不看的,站起身来,伸手分开身后的珍珠帘,将檄文拍在了太后的长案上:“太后,您看看,这事情,该怎么办啊?”
太后一把接过檄文,咬着牙匆匆扫了一遍,然后又认真的阅读了一遍,最后,她几乎是逐字逐句的,仔仔细细的将檄文审核了一遍。
“乱臣贼子,狼子野心,简直,简直……”太后的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
齐胂的死,当然是和她有关的。
是她下令,将齐胂当做鱼饵,引出了在皇城作乱的鬼祟。
东琦伯的檄文,将他造反的因果,全都扣死在了齐胂暴毙这件事情上。
所以,太后很可能会背上一个‘逼反诸侯’的天大黑锅。
檄文中的‘牝鸡司晨’啊,‘外戚’啊之类的词,更是触目惊心,简直是诛心之词。
太后目光扫过朝堂上那些突然变得精神起来的文臣,心里又是一沉。
如果这些徒子徒孙满天下,而且最擅长煽风点火的文教官员,用这件事情攻讦自己的话,太后有点担心,可能自己的位置都难以保全。
东神州,本来就是文教的大本营,是他们发家崛起之地啊!
东琦伯的叛乱,很难说里面是不是藏了其他的东西。
本来这次,平乱大军全军覆没,太后是盘算着,好生敲打一下文教的这群大臣,从他们手上拿掉几个重要职位的。
但是这东琦伯的檄文一出……太后只能妥协了。
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精神,太后缓缓放下檄文,悠悠道:“这下可热闹了,呵,安平州叛乱还没平定,这东琦伯,怎么又蹦出来了呢?”
朱崇轻咳了一声:“太后,檄文上,写了什么?”
太后微笑看着朱崇,反问他:“大丞相觉得,安平州的叛乱,该如何处置才好?”
朱崇眉头猛地舒展开来,他看着微微摇晃的珍珠帘,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
他微笑道:“臣以为,还是以城尉府为主力平乱。镐京城内,城防军不可抽空,那么,就从外州调动城防军平乱罢。只是,还请大将军,支援一些粮草、辎重才好。”
微微一顿,朱崇又笑道:“这一次,老夫推荐兵部尚书摩罗朽亲自统军出征,大家,谁赞成,谁……反对?”
大殿上的气氛开始悄然变化。
刚刚疯狂抨击的勋贵们,一个个缩头缩脑的不再说话。
文臣们,一个个气势渐渐的提了上来。
而大将军乐武,还有大将军府、五军府的将领们,则是紧紧闭上了嘴。
太后的笑声响起:“如此,甚好,就按照大丞相的意思去办吧。不过,东界城那边……”
朱崇微笑着摆手:“太后、陛下放心,大胤四大界城,东界城守将乃诸葛氏诸葛独明,其人喜好武事,精研统兵之道,是我文教少有的文武全才,东界城有他统辖,固若金汤。”
朱崇自信满满的说道:“东琦伯大怒起兵,看似声势浩大,但是只要他过不了东界城,在城下靡耗过大,他是承受不住的,最终势必要退兵归去。”
“等他退兵后,朝廷下旨申饬,再加以恩典封赏,这事情,也就这么罢了。”
太后欣然,大声喝彩。
第一百七十一章 红颜白发
又是一次妥协。
安平州平乱一事,继续被文教臣子们牢牢掌控。
他们会从镐京城外各州郡抽调城防军,组建第三支规模更加庞大的平乱军团。
不仅如此,因为户部钱粮短缺,第三支平乱军团的一部分粮饷,将由太府库内支出;而大将军府和五军府,将为他们提供一部分军械辎重、战马坐骑。
最重要的是——在摩罗朽的提议下,大将军府下辖的乐山等将领,将参与这次的平乱。
与之对应的是,文教臣子们,将对东琦伯以齐胂之死为借口造反一事,和太后形成默契。
齐胂的死,和太后有关。
太后用他钓鱼,结果鬼祟横行,齐胂暴毙。
这事情传出去,太不好听,对太后的名声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太后以不插手安平州平乱一事为交换,换取文教臣子们对东琦伯造反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要发动文教弟子们的力量,大肆抨击东琦伯的‘狼子野心’,在舆论上帮助太后占领道义的高地。
双方一拍即合,于是散朝,唯有大将军、大丞相等几员重臣留在扶摇殿,商讨平乱的详细章程。
卢仚一行人缓步出了扶摇殿,顺着驰道一路到了皇城南门。
勋贵们嘻嘻哈哈的,上了自家的马车、轿子,在护卫们的簇拥下招摇过市,各自返家找各自的乐子。
这些勋贵啊,治国理政指望不上他们,行军打仗他们也没了这本事,如今的大胤武勋们,出了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他们还能做什么?
其他文武官员们,则是各自返回各自衙门理事。
第三支平乱大军的规模将远超前两次,甚至摩罗朽还主动邀请大将军乐武的子侄们加入平乱军团,这就有点拉拢大将军,主动给他的子侄们分润功劳的意思了。
摩罗朽这神来一笔,势必让第三支平乱军团得到大将军府的大力支持。
禁军体系的精良军械、甲胄,还有底蕴深厚的禁军系统内,无数优良马场驯养的那些异血坐骑……
大将军已经答允,会给第三支平乱军团足够的支持。
这些精良的军械、甲胄,还有那些价值千金的异血坐骑,单单想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好些文臣已经下定决心,在里面上下其手,先捞上一大笔。
所以,他们一个个跑得飞快。
皇城南门口等候的护卫,还有浩浩荡荡的车队、马队很快就散去了七七八八,最后就只剩下不多的几队人。
卢仚骑着乌云兽,抚摸着它的尖角,笑盈盈看着李梓挡在了白长空面前。
白长空面无表情的看着李梓:“李鸿胪,东琦伯作乱,这正是你鸿胪寺的公务,你不回鸿胪寺坐镇,拦住老夫,这是做什么?”
李梓向卢仚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悠然道:“白山长,本官只是想问,吾那儿媳妇呢?吾儿已经返家,你家为霜,人呢?”
白长空的脸色就变得极其的难看。
他目光闪烁看着李梓,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李梓笑了:“白山长和我家结亲,莫不成,是别有用意?”
李梓笑看着白长空,目光在他两个腰子部位扫来扫去。
他记得,他昨夜的确是重创了白长空,以神通直接破体挖出了白长空的两颗腰子。他嫌弃那玩意儿腥臭,直接丢在了雨顺坊勘察司的后院。
人没了腰子,必死。
白长空怎么看起来这么精神?红光满面的,比他往日里气色还好?
南门口,还有一些走得慢的文臣朝着这边张望。
感受到李梓和白长空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这些个好奇的文臣也没有靠近,但是也没有离开,而是兴致勃勃的远远围观。
白长空看了看那些文臣,再看看面前的李梓,突然流下了两行热泪。
“李大人,为霜她,她……”
白长空仰面看天,清泪如雨,顺着面颊滑落,点点滴滴洒落尘埃。
李梓向后退了一步。
这话,就没办法谈下去了,白长空这老匹夫,居然当众流泪,以他如今在镐京的声望,若是传出去是他李梓逼得白长空哭了,他李梓怕不是要臭名远扬?
卢仚策骑行了上来,‘呵呵’笑道:“白大人不会说,白露她忧愤过度,重病身亡了吧?而且,她之所以重病,是因为本公逼迫导致……这口锅,本公是不扛的哦!”
白长空的眼泪水很神奇的戛然而止,他低下头,面皮上一抹热气升腾,几滴眼泪就化为蒸汽消散。
他目光深深盯着卢仚,幽幽道:“难道不是么?”
卢仚笑着摇头:“要点脸吧,老白,白露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么?前些日子镐京闹鬼,不就是她折腾出来的?”
卢仚向着李梓点了点头,淡然道:“李大人,你家儿子,差点成了垫背的。白山长家的那位白露姑娘,呵呵。”
卢仚看着四周张头张脑的文臣们,放大了声音,朗声道:“白大人,国子监的女鬼,就是你家白露为首……你却仗着驱散了国子监的女鬼,成就‘在世圣人’之名……”
“这事情,不会是您自己一手操弄的吧?”
四周文臣面色骤变,然后好些人看向白长空的目光,都变得无比的幽森而微妙。
白长空在国子监,以所谓的‘浩然之气’,顷刻间扫荡了数万女鬼,救下了十万国子监监生。此事一出,白长空在镐京城的名望简直堪比文教历史上的那些个圣人、亚圣。
文人相轻,好些文臣早就看白长空不顺眼了。
奈何如今人家有‘圣人光环’庇护,没人敢平白无故的得罪白长空。
可是卢仚这话一出……
好些文臣已经下定决心,不管那些女鬼是否和白露有关,总之,他们要授意自家门人弟子,将这件事情散播出去。
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也要往白长空的头上泼点污水!
更不要说,这两天,市井中本来就有风声传出来——白长空卖女求荣,堂堂‘礼学’大贤,居然将自家远房侄女投献天子,以此换取爵位!
白长空脸色微变,他怒视卢仚,正绞尽脑汁想要辩驳,一架大青骡子拉的香藤儿小车‘哒哒哒’的行了过来。
小车行到了白长空身侧,车窗帘子一挑,一张如花美颜露了出来。
美归美,这张小脸蛋却是病恹恹的,苍白,憔悴,一副重病未愈的模样。
她隔着车窗,看了白长空一眼,有气无力的说道:“阿爷,你不是说好了,陪我去静宁寺上香的么?耶?卢家世兄,有些日子未见了。”
白长空‘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他讥诮的斜睨了卢仚一眼,淡然道:“李大人,刚才我要说的就是这事了,为霜重病未愈,正在疗养。她和尔雅已经是夫妻,等她身体稍好一些,尔雅只管来接了她家去。”
卢仚瞪大眼睛,骇然看着那张和白露生得一模一样的面庞。
这……应该又是极乐天宫的手段吧?
沉默了一阵,卢仚‘呵呵’笑了起来:“原来是本公弄错了……李大人,恭喜,恭喜,你有这么好的一个儿媳妇。呵呵,我祝贵公子和为霜姑娘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李梓的脸色变得极其的诡异,就好像有人硬生生往他嘴里塞了三斤干牛粪一样古怪。
卢仚‘呵呵呵’的干笑着,朝着左右使了个眼色,策骑一溜儿小跑的迅速离开。
让李梓和白长空撕扯去吧。
而李梓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跳了起来:“天阳公,天阳公,我家尔雅,似乎的确误交匪人,本官怀疑,他们就是九阴教的妖人。”
“天阳公,天阳公,你将尔雅带回勘察司,好生管教一段时日罢?”
那‘白露’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轻轻的朝着李梓呼喊了一声:“公公,你怎么这么狠心?尔雅何在?我也有点想他了呢。”
李梓就好像没听到一样,大踏步的跳上了坐骑,一声大喝,骑着快马紧追着卢仚离开了。
白长空微微一笑,朝着四周一脸‘索然无味’的文臣们拱了拱手,悠然道:“诸位大人可以为老夫做个明证,这天阳公,被那阉党教坏了……他居然大白天的说瞎话,造谣生事,说为霜居然成了女鬼,简直荒唐可笑!”
“为霜就在这里,诸位大人看个清楚,她可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好姑娘。”
白长空猛地举起了右臂:“阉党,无耻!”
一众文臣纷纷点头,一个个引经据典,又将鱼长乐以下的阉党们破口大骂了一通。
皇城南门口,一群太监龇牙咧嘴的看着这群文臣——你们骂卢仚就是,干嘛牵扯到咱们啊?这档子事情,和咱们这群阉党无关哪!
白长空惺惺作态了一番,就带着几个护卫,簇拥着香藤儿小车一路向南而去。
无论是平乱安平州,还是东琦伯造反,这事情都和他国子监没什么关系,他有大把的时间,陪伴自己‘可怜’的‘孙女’,去静宁寺上香祈福。
行出了十几里地,白长空丢下坐骑,跳上了马车。
马车里,除了那和白露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女,还有一名满头银发,但是容颜却和二八佳人一般俏丽秀美,唯有一双眸子深沉如渊的女子,静静的坐在那里。
白长空在小马车里向那女子行跪拜大礼:“太上,多亏了太上运筹帷幄,否则今日,老夫还真说不清楚了。”
女子轻轻挥手:“那少年,就是卢仚罢?呵,倒是一块好补药。”
“那李梓的来历,我已经看透了。乞巧阁的余孽,下三滥的旁门左道,下极乐天令,让乞巧阁归顺本门,否则,就灭了他们苗裔。”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扭曲,九子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而逝。
嘉佑十九年,四月十日,黄昏时分。
勋贵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单调乏味。
卢仚陪着隔壁的三位剑仙邻居,逛了一整天的街,采买的零碎玩意装满了五辆大车。
身体依旧活力充沛,但是心累欲死的卢仚一脸呆滞,坐在街头一个臭豆腐摊旁,和摊子的原主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发呆。
青柚、青柠、青檬三女,用一块马蹄金赶走了摊主,自己亲自操刀,围着油锅忙碌得不亦乐乎。
一块块豆腐块在油锅里翻腾,浓烈的香味随风飘出老远。
青柚手脚僵硬,抓着一双长长的木筷子,将油锅捅得‘铛铛’直响,卢仚唯恐她将油锅捅穿了,引发大火。
青柠在不断的往油锅里加豆腐块。
青檬则是兴高采烈的调配着辣酱。
“重辣,重辣,一定要重辣。”
“嗯,蒜末来一点。”
“耶,香菜来一点。”
“呵,葱花也要点。”
“要不要胡椒粉啊?肯定要的……”
“那,隔壁的羊肉串大叔,孜然粉给我来一点呗,不白要你的,我花钱买。”
‘咚’,一块十两重的小银锭被青檬丢了过去,那烤羊肉串的大汉吞了口吐沫,看了看卢仚,见到卢仚无奈点头,他‘呵呵’笑着捡起了银锭,将一小罐孜然粉全送给了青檬。
三女忙得欢快。
而不远处的捞面摊上,几个衣衫寒酸的书生,正一边偷偷摸摸的用眼角余光偷瞥三女,一边大声讨论着最近朝堂上的事情。
“兵部尚书摩罗朽,是个有能为的。平乱大军分成三十六路,安平州外,那些星星点点的乱民势力,刚冒头就被扑杀,足见他运筹帷幄的本领。”
“奈何,这份功劳,却被大将军府那些武夫分去了不少。三十六路大军中,居然有一半的主将,是乐氏族人……啧,外戚势大,非国朝之幸事。”
“这也是无奈之举,无奈之举啊!”
书生们嚷嚷着,朝着三女看了又看,只希望自己的‘高见’,能引起三女的注意。
三女的姿色太盛,虽然她们在街头占了一个臭豆腐摊子,亲自动手炸臭豆腐的行为,非常不符合文教弟子们心中‘完美女性’必须遵守的诸般‘礼法’。
但是她们实在是太美了,美,就足够了,她们做什么,都是必须原谅的。
所以,他们继续高谈阔论。
“兄台所谓的无奈之举,又是为何?”
“诸位有所不知,摩罗朽尚书,之所以让乐氏将领参战,完全是因为,户部钱粮不济,需要从太府库中调拨钱粮啊。”
“如此说来,是大将军以钱粮卡住了平乱大军的命脉,以此将自家子侄安插进平乱大军,为的就是争夺军功的喽?”
“这,不就是那些勋贵惯用的手段么?”
“委实可笑,这国朝的钱粮命脉,应当完全由户部接手才是。”
卢仚坐在一旁,听得直咧嘴。
完全由户部取代太府、少府等衙门,彻底总掌大胤国朝的经济命脉?若是如此,怕不是不用二十年,大胤的经济就要崩盘了。
安平州的乱子出来这么久了,守宫监多少也查到了一些事情。
这户部的黑账……呵呵!
安平州的烂账……呵呵!
朝堂上那些文教臣子们一屁股的不干净……更是,呵呵!
“这大胤,如果任凭外戚横行,我看啊,大胤要亡啊!”一名青衫书生,眼看着青柚三女只忙着炸臭豆腐,根本不往他们这边看一眼,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了‘惊世之言’。
“这大胤,要亡,要亡啊……怕是,也只有白山长这般在世圣人,才能带领我等文教贤达,重振山河,重整社稷!”
卢仚呆了呆,向那青衫书生看了一眼,默默站起身来。
如果只是叫唤几声大胤要亡,随便你叫唤。
如果仅仅是抨击乐武,随便你骂。
甚至你可以当着卢仚的面骂太后、骂天子、骂谁都可以。
唯独,你不应该当着他的面,鼓吹白长空这老贼啊!
“妖人惑众,罪不可赦!”卢仚一把拉开腰间系带,将身上披着的一件宽松大氅一下子甩给了身边的护卫,露出了身上的银丝刺绣鲲鹏纹大紫公袍。
卢仚身边的护卫们也纷纷甩开了身上罩着的大袍子,露出了内着的各色官袍。
几个书生吓得‘嗷’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青衫书生脑海中灵光一闪,嘶声道:“吾等文教先辈,和开国太祖有约,吾等读书人,当议论国事,不因言获罪。”
卢仚晃了晃拳头,咧嘴笑道:“当然,你们不是因言获罪,我揍你们,是因为你们窥视女眷,行为不端,兄弟们,给我揍!”
一群如狼似虎的神武将军扑了上去,将几个书生按在地上就打。
几个书生‘嗷嗷’哀嚎:“我们是国子监监生,我们是监生……”
国子监的监生们挨揍时,他们的山长白长空,正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给那位红颜白发的女子按捏小腿。
“干娘……”白长空满脸是笑的看着女子。
女子端着一盏银耳燕窝羹,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轻轻的挥了挥手。
一群极乐天宫女弟子就走了进来,将瘫倒在地上,浑身汗如雨下,面色发青、四肢颤抖的魁梧男子一把抬了出去。
“我知道你要那小子死。”女子皱了皱眉头,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些天查探出来的消息,他和大金刚寺有牵扯。”
“他如今正在白马坊修建的家庙,分明就是当年大金刚寺在镐京城的外院。”
“大金刚寺能够让这小子操持如此重要的事体,可见他在大金刚寺的地位。”
白长空很是谄媚的揉捏着女子的小腿:“可是,干娘,您手段通天,这区区……”
“区区?”女子斜了白长空一眼,猛不丁的一耳光抽了上去,白长空闷哼一声,被一耳光抽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嘴角都渗出了血来。
他急忙翻滚而起,又凑到了女子身边,小心翼翼的为她揉捏着。
“干娘……”白长空可怜巴巴的看着女子。
“区区一卢仚,就让本门当代教主死得不明不白。”女子目光阴冷的盯着白长空:“本座还没活够呢,这世上的富贵风流,我还没享受够呢。”
“没弄清那卢仚的底细之前,本座绝不会出手。本教弟子,你也休想动用一人。”
伸出手,轻轻捏住白长空的脸蛋摇了摇,女子幽幽道:“我倒是对你那孙女白露,特别感兴趣。这些天,你可探查到她如今在哪里么?”
白长空呆了呆,急忙摇头,他低声下气的说道:“干娘,这事情,传出去实在是难听,对我的名声不好,所以,我没办法大张旗鼓的托人去打探……”
女子白了白长空一眼:“真是无用的……也不知道,我那徒孙,究竟是看中了你什么,居然收你做外门行走。”
白长空急忙谄笑道:“教主当年,当然是看中了,我的一片孝心哪!”
女子呆了呆,然后‘呵呵呵’的尖笑了起来:“唉哟,笑死我了……你的一片孝心……唉哟,我的宝贝干儿子哟,你可真是……呵呵,这就是你们文教的大贤?这就是在世圣人?”
女子‘呸’的一口啐到了白长空脸上。
“不过,也对。这一方世界,天地灵机没有崩毁之时,这天下的主人,是我们三教宗门。那天下的世家门阀,只是为我等宗门牧民的鹰犬。”
“你们文教,不过是趁着我等宗门闭门避祸,世家门阀实力衰败之时,从荒野草根里爬出来的,一群争抢这一方世界腐尸烂肉的野狗罢了。”
“看你这德行!”
白长空唯唯诺诺的陪着笑脸,甚至不敢擦拭脸上的吐沫。
天色渐渐转黑,有侍女进来,点起了灯烛。
白长空还在殷勤的伺候着自己刚拜的干娘。
白家宅子所在的大街,一道人影蹦蹦跳跳的,从一条小巷里行了出来。
高有八尺的大男人,却涂了腮红,抹了胭脂,长发在头顶扎了两根极其滑稽的朝天辫,身上穿着一套露臂、露腿的血色童子短衫,脖子上套着一个金色长命锁,手持一个拨浪鼓,赤着脚,一边蹦跳,一边还细声细气的唱着儿歌。
这人行止如此怪异,大街上好些车马纷纷勒住,车马旁的护卫拔出了兵器,警惕的看着这人。
这几个月,镐京城乱事不断,前些日子,甚至连莱国公府都被血洗了一番,很多官宦府邸被屠戮一空,很多达官贵人已经是惊弓之鸟。
有护卫在呵斥:“干什么的?滚远点!”
做童子装束的大男人‘嗤嗤’笑着,他动作浮夸的蹦跳着,手舞足蹈的直奔白家大宅而来。
一架马车里,有低沉的男子声音传来:“跟上,去看看,又是白家……白长空这是犯了太岁么?今年就他家里不宁静。”
“如果今天再有什么古怪事体……搬家,一定要搬家,再也不能和他家做邻居了。”
男子在前面蹦跳着,唱着歌,摇晃着拨浪鼓,‘咚咚’、‘咚咚’的蹦到了白家门前。
他身后,隔着数十丈远,好些车马都跟了上来。
白家门前,十几名家丁昂首挺胸,见到这男子崩了过来,他们也是急忙呵斥。
“哪里来的野人?滚,滚,滚!”
那男子高高抬起一只脚,另一只脚微微弯曲,歪着身体,斜着脑袋,保持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方式站在白家门前。
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些家丁,突然笑道:“这里是我的家,我滚去哪里?”
第一百七十三章 扭曲,九子(2)
高空中,一点红光急速掠过。
大街口,卢仚背着手,看着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书生。
“罢了,给他们一点教训就是,毕竟是国之栋梁,呵呵。”
卢仚讥诮的笑了几声,挥了挥手。
高空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你-妈-炸了’的尖叫声,卢仚的脸抽了抽,抬头看了看,正好看到大鹦鹉从高空一掠而过。
“白家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卢仚冷哼,朝着青柚三女打了个招呼,跳上乌云兽,策骑就往白家宅邸那边狂奔而去。
他们就在雨顺坊逛街,这里距离白家宅邸不过十几里地,对于乌云兽来说,这就是刚起步,就赶到的事情。
三女正炸臭豆腐玩得不亦乐乎,就连神武将军们围殴几个书生,都没能让她们多看一眼。
但是听到卢仚的嘟囔声,再看看天空飞过的大鹦鹉,三女同时往油锅看了一眼,青柚抿了抿嘴,拎着剑囊跳上一匹血蹄乌骓,急匆匆追了上去。
青柠、青檬两女一阵手忙脚乱。
她们又想跟上青柚,又舍不得已经炸好的以及还在油锅里的臭豆腐。
犹豫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两女恶狠狠的张开嘴,往嘴里塞了好几块重辣加料的臭豆腐,依依不舍的朝着油锅看了又看,同样跳上血蹄乌骓,一边策骑狂奔,一边不断的回头看着那浓香四溢的臭豆腐摊子。
她们嘴里塞满了刚刚出锅的臭豆腐,浓香异常,鲜美无比,却又滚烫得让她们直抽冷气。
如果不是有修为在身,这几块臭豆腐都能烫掉她们嘴里的皮。
两女一边大口咀嚼,一边策骑狂奔。
嘴里烫得很,青檬调配的重辣加料的辣酱又用力过猛,恐怖的辣劲儿烧得舌头通红,两女不自觉的眼泪吧嗒,却又舍不得吐出嘴里的美味。
一阵鸡飞狗跳,两女‘呜呜嗷嗷’的,好容易才追上了青柚。
青柠将一个小碗递给了青柚:“吱吱……嗤……”
青柚接过小碗,绝不客气的直接用手拈起了两块臭豆腐塞进嘴里,然后眯起了眼睛,很是幸福的大口咀嚼起来。
青鳞剑阁某一代游走天下的剑主手札记载——‘吾等剑修,当挥最快的剑,斩最凶的妖,喝最烈的酒,吃最辣的菜’!
青鳞剑阁历代传人,由此是无辣不欢!
白家大门口,做童子装束的男子‘咯咯’笑着,手中拨浪鼓‘咚咚’敲击着。
几个家丁莫名感到毛骨悚然,他们冲下台阶,动作粗暴的推搡着男子,想要将他驱赶得远远的。
男子单足着地,但是任凭几个孔武有力,有拓脉境修为的家丁推搡,身体纹丝不动。
几个家丁的脸色渐渐变了。
他们迅速向后退了几步,发出了尖锐的口哨声。
白家大门轰然开启,几名身形妖娆,生得俊俏风流的极乐天宫男弟子带着一大群护卫涌了出来。
这些护卫身穿软甲,手持利刃,甚至有人暗藏手弩等管制利器。
他们迅速将童子装束的男子围了起来,一名极乐天宫男弟子昂着头,倨傲无比的发号施令:“不管是什么来路,来这里找事,你不是讨死么?打吧,打碎四肢,丢进运河里,看他的命喽!”
说话的时候,这男弟子朝那群护卫使了个眼色。
说是打断了四肢丢进运河,但是如此八尺大汉,肯定不能这么浪费了。多好的药罐子啊,对极乐天宫的弟子来说,这样的魁梧汉子,正是最好的修炼辅助资源呢。
一群护卫摩拳擦掌,正要围上去,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苍头颤巍巍的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他认真的朝着那男子端详了一阵,嘶声尖叫起来:“住手,住手,一群瞎了眼的狗东西,这是大少爷,大少爷……啊,大少爷,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老苍头杵着拐杖,急匆匆的跑了出来,跑到男子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那张画得花里胡哨,甚至有点诡异的面庞。
男子涂满了鸡血色胭脂的嘴唇一扯,露出了一个极其瘆人的表情。
“唷,大山叔……嘿,嘿!爹呢?”
老苍头白大山——白长空的忠仆,当年白长空出门游历的时候,家境破落的白长空身边,就只有白大山这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仆人跟着。
当年白长空在游学途中遭遇恶匪,几乎身陨,幸好得到卢仚祖父卢貅搭救,这些事情,白大山都是全程经历的。
白大山比白长空还大了二十几岁,如今已是‘耄耋’(mao’die)之年,因为和白长空同甘共苦过,又对白长空有抚养、照料之恩,白大山在白家的地位,是极其特殊、极其尊崇的。
他,对白长空的一群儿子、孙子、孙女,也是最熟悉不过的。
哆哆嗦嗦的看着白阆,白大山嘶声道:“大少爷,你吃苦了……呜呜,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些天,老爷派了好些人去安平关打探你们的消息!”
“其他几位少爷呢?他们人呢?”
几个极乐天宫弟子也凝神看着白阆。
白家的另外几个儿子是死是活,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极乐天宫派去做他们护卫的那群弟子,他们的生死情况。
白长空派了人去安平关,他们极乐天宫也有精英弟子去了安平关查探。
但是无论是哪边的人手,都没打探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现在可好,白阆居然打扮成这个鬼样子,突兀的出现。
远远的看热闹的车马中,有贵人惊呼:“这是白阆?嘶……何其惊怖,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有人说话极其刻薄:“还好此刻人多,若是在深夜大街上,猛不丁的见到他,还以为是扎得纸人童子作祟……啧啧!”
有胆小的贵人在轻轻催促自家的车夫、护卫:“赶紧走,赶紧走,我心口发冷,后心发凉,这白阆,古怪得很,怕是今天,要出大事!”
有一部分车马掉转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
还有一些机敏的人,直接跑去附近自家宅邸里,招呼全家的男女老少尽快的撤离。
实在是,最近一段时间,围绕着白家,出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
白阆犹如纸扎的殉葬童子一样装束,这般诡异的跑了回来……天知道等会会发生什么事情?
作为白家的邻居,倒血霉哦!
赶紧撤离全家老少,平安未上,平安是福啊!
白大山紧紧抓着白阆的手,急促的询问白奚、白邛等人的下落。
白阆‘咯咯’笑着,翻着白眼,用一对死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大山:“他们,他们在后面,马上回来……爹呢?”
已经有护卫忙着表功,跑去了后院,向白长空禀告白阆平安回来的消息。
白长空欣喜如狂,忙不迭的向自家刚刚认下的干娘请示了一声,屁颠屁颠的一溜儿小跑赶到了大门口。
看着大半怪异,动作邪诡的白阆,白长空微微一呆,目光迅速扫过了远处那些看热闹的车马。
他咳嗽了一声,沉声道:“阆儿,你这是做什么?既然回来了,就赶紧回家。随军出征,返家后的‘卸甲平安告祖礼’,你自幼是精熟的!”
白阆‘咯咯’笑了起来。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背着双手站在大门口,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白长空。
他的身体,犹如风中的柳条一样蠕动着,他动作极其诡异的放下了右腿,垫着脚尖,左腿缓缓提起,以一个极其怪异的方式,将左腿高高提起。
与此同时,他的上半身也向另外一个方向猛地倾泻,脑袋也随之向另外一侧倾斜。
他‘咯咯’笑着,手中拨浪鼓急速的转动着,不断发出‘咚咚’、‘咚咚’声。
白长空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
拨浪鼓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刺耳。
渐渐地,‘咚咚咚咚’的声音连成了一片,一道道强大的邪力从拨浪鼓中汹涌而出,化为一圈圈血色波纹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横扫。
围在白阆身边的家丁护院、极乐天宫弟子,以及白大山这老苍头同时大口吐血,浑身骨头被血色波纹震得粉碎,身不由己的朝着四周飞起。
他们双脚刚刚离地,一波又一波更强的邪力涌出,白家门前,上百家丁护院等等全都炸成了一团血雾。
白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百多人炸开的血雾化为一条血光,‘嗖嗖’有声的被他一口吸了进去。
“啊!”白阆仰天,发出了一声无比酣畅的咆哮声,就好像一名在沙漠中饥渴了大半年的旅人,突然找到了绿洲,在清澈的湖水中畅饮了一顿。
白长空的脸色惨变,他双手紧紧握拳,嘶声怒吼起来:“又是你,又是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阆儿,阆儿他,他,他,他是你的,你的……”
远处看热闹的车马、行人一阵大乱,他们见机得快,转身想逃,但是邪力汹涌,数十车马、数百行人被邪力波及,一个个大口吐血飞起,骨折了不知道多少处。
白长空大声嘶吼,但是他看到那些乱成一团的围观者,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吼出白露的名字。
白阆变成这般鬼模样,白长空用脚后跟想,都知道这肯定和白露有关。
但是,白阆毕竟是他亲爹,她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
“给我滚出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长空震怒而无能的咆哮着,一丝丝残留在空气中的血雾飘落,将他门前长有十几丈的一段大街染成了稀薄的血色。
第一百七十四章 扭曲,九子(3)
拨浪鼓肆虐,瞬杀白家大宅门前百多人时,白长空身上,一张绣了一对儿鸳鸯的粉色锦帕飞了出来。
锦帕四角缀着流苏,上面挂了十几颗黄豆大小的珠子,极度的华丽。
拨浪鼓放出的震波袭来,十几颗小珠子放出柔柔的粉色光雾护住了白长空。一波波血色震波冲击着粉色光雾,不断发出沉闷巨响,白长空身体一阵摇晃,嘴里就喷出了血来。
四周传来了无数人的喧哗声。
“白家又出幺蛾子了。”
诸如此类的呼喊声不绝于耳,和白家比邻的宅院里,前门后门齐齐开启,无数老爷少爷、小姐丫鬟,都在家丁护院的簇拥下,用各种坐骑、各色交通工具逃了出来,如避瘟神一样逃之夭夭。
白长空的心,在滴血。
他在国子监,好容易积攒的名声,这一下又被自己的亲儿子败得差不多了。
不,和自己亲儿子没关系。
罪魁祸首,是自家亲孙女!
不,白露也只是一受害者。
真正导致这一切不幸的根源,还是卢仚,卢仚,卢仚啊!
白长空痛苦的看着身体扭曲,金鸡独立,脸上涂抹得邪异无比,表情万分妖异的大儿子。
“卢仚啊!”白长空紧握双拳,从嗓子深处低沉的咆哮着,一次一次的重复着卢仚的名字……这一刻,白长空恨不得卢仚就出现在他面前,他要将卢仚一点一点的撕成粉碎。
密集无比,几乎听不清任何间隔,已经连成一片的蹄声响起。
一道黑影突显,乌云兽驮着卢仚狂奔而至。
一团淡淡的乌黑云烟缠绕着乌云兽,这层云烟奇妙无比,完美的抵消了空气对乌云兽和卢仚的阻力。这厮跑得快到极点,但是居然一点儿音爆破空声都没有,更没有掀起狂风,对周边的环境造成任何影响。
乌云兽跑得飞快,却也是说停就停。
卢仚远远的看到白长空和站在他面前的白狼,当即呵斥了一声。
乌云兽极其灵巧的一个蹦跳,以它的高速,居然只用了十几丈距离,就轻盈的停稳了庞大的身形,得意洋洋的撅了几下蹄子,打了几个响鼻。
大鹦鹉‘嘎嘎’笑着从高空掠过,顺便将一泡鸟粪精准的投掷了下来。
‘啪’!
老大一滩白色污渍喷了白阆半边脸都是,和他脸上的胭脂、腮红混在一起,变成了一团狼藉的色块,让他那张诡异的脸更多了几分狰狞。
白长空抬头,看了一眼高空掠过的红影。
他又看向了卢仚,嘴角一缕血渗了出来。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白长空顾不得朝着卢仚发作,而是嘶声尖叫着。
“你,是想要毁了白家?”白长空紧握双拳,凌厉的目光朝着四周乱扫,只想找到记忆中那道熟悉的,曾经爱如掌上明珠的身影。
‘叮叮’、‘叮叮’!
街口,岔道小巷里,清脆的银铃声传来。
和白阆一般,穿着猩猩红短袖短裤童子装,光着脚,扎着两条朝天辫,脸上涂得和鬼一样难看,手持两个银铃的白奚蹦蹦跳跳的行了出来。
他‘咯咯’笑着,一路敲击着银铃,载歌载舞的从卢仚身边跑过,径直来到了白家门前。
“白家老爷,福寿无疆!”白奚咧嘴,露出两排白生生的大牙,‘咕咚’朝着白长空跪拜磕头,然后伸出了两只手:“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白长空又气又急,当即一口血喷出。
他看着白奚,嘶声道:“奚儿,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到了如此境地,如此境况,白长空的本性暴露无遗,他看着两个儿子,突然嘶声尖叫起来:“我白家对大胤忠心耿耿……我儿白阆、白奚,随平乱大军远征安平州,可恨妖人作祟,他们,他们……他们是为了大胤捐躯了!”
卢仚看到白长空如此做派,听到他宛如叫魂一般凄厉的吼声,只觉浑身毛骨悚然,鸡皮疙瘩一颗颗的不断冒了出来。
世上从不缺少吃人血馒头的下三滥。
但是吃自家儿子的人血馒头,而且吃得如此冠冕堂皇、道貌岸然的……卢仚加上上辈子,不要说见过,他连听都没听说过。
‘咔嚓’声中,沉重的甲胄从北溟戒内无声飞出,一块块厚重的甲胄部件犹如活物,灵巧的围绕着卢仚盘旋飞舞,迅速披挂妥当。
‘叮’的一声,面甲放下,卢仚全身都封闭在了厚厚的甲胄中。
他伸手抓起了沉重的长枪,同样被全封闭的护掌手掌包裹的手指,轻轻的扣动枪柄,发出‘铛铛’脆响。
刺耳的唢呐声传来。
从大街的另外一端,一条岔道小巷里,同样身穿童子装,擦胭脂抹粉,扎着朝天辫的白邛跳着诡异的舞步,双手拎着一支铜唢呐,吹着大胤民间的丧葬曲,蹦蹦跳跳的顺着大街到了白家大门前。
白邛站在白长空面前,将一曲丧葬曲吹完后,这才笑盈盈的朝着白长空跪拜、磕头,然后站起身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缺口的大海碗,递到了白长空的面前。
“白家老爷,阖府出殡……风光大葬哪!”
白邛的声音又尖又细,好似半夜里幽魂的哀嚎,随着风飘飘荡荡的传出去了十几里地。
整个街坊,一座座大小院落里,无数官宦、名士纷纷逃离自家的宅邸。
有几个托了关系,好容易在雨顺坊购置房产的巨贾更是一边拖家携口的逃跑,一边絮絮叨叨的问候白长空的十八代祖先。
白家这宅子不断的出各种幺蛾子,不断的闹出各种邪门事情。
这一片街坊的房产,都得崩盘!
以前重金购置的宅邸,以后能打对折售出就算是不错的事了。
如果白家还继续呆在这里,怕是这一片街坊的宅子打三折甚至是一折都难以出手。
卢仚的雨顺坊勘察司衙门,就在白家宅子的北面,就隔着一条大街。白阆等人在这里大呼小叫的闹腾,卢仚的下属听到动静,纷纷赶了过来。
卢仚急忙吹了一声口哨,朝着赶来的下属们挥了挥手。
“退去,死守驻地,不许轻举妄动。这里的事情,不是你们能掺和的。”卢仚厉声下令,将赶来的下属们又赶了回去。
‘咣咣’!
有铜锣声响起。
白长空的又一个儿子,名叫白崂的,和几个兄弟做同样的打扮,左手挂着一个直径两尺的大铜锣,右手拎着一个木锤,‘咣咣’敲击着铜锣,同样蹦跶着赶了过来。
“白府出殡,大吉大利!”白崂和三个兄弟站成了一排,笑呵呵的朝着白长空翻着白眼:“白家老爷已经在了,白家三代诸位少爷何在?”
白家大宅门内,传来了一众白家三代少爷们的惊呼声。
这些年龄从十一二岁岁到二十岁出头不等的白家少爷,躲在一众家丁护院的身后,看着门外装束诡异、言行骇人的长辈,七嘴八舌的哭喊着。
‘伯伯’、‘叔叔’、‘阿爹’……一群白家少爷的哭喊声,让白长空心乱如麻,嘴里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悬浮在他面前的锦帕剧烈的震荡着。
无论是拨浪鼓的‘咚咚’声,银铃的‘叮叮’声,铜锣的‘咣咣’声,还是唢呐尖锐的声响,都在无时无刻的攻击着白长空。
白长空以一人之力,苦苦抵挡着四个儿子的诡异攻击。
他心痛儿子们的悲惨遭遇,又被一群不成器的孙子的哭喊声弄得心烦意乱,他体内刚刚凝聚的极乐法力躁动,大有走火入魔的征兆。
他死死抵挡着四个儿子的攻击,再一次嘶声高呼:“这,究竟是为何?”
“我白长空,对大胤一番赤胆忠心;我白氏满门……”
‘嘭嘭’!
巨大的轰鸣声将白长空的吼声彻底压制。
他的另一个儿子,名叫白俪的,同样做诡异的童子装束,脖子上挂着一条牛皮袋,腰间架着一口三尺直径的牛皮大鼓,双手拎着鼓槌,蹦蹦跳跳的,敲击着大鼓行了过来。
这大鼓的声势比之前的四种乐器可要浩大许多,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震波横扫,白俪所过之处,大街上两丈长、三尺宽、厚两尺的花岗岩条石被震得‘哗啦啦’上下乱蹦,好些条石蹦起来七八尺高,被震波吹得宛如纸片一样远远飞开。
这些条石重量惊人,被震波吹走后,径直轰穿了大街两侧的院墙,轰进了其他住户的家里。
侥幸是这些比邻白长空家的住户早已逃走,否则白俪的这波施为,起码能打杀上千人不止。
鼓声一响,白长空再也无法抵挡。
他面前的锦帕放出的光雾破碎,好几颗小珠子‘啪啪’炸成了粉碎,他闷哼一声,大口吐血,踉跄着向后不断倒退,一直退到了大门里去。
白俪扛着大鼓来到了白家大门前,同样朝着大门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来,阴阳怪气的尖笑着:“白家今日,阖府大葬,良辰吉日,大吉大利!”
一名十五六岁,生得颇为俊俏的白家少爷猛地向前冲出几步,朝着白俪大吼:“爹!”
白俪的身体晃了晃,他翻白的双眼一阵抽搐,眸光骤然回复了清明。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一口黑血喷出老远,嘶声吼道:“逃……带着你娘……逃……”
一句话没说完,白俪又是一口黑血喷出。
他‘嘭嘭嘭’连敲了好几下大鼓,壮着胆子冲上前来的白家少爷被震波一冲,浑身衣衫炸碎,前身皮肉炸得稀烂,浑身骨骼‘咔咔咔’接连崩碎,身体扭曲如去骨的黄鳝,扭曲着向后喷血倒飞。
白俪双眼再次翻白,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扭曲,九子(4)
手指扣响枪杆,卢仚冷眼旁观。
白俪的挣扎,父爱的流露,或者说是人性的升华之类的……都没能打动他。
白家这一家老小,卢仚已经看透了。
这群人吧,啧。
大胤若是失去了他们,就算不能变得更好,但是绝对不会变得更坏!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不过,风凉话还是可以说说的,于是,卢仚提起了一丝归墟仙元,轻轻将自己的话传遍了附近几条大街。
白俪身体挣扎、蠕动,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不断有黑色血沫子从他嘴角渗出。
他挣扎,拼命的挣扎,然后,就没了动静。
他又变成了刚出现时的那副模样,死气沉沉,邪气四溢,眸子里灰扑扑的,再也不见任何灵光。他身体内残留的最后一丝灵智被抹杀,他彻底变成了邪物。
‘哒哒哒’!
青柚三女骑着血蹄乌骓狂奔了过来。
在她们身后好几里的地方,三头小叫驴迈着不紧不慢的小步伐,慢悠悠的朝这边赶着路。
卢仚回头看了看,摇了摇头。
青柚三女的小叫驴,也是蛮傲娇的。
“这是……什么鬼?”青柚嘴角挂着一丝殷红的辣酱汁水,瞪大眼睛,很是惊诧的看着白家大门口站着的那几位。
卢仚压低声音,将白阆等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青柚呆了呆,从行囊中翻出了那本厚厚的书本,认真的翻找起来。
“鬼物篇,鬼物篇……嗯,大头鬼,吊死鬼,跟靴鬼,溺水鬼……”翻了数十页后,青柚皱起了眉头:“九子鬼母?耶?白家正好有九个儿子?”
低头看看书本,抬头看看白阆九人,青柚一脑袋雾水的看向了卢仚:“但是,九子鬼母似乎,也不是这般做派?这,这,这……”
青柚目光散乱,陷入了莫名的凌乱中。
她的一切江湖经验,都来自自家先祖游历天下书写的手札。如今老江湖的经验对不上新情况了,她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总之是鬼祟,你们怕什么?”卢仚看着青柚三女,安慰道:“见怪不怪,一剑斩之,怕什么?”
青柠、青檬一边用手绢擦着嘴,一边连连点头。
可不是么?
剑修!
剑修从来不问敌人是什么,从哪里来,要做什么之类的哲学问题。
面对敌人,剑修只管挥剑斩之,如此天下可定!
青柚也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她将书本收好,瞥了一眼卢仚轻扣抢杠的动作,有样学样的,水葱一般水嫩的手指轻轻的扣动剑囊。
青柠、青檬也是眼睛一亮。
她们莫名的觉得,这个动作很……很怎么说呢?
威风?
气派?
似乎都不是。
但是,莫名的就让人想要学一下。
于是,两女也板着脸,微微挑起了下巴,手指轻扣剑囊。
剑囊内,三口青鳞剑阁世代传承的青鳞剑‘嗡嗡’轰鸣。
凄婉的二胡声从远处传来,又一个白家儿子拉着二胡,蹦蹦跳跳的行了出来。
不多时,白阆等九个白家公子,带着九色乐器,一字儿排开站在了白家大门口。他们带着邪异的笑容,朝着大门内不断吐血的白长空磕头膜拜。
“今儿个,白府大葬,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的!”白阆大笑。
“一定要办得镐京震惊!”白邛怪笑。
“一定要办得天下皆知。”白奚诡笑。
“白家老爷子,赶紧请上路……稍后,我们还要去大丞相府呢?”白家九子齐声欢呼。
白长空森严看着九个宝贝儿子,他幽幽道:“好了,还不出来么?”
白阆笑着转了转拨浪鼓,幽幽道:“谁出来?谁出来?嚇,还有外人在呢,先把这些外人给……哦,不,卢仚可不能算外人,嘻嘻!”
白阆的胸膛内,分明有女子的笑声传出。
他猛地转过头,‘咔嚓’一声,脖子颈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死鱼眼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下一刻,白阆带起一道狂飙,笔直的冲向了卢仚。
卢仚一声呵斥,座下乌云兽也猛地加速,缕缕云烟缠绕,蹄声密集如雷,呼啸冲出。
手中长枪一点,一道寒光迸射。
白阆怪叫一声,手中拨浪鼓放出一道血色波纹,重重敲向了长枪的枪头。
乌云兽速度太快,卢仚手臂更是顺势向前一送,长枪分化两点寒光,避开了小小的拨浪鼓,‘叮’的一声点在了白阆胸口。
白阆的身体就好像一个充足气的猪尿泡,卢仚长枪点在他胸口,力道还没完全送出,他就顺势向后倒弹了回去。
他人在半空,朝着卢仚龇牙咧嘴的怪笑。
卢仚冷笑一声,一缕归墟仙元轰入长枪,就听一声狂暴的兽吼声,长枪从枪尖到枪尾,一丝丝黑色烟雾冲出,一道道手臂粗细的黑色枪芒激射而出,枪芒长达三十几丈,带着可怕的空气撕裂声凌空激射数里。
白家大门口的大街被枪芒扫过,所过之处,一块块巨大的石板被切得支离破碎,硬生生被拉开了一条条宽达一尺、深达数尺的笔直沟渠。
白阆的身体被十几道枪芒贯穿,‘噗噗’声不绝,不断有残破的碎肉碎骨随着枪芒从他体内喷出,被枪芒一震,当场炸成了飞灰飘散。
乌云兽向前冲了十几丈,就被卢仚喝住了脚步。
卢仚收枪,面前的街道烟尘四起,无数残破的石板碎片‘哗啦啦’的从空中坠落,身上贯穿了十几个透明窟窿的白阆打着旋儿向后飞出了百多丈远,重重的砸在了白家大门口。
白长空面无表情的看着摔在地上的白阆。
白阆嘴唇蠕动,不断发出低沉的喘息声。
他身上的伤口蠕动着,不断有血色幽光从他体内涌出,和长枪残留在他体内的妖气剧烈冲击,发出‘嗤嗤’巨响。
他的伤口不见丝毫鲜血,只有无数肉芽在蠕动。
渐渐的,一丝丝黑色妖气从他伤口内喷出,白阆的伤口一点点的修复,他动作僵硬,宛如被人控制的提线木偶一样,浑身关节一节一节的逐次挪动着,用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一点点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好枪!”白阆看着卢仚,此刻他嘴里传出的,赫然是白露的声音。
“的确不错。”卢仚举起了手中长枪,笑看着白阆:“你把自己亲爹,还有一群伯伯叔叔炮制成这个鬼样子,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呢?”
白家门前的这条大街,左右好些个小巷口内,都有淡淡的血色烟雾喷出。伴随着飘忽的烟雾,数十名红裙女子簇拥着一架凤辇从一个小巷口飘了出来。
卢仚瞪大眼睛,朝着那凤辇看了一眼。
真没错,这的确是大胤的皇后、太后出行,才有资格乘坐的凤辇!
天知道这些家伙,从哪里弄来的这宝贝?
不过,看这架凤辇的样式,还有上面描绘的漆色,似乎有些年头了!
身穿红裙,披散长发,肚皮隆起来老高老高的白露,以一个极其慵懒的姿势斜靠在凤辇上,一双完全变成了血色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我要做什么?”
白露‘咯咯’笑着,小的时候,她嘴角撕裂到了耳垂下,露出了嘴里亮晶晶的白牙。
“说了你们也不懂,就懒得说了。嘻嘻!”
血色烟雾迅速向四周蔓延,已经入夜,天空本来有一轮还算明亮的月亮,但是血烟一起,月亮也被遮挡,附近数里大小的街坊,入目所及,只是一片血色。
血雾中,端方玉摇晃着折扇,浑身密布黑鳞,带着一支数百人规模的黑鳞怪踏着血雾悠悠行了出来。
“阿爹,还有诸位叔伯。”白露‘咯咯’笑着:“为了将你们变成这般模样,我花了多少心思啊?”
“前些天,镐京城内被杀死的这么多人,那么多官宦、勋贵人家,他们的精血,他们的气运,全都灌注给了你们。”
“我还特意跑了一趟安平关,在深山老林里,好容易找到了你们。”
白露幽幽笑道:“我花费了天大的力气,才把你们变成这个模样。无忧无虑,无恐无惧,这样天真烂漫、天真有趣……嘻嘻。”
“还有,你们有了不死之躯。”
白露好像是在问白长空,实则双眼一直死死盯着卢仚:“我对我的长辈,是不是真的很好?”
卢仚眉头一挑,看着白露。
“前些日子,镐京闹鬼,你杀了这么多人,就是为了这个?”
白露急忙点头:“可不是么?你们不也是在折腾什么大争之世,争夺气运,重铸天地灵机么?这气运,争不争的……”
摇摇头,白露讥诮道:“我只知道,气运如韭,想要,割之即可。”
“前些日子,镐京城被灭门的官宦就有七十七家,被屠的勋贵人家,也有三十五家,其他几百家官宦、勋贵,直系、旁系族人死伤狼藉。”
“这些人,都是有气运的。”
“我用秘术吸干他们精血,禁锢他们魂魄,夺尽他们的气运……数万人的精气神,连同他们的气运,全部注入我阿爹和八位叔伯体内。”
白露笑吟吟的指了指白阆等人。
“看啊,现在的他们,是不是,很有趣?”
周身血雾升腾,一些发簪、香囊、戒指、耳环、手镯、绣球、手绢之类的小玩意凭空闪现,在白露身边缓缓旋转。
可怖的邪力混着刺骨寒气汹涌澎湃,顷刻间席卷方圆数里之地。
天空,有血色的雪片飘落。
天地一片血色,白露冉冉站起身来,轻轻抚摸自己隆起的肚皮。
“今天是个良辰吉日,阿爷,我来接你,和诸位哥哥、弟弟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扭曲,九子(5)
白露巧笑嫣然,朝着白长空露出了两排银牙。
白长空步伐蹒跚,一步步走出了大门,他不看白露,而是看向了卢仚。
刚刚卢仚枪出如龙,枪芒击穿了白阆鬼躯,这让白长空知晓,卢仚的实力,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高得多。
他咳嗽一声,吐了口血,看着卢仚沉声道:“卢仚,鬼祟作乱,你……”
卢仚急忙摇头:“别废话了,安心应付你孙女罢……她要杀你全家,我是绝对不会救你的。”
白长空气急:“你!”
卢仚‘哈哈’大笑:“我可不是我祖父,救了你,莫非你还要和我拜把子不成?然后,再签一份婚约?罢了,罢了,小子高攀不起!”
卢仚这话,委实恶毒。
换了任何一个有骨气的人,怕是听了卢仚这话,就再也不会做任何纠缠。
但是白长空嘛……
他挺直了腰身,背着双手,厉声喝道:“你身为国朝重臣!”
卢仚将长枪横在了马鞍上,急忙摆手道:“别,我是阉党,阉党,祸国殃民的阉党,我怎么可能豁出去性命,救你这种君子大贤呢?我们是,死对头啊!”
白长空沉默。
卢仚身上的好些污名,都还是白家人主持着泼在他身上的。
此刻卢仚用这些污名做盾牌,抵挡白长空正义凛然的道德捆绑,白长空有点想吐血。
这年头的年轻人,才十六岁的年轻人啊,怎么就学得这么奸猾了呢?
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白长空颓然发现,他似乎真拿卢仚没什么办法。
卢仚已然笑了起来:“白露,你要对你阿爷做点什么,请尽早,我等着看呢。”
白露很古怪的看着卢仚,音调上下起伏,阴柔变幻的笑着:“你就不怕,我拾掇了他们之后,再把你一点一点的……”
卢仚摆了摆手:“少废话,你这娘们真是不爽气,做人的时候就一肚皮坏水,阴阳怪气,本以为你做鬼了,会变得成器些,没想到还是一盘臭狗肉,上不得正席!”
这话太伤人。
白露气急败坏咆哮了一声,簇拥在她凤辇旁的数十名红裙女子齐齐尖啸,一时间天上地下血烟沸腾,高空中,数十把血色雨伞凭空浮现,伞面冉冉张开,无数血色枫叶飘飘荡荡从天而降。
这些血色枫叶虚幻,成半透明状,看似虚影一般。
实则一片片枫叶锋利无比,落下的速度似缓实急,落下时更带着一丝丝尖锐的破空声。
白家大院里,一众家丁、护院措手不及,被天空落下的暴雨一般的血色枫叶攒射,锋利的叶片撕开他们的身体,大片血水喷得满地都是。
白家二十几个第三代‘小君子’,更是一个个被打得遍体鳞伤,一个个痛得嘶声惨嚎。
白家的第三代们,一如两个月前,卢仚夜探时所见,他们只用了短短两代人的时间,就完成了勋贵们一千八百多年的腐化过程。
他们一个个都是玩弄-丫鬟、书童的高手,各种盘肠大战的手段,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烂熟于心。
但是他们的舞蹈修为么……
白家第三代二十几个小君子,只有年纪最大的那几个二十多岁的,勉强一只脚踏入了拓脉境,其他的么,还都在培元境门槛上晃荡。
无数血色枫叶密密匝匝的落下,二十几个小君子好似被凌迟碎剐一样,顷刻间就成了一个个血人,痛哭流涕的倒在了地上挣命。
白长空猛地回头,看到二十几个孙儿全都成了血葫芦,顿时吓得嘶声尖叫:“干娘……”
卢仚悚然。
白露悚然。
站在门口的白家九个儿子,也有好几个人的眸子一阵明暗不定,显然最后一丝残存的灵智,也被白长空这突兀的一嗓子给吓了一大跳。
‘干娘’?
你白长空都六十好几快七十岁的人了,你好意思拜个‘干娘’?
一缕粉色云烟从白家后院升腾而起,顷刻间化为一朵灵芝状罗伞,将整个白家院子笼罩在里面。
红颜白发的极乐天宫太上在一大群男女弟子的簇拥下,穿着一裘极其华丽的流云水袖缓步而出。
一套三十六柄巴掌大小的粉色弯刀悬浮在身边,弯刀轻轻旋转着,发出‘嗡嗡’的刀鸣声,极乐天宫太上手指处,弯刀化为一道道精芒冲天而起,和那些血色枫叶狠狠的撞成了一团。
密集的切割声宛如无数蜜蜂在震动翅膀。
无数血色枫叶被急速旋转刀芒搅得粉碎。
极乐天宫太上来到了白家大宅门口,所过之处,丝丝缕缕的粉色烟雾旋转着,一丝一缕的注入被重伤的白家第三代体内。
这些几乎昏死的白家第三代一个个剧烈的喘息着,他们身上的伤口收拢、结痂,一股股炽热的、不正常的热力在他们体内疯狂流转,他们喘着气,面皮和眼眸微微发红,一骨碌的站起身来。
极乐天宫可没有那种让人急速愈合,让人毫无后患的恢复伤势的手段。
但是作为擅长采补的魔道邪门,极乐天宫精通各种刺激人的潜力,让人在极短时间内燃烧全身精气神的邪门秘术。
二十几个白家三代,此刻就是全身精血沸腾,刺激了生命潜力,身体机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了数十倍,所以伤口才在极短时间内有了一定的好转。
只是这种秘术使用了,事后他们免不得元气大伤,大病一场就是。
“本座天地交汇极乐天宫太上长老红鸾。”太上那张宛如二八佳人的俏脸带着盈盈笑意,站在白长空身边,笑看着白露:“你就是白露罢?若是归顺本宫,本座可以破例收你为徒哦。”
红鸾悠悠一笑,又说道:“不过,本门的门槛可是有点高,想要入我门来,你得把你之前的经历交代清楚。你的传承何来,以及一切功法、秘术,得全都交出来。”
白露笑看着红鸾:“老妖婆,你也配?”
红鸾的笑容一僵,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幽幽道:“你说什么?”
白露伸出舌头,轻轻的舔着白牙:“我是说,隔着三百丈,我就嗅到你身上那股子又老又臭的狐媚子骚味……嘿嘿,天地交汇极乐天宫?不就是从佛门叛逃的大欢喜寺嘛!”
卢仚眉头一挑。
红鸾脸色骤变。
她‘咯咯’笑道:“大欢喜寺,这名字,知道的人可不多,不应该啊?你难不成,是哪个太古老怪物……也不对,天地灵机崩碎,不可能有太古的老怪残留至今,万万没有这个道理!”
白露身体微微摇晃着,眸子里,两行血泪莫名的流淌下来:“时间不多了呢,今天可是个良辰吉日,不能耽搁了时间。”
“阿爷,还有诸位哥哥弟弟,只要你们和我融为一体,我就能斩断一切牵挂,成就无上仙道正果。所以,还请你们死罢!”
转过头,白露朝着卢仚指了指,咧嘴笑道:“卢家哥哥,你也是我的挂碍呢。不过,等我一家子团聚了,我再来和你分说。”
“嘻,我还舍不得就这么轻松解决了你,总要留在身边,好生取乐一段时间,细嚼慢咽的享用才是。”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看着白露那张血盆大口,他干笑道:“其实,我也蛮挂碍你的。啧,你今天,就带了这么点小鬼过来?这可有点不够看的。”
白露斜睨了卢仚一眼,责怪道:“怎么可能?前些日子,奴家这么多属下,都被你那好伯父带着苍狼骑屠了,这次动手,我可是有了完全的准备!”
幽幽一叹,白露笑道:“也要感谢安平州大乱,安平关那边,可是乱得无法无天。我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屠了一座郡城、二十三座县城……镐京这边,没收到消息么?”
卢仚的脸一僵,心骤然一沉。
屠了一座郡城,二十三座县城?
大胤的郡城,少说也有数百万人口,而一座县城,怎么也有数十万人。如果连上郡城、县城下辖的城镇乡村……
卢仚抬起头来,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冲天而起。
大鹦鹉盘旋在高空,隔着厚厚的血色烟雾,它听到了卢仚的口哨声。
它迅速绕着雨顺坊全速飞行,瞪大眼睛朝着下方张望。
朦胧的月色下,雨顺坊四周的运河中,掀起了小小的浪头,一丝丝血色烟雾升腾而起,无数披挂着黑色鳞片的脑袋密密麻麻的,宛如春天夜里山林中勃然萌发的蘑菇圈子,无数黑鳞怪物从雨顺坊四周的运河中冒出头来。
这些黑鳞怪低沉的咆哮着,攀上了雨顺坊的河岸,顺着大街小巷朝着白家大宅这边疯狂突进。
尤其是白家大宅就在雨顺坊的东北角。
无数黑鳞怪从雨顺坊东北角的码头上岸后,只要冲过三个街口,就是白家宅邸。
幸好之前一通骚乱,附近街坊已经腾空,除开卢仚下辖的勘察司衙门,还有左右邻居大宅里有卢仚的亲卫驻扎,白家大宅附近好几条大街已经空无一人。
这些黑鳞怪物一路汹涌着冲来,倒是没有无辜百姓受到伤害。
而雨顺坊的其他方向,西面、南面等方位,距离白家宅邸两三百里地的地方,登岸的黑鳞怪,已经和雨顺坊的禁军驻军、巡街武侯等爆发了冲突。
黑鳞怪物犹如潮水一样汹涌而来,雨顺坊的驻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极其惨重。
一道道血色烟花冲天而起。
镐京的皇城城墙头上,今年不知道第几次,亮起了血光狼烟,高亢的金钟声响起,迅速一波一波的接力向四面八方扩散开。
勘察司衙门方向,阿虎的吼声远远传来。
“闹鬼了,闹鬼了……兄弟们,大和尚给的香灰,赶紧用上,赶紧的!”
“保命的佛印,贴心口放着,赶紧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扭曲,九子(6)
墙壁倒塌。
屋舍倒塌。
楼房倒塌。
无数黑鳞怪嘶吼着,好似洪水一样席卷而来。
它们顺着大街奔跑。
它们顺着小巷奔跑。
它们一路将拦路的宅院、屋舍等等全部暴力推平,浩浩荡荡的狂奔而来。
它们的嘶吼声在雨顺坊二号码头那边响起后,不到半盏茶时间,这些黑鳞怪的前锋就已经冲到了白家大宅附近。
雨顺坊勘察司那边,阿虎已经带着卢仚的亲卫和守宫监所属,跟这些黑鳞怪杀成了一团。
因为前些日子镐京大规模闹鬼的缘故,释恶那边给卢仚送了大量的供佛香灰。卢仚的亲卫和守宫监所属,兵器上都涂抹了香灰,此刻正在夜间放出淡淡的光辉。
那些黑鳞怪身上的鳞甲堪比百炼精钢重甲,寻常兵器根本无法破开。
但是面对这些涂抹了香灰的兵器,它们的鳞甲就好像豆腐皮一样被轻松的撕开。
勘察司衙门那边,可为是金汤城池,黑鳞怪们一时间难以冲突进去。
但是它们冲破了白家刚刚修好的后园围墙,浩浩荡荡的闯入了后园。
白家园子里,还有大量的工匠。
这些工匠有白家护院盯着,之前大门口闹出动静,这些工匠联想到了前些日子白家的某些传闻,他们也想逃走。
但是他们没能顺利逃脱。
黑鳞怪们一拥而入,后园的上千工匠当即被撕成了粉碎。
随之,白家院子里,一栋栋楼阁屋舍纷纷坍塌,白家的家眷,还有那些丫鬟、侍女、家丁、护院的惨嗥声从四面八方不断响起。
没多少功夫,白家宅邸就被夷为平地。
四面八方,这一条大街的建筑都被暴力推平,无数黑鳞怪密密麻麻的挤在了一起,一个个眯着眼,虎视眈眈盯着包围圈中的卢仚等人。
卢仚向身后做了个手势。
鱼癫虎等跟在卢仚身边的神武将军们,也同样掏出了纸包,将释恶送来的香灰涂抹在了随身兵器上。
刀剑锋口放出淡淡的光芒,鱼癫虎等人轻轻摸了摸心口的位置。
他们心口的暗袋中,都有一枚青铜铸成的金刚佛印。卢仚给他们说,这佛印能驱邪,辟鬼。
看到四面八方无数的黑鳞怪,鱼癫虎他们一个个浑身绷紧,这块佛印勉强给了他们一丝和这些黑鳞怪拼杀到底的勇气。
白露在癫狂大笑。
“阿爷,各位哥哥弟弟,开心么?以后,我们就永远的融为一体,我得了仙道正果,就是你们和我一并长生久视,长生不灭啊!”
血色烟雾中,端方玉‘嘿嘿’笑着,他和他身后的数百名黑鳞怪深深的吸着气,他们体内传来沉闷的血液流动声,伴随着一声声嘹亮的骨骼筋腱跳动声,他们的身躯迅速的膨胀。
一丈、两丈、三丈……
呼吸间,端方玉变成了身高十几丈,头顶生长了好几根尖角的黑鳞巨怪。
“你们去,生擒卢仚。”白露朝着端方玉指了指:“不要伤得太重……唔,那三个女人,你们可以肆意享用!”
白露嫉妒无比的盯了一眼青柚三女。
三女的青春靓丽,尤其是她们身上无瑕的淳朴气韵……
哪怕是她白露没有变成鬼祟之前,哪怕她还是镐京城无数公子哥的梦中情人时,她白露也只是一个表面上干净纯净,骨子里却已经是骚烂无比的贱人。
她的纯和净,是白家长辈们精心调教,她全力演绎出来的。
而青柚三女,她们的纯净,是真的自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
所以,她想要毁了三女。
在杀死她们三个之前,她要端方玉用最恶毒、最下流的手段,毁了她们。
作为九阴教的第三鬼子,端方玉折磨人,尤其是折磨女子的手段,堪比恶鬼。
端方玉‘呵呵’笑着,他张开嘴,大团粘稠的涎水就从嘴角流淌了下来。
他嘶吼着,大踏步的朝着卢仚这边发动了冲锋。
卢仚一声长啸,那小小的风车就从北溟戒中飞出,他紧握着风车,膻中穴内一团颤巍巍、明晃晃、精纯凝炼的归墟仙元毫不保留的注入了小风车。
小风车通体爆发出刺目的青色强光,就听‘哧溜’一声响,小风车的风叶骤然加速,开始急速旋转。风叶的末端摩擦空气,居然爆发出了一丝丝青色的焦烟。
卢仚身体一震,他座下乌云兽都身体一晃,向后踉跄了一步。
小风车剧烈的震荡着,恐怖的风啸声瞬间响彻百里。
一道道黑色龙卷风平地而起,粗达十几丈的黑色龙卷中无数巴掌大小的风刀肆虐,宛如疯魔一样旋转着,锋利无比的风刀急旋,无数风刀撕裂空气,破空声连绵一气,化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这一刻,再也没人听得到别的声音。
唯有飓风肆虐的声响统治了天和地。
数百根巨大的黑色龙卷朝着四周急速涌去,所过之处,无数黑鳞怪发出绝望的嘶吼声,被风柱卷起,抽上了天空,然后被无数风刀搅成了粉碎。
无数道精纯无比的能量涌入卢仚身体。
刚刚耗尽的归墟仙元‘叮叮叮’一滴滴不断凝炼,迅速在膻中穴中汇聚。
膻中穴不断被加固,然后一丝丝的扩张。
狂暴的精纯能量涌动全身,卢仚的皮肉好似一颗球,迅速膨胀了数寸高。
他的身体几乎爆炸开来,卢仚急忙全力运转无量归墟体,恐怖的能量狂潮冲击着全身每一处大穴、辅穴和隐穴。
所有大穴开启。
所有辅穴开启。
所有隐穴开启。
所有大穴、辅穴、隐穴勾连的隐秘经络,那些遍及全身每一个角落,遍及五脏六腑每一处角落的,最细小、最隐秘,有些和奇经八脉毫无关系,普通修炼法根本无法触及的细小脉络,也都随着功法运转,一道道狂潮冲刷而过,硬生生被强行轰开。
随着这些大穴、辅穴、隐穴的不断破开,卢仚的所有身体潜能也都被激发。
五感飙升,力量飙升,身体的强度飙升。
尤其是他的一对儿眼睛,随着双眼附近的所有穴道都被开启,所有细小脉络都被开辟,两颗眼珠得到了无穷潜能的字样,在夜色中,他的眼珠就好像猫科动物一样,散发出锃亮锃亮的幽光。
原本卢仚就有了九牛二虎之力。
此刻九牛二虎之力的瓶颈被暴力破开,身体机能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他开始朝着九牛二虎一条龙的肉身极限突飞猛进。
这一方世界,就算是最巅峰的资质,最强大的功法,最顶级的气运,在熔炉境能够拥有的极限力量就是九牛二虎一条龙。
一牛十二万九千六百斤。
一虎十二牛。
一龙压九虎。
但是,就算是太古那些体修宗门中,能够真正在熔炉境将肉身熬炼到极限的‘狂徒妖孽’,也寥寥无几。
到了一条龙境,肉体力量每提升一斤力,需要的资源都是海量。
没有任何一个宗门,会将资源无谓的堆砌在一个弟子身上,只为了成全他一个人。
而此刻,这些黑鳞怪,全是卢仚的补品。
莫名的规则催动下,被绞杀的黑鳞怪体内,最精纯的一团能量被狂暴抽出,直接灌入了卢仚的身体。
卢仚仰天吐了一口热气,恐怖的肉体力量在他体内翻滚。
身高十几丈的端方玉避开了两条龙卷风,大踏步冲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一拳砸下。
卢仚右手握着长枪,随手一枪抽了出去。
长枪微微弯曲成了一条弧线,空气爆开,几乎被抽出了一团真空。
一声巨响,长枪将端方玉巨大的拳头轰得支离破碎,黑色的血浆喷溅,端方玉惨嚎痛呼,被一枪抽得飞起来上百丈高,甩出一条柔美的弧线,砸向了数里外。
一道龙卷风恰好在他身体下方冲出,无数风刀卷起端方玉疯狂的切割劈旋。
端方玉身上的鳞甲一寸寸的粉碎,随后是皮肉,是经络,是骨骼,是五脏六腑。
短短两个呼吸间,端方玉就和那些黑鳞怪一样,被顷刻间搅成了粉尘,飘散于天地之间。
一道狂暴的热流涌入身体,卢仚膨胀的身躯再次肿胀了三分。
卢仚咬着牙,竭尽全力运转功法,引动体内的洪流一遍一遍的淬炼身体。
力量在飙升,膻中穴内的归墟仙元体积也越来越大。
每一处主穴、每一处辅穴、每一处隐穴,都在热流的冲刷下不断的扩张、凝固,凝固、扩张,一点点的千锤百炼,不断的变得更加强大。
‘熔炉境’的极致完美,卢仚正在一点点的逼近。
四面八方,无数的黑鳞怪狂奔而来,悍不畏死的朝着卢仚冲杀了过来。
就连勘察司衙门,这些黑鳞怪也没空去分兵进攻。
在白露的意志掌控下,无数的黑鳞怪将卢仚和他身边的三女当做了最优先的敌人。
三女被卢仚突然出手弄出的大场面吓了一跳,然后,三女的神经也是极其大条,她们丝毫不被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黑鳞怪所惊吓,而是用力一拍剑囊。
和卢仚做了一段时间的邻居,卢仚布下的风水大阵,也影响了三女。
三女在卢仚隔壁的这段时间,她们修为增长的幅度,甚至比她们在青鳞剑阁本家还要强出了三成。
她们的实力,比她们第一天到镐京的时候,翻了一倍还多。
三条清澈澈的剑光冲天飞起,‘铿锵’剑鸣如蛟龙长吟,一条剑光长达二十丈,两条剑光长有十三四丈,三条剑光绕着卢仚和三女本身一旋,数千颗丑陋的黑鳞怪头颅就高高飞起。
白露血色的眼珠差点从眼眶里跳了出来。
“这,不可能!”
“三个小贱人……我要你们死得凄惨无比!”
第一百七十八章 白露之殇
天色刚黑。
九曲苑内,一座临河的大殿,可容纳百人聚会的大殿中,只点亮了一盏小小的青铜灯。
灯里用的油,也是品质极差的菜油,灯光黯淡,衬得整个大殿黑黝黝的好似闹鬼老屋。
胤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盘坐在油灯下,眯着眼看着前线送来的军情。
他的袍子左袖放在身侧,正好是灯光最亮的位置。
袖口上,两个鸡蛋大小的补丁很是显眼。
趁着黑,白霜迈着轻盈的小碎步,为胤垣送了一盏茶上来。
今天的茶水,水是好水,是九曲苑一座秀峰上的天然山泉水;但是茶叶的质量很差,就是街头力夫走卒用来解渴的大叶子茶,两个铜板就能买一两,老板还额外赠送二钱的那种。
灯光下,茶汤色泽昏黄,还有点点渣滓漂浮在内。
胤垣接过茶盏,用力喝了一大口,将茶盏放在油灯旁,品质低劣的茶汤就越发的刺眼。
他拍了拍身边的软垫,低声笑道:“摩罗朽打得不错,三十六路大军齐发,除了安平州本土,州外成规模的乱民都被弹压下去了。”
白霜静静的坐在胤垣身边,目光如水,看着他笑。
哪怕是坐在地上,白霜都比胤垣高了半寸左右,此女的个头,实在是太高挑了。
胤垣目光扫过白霜凹凸有致的身躯,‘呵呵’笑了起来:“爱妃在九曲苑,住得还好?”
白霜点了点头,看了看昏暗的油灯,又看了看胤垣袍袖上的补丁,以及那粗劣的茶。
“陛下,这灯太暗,伤眼睛。我给您点几根蜡烛?”白霜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哎,国事艰难哪。”胤垣挥了挥左手,两个补丁在白霜眼前晃了晃:“能节省点,就节省点吧!”
白霜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
‘能节省点,就节省点’,这话,怎么也不该出自胤垣之口。
他白天跑去狮院亲自喂一头刚刚送来的,全身漆黑的异血大狮子,那头大家伙一顿吃掉了上好的精瘦牛腱子肉两百多斤!
就那肉钱,足够点多少根蜡烛的了?
白霜展颜一笑:“陛下操心国事,实在是……太委屈自己了。”
胤垣叹了一口气,装模作样道:“身为天子,这也是应有之理……唔,爱妃在九曲苑住的习惯?可想家,可思念亲人么?”
不等白霜开口,胤垣就继续说道:“我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你若是思念亲人,这两天,你就回去白家,看看白老大人,略叙天伦,也是应该的嘛。”
继续不等白霜开口,胤垣‘噼里啪啦’的继续说道:“只是呢,你如今封了贵妃,按理,白老大人怎么也该有个‘侯爵’的衔儿,但是如今……艰难哪!”
摆摆手,依旧是不给白霜开口的机会,胤垣幽幽叹息道:“爱妃放心,我绝对不是因为外面市井谣传的,所谓白老大人卖女求荣之类的流言蜚语,这才故意扣下了他的爵位。”
白霜瞪大了眼睛,眼眶里水汪汪的,水汽迅速的凝聚。
胤垣翻了个白眼,看着黑黝黝的天花板藻井雕花,幽幽道:“只是……国事如此艰难,爱妃看看我,这些天,都抠唆成什么样子了?”
“刚开春,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户部已经精光了,太府库刚刚调拨了一大笔军饷费用出去,也快精光了;少府库还有一点点钱,但是这么多宗室眼巴巴的等着发钱呢?”
“我的私库,哎,就不用提了,这也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啊!”
白霜眼泪汪汪的看着胤垣,终于抢到了一句话:“陛下实在是,太艰难了!”
胤垣不断的点头:“是啊,艰难啊,这么大一个大胤,这么大一个摊子,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偏偏呢,进项少,出去的多,我难,太难了!”
白霜微微咧嘴,纯属礼貌的给了胤垣一个微笑。
她倒是知道,前些日子,卢仚从某个小官家里抄了一大笔钱出来,那一大堆金子和其他的珠宝,兑换成铜钱的话,简直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
这才几天呢?胤垣就穷成了这样?
呵呵!
“爱妃应该是想家的,应该是思念亲属的……明天吧,就明天,我让人送爱妃回去雨顺坊白老大人那边省亲。嗯,略叙天伦嘛。”
胤垣的眼珠在油灯黯淡的灯光下发着绿光,直勾勾的盯着白霜。
“你把今天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白老大人。唔,就说,我是有意给白老大人封一个‘公’的,可是,封‘公’,就要给封地,给俸禄,给各种恩赏,可是现在,国事艰难,上上下下,穷啊!”
白霜瞪大眼睛,骇然看着胤垣。
太无耻了,胤垣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
胤垣耷拉着眼皮,幽幽说道:“你可以给白老大人说,甚至是一个‘君’的封号,也不是不可能的。嗯,国子监的正山长,我也可以考虑嘛。”
白霜‘吭哧吭哧’的,柔柔弱弱的看着胤垣:“臣妾明白了,只是,怕是伯父他,没什么钱……镐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伯父他就是一个穷教书先生,两袖清风,没什么钱。”
“哎,这是哪里话?”胤垣甩了甩袖子,很幽怨的看着白霜:“白老大人当然是两袖清风,清正廉明,但是他这么多徒子徒孙孝心可嘉嘛……听说,白老大人在起园子,而且,规模颇为可观,总花费不下千万贯?”
白霜眼睛皮一跳,她急忙说道:“万万没有这样的事情,区区一个园子,能花多少钱?”
白霜对世俗的起园子之类的开销,是真没概念。
但是再没概念,当银钱什么的数字达到了‘千万’这个量级,她知道这都不是小事。
胤垣摆了摆手,扯了扯袍子的前摆,露出了上面一个巴掌大小的补丁:“哎,空穴来风,必有其因。唔,爱妃啊,我再和你商量商量!”
胤垣看着白霜,幽幽道:“这九曲苑里呢,我的妃子当中,就你和祺妃的位格最高,其他的妃子,也就是普通的嫔妃,唯有你和祺妃,是贵妃格。”
“呃,贵妃呢,每个月的开销用度,都是有规矩的,那也是一大笔钱啊!”
“可是最近,国事艰难,如果找不到一个进项……我和祺妃已经商量过了,过几天,就把九曲苑里的嫔妃的位格,都往下面降一降。”
“祺妃是我的第一个女人,她都愿意将自己从贵妃降成嫔……而其他的几位爱妃,也都答应,将自己的位格降得比嫔更低一等,到‘美人’一级。”
“爱妃,怕是也要委屈委屈了。”
白霜骇然看着胤垣:“嫔?”
胤垣急忙摇头:“哪里的话,我最是民主不过,祺妃和几位爱妃都说,爱妃刚刚进宫,还是个新人,骤然得了高位,怕是不适应……我觉得很有道理啊,所以,委屈爱妃你,做一个比‘美人’更低一级的‘答应’……可好?”
白霜的嘴角抽啊抽的。
她在胤垣身边得了贵妃之位,就是给极乐天宫无形中争抢了一大团气运。
凭借她的贵妃之位,极乐天宫就能坐享无穷的好处,她甚至能想象,极乐天宫的山门内,此刻已经不知道是何等神奇瑰丽的景象了。
如果从贵妃骤然变成仅仅比普通宫女高两级的‘答应’?
怕是极乐天宫的那群临死不远,只等着天地灵机续命的老古董,会亲自跑到九曲苑来弄死她!
白霜委委屈屈的看着胤垣:“陛下,臣妾明天就回去省亲。”
胤垣拍了拍前摆上的大补丁,悠悠笑道:“如此,甚好,略叙天伦,呵呵……爱妃不要将这里的窘迫说给白老大人听,这种事情传出去,毕竟有失天家体面。”
“呵呵。”白霜干笑了两声。
鱼长乐就好像一缕幽魂一样,不带一点儿声音的从大殿外窜了进来,径直到了胤垣身边,凑到他耳朵边低声嘟囔了几句。
胤垣的身体骤然一僵,然后猛地一跃而起。
“啊?又来?”
“白长空这老东西,他是,他是,走了什么背时运?啊?又来?”
“现在雨顺坊附近的黑鳞怪物有多少了?”
“从高空俯瞰,不下百万之数?而且还在不断从运河中冒出来?”
“得了,白长空这老家伙,这次算是玩完了……召卢旲,召卢旲,让他赶紧将皇城和九曲苑护起来。”
“让人在雨顺坊周边设防,接应九曲坊官民,同时,严防死守,不许那些黑鳞怪物向其他坊市扩散。”
“让大将军动起来,让五军府动起来。嗯,城内驻军若是不够,让五军府从城外五军大营调兵。”
“放下运河水闸,放下闸门,隔绝进出通道,不许再让那些黑鳞怪物顺着运河侵入。”
“哎,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胤垣气急败坏的朝着大殿外一溜小跑:“请释恶大师进驻九曲苑,请他老人家过来坐镇,否则我这心里,不踏实啊。”
白霜站起身来,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
胤垣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大声嚷嚷道:“爱妃且休息吧,我今晚上,是没心情折腾了。”
“哎,哎,你那好伯父……等消息吧。今晚上过后,他还活着,你回去省亲。”
“他若是死了……你就,你就……一辈子‘答应’罢!”
“国事艰难,九曲苑也要节约开销用度,实在是,难!”
白霜看着胤垣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心里有一万句问候大胤开国太祖的芬芳妙语,一时间来不及说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白露之殇(2)
雨顺坊,白家大宅上空。
大鹦鹉紧贴着笼罩了几条大街的血雾滑翔,不时吐出几句精彩的市井问候语。
在它头顶上方,数十头仙鹤、秃鹫、大鹰等坐骑张开翅膀,凌空盘旋,一个个身躯娇小的小太监趴在这些坐骑背上,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下方的动静。
透过浓浓的血雾,可以听到狂风呼啸,可以看到剑光纵横。
更能看到血雾之外,无数的黑鳞怪物黑压压犹如潮水一样从运河中冲出,嘶吼着冲进被血雾笼罩的区域。
皇城方向,血光狼烟冲天而起。
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大一品坊,以及周边的数十个二品、三品坊市,在前些次的鬼祟作乱之后,大将军府已经加强了这里的驻军数量。
一座座军城中,无数身披重甲的禁军大踏步的冲了出来。
雨顺坊北面的风调坊,东面的武胤坊,还有西面、南面的坊市,运河河岸上,已经有大队大队的禁军士卒出现。
各色只有在攻城战中才会使用的重型器械,也被禁军以极高的效率运了过来。
一座座床弩、投石机顺着河岸一字儿排开,锁定了运河中不断冒出的黑鳞怪。
这些黑鳞怪却对这些禁军视若无睹,它们只是循着白露的意志,源源不断的涌入雨顺坊,源源不断的冲向白家宅子。
大将军乐武,身披三重兽面黄金甲,骑着一头卷毛血牙巨象,拎着一柄象鼻子大砍刀,带着一队禁军重骑,亲自赶到了运河边,隔着数里宽的运河,眺望雨顺坊的动静。
连通雨顺坊的石桥上,有士卒架起了上百个巨大的火盆,油脂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大桥,也照亮了大桥下极宽的一段河面。
无数黑黝黝的脑袋从河水中冒出来,伴随着刺耳的鳞甲摩擦声,这些脑袋迅速朝着雨顺坊方向涌去。
乐武眯着眼,看着运河中的黑鳞怪,向前挥了挥手:“架浮桥,接应雨顺坊的官民撤退。”
顿了顿,乐武突然幸灾乐祸的狂笑了起来:“在世圣人?嗯?就你白长空?哈,老子看你这次怎么死……在扶摇殿,当着这么多伪君子的面,骂老子外戚专权……嘿嘿!”
“你自诩大贤,君子,如今更是自封在世圣人……”
“啊呸!”
乐武往运河里吐了一口吐沫:“就你这种成天惹鬼上门的祸精,是十八辈子没积德罢?今夜若你不死,贾昱啊,记住,找一千个行军司马、主薄,给我写三千封折子弹劾白长空!”
身体虚弱,穿不起甲胄,只能蜷缩在一架特制的,四周都是厚厚钢板的四轮马车里的贾昱将脑袋从车窗探了出来:“得咧,您放心,管他有的没的,这一次,属下不把他家祖坟给弹劾塌了,就算属下是小娘养的!”
乐武狠狠瞪了贾昱一眼:“当老子不知道,你就是小娘养大的么?”
贾昱干笑了几声,然后突然指向了远处:“您看,这风,喧嚣得怪异啊!”
一道一道直径十几丈的黑色龙卷风从血雾笼罩的街道冲了出来,宛如一条条饱食的巨蟒,慵懒的摇晃着身躯,所过之处,无数黑鳞怪嘶吼着被龙卷抽上了天空,无数风刀急旋,将它们撕成了粉碎。
大片大片的黑色血浆从天空坠落,好似下了一场黑色的暴雨。
这些黑色龙卷风摇晃着冲出了十几里地,然后逐渐消失在空气中。随后,伴随着刺耳的风啸声,又是一圈数十道黑色龙卷风慢悠悠的从血雾中冲出。
无数黑鳞怪密密麻麻的冲了上去,它们相互之间人挤人,人挨人,相互之间挤得密不透风。
如此密集的阵型,让黑色龙卷风的杀伤力达到了一个极致。
每一条黑色龙卷在离开血雾后,在彻底消失前,就乐武和贾昱所见,起码能绞杀数千黑鳞怪。
乐武用力的紧了紧手上象鼻子大砍刀:“这就是杀鸡,都没这么快的……白长空的手段?”
贾昱低声笑着:“怕不是天阳公的手段?前些日子的军报,您不是看到了么?安插在城防军中的秘谍传回来的消息,王璞刚进城,安平关就被怪风重创。”
乐武斜了他一眼:“就不能是那些乱民的手段?”
贾昱笑着摇头:“那些乱民就算能侵入镐京,他们会帮白长空?或者,白长空和乱民有勾结?若都不可能,那么这风,就只能是天阳公的手段了。”
乐武皱着眉,用力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皮:“老贾啊,你这个老色皮,你看看,咱家的那些女儿,有哪几个是天阳公这种年轻人喜欢的类型?”
贾昱的嘴角抽了抽,干笑了起来:“这个……怕是……”
贾昱朝着乐武粗壮的腰身看了看,低声道:“大将军英明神武,族中族女也都是雄姿英发……这个,呵呵,熊腰虎背!”
乐武举起手中大砍刀,‘当’的一刀劈在了车窗的边框上。
火星四溅,贾昱急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其实,娶妻娶德,也不一定要看长相不是?老子要是给天阳公一个五军府上将军的实职,让他统辖大胤东南西北中五大征伐军团中的一支……老子的女儿,你觉得他会不会要?”
“唔,就算老子的女儿熊腰……不,雄姿英发……老子陪嫁三百通房丫头过去,还不行么?”
白家大宅门前,卢仚催动小风车,一波一波的龙卷风疯狂的绞杀敢于靠近的黑鳞怪。
一圈一圈龙卷风摧毁了四面八方的建筑,朝着血雾外不断的喷涌。
数百名身高数丈到十几丈的巨型黑鳞怪挡在了白露的凤辇前,死死抵挡着飓风吹袭。
卢仚浑身冒出了腾腾热气,他的身体机能在急速提升,正逐渐提升到九牛二虎一条龙的极致,逼近这个世界熔炉境肉体力量的极限。
他全身的经络、窍穴淬炼到了极致,每一条脉络,每一个窍穴都熠熠生辉,好似金铜锻造而成。
尤其是他的心脏、肝脏、肺脏、脾脏、肾脏,以及膻中穴、百会穴、涌泉穴、丹田穴等三十六处要穴,更是被打磨得光润宽敞,隐隐发出金铜撞击的轰鸣。
熔炉境之后,就是烈火境。
以自身某一处窍穴为熔炉,以全身精气神为薪柴,化后天为先天,燃起大道真火,正式开始锻炼灵机,催生法力。
只是,如今大金刚寺的主修功法,也仅仅是主修心脏,辅修肺脏,仅仅是在两座熔炉上做水磨工夫。
而卢仚的无量归墟体,除开五脏熔炉,更要点燃其他三十六大穴熔炉,尤其膻中穴,更是重中之重!
卢仚的根本法之根基,真把当今之世的各大宗门的根本法,丢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卢仚静静的感悟着身体内的变化,揣摩着无量归墟体的下一重变化。
青柚三女则是掌控飞剑,冲着四周黑鳞怪放手大杀。
剑光如龙,照亮了方圆数里。
白露恶狠狠的盯着青柚三女,眸子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刻骨铭心的怨毒之意。
她,嫉妒到了极点。
嫉妒三女的青春貌美。
嫉妒三女的出身不凡。
凭什么三女就能和仙女一样,驾驭飞剑降妖除魔。
而她白露,就要和传说中的妖魔鬼怪一样,变成这般凶恶狰狞的模样?
“死吧!”
白露仰天狂啸。
四面八方,雨顺坊周边,无数黑鳞怪齐齐仰天尖啸。
它们体内,一道道粘稠的黑血不断喷出,化为大片血云,呼啸着冲向了白露。
白露张开嘴,将这些黑鳞怪体内的精血疯狂吞噬,一道血气从她体内冲出,化为一根高有千丈的血柱直冲高空。
大鹦鹉和数十只仙鹤、秃鹫、大鹰吓得乱叫奔逃,凌乱的羽毛‘哗啦啦’的漫天乱飞。
白露朝着三女疯狂叫嚣:“你们,死!”
下一瞬间,她一个瞬移,径直到了红鸾面前,劈面一爪朝着红鸾心脏掏了下去。
红鸾被白露吓了一大跳,虽然出身魔道邪门,红鸾这辈子都藏在极乐天宫山门里,从未离开山门一步。
要论江湖经验,红鸾连离家出走,偷偷跑到镐京游历的青柚都还不如。
她万万没想到,白露冲着三女喊打喊杀,真正的目标居然是自己?
“好狠毒的心思。”红鸾破口大骂,身边三十六柄小弯刀骤然起飞,化为道道精芒挡在了身前。
白露的指甲喷出三尺多长,宛如十柄小剑,狠狠的撕扯着三十六柄小弯刀。
或许是吸收了无数黑领怪精血的缘故,白露变得力大无比,轻轻一划拉,就打得凌空飞舞的小弯刀光芒黯淡,不断发出低沉的哀鸣。
红鸾身体一晃,向后连退了好几步。
她骇然看着白露,嘶声道:“你怎么……”
一直站在白家大门口纹丝不动的白阆九人,趁着红鸾被白露缠住的机会,骤然向前一窜。
他们身体骤然消失,然后凭空闪现在一群白家的第三代小少爷当中。
“爹啊!”白阆、白奚等人的儿子齐声哭喊,放声哀求。
白阆九人咧嘴诡笑,同时奏响了手上的乐器。
‘轰’的一声巨响,一团震波炸开,白家二十几个第三代小少爷同时炸得粉身碎骨,化为一团粘稠的血雾。
白露怪笑一声,张开嘴深深一吸,二十几个兄弟所化的血雾被她一口吸得干干净净。
“阿爷,就剩你了哦!”白露朝着呆若木鸡的白长空妩媚一笑:“就剩你了,我们姓白的全家,就整整齐齐了!”
第一百八十章 白露之殇(3)
“阿爷,就剩你了!”
白阆等九人挥舞着双手,蹦蹦跳跳的朝着白长空放声大笑。
被一群极乐天宫弟子护在中间的,白家的那些女眷们,白长空的发妻当场昏厥倒地,白阆等人的正妻、小妾们,则是一个个哭喊连天。
尤其是白邛的妻子,白露的亲娘,更是双眼通红的朝着白露嘶声怪叫,她声音癫狂凌乱,语无伦次的,也不知道她在叫些什么。
下一刻,白阆等人的好几个妻妾猛地发难,一爪子挠在了白邛妻子的脸上,将她的脸抓得横七竖八,鲜血一下就冒了出来。
“咯咯,咯咯,咯咯咯!”白露放声狂笑。
她笑得前俯后仰,周身血气弥漫,茫茫血气混着阴邪的寒气直冲高空,然后化为一张巨大的血色罗伞倒垂下来,将小半个雨顺坊都笼罩在内。
二十几名白家三代的精血被白露吞噬,她的气息变得越发的恐怖。
高空中,数十把血色雨伞开始急速旋转,空气在急冻的寒气作用下变得粘稠,血色的雪花从天而降,卢仚小风车放出的龙卷风,威势顿时大降,风都有点旋不动的架势。
红鸾的脸骤然阴沉下来。
白长空是她极乐天宫选中的外门行走,是极乐天宫争夺气运的重要棋子。
当着她红鸾的面,白长空二十几个孙子被屠戮一空,这无论如何,都是大失颜面的事情。
白长空的儿子、孙子,都已经出事,那么,白长空自身,就绝对不能再有任何的意外。
红鸾一口咬破舌尖,一道精血喷出,三十六柄弯刀凌空乱打乱劈,所化精芒骤然一亮,声势一时飙涨。
她又掏出了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子,一翻盒盖,三枚精巧的小剑形发簪带着‘哧溜’破空声飞出,化为粉色的幽光凌空乱飞。
三枚发簪和青柚三女的飞剑不同,倒不是以锋芒伤人,而是放出了大片的粉色雾气,和天空降落的血色雪片急速的冲撞消融。
空气中,更有一丝丝粉腻腻的幽香浮荡。
虚空中,隐隐有女子的笑声传来,更有曼妙的仙音冉冉飘荡。
迷香,幻象,幻音。
极乐天宫的神通,归根到底就是这么几大类。
魔道邪门,毕竟是旁门左道,走的都是不正经的路子。
白露得意洋洋的放声狂笑,她身边悬浮着的那些戒指、发簪、手镯、项链等女子饰物纷纷放出血光,一条条迷离的女子幽影从血光中浮现,和红鸾放出的诸般幻象、幻音相互抵消。
“好有趣,我是鬼耶……”白露瞪大眼睛,一脸天真的看着红鸾:“你对一个女鬼,用这些下三滥的幻象,迷香,你脑壳坏掉了吧?”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得意的地方,白露抱着高高隆起的肚皮放声狂笑。
红鸾气得嘴巴直歪歪。
她当然知道白露是鬼祟,自家的神通似乎对她不是很好使……但是,要说降妖除魔之类的本领,佛门是行家里手,道门也有雷法真火,都能对白露这样的鬼祟造成巨大的伤害。
而魔门嘛……
尸魔道,或者说尸魔洞擅长养尸控尸,除此之外,他们也略通一些驱鬼害人之类的邪术。
除了尸魔道,当今的魔道六宗,居然没一个是擅长阴魂、幽冥之类神通秘法的。
太古之时,幽冥教倒是对这一套玩得精熟。
幽冥教的道统早已崩碎,据说被大胤世代通缉的九阴教,就得了幽冥教的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皮毛传承——要命的是,九阴教似乎和这些鬼祟勾结在一起了啊!
红鸾咬着牙,不断的放出一件一件极乐天宫秘传的宝物,各色奇光异彩绕着她乱飞,期望着能有一件两件秘宝对白露造成足够的杀伤。
白露倒也没有加强攻势,她得意洋洋的笑着,轻轻抚摸着肚皮,朝着白长空放声挑衅。
“阿爷,我们很快,就能全家团聚了。”
“嘻,你说,诸位伯母婶婶,要不要连带她们也捎上?”
院子里,被极乐天宫弟子们簇拥在中间,又是惊吓,又是伤心的一众白家女眷齐声嚎哭。
哭喊声中,白长空不看白露,而是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百多丈外的卢仚。
“你,满意了么?”
白长空朝着卢仚厉声嘶吼,他双眼突出,莫名的满面是血,看上去真个犹如厉鬼一般狰狞。
卢仚莫名其妙的看着白长空:“我?”
白长空紧握双拳,朝着卢仚嘶声尖啸:“当然是你……天阳公,卢大爷,你满意了么?我白家,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你满意了么?”
卢仚摊开双手,极其无辜的看着白长空:“你家破人亡,是我的错?”
白长空嘶声尖叫:“不是么?难道不是么?如果你之前,乖乖的完成婚约,不就没有今天的事情了么?如果你乖乖的完成婚约……”
卢仚打断了白长空的话:“白长空,我真不明白,我祖父当年,怎么会救了你?我卢仚,可有半点对不起你白家的地方?”
白长空嘶吼:“你为何,不娶白露?”
卢仚身边,三条青色剑光飞舞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三女瞪大眼睛,一脸惊喜莫名的看着卢仚,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青柠、青檬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一小包瓜子,‘咔嚓、咔嚓’吃得无比开心。
卢仚轻咳了一声:“白露肚子里有了朱钰的娃儿,你还要我和她完婚?”
“白露和朱钰定下毒计,在我和白露完婚后,就要下毒手将我害死,以此打造她天生福气、寻常人承受不起的尊贵命格。”
“我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或许我就稀里糊涂的上了你们家的当。”
“但是我既然都知道了你们的谋划……我穿着一双新鞋出门,看到了一堆牛粪,我还要故意踩上一脚不成?”
卢仚朝青柚三女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看,看看,人心叵测,世道险恶啊!”
青柚三女拼命的点头,青柚顺势从自己妹妹手中抢过了一把瓜子,‘咔嚓’、‘咔嚓’的磕了两颗,提起声音,朝着白长空喝道:“老先生,这就是你们不对了!”
白长空双眼通红,大袖一挥,朝着青柚放声呵斥:“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焉敢评断老夫?”
青柚声音一滞,气得面皮通红,身边剑光骤然暴涨了一截,‘唰’的一下窜出两三里地,沿途数百黑鳞怪被她一剑扫得干干净净。
白长空跳着脚吼道:“没错,白露和朱钰有了私情,怀了孩子,准备让卢仚顶缸,用他的命,成就白露的美名……可是,他就不能顺从一二么?我家的白露,这么好的姑娘!”
‘咯咯’,白露娇笑了一声,裂开的大嘴里,一条三尺长的红舌头狠狠的吞吐了一下:“阿爷,你不要自家人夸自家人嘛……弄得奴家都不好意思了。嘻嘻!”
卢仚直翻白眼,这白长空,他是疯了吧?
白长空吐了一口老血,嘶声尖叫道:“你就不能看在你家和我家多年的交情上,成全白露么?”
“只要你和白露完婚,只要你婚后一死,白露为你守节两年,就能顺顺当当以平妻之位嫁给朱钰。我白家和朱氏结盟……不,联姻,我白长空,就是名副其实的当世圣人!”
白长空猛地举起双手,嘶声道:“我,白长空,圣人在世,尔等还不速速膜拜!”
正绞尽脑汁,催动法力和白露僵持的红鸾猛地转过身来,一耳光重重的抽在了白长空的脸上:“你个不成器的老蠢货,发你-娘-的癫呢?这里是镐京,怎么这么久了,就咱们在这里和她拼命呢?”
白长空被打得一头栽倒在地,嘴里嫩肉被牙床磕破,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呆呆的看了看红鸾,然后指着卢仚嘶吼道:“他,他……他……”
卢仚急忙举起长枪,一个横扫,将疯狂突进的十几头黑鳞怪拦腰斩成了两段,随后黑色妖气升腾,被斩断的黑鳞怪嘶吼着化为了大片灰烬。
浑身热浪升腾,卢仚一边运转无量归墟体,一边大声嚷嚷:“白山长,你可别冤屈人,我是守宫监所属不假,我只负责监察百官,可没有给百官当护卫的职司……啧,今天过后,如果你还能活,你去弹劾大将军府、五军府、城尉府才对!”
白长空呆了呆,他在地上爬了两步,一把抱住了红鸾的小腿。
“干娘,事不可为,我们就撤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红鸾皱起了眉头,看了看被极乐天宫弟子们围在中间的白家女眷:“她们呢?”
白长空咳嗽了一声,嘶吼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孩儿修炼了无上秘法,寿命绵长,如今体格更和青壮无异,多娶小妾,还怕没有孩儿?”
‘呵呵’笑了几声,精神有点错乱的白长空怪笑道:“再说了,孩儿在鲲鹏坊,还有三房外室,她们为孩儿我孕养了四个孩儿……嘿嘿,只要孩儿今日能逃脱,白家只会更加兴旺发达!”
“我白长空,就是白家!”
卢仚倒抽了一口冷气:“白山长,你的‘礼’……啧!”
白露的眼珠里血光汹涌,她跳着脚狂笑了起来:“嘻,嘻,嘻,我还有四个叔伯?真是,阿爷,您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们,和我们一家团聚的。”
四面八方,无数黑鳞怪喷吐的精血气息绵绵不绝融入白露体内,白露的气息越发庞大,连带着白阆兄弟九个的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强。
他们‘嘻嘻哈哈’的蹦跳着,手中乐器偶尔弹奏一声,就有好几个极乐天宫弟子炸成粉碎。
第一百八十一章 白露之殇(4)
红鸾想逃。
被击杀的那些极乐天宫弟子,男弟子也就罢了。
在极乐天宫,一百个男弟子,有九十九个都是人形的大补丹,仅仅是修炼所需的材料而已。只有一个幸运儿,才是真正的内门真传。
而极乐天宫的女弟子,则十有八九,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弟子。
容貌,气质,学识,诸般狐媚子手段,全都是极乐天宫的长辈,从小呕心沥血调教出来的好胚子。
被白阆等人随手击杀的那些极乐天宫弟子中,有三人是红鸾刚刚收下没几年,准备着在大争之世崛起,为自己争夺利益,争抢极乐天宫权势的种子选手。
她们莫名折损在这里……
红鸾一把抓住了白长空头顶的发髻,嘶声道:“撤……白露,等本座修成了本门无上神通,再来和你计较!”
身边三十六柄小弯刀同时爆发出夺目精芒,朝着身后那群极乐天宫弟子一卷。
每一道精芒都卷起了三五个极乐天宫弟子,红鸾一跺脚,就要带着他们逃走。
白露‘咯咯’笑着。
她身边悬浮着的那些零碎物件中,一枚通体碧绿的翡翠指环突然一闪。就听‘叮叮叮’脆响不绝,一枚指环骤然化为两枚,随后是四枚、八枚、十六枚……
指环迎风一晃,就是漫天数以亿计的碧绿指环乱飞,随着白露一声轻笑,无数指环劈头盖脸的朝着红鸾打了下来。
红鸾同样冷笑,她腰间一条粉红色绸带飞出,荡起大片水波挡住了那些指环。
下一瞬间,白露身边,同样一条血色缎带骤然向前一扑。
那血色缎带中,一名生得天香国色、气质宛如神人的女子身影若隐若现,她驾驭着缎带猛地一闪,骤然就到了红鸾身边,硬生生突破了红鸾七件秘宝组成的防御圈。
缎带一把卷住了白长空的腰身,然后又是一闪,带着白长空就到了白露身边。
不容白长空反抗,白露一把掐住了白长空的脖颈,犹如拎着死鸭子一样,用力的摇晃着他的身体。白长空的脖颈骨骼‘咔咔’直响,好似都被抖得拉长了三寸。
“白露!”红鸾又惊又怒的嘶声咆哮。
她的右手猛地伸进了怀中,似乎握住了什么东西,她怒视白露,缓缓说道:“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你敢和我极乐天宫结仇?”
白露一脸温柔的看着红鸾:“我们,不是已经,结仇了么?”
红鸾轻轻摇头:“不一样,不一样,你杀本门一些普通弟子,杀死你白家自家族人,这不算什么……但是白长空,是我极乐天宫外门行走,你杀了他,不仅是我,就连宗门内,辈分比我更高,修为更强的长老,也会惊动。”
大争之世,争夺气运修复天地灵机。
极乐天宫的手段,就是直接送白霜进宫,让她在胤垣身边,直接切割一大块气运供极乐天宫使用。
而白长空,就是这里面最关键的枢纽。
白霜是顶了白长空远房侄女的‘位格’,才被送入胤垣身边。
白长空,几乎可以说是,大胤气运向极乐天宫输送的管道。
白露如果杀了他,就算白霜还在胤垣身边,极乐天宫得到的气运,以及山门天地灵机的修复,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气运之争,就是这么玄乎。
就连主导大争之世出现的三教高层,对这秘术也只是粗浅涉及,至于其中蕴藏的大道玄妙,当今之世,三教之中的那些活得最长的老古董,也是弄不清的。
所以,白长空一定不能有事。
如果白长空被白露击杀,极乐天宫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再找一个外门行走。
“放开白行走,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商量。”红鸾尽量用上了最温柔的语气。
“可是,我就是想要杀死他呢。”白露眉开眼笑的看着红鸾:“杀了他,再杀了卢仚,我就基本上,没什么太多的挂念了……哦,再去杀了我阿爷在外面留下的几个叔伯,嘻嘻!”
白露身后,一枚雕刻了龙凤呈祥图样的红宝石手镯——这枚手镯,整个就是用一整块红宝石抠出来,通体打磨得油光水亮,雕工精细入微,堪称绝世奇珍。
这枚红宝石手镯,在白露嬉笑的时候,一点点的浮起,一点点的飞到了白露的头顶。
四面八方,无数黑鳞怪一边疯狂冲锋,一边大口吐血。
它们吐出来的精血,全部化为一缕缕黑色血雾朝着这边飞掠而来。
之前,这些精血都被白露吞下,但是此刻她在故意的调侃红鸾,在她不注意间,她头顶这枚红宝石手镯,就一点点的,将那些精血全部吞了下去。
红宝石上雕刻的龙凤图样好似活了过来,那条龙,那条凤,犹如活物一样在手镯上游动。
一对儿猩红色,充斥着凶戾之气的眼眸在手镯上方冉冉浮现。
这一对儿眼眸居高临下,俯瞰着毫无所知的白露。
卢仚身边,青柚低声嘟囔:“感觉不是很好……青鳞剑,在预警。”
青柠、青檬更是直接,她们催动坐骑,往卢仚身边靠了靠——卢仚魁梧的身形,以及他身上的重甲,给了她们足够的安全感。
万一有什么变故发生……卢仚应该能多扛一段时间吧?
白露‘咯咯’笑着,一边折腾白长空,一边和红鸾对骂。
她用各种不堪的话语,侮辱白长空,挑衅红鸾,不断挑起两人的负面情绪。
红鸾也就罢了,白长空心中的负面情绪,会化为她强大的资粮。白长空越是恐惧、愤怒,她白露就会变得更加的强大。
白露身后,数十件女子饰物停下了四处乱飞。
她们也在大口吞噬四面八方涌来的黑鳞怪精血,一对对造型各异的猩红色眼眸,悄然在这些女子饰物上方浮现。
四周有女子的笑声传来。
极乐天宫的神通,也基本上是这种手段。
红鸾之前驱动了好些古怪神通,所以这女子笑声出现后,白露并没有任何警惕。
反而是红鸾的脸色微变,她看到了白露身后那些女子饰物的异动,她警惕的向后退了好几步——她还以为,是白露正在准备什么威力巨大的法术神通。
白露抽了白长空几个耳光,向红鸾笑骂了几句,然后扭头向卢仚笑了起来。
“卢家哥哥,等会我吃了阿爷,就来找你哦……嘻嘻。还有你身边的三位姑娘,我会让她们和我融为一体的……以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活着的时候,我们无缘成亲,但是我们死后,我们会永世都不会分开。”
“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这般雄壮,这么威武,其实我是蛮动心的……”
“但是我是个孝顺的女孩子,我阿爷,我爹爹,我叔叔伯伯们,都要我和朱世子亲近,我们是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可是,没关系,活着的时候没机会,死了,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啦!”
“开心不开心?高兴不高兴?兴奋不兴奋?”
白露狂笑。
然后,那枚红宝石手镯骤然分化,化为五枚一模一样的红宝石箍子,死死扣住了白露的脖颈和手腕、脚腕。
‘咔吱吱’,红宝石箍子疯狂的向内收缩,白露的脖子和手腕、脚腕当即被勒得缩成了芦苇杆一般细小。
白露身体僵硬,手掌松开,白长空颓然倒地。
白露肚皮开始剧烈的翻滚,凄厉的嘶吼声不断从她体内传出:“诸位姊姊,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我说过,我会帮你们屠尽这一方世界,你们这是做什么?啊?”
‘咯咯’,‘咯咯’,‘咯咯’。
阴寒的邪气笼罩四野,银铃般的笑飘忽不定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个阴冷无比,毫无人性的女子声音幽幽从那红宝石中传出:“可是,我们怎么会相信你呢?”
“白露,你看,你杀了你爹,你伯伯,叔叔,杀了你的兄弟们。”
“只差白长空,只差卢仚,哦,还有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只要杀光他们,你就能斩断牵挂,按照我们赐予的秘术,修成无上鬼躯,成就无上仙道。”
“就差他们了,就差一步,你就能一步登天。”
“可是现在,你杀不了他们了。”
“你是不是,很愤怒,很惊慌,很绝望……更有一种被人欺骗后的羞愧和羞耻?”
白露疯狂的挣扎着,声嘶力竭的嚎叫着。
她刚才吞噬了太多的黑鳞怪精血,她的实力飙升到了极其可怕的水准,红宝石手镯所化的箍子,居然一时半会压不下她,眼看着红宝石箍子上血光闪烁,白露隐隐有挣脱控制的征兆。
三枚造型精美的发簪‘噗嗤’一声,扎穿了白露的天灵盖和左右太阳穴。
白露的身体骤然一僵。
那女子声音幽幽响起:“愤怒吧,恐惧吧,绝望吧……呵呵,你的一切负面情绪,都会成为我们强大的资粮……啊,看看你脚下的白长空,看看近在咫尺的卢仚……你现在,在想什么呢?”
白露双眼喷出红光,声嘶力竭的嚎叫着:“我可以帮你们的,我可以,我可以……”
“不,我们不需要。”
那女子声音轻柔无比:“你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我们发现,你是我们真身降临的最好母胎……整个镐京城,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你天性凉薄,天性凶残,天性阴险,天性狠毒……你为人下贱,心狠手辣,行事无耻,也无底线,你心中充斥着我们能想象的一切不好的东西……你,偏偏还怀了一个不该有的孩儿……”
“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么?”
“好了,白露,你腹中孩儿也快成熟了,我们,也该摘果子了。”
“嗤嗤,听到我的话,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白露的心情,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全身都在抽搐,扭动,身体犹如软面团一样拉长缩短,在她皮肤下,更露出了无数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卢仚紧了紧长枪,压低了声音:“小心些,准备往勘察司衙门撤。”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真正的……
见到如今的白露,卢仚只想说,罪有应得。
这货……
卢仚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她。
卢仚也不知道白露是如何跟这些鬼祟勾结上,如何转化为鬼祟的。
但是很明显,她被人晃点了。
这些鬼祟。
这些明显是女人使用的器具,其中就包括了卢仚极其眼熟的一双红绣鞋,一支玉箫,这些古怪玩意儿,它们……或者说‘她们’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白露嘶声长啸,用卢仚都无法想象的恶毒、污秽的言语问候着白长空,问候着卢仚。
她双眸喷吐着血光,疯狂的扭动着脑袋,时而看看白长空,时而看看卢仚。
卢仚能感受到,她心里那无边的怨毒,无底的仇恨。
“这些鬼祟,似乎是特定目标心中的邪念越强烈,她们能够得到的力量就越强。”卢仚不敢回头,他警惕的看着白露等人,轻轻拍打着乌云兽的脑袋,示意它缓步后撤。
他向三女低声解释道:“看白露这个模样,她不知道把我和她阿爷恨成了什么模样……她若是再发生什么变故,她能拥有的修为……”
青柚三女俏脸微微发红,她们居然莫名有点亢奋。
尤其是青柠和青檬,她们召回了自己的飞剑,手持剑柄,长剑喷出十几丈长的剑光,居然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去和白露,还有那些鬼祟分一个高下。
卢仚急忙叮嘱道:“不要冲动,先看看……”
卢仚的话,被无数黑鳞怪的嘶吼声打断。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黑鳞怪同时停下了脚步,它们纷纷抬起头来,仰天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随后,它们整齐划一的跪倒在地,双手交叉按在胸口,齐声吟唱莫名的咒语。
“波尔忒斯特米……雅尔琪菲勒斯……”青柚瞪大眼睛,倾听了一阵这些黑鳞怪吟唱的咒语后,她又翻出了那本厚厚的先祖手札。
她迅速的翻动着书页,喃喃道:“邪门咒语……邪门咒语……呃,和鬼怪、邪祟有关的……呃,不对,不对,这个也不对……”
卢仚紧握着长枪,只觉手掌心一阵阵的渗出汗水。
青柚却惊喜的笑了起来:“耶?居然是先祖都没有记录的新的咒语呢?赶紧记下来……某年某月某日,大胤镐京,红衣女鬼、黑鳞怪物……”
青柚居然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支纤细的毛笔,迅速的在书页上划拉起来。
而随着吟唱声,这些黑鳞怪身上的黑鳞开始缓慢的褪色,它们的鳞甲就好像在短短呼吸间,就经历了数千年岁月洗礼一般,鳞片的光芒黯淡,一点点的腐朽崩碎,露出了鳞甲下面厚厚的黑皮。
黑鳞怪们的吟唱声越来越洪亮,渐渐地震荡空气,激得高空响起了隐隐闷雷声。
雨顺坊附近,十几个大小坊市全都听到了这些黑鳞怪的吟唱,一座座坊市顿时鸡飞狗跳、孩子啼哭,皇城内的金钟玉磬声越发急促。
高空中,起码有数千大型飞禽在盘旋。
九曲苑胤垣派出来的耳目。
守宫监的小太监。
大将军府的斥候。
通传军情的信使。
数千人趴在飞行坐骑背上,瞪大眼睛,强忍着扑面而来的疾风,死死盯着下方被血雾笼罩的雨顺坊。
隐隐的,可以听到有人在低声抱怨:“白家,就消停点吧……在世圣人哪,就是拿我们这些苦哈哈开玩笑的么?”
卢仚隐隐察觉不对,他呵斥一声,想要带着青柚三女和一众护卫撤走。
数十把血色雨伞飘飘荡荡来到了他们头顶,无数血色枫叶飘飘荡荡落下,化为一张巨大的帷幕,将卢仚一众人笼罩在内。
三女剑光再起,化为一道光幕挡在了头顶。
血色枫叶和剑光撞击,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又有数十盏红灯笼飘浮而来,团团围住了卢仚一行人。红灯笼的光芒黯淡,在灯笼旁缠绕的血色烟雾中,隐隐可见一条条窈窕的女子身影若隐若现。
这些女子‘嗤嗤’的笑着,隐隐听到‘相公’、‘公子’、‘郎君’等诸般呼喊声。
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震荡,强行稳住了心神。
三女神魂有飞剑剑意镇压,这些女子的呼喊声,也无法对她们造成太大影响。
而卢仚身边的数十名神武将军,有一大半人心神一荡,一不小心应了一声,他们七窍中就有血水喷出,闷哼一声,一头从坐骑上栽倒在地。
“麻烦了!”卢仚呼出一口气,双腿一用力,乌云兽就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相公,我们来耍子呗?”
一盏红灯笼摇摇晃晃的朝着卢仚飘了过来,一名生得极其秀美,但是两眼不断流出血泪的少女虚影在灯光中朝着卢仚不断的招手。
卢仚看着少女苦笑:“冤有头,债有主……”
那少女朝着卢仚抛了个媚眼:“哎唷,相公说得什么话?奴奴一片好心,只是想要和相公配对耍子来……嘻,相公尝尝我的胭脂甜不甜?”
卢仚用力抿上了嘴。
你的胭脂再甜,卢仚也是没兴趣品尝的。
白家门外,白露的惨嗥声响彻天地。
无数黑鳞怪的身体一点点的干瘪、萎缩,越是靠近白露的黑鳞怪,它们躯体腐朽崩坏的速度就越快。渐渐地,卢仚身边数里范围内,黑鳞怪全都化为灰尘飘散。
肉眼可见黑鳞怪体内一道道精气腾空而起,不断注入白露高高隆起的肚皮。
白露越是恶毒的咒骂、诅咒,她的怨念越是沸腾燃烧,这些精气注入的速度就越快。
白长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回了红鸾身边,用力抱住了红鸾的小腿:“干娘,救我,救我……咱们,撤罢……白露,没救了,让她死,让她死在这里!”
一对对猩红的眼眸浮空,死死盯着浑身扭曲的白露。
一个个或者冰冷,或者甜美,或者柔媚,或者骚-浪的女子声音在不断的高高低低的笑着。
“看,这就是你祖父。”
“啊呀,真是无情呢。”
“嗤嗤,你恨不恨他?”
“想不想,杀死他呢?”
“唉哟,卢仚要跑了。”
“可不能让他跑掉了。”
这些女子声音,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刀,深深的扎进白露的心窝,将她残留不多的灵智一点点的抹杀。
随着无数黑鳞怪精气的不断注入,白露浑身变得通红一片。
她的身上,有红色的火焰升腾而起。
‘嗡’的一声响,白阆九人蹦跳着来到了白露身边,他们围着白露载歌载舞,奏响了手上的乐器。
他们的身体,也一点点的崩塌,腐朽,一丝丝血色精气不断融入白露的身体。
四面八方,有奇异的声响传来。
大地开始缓缓的蠕动,地面裂开缝隙,有黑红色的污水从裂缝中喷出。
那数百名身躯巨大的黑鳞怪,它们没有像那些普通黑鳞怪一样崩毁。它们的身体犹如融化的胶一样蠕动着,一头又一头黑鳞怪开始拼凑在一起,逐渐化为体积更加庞大的鬼祟。
也就是小半刻钟的功夫,一尊高有千丈的巨型黑鳞怪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厮高高举起双手,也开始高声念诵那古怪的咒语。
四周黑鳞怪崩毁腐朽的速度越来越快,一道道血肉精气宛如长河一样翻卷而来。这头巨型黑鳞怪开始疯狂的吞噬涌来的血肉精气,一团粘稠的血色火焰,从它的心口位置开始燃烧,然后迅速燃遍了全身。
‘咔咔’巨响不断,这尊巨大的黑鳞怪身躯扭曲、分裂,一根根大骨破体而出,化为一座怪异的白骨祭坛。
被禁锢的白露发出凄厉的惨嚎声,她身不由己的冉冉飞起,落在了这尊巨大的白骨祭坛上。
当白阆九人的身体彻底飞灰,全部精气都融入白露体内,白露也落在了祭坛中心,粘稠的血色火焰疯狂的灼烧起白露的身体。
无数女子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剑光如飞瀑,将天空落下的血色枫叶不断‘叮叮’搅成粉碎。
天地间邪力越发炽烈,青柚三女的脸色开始发白,她们已经无力再支撑飞剑的消耗。
一盏红灯笼飘飘荡荡的飞到了卢仚面前,灯光中,窈窕的少女伸出手,想要拥抱他。
卢仚很不客气的一枪轰出,一道黑色枪芒贯穿百丈,红灯笼连同少女轰得支离破碎。
“我……不……甘!”白露发出了凄厉的惨笑。
“这就对了!”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猩红色的眼眸附近,有曼妙的身影冉冉浮现。天音悦耳,天花乱坠,空气中有馥郁的幽香冉冉扩散。
一声巨响,白骨祭坛彻底燃烧殆尽,侵入镐京的所有黑鳞怪也随之化为飞灰。
白露高高隆起的肚皮‘啪’的一下炸开,一名生得白白嫩嫩的女婴‘咯咯’笑着,从白露的腹中冉冉飞出。
女婴刚刚飞出,可怕的刺骨寒气就席卷虚空,方圆二十几里地顷刻间化为一片血色的冰天雪地,四面八方传来稀稀拉拉的惨嗥声,那是来不及撤走,在刚才黑鳞怪的突袭中侥幸存活的雨顺坊居民,被可怕的寒气瞬间冻得暴毙。
女婴迎风一晃,就变成了三五岁大小。
一道寒风吹过,女婴又变成了七八岁。
也就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女婴变成了十四五岁的模样。
满头血色长发,一双猩红的眼眸,白嫩嫩的皮肤下,隐隐有淡红色的花瓣纹路密布全身。
她‘咯咯’笑着,阴冷无情的眸子死死盯着身躯几乎变成透明的白露。
“执念唷!”
“那,成全你罢?”
女婴……不,诡异的少女轻轻一挥手,白露就突兀的出现在卢仚面前,几乎和卢仚面碰面的贴在了一起。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白露尖叫着,张开大嘴,狠狠的咬在了措手不及的卢仚脖颈上。
‘咔嚓’!
卢仚身上的太古重甲火星四溅,白露疯狂的一击,连一丝擦痕都没留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金刚真传
红宝石手镯脱离了白露的身体。
白露扭曲变形,更变成了半透明状,也说不清是肉身还是鬼躯的身体,死死的缠在了卢仚身上,张开大嘴,疯狂的撕咬他的身躯。
满口锋利的大牙摩擦着重甲,火星四溅,一片片碎牙不断飞起。
“死啊,死啊,死啊!”
白露一边撕咬,从她的胸膛里,还有疯狂的嘶吼声不断传出来。
她的腹部炸开,血淋淋的染了卢仚全身都是。
青柚三女呆呆的看着疯狂而狰狞的白露,剑光朝着白露的身体落了又落,但是迟迟没能真个落在她身上。
同为女子,白露此刻的情状太过于惊悚,三女有点下不去手。
“你们对不起我,对不起我!”
白露还在撕咬,还在咒骂。
“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心快活?为什么你们要一个个……一个个的……欺凌我?”
卢仚身体突然一动,归墟仙元涌入重甲,一道黑色妖气冲天而起,将白露的身体掀飞了出去。
手中长枪轰鸣,卢仚厉声喝道:“欺凌你?哈!”
卢仚很想文采斐然的训斥白露一番,但是此情此景……卢仚摇摇头,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和这么一个心底扭曲的鬼女人浪费什么口舌?
手中长枪一刺,一道枪芒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激射而出,重重打在了白露的胸膛上。
白露的胸膛炸开,她哀嚎一声,被一枪轰飞上百丈,重重的砸在了白家大宅门前。
那些鬼祟的攻击停了下来。
从白露的肚皮中,用邪术降临的少女慢条斯理的穿上了一套红色宫裙,踏上了一双红色绣花鞋,用一条红色缎带绑住了满头血色长发。
她带上了红宝石的手镯,将那些悬浮在她身边的戒指、项链、耳环、玉佩、香囊等零碎饰物,全都一一佩戴整齐。
笼罩了整个雨顺坊的血色烟雾,也一丝一缕的不断被她纳入体内。
红鸾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她喘着粗气,向后倒退了两步,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悬浮在空中的诡异少女:“妖女……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这诡异少女出现的方式,太耸人听闻。
哪怕在极乐天宫的典籍中,也从未记载过类似的事情。
以白露为母体,献祭了她的父亲、叔伯,牺牲了二十几个兄弟,更以数以百万计的黑鳞怪为祭品,挑动白露心底最怨毒的负面情绪,以如此巨大的牺牲,这才从白露的腹中破体而出。
而且,刚刚‘出生’才几个呼吸的时间,居然就变成了十四五岁少女的模样!
这怎么看,都不是人。
哪怕是鬼祟,这样的降生方式,也太诡秘了些。
诡异少女精致的红唇微微一勾,幽幽道:“我是什么来路?嗤,名字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呢?”
歪了歪头,诡异少女又点了点头:“不过,似乎的确要有个代号才好。嗯,我是来杀人的,你们叫我……‘花丧女’就好。”
‘花丧女’说出自己名号时,她的皮肤下淡粉色的花瓣纹路不断亮起,伴随着不知从哪里出现的绝妙天籁之音,她身边大片光影浮现,一片片拇指大小,形如琼花的花瓣光影纷纷扬扬的洒落,就好像下了一场花雨。
色泽绚丽的花瓣光影落地,地面发出‘嗤嗤’声,被腐蚀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凹坑。
红鸾惊骇的看着花丧女。
她一步一步的向后倒退,干笑道:“道友……”
抱着红鸾小腿的白长空,突然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嗥声。
红鸾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花丧女身上,被卢仚一击打飞,身体几乎溃散的白露瞪大眼,两颗血色的眼珠几乎挂在了眼眶外乱滚,犹如一头狂犬病末期的疯狗,双臂撕扯着地面,拖拽着已经完全无法动弹的身躯,飞扑到了白长空身上。
她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白长空的脖颈上。
白长空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救命’,他的脖颈就被白露一口咬断,鲜血如喷泉,‘嗤嗤’有声被白露吞入口中,然后又从她炸开的胸膛中喷了出来。
白长空剧烈的抽搐着,受到了如此致命伤害,他在濒死之余,还扭过头,恶狠狠的盯着卢仚,嘶声骂了一句:“都是……你……”
高空中,一头大秃鹫急速掠过。
一名穿着紫衣的小太监趴在大秃鹫背上,低头看清了下方发生的事情。
小太监怪叫了一声:“天爷,白副山长……被女鬼啃了!”
白长空的身体抽了抽,两条腿剧烈的蹬踏了一下,彻底没有了气息。
白露‘咯咯’笑着,她抬起头来,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花丧女,‘嘶嘶’道:“一家子,整整齐齐……不管你认不认,你也是我肚皮里生出来的……帮我,杀了卢仚!”
花丧女面无表情的俯瞰着白露,缓缓点头:“他必死无疑。”
白露咧嘴一笑:“带上整个卢氏……我白家灭绝满门,他泾阳卢氏,灭他满门!”
花丧女微微一勾嘴角:“可!”
她举起右手,轻轻向下一拍。
一团红色火焰化为一只大掌拍下,红鸾怪叫一声,向后急退。
火焰凝成的手掌无声的落在白露的身躯上,白露的身躯连同白长空的尸体顷刻间化为一缕青烟。花丧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缕缕青烟就飞入了她的嘴里。
“毒妇,伪君子……真是,好滋味。”花丧女拔下了头上一根发簪,轻轻一晃,发簪就化为一柄三尺青锋。
她轻轻一挥手。
‘嗤’的一声脆响,白家宅邸中,所有的极乐天宫弟子和白家女眷脖颈上一道血线飞出,一颗颗人头滚得满地都是。
红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她的四肢齐根被斩断,鲜血如喷泉一样涌出。
花丧女看着哭喊连天的红鸾,微笑道:“去吧,去吧,叫更多的人来……呵呵,我在镐京等你来报复。去吧,我们,等着你们!”
红鸾一声怪叫,她咬着牙,四肢伤口肌肉一阵收缩,硬生生止住了流血,脑袋一晃,化为一片数丈方圆的粉色光芒腾空而起,无声无息的朝着西北方向急速飞去。
红鸾飞走了,花丧女还在后面高呼:“速速归来,我等着你!”
高呼一声后,花丧女看向了卢仚。
乌云兽不安的咆哮了一声,两只前蹄狠狠的踢着地面,将花岗岩石板刨出了两个大坑。
卢仚紧握长枪,缓缓提起双臂,枪头直指花丧女。
“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花丧女慢悠悠的,一点点的飘向卢仚,滔天邪气弥散四周,宛如实质的邪气凝成无形的大山,一点点的碾压了下来。
她眯着眼,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卢仚:“我是个什么东西?如果我不回答,这个问题会否成为你心中的执念,等我杀死你的时候,你会死不瞑目?”
轻轻点了点头,花丧女悠然道:“死不瞑目好呀,死不瞑目,太好了。”
“那么,你就死不瞑目罢。”
“我是什么东西?”
“我从哪里来?”
“我要做什么?”
“嗤嗤……这些问题,我都不会回答你……你是不是很憋屈?是不是很恼火?是不是觉得心口有一团气堵着?”
“如果是,这就对了。这种感觉,多好啊!”
青柚在卢仚身后低声嘟囔:“这女子,邪门得很。”
她手中握着那本厚厚的先祖手札:“我青鳞剑阁的历代先祖留下的,关于鬼魅邪祟的记载中,就没有和她相似的存在。”
花丧女的耳朵极其灵敏,她嗤笑道:“青鳞剑阁?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似乎有点印象……十三口青鳞剑布下的‘顺逆六合剑阵’?威力不错哦!”
青柚、青柠、青檬三女傻眼了。
她们同时看了看头顶悬浮的三条光芒黯淡的剑光。
如今青鳞剑阁一代代传承下来的青鳞剑,就只有三口,依仗阵图,三女能联手布下一座小三才裂虚剑阵。只是她们虽然天资聪颖,毕竟年龄尚小,这剑阵她们刚刚入门,所以刚才都没勇气拿出来应敌。
十三口青鳞剑?
顺逆六合剑阵?
这都是什么鬼?
青鳞剑阁祖上,曾经这么阔气过?
花丧女举起右手,涂得猩红的指甲轻轻的敲了敲脑门:“嘿,我想起来了,青鳞剑阁……我有……一,二,三……有很不少姐妹死在青鳞剑下哦!”
青柚看着一脸诡笑的花丧女,沉声道:“那定然是先祖降妖除魔,捍卫正道……你们这些邪魔鬼祟,个个该死。”
花丧女瞪大眼睛看着青柚,突然‘嘎嘎嘎’的狂笑起来。
“降妖除魔……哈哈哈!”
“捍卫正道……哈哈哈!”
“嗤嗤,小丫头,乖乖等着,等我炮制了这个姓卢的小子,我再慢慢炮制你们。嘻,你们手上的剑不错,看上去蛮锋利的,用来切割你们的细皮嫩肉,一定不会疼!”
“唔,我想起了一道有趣的法门,我将你们三个炮制成白骨美人好不好?”
“嗯,看你们这小模样,你们的白骨,一定也生得精致美丽……我会将你们的魂魄囚禁在你们的白骨中,用阴火日夜淬炼,让你们日夜哀嚎,永世不得超生!”
花丧女说到得意处,身体忍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
就这时,一道金光呼啸而来,重重打在了她的胸口上。就听一声佛号声响起,花丧女被打得大口吐血,胸口炸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窟窿。
花丧女怪啸一声,骤然化为一抹阴风冲天而起,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
第一百八十四章 金刚真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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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金刚真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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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自信的李梓
嘉佑十九年,四月二十五日。
诸事皆宜。
卢仚搬家。
前些日子,在白马坊,借黑鳞怪贡献的能量,卢仚当着五个大和尚的面,在一个时辰内,以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根本法,直接将心脏窍穴修到了圆满境界。
释恶等五个大和尚目瞪口呆,直接向大金刚寺本宗发信,信誓旦旦的说卢仚一定是太古真佛转世,随之送回去的,还有那两首让他们顿悟、破境的佛门偈子。
释恶他们如何吃惊,大金刚寺是如何反应,卢仚是顾不上了。
一如前面所言,无量归墟体是太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海纳百川、归墟无量,以归墟仙元、无量归墟体,可以模拟幻化一切功法。
以《龙虎金刚体》示人,自身根本却是比其强大百倍、玄妙百倍的无量归墟体。
离开白马坊后,卢仚在残破的勘察司后院闭关了一段时间,等到黑鳞怪贡献的能量消耗一空时,他又连续点燃了肺脏、肝脏、肾脏等几处熔炉。
烈焰锻体,精气燃神。
到了烈火境,卢仚的实力真正是一日千里,比之前强大了不知道多少。
修行上的事情,暂且不表。
白露登门寻仇,黑鳞怪肆虐的那一夜,要说侥幸吧,为卢仚新造的那座天阳公府,甚至是北面的那条后街,都没受到半点儿伤害。
原本这座府邸主体占地一千五百多亩,一条附属的后街长达两里,有近千套小院子的天阳公府,就已经快完工了。
这些天,那些工匠又在卖命的苦干,只求尽早完工后离开雨顺坊这鬼地方。
所以,早几天前,整座天阳公府就已经彻底完成,卢仚托了人,测了个良辰吉日,就定在二十五日这天,正式入驻新府邸。
胤垣赐下来的,那些嬷嬷、宫女、仆役等等,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就位,将府邸上上下下打理得干干净净。
被摧毁的雨顺坊正在火急火燎的重建,大胤朝堂上下,都忙着用新建筑、新住户掩盖前些日子难看的疮疤。
卢仚也就不好意思大操大办,他在镐京也没什么一定要请的至交好友。
所以乔迁新府邸,卢仚办得很是低调,就请了卢旲一家子,还有一众族中老人吃了顿酒宴,让释恶和尚抓了一群小和尚,绕着占地巨大的府邸转了几圈,念了一通祈福、安宅的经文,事情就算糊弄过去了。
一切办得波澜不惊,唯一值得说道的,是胤骍得了胤垣的委托,眼巴巴的在卢仚办酒的这天亲自登门,给卢仚封了一个大红包。
哦,还有件事情值得讲一讲,那就是青柚三女的仙人居也在那一夜被彻底摧毁,在卢仚的邀请下,见到卢仚的府邸实在是大得可怕,而且修得也是美轮美奂,三女也就很不客气的,在卢仚府中借住了下来。
四月二十六日。
一大早。
卢仚从陌生的床榻上冉冉站起身来。
他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这才点头告诉自己:“哦,换新家了。”
‘叮’,一名鹅蛋脸,生得俏丽柔美的小宫女敲响了玉磬,‘公爷起身了’,悠悠的呼喊声一声接一声的传了出去,外面立刻有了各种动静。
一队二十几名小宫女就捧着各种水盆、痰盂、头油、毛巾之类的物件行了进来。还没等卢仚反应过来,十几只小手就抓在了他身上。
“公爷,您别动。”
“公爷,您站好。”
“公爷,马上好。”
“公爷,看这边。”
一刻钟后,浑身上下被打理得油光水滑,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的卢仚,几乎是逃一样窜出了房门,喘着粗气逃到了前面餐厅。
然后,在数十人的围观下,卢仚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一般,用了一顿奢靡过度的早餐。在用餐的全过程中,卢仚连一根手指都没动弹,完全做到了饭来张口的水平。
好几次,卢仚想要抢过筷子大快朵颐,但是看到几个小宫女吓得战战兢兢,几乎要哭出来的模样,卢仚就脑瓜子‘嗡嗡’的疼,只能任凭她们施为。
用过早餐,卢仚就在近百人的前呼后拥下,走了将近半刻钟,从后面的起居之地,来到了前面第二进院子的大堂。
坐在陈设华丽,一应物件都是内造上用之物,好些还是有年头的古董重器的大堂里,卢仚皱着眉,看着四周垂手肃立,一个个小心翼翼观察着、打量着自己的嬷嬷、宫女们。
她们都是被宫里严苛的规矩调教好的,谨慎小心,已经刻在了她们的骨子里。
这还是她们第一次服侍卢仚,她们也不知道卢仚的脾性,但是年少骤然富贵,难免飞扬跋扈,难免凌虐下人。
在皇城里,她们这些嬷嬷、宫女若是犯错,在胤垣身边还好,无非是扣薪水,但是在皇城里、太后跟前的那些倒霉蛋,哪怕是一丁点儿小错都有可能被拖下去直接打死。
面对卢仚,她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唯恐触怒了卢仚,引来莫测之灾。
卢仚看着这些几乎不敢大声喘息的下人,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一众人等齐齐身体一抖,几个嬷嬷为首,直接跪倒在地,然后那些俏丽的小宫女就插花一般颤巍巍的一个接一个的跪下了去。
“哎,起来,起来。”卢仚皱起了眉头。
“你们也是刚到我身边,不知道我的脾气,如此小心谨慎,我能理解。”
“但是呢,日子长了,你们就明白……我也出身贫寒,只是走了运,得了点不入流的小本领,得了天子赏识,才有了今日的富贵。”
“我不是什么世代簪缨、钟鸣鼎食的贵人,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少年,以前是,现在是,未来……很大概念,我不会改变初心,不会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所以,我希望,未来我的天阳公府,不要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犹如活死人墓的无情府邸,大家能像个正常人家一般好好过日子就好。”
“当然,规矩会有规矩,我会让几个族里的族叔管理府上的一切事务。但是他们也都不是苛刻的人,他们都是宽厚长辈,唔……”
一群嬷嬷、小宫女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在宫里多年,她们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她们看得出来,卢仚一番话,是真心话,他的确不是那种苛刻的主子。
如此,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许多。
卢仚正絮叨着安抚人心,远处突然传来了尖锐的‘嗷嗷’声。
卢仚猛地站起身来,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脑门上:“哎,几位大爷闹腾起来了……哎,忘了它们了……赶紧的,安排人过去。记住了,家里那五位大爷,你们谨慎伺候着,比对我还要小心细致些。”
“除了大黄脾气最好,其他四位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你们可千万别招惹它们,更是饿不得它们。”
卢仚正吩咐着,一名刚总角的小童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不该抬头看大堂里的景象,直接跪在了堂前的九层台阶下,大声道:“公爷,鸿胪卿李梓大人登门拜访!”
‘李梓’?
卢仚挑了挑眉头,这可是个有趣的人儿。
“请进来吧……嗯,安排人,给五位大爷弄点好吃的过去。赶紧的,这是新宅子,可别被它们给拆空了。”
一会儿后,身着便装的李梓笑盈盈的走进了大堂。
卢仚生平第一次,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在自家待客的大堂上,一本正经的迎接了生平第一个登门拜访的朝堂同僚。
小宫女奉上了香茶,卢仚笑着端起了茶盏:“李大人,一大早的,有什么事么?嗯,今天不用去鸿胪寺坐堂的么?”
李梓笑着摇头:“鸿胪寺嘛,只要那些世子不闹事,哪里有什么事情?”
卢仚也就笑着,和李梓喝着茶闲聊。
但是毕竟不是真正的积年官僚,卢仚和李梓云遮雾绕的糊弄了许久,他终于放下了茶盏,翘起了二郎腿,歪着头看着李梓:“李大人,直说吧,您一大早的有啥事呢?”
李梓笑了几声,也放下了茶盏。
“倒也没什么大事,一个呢,恭喜天阳公乔迁之喜,这宅子,好!”
卢仚撇了撇嘴。
恭喜乔迁之喜,也没见你送一个大红包啊。昨天胤骍还眼巴巴的登门,代表胤垣给了卢仚一百万钱的安家钱呢——天子给臣子送红包,恭喜臣子搬新家,虽然钱不多,但是这份情卢仚可是不会忘的。
相比之下,李梓这个恭贺,就是顺口一句空话罢了。
“二个呢,天阳公既然搬了新家,那么,想来那勘察司衙门驻地……您是用不上了。”
李梓目光炯炯的盯着卢仚。
“是,用不上了,李大人是想要?”卢仚笑盈盈看着李梓。
他想起来了,之前他在安平关领军打仗的时候,李梓可是连着好多天跑去勘察司衙门驻地,说是探望自己的儿子李尔雅,实际上两个人就坐在后院发呆呢。
这家伙,怕不是察觉到后院那五行风水大阵的好处了吧?
“本官诚心求购。”李梓笑着向卢仚拱手:“还请天阳公成全。”
卢仚笑看李梓,手指轻轻点着茶盏盖:“按理说,我应该成人之美,将那宅子让给李大人。问题是,那宅子并非本公所有,李大人难道不知道么?”
那套宅子,按理说,应该是守宫监的公产,的确不是卢仚私人产业。
李梓笑看着卢仚:“还请天阳公成全。以天阳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想必区区一套宅子,不成问题吧?”
卢仚敲得茶盏‘叮叮’直响,他看着李梓,沉默了许久,这才展颜一笑:“可是,为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帮李大人这个忙?”
李梓微笑,也翘起了二郎腿,悠然道:“本官的一个人情,如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自信的李梓(2)
李梓的一个人情?
卢仚很想问李梓,他曾经在鸿胪寺的大堂上,被那些诸侯质子抽耳光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但是这话,太刻薄,卢仚说不出口。
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是吧?
手指轻弹茶盏盖,卢仚看着李梓,轻声道:“李大人的一个人情……不坏。但是那宅子么,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么?”
卢仚看着李梓,想看看他是否会说实话。
李梓眉头微蹙,思忖了一会儿,笑着摇头:“能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不过是,尔雅在那边,住出感情了,他琢磨着,那地方比自家在鲲鹏坊的官邸,要好不少。”
‘住出感情来了’!
这话是哄鬼呢吧?
卢仚笑着摇头:“罢了,罢了,不是多大的事情,既然是李大人要,那就,给李大人吧。我给监公知会一声,一套宅子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雨顺坊勘察司存在的意义,就是给白长空添堵,也不知道胤垣对他怎么这样的苦大仇深的。
但是白长空满门死绝了,雨顺坊勘察司存在的意义,就没了。
区区一套宅子,鱼长乐拿下来就没花太大力气,想必也不会放在心上,李梓要,那就给他。
李梓轻咳了一声:“只是,雨顺坊房价高昂。”
卢仚呆住了。
这是什么话?
雨顺坊房价高昂?意思是,你拿不出钱来,或者不愿意拿钱?
这开什么玩笑,如果是卢仚的私宅,如果李梓和卢仚有足够的交情,那么一套宅子,低价转给他,或者干脆送给他,也无妨。
但是李梓和卢仚哪里有这么好的交情?
这宅子,还是守宫监的公产,更是不能私相授受。
“李大人,这话,可就没意思了。”卢仚的声音转冷:“雨顺坊的宅子,的确价格很高。不过呢,前些日子,这里不是出过事么?想必那套宅子的价格,也会低不少。”
李梓双手揣进袖子里,有点愁眉苦脸的看着卢仚:“委实是,手头太紧,拿不出钱来。鸿胪寺是清水衙门,本官又一贯的清正廉明……”
“打住!”卢仚举起了右手:“闭嘴吧您。清正廉明?呵呵,白长空还说他两袖清风呢,不信你不知道,我在武胤坊查抄的那一笔赃款的真正主人是谁。”
李梓有点恼火的看着卢仚:“天阳公可不要将本官,和白长空那老贼相提并论。本官本来薄有积蓄,但是这些日子,花钱如流水……”
卢仚打断了李梓的话:“和我何干?那宅子就在那里,您掏钱,我给您向监公知会一声;您没钱,那就……请回吧!”
卢仚伸手抓向茶盏,想要端茶送客。
“本官的一个人情……”李梓站起身来,肃然看着卢仚。
“你的一个人情,对我不算什么。”卢仚端起了茶盏:“李大人,请回吧,这事情,我帮不了你。”
李梓十指微动,他看着卢仚冷声道:“天阳公真的不帮这个忙?”
卢仚气得笑了起来:“李大人凭什么以为,我要帮你这个忙?帮你向监公要一套宅子,将守宫监的公产售卖给私人,这也就罢了,甚至还要我倒贴钱?”
李梓皱眉道:“以天阳公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这套宅子,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卢仚怒道:“那也是我的宅子,凭什么给你!”
李梓傲然道:“本官的一个人情!”
卢仚用力的抿上了嘴,这话说得拧巴了,这李梓,自我感觉太好了。他继续这么纠缠下去,卢仚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跟他正常交流了。
“罢了,您请回吧。这宅子,随便您怎么去折腾,您去找天子也好,去找监公也罢,总之,不过是一套六进的宅子,又是在刚刚发生了惊天血案的雨顺坊的宅子,说不定能打对折、三折的宅子……您,办得到的。”
卢仚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丢下茶盏,站起身来,摆了摆手,明显不想和李梓谈了。
简直是,一大清早,莫名其妙。
这李梓,往年被那些诸侯质子抽耳光的时候,没想到他是这么拧巴的人啊?
“天阳公真的不帮这个忙?”李梓身体一晃,一道微风晃过,挡在了卢仚面前,他冷冷的看着卢仚,冷然道:“可不要后悔!”
卢仚愕然看着李梓,这都是什么人啊?
你是上门来求人的,怎么就变成威胁人了?
“我,不,后悔!”卢仚卷起了袖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梓:“怎么着?李大人还要打我一顿不成?呵呵,可不要忘记,我是守宫监的人,负责监察百官。”
“陛下给我的任务,原本就是监视白长空,现在他把自己全家给弄死了,李大人是不是,想要试试被守宫监贴身保护,面对面做邻居的滋味?”
李梓傲然冷笑:“本官何惧之有?这个忙,天阳公真不帮?”
卢仚叹了一口气。
李梓变了。
变化太大。
以前的他在朝堂上小心谨慎、谨小慎微,那时候的他多可爱啊?
可是现在……怎么膨胀如斯?
卢仚摇头,高声道:“送客!”
阿虎扛着沉重的降魔杵,鱼癫虎拎着一柄长剑,从大堂左右走出,阿虎瓮声瓮气的嘟囔道:“李老头,仚哥送客了。你是自己走呢,还是我们送你走?”
李梓的手指抽了抽。
他看看卢仚,再看看阿虎,突然笑了起来:“天阳公,看看我这一手,你再做决定吧……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尤其是我这样的敌人,没人愿意有我这样的敌人。”
李梓笑着,他身体一晃,他的本体留在原地,而另外一道身影,已经到了阿虎面前。
大堂里,卢仚是天子钦封天阳公,身份尊贵,轻易不好动。
鱼癫虎穿着神武将军的甲胄,神武将军是天子门面,虽然赏赐给了卢仚充当仪仗队,但是依旧象征着天子的威严,他,也是不好动的。
而阿虎,他身穿一件普通的守宫监监丁白袍而已。
区区一个白袍监丁,杀了就杀了,卢仚还会为了阿虎和自己动真火不成?
那一道飘忽不定的人影,轻飘飘的一掌抓向了阿虎的心脏。
阿虎一声大吼,抡起降魔杵,当头一杵轰在了那人影身上。
一声巨响,红焰微闪,飘忽的人影被阿虎一杵轰得稀巴烂。
李梓愕然转过头去,看着阿虎手中火光闪烁的降魔杵,嘶声道:“佛门秘宝?你居然有这样的好东西?明珠暗投,可惜,可惜!”
李梓一声长啸,身体猛地化为一缕青烟,径直冲向了阿虎。
刚刚对阿虎出手,他粗估了阿虎的实力,分化出的那一道残影的实力微乎其微。
但是见到阿虎手中的降魔杵,见猎心喜的李梓,顿时动用了十成十的全部修为。
李梓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卢仚比他更快了一些,李梓的身体刚刚冲出,卢仚身边空气一旋,伴随着刺耳的破风声,一片巴掌大小的青色风刀凭空凝聚,破空飞出,明晃晃风刀直斩李梓后脑勺。
“以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如果我说你勾结白长空谋反作乱,将你就地格杀,想必最多也就是罚点钱罢?”卢仚厉声呵斥:“在我府上,对我的人下手,李梓,你以为你是谁?”
风刀凌厉无比,距离李梓后脑勺还有一丈多远,彻骨寒气已经让他浑身都微微僵硬。
李梓怪叫一声,他猛地一个翻身,右手一抖,他手腕上套着的一条银色小蛇造型的细细手镯骤然挺直,‘嗡’的一声响,紧紧箍住他手腕的手镯跳了起来,迎风一晃,化为一柄长有二尺的狭窄短剑。
银灿灿的短剑剑鸣阵阵,丈许长的剑光凌空一卷,将风刀撕成了粉碎。
风刀炸开,大堂内狂风乍起,卢仚背后犹如小山一般的墨龙大屏风吃不住风劲,‘嘎嘎吱’向后滑开了一尺多远,差点摔了下来。
李梓怒啸:“卢仚,你敢对本官下手?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耶?谁要请卢仚吃罚酒的?”
青柠、青檬的呵斥声传来,两女蹦进了大堂,见到李梓右手结成剑诀,指挥着一道丈许长的银色剑光朝着卢仚当心疾刺,两女同时冷笑。
“哪里来的不入流的冒牌货?”
冷笑声中,两女挂在腰间的剑囊轰鸣,两条七八丈长短宛如蛟龙,杀气腾腾、寒气森森的剑光冲天而起,一个盘旋后,后发先至,急速追上了银色剑光,凌空一击斩了下来。
‘叮’的一声响,银色短剑‘呛琅琅’落地,宛如濒死的鱼儿一样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这剑不错!可惜,孕养不得法,灵机全散,想要恢复如初,可就难了。”青柚慢悠悠的走进了大堂,看着地面上寒光流转,只是蹦跳,不得飞起的短剑,由衷的惊叹了一声。
青柠、青檬使用的,是青鳞剑阁世代相传的青鳞剑,在这方世界,在剑修传承中,青鳞剑也堪称绝顶之物。
挨了青柠、青檬一击,这银色短剑居然分毫无伤,可见其根本有多么强大。
李梓又惊又怒的转过头来,看到青柚三女,他嘶声道:“天子钦封你们为皇室供奉,原来真有几分本领,不是天子养在外面的外室?”
青柠、青檬呆呆的看着李梓,什么是外室?
青柚则是面皮一红,怒道:“老匹夫出言不逊,该打!”
她一拍腰间剑囊,一道十几丈长的剑光喷薄而出,瞬间到了李梓身前。
李梓怪叫一声,血光一闪,他骤然化为数十条残影四散,带着一道寒风冲出了大堂。
“天阳公,今日之仇,你我且行且看!”
第一百八十八章 白衣如潮
天阳公府,二进院大堂,卢仚一步抢上前去,捡起了李梓遗失的小剑。
长两尺多点,一指宽,通体银色宛如琉璃呈半透明状,认真看去,剑体内有一丝丝水流一样的波纹纹路,美轮美奂,灵性外溢。
卢仚眸子里青光流荡,看到这剑内一缕灵光上下流转,隐隐是‘银蛟’二字。
这剑落在卢仚手中,居然很不安分的剧烈蹦跶着,不断发出‘嗡嗡’剑鸣声。
卢仚欣然道:“好剑啊,啧,我对剑仙一道,其实向往已久。”
卢仚笑着,眼巴巴的看向了走进大堂的青柚三女。
青柠、青檬齐齐鼓掌欢笑:“好呵,卢兄若是愿意拜师,嘻!”
青柚斜了两个妹妹一眼,很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胡说八道,大金刚寺的内门真传弟子,怎么可能做我们青鳞剑阁的弟子呢?不过,御剑之法,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
青柚悠悠笑道:“青鳞剑阁的御剑之术,是不能外流的。但是呢,我青鳞剑阁先祖,这些年收集的各门各派的御剑秘术起码也有三四百种,其中不弱于我青鳞剑阁的,也不少呢。”
卢仚‘笑颜如花’,朝着青柚拱手行礼:“青柚姑娘,咱们,好说,好说。”
白衣如雪人如玉,御剑凌空斩妖魔。
这是卢仚上辈子,就做过的美梦呵。
只是,这辈子生得魁梧了一些,《龙虎金刚体》入门后,卢仚身高直逼一丈,体格更是变得魁梧如山,就算换上了白色长衫,也不像他想象中的剑仙。
但是这银蛟剑显然不凡,如能学会御剑之术,拿来做偷袭……不,拿来做自保的压箱底手段,也是不错的,谁会嫌弃自己的手段太多呢?
青柚‘噗嗤’一笑:“不用客气。不过,这御剑之术,有以神御剑,以血御剑,以气御剑三种。以神御剑最为上上之法,奈何入门最难,修行不易,必须搭配极高明的炼神之法才能有所成就。”
“以气御剑最为寻常,却最易上手,哪怕武道凡人,只要元罡得成,有一门御剑之术,就能尝试着御剑十里,凌空斩人。”
“以血御剑么,没多少灵巧变化,但是爆发力最为强大,刚猛凌厉,短时间杀伤力最是恐怖。唔,说实在的,最适合卢兄这种大金刚寺的真传弟子……你们血气最为旺盛么。”
青柚笑得很灿烂。
卢仚摸了摸下巴,御剑之术,还有这么多讲究?
不过,他能理解,人有三宝精气神,这精气神都有搭配的御剑之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青鳞剑阁,向来是以神御剑了。”卢仚很认真的看着青柚:“唔,能否每一样,都给我挑选一门配套的剑诀?我看看,我倒地适合哪一种。”
“三位姑娘大恩大德,卢仚无以为报,你们在镐京城内的果子零食,我全包了。”卢仚用力拍打着胸膛,郑重其事的向三女许诺。
三女同时微笑,笑容都是一般无二,眼睛都笑得宛如月牙儿一般。
卢仚开始学习御剑之术。
与此同时,大胤东界城。
城墙高有三里,和镐京外城墙规格一般无二。
方圆数百里的东界城,宛如一把金锁,锁死了东神州通往大胤核心腹地的唯一通道。
站在东界城的东墙向外眺望,是白茫茫一片大水,风吹过,浪高数尺,隐隐有鳞甲潜伏,各种体长数丈的大鱼、龟鳖、大蟒、鳄鱼等等,真个是无法尽数。
东界城的东城门,大大小小有三十六座,一排儿城门外面,就是宽达百里,长达三千里的一座大桥,这座桥,就是外面这三千里水域唯一的通道。
东神州诸方诸侯,每隔十二年的朝觐队伍,唯有通过这座大桥,通过东界城的城门,才能进入大胤核心腹地。
任何诸侯若是有异心,想要攻打东界城,以当今之世的武力值,攻下东界城是不可能的事情。高达三里、坚不可摧的城墙,就算是辟穴境的武道大高手,都无能为力,根本不可能攻上去。
但是在历史上,东界城沦陷多次,没有一次是真正因为战斗而沦陷。
一大早,诸葛独明就带着大群心腹,来到了东界城的东城门楼上,抚摸着长须,向东边眺望着。
作为东界城的守将,诸葛独明向来做文士装饰,只穿文士长袍,乃至道袍、大氅之类,从不着甲,也从不携带兵器,手中常年不离一把鹅毛扇。
作为文教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中,亚圣世家诸葛氏的嫡系族人,诸葛独明的口头禅就是:“以德服人!”
大胤有东南西北四大界城,是镐京的四方门户。
文教崛起,东神州作为文教的起源地,也是文教势力最根深蒂固的大本营,文教重臣们耗费了无数力气,在朝堂上掀起了一场场的腥风血雨,终于在三十年前,将东界城的掌控权纳入了己方之手。
诸葛独明在东界城坐镇,已经有三十年。
三十年中,原本禁军体系的守将、士卒,死的死,残的残,失踪的失踪,退役的退役。
如今整座东界城,上上下下尽是城尉府城防军一脉,所有重要位置的官员,全都是出身文教的‘大贤良才’,诸葛独明在东界城,可谓一手遮天。
一大早的,东界城外的桥面上,昨夜在桥上扎营的数百支大小商队,就已经拔营而起,浩浩荡荡的行向了东边几座规格最小的城门。
伴随着机括的轰鸣声,在地下水力的推动下,十几座宽不过十丈的小城门冉冉开启,士卒们簇拥着税务官,大踏步走出了城门,兴致勃勃迎接今天的第一波肥羊。
诸葛独明手扶着城墙垛儿,朝着下方眺望了一眼。
从三里高空向下眺望,人如蝼蚁,商队如蛇,诸葛独明看着那些缓缓进城的商队,轻蔑一笑:“蝇营狗苟之辈,满身铜臭,庸俗,俗!啊呸!”
诸葛独明朝着下面吐了口吐沫。
然后,他仰面看天,幽幽道:“真是,俗啊。这些不读圣人书,不明圣人礼,一辈子钻营的狗东西,哎,这大胤,就是有了这些商人,才会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一代不如一代!”
挥舞着鹅毛扇,诸葛独明悠然道:“天子失德,天子无道,太后牝鸡司晨,更是祸国殃民之举。圣天子,当垂拱而治,在深宫中造娃就行啦,这天下事,当交给吾等天下人来治理之……”
“以德服人,以德治人,‘德’,就是这天下永恒不易之真理。”
“我诸葛独明,蹉跎三十载,三十载啊……以我诸葛独明之‘道德’修为,若不是被这东界城耽搁了,那大丞相之位,轮得到他朱崇?”
城墙头上,都是诸葛独明的心腹,最忠心耿耿的狗腿子。
听得诸葛独明又这般发癫,他们一个个急忙点头,疯狂的逢迎、应承他的说法。
诸葛独明傲然一笑,昂然道:“先祖在‘德’的修为上,也是不如我的。若是我身处先祖那地位,哪里轮得到他朱氏成圣?这一圣人五亚圣的格局,是一定有变化的。”
一众心腹满脸堆笑,又急忙朝着诸葛独明奉承了一番。
诸葛独明站在城门楼上,看着东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又是一通愤世嫉俗的抨击。
王氏、崔氏、令狐氏等等,一众文教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被他喷得狗血淋头。
就连自家祖宗都不放过,都要抨击一番的诸葛独明,可想他抨击这些家族时,他嘴里能吐出多好的话来。
狂喷了一阵,诸葛独明突然皱起了眉头。
东面大桥上,阳光将桥面笼罩的雾气升腾一空,露出了光洁如镜的大桥。
一支浩浩荡荡的马队,正呼啸着朝着东界城的方向冲来。
这支队伍规模极大,远远看去,就看到一片雪白。
隐隐的马蹄声宛如雷霆,已经随风传了过来。
白衣如潮,马队前进的速度快到了极点。
诸葛独明眯起了眼睛,他一挥手,一名副将在城墙垛儿上狠狠的踏了一脚,伴随着细微的机括声,几块巨大的城墙砖左右滑开,一架长达近丈,构造复杂的机械冉冉从城墙中升起。
这是一架以精金、白银、赤铜为框架,用十几片大小水晶镜片契合而成的大型千里镜。
精妙的构造,打磨得妙绝人寰的水晶镜片,让城墙上的守军在天气状况好的时候,可以轻松看到三千里外,大桥另外一头的影像。
诸葛独明凑到一端海碗大小的小镜片前,瞪大眼望了望,然后冷哼了一声。
“是昊剑宫的人,不用紧张了。领队的,是我家几位叔伯……啧,几个老家伙,养在本家吃喝玩乐调戏-小丫鬟不好么?这么风风仆仆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啧,这规模,不小啊,起码三十万昊剑宫弟子,这是谁惹了他们呢?”
宛如潮水一样呼啸而来的白色马队中,十几骑快马手持旗幡,超出了队伍,一溜烟的冲向了东界城的东边正中间的正门。
隔着老远的距离,高亢如剑鸣的呵斥声就远远传来。
“昊剑宫行事,东界城守将何在?”
诸葛独明朝着下面望了望,低声骂道:“混账东西,东界城守将何在?我是你们亲伯父,有这么大呼小叫的么?”
摇摇头,诸葛独明挥了挥手:“开启城门,让他们进来。”
一名心腹将领呆了呆,低声道:“大人,东界城的规矩,但凡千人以上,有一定武力的队伍,必须严格勘查之后,才能……”
‘啪’!
诸葛独明一耳光抽在了对方脸上:“你瞎啊?下面领队的,都是我诸葛氏的族人,你是说,他们会造反?”
城墙头上没人敢吭声了。
下一刻,巨大的机括‘呛琅琅’声不断响起,东界城东面数十座大小城门同时升起。
第一百八十九章 白衣如潮(2)
昊剑宫。
文教亚圣世家诸葛氏的自留地。
若干年前,文教朱圣颠簸流离,满天下流窜传播自家教义时,诸葛氏的先祖,是其驾车、护卫的弟子,以一柄黑铁剑,护卫朱圣游历天下。
是时,天下权柄,尽在武道门阀手中,文教‘有教无类’的宗旨,其门生弟子多为‘草根寒族’的事实,让门阀世家心中颇有不爽。
最苦难困顿之时,朱圣一月之内,连受二十一波暴力袭杀,其他下毒、暗算、诬陷等等阴谋诡计,更是数不胜数。
诸葛氏先祖,就是以超绝的个人武力,以一手自悟的绝世剑道,护得了朱圣平安。
后文教在东神州扎下根基,逐渐发展壮大,诸葛氏后人,就在朱圣曾经讲道的峟山,建立了昊剑宫,以为文教的护法力量。
说到底,昊剑宫在文教的地位,就相当于大金刚寺于佛门。
时移世易,昊剑宫在东神州,已经树大叶茂、根深蒂固,东神州无数文教弟子,无数平民百姓固然殷勤加入昊剑宫,就连东神州数百家诸侯,也都将自家公子、小姐、三亲六故送入昊剑宫。
昊剑宫传授这些门人弟子无上剑术,更传授诸般治国理政的学问,更派遣高手,供他们驱遣,做他们护卫,帮他们争夺家族权柄。
这些门人弟子返回各家领地,自然就成了昊剑宫最忠诚的拥趸。
而这些门人弟子在自家掌握实权后,除了不断将自己的后辈族人送入昊剑宫,更是每年都向昊剑宫捐献巨额的钱粮。
昊剑宫用这些钱粮,大肆的招兵买马,从民间挑选资质优秀的孩童收入昊剑宫自幼培养。
是以,镐京城内,数百东神州诸侯家质子身边,都有昊剑宫的剑卫护卫。
如此以来,昊剑宫已然是文教内部最强横的山头。
是以,东神州各大诸侯身边,都有昊剑宫高手护卫,他们的军队中,也多有出身昊剑宫的将领统兵征战。
是以,东神州各大诸侯的边境冲突中,领军的大将相互口称‘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然后打出狗脑子的事情,每年总有这么百八十次。
如果不是文教在大胤彻底崛起才区区数百年,若不是朱圣家族还有着大义上的碾压优势,若不是其他文教世家联手压制,不断往昊剑宫内掺沙子,昊剑宫诸葛氏几乎都能将朱氏取而代之,成为文教实质的‘主宰’,而不仅仅是文教的‘领袖’。
诸葛剑、诸葛气、诸葛凌、诸葛空,连起来就是‘剑气凌空’四个八十来岁的老头儿,肩并肩,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三十万昊剑宫白衣剑士呼啸而来。
白衣,白马,银鞍,银镫。
这些昊剑宫剑士浑身雪白,就连发冠、剑鞘、剑柄等等,都是一片白色。
浩浩荡荡的队伍犹如出殡一样呼啸而来,一道道凌厉的剑意腾空而起,东界城外寒气森森,杀气腾腾,扑面而来的寒意压得诸葛独明等人脸色惨白,身不由己的鞠躬行礼。
“独明,见过四位伯伯。”诸葛独明一颗心剧烈跳动,诚惶诚恐的看着四老。
这四位,是诸葛氏在昊剑宫的四位执事长老,手握昊剑宫日常管理大权,比如说诸葛剑,他在昊剑宫的身份就是‘传功长老’,昊剑宫的新人弟子,都要从他手上过一遍。
可想而知诸葛剑在昊剑宫的地位如何。
除开身份,这四老自身的修为,在如今昊剑宫中也是绝顶的存在。
昊剑宫的剑道传承极其玄奥高深,一旦剑意修成,就能以剑气游经走穴,强行破开体内经络、窍穴,是以修为越深,修行越快。
四老,据说都已经突破辟穴境,而且达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
诸葛独明前些年,曾经见过四老中的诸葛空。
那时的诸葛空,就给了诸葛独明极强的压迫,诸葛独明向诸葛空请教剑术,结果只接了三剑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大败亏输。
可是今日再见,诸葛独明已经无法感受到四老具体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总之,就是强。
自己好似蝼蚁,四老宛如一座高不可攀,由无数柄利剑铸成的刀山,威势赫赫当头碾压下来,好似自己只要胆敢稍稍一动,就会被四老碾成碎片。
尤其是,前些年见到诸葛空,毕竟是七八十岁的人了,诸葛空修为精湛,保养得也好,看上去大概就是五十岁左右的人,头发已然斑白,脸上也有了些许皱纹。
可是今日出现在诸葛独明面前的四老,看上去就是三十出头的模样。
满头乌黑的长发,双目湛湛如寒星,面皮光洁,一丝儿皱纹都没有。
“返老还童?”诸葛独明心中,冒出了极其不可思议的念头。
“独明啊。”诸葛空坐在马背上,俯瞰着诸葛独明:“传家主令,东界城的城防,由我等带来的昊剑宫弟子接手。你,只管配合就是。”
诸葛独明猛地抬起头来,他用力过猛,颈骨都发出‘咔嚓’一声响。
“哈?”诸葛独明不可置信的看着诸葛空。
昊剑宫接管东界城的城防?
这是要干什么?
虽然,现在东界城上下,大半都是他诸葛独明的心腹,其他的官员将领,也都是出身文教的可靠人选,整个东界城,就是文教一手把控。
可是,文教把控东界城,和诸葛氏的昊剑宫把控东界城,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好不好?
文教掌控的东界城,依旧是朝廷的地盘。
诸葛氏的昊剑宫接手东界城……这是要……
诸葛独明骇然道:“四位伯父,这是要,要……”
四老中,年龄最大,已经年过九十,但是也是四老中,如今显得最年轻的诸葛剑悠然道:“结结巴巴的像什么样子?”
诸葛独明和四老说话的时候,三十万白衣如雪的昊剑宫剑士,已然浩浩荡荡的行进东界城。好些剑士口中,不断发出尖锐的唿哨声。
这些唿哨声有高有低,音调频率各自不同。
东界城内,一队队巡逻的士卒队伍中,一处处营房里,就有同样的唿哨声响起。
一个个身披甲胄的身影从队伍中、营房中腾空而起,迎向了进城的剑士们。
这些人,都是出身文教各大家族的将领、官员。
而这些发出讯号的剑士,正是用各家的联络方式,直接发出了召集的命令。
双方碰头,那些剑士掏出一块块令牌,当着诸葛独明的面发号施令,那些将领、官员也就不看诸葛独明一眼,直接带着这些剑士冲向了东界城的四面八方。
白色在东界城内扩散。
方圆数百里的东界城,面积毕竟有这么大,但是这些剑士的坐骑速度很快,城内的将领、官员们又很是配合,大概最多几个时辰,整个东界城就会被昊剑宫彻底掌控。
东界城的西门也在冉冉开启,一队剑卫正在一群东界城将领的陪伴下,全速朝着西面冲锋。
东界城的城外,还有上百座屯兵的军城,屯田的农城等等。
这些军城、农城,是东界城的有力支撑,自然也是要掌握在手中的。
而那些军城中,数量庞大的军队,只要被昊剑宫一一纳入掌控,就足以对东界城北面、西面、南面的那些州郡府县造成最直接的威胁。
那些州郡府县,是绝对想不到,东界城居然毫无反应的就被昊剑宫接手的。
如果东界城的驻扎军队顺势向四周攻打,怕是用不了两天时间……
诸葛独明额头上冷汗不断渗出,他干笑道:“是,是,是,小侄,这就发布命令……快,快,你们都傻着干什么?没听到四位伯父的命令么?赶紧去监督各处兵马,不许有任何骚乱,全力配合昊剑宫,接管各处城防要害。”
东界城内,起码有上百处地方,同时有大大小小的鹰隼腾空而起。
那是守宫监、大将军府等衙门,秘密派驻东界城的暗桩据点,昊剑宫堂堂皇皇的进入东界城,肆无忌惮的接管各处城防要害,这些暗桩吓得魂飞天外,当即向镐京传出了最紧急的军情密信。
起码有近千只大小鹰隼腾空。
地面上,一道道森森剑光凌空旋斩,伴随着凄厉的鸣叫声,超过八成鹰隼被剑光斩落。
“呵,不能小觑了朝堂,这反应速度,也是不错。”诸葛凌等人已经行进了东界城,看到天空那些惊惶起飞的鹰隼,轻轻摇头:“不过,也就这样罢了。”
高空中,一头头体型庞大的信天翁呼啸着从极高的天空中俯冲下来。
这些翼展超过十丈的信天翁背上装了鞍鞯,有白衣如雪的剑士手持长剑,按着强弓硬弩蹲守其上。
上千头信天翁凌空扑击,一道道剑气劈斩,又是一批送信的鹰隼被斩杀。
特制的强弓硬弩‘嘭嘭’激射,破甲箭矢精准的击穿了鹰隼的头颅,一只只鹰隼的身体打着旋儿,重重的落向了地面。
东界城的东面,跨过长达三千里的界桥,是一片青绿色绵延数千里的柔软丘陵。
东界城的城门洞开,昊剑宫剑士入城的同时,丘陵中,一座座营房同时动了起来,无数精兵强将伴随着沉闷的战鼓声,排着整齐的队伍,从丘陵中犹如流水一样,朝着正中那条宽达百里的驰道迅速汇聚。
‘东琦’二字大旗漫天飞舞,一队队重骑、轻骑浩浩荡荡,犹如洪流一样顺着驰道涌向了东界城。
在队伍的最前方,是四名武道强者抬着的棺木。
一名面容刚毅的中年男子策骑跟在棺木旁,冷然道:“齐胂吾儿,为父,一定要给你讨一个公道……”
抿了抿嘴,这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朝着身边的心腹将领吐槽。
“啧,这话,老子说起来都觉得糟心……齐胂这废物胚子,老子居然要用他的名义来给他讨公道?干-他-娘-的!”
“罢了,废物利用罢了!”
第一百九十章 紧急抓捕
嘉佑十九年,四月二十九日,子时(23:00-1:00)。
雨顺坊,天阳公府。
五位大爷在吞吐吸纳,五色氤氲弥漫占地近千亩的后园。这一方世界崩碎的天地灵机,在五色氤氲的滋养下,正以一种神乎其神的方式一片片的愈合,化为缕缕灵光悄然浮现。
后园一处邻水楼阁中,卢仚盘膝而坐,银蛟剑悬浮在他面前,不断发出轻轻的剑鸣声。
前两天,从李梓手中刚刚将银蛟剑抢下来时,这柄灵机已然溃散,只有一丝灵性勉强存活的宝剑,对卢仚充满了抗拒。
但是连续两天时间,卢仚用自身精气神不断强行灌注它,更得了后园灵机氤氲滋养后,这柄剑……已经对卢仚充满了孺慕之意。
青鳞剑阁作为当今之世所存不多的剑修世家,无数年来,他们倒是收藏了许多好东西。
好些已经灭绝传承的剑修宗门、家族的功法等等,也不知道他们的先祖是用什么手段,偷偷摸摸的纳入了本家的珍藏。
起码青柚手上的好东西很多。
比如说,如今卢仚所修的,以神御剑的《十八元限剑经》,以血御剑的《巨灵剑诀》,以气御剑的《一气山河剑》等,都是剑修法门中顶尖的好东西。
以神御剑,剑道至高,修到极深处,剑道通神,可一剑破万法,更能一剑幻万法。
以血御剑,威猛霸道,修到巅峰时,人剑合一,可化灵剑分身,能顶替生死之劫。
以气御剑,入门简易,若能至大成,剑气凌空,可御剑斩千里,万道剑气裂山河。
三门剑诀,《十八元限剑经》最为高深玄妙,以神御剑,以剑养神,平地十八元限关卡,一层一重天,十八元限大成,可修得剑道元神,分化玄奥,演绎神通。
巨灵剑诀以血御剑,以剑淬体,剑道越强,血气越强,修到巅峰,人剑合一,剑即人,人即剑,和大金刚寺强横的《龙虎金刚体》相配合,有相生相和之妙。
最简单的《一气山河剑》,则无多少花头,修炼者的元罡或者法力越强,以气御剑能发挥的剑道威能就越强,若是一人的法力修为能弥塞天地,那么他一剑斩出,就能破碎天地。
而以气御剑,剑也反之御气,修炼越深,自身元罡、法力中,就自然有一抹剑意留存,越是修为精湛,越是剑意强大,到了最后,一气呼出,宛如万剑齐发,锋芒凌厉,足以斩杀万物。
卢仚眉心、膻中、心口三处,三团幽光亮起。
眉心神魂灵光,膻中归墟仙元,心口无穷血气,精气神三宝齐出,浩浩荡荡涌入银蛟剑。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爆发出夺目的亮光。
卢仚全神贯注参悟三门剑诀,在三眼神人图神乎其神的辅助下,他对三门剑诀的领悟在不断加深,精气神三种御剑法门,正在不断的交互融合,逐渐形成了远超三法的剑道雏形。
青柚传法之时提起过。
在这一方世界太古之时,有无上剑宗以精气神三宝御剑,有不可思议之神威。
青鳞剑阁相比那无上剑宗,只得了以神御剑的玄妙,虽然也是剑道上层,但是相比那无上境界,终究是相形见绌。
只是,那无上剑门早已飞灰,青鳞剑阁在当今之世,就是剑修中绝顶的存在。
楼格外的小湖水面在轻轻起伏。
微风围绕着小楼轻柔的旋转着。
三眼神人手中的风龙、水龙凌空扭动,不可思议的神通伟力弥漫脑海,最终融入了卢仚的精气神中,不断注入银蛟剑。
银蛟剑崩碎的灵机宛如腐朽的土地,得了卢仚精气神的温养,一点嫩芽在荒芜之中悄然萌发。
银蛟剑的灵性则是和卢仚的意识轻柔的碰触着,好似一只被遗弃的小狗,正小心翼翼的向自己的新主人靠近。
卢仚灌注的精气神,就好似最极品的狗粮,银蛟剑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唔,真香!
五色氤氲、天地灵光,不断涌入身体。
卢仚无量归墟体的修为,也在缓缓的提升着。
突破熔炉境,踏入烈火境,他膻中穴中的归墟仙元经过了一次蜕变,色泽更深,更加晶莹,每一丝仙元中蕴藏的威能,比熔炉境时增加了十倍左右。
归墟瓶悬浮在卢仚头顶,同样在大口吞咽着四周的氤氲、灵光。
‘叮’的一声,又是一滴玄元神水凝成。
一副重甲,一张强弓,一柄长枪,通体萦荡着黑色妖气,正匍匐在卢仚身边,同样静静的吸收着卢仚提供给它们的资粮。
作为太古熊妖练就的本命秘宝,在这天地灵机崩碎的时代,三件宝贝也饥渴得苦了。
如今它们正全力吸纳,一点点的修复自身,强大自身。
太古熊妖留在它们体内的痕迹,正被卢仚的精气神一点点的打磨驱散。
本身太古熊妖留在它们体内的烙印,就已经溃散了九成九,这些日子卢仚和它们朝夕相处,三件秘宝散发出的妖气已经逐渐稀薄,取而代之的是秘宝本体表面的一丝丝风纹、水纹,以及青白色的风漩、水汽。
青白二色气息混在黑色的妖气中,不是很显眼,但是的确存在。
再过些时日,卢仚当能让三件秘宝彻底的改头换面,真正成为自身的宝贝。
一切都很顺利,都很顺当。
夜色静谧,月光也很美。
虽然到了月底,只是一抹残月挂在空中,但是天阳公府这座园子修得美轮美奂,淡淡的月光下,一切都显得如此的美好。
随后,一阵阵歇斯底里的大鸟鸣叫声从高空传来。
皇城方向,金钟玉磬好似抽风一样敲响。
‘嗡嗡嗡’,一百零八根血色光柱直冲高空,染红了一大片天空。
镐京城各处,一座座军城、营寨内,同样有一道道血光冲天,各处供大军使用的驰道两侧,一根根火柱亮起,照亮了所有的军用驰道。
有大鹰从天阳公府上空飞过。
两个小太监从大鹰背上跳了下来,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天阳公何在?天阳公何在?陛下急招,急招……唉哟,这园子怎么这么大?天阳公呢?天阳公呢?”
卢仚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深吸了一口气,周身光芒隐隐,将体内奔涌的归墟仙元一点点纳入膻中,将蓬勃的血气一点点收回心窍,更将灵动的神魂灵光收回了脑海。
精气神全部收拢,银蛟剑、重甲、强弓、长枪也收回北溟戒,卢仚取下归墟瓶,瞅了一眼瓶里刚刚凝聚的一滴玄元神水,皱皱眉,直接将其倒进了嘴里一口吞下。
浑身气息一震,卢仚打开楼阁大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一缕清风从身边吹出,径直吹到了两个小太监身边,卢仚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过去:“不要惊慌,像什么样子,被监公看到,肯定赏你们一顿板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又有女鬼闹事不成?”
“陛下急招,究竟是去九曲苑,还是去皇城?”
两个小太监飞扑到了卢仚面前,踉跄着扑倒在了他脚下:“天阳公,陛下,陛下正在赶去皇城……陛下急招……让你带人,去鲲鹏坊,圈住诸葛府!一个都不许跑了,一个都不能跑了!”
鲲鹏坊?
诸葛府?
卢仚看着两个惊慌失措的小太监,冷声道:“不要惊慌,诸葛府,六圣家的诸葛氏?他们犯了什么事?”
小太监抬头看着卢仚,结结巴巴的说道:“本月二十六日,诸葛独明打开东界城,迎接东琦伯大军进城。”
“三日内,东琦伯大军,已经攻占东界城西面两郡二十九县,一郡守、十九县令出身文教,悉数投敌……举孝廉出身的一郡守、十县令,率禁军驻军守城,悉数殉国。”
卢仚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小太监。
他想起了前些日子,朝堂上,朱崇等文教重臣对东琦伯反叛一事的处理意见。
呵呵,有东界城,万事无忧。
呵呵,诸葛独明,国朝良臣。
好嘛,号称金汤城池的东界城,就这么被人占领了?诸葛独明,他直接打开城门让东琦伯大军进城?
小太监嘶声道:“天阳公,天阳公,陛下说了,诸葛氏都造反了,如今镐京城内,他敢信、敢用的忠臣,可就没几个了。这诸葛府……”
卢仚一把将小太监拎了起来,他厉声喝道:“来人啊,速速出发。还请两位小公公回禀陛下,卢仚对陛下忠心,日月可鉴……呵,诸葛氏。”
卢仚心里一阵犯嘀咕。
大金刚寺作为佛门先驱,在安平州捣乱。
那么,这诸葛氏,他们身后又会是谁呢?
卢仚的声音让整个天阳公府迅速闹腾了起来,些许之后,三千亲卫、三十六名神武将军,连同卢仚本部所辖的三百监丁迅速披挂齐全,在卢仚的带领下,从天阳公府北面后门冲出,跨过后街,顺着运河奔驰了一小段距离,就通过石桥闯入了武胤坊。
从西而东穿过武胤坊,跨过一条大街,就是鲲鹏坊。
转向北,顺着主驰道狂奔了一刻钟,前方就是正在重修的大丞相府,再向东转,一长串的朝堂衙门中,就有大丞相府下辖的礼部衙门。
礼部衙门左近,隔了一条街,有一座占地规模堪比公侯的府邸。
府邸门前,悬挂着青色底鎏金大字的匾额,正是‘诸葛府’三字。
如今,诸葛府大门外,已经有很多守宫监的监丁、力士、校尉探头探脑,府邸的城墙上更是灯火通明,好些诸葛府的护卫,正拎着兵器,冲着四周大街上环伺的守宫监所属虎视眈眈。
第一百九十一章 紧急抓捕(2)
乌云兽尽量收着步子。
它奔跑的时候,不忘回头打几个响鼻,尽情的嘲笑三头娇小的小叫驴,以及一大群魁梧的血蹄乌骓。
都是废物,跑起路来和娘儿一样的废物!
一切比它跑得慢的牲口,都是废物……所以,乌云兽停在诸葛府大门口的时候,它还不忘撅了几下蹄子,火星四溅中,它硬生生在地上凿了几个小脸盆大小的蹄子印。
直到趴在卢仚马鞍前的兔狲,很不爽的一爪子扣在了它的脑门上,这货才安分了下来,回过头,龇牙咧嘴的,向兔狲露出了一个近乎于‘谄媚’的‘笑容’。
卢仚袖子里,翠蛇潜伏。
头顶上,大鹦鹉展翅飞过。
大黄耷拉着舌头,用力抽动着鼻头。
除了体型过大,速度略慢的鳄龟留守天阳公府,卢仚身边的几位大爷,他全带了过来。
轻轻拍了拍威吓乌云兽的兔狲,卢仚看着诸葛府墙头上的护卫,冷声道:“奉天子谕令,请礼部尚书诸葛明明去皇城商议国事,速速开门。”
那些护卫一个个目光闪烁的看着卢仚,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充满了‘你把我们当傻子’的怪异。
卢仚看着那些护卫,摊开了双手:“得了,不上当是吧?那就,攻进去!”
卢仚一声大喝,拎着降魔杵跟着大队人马一路撒腿狂奔而来的阿虎就冲了出去,降魔杵带着淡淡火光,重重一击轰在了诸葛府的大门上。
一声巨响,诸葛府的大门发出一声哀鸣,门后传来了一众护卫的大呼小叫声,门框颤抖了一下,大门包裹的钢板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但是大门居然从阿虎的重击中硬撑了下来。
“阿虎,没吃饭么?”卢仚放声大笑。
阿虎气得面红耳赤,他大吼了一声,身体一晃,原地拔高了一尺有余,通体皮肤带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他向一旁冲了十几步,避开了不知道有多少护卫在后面顶着的大门,挥动着降魔杵,一头撞在了一旁的院墙上。就听一声巨响,厚达六尺的院墙被他一头撞塌了七八丈长的一大截。
院墙后面传来了护卫的惊呼声,弓弦震荡声连绵轰鸣,上百张强弓硬弩攒射,密集的箭矢纷纷落在了阿虎身上。
阿虎左手遮住了两只眼睛,右手拎着降魔杵一通乱扫,大片箭矢被他打飞出去,也不知道院子里哪个倒霉蛋被倒飞的箭矢波及,发出了凄厉的惨嗥声。
“冲进去,请诸葛尚书去见陛下。”卢仚向前一挥手。
大群监丁舞枪弄棒,紧跟着阿虎从院墙缺口冲了进去。
十几名监丁刚刚冲进去,就听得一阵鬼叫连连,他们以比进去的速度更快了许多的倒飞而出,一个个浑身是血,不知道被劈了多少刀。
有好几个监丁脖颈上挨了一刀,差点整个脑袋都被劈了下来,眼看着是不活了。
卢仚震怒,大喝道:“阿虎,怎么回事?”
阿虎在院子里大吼:“人家人多,爪子硬的很。”
卢仚哼了一声,兔狲已经见猎心喜的窜了出去,卢仚一挥手,站在他身边的百来条身高起码八尺五六寸的壮汉,顿时‘嗷嗷’叫着冲了出去。
这些百虎堂的壮汉,这些天都随着阿虎修炼,卢仚不惜成本的采购珍稀药材,为他们炮制各种汤药丸散辅助他们修炼。
加之他们修炼的地方,都在卢仚布下的五行风水大阵中,得五行氤氲、天地灵机孕养,他们的进步速度比起世俗武修不知道快了多少,寻常一日所得,怕是比世俗的橫炼武修数月苦修都要多得多。
如今这些百虎堂的汉子,个个都有近乎半牛之力,哪怕在拓脉境的高手中,也算得上好手。
他们一水儿重甲,左手重盾,右手短柄狼牙棒,犹如一群铁塔,‘哗啦啦’的顺着院墙缺口冲了进去,随后院墙里就响起了沉闷的击打声。
狼牙棒重击肉体发出的‘噗噗’声,敲击天灵盖发出的‘啪啪’声,还有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院子里一片大乱,惊天动地的惨嗥声冲天而起。
阿虎带着一群百虎堂的壮汉,三两下将院子里的护卫扫荡一空,卢仚再次一挥手,鱼癫虎等三十六名神武将大声呼喝,一群亲卫飞扑上前,暴力将诸葛府的大门撞开。
‘轰’的一声巨响,两扇朱漆铜钉大门重重倒地,卢仚骑着乌云兽,带着大队人马登堂入室,直接闯入大门。
诸葛府的结构,和大胤其他公侯府邸没什么不同。
进了大门就是一个长方形的广场,正中是雕花的步道,长有三四十丈的步道尽头,就是一进院子的大堂所在。
如今广场上横七竖八满是身穿软甲的护卫,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残的残,好些人受了重伤,正躺在地上大声哀嚎。
有百多名护卫气喘吁吁,浑身是血的列阵在一进大院的大堂台阶前,目光闪烁的看着闯进来的卢仚等人。
阿虎带着百多条壮汉,一步一步的逼向那些列阵的护卫,那感觉,就好像一群大灰狼一步步逼近一群小羊羔,越发显得那些护卫是如此的娇弱可怜。
卢仚骑在乌云兽上,冷眼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堂。
偌大的大堂里,点了起码上千根蜡烛,明亮的灯火,照得大半个广场都明晃晃的。
身穿深紫色便服长袍,长发挽了个发髻,简简单单插了一根白玉簪子,神态从容的诸葛明明,正坐在大堂中,手捧一卷书本,头也不抬的低声吟诵着。
将近七十岁的诸葛明明保养得不错,头发只是斑白,白玉盘一般的面颊上,只是额头有三条皱纹,看上去也就是五十岁出头的模样。
几名身穿白衣,通体都是一片雪白的男子静静的侍立在一旁,他们气息森严,眸光如剑,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目光中透着森森的恶意。
卢仚笑了:“诸葛大人,陛下突然惦记您了,要不,随我进宫,和陛下说点知心话?”
诸葛明明放下手中书本,慢吞吞的抬起头来,朝着卢仚笑了笑:“‘知心话’三个字,可圈可点,天阳公,你是个有趣的人……只是,守宫监此次,让老夫大失所望啊!”
卢仚敏锐的捕捉到了诸葛明明话里话外的意思。
“哦?诸葛大人早就知道东界城那边发生的事情了?啧,你是嫌弃我们登门拜访太晚了一些?我们应该,更早几天来拜访您?”
诸葛明明笑而不语。
卢仚叹了一口气:“那我就不明白了,您怎么不走呢?”
诸葛明明微笑看着卢仚:“老夫为何要走?”
卢仚骇然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们诸葛氏,造反了呀,您怎么能不走?”
诸葛明明站起身来,剑指卢仚厉声呵斥:“黄口小儿,休得胡言乱语,我诸葛氏对大胤、对太后、对天子忠心耿耿,怎可能造反?”
卢仚瞪大眼睛,愕然看着对方。
诸葛独明都献出了东界城,东琦伯的大军都侵入大胤腹心要地了,你诸葛氏分明是造反了嘛。
诸葛明明手抚长须,悠然道:“家大业大,难免有孽子不良……我诸葛明明一腔赤胆忠心,天地可鉴。奈何,家门不幸,出了三五个逆贼,作出那等无君无父的事情……”
卢仚明白了。
他笑道:“唉哟,两面下注,好手段。诸葛明明大人,是忠臣;诸葛独明大人,是逆臣。无论谁赢了,你诸葛氏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卢仚摇头感慨:“好啊,好啊,真是好。只是,诸葛大人,您的话,能让天下人相信么?”
诸葛明明‘呵呵’轻笑,用看傻子一般的目光看着卢仚。
卢仚明悟,轻轻摇头,自己真是蠢了——诸葛明明根本不需要天下人相信他的话,他只需要满朝文武相信他的话,就足够了。
那么,大胤满朝文武,会相信他的话么?
勋贵们信不信,无所谓。
那些文臣相信,那么他诸葛明明,诸葛氏的‘一腔赤胆忠心’的美名,就不会垮。
文臣们会相信么?
当然会!
他们会,彼此相信,彼此作证,彼此打包票,对方都是对大胤一腔赤胆忠心的大忠臣。
卢仚叹了一口气:“没错,天下人当然会相信,诸葛大人是大忠臣,诸葛氏也是满门忠烈……”
诸葛明明狠狠瞪了卢仚一眼。
‘满门忠烈’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卢仚笑着朝诸葛明明拱了拱手:“不好意思,从小读书少,不会说话。来人啊,伺候诸葛大人进宫觐见陛下。”
卢仚语气转冷,厉声喝道:“扒了他的紫袍,打散他的发髻,脱了他的鞋袜,让他内衣、披发、赤脚,一路用软棍给我打着他去见陛下!”
卢仚见不得诸葛明明这种人。
全家都是乱臣贼子,你装什么赤胆忠心啊?
得了,你要装是吧?
卢仚非把他的体面给扒拉下来不可。
一群监丁摩拳擦掌,怪笑着一步步逼向大堂——要论折辱大臣,折腾官员,守宫监的这群杀胚,可个个都是好手。
卢仚又厉声喝道:“后院去八百人,贴身保护诸葛大人的家眷!”
这话,就更恶毒了。
文教臣子们,不说个个都是白长空吧,他们对‘礼法’的讲究,也已经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们的家眷,如果真被卢仚的护卫们‘贴身保护’一晚上的话,他们除了逼那些家眷上吊自杀,似乎也没其他的法子来维护‘自己谦谦君子的脸面’了!
诸葛明明暴怒,跳着脚咒骂起来:“卢仚,你敢!”
卢仚冷笑:“按本公的命令行事,谁敢反抗,杀无赦!”
‘铿锵’一声,大堂内一名白衣人右手一挥,一柄青锋化为三丈多长一道寒光,径直刺向卢仚胸膛。
第一百九十二章 紧急抓捕(3)
五尺青锋,化虹袭来。
出手的白衣剑士更是傲然冷笑:“杀无赦?卢仚小儿,你谁也杀不了!”
卢仚‘咯’的笑出声来。
飞剑!
而且,是以气御剑!
剑修一脉,以气御剑,是最下下等的手段。
出手的剑士,自身修为,大概就是拓脉境十一重天左右,换成修士的说法,就是熔炉境刚刚入门的水平。
而卢仚,已经是烈火境,更修炼了太上北溟仙宗仙道根本法,他点燃了心、肝、肺、肾四处熔炉,放在当今之世其他修士宗门中,已然堪比那些宗门烈火境大圆满的水准!
毕竟大金刚寺烈火境的修行,也只是主修心脏熔炉,辅修肺脏或肝脏熔炉呵!
“哈,我谁也杀不了!”卢仚一声大笑,银蛟剑从北溟戒中喷出,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涌出,附着在银蛟剑上,‘嗤’的一声响,二尺银蛟剑化为七八丈长一道银光,朝着对面三丈寒光迎了上去。
对方的五尺青锋,只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口剑器,勉强搭上了‘飞剑’的边儿。而银蛟剑,是太古剑器,虽然泯灭了灵机,但本源犹存,本身的材质就比这口青锋强出了十万八千里。
对方的主修功法,只是昊剑宫的武道功法,体内元罡的性质,完全无法和归墟仙元相提并论。归墟仙元是祖宗级别的,对方的昊剑元罡,是三十六代灰孙子级别的。
在质量上,卢仚占了绝对的优势。
而在数量上,卢仚的归墟仙元单纯数量,大概占了数十个绝对的优势。
银光和寒光一碰,就听‘嗤’的一声响,银蛟剑绕着寒光一旋,五尺青锋硬生生被搅成了十几段,‘叮叮当当’掉落地面。
出手的白衣剑士骇然动容,喷出的元罡溃散,牵动体内元罡躁动,震荡了全身经络,一口老血当即喷出了七八尺远。
“不可能!”白衣剑士嘶声尖叫:“师弟们速速出手!”
另外几名白衣剑士瞪大眼睛,看了看自家师兄被斩断坠落的青锋残片,咬咬牙,同时一拍腰间剑鞘,同样造型的五尺青锋脱鞘而出,化为三丈长短的寒光直刺卢仚。
卢仚身后,骑着小叫驴一路跟上来的青柚三女眼睛骤然一亮。
青柠、青檬齐声讥笑:“哎?你们这也算,御剑?”
‘嗡嗡’剑鸣声中,青柚三女一拍腰间剑囊,三条青色蛟龙般的剑光带着彻骨的寒气喷薄而出,一条长有将近二十丈,两条长有十三四丈,摇头摆尾的破空而去。
卢仚毕竟是刚刚上手御剑之术,他的剑光速度快也是快了,但是比起三女的青鳞剑,那简直慢得和蜗牛一般。
三条青色长虹呼啸而去,后发先至,将银蛟剑远远抛在后面,一头撞在了几条寒光上。
这些天,三女住在卢仚天阳公府上,不知不觉的,也受到了五行氤氲以及悄然恢复的天地灵机的滋养,她们的修为迅猛提升,剑光威势比前些天强了何止倍许?
几道寒光和青色剑虹微微一碰,根本连半点儿声音都没能发出,直接化为一蓬碎碎的金属粉末纷纷扬扬的洒落。
三条剑虹激射而去,绕着诸葛府大堂一旋,所有梁柱、墙壁、屋顶同时被剑光绞得细碎,变成了最大只有拇指大小的碎片。
砖瓦碎片‘哗啦啦’砸了下来,砸得诸葛明明和几个白衣剑士浑身是灰。
诸葛明明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几人。
几个白衣剑士不断吐血,同样惊骇的看着卢仚和青柚三女。
“你们,你们……你们怎么……”几个白衣剑士脑壳里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卢仚他们为什么也会御剑之术,而且远比他们强大了无数倍。
诸葛明明则是瞪大了眼睛,指着三女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们,你们,你们是前些日子,陛下钦封的皇家供奉……雨顺坊仙人居,就是给你们的!”
诸葛明明嘶声道:“你们,你们不是陛下偷偷摸摸养在九曲苑外的外室,你们是……”
青柚、青柠、青檬同时皱起了眉头,俏丽的小脸蛋皱巴巴的挂满了寒霜。
“老而不尊。”青柚呵斥。
三条剑虹绕着诸葛明明就是一阵狂旋,三柄飞剑侧了过来,用无锋的剑脊那一面冲着诸葛明明的老脸就是一通猛抽。
‘啪啪啪’,连续上百声脆响传来,青鳞剑抽脸,可比肉掌打耳光厉害多了。
诸葛明明老脸瞬间红肿,肿得几乎透明,嘴唇更是肿得好似含了两根香肠一样,一甩脑袋,嘴唇就颤巍巍的晃荡个不停。
他好艰难的张开嘴,‘呜呜呜’的想要叫骂些什么,结果‘噼里啪啦’的,几颗发黄的老牙就从嘴里喷了出来,血水也顺着冒了出来。
卢仚大笑,他深吸一口气,银蛟剑发出‘嗡嗡’剑鸣声激射而回,绕着他旋转了一圈,乖巧的钻进了他的袖子里。
翠蛇‘嘶嘶’吐了吐信子,小舌头在银蛟剑上轻轻的舔了舔,身体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片片蛇鳞同时竖了起来,差点没被银蛟剑上凌厉的剑意将它舌头给绞断了去。
卢仚手中长枪朝着大堂前的百多个护卫一指:“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可饶你们不死。”
那些护卫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看着卢仚。
卢仚和青柚三女,还有几个白衣剑士展示的手段,让这些护卫心知肚明,他们完全不可能是卢仚等人的对手。
但是,他们都是诸葛氏的家生子,全家老小性命都操持在诸葛氏手中。
面对卢仚的训斥,他们咬着牙,紧握着兵器,一个个从喉咙里发出了又是绝望、又是悲愤的嘶吼声!
太冤了!
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守宫监的人就上门抓人了!
自家主子做了歹势,却要他们这些下人去拼命……
或许是卢仚给他们的压力太大,几个护卫头子猛地暴起,亡命般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阿虎和百来个百虎堂的汉子手持重盾,轻轻松松的挡住了这些亡命拼命的护卫,手中兵器全力轰下,将他们砸成了一块块肉饼。
‘当啷啷’,剩下的护卫被自家头目的惨状吓得魂飞天外,他们丢下了手中兵器,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地上。
诸葛明明气得嘶声咒骂:“你们,你们……养条狗都比养你们强啊……你们……”
卢仚一声长啸,乌云兽朝前猛地一跳,直接跳过了长有数十丈的广场,重重的落在了诸葛明明的面前。
长枪朝前一顶,锋利无比的枪尖轻轻的点在了诸葛明明的喉结上。
诸葛明明艰难的吞了口吐沫,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元罡一阵运转,嘴里冒出了一大片血水,淤青肿胀的面皮,肿得香肠一样的嘴唇,在极短时间内回复了正常。
他举起了双手,一脸肃然的看着卢仚:“天阳公,老夫毕竟是当朝礼部尚书,你需得给老夫留一点体面……否则,天下文教弟子数以万亿计,口诛笔伐,万夫所指……”
卢仚打断了诸葛明明的话:“又是这种没用的废话,本公,阉党是也,怕你们的口诛笔伐?怕你们的万夫所指?”
诸葛明明差点气得吐血。
‘阉党’……‘阉党’……
‘阉党’这名号,还是他们这些文教大贤们炮制出来的玩意儿,本来是用来和余三斗、鱼长乐他们争权夺利的‘党争’工具。
这名号,已经被他们这些文教君子弄得臭不可闻。
但是卢仚偏偏将‘阉党’这名号拿来做盾牌……诸葛明明呆呆的看着卢仚,脑子里莫名冒出了一句很荒诞的话——‘吾不要脸,尔等能奈我何’?
诸葛明明的声音降了好几个调门。
他干笑道:“老夫对大胤,对太后,对天子,忠心耿耿,天地可鉴!老夫是大胤的礼部尚书,开国太祖曾经明昭天下——刑不上士大夫!”
诸葛明明小心翼翼的举起右手,伸出食指,轻轻的按在了卢仚的枪头上,轻轻用力,想要将枪尖从自己的喉结上挪开。
“老夫年纪一大把了,天阳公不要喊打喊杀、舞枪弄棒的,真个弄伤了老夫,天阳公过意得去么?”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居高临下的看着诸葛明明,由衷感慨道:“不愧是……老而不死谓之贼,尤其是你们这些文教的老贼,这一张嘴吧,‘啪啪啪’的太能说了。”
卢仚收回长枪,双手抱枪横在胸前,歪着头看着诸葛明明:“得了,跟我走一趟吧。你是忠臣还是奸臣,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听太后、陛下的意思罢?”
摇摇头,卢仚压低了声音问诸葛明明:“话说,要不,您坦白告诉我,你们诸葛氏是抽了什么风,敢作出这样的事情?”
诸葛明明眨巴着眼睛,他略显浑浊的眸子里,也在极短时间内,露出了一丝迷茫之色。
苦笑了一声,诸葛明明不断摇头:“天阳公不要套老夫的话,老夫是忠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诸葛氏出几个不肖孽障……可怪不到老夫头上来。”
“老夫,这就随天阳公进宫,觐见太后、陛下!”
诸葛明明扭头,看了看几个还在小口吐血,头顶热气升腾,显然在用元罡疗伤的白衣剑士。
卢仚摆了摆手:“他们,您老就别想了。他们敢飞剑袭杀本公,定然是叛党逆贼,啧,打断他们四肢,废掉他们修为,送去守宫监秘狱。”
几名白衣剑士一声怪啸,骤然向诸葛氏府邸的后进院落狂奔而去。
但是他们刚刚施展身法腾空掠起,三条青色剑虹凌空一闪,精准的刺穿了他们身上十几处窍穴,截断了他们体内开辟的经络,泄掉了他们全部元罡。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天子点将
卢仚给诸葛明明留了体面。
诸葛明明换上了全套的朝服,带了礼部尚书的全套仪仗,被卢仚带人,护送着去了皇城。
当然,诸葛明明在镐京的家属,就没有了这种优待。
各有一队禁军和一队羽林军,奉太后和天子的谕令,将诸葛府团团围住,开始抓捕诸葛明明的亲眷。连带着诸葛氏在镐京的其他族人的府邸,也都被军队圈起,按照守宫监提供的名册逐个抓人。
诸葛氏在镐京的一些产业,比如说一些商铺、农庄等等,也都由各坊市的禁军驻军出动,所有产业都被查封。凡是姓诸葛的,全部送去了守宫监秘狱;那些掌柜、小二、仆役、侍女等等下人,全部丢进了大将军府的地牢里。
卢仚押送着诸葛明明进了皇城,一路进了扶摇殿。
抓捕诸葛明明耽搁了一些时间,扶摇殿内,该到的人,都到了。
大将军乐武,大丞相朱崇,以及品级足够的文武大臣们,全都站在了扶摇殿中,一个个口观鼻鼻观心,低头闷声不吭。
鸿胪卿李梓……
又是倒霉的李梓。
大殿中这么多文武大臣,就只有李梓一个人无比狼狈的跪在地上,脑门上挨了一家伙,卢仚押送着诸葛明明进扶摇殿的时候,一缕鲜血正顺着李梓的面颊往下滴呢。
卢仚抬头,看到了台阶上,巨大的长案后面,脸色阴郁,眼角在不断抽搐的胤垣。
他更看到了,胤垣面前的长案上,原本那些金的、玉的宝贝,比如说金印、玉玺、玉镇纸、古董青铜小香炉等陈设,今夜全都不见了踪影。
巨大的条案上,码放着一些青花纹路的碗、碟之类的玩意儿。
卢仚开启了全身窍穴,双眼视力好得惊人,刚进大殿,他就看清了这些青花纹碗碟的品相——全都是市面上两三个铜钱一个,一次买十个,老板还会饶一个,粗制滥造的民窑货色。
李梓的面前,光溜溜的金砖地面上,散着一片碎瓷渣。
卢仚能想象,胤垣一声大吼,李梓跪地奏事,胤垣顺势砸了一个青花碗下来,端端正正砸在了李梓的脑门上。
倒霉催的李梓!
卢仚朝着李梓翻了个白眼——这厮,怎么也是半步烈火境的修为,怎么就过得这么悲催呢?
轻咳了一声,卢仚站在李梓身边,朝着胤垣行了一礼:“陛下,臣,将诸葛尚书请过来了。”
面色阴沉的胤垣抬了抬眼皮,朝着卢仚扯着嘴角笑了笑,然后轻轻挥了挥手:“卢卿,往旁边站点,哎,对了,再往旁边站一点!”
卢仚急忙向卢旲那边走了好几步,走进了武将勋贵的班列中。
胤垣‘咯咯’笑了几声,又朝着诸葛明明勾了勾手:“诸葛尚书,诸葛卿家,诸葛爱卿,您……请您往前走两步,哎,对了,就是刚才天阳公站的地方,就在鸿胪卿身边,哎,对了,站在那里,别动啊,别动!”
胤垣指挥着诸葛明明站定,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操起条案上一叠十二个青花纹路大粗瓷海碗,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嗷’的一声,将十二个大瓷碗狠狠的砸向了诸葛明明。
诸葛明明可不是李梓,哪怕是被卢仚押送进皇城的,他可没这么乖巧听话的挨打。
看着一叠粗瓷碗带着风声砸了下来,诸葛明明迅速向后退了好几步,一大叠粗瓷碗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哗啦’一声摔了个稀烂,破瓷渣子乱溅,好些瓷渣子飞到了李梓的脸上,又将他的老脸擦出了好几条小口子。
李梓很幽怨的抬起头来,看了胤垣一眼。
胤垣则是暴跳如雷的拍打着条案:“好啊,诸葛老狗,你果然是奸臣,大大的奸臣……你这老狗,你这老狗……你……我戳你老-母-的!”
堂堂天子,在朝议大殿上当众破口大骂,而且骂得如此难听。
一旁的两个廷仪官面孔扭曲,双眼翻白的看了胤垣好一阵子,好容易才回过神来,终于醒悟了自己的职责,‘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臣,死罪。”
“滚!”胤垣朝着两个廷仪官狠狠一指:“今天,老子不讲什么风度了;今天,谁都别给老子说什么‘礼法’、‘风仪’;今天,谁他-娘-的敢进谏让老子保持天子风度,老子杀他全家!”
珍珠帷幕后面,太后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声不吭,纹丝不动,任凭胤垣发飙。
胤垣指手画脚,跳着脚的破口大骂,从诸葛氏的那位亚圣先祖开始,一代一代的问候着,一代一代的数落着,将诸葛氏的历代先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等骂完了诸葛明明的历代先人,胤垣开始骂诸葛明明的儿子、孙子,重孙子。
他面前的条案上,堆积着厚厚的案卷,这都是守宫监收集的,诸葛氏的后辈们在镐京城内横行无忌、肆意妄为的罪证。
所以,胤垣骂得是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足足骂了一刻钟,胤垣这才喘了一口气,朝着鱼长乐伸出了手。
鱼长乐将一个茶盏塞进了胤垣手里,胤垣狠狠瞪了鱼长乐一眼,厉声喝骂:“老鱼,你这老奴才,你也蠢了么?”
鱼长乐急忙将茶盏收回,从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了一个大茶壶。
胤垣抢过大茶壶,对着茶壶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然后猛地低头,看向了站在下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浑身都在哆嗦的诸葛明明。
胤垣举起了手中茶壶。
乐武阴笑着,背着手,慢悠悠走到了诸葛明明的身后,然后伸出手,用力按住了诸葛明明的肩膀。
诸葛明明厉声喝骂:“大将军,你……荒唐!”
胤垣则是大笑:“舅舅干得漂亮!”
鱼长乐在胤垣身后低声嘟囔:“陛下,这茶壶,是古董,古董啊……市值十几万贯呢。”
胤垣将茶壶丢回给了鱼长乐,咯咯笑着,伸手操起了面前条案上一个体积颇大的青花瓷的孩儿枕。
这孩儿枕,是实心的玩意儿。
胤垣咬着牙,瞅准了诸葛明明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去。
诸葛明明想要躲闪,但是乐武死死抓住了他的身体。诸葛明明用尽全力狠狠一震,体内一道柔和强韧、绵绵不绝的元罡轰然爆发,却好似海啸冲击在了礁石上,乐武纹丝不动,反而是诸葛明明用力过猛,一下子岔了气。
‘咣’的一声闷响,实心的青花瓷孩儿枕在诸葛明明额头上炸成了七八块,诸葛明明的额头被砸得血肉模糊,鲜血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诸葛明明闷哼一声,身体狠狠的晃了晃,好容易才站直了身体。
他举起袖子,死死捂住了额头上的伤口,怒气冲天的看着胤垣,一个字,一个字的厉声喝道:“陛下,陛下今夜此举,堪称……暴君!”
“老子就暴君了吧,你能把老子怎么样?”胤垣气得十指都成了鸡爪子样,手指抽抽的,好似得了鸡爪疯一般。
“诸葛明明啊,诸葛明明啊,我本来以为,白长空那伪君子死了,这天下就消停了啊。那白长空,才是镐京满地里鬼打架的罪魁祸首啊!”
“我本来以为,大家可以太平过日子了,大胤就真的回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好日子里了。”
“我万万没想到啊,朝廷里面真的有奸臣啊!”
“安平州的百姓们造反,喊出了清君侧的口号,他们没弄错啊!”
“清君侧,杀国贼,朝堂里有奸臣,有国贼,有恨不得让大胤江山社稷沦丧,让我胤氏满门死绝的大奸大恶啊!”
诸葛明明嘶声道:“陛下,老臣……”
胤垣用力的摆了摆手,厉声喝道:“够了,不要再玩你们世家门阀多方下注的把戏。我虽然是昏君,但是我不蠢呀……你想要说什么?说你对大胤忠心耿耿,说你对太后,对我一番赤胆忠心可昭日月么?”
“啊呸!”胤垣跳起来,一口吐沫吐了老远。
‘啪’,吐沫全都喷在了诸葛明明的老脸上,一丝半点儿都没浪费。
诸葛明明气急败坏的嘶声尖叫起来:“大丞相,你们岂能任凭昏君,如此折辱我这三朝老臣?”
朱崇轻咳了一声,抬头看了看诸葛明明,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文教世家,如今已经演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综合体。
按理说,朱崇也好,或者在扶摇殿的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出身的文教臣子也罢,大家都应该帮诸葛明明说话。
但是,诸葛氏这次闹出来的事情……让朱崇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预警,没有给他们任何一家通气,诸葛氏掌控的昊剑宫,就这么堂而皇之作为东琦伯的先锋,打开了东界城,大军长驱直入,侵入了大胤的心腹领地?
是诸葛氏首先背叛了文教利益团体,而不是文教利益团体背叛了诸葛氏。
朱崇慢吞吞的走出班列,轻声道:“陛下英明,诸葛明明到了如今,居然还妄图巧言令色,欺骗陛下,委实罪不可赦。臣以为,当将镐京城内诸葛氏族人,以及一应姻亲、弟子等等,悉数擒拿,关入大狱严刑拷打。”
看了看面色惨白的诸葛明明,朱崇沉声道:“臣请鱼长乐鱼监公亲自操刀,严刑拷问诸葛明明,问清诸葛氏究竟有何等阴谋诡计。”
喘了一口气,朱崇继续说道:“另外,臣请陛下尽快调集精兵强将,前往抵挡东琦伯,收服东界城……若不然,臣怕,会有不忍言之事……”
胤垣目光闪烁了一阵,然后看向了卢仚这边。
“天恩公,天阳公,我,能信任你们么?或者说,大胤,能够信任你们么?我胤氏皇族,可以信任你们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子点将(2)
今夜,太后一句话都没说。
只有胤垣在怒吼咆哮,以一名撕破脸的‘昏君’做派,将文武大臣们骂了个狗血淋头,更乾纲独断的发号施令,将事情安排了下来。
满朝文武,无论是乐武这样的外戚,还是朱崇这样的权臣,无比配合的,将胤垣的命令执行落地。
诸葛氏的行为,突破了底线。
甚至和诸葛氏应该是天然盟友的文教诸家,都无法接受他们这次的背叛!
大家本为一体,但是你居然丢下了其他诸家,一家子偷偷摸摸的想要吃独食……无论诸葛氏从哪里的来的底气,无论诸葛氏想要做什么,文教诸家势必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卢仚、卢旲离开扶摇殿。
身后,胤垣还在怒吼咆哮:“查,一查到底。诸葛氏在镐京的所有产业,通通没收,通通没收……和诸葛氏有关的所有官员、商贾,全部抓起来,抓起来……没收他们的所有产业,所有产业!”
“老鱼,这件事情,你亲自去负责……一个铜板都不许拉下,一个铜子儿都不许遗漏!”
“唔,礼部不可靠了,礼部所有的官员,从上到下,全部撸光……和他们有关的所有人,全部抓起来,先查封他们的家产,然后慢慢严刑拷打。”
“礼部的空缺职位,先封起来,封起来,不着急填补。”
“唔,今年五月,有一次科考?大将军,大丞相,这次的科考,你们两个负责,大将军为主考官,大丞相做副考官,事情,就这么定了!”
卢仚、卢旲步伐沉重,一步一步走下扶摇殿前的台阶。
走下最后一阶台阶,卢旲转过身,看向了卢仚:“昊剑宫,一直是诸葛氏的自留地。昊剑宫,我们一直怀疑,他们是道门心剑宗的外门势力。”
卢仚点头:“那就没错了,抓诸葛明明的时候,他身边有昊剑宫的剑士御剑杀人。”
卢旲微微一笑:“看样子,大家都按捺不住了……嘿,心剑宗自家门人不出手,让昊剑宫做探路石子,这三教秘约,看样子也约束不了多少时间了。”
“仚哥儿,此行,小心为上!”
卢仚朝着卢旲点了点头:“您放心罢,大家老老实实行军打仗,谁怕谁?他们就算想要施展什么盘外招,谁怕谁?”
卢旲放声大笑,用力拍了拍卢仚的肩膀,满意道:“甚好,不愧是释恶师兄认定的,佛门真佛转世,哈哈哈,谁怕谁?”
皇城南门口,卢仚一声唿哨,跳上了乌云兽,朝懒洋洋等在南门外的青柚三女拱了拱手:“三位,奉天子谕令,我要带兵出征,讨伐谋反的东琦伯……嗯,他身后有昊剑宫撑腰,就是刚刚你们碰过的那些白衣剑士。”
“有兴趣,一起去热闹热闹么?”
卢仚向青柚三女发出了正式邀请。
青柚微微颔首。
青柠、青柚则是欢天喜地的跳上了自家小叫驴,用力的在驴头上拍了一巴掌:“去,当然去。我们正好见识见识,当今天下剑修,究竟是什么成色。”
青柠更是拍了拍胸口:“刚刚那几个家伙,实在是弱了一些。希望这次去,能碰到几个高手才好。”
卢仚点头,微笑,朝鱼癫虎勾了勾手指,向他叮嘱了几声。
鱼癫虎当即带着一支亲卫朝着天阳公府方向狂奔,卢仚今夜出门,鳄龟行动不便,留在天阳公府。此次出征,卢仚肯定是要将它带上的。
以鳄龟如今越发庞大的体格,还得专门弄点行具,才能将它带着随军而行。
一声唿哨,卢仚的全部仪仗,包括胤垣刚刚让人赐下的上百面大纛纷纷竖起,一条条色泽各异的狼尾大纛在夜风中飘荡,卢仚一声令下,数千亲卫簇拥着卢仚,浩浩荡荡的往九曲苑的方向奔去。
而卢旲,已经带上了两个儿子,绕过皇城,直奔镐京北门。
之前安平关平乱大军全军覆没,胤垣已经下令让北界城八十万苍狼骑南下听用。这些天,苍狼骑日夜兼程,凭借着苍狼们强悍的耐力,他们如今距离镐京只有不到十日路程。
卢旲会北上汇合苍狼骑,然后直接从五军府征北军团中调集人马,配合苍狼骑,转道向东,作为主力讨伐东琦伯的叛军。
而卢仚,则是去了九曲苑,用胤垣的调兵令箭,直接抽调了十万羽林军精锐轻骑,只携带了几日口粮,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直出镐京东门。
卢仚出征,阿虎和百虎堂的兄弟,被他留在了镐京。
人,都是有私心的。
卢仚可不敢让自己的心腹兄弟去动辄百万人乱战的战场上拼命,尤其是对方有昊剑宫,更有心剑宗若隐若现的黑手,谁知道这次出征会发生什么事情?
当今之世,天地灵机崩碎,各大宗门真正的高手不出,最多最多吧,战场能出现烈火境的存在,就算顶天了。
卢仚自信,他在如今各大宗门的烈火境中,堪称无敌。
所以,他对自己的安全是不担心的。
但是阿虎他们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他还不得心痛死?
将阿虎他们留在镐京,卢仚还有一个用意——他得封天阳公,也有这么久时间了,他的封地什么的,也都有了,但是属于他的家族私军,还是空白。
他身边可用的力量,只有胤垣送他的三千亲卫。
区区三千人,根本配不上他如今的爵位,更无法有效维护他的利益。
反正,这几年卢仚赚了不少钱,加上胤垣赏赐的产业和封地,足以供养一支精锐军队。
阿虎他们留在镐京,就是要从百虎堂,以及百虎堂成员的亲眷中,选拔一批可靠的人手,充当卢仚家族私军的军官,然后从卢仚的食邑、封地的百姓当中,征召壮丁,组成卢仚的私军军团。
三十万私军,只要舍得下成本,完全比照禁军、羽林军的规格打造。
卢仚不缺钱,更不缺功法,还有百虎堂的兄弟做框架,加之天地灵机的恢复,想来这支军团很快就能形成一定的战斗力。
更不要说,卢仚还有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
而太上北溟仙宗,可是有‘护法仙兵’的说法,是有配套秘法,让护法仙兵快速成型的。
脑子里盘算着无数的念头,卢仚带着大队人马直奔东方。
嘉佑十九年,五月二日。
卢仚带着十万精锐轻骑出了镐京东门。
五月五日,卢仚大队人马,来到了镐京城正东的征东团营。
大胤大将军府之下,有禁军,有五军府。禁军负责拱卫镐京、戍卫州郡,是镇守天下的骨干力量,其核心精义,在于一个‘守’和‘御’。
而五军府,则划分为中-央军团和四征军团。
中-央军团规模最庞大,编制最齐整,每一年,都会从大胤各地征召无数壮丁编入新兵队伍,对其展开三年为期的新兵操练。
三年后,这些新兵基本上都达到了培元境的水准,掌握了一定的征战厮杀的经验后,就会分配给四征军团。
而征东、征北、征西、征南四大军团,顾名思义,他们不管其他,无论是新兵编训,或者后勤补给等等,都不需要他们操心,四征军团,只管征战厮杀。
五军府,在大胤开国之初,是一头无比恐怖的战争巨兽。
只是,一千八百多年来,随着武道不断凋零,大胤对四极大州已经完全失控,四方大州的诸侯们,也已经自成体系,关起门来自己玩自己的。
随着文教崛起,五军府的四征军团,已经有百来年没正儿八经的打过仗了。
幸运的是,大胤历任大将军,对军队的把控还比较有力。
尤其乐武这名外戚大将军上任后,他将军权看成了乐氏一族的身家性命,下了血本拉拢、整顿五军府,十几年时间内,虽然用的手段比较下三滥,但是五军府上下,的确都是乐武的心腹走狗。
四征军团,无论是兵员额度,还是军械辎重,比起禁军、羽林军固然不如,但是比起文教臣子们掌控的兵部城防军,那是要强出了太多。
征东团营,就是征东军团的驻地。
这是镐京东部大平原上,上百座纯军事化的屯兵军城,以及大大小小数千个营寨组成的庞大防线,由五军府东军都督府统管。
而现任东军都督府大都督,正是大胤上将军乐平。
四十岁出头的乐平,是乐武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正儿八经的乐氏外戚。
卢仚带来了乐武签发的调兵公文和令牌,乐平很干脆的,直接将征东军团的调动权移交给了卢仚。
“天阳公,实话实说,俺呢,是个粗人,当年二哥杀狗的时候,俺帮他烧开水、烫狗毛的。行军打仗呢,我是不行的,我这个东军都督府大都督,平日里就是带着兄弟们吃吃喝喝,把兄弟们归拢成一条心。”
“这东琦伯,狼子野心,他起兵的名义,我听说了……他-娘-的……”乐平压低了声音:“他这是给大姐……给太后脸上抹黑啊,就他那狗一般的儿子齐胂,死了就死了,值得他起兵造反么?”
“所以,这场仗,关系着我们乐氏的脸面,说得严重点,关系着俺乐家满门老小的生死存亡。”
“所以,天阳公放心,你只管调动兵马去教训东琦伯,我绝不会给你拉后腿。”
乐平的身材和乐武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
他很郑重的向卢仚许诺自己一定会全力配合卢仚的作战计划,肥厚的手掌拍得胸膛震天响。
第一百九十五章 血脉返祖
嘉佑十九年,五月十五日,黄昏时分。
驰道旁,小山头,卢仚骑着乌云兽,正向东边眺望。
他身后,规模庞大的讨伐大军正在安营扎寨,后勤兵忙得热火朝天,战兵们也忙碌着在河边洗刷坐骑,为它们按捏肌肉,饮水喂食。
“决定水桶容量的,是最短的那块板。”
卢仚有点苦恼的看着那些忙碌的战士。
已经是五月十五,连续十天,军队都在全速奔驰,但是如今大军距离镐京,也只有四万里。
而从镐京到东界城,顺着驰道的直线距离,就是三十六万里。
现在他统辖的大军,由以下几个部分组成。
战力最强,速度最快的,是五万以血蹄乌骓为坐骑的羽林军轻骑。血蹄乌骓,乃异血坐骑,拥有某种太古异兽血脉,每天全速奔跑六个时辰,顺着驰道,可奔跑出五六千里。
还有五万羽林军,他们的坐骑是追风乌骓。
追风乌骓遍体漆黑,是血蹄乌骓血脉退化后繁衍出的次品坐骑。无论体格、力量,追风乌骓都远不如血蹄乌骓,尤其是速度,同样全速奔跑六个时辰,追风乌骓只能跑出最多四千里。
十万羽林军之外,应卢仚的要求,乐平从征东军团,精挑细选了最精锐的三十万豹突骑,让卢仚带着抢先上路。
豹突骑,坐骑是身上有豹子斑点的异血战马,是征东军团的主力坐骑。
豹突骑的血脉退化程度,比追风乌骓更加严重,羽林军的追风乌骓轻骑兵,还能披挂金属甲胄,配发马槊、重刀和强弓,而豹突骑因为坐骑力量减弱,征东军团豹突骑兵,只能装备皮甲、马刀和短弓。
更要命的,是豹突骑的速度,他们同样每天全速奔跑六个时辰,最多只能跑出三千里。
卢仚即将面对的,是东琦伯麾下的精锐大军,更有昊剑宫的白衣剑士,他不可能单单带着速度最快的五万血蹄乌骓骑兵去迎击敌人。
卢仚自己倒是不怕大军合围,但是他总不能带着五万羽林军精锐去送死罢?
所以,离开征东军团团营后,卢仚统辖四十万讨伐大军,只能按照豹突骑的最快速度行军,十天时间,就没走出多少里地。
在这十天里,天知道东琦伯的军队,又攻下了多少座郡县。
因为诸葛独明的配合,东界城毫无反抗被他献给了东琦伯,东界城内的朝廷耳目几乎被清剿一空。
东界城已经沦陷大半个月,大胤朝堂,居然连东琦伯究竟动用了多少军队,是否有其他诸侯的军队掺和在里面都完全搞不清楚。
这大半个月内,东琦伯又攻下了多少州郡府县,又有多少城防军投敌,又有多少地方官员附逆,这全都是未知数。
“事情,不好办啊。”卢仚取出归墟瓶,轻轻的晃了晃。
一路上,归墟瓶又凝聚了几滴玄元神水,卢仚和五位大爷,连带着乌云兽将其分润了一部分。
五位大爷固然是受益颇多,乌云兽也变得越发神骏,尤其是饭量暴涨,体格都粗壮了一小圈。
如果能有源源不断的玄元神水……
卢仚脑海中,浮现出了太上北溟仙宗培养护法仙兵的各种秘术,其中就有护法仙兵的特色坐骑的培训秘法。而这些秘术秘法,全都依仗玄元神水的强大功效。
奈何,现在玄元神水的出产量太少。
卢仚正思忖着,高空中有清脆的鹤鸣声传来,卢仚抬起头来,朝着天空望了一眼,就看到一头极大的红鹤拍打着翅膀从天而降,距离地面还有数十丈高,一脸笑容的井月已然跳了下来。
鱼癫虎等亲卫急忙涌了上来,正要朝着井月动手,卢仚一挥手,将这群家伙全都赶下了小山包,让他们远远的避开了上百丈远。
等得鱼癫虎一群人被赶走了,红鹤这才缓缓落下,没好气的朝着卢仚‘嗷嗷’叫了一嗓子。
“法海师弟。”井月笑盈盈的朝着卢仚合十行礼。
卢仚一张脸扭曲,抽搐,青红变幻不定,最终整个脸皮都耷拉了下来。
他有气无力的朝着井月拱了拱手:“呵呵呵,井月师姐……”
井月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卢仚:“怎么,看师弟你脸色不是很好,难不成,碰到什么难事了?”
卢仚在心里嘀咕,他只是对‘法海’这个法号有点小意见而已。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据说他的这个法号还是神醉方丈亲自为他取的,他能有任何意见么?
咳嗽了一声,卢仚幽幽道:“我只是,忧国忧民啊……大胤原本安乐祥和,奈何那东琦伯……”
井月用力的点了点头:“嗯,我来的时候,师门长辈已经打探到,东琦伯身后,果真是道门那群臭老道在撑腰。但是人家做得高明,隐秘,昊剑宫千多年前就被他们收服了,实在是找不出任何真凭实据。”
井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兽皮锦囊,随后掏出了一个又一个硕大的药囊。
一个个两尺见方的药囊‘嘭嘭’有声的落在卢仚脚下,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井月指着这些药囊说道:“万年红莲还欠一些火候,红莲渡厄丹还要过些天才能炼出来,不过法海师弟你,似乎也不需要了吧?”
“这些天,火山岩浆池里,普通红莲的长势极好,就和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有一茬,我佛门气运飙升,红莲寺山门中的天地灵机正在快速恢复。法海师弟,居功甚伟。”
“这里是一百万粒效力有正版方子一成药力的红莲固体丹,可不是用在安平州的那药力千不存一的糊弄货色。师门让我给法海师弟送来,助法海师弟一臂之力。”
卢仚惊喜看着井月,他打开一个药囊,果然,要囊中的红莲固体丹,全都是黄豆粒一样大小,而且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很有点份量,色泽殷红,清香隽永。
而在安平州,卢仚得到的红莲固体丹,一粒粒只有芝麻粒大小,无论色泽、香气,都无法和眼前的这些红莲固体丹相提并论。
井月走了。
骑着红鹤走了。
红鹤艰难的拍打着翅膀腾空飞起的时候,扭着长脖子回头朝着卢仚,恶狠狠的瞪了又瞪。
因为红鹤刚刚降落的时候,朝着卢仚恶意的嚎叫挑衅,所以,卢仚很热情的,从军中辎重营里,搜刮了无数的蜜饯干果、点心零嘴儿,用蒲草打了一个一丈五尺见方的大包裹,逼着红鹤挂在了爪子上。
这头大家伙,是很不情愿做这种苦力的。
从镐京腹心地带返回红莲寺,这一路要飞行何止百万里?背着井月也就罢了,人家身材娇小玲珑,也没多少重量。
但是这个大包裹……
上次在椓郡城也是这样,这次还是这样!
如果不是打不过卢仚,红鹤真想狠狠的在他身上开出七八个窟窿来。
井月欢天喜地的骑着红鹤腾空而起,不断的拍打着红鹤长长的脖子:“哎,法海师弟真是个好人,每次都送这么多好吃的……嚯嚯嚯,回去又能去卖人情,嘻嘻,现在我在师姐师妹们那儿的口碑,可是越来越好了。”
当天晚饭时,卢仚招来了军中后勤官,按照军中的名册,将红莲固体丹发放了下去。
五万血蹄乌骓骑兵,五万追风乌骓骑兵,三十万豹突骑,一共四十万战兵,四十万坐骑,人和坐骑,都有一颗红莲固体丹。
是夜。
五位大爷占据了大营五个方向。
卢仚盘坐在中军大帐中,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亮起,神魂灵光剧烈震荡,全力牵引虚空中五行氤氲之力。
三眼神人图中,一颗颗天星光点逐渐点亮。
卢仚的神魂灵光不断消耗,却又不断回复。
外界天空中,好几颗大星好似被擦去了灰尘的宝石,爆发出了比平日里光亮数倍的璀璨星芒。
一丝丝肉眼不可见的星光水华从天而降,均匀的洒在了卢仚的大营中。
四十万精锐士兵,四十万异血坐骑,都在休息。
士兵们一个个面皮通红,浑身热浪翻滚,红莲固体丹的药力一点点融入他们的四肢百骸,凭空让他们增长了三四千斤的力量。
放在拓脉境,这就相当于,凭空打开五六条正经拥有的力量。
这些士卒,本来堪称精锐。
如今,他们堪称整个大胤的绝顶强兵。
更大的变化,在那些坐骑身上。
五色氤氲引动了大营附近的天地灵机缓慢修复,一丝丝灵光从虚空中渗出,一点点的融入了那些坐骑体内。
服用了红莲固体丹,这些坐骑的力量、体格等,都在快速的增长。
但是随着天地灵机的恢复,这些坐骑体内,一些极其稀薄的异兽血脉被红莲固体丹的药力引爆了。
血蹄乌骓的四个血色蹄子,开始有淡淡的火光亮起,一丝丝血色纹路从它们的蹄子上急速扩散开来,顺着马腿向马腹一路延伸。
追风乌骓通体漆黑的皮毛,逐渐有一些皮毛化为淡淡的红色。但是最主要的,是它们的尾巴,不知不觉的变成了风一般的青色。
而豹突骑的体型在缓慢的膨胀,它们身上的豹子斑点色泽在加深,变得更加鲜艳夺目,四条腿变得更加修长,腿上的肌肉也在一丝丝的膨胀。
四十万头坐骑,没有一头发出嘶鸣声。
此刻,它们极有灵性的保持着静默,静静的感受着自己血脉缓缓复苏,力量不断提升的美妙感觉。
第一百九十六章 血脉返祖(2)
嘉佑十九年,五月十六日,晨。
青柚三女早早的就出了大营,在驰道旁选了一座清秀的小山,面朝东方吐纳呼吸。
青鳞剑阁秘传,自有独特之处。
红日初升之时,卢仚好似隐隐看到,天际有缕缕毫光朝着三女所在的小山落了下去,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玄虚。
没多一会儿,虚空中青色剑光一闪,三女已经回到了中军大营。
青柠、青檬还好,气息略微上涨了一些。
青柚的变化却是极大,一夜不见,今早的她周身剑芒森森,双眸冷冽如寒泉,卢仚看她的时候,觉得眼睛都隐隐刺痛,显然她的修为得到了极大的突破。
卢仚笑呵呵的和三女互问早安,大营中,却已经躁动了起来。
好些士兵挥舞着刀枪剑戟,一个个不可置信的大呼小叫——他们的力量飙升了数倍,平日里使用起来恰恰好的兵器,今日居然感到轻飘飘的。
随后,一大早就跑去照顾自己坐骑的士兵们,更是大声喧哗起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些血蹄乌骓、追风乌骓、豹突骑等,体格增大了一圈不说,皮色、毛发花纹,全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尤其是,这些家伙平日里呆愣愣的,和普通大牲口没什么两样。
而今天一大早,见到自家主人的时候,这些坐骑居然忽闪忽闪的眨巴着眼睛,大脑袋在他们身上亲昵的蹭来蹭去,对他们的各种命令,更有了极其明确的反应。
一夜之间,这些坐骑灵智大增!
有征东军团的豹突骑迫不及待的套上坐骑,翻身上马,跑到大营外,顺着驰道放马狂奔。
一旁有老道的军官为他们计时测速,几次测试下来,所有东征军团的将士几乎疯魔了——这些豹突骑,一夜之间速度最少也增加了四成。
原本这些家伙,一天狂奔六个时辰,定格只能跑出三千里上下。
而现在这些豹突骑,它们的速度居然增加到平均四千一二百里。
而那些东征军团的将领们,他们的豹突骑都是精挑细选的,从数以百万计的豹突骑中挑选出来的血脉比较浓郁,体格、速度都最强的那一小撮儿。
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豹突骑,不仅仅身上皮毛变得油光水亮,体格增大了两圈,速度也提升了将近七成,大概六个时辰,能够跑出六七千里。
豹突骑的血脉,是远不如血蹄乌骓和追风乌骓的,但是一夜的功夫,这些精选出来的豹突骑,居然表现出比血蹄乌骓和追风乌骓更快的速度。
而羽林军那边,五万血蹄乌骓轻骑、五万追风乌骓轻骑,更是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欢呼声。
血蹄乌骓原本六个时辰全速赶路,最多能跑出五六千里。
可是现在测速后,发现血蹄乌骓的速度平均提升了五成到六成,也就是说,如果体力跟得上,这些大家伙,一天之间,能够跑出上万里地!
原本每天赶路的路程只有四千里的追风乌骓,它们的速度也提高了五成上下,如果体力不拉胯,那么它们极力奔走,六个时辰也能赶出六千里左右。
卢仚召集了军团的军法官们,直接下了封口令。
“本公幸运,得世外高人赠送灵丹,让士卒和坐骑提升了些许。这是天佑我大胤,这是天佑太后、天佑天子……此事,严禁任何人向外泄露,违令者,杀无赦。”
卢仚很严肃的告诫召集来的军法官们:“此乃绝密的军机……接下来的几天,士卒和坐骑还会有进一步的提升……这对我们,是巨大的惊喜,但是对我们的对手……”
军法官们纷纷点头,眸子里无不闪烁着惊喜的杀意。
士卒的力量平均提升了四五倍,坐骑的速度平均提升了四五成,这对卢仚麾下的大军,固然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但是对他们的敌人来说,这就是巨大的惊恐!
在战场上,如果东琦伯一党,还以原本的老情报制订作战计划的话,当他们碰到卢仚麾下战力飙升、速度飙升的讨伐大军时,可想而知会是多么凄惨的下场。
大营内一道道炊烟腾空而起,军法官们带着人,一个营头一个营头的去传达卢仚的封口令。
兴奋的士卒们心知肚明,这一定是昨天卢仚发下来,让所有人、所有坐骑都服用的那一颗红色丹丸的神奇效果。听了上级传下来的封口令,士卒们纷纷向中军的方向行礼。
一颗一成效力的红莲固体丹,让卢仚尽收这四十万精锐军心。
士卒们心知肚明,大战将近,自身战力突然提升了数倍,自己从大战中存活的概率翻着跟头提升,送给敌人的,是同样翻着跟头提升的死亡概率。
半个时辰后,大军拔营而起,继续顺着驰道向东方挺进。
当天夜里,大军扎营,卢仚继续引动五位大爷的五行之力,五行氤氲修补天地灵机,一丝丝天地灵韵不断融入体内药力尚未完全消耗的士卒和坐骑体内。
第二天一大早,士卒们发现,自己的肉体力量又提升了许多。
更有数万原本就在培元境打下了扎实基础的精兵,一夜之间破开了十二正经,从培元境直达拓脉境,修为、实力突飞猛进。
而那些坐骑当中,也有那些血脉原本就比同侪浓郁一些的精锐,血脉得到了更大的提升。
有数百头血蹄乌骓,全身都蒙上了血色的细细纹路,奔跑的时候,嘴里喷出的热气,居然能将人的手臂烫出水泡。
有近千头追风乌骓,它们不仅仅是尾巴,就连两条后腿上的长毛,都变成了青色,奔跑的速度居然已经追上了普通的血蹄乌骓,而且短距离的加速、腾挪、闪避折返,比血蹄乌骓更加灵动流畅。
有超过三万头豹突骑,它们的体格变得更大,毛发纹路更清晰,而且它们嘴里的大牙,也从原本草食性马匹的大板牙,向着肉食性动物的尖锐牙齿发生突变。
这些豹突骑的速度只增加了一成左右,但是它们的体格增大,力量飙升,已经不弱于普通的追风乌骓。
卢仚当即下令,将这三万头豹突骑单独整编成军。
大军正好路过一座州城,卢仚掏出天子圣旨,出示自己的天子节杖,打开了州城的武库,搬运了大量的军械辎重。这些实力提升的豹突骑都换上了铁甲、长戈和重弩,战斗力瞬间增加了何止倍数?
如此一路前行,五月二十六日的时候,卢仚大军已经距离镐京十八万里,短短十天时间,大军居然向东边奔驰了十二万里,平均每天的速度,达到了惊人的一万两千里。
而三十万东征军团的豹突骑,已经全部换上了新的军械,无论是防御力、攻击力,全都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至于原本的羽林军十万轻骑,他们全都换上了三重连环锁子甲,就连五万血蹄乌骓和五万追风乌骓,也都披挂上了厚重的马铠,从轻骑兵摇身一变,变成了实打实的重装骑兵。
十天中,红莲寺那边,又给卢仚送来了一批药力更强的红莲固体丹。
卢仚毫不吝啬的将这些红莲固体丹分发了下去,这些士卒和坐骑得了丹药的力量,加上卢仚每天夜里辛苦催动五行风水大阵,这些士卒和坐骑才如此飞速提升。
一个传出去,能够将大将军府和五军府都给吓倒的消息就是——卢仚麾下十万羽林军,已经全部拓脉成功,少则一条十二正经,多则三条五条,这些羽林军的实力,比起离开镐京时,起码翻了数倍上去。
而三十万东征军团的豹突骑,超过十万人拓脉成功,剩下的,自身修为也全都达到了培元境巅峰圆满状态,只要不是蠢到极点,三五日内,也有极大概率破关成功。
没人知道卢仚麾下这支军团的惊人变化。
卢仚也没有向镐京传信说明这事情,他憋着一股子劲儿,准备给东琦伯一个天大的惊喜。
嘉佑十九年,五月二十九日,距离镐京二十一万里,驰道旁,三河交汇之处,一座雄伟的大城巍然耸立。
东征军团的一名军中参谋用手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疾风,朝着卢仚大吼:“公爷,前面是邬州城,这邬州,可是好地方,号称鱼米之乡,大胤的江鱼水产,天下公认,邬州所产为天下第一。”
卢仚看向了参谋:“鱼米之乡?好啊,这些天啃干粮,吃得嘴里寡淡,在邬州城外扎营,持我节杖,让邬州牧为大军提供新鲜粮草、酒肉。”
卢仚麾下的战兵,行军速度是越来越快,那些后勤兵,早在十几天前,就跟不上战兵的行军速度,早早就被丢在了后面。
没有了后勤兵,这些天,卢仚等人想找一点热汤水都难,基本上就靠又干又硬的军用干粮果腹,实在是饥渴得紧了。
邬州号称鱼米之乡,那么,干脆就在邬州好好补充一下粮草辎重,倒也不错。
现在卢仚麾下的战兵坐骑,全都变得膘肥体壮、体格壮大,一个个极能负重。
在邬州多调运一些新鲜粮草,直接让这些坐骑背负着行军,每一头坐骑,起码能负重千斤,还不会降低多少速度。
队伍中,尖锐的号角声响起,从队伍的最后方一路向前络绎传递。
卢仚麾下大军缓缓减速,行军队伍的最外层,有一支千人队唿哨着离开了主驰道,朝着邬州城方向疾驰而去。
邬州城那边,同样响起了尖锐的号角声,一根根黑色狼烟从城墙上腾空而起,原本城门楼前的旗杆上,大胤的鲲鹏纹大旗被丢下了城墙,一面蓝色底,上面绣有一头硕大贼鸥的旗帜极快的升到了旗杆顶部。
蓝底贼鸥旗,这是东琦伯的家族旗纹。
第一百九十七章 破城
邬州城,已经被东琦伯攻下?
卢仚有点茫然的看着那一面蓝底贼鸥旗。
镐京方向,无论是守宫监,还是大将军府,通过鹰隼送来的情报中,都没有这条消息啊?
或许,这些天,自己行军的速度越来越快,情报还在路上,没能及时送过来!
不管是怎样,邬州城既然升起了东琦伯的旗帜,卢仚就不能置之不理。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数百支斥候队伍离开大军队伍,向四面八方散去。
十万羽林军重骑拨转马头,排成了数十个小方阵,缓缓朝邬州城压上。
三十万豹突骑则是向两翼散开,排列成一层层游击阵列,将卢仚中军左右两翼和后军保护得严严实实。
四十万大军似乎是一个很小的数字,但是当四十万骑兵按照军阵排列开来,浩浩荡荡的军阵左右散开数十里,纵深十几里,宛如一片乌云,黑压压的朝着邬州城涌了过去。
邬州城外,是大片肥沃的田土,离城数十里内,有十几个村镇点缀其中。
大军一动,村镇内顿时一片鸡飞狗跳,乡老们诚惶诚恐的带着香烛炉鼎,走出村镇,在路口朝着大军顶礼膜拜。
有军法官出面,带着骑兵,将十几个村镇的百姓全部驱逐出村子,圈了一个临时营地,将好几万百姓圈禁其中。
沉重的马蹄,踏碎了田坎,踏碎了稻苗,将肥沃的田地踏得一片细碎。
身披重甲的战士和坐骑,将沿途的树木撞倒,踏碎,一路缓缓而行,逐渐到了离城六里的地方。队列中的将校们纷纷大喝,最前排的骑兵勒住缰绳,停了下来。
作为州城,邬州城的城墙规格只比皇城略差一筹。
高有六十四丈的淡金色城墙光洁如镜,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
卢仚等人从东面逼近邬州城,城墙上,无数身披重甲的弓弩手纷纷冒出头来,强弓硬弩对准了城外的大军,更有一架架重型床弩从城墙垛儿后探了出来,将近一尺长的巨型箭簇反射出了刺眼的寒光。
那些普通弓弩还好,在城墙上向下抛射,射程最多不过一里多地。
但是按照大胤武备的标准,在六十四丈高的城墙上,这些城防用的重型床弩,极限射程已经超过五里。
离城六里,算是比较安全的距离。
若是再靠近一点,很可能就会受到城墙上重型床弩的打击,就算一般的拓脉境高手,也挡不住从六十四丈高的城墙上发射的床弩弩矢。
普通士兵,哪怕是身披重甲,也是擦着就伤,挨着就亡。
卢仚眯着眼,朝着城墙上那些身披重甲的士卒看了一阵子,向前挥了挥手,低声嘟囔了几句。
一名军中校尉跳下坐骑,大踏步的走向了城墙。
六里……五里……四里……三里……
城墙上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动静,那名校尉大踏步走到了离城不到一里的地方,拉高了嗓音大声叫嚷起来:“奉天子谕令,天阳公卢统军平叛……尔等本……”
城墙上传来一声轻笑。
‘嘭’的一声巨响,三架重型床弩骤然一抖,九根几乎有成年人手腕粗细,长有一丈许的重型弩矢带着沉闷的破空声,朝着校尉攒射了过去。
校尉反应极快,看到城墙上寒光一闪,他立刻向一旁倒下,‘唰唰’翻滚,麻利的翻滚出了七八丈远。
九根弩矢几乎是擦着校尉的身体,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城外柔软的泥土,挡不住弩矢的力道,一丈多长的弩矢几乎整个没入了地面,只剩下几寸长的杆子露在外面。
中军号角响起,险死还生的校尉站起身来,面朝着城墙方向,快速的朝着中军方向倒退奔回。
一名身披紫袍,蓄了长须的文官从城墙上探出身来,朝着卢仚中军方位张望着。
卢仚的仪仗中,有天子御赐的九曲青罗伞,还有数十面大纛迎风飘扬,只要看青罗伞在哪里,以及大纛最密集的地方,就能准确的找到卢仚的中军所在。
那紫袍文官张望了一阵子,提高了声音:“城外统帅和人?天阳公卢?呵呵,本官可从未听说过这名号。大胤的公爵中,只有泾阳卢氏莱国公一脉,哪里又冒出了个天阳公来?”
这紫袍官儿的修为不错,隔着六里地,他的声音飘飘荡荡的,还随着风传了过来,让卢仚等人听了个真切。
卢仚身边,鱼癫虎怒道:“公爷,这厮明显是在侮辱公爷您……您和天恩公受封公爵一事,早已被朝廷明昭天下,这都多久了,他却故作不知。”
卢仚摆了摆手,淡然道:“他都敢勾结东琦伯造反,侮辱一下我,算得了什么?”
用力一拍乌云兽的脑袋,乌云兽抬起两个前蹄,极其欢快的嘶吼了一声,然后猛地低头加速,带起一道狂风朝着邬州城冲去。
鱼癫虎惊呼道:“公爷……使不得……我们没有携带攻城器具,这城,我们攻不得!”
卢仚统辖的讨伐大军,一水儿都是骑兵。
略懂军事常识的就知道,骑兵极难攻城。
邬州城的城墙比起镐京固然是远远不如,但是六十四丈高的城墙,不借助巨型的攻城器械,普通士卒根本不可能攀缘而上。
就算有足够的攻城器具,面对如此高的城墙,天知道要有多少死伤,才能将这城给攻下来。
鱼癫虎想要拉住卢仚,但是乌云兽的速度太快,他刚刚伸出手,乌云兽就已经奔出了好几里地,差点跳过了宽达百丈的护城河,直接一脑壳杵在城墙上。
卢仚好容易拉住了缰绳,乌云兽很不满的打着响鼻,险而又险的在护城河的边缘停下了脚步。
城墙上,起码有两百弓弩手被乌云兽的速度吓得手一抖,‘嗖嗖’声中,百多支箭矢密密麻麻的当头落下,直奔卢仚和乌云兽而来。
卢仚左手一翻,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微微亮起,手中风龙更是爆发出夺目的青光。
卢仚身边一道狂风平地而起,‘哗啦啦’一阵响,百多支箭矢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偏出了十几丈远,密密麻麻的扎在了地上,连卢仚和乌云兽的毛都没能碰到一根。
卢仚抬起头来,看着城墙上脸色骤变的紫袍官员,冷声道:“现在,你知道本公是什么人了吧?我不管你为何投靠东琦伯,但是悬崖勒马,犹未为晚……给你一炷香时间,打开城门,出城投降。”
“若是冥顽不宁,一条道走到黑……呵呵,休要怪吾雷霆手段,尔等个个都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紫袍官员眯着眼,将大半个身体都从城墙垛儿上探了出来。
他俯瞰着卢仚,冷笑道:“天阳公……卢仚。你以为,这里是镐京,是你守宫监肆意妄为的地方?我告诉你,这里是邬州,是本官……”
卢仚猛地一挥右手。
银蛟剑从北溟戒中跳出,‘铿锵’一声剑鸣,化为数丈长一道银光腾空而起,顷刻间到了那紫袍官员面前,绕着他脖颈一旋,就看到血光四溅,一颗脑袋从城墙上落了下来。
‘咚’的一声,脑袋落进了护城河里,一群鱼鳖之类猛地窜了出来,疯狂的争抢这颗血淋淋的人头。
卢仚一声长啸,银蛟剑带着长长的银光,顺着城墙从南到北一甩,一卷。
短短三个呼吸的时间里,城墙上不断有‘嗤嗤’声传来。
三里长短的城墙上,紧贴着城墙垛儿的千多名弓弩手接一个接一个的发出闷哼声,一个个丢下手中兵器,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血水不断从他们指缝中喷出,千多名弓弩手带着不可置信的迷茫,身体摇摇晃晃了一阵,重重的栽倒在城墙上。
邬州城的西城墙上一片哗然,无数士兵嘶声尖叫,更有乱跑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在狂呼:“妖法,妖法……州牧死了,州牧死了!”
“宋大人死了,宋大人被人用妖法杀了。”
“快逃啊,好多兄弟都被妖法杀了……”
银蛟剑击杀上千官兵,通体皎洁,不见丝毫血色。银光凌空一旋,径直转了回来,卢仚左手一晃,大袖张开,银蛟剑如飞鸟投林,没入了袖子里。
又是一名紫袍官员出现在城墙上,他直接跳上了城墙垛儿,嘶声喝道:“肃静,不许乱……所有将士各安其位,敢乱动、乱跑、乱嚷嚷动摇军心者,杀无赦!”
阴沉着脸,这名紫袍官员低头看着卢仚,冷然道:“天阳公,好手段,真正没想到……只是,以你一人之力,你怎敢和我诸葛氏作对?”
他指着卢仚冷笑道:“不知自量到如此程度,螳臂当车,莫过于此!”
卢仚抬头看着他。
紫袍官员身边,有数十名身披白袍,通体上下一片雪白,腰间佩剑的昊剑宫剑士冒了出来。
他们居高临下俯瞰卢仚,脸上满是对卢仚不屑一顾的倨傲和骄狂。
卢仚笑了:“您是哪位?诸葛家的?”
紫袍官员冷然道:“本官诸葛绥明,乃邬州征讨使是也。”
按大胤官制,一州征讨使,主管一州军事,是一州名义上的最高统帅,无论是禁军驻军,还是后来崛起的城防军,在名义上都归他统辖、调动。
邬州征讨使是诸葛家族人,而且听名字,应该和诸葛明明、诸葛独明是同辈的兄弟。
可想而知,这邬州城是怎么投向东琦伯的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破城(2)
卢仚看着诸葛绥明。
诸葛绥明看着卢仚。
骤然间,诸葛绥明一声大吼,城墙上数十架床弩,数百弓弩手同时瞅着卢仚攒射。
卢仚也是一声长啸,袖子里银蛟剑骤然窜出,化为一条数丈长银虹直扑诸葛绥明。
诸葛绥明身边,数十名白衣剑士脸色骤变,他们纷纷一拍腰间剑鞘,‘铿锵’声不绝于耳,数十道三丈多长的寒光腾空而起,一个盘旋,宛如寒鸦赴水,纷纷向银蛟剑挡了过来。
诸葛绥明也是有胆气的,面对银蛟剑,他居然不躲不闪,而是左手拎起了一面重盾护在面前,右手抓起一柄标枪,倾尽全力朝着卢仚一枪投下。
数十道寒光后发先至,和银蛟剑撞在一起。
一阵‘叮当’声响起,数十柄五尺青锋纷纷折断,化为废铁坠落。
数百箭矢、百多支重型弩矢当头砸下,银蛟剑凌空一旋,箭矢纷纷碎裂,残破的箭头、箭杆‘哗啦啦’犹如大雨一样落下。
卢仚一口归墟仙元喷出,原本已经飞行绝迹的银蛟剑,速度再次飙升,拉起了将近十丈长的银色光虹,‘嗤嗤’有声到了诸葛绥明面前,将他投掷的标枪劈成了两片。
诸葛绥明怪叫一声,左手重盾蒙着一层淡淡幽光,狠狠砸向了银蛟剑。
他刚刚出手,他身后一名白衣剑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扯着他向后急退,两三步就向后退了老远,直接跳出了城墙,飘然落向了邬州城内。
卢仚冷哼,他用力一拍乌云兽的脑袋,乌云兽‘昂’的一声大吼,这些天服用了不少玄元神水,更日夜受五行氤氲、天地灵机滋养,这厮已经变得神骏非凡,远比空空和尚将它送给卢仚时强了不知多少。
这货脚下一片黑烟升腾,它脚踏黑云,带着卢仚一个蹦跳就窜过了百丈宽的护城河,冲着城墙撞了上去。
‘哒哒哒’,这厮居然顺着垂直的城墙狂奔,顷刻间就冲上了六十四丈高的城墙,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墙垛儿上抬起了两个前蹄,吐着吐沫星子‘昂昂’直叫。
后方,鱼癫虎等亲卫呆滞了片刻,同时仰天大吼:“天阳公威武!”
随后,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十万羽林军士兵齐齐鼓噪:“天阳公威武!”
东征军团的三十万精锐豹突骑距离太远,好些士兵没能看清这边发生了什么,但是有斥候、传令兵策骑狂奔而来,将卢仚一人斩杀上千守军,单人匹马冲上邬州城的事情大吼了出来。
渐渐地,三十万东征军团豹突骑齐声欢呼,纷纷用兵器敲击甲胄、盾牌,‘咣咣’巨响惊天动地,吓得邬州城墙上的守军胆战心惊,面色发白。
“杀了他!”
邬州城墙上,几名身披金甲的守将歇斯底里指着卢仚大吼。
一批身披重甲,手持长柄大斧的精锐甲士‘嗷嗷’嚎叫着,亡命的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重达两三百斤的长柄大斧,若是放在常规的守城战中,绝对是守城、杀敌的大杀器,居高临下疯狂斩击,就算是拓脉境一二重天的武道高手都会发憷。
但是碰到了卢仚……
卢仚一动不动,熊妖重甲从北溟戒中飞出,‘铿锵’声中披挂全身,就连面孔都被厚厚的面甲遮盖,整个变成了一个铁罐头。
几名跑得最快的甲士冲了过来,抡着大斧头冲着卢仚一通猛劈猛砍,就听‘叮叮’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斧刃破开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缺口,甲士们虎口都被震得撕裂出血,卢仚的重甲上连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一名金甲大将愤然怒吼:“你们都是蠢的么?劈马!”
十几名甲士冲了上来,抡着大斧头朝着乌云兽狂劈。
远远近近,更有弓弩手朝着卢仚、乌云兽乱打乱射,箭矢破空,不断发出‘嗤嗤’声响。
乌云兽翻着白眼,打了个响鼻。
作为能一个时辰狂奔上万里的异血坐骑,更能扛着数万斤重的甲胄、长枪和强弓长途跋涉,这货的身体机能可想而知有多强悍。
一柄柄大斧劈在它身上,只发出‘嘭嘭’闷响,连一根马毛都没能劈断。
反而是这厮蹦跶着拼命的撅蹄子,硬生生踢飞了数十名重甲甲士,连他们的甲胄都踹出了面盆大小的窟窿。
密集的箭矢一波波的袭来,落在卢仚和乌云兽身上,要么火星四溅,要么‘嘭嘭’直响,就是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卢仚骑着乌云兽,大摇大摆的行走在城墙上,所过之处,无数士兵乱杂杂的嚎叫着,不断的冲上来,又不断被乌云兽踹飞出去。
卢仚则是挥舞银蛟剑,将城墙上一架架床弩的弓弦全部切断,更放声高呼:“鱼癫虎,带人过来……搭人梯,给我上!”
城墙上,邬州城一众守军身体齐齐一晃。
神-他-妈-的搭人梯!
在大胤……
不,在大胤之前的十几个国朝的历史上,可曾有过面对一座州城,攻城的军队不使用攻城器械,而是搭人梯往上爬的?
这不是作战攻城,这是给守军送人头、送军功!
但是此刻,邬州城这一段城墙上守军伤亡惨重,征讨使独孤绥明逃之夭夭,一应城防重器械,都被卢仚的飞剑破坏,卢仚还带着凶残的乌云兽往来游走,不断驱散、击杀好容易聚集起来的守军。
鱼癫虎举起了手中天子节杖,几乎歇斯底里的放声狂呼:“公爷神威!兄弟们,跟老子上!”
左手紧握节杖,右手拔出重剑,鱼癫虎跳下坐骑,撒开大步朝着邬州城狂奔而去。
一声声唿哨声响起,卢仚的三千亲卫纷纷跳下战马,紧跟着鱼癫虎向前狂奔。他们自然没有乌云兽直接跳过百丈宽护城河的本领,所以他们奔向了邬州城西城门外的石桥。
邬州城西城门的城门楼子上,一名金甲大将歇斯底里的嚎叫着:“放箭,放箭,不许他们过桥……不,不,给我毁了这桥,毁了这桥!”
一个卢仚,已经压制得他们狼狈不堪,如果鱼癫虎这些来自镐京的精锐真的搭人梯爬上了城墙,这些邬州城的本土将领心知肚明,他们麾下的士卒,绝对不是镐京虎狼之师的对手!
三条小叫驴‘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城墙上,正对着城门前护城河大桥的弓弩手齐齐开弓放箭,就听‘嗤嗤’声不断,漫天箭矢暴雨一样朝着大桥乱杂杂的落下。
三条青色剑光冲天而起,宛如蛟龙闹海,在大桥上空腾挪翻卷,箭矢稍稍碰触,就被搅成了碎片。
鱼癫虎等人狂喜,一个个嘶声高呼‘三位供奉威武’,撒开大长腿一路狂奔,就这么轻轻松松穿过了大桥,来到了城墙下。
“来,搭人梯!”鱼癫虎举起了手中天子节杖,挥动着重剑大声咆哮:“天阳公,持天子节杖,征讨不臣……尔等,不要自误。造反,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城墙上,士卒们一阵慌乱。
天子节杖,造反,株连九族……
这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应该和他们这些城防军系统的小卒子一辈子都扯不上任何关系。
城墙上,又有金甲大将挥动着兵器大吼:“没退路了,没退路了,绞杀城中禁军,尔等都参加过……你们手上有禁军的血……你们一个个早就该杀满门了!”
城墙上慌乱的士卒们脸上,骤然浮现一片癫狂的杀气。
是啊,回不去了。
前几天,邬州牧宋某,连同征讨使诸葛绥明,宴请邬州城内禁军、城防军的将领,上自统帅,下自最基层的百夫长、十夫长,全都被他们邀请去了邬州牧府。
然后,酒水下毒,禁军的将领们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只用了半刻钟,就好似被杀鸡一样杀得干干净净。
州牧府送去犒军的酒肉中,同样下了剧毒,邬州城禁军大营,十万禁军齐齐毒倒,城防军冲入大营,将十万禁军全部枭首。
十万禁军的头颅,码放成了京观,如今正杵在禁军大营门口!
自己犯下了如此罪过……镐京追究起来……个个都要满门抄斩,逃不了株连九族的重罪。
“杀啊!”
士卒们疯狂的嘶吼着,开弓放箭,各色城防器具雨点一样朝着城下砸落。
三道青色长虹飞袭而来,倒是没有伤人,但是剑光所过之处,强弓硬弩的弓弦齐齐断开,床弩被剑光撕得粉碎,各色城防器械如拍板、油锅等,也都被剑光一击撕开。
城头上,士卒们齐声哀嚎。
城墙下,一名名孔武有力的士卒喊着号子着,眼看着一架架人梯一点点的朝着城头攀爬而上。
放在出征前,卢仚麾下的士卒根本不可能有这个能力架起人梯。
做简单的计算,城墙高有六十四丈,就算一人高一丈左右吧,没有六七十人、七八十人,根本不可能攀上城头。
一条足够彪壮的汉子,平均体重就算一百五十斤,加上身上几十斤重的甲胄,那就是两百斤上下。
如此一来,下方充当底座的士卒,需要承担一万五六千斤的重量。
就算两三人分担,那也是没人需要承受几千斤!
培元境巅峰的精兵,力量也不过一千斤而已!
他们如何撑得起人梯?
但是一路行来,每个士卒都服用了两颗一成药效的红莲固体丹,肉体力量飙升,平均都有了七八千斤的肉体力量。加上好些士卒拓脉有成,打开一条经络,又能增加数百斤、上千斤力量。
按照修为高低,逐次攀爬。
修为最高的在下方充当底座,修为稍低一点的向上爬去。
虽然有点艰难,但是这一架架人梯,居然真的成功的爬到了距离墙头还有几丈高的地方。
一个个拓脉成功的士卒大声呼喝着,直接蹦了起来,踏着自家袍泽的肩膀,窜上了城头。
第一百九十九章 破城(3)
百来名羽林军精锐跳上城头。
身披重甲,手持长戈,平均修为在拓脉境三重的羽林军齐声呐喊,长戈上幽光缭绕,体内元罡流转,发出隐隐猛兽咆哮声。
《崩山狻猊劲》,这是大胤羽林军中下层校尉士卒主修的功法。
顾名思义,这门功法刚猛霸道,修炼到高深境界,可崩山碎石。
而‘狻猊’二字,更点出修炼者皮粗肉厚、筋骨强健,如巨龙血脉‘狻猊’神兽,野性十足,骁勇善战。
一声声高亢的咆哮声中,长戈横斩,一道道寒芒从戈头喷出一丈多长,城墙上顿时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起码有三四百名守军被拦腰斩断,城墙上顿时被清空了一大片。
几名金甲守将大声叫骂,带着一队城防军精锐顺着城墙后方的马道冲了上来,朝着登城的羽林军杀了过来。
卢仚骑着乌云兽呼啸而至,见到下属登城,他也放开了手段。
银蛟剑被归墟仙元灌注,在城墙上顺着最简单的直线轨迹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无论人体、甲胄、盾牌、兵器全都一剑破开,一剑横扫两三里,血水四溅,残肢断臂犹如大雨落下。
双手紧握长枪,随意刺击下,一道道青色枪芒犹如巨龙怒吼,呼啸着冲出上百丈远。
被银蛟剑劈砍,运气好只是被劈下一条手臂,或者其他的一些身体零部件。
但是被重达上万斤的长枪枪芒命中,无论士卒、甲胄、坐骑、马铠,全都是一击粉碎,被霸道的枪芒炸成一团团血雾、无数的碎片。
卢仚随意十几枪轰出,就彻底清空了两里多长的城头,再无一个守军敢往这边靠近半步。
越来越多的羽林军精锐登上了城墙,他们在城头上很轻松的找到了大量的绳索,直接套在了城墙垛儿上,将绳索丢下了城墙。
已经拓脉的羽林军精锐,原地蹦跳,轻松可跳起来几丈高。
得了绳索之助,他们比猴子还要灵敏,轻轻松松的拉扯几下,就跨过了六十四丈高的城墙。
大批羽林军犹如潮水一样登城,他们扛起了重盾,挺起了长戈、长戟等重兵器,排成了铜墙铁壁般的整齐队列,顺着城墙朝着两侧一步一步的压迫了过去。
大队羽林军精锐所过之处,但凡有阻挡者,重盾一推,长戈、长戟一阵刺杀,大片守军就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邬州城的城防军士卒,只有大概一成左右达到了培元境,其他的士卒,只是在培元境的门槛上晃悠,相比普通百姓,他们只是身强力壮一些,只是熟悉一些军阵变化,知晓如何运用普通的军械等等。
毕竟,邬州是大胤内地州郡,承平已久,文教官员主导的城防军体系,不会对士兵有太高的要求,更不会投入太多的资源。
有那么多钱粮、资源投给这些大头兵……吃空饷不舒服么?
平日里的懈怠,此刻恶果展露无遗。
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羽林军精锐,城墙上的守军勉强抵挡了一刻钟,不知道是谁一声大喊‘败了、败了’,就看到四方城墙上,无数守军丢下兵器、盾牌,脱下身上的甲胄,一个个犹如炸窝的兔子一样,顺着马道朝城墙下逃去。
他们人推人,人挤人,有人不小心失足摔倒,当即被无数人践踏而过。
更有人力弱,被人从护栏上挤了出去,惨号着从高处坠落地面,直接摔成了肉饼。
好些地方,还有那些守军将领在怒吼喝骂,更有督战队挥刀斩杀了逃跑的士卒。但是他们也无法阻止溃兵的逃窜。
越来越多的羽林军精锐登上了城墙,他们熟练的顺着城墙一路清理,更有人顺着马道向城内渗透、追杀。
还有羽林军将领带着人,找到了通完城墙内部的入口,他们闯入其中,顺着城墙内部的甬道一路的清洗。
很快,他们找到了城门楼子下方,城墙内的机括枢纽。
伴随着‘咔咔咔’的沉闷声响,邬州城西城门厚重的铁闸门一寸寸的升起。
城外羽林军、豹突骑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十万羽林军重骑催动坐骑,开始朝着西城门发动了冲锋。
豹突骑则是向南北两侧高速游走,封堵了邬州城的南北两座城门。
更有速度极快的轻骑涌向了邬州城的东城门。
邬州城的东城门也在冉冉开启,一些城内的官员、富商等,正拖家携口的狼狈朝外逃窜。
大队大队的马车队拥堵在东城门口,包抄过去的游骑唿哨着,强弓攒射,大片箭雨封死了城门,伴随着无数惨嗥声,那些想要逃离的官员、富商死伤大片,被射杀的马匹撞倒了一架架大车,将整个城门彻底封死。
邬州城内,丢盔弃甲的溃兵狼狈逃窜。
到处都是‘败了、败了’、‘城破了’的哭喊声。
更有人吓得精神失常,顺着大街一路奔跑,一路哭喊:“败了,败了,我们犯了重罪,王师要血洗邬州城,要血洗邬州城!”
随着这些溃兵的哭喊声,城内一处处街坊内,百姓们的哭喊声也随之响起。
邬州城的西门洞开,羽林军重骑排着整齐的队伍快速进城,顺着城门口的驰道高速奔驰,迅速追上了那些到处逃窜的守军。
马槊刺杀,马刀劈砍,乱兵犹如血葫芦一样滚了满地。
有羽林军的军法官策骑狂奔,紧跟着这些冲突进城的骑兵,唯恐他们杀红了眼,真如那些溃兵所说一样,对城内的百姓下手。
已经不需要卢仚再动手。
他骑着乌云兽,乌云兽得意洋洋的站在一座城墙垛儿上,‘昂、昂’的朝着城内大吼大叫。
邬州城的南北两座城门也冉冉开启,大队的豹突骑唿哨着冲杀了进来。
城内,有打着白旗的官员出现,跪在街边迎接进城的大军。
也有一些明显是官宅的位置,居然有黑烟升起,分明是有人居家自-焚……
卢仚很是不解的摸着下巴:“这些家伙,做了什么亏心事,宁可把全家烧死,也不愿意投降……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一支传信的鹰隼从高空落下。
鱼癫虎接住了鹰隼,取下了前面送来的紧急军情,他匆匆扫了一眼情报,脸色骤变:“公爷……这些混蛋,这些混蛋……他们屠了邬州城十万禁军,头颅垒成了京观……就在城内禁军大营内。”
卢仚的脸略略发白。
十万禁军,垒成京观。
难怪,难怪,城内居然有官员自行点火,将全家烧死,也不敢向讨伐军投降。
“传我命令,不许动城内百姓一根毫发。城内乱军,给我杀;那些官员,我要抓活的。”卢仚冷声道:“尤其是诸葛绥明,抓活的,他全家老小,我都要活的!”
邬州城一如大胤的其他城池,城内驰道四通八达,宽敞笔直,这种地形,正是骑兵发挥冲击力的最佳战场。
邬州城的城防军溃散,他们犹如无头苍蝇一样顺着驰道一会儿跑向西边,一会儿跑到东边,无论他们往哪里跑,总有大队大队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阵冲锋劈砍,将他们全部斩杀当场。
按大胤律,这些守军,实则已经是‘叛军’。
而叛军,无论是主将还是小卒,按律都是死罪。
所以没有留情,没有留守,碰到那些虽然脱去了甲胄,但是依旧穿着军中袍服的溃兵,只管砍杀就绝对没错。
卢仚麾下的骑兵,如今奔跑速度快到了极点,偌大的邬州城,从东门到西门,从南门到北门,顺着驰道小步奔驰,也就是小半刻钟的事情。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邬州城内一条条主要道路上的溃兵已经清理一空。
讨伐军开始进入辅道、小巷,清洗溃兵。
更有讨伐军挨家挨户的,搜索可能藏匿的溃兵。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西沉,晚霞铺盖了半边天,霞光将邬州城染成了微微的血色,城内数十根黑色烟柱冲天而起,在血光中显得格外的萧瑟、凄凉。
邬州牧府,这里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大,但是极其激烈的攻守战。
邬州牧的几个儿子,几个文教的读书人,带着数百护卫、家丁,连同千多名守军,和抢先赶到这里的豹突骑爆发了激战。
战斗只持续了一刻钟,却给豹突骑造成了三百多人的伤亡,而那些护卫、家丁和千多名守军,全部战死,无一幸存。
邬州牧的几个儿子眼看事不能为,他们居然在府邸被攻破的时候,直接拔剑自刎。
而邬州牧的老妻,还有他儿子的那些妻妾子女,也早就准备好了柴薪、火油,府邸被攻破的时候,她们一把火将全家人烧得干干净净。
相比起来,邬州征讨使诸葛绥明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他,还有他的妻儿老小,全部家眷,东躲xz了两个多时辰,终于还是被羽林军从一处富商家中被翻了出来,整整齐齐的押到了卢仚面前。
邬州牧府,其他楼阁被烧掉了大半,前进的大堂倒是保持完好。
卢仚坐在邬州牧办公的大椅上,隔着公案,看着被打断了两条小腿,被硬逼着跪在地上的诸葛绥明。
“这事情闹得,好像本公才是罪大恶极的反派角色。”卢仚幽幽道:“真没想到,邬州牧的几个儿子,居然有如此血性,他们满门老小,倒也死得壮烈。”
“但是,你们是叛军呵,你们,怎么能如此的……壮烈呢?”
卢仚恨不能理解,为什么邬州牧的几个儿子,还有他们的家眷亲属,能够作出如此的事情来。
诸葛绥明抬头看着卢仚,突然‘嘎嘎嘎’的怪笑了起来。
“卢仚,你知道个屁!”
“宋州牧,还有他的儿子,全都是国子监出身,他们,可都是白山长的门人。”
“嘻嘻,白山长全家死得不明不白,你们以为,天下有多少国子监出身的官员,对此事耿耿于怀,恨不得吃你的肉,寝你的皮?”
第两百章 心剑
大堂内,诸葛绥明大声叫嚣:“天子无道,择圣君而辅之!”
他挑衅的看着卢仚,冷笑道:“大胤开国之初,我文教先贤,就是如此,选中了大胤太祖辅之得了天下。如今天子无道,就连白山长这等在世圣人都……”
卢仚打断了诸葛绥明的话。
他操起公案上的砚台,直接砸了下去,命中了诸葛绥明的面颊,将他打倒在地,满口大牙喷了大半出来。
诸葛绥明满脸是血,他躺在地上抽抽着,嘴里不断发出瘆人的‘嘎嘎’笑声。
卢仚摇头,他不擅长和这些文教臣子嚼嘴皮子。
他心知肚明,自己做个文抄公,还是合格的,但是引经据典的和这些文教臣子讲道理……他是讲不过的。
没办法,上辈子的学问加上这辈子的学识,再翻个跟头,也不可能和诸葛绥明他们这种真正的文教高手相提并论。
但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没听说过用一张嘴,能将江山社稷给吹散的。
“拖下去,斩了,将脑袋炮制好,快马送回镐京。”卢仚挥了挥手:“按大胤律,杀他满门,传信天下,以警不臣。”
诸葛绥明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挣扎着,双臂艰难的撑起了身体,嘴里含含糊糊的嘟囔着什么‘刑不上士大夫’之类的话。
卢仚一挥手,一队亲卫冲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将诸葛绥明,连带着和他一起躲藏被抓的城防军将领一并拖了下去。
很快,外面就传来一阵惨嚎。
血淋淋的首级送了上来,卢仚一挥手,让亲卫将首级送下去炮制保存,更让行军主簿将这里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记载了下来,用最快的速度,连同诸葛绥明的脑袋一起送回镐京。
白长空做了这么多年国子监副山长,他的门生弟子遍布朝堂和地方。
如果他的门人弟子中,多几个像邬州牧这样的人,多几个像邬州牧的儿子这样的人……啧啧,大胤的江山,真的会有麻烦了。
不过,这种事情,就让朝堂上的大人们去操心吧。
“真没道理,白长空这样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孝顺学生,不惜身败名裂、满门抄斩的为他讨公道?”卢仚摇头苦笑:“这上哪里说道理去?就白长空他们一家子……死有余辜呢!”
思忖了一阵,卢仚喃喃道:“说不定,很多人已经将白长空全家的死,硬扣在了我的头上。我的名声,怕是要臭大街了……这可不行。”
“虽然我对名声,不怎么看重。但是,也不能真个举世皆敌。”
“放在往日倒也无妨,名声臭点,臭点,谁能耐我何?但是如今大争之世,名声太臭,如果碰到哪位打抱不平的世外高人,啧!”
卢仚想起了青柚三女。
她们不就是典型的隐世门阀,世外高人么?
还好自己趁着三女初出茅庐,只是三只小菜鸟的时候,很顺利的和她们交好了。
但是万一,再有那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听说了自己的恶名,冲上来莫名给自己一剑呢?
卢仚的脖颈有点发寒。
他很严肃的看向了鱼癫虎:“记住了,从今天起,每天早中晚都要提醒我,吟诗作赋,做文章……本公,要做一个举世闻名的大文豪,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天阳公卢仚,是一个有才学的正人君子!”
鱼癫虎一脸懵懂的看着卢仚。
吟诗作赋,做文章?
可是您正提调大军,征伐不臣呢?这吟诗作赋什么的,不是应该太平时节才做么?
卢仚又叮嘱道:“挑选一支精锐的传令兵,每隔三五天,我做出来的诗词歌赋,用最快的速度传回镐京,交给阿虎,让他找人为我刊印后,传遍天下。记住了,这事情关系着身家性命,可万万不能耽搁了。”
鱼癫虎更是一脑壳雾水的看着卢仚。
但是见到卢仚说得认真,鱼癫虎不敢怠慢,急忙应承了下来。
他急匆匆的跑出大堂,跑去羽林军中,精挑细选那些坐骑跑得最快,身手最强的精锐,将他们编成了一支三百人的小队,专门负责往镐京传递卢仚的文稿。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邬州城内,几条主要大街上,一队队豹突骑游骑往来巡弋,弹压不法。
随军的军法官,带着大队人马以及行军主薄等文官,正拿着账本、地契,在邬州城的几个主要坊市内,查抄各项产业。
邬州牧、邬州征讨使以下,但凡牵扯到这次叛乱中的所有官员,他们的家产全部被查封,事后或者归入官中,或者拿出来拍卖,这些事情,大概要等朝堂任命的新的官员到任了,再由他们来负责。
但是这些官员,以及和他们有牵扯的那些富商、地主等等。
他们的不动产只是封存,而那些浮财,按照大胤军中的潜规则,五成浮财会直接由卢仚麾下的讨伐军分配,剩下的五成缴获,将上缴国库。
诸葛绥明等官员,以及和他们有牵扯的那些倒霉蛋,他们几乎占据了邬州城七成以上赚钱的行当,城外的良田更是数以千万亩计。
他们积攒的浮财,是一笔天文数字,负责查抄的军官们,一个个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一笔缴获,只要分配下去,起码相当于所有官兵十年以上的薪俸。
邬州城,中心城区,一条宽有两里的大江蜿蜒流过,一座高有十三城的‘春江楼’正坐落在江岸的突出部位,三面环水,一面比邻城中的主干道,风景优美,地理位置极佳,这是邬州城内排名第一的奢华酒楼。
春江楼,最顶楼,撤掉了所有的隔断,楼顶就中心位置摆放几张桌子,卢仚做东,正在款待羽林军、东征军团的一众高级将领。
而最重要的主宾,自然是在白天的攻城战中,表现出了非人实力的青柚三女。
卢仚的讨伐大军中,好些将领对于卢仚身边的青柚三女,原本心中很有点不以为然——三个娇滴滴的小丫头,怕是连一把砍刀都提不起来,她们跟着大军,能有什么用?
甚至豹突骑的好些将领,都在心中腹诽,搞不好这三女,就和卢仚有某些不正常的关系。
但是白日攻城,三女放出青鳞剑一通施为,虽然没怎么斩杀守军,却是讨伐大军顺利登城的最大功臣,如果不是她们的剑光掩护,讨伐大军起码也要付出上万人的代价,才有可能登临城头。
三女坐在主宾位置,一名名身穿劲装的魁梧大汉毕恭毕敬的逐个敬酒。
这些军中将领,个个都是粗人,倒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他们不会说话,也就一个个很爽直的不多废话。
他们逐个走到青柚三女面前,毕恭毕敬的向三女敬酒,三女只是喝了一小杯,他们就连干三大海碗烈酒,然后用力的拍打着胸膛,赌咒发誓以后三女但有所吩咐,他们无不从命!
三女出身青鳞剑阁,这是在天地灵机崩碎之后,销声匿迹、隐身世外不知道多少年的剑修家族。
她们从小生活在远离红尘,毫无烟火气的世外桃源中,何曾见过这些将领的做派?
作为以神御剑一道的剑修,她们的剑心通明,对人心善恶的感知力极强。
她们能感应到这些将领毫无杂质的热诚,甚至对她们有一点点隐隐的敬畏!
三女喜笑颜开,端着小酒杯和这些粗豪的将领连连碰杯,酒喝的急了,小脸蛋都泛起了一片红晕。
卢仚穿着宽松的便服,笑呵呵的端着海碗,同样一口一口的陪着酒,只觉心中快慰,自己追求的人生,莫过于此。
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无忧无虑,享受人生。
这样的快活日子啊,一千年太短,目光再放高一点,一万年如何?
突破烈火境,寿命已达八百,一千年真是太短了!
此情此景,当高歌一曲啊!
卢仚放下海碗,用力鼓掌大笑:“三位姑娘,诸君,今日大战,我等成功,又有如此春夜美景,美酒豪情,本公当诵一诗,还请品鉴。”
站起身来,卢仚背着手,绕着顶楼转了一圈,然后大声吟唱。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卢仚‘文抄公’光环一放,顶楼一片死寂。
那些粗豪的将领也就罢了,就算是从小也算读了不少书的青柚三女,也被卢仚这首豪气四溢的,却又极其应景的诗词震得呆愣愣的。
“好,好,好!”终究是鱼癫虎最早回过神来,他用力鼓掌,大声叫好:“公爷,这诗,果然好……我看啊,公爷您就算去做那劳什子国子监的山长,也是够格的!”
一群将领纷纷回过神来。
此情此景,不管如何,只管先叫好就是了!
这诗好到哪里,他们是不懂的,但是这诗,让他们莫名的想要多喝几坛子老酒,这就证明,这诗好得不得了。
那还等什么?
举杯畅饮就是了!
攻下叛乱的邬州城,斩杀这么多叛军、逆臣,一份军功已经到手。
接下来,还有这么多浮财等着分配!
升官,发财,人生得意啊!
“喝!”一群将领纷纷举起海碗大声欢笑。
‘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从楼下传来:“好诗,好诗……想不到,屠戮妇孺、辱没斯文的天阳公,还有如此才情!”
“可惜,可惜,越是文武双全,越是为祸甚烈啊!”
第二百零一章 心剑(2)
顶楼骤然安静下来。
刚刚说话的人,声音很陌生,而且如此挑衅的话语,显然不是卢仚的下属。
卢仚麾下众将,悄然起身,抓住了放在一旁的随身兵器。
他们更是按照平日里的默契,三三两两组合起来,结成了小而精悍的战阵。
刚刚打下邬州城,城内官员百姓正是惶惶不可终日,除了巡逻的讨伐军,谁敢在外乱走?
而且卢仚设宴,春江楼早就被腾空,今夜就只有他们这一波客人。
从一楼到顶楼,都有卢仚和诸将的亲卫把守。
寻常人,怎可能如此无声无息的潜入到楼下?
卢仚眯了眯眼睛,朝着青柚三女看了看。
青柚三女悄然起身,青柚朝着他摇摇头,示意她们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动静。
卢仚心情略有点沉重,如果是他喝多了酒,没有听到下面的异动,这还情有可原。但是青柚三女也没有发现任何动静,敌人就潜入到了这么近的地方……
要么,他们的亲卫都是废物。
要么,敌人就太过于恐怖了。
卢仚看向了鱼癫虎。
紧握重剑,和两名羽林军将军背靠背结阵的鱼癫虎大笑了起来:“哪个驴攘的在那里胡柴?给爷爷我滚出来,背后说人闲话,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呵,口出狂言,稍后,老夫要绞了你的舌头。”
楼梯上传来动静,有七八个人踏着楼梯走了上来。
两名青衫老人,六名白衣剑士。
这两个老人白发苍苍,蓄了长须,也就是寻常人体型,气质清癯,看上去和普通的私塾教书先生没什么两样。
唯一异常的,是他们的眼睛微微凸起,眼珠子格外的清亮,隐隐有一层青色流转,就好像一颗颗极品猫儿眼。
而六名白衣剑士就很普通了,就是寻常的昊剑宫剑士,最多修为比寻常剑士强了一些。
卢仚扫过这几个剑士,通过他们走路的姿态可以判断出,他们十二正经都已经全部破开,奇经八脉打开了三四条的样子。
放在世俗武修中,这是很不错的修为了。
但是相比真正的修士,在熔炉境,他们这等修为,也是不入流的。
“不请自来,诸位有点不庄重。”卢仚背着手,注意力全放在了两个青衫老人身上。如果说这群人之所以能够不惊动任何人的闯入春江楼,关键显然在他们。
“和你这等祸国殃民的贼子,有什么好说的呢?”两名青衫老人背着手,矜持微笑,不吭声。一名四十上下,蓄了三寸短须,举手投足间气派十足的白衣剑士上前两步,红着眼,朝着卢仚冷笑叫嚣。
“今日,我等就是要为大胤,除了你这国贼!”
白衣剑士狠狠一指卢仚,他腰间的佩剑就发出了‘嗡’的一声剑鸣。
卢仚、青柚三女同时朝着他腰间的佩剑望了过去。
和昊剑宫普通剑士标配的五尺青锋不一样,这中年男子腰间的佩剑,剑鞘是某种不知名的蟒、蛇一类的蛇皮制成,花纹明显,古色斑斓,应该很有些年头了。
佩剑露在外的剑柄、剑首、剑格三处造型,也和大胤当今流行的样式不同,造型古朴,采用的材质也颇为特殊,暗沉沉的隐隐有云纹浮现。
这剑,也不长,也就是两尺五六寸的样子。
比起卢仚的银蛟剑,这剑要长了一点,但是比起普通的佩剑,这剑显然短了许多。
“这剑不错。”青柚突然开口:“可惜就是,你这个人,太差了一些。”
卢仚就笑了。
白衣剑士怒视青柚:“无知妇孺,你懂什么?”
青柚抿了抿嘴,斜了白衣剑士一眼:“无知妇孺?你娘亲不是妇孺?”
白衣剑士呆了呆,怒道:“放肆,果然是与国贼为伍的无耻妖女,口尖舌利,不是好人。今日,不要怪我为国诛贼,将尔等妖女一并剿灭。”
青柚呆了呆,从身旁放着的行囊中摸出了厚厚的先祖手札。
她翻了几页,然后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耶,先祖的手札中也有记载,某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自身与妖魔为伍,却最喜欢义正辞严,占据道德高地,然后假托降妖除魔、匡正正义之类的口号,做男盗女娼、卑鄙下流之事。”
青柚放下手札,看着白衣剑士很严肃的说道:“卢仚是个好人。他是天子钦封,讨伐不臣的大将。你们是大胤的叛臣,你们才是国贼,你们才是乱党,你们才是妖人!”
白衣剑士怒道:“小女子,你放肆!”
青柚继续说道:“邬州城十万禁军的头颅还在大营中,罪证确凿,尔等无需狡辩。”
两名青衫老人皱起了眉头,朝着白衣剑士看了一眼。
白衣剑士感受到了两名老人不快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厉声喝道:“邬州城的禁军……”
青柚一声轻喝,春江楼顶楼寒气四溢,将白衣剑士的话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冷笑道:“我是个小女子,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无论是是非非、谁对谁错,邬州城的禁军就算有错,你们也不该用下毒暗杀的方式,坑杀了十万人!”
“十万禁军,个个都罪大恶极么?”
“他们才是国朝正军,他们戍卫一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为了一心之私……”
青柚身上肃杀的剑意四溢,逼得白衣剑士立足不稳,她说一句话,白衣剑士就狼狈的后退一步,青柚的话还没说完,白衣剑士已经快要被逼得从楼梯口摔了下去,嘴里也早就有血水渗了出来。
两名青衫老人看不下去了。
他们齐齐上前一步,两道飘渺不定的剑意破体而出,和青柚身上肃杀有如实质的剑意狠狠一撞。
‘叮’的一声,宛如剑器撞击,青柚和两名青衫老人之间,空气一阵蠕动扭曲,顶楼点起的数百支蜡烛明亮的烛光骤然一暗,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缓缓恢复。
青柚向后退了三步,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没能将话说完。
两名老人身形纹丝不动,他们眸子骤然一亮,见猎心喜的看着青柚。
“尖牙利嘴,巧言令色。”一名青衫老人轻抚长须,悠然道:“想不到,居然能在这里碰到同道中人。小丫头,你出身何门何派?”
青柚下意识的操起了先祖手札,飞快的翻了一阵,然后喃喃诵读道:“道门,剑修,心剑宗……以神御剑,心神化剑,剑光随心而动,随意而行,更能凝聚无形心念之剑,凌空斩人神魂。”
青柚抬起头来,很严肃的看着两名青衫老人:“道门?心剑宗?”
两名青衫老人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青柚翻阅的手札中,居然将自家宗门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这就不是小门小户的人家能有的底蕴了。
这一方世界天地灵机崩碎,有条件,有实力的宗门,全都藏在山门中苟延残喘,能够将传承留到今日的,全都是昔日能够独霸一方的强大势力。
青柚三女年龄虽小,修为还略稚嫩了一些。
但是看青柚能一口说出自己的来历,这就是不容小觑的了。
只是,如今佛门、道门、魔门三教之中,还有哪一个门派是剑修宗门么?
认真思索了一阵,两名青衫老人有点茫然的摇了摇头。
“小丫头,不要自误,说出你的来历。”一名青衫老人指着青柚冷喝:“看你们模样,是刚刚离开宗门外出行走罢?可不要误交匪人,误入歧途,耽搁了一辈子。”
卢仚背着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冷笑道:“误交匪人?这么说,我这个当今天子钦封的天阳公,是匪人,是国贼,是罪大恶极的混账王八蛋喽?”
青衫老人冷笑道:“难道不是么?”
卢仚翻了个白眼:“哪,当今天子,乃是国朝正朔,他的话,不管用?”
两名青衫老人讥诮冷笑。
天子的话要是管用的话,哪里会有东琦伯起兵造反的事情呢?
卢仚一步一步走到了两名青衫老人的面前,修炼有成,如今卢仚身高近丈,而两名老人只是普通八尺不到点的身高,卢仚居高临下的俯瞰他们,就好像一个壮汉俯瞰两个小孩儿。
两名老人皱起了眉头。
卢仚这种行为,极其放肆,完全是用身高优势来挑衅,甚至是侮辱他们嘛。
一名青衫老人举起右手,手掌上一抹剑芒若隐若现,他轻轻一掌拍向了卢仚的胸腹部位:“罢了,和你们废话,没什么意……意……干!”
‘意义’一个词没能说出口。
因为俯瞰他们的卢仚眉心,突然有一枚婴孩拳头大小的金刚佛印浮现。
卢仚的皮肤,也在一瞬间从古铜色变成了淡金色,金刚佛印放出淡淡金辉,一股霸道至极,刚猛至极,更焦灼炽烈如烈焰燃烧的气息,从卢仚体内喷薄而出,好似一座金山须弥山当头砸向了两个老人。
眉心金刚佛印,气息如金刚大山坚不可摧。
这分明是大金刚寺真传弟子,而且修为火候到了一定地步的核心真传才有的特征。
准备出手的青衫老人僵在了原地。
本来是想要依仗道门剑修的身份和实力,来欺负一群世俗间的武修小辈的,但是突然一头撞上了一名修为精深的佛门真传弟子,这事情要怎么收场?
三教秘约的效力还在呢。
道门、魔门许诺让佛门先出手的承诺犹在耳边。
嗯,什么三教秘约和承诺,这些事情暂且不说,密约承诺什么的,不就是用来撕毁的么?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是佛门其他宗门的人也就罢了,佛门其他各宗,还是讲道理的。
但是大金刚寺的这群光头蛮子,他们的优良传统就是:
不管老子有没有道理,反正我觉得我有道理!
如果你不信,来,看看我砂锅大的拳头,你说我有没有道理?
两个青衫老人,一时间头疼不止。
第二百零二章 心剑(3)
卢仚低头看着两人。
两人抬头看着卢仚。
春江楼的顶楼气氛,一时间很有点尴尬。
六名白衣剑士面面相觑,作声不得——原本以为是跟着两头猛虎来欺负小绵羊,哪知道,小绵羊中,突然蹦出来了四条恶蛟,这上哪里讲道理去?
刚刚被青柚逼得口吐鲜血的白衣剑士上前两步,想要说点什么。
青柠、青檬同时踏步上前,森森剑意凌空,笼罩住了六名白衣剑士,逼得他们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青柠、青檬自身的修为,就比这六名白衣剑士高出不少,她们家传功法特殊,更能直接借用青鳞剑的威煞,故此剑意远比同等修为的剑修强大、凝炼。
六名白衣剑士就感觉,好像有一柄利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寒气森森直透内腑,脑袋里都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
鱼癫虎收起了兵器,大踏步冲下了楼梯。
他跑到了春江楼的第十二楼,查探楼内那些亲兵的情况。
没多久,鱼癫虎就大吼了起来:“公爷,兄弟们都被放翻了,还有呼吸,但是七窍流血,伤势很重!”
卢仚身后,青柚说道:“那就能说通了,心剑宗心神化剑,专斩神魂,他们都是神魂受创,必须卧床冥思休养,才能缓缓恢复。”
卢仚眸子里凶光一闪。
神魂受创,这对修士来说,都是极其棘手的大麻烦。
有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卢仚知道,就算是传说中的,距离仙人也只差半步的绝顶高手,一旦神魂受创,都是极难愈合的。
而普通人若是神魂受创,那么很可能变得痴呆,或者干脆变成卧床不起的植物人。
难怪这群家伙能够无声无息的进入春江楼。
心神化剑,专斩神魂!
他们没有舞枪弄棒的暴力闯进来,以至于卢仚和青柚三女都没能听到半点儿动静,而下面的亲卫们全都被放倒了!
“嘿嘿,心剑宗!”卢仚向两个老头点了点头:“你们的手段,今日见识过了。”
刚刚准备出手的青衫老人掌心剑芒消散,他看着卢仚,冷声道:“今日之事,就此罢休如何?既然你也是佛门同道,那么……按照三教秘约,我们不能直接交手,我们……”
话音未落,卢仚突然闪电般出手,一手一个,掐住了两个老人的脖子。
他‘嗷’的一声大吼。
体内已经点燃烈火的脏腑熔炉中,烈焰升腾而起,体内精血精气化为柴薪,被烈火熊熊燃烧,顷刻间化为无穷无尽的力量充斥全身!
卢仚此刻,肉体力量早已打破所谓的九牛二虎一条龙的极致!
因为功法的缘故,他比同境界的其他修士,肉体力量不知道超出了多少倍!
同为烈火境的修士,大金刚寺烈火境大圆满的修士,他们或许有三龙之力。
而卢仚此刻,他点燃了心脏、肺脏、肝脏、肾脏等几处脏腑熔炉,他的肉体力量,妥妥当当的达到了九龙左右。
两个青衫老人措手不及!
心剑宗,修的是元神,炼的是御剑。
对于肉身,他们在熔炉境的时候也有涉猎,但是他们对肉身的熬炼,显然远不如大金刚寺这群莽和尚,更不要说和卢仚相比。
三人面对面,相隔只有五六尺。
如此近身的距离,卢仚这个远超大金刚寺同等境界实力的怪胎暴起发难,两名剑修在没有防范的情况下,就好像小鸡一样被卢仚拎了起来。
卢仚一声大吼,将两个老人举了起来,然后双腿用力,狠狠从春江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轰’!
两扇窗框连同半截墙壁粉碎,随着卢仚飞了出去。
天空一弯残月若隐若现。
江水‘哗啦啦’向东南流淌。
残月倒映在江水中,远处楼阁里,有若有若无,略显凌乱和凄凉的琴声响起。
春江楼的对岸,一排红灯楼阁,是邬州城内最繁华的青楼聚集地。
今夜,显然没有客人会有心情去逛青楼的。
那青楼中的姑娘们,或许正在用琴声发泄心中的不安,感慨凄凉的身世……
一如此刻的两个青衫老人,他们脑壳一片空白,心里莫名的惊惶和不安……
卢仚蹦到了春江楼下的江岸旁,这里有一片花费大价钱整理出来的齐整江岸,是白玉石雕成的护栏,下面铺了洁白的沙子。
卢仚挥动两个老人,就好像顽皮的小孩子摔蛤蟆一样,将两个老人重重的拍向了江岸。
两名老人遇袭,的确被卢仚打了个措手不及。
当身体被砸向地面的时候,两名老人体内剑鸣声响起,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和他们性命交修、神魂契合的飞剑,已经发出了预警。
心中一抹危机感闪过。
这一抹危机感就出发了两柄年久通灵的飞剑。
‘嗡’的一声响,两个老人的身体被淡淡的剑芒包裹,剑芒切割卢仚的手掌,发出‘嗤嗤’声响,在卢仚的皮肤上留下了一条条浅浅的伤口,有鲜血飞溅了出来。
剑芒一现,两个青衫老人好似被打开了天灵盖,往脑袋里泼了一盆冰水,他们的心境骤然一清,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看到卢仚抓着自己脖颈的手掌,被自己放出的剑芒切割,居然只是切出了浅浅的口子,两人齐声惊呼‘不可能’。
如此坚固的身体,这厮难不成,将他们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修炼到了烈火境的极致?
‘嘭嘭’两声巨响,卢仚将两人重重的砸在了江岸上。
长有三十丈的一段江岸轰然崩塌,江水浩浩荡荡,将崩塌的土石顷刻间冲得无影无踪。
卢仚身后的春江楼剧烈的摇晃了一下,主要以大木榫头构造而成的春江楼,发出了‘嘎吱’声响,屋顶的瓦片犹如雨点一样滑落,纷纷砸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一股森冷至极的剑意喷薄而出,卢仚掌心被撕开,大片鲜血飞溅。
卢仚吃痛,却越发凶悍的抓紧了两个老人的脖颈,再次举起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剑芒轰鸣,剑意凌空。
两个老人以剑光护住了身体,这才没有在一次一次的狂暴撞击中粉身碎骨。
但是卢仚的肉体力量过于恐怖,两人饶是有剑光护体,相比卢仚而言过于脆弱的身体,依旧被咋断了好几根骨头,五脏六腑也受到了震荡,嘴里不断有鲜血涌出。
“小子……你……好胆……”一名青衫老人厉声嘶吼:“你想要挑起……”
卢仚嘶声大吼:“我有四十万人为我作证,两个老贼潜入中军,妄图刺杀本公……这道理跑去哪里,都是我有理……这官司不管去哪里打,老子赢定了!”
卢仚疯狂的摔打两个老人,厉声喝道:“老子有四十万证人,不够的话,老子还能找一千万证人出来……你们呢?”
两个老人气得大口吐血!
这话,忒无耻!
卢仚麾下有四十万大军,这的确可以用来做证人。
至于说一千万证人么……以卢仚如今在大胤的权势,以及他在天子面前的宠信,这也不是不能做到啊!
众口铄金之下,这官司,他们的确没办法打赢!
大金刚寺的那群莽和尚,没道理都要硬占三分道理……若是被他们抓住了道理……
‘轰轰’几声巨响。
卢仚犹如一头喝醉酒的大猩猩,拎着两只可怜的小白兔到处乱蹦,围着春江楼乱蹦。他疯狂的摔打着两个老人,在地面上轰出了一个个直径三五丈,深达数丈的大坑。
可怜两个老人,一身神通本领没能发挥出半点儿,就被痛下杀手的卢仚打得死去活来。
如果不是心剑宗孕养的飞剑灵与意合,感应到外界危险自行护体,这两个老家伙在卢仚的第一次摔打下,早就粉身碎骨了。
饶是如此,他们也被一次次的摔打弄得骨断筋裂,五脏六腑的伤势越来越严重。
他们吐出来的血水,从鲜红色,逐渐变成了暗红色,最后有黑色的血块喷了出来。
“这是你……逼……”两个青衫老人嘶声尖叫。
这是卢仚逼他们下杀手,如果不下重手,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出手了!
卢仚又将两人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哇’的一口老血喷出,两个老人同时瞪大眼睛,清澈澈,宛如极品猫儿眼的眼珠同时一亮。
心剑宗秘传‘心剑’施展开来。
心神化剑,无形无迹的心剑骤然透过卢仚的双眼,直袭卢仚的脑海。
卢仚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的脑海中,两柄通体银灿灿,长达千丈,光芒四射宛如烈阳,好似能够斩破天地的剑光骤然亮起,一前一后朝着卢仚的神魂灵光狠狠的轰了下来。
这就是心剑宗最核心的秘传奥义,不斩肉身,专斩神魂。
寻常修士被他们这一剑落下,自然直接斩得魂飞魄散。
剑光炽烈,照亮了卢仚脑海,卢仚那一团颤巍巍的神魂灵光,就被两个青衫老人看得清清楚楚。
“活见鬼……怎么可能……你的神魂修为,怎么,怎么……”
心神化剑,剑光长达千丈。
而在心神剑光的视野中,卢仚的神魂灵光则是急速的膨胀开来,百丈,千丈,万丈……
浩浩荡荡一片神魂大湖出现在两人的心神剑光前,凝炼的神魂放出让人窒息的威压,两人的剑光瑟瑟发抖,几乎被神魂威压碾得崩塌粉碎。
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丝丝缕缕飞起,勾勒出了三眼神人图!
一条风龙、一条水龙怒吼咆哮,化为万丈神龙,狠狠砸向了两条剑光。
只是一击,剑光粉碎。
两名青衫老人护体剑芒骤然消失,卢仚拎着他们狠狠一摔。
‘啪’!
两团血雾狠狠爆开。
‘叮叮’两声响,两柄只有六寸长点,通体银色的小剑从血雾中跳了出来,微微一旋,化为银光冲天而起就要遁走。
第二百零三章 东琦鹿骑
嘉佑十九年,六月六日。
卢仚大军,已经在邬州城停留了好几天。
不是他消极怠工,实在是不能再前进了。
为了速度,他麾下大军,拢共就四十万。
这点人马,放在卢仚上辈子,或许可以用‘规模庞大’、‘天文数字’来形容,足以打一场灭国之战。
但是放在大胤……
四十万人,就好像往一片大湖里撒了点胡椒面,没滋没味,起不到什么作用。
单单控制一座邬州城,就需要十几万人马。
而整个邬州,还有十二郡、六十五府、四百五十五县,乡镇村庄更不计其数。
邬州城既然已经反了,就证明,整个邬州的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说,东琦伯的爪子,已经伸了过来,诸葛氏和昊剑宫的爪子,已经探了过来。
从邬州城再向东,随时可能遭遇东琦伯的主力。
就卢仚这四十万骑兵,如果真的和东琦伯的主力撞上,估计还不够人家一口吃的!
更不要说,还有心剑宗的修士也已经亲自下场,卢仚可不愿意贸然出兵,撞上心剑宗的大高手,再吃一顿苦头。
就前几天,被伤损了神魂的那数百亲卫,如今还躺在营房中昏迷不醒,卢仚正为这事头疼呢。
一大早,卢仚就坐在了邬州城最东北角的哨塔顶部,盘在哨塔的屋顶上,朝着东北面眺望着。
刚刚升起的太阳,照耀着宽敞、笔直的驰道。
驰道如龙,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驰道上,驰道旁,都有速度进一步提升的豹突骑巡逻队往来游走。
在驰道正中,一字儿排开了百来块木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是卢仚亲笔书写的大字。
卢仚的‘金碑体’大字,一笔一划,威严厚重,看起来赏心悦目,堪称顶级的书法瑰宝。
但是这木牌子上的文字嘛……
相信东琦伯看到后,一定会热情洋溢的问候卢仚,顺便招呼大军围住邬州城,不惜一切代价的攻破城池,将卢仚拖出去零割碎剐后拿去喂狗。
这木牌上的文字,是卢仚征集了四十万大军的意见,更从邬州城内,找了上千号地痞、无赖、混混、流氓,连带着数百个臭名远扬的市井泼妇,集大家智慧之大成就,精心编写的,问候东琦伯历代先祖的‘辉煌篇章’。
这里面每一字,每一句,都无比的下流、龌龊、肮脏、污秽,一字一句,都直插人的心肺管儿。
除非是那种不要祖宗,能舍得下面皮亲自去挖自家祖坟的下三滥破落户,否则没人能够看到这些木牌子上的文章后还能保持冷静的。
三柄银光灿灿的飞剑悬浮在卢仚身边。
卢仚深深吐息,精气神不断融入三柄飞剑,‘嗡嗡’剑鸣声宛如无数蜜蜂在飞舞,让人莫名的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两名心剑宗的老修士跑上门来‘诛杀国贼’,下重手让卢仚折损了数百亲卫,被气急的卢仚打得粉身碎骨。
他们性命交修的飞剑,在两个老修士被卢仚打得神形俱灭后,想要飞天遁走,却哪里逃得掉?卢仚银蛟剑一卷,长枪重击两下,就将两柄飞剑留了下来。
两柄六寸小剑,一剑‘耀光’,一剑‘炫影’,经过青柚三女的专业鉴定,这绝对是飞剑中的上上品,甚至品质比银蛟剑还要高出一筹。
毕竟是当今天下唯一留存的剑修宗门,更是道门中的名门大派,他们的宗门底蕴,可不是寻常人能想象的。
卢仚连续几天,都用秘法淬炼耀光、炫影,经过他没日没夜的祭炼、洗炼,两柄小剑中,两名老修士的气息已经被冲得干干净净,两柄飞剑已经被卢仚留下了神魂烙印。
经过这几天的祭炼,卢仚正式发现,他的神魂修为,远超出他自己的想象。
心剑宗,是以神御剑的行家,心剑宗的修士,在神魂修炼上有独门的传承,他们的神魂强度,要比同等修为的其他宗门的修士强出一大截来。
两个老修士,都是近乎烈火境大圆满的心剑宗剑修。
但是他们心神化剑,闯入卢仚脑海,想要斩杀卢仚的神魂,结果被卢仚观想三眼神人图轻轻松松碾杀当场。
卢仚估计,自己的神魂修为,大概是两个老修士的百倍以上!
这和无量归墟体没关系。
烈火境的无量归墟体,走的还是正经路子,依旧是在‘法力打磨’上下功夫,还没涉及到神魂的修炼。
无量归墟体,必须突破烈火境,开始‘烈火种金莲’后,才正式开始在神魂上下苦功。
也就是说,卢仚观想三眼神人图短短五六年的修行,就比两个老修士以心剑宗秘术,辛辛苦苦淬炼数十年修成的神魂之力强大百倍!
“我突然发现,我还是蛮了不起的。”卢仚笑着,轻轻点了点悬浮在面前的耀光剑。
三柄小剑轻轻摇晃,和卢仚的气息遥相呼应。
银蛟剑的剑意凌厉凶猛,杀气腾腾。
耀光、炫影的剑意轻捷空灵,变化多端。
卢仚精气神和三柄飞剑相互交融,他的气息中,也就逐渐沾染了三柄飞剑的特质。
东北方向,驰道上,一道极细的火光冲天而起。
‘嘭~哗啦啦’!
大片烟花在离地百丈的高空爆开,红色的光团炸开十几丈大小,沉闷的爆炸声随着风远远的传了过来。
卢仚站起身来,这是巡逻的豹突骑遭遇敌人了。
一道道细细的火光不断升起,从远处快速的朝着邬州城方向延伸过来。
一团团红色火光接二连三的爆开!
按照卢仚军中约定的信号,一团火光,大概是千人规模的敌人。
两团火光,就是五千人上下。
三团火光,敌人大概有万人。
而这不断升起的预警烟火,代表着,起码是数十万规模的敌人正在逼近,而且烟火升起的频率这么快,代表敌人的前进速度也极其的惊人。
卢仚一声唿哨,身边狂风乍起,托着他腾空而起,在城头无数士卒的欢呼声中直上数百丈高空,居高临下,朝着东北方向眺望了过去。
就看到淡金色的驰道上,大概七八十里外,黑压压一大片军队宛如潮水,呼啸着顺着驰道奔驰而来。
这大胤的驰道,也不知道太古之人是如何制成的。
无论刮风下雨,无论岁月冲刷,这驰道也不需要人打扫,始终干净如新,甚至连一粒灰尘、一片落叶都难得见到。
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庞大军团策骑狂奔,他们居然没有带起任何的烟尘。
天气极好,视野开阔,又没有烟尘遮掩,卢仚的视力也极好,他清晰的看到,那支庞大的军团前方,一杆杆大纛迎风招展,一面面蓝底贼鸥旗连绵一气,宛如一片片蓝云飞驰而来。
在那一支大军的上方,数千头翼展十丈开外的信天翁张开翅膀,在离地数百丈的低空滑翔而过,巨大的翅膀,在地面上投下了巨大的阴影。
在那些羽毛洁白如雪的信天翁背上,一名名浑身雪白的昊剑宫剑士傲然屹立,乍一看去,总人数起码也在三万以上。
在这支规模庞大的军团前方,几支负责巡逻的豹突骑正全速奔逃。
他们距离敌人的大部队,能有三五里地的样子,在他们身后一里多的地方,有敌人突前的斥候骑队死死咬着不放。
卢仚看到,会有落在后面的豹突骑突然转身,将上好弦的强弩朝着后方的追兵不断发射。
箭矢呼啸着向后飞去,敌人追击的斥候骑队不时有倒霉蛋一头撞在弩矢上,惨号着从坐骑背上摔下来。
更有坐骑被弩矢命中,连人带坐骑一起栽倒在地,在驰道上一路翻滚,摔得骨断筋裂。
“这群混账东西。”
卢仚看着奔逃的豹突骑,不由得笑骂出声。
对方的斥候骑,速度并不快,大概就和血脉没有蜕变之前的豹突骑差不多。
而如今的豹突骑,速度比起出征前快了数倍,如果他们想要甩开敌人,是极其轻松的事情。
但是他们故意放慢了速度,不紧不慢的遛着对方,吸引对方紧追不舍。
仗着装备上的优势,他们在坐骑背上好整以暇的拉开弩弦,搭上弩矢,优哉游哉的反身攒射。
不断有追兵中箭落马……
嗯,敌人越来越近,卢仚看清楚了,对方的坐骑,不是常见的马匹,而是一头头浑身黝黑,头顶上大角枝枝丫丫的大马鹿。
卢仚想起了镐京送来的情报。
东琦伯的领地上,多丘陵平原,有大量的异血马鹿群,东琦伯一族子啊这些马鹿群上下了大功夫,投入了巨量的钱粮资源,组建了一支极有特色的‘鹿骑’。
这些鹿骑,在平地上奔跑的速度,比起曾经的豹突骑还要慢了一些。
但是在山地丘陵、丛林草原等特殊地带,这些鹿骑可就比普通的战马灵巧了许多。
就是靠着这些鹿骑,东琦伯在和邻近几家诸侯的领地冲突中,在山林战、山地战上占了极大的便宜,好些次用鹿骑奇袭,打得邻居头破血流。
卢仚更想到了情报中提起的,这些鹿骑的力量不大,但是耐力极强,尤其有着极其特殊的爆发力。
它们能够在极短的,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内,将速度提升到平时的三倍以上,在短距离的冲击时,它们凭借头顶比精钢还要坚硬的大角,冲击力、杀伤力堪比重装骑兵。
卢仚刚想到这里,就看到那些追杀的斥候骑纷纷在大马鹿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这些大马鹿的身上,突然渗出了一条条血色纹路。
它们的速度骤然飙升,‘哒哒哒’,几个呼吸间就冲到了距离豹突骑不到五十丈的地方。
第二百零四章 东琦伯
鹿骑不加速还好。
一加速,前方的豹突骑一声唿哨,座下坐骑一声长嘶,四蹄骤然带起了大片残影,逐渐肉眼都看不清它们蹄子的动作。
‘唰’!
豹突骑速度骤然飙升四倍左右,鹿骑刚刚逼近到数十丈的距离,顷刻间就被豹突骑又甩下了一百多丈,然后眼看着双方的距离拉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鹿骑将校齐齐嘶声惊呼,下意识的举起了右手,紧紧握拳。
鹿骑斥候缓缓放慢了追击的速度,然后拨转一个巨大的弧线,朝着后方的主力军团返回。
豹突骑,有古怪。
这速度,怎么都不可能是豹突骑应有的。
大胤五军府下辖的各大军团,它们的底细,在这些年来,早就被四方诸侯摸得清清楚楚。
豹突骑,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尤其是,豹突骑上的那些士兵,还换上了铁甲、重戟、重弩等重型军械。以豹突骑的体质、力量,不可能承受这样的重量,还能如此快速的奔跑。
有古怪,有很大的古怪。
鹿骑斥候纷纷返回,消息就一层层的送去了东琦伯面前。
庞大的军团中,中军位置,东琦伯正和一名青衫老人说笑,他们聊的事情,就是前些日子,兴致起来了,带着几个昊剑宫剑士,自行外出游历的两名心剑宗外门执事。
两名近乎烈火境圆满的心剑宗老人,放在当今之世,是各大宗门能外派的最强存在。
烈火境……
不要说烈火境,就算是熔炉境巅峰的修为,在如今的大胤世俗界,也是绝顶的高手。
“前辈不用担心,那两位前辈,定然是平安无事的。或许,只是雅兴来了,正在某处乡村酒铺清饮小酌,也不一定呢。”
东琦伯齐骊笑得颇为灿烂。
他的心情,很好。
虽然死了个儿子。
但是齐胂这儿子嘛,如果不是他的死讯传来,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有这么个儿子。
他甚至都忘记了,齐胂这个被他丢去镐京做质子的儿子,他母亲究竟是自己的哪个小妾,或者是哪个侍女来着?
原本,齐胂死了,死了就死了吧。
太后拿他做鱼饵什么的,这是太后赏识他不是?
原本,齐骊是准备上书朝廷,用齐胂的名义,向朝廷讨一个恩赏的——自家祖传的爵位,只是一个‘伯’,这远远配不上如今东琦伯在东方神州的实力和地位。
这几年,齐骊都准备花费一笔巨款,从天子那里买一个‘公’的封爵。
只是,天子心太黑。
他给那些豪商巨贾贩卖爵位,价格还能接受。
但是他们这些原本就有祖传封爵的诸侯,如果想要在天子那里,将自家祖传的爵位提一提——胤垣就会搬出‘祖宗家法’之类的说辞,将价格提升百倍左右!
百倍的价格……哪怕是齐骊都有点心痛。
这下好了,齐胂死了,还是因为太后的某些作为而死,齐骊大感兴奋,就准备着用自己儿子的死,向太后求一份懿旨,将自家爵位提一提,什么节杖、斧钺、罗伞、大纛之类的仪仗,能配齐的都给配齐喽!
哪想到,他正准备向朝堂上书呢,昊剑宫就找上门来了。
昊剑宫主动提出,帮他讨一个公道!
单纯一个昊剑宫,哪怕昊剑宫背后是文教六圣世家之一的诸葛氏,齐骊也没想过和他们勾搭在一起的。
昊剑宫门人弟子再多,潜势力再大,他也只是一个民间的‘学术组织’。
这和行军打仗是两码事。
但是当昊剑宫背后的心剑宗,派了几个外门执事,在他面前炫耀了一把十里飞剑,斩落牛头的好戏后,齐骊二话不说,就朝着对方跪下了。
太后能封他的,最多是一个‘公’。
但是这次的谋划若是成了,东琦伯盘算着,他怎么也要弄个‘王’的封号。
而‘封王’,按照大胤和之前历代国朝的封建规则,就是一个独立的小国家了,虽然还要奉大胤为宗主国,可是那些什么质子啊、进贡啊之类的规矩,可就和现在大有不同了。
或许,整个东神州都能成为齐家的领土?
青衫老人,这名心剑宗外门长老的担忧,在齐骊看来,完全是没必要的事情。
你们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世俗界还能有人能伤了你们?
不可能,万万不可能。
齐骊笑道:“长老放心罢,定然没事的。唔,前方就是邬州城了,那可是鱼米之乡,大胤水产鱼鲜堪称第一的好地方。尤其是里面的大江白条,稍稍一蒸,弄点酱油,那就鲜美无比了。”
“前几天,邬州已经投顺本伯,我们今日,就在邬州城内,赏江景,品鲜鱼,人间快乐,莫过如此了。”
齐骊笑得开心。
他身边的青衫老人也微微颔首,颇有些食指大动。
军情就在这时候送了上来,齐骊听了麾下将领传来的情报,顿时瞪大了眼睛:“邬州城周边,出现征东军团的斥候?邬州城怎么样了?”
齐骊的面皮发红,火辣辣的发烫。
刚刚说了请心剑宗的高层在邬州城赏景、吃鱼呢,结果可好,邬州城很可能又被朝廷给抢了回去,这事情弄得,尴尬啊!
齐骊在心里破口大骂无能的诸葛绥明,然后阴沉着,指着传信的将领破口大骂。
“当本伯年老昏聩了么?”
“豹突骑,能跑得比激发秘术的鹿骑还要快?”
“胡言乱语,简直荒唐。刚刚那支斥候队的主将是谁?拉下去剁了!”
齐骊简直气歪了鼻子。
开什么玩笑?
鹿骑一旦激发秘术,速度飙升三倍,豹突骑能在速度上压过飚速的鹿骑?
齐骊断定,一定是斥候队的主将临危畏战,故意编造借口,这种废物,还是早点干掉,生得以后拖累了自家的军队。
传信的将领干咳了一声:“斥候队的主将,是七十三公子。”
齐骊呆了呆。
七十三公子,当然是他的七十三个儿子。
和齐胂这种被丢去镐京的废物儿子不同,他的第七十三个儿子,长得英俊潇洒,颇有他齐骊之风,更兼资质绝佳,在昊剑宫也被列为了‘精英’之选。
尤其是,这个儿子的母亲,背后的母族是东琦伯领地上数一数二的大矿产商家,每年都给东琦伯提供巨量的钱粮和军械兵器。
这是个宝贝儿子,和齐胂那种倒霉孩子不可同日而语。
“老七十三啊,他怎么不自己来见我?唔,既然是他这般说,传令诸军,都要小心些。”
齐骊皱起了眉头:“可见,是有古怪的了。不要上当,让朝廷大军占了便宜。”
身边一众将领纷纷应诺,但是很多将领,心中认定,估计是七十三公子胡编乱造了——他们常年和东琦伯四周邻居打仗,都是精通战阵的高手。
五军府征东军团豹突骑是什么个情况,他们能不知道么?
豹突骑,就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这里,齐骊刚刚发号施令,前方,几骑快马略显狼狈的逆着大军冲了过来,直冲中军方向。
“伯爷,伯爷……前面,前面……”
一名传令兵面色惨白,哆哆嗦嗦的看着齐骊,不敢说话。
“前面有什么?妖魔鬼怪么?看你们这模样……”齐骊拎着马鞭子,冲着那面皮惨白的传令兵就是一鞭子。
小半刻钟后,齐骊骑着马,站在了驰道上那一排木牌子前面。
齐骊面皮漆黑,紧握着马鞭,死死盯着那牌子上一句一句张牙舞爪,直捅他心肺管子的‘精彩问候’语。
四十万大军,数千地痞无赖、市井泼妇的群体智慧之集大成者。
可想而知,这百来块木牌上写了些什么东西。
齐骊的面皮漆黑,眼眶发红。
突然他一把将手上马鞭折断,重重的往地上一丢:“好字,好字,这字,我见过……呵呵,天阳公卢仚独创金碑体,好字啊,辉煌大气,威武庄严,啧,我这不读书的人,都看得是……心旷神怡啊!”
齐骊笑着看向了四周目光畏畏缩缩不敢看自己的将领们,大笑道:“天阳公如此大才,我身边,正缺了一个会舞文弄墨的内侍首领!”
“看看这上面写的,天阳公在邬州城内,虚席以待!”
齐骊笑道:“来啊,将邬州城圈起来,我想和天阳公好好的套套近乎,说不定我们一见如故,他就亲自下手给自己来一刀,干干净净的去给我做内侍首领呢?”
一众东琦伯麾下的将领听懂了。
齐骊这是要阉了卢仚,让卢仚做他的内侍啊!
啧啧!
一声声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一面面大纛、军旗左右旋转,驰道上,东琦伯的主力军团就逶迤离开了主驰道,有如洪水一样,朝着邬州城围了上来。
一个时辰后,邬州城被四面合围,杀气腾腾的战鼓声犹如雷鸣,吓得邬州城内百姓瑟瑟发抖,紧闭房门不敢出门。
卢仚落回了哨塔顶部,挥了挥手:“围城了,而且不是围三缺一,一点生路都不留,这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诸军备战,让我们看看,东琦伯麾下军队的成色。”
卢仚笑着,跳下哨楼,顺着城墙一路走到了东城门楼子这块,趴在城墙垛儿上,朝着城外望了过去。
东琦伯的中军大营,就扎在了东城门外十里之地。
卢仚朝着城外张望的时候,东琦伯也骑着一头高有近丈的鹿王,朝着城门楼子张望着。
两人,一下子就隔着十里地对上了眼。
莫名的,东琦伯轻喝了一声,座下鹿王就一溜儿小跑的朝着东城门冲了上来。
第二百零五章 攻城
齐骊策骑一溜小跑,径直来到了东门三里处。
他身边,只有几名身披重甲的大将跟随,除此之外,只有那名心剑宗的外门长老。
“卢仚!”齐骊指了指卢仚。
“规矩!”卢仚双手搭在城墙垛儿上,朝着齐骊冷笑:“规矩,懂不懂?也是积年的诸侯世家,身为国朝的‘伯’,你要尊称我一声‘卢公’!”
齐骊死死的闭上了嘴,只觉得一口热血从心口直冲嗓子眼,冲得他七窍生烟。
他又想到了驰道上那些木牌子上的‘问候语’,他的面皮顿时变成了黑红色,紧握缰绳的双手都剧烈的哆嗦着。
沉默些许,齐骊冷笑了一声:“天子无道……”
卢仚指了指齐骊,打断了他的话:“少废话,造反就造反,我最讨厌你们这群造反还要给自己找借口的……当了婊子,还要立一座贞节牌坊,这是做给谁看呢?”
齐骊一口血喷了出来。
“你!”齐骊怒视卢仚。
“要打就打,不打就滚。”卢仚懒洋洋的看着齐骊:“少说那些有的没的糊弄普通百姓的话。什么天子无道啊,什么牝鸡司晨啊,这些废话,也就只能糊弄老百姓了,在这里说,有意思么?”
“这城墙,高六十四丈,我看你带来的大军,也是一水儿骑兵,没有攻城器械。”卢仚摇摇头,感慨道:“看样子,今天是打不成了。我等你建造器械啊,慢慢来,我们不着急!”
卢仚才不急呢。
让齐骊的军队在外面打造攻城器械吧。
六十四丈高的城墙,适合的攻城器械不是这么好打造的。邬州城外有山林,但是山林中的树木,最多也不过七八丈高,一人合抱粗细,这样的木材,可没办法打造这么巨大的攻城器械。
卢仚拍打着面前的城墙垛儿,对这城墙感到颇为满意。
高空中,有巨大的信天翁在盘旋。
信天翁的背上,站着白衣如雪的昊剑宫剑士。
卢仚抬头看了看那些剑士,又朝着城外吼了一嗓子:“齐骊,给昊剑宫的那些人说一声,如果他们敢插手攻城,镐京诸葛氏一脉,全都要人头落地,你可听清了?”
齐骊一阵凌乱。
空中,听到卢仚喊话的昊剑宫所属也是一阵哗然。
一头信天翁急速降落,来到了距离地面不到百丈的高度,张开翅膀在一个极小的圈子里急速盘旋。鸟背上,一名中年男子怒喝:“天阳公,诸葛氏镐京一脉,他们对大胤……”
卢仚指了指那男子,打断了他的话:“诸葛明明也是这么说的,说他对大胤忠心耿耿,赤胆忠心可昭日月。但是陛下不信啊……反正,你们昊剑宫是这次叛乱的罪魁祸首之一,前面东界城的事情,以后我们慢慢算。”
“但是在这邬州城,你们敢攻城,我立刻启奏陛下,将镐京城内所有姓诸葛的,以及和他们有任何牵连的人,全部斩首示众。你信不信?”
鸟背上,中年男子怒吼:“昏君,奸臣!你们……”
卢仚抢过身边一名士兵手上的长戈,一声大喝,长戈脱手飞出,带起一道狂飙,‘噗嗤’一声洞穿了这头体型格外巨大的信天翁的脑袋。
硕大的鸟头爆裂开,鸟背上,十几名昊剑宫剑卫齐声怪叫,随着大鸟的身躯盘旋下坠。
卢仚身后,鱼癫虎一声大吼,上千强弩手齐齐举起手中重弩,‘嘎嘣’机括声大响,密集的箭矢冲天而起,将十几个剑卫打得血肉横飞,强劲的箭矢洞穿他们的身体,几乎将他们整个在空中撕裂开来。
数十头信天翁猛地俯冲,数百名昊剑宫剑卫厉声唿哨,站在鸟背上,冲着城墙上的羽林军、豹突骑士兵开弓放箭。
有人在鸟背上高呼:“天子无道,天子失德,重用奸佞,祸害贤良……杀,杀,杀!”
这些昊剑宫内的诸葛氏族人反应了过来。
不管诸葛明明如今在镐京城内是什么个情况,反正,攻破邬州城,杀了卢仚,不让他往镐京城内传信,这才能确保诸葛明明等诸葛氏族人的安全。
剑修。
哪怕是世俗界的剑修,也都是情绪管控的高手,所谓剑心通明,实则就是冷酷无情。
想通了这个道理,这些剑卫中的诸葛氏高层立刻下令,直接发动了进攻。
城外的大军配合不配合,无所谓。
数千头信天翁,数万昊剑宫精英剑卫,其中拓脉境的剑卫足足有七千人上下,这等精锐一旦攻城,当今大胤,没有任何一座城池能够承受如此的攻击。
城墙上,羽林军、豹突骑士卒全都身披重甲,他们也手持强弓硬弩纷纷反击。
一时间密集的箭雨向下俯冲,或者逆天而起,箭矢过于密集,甚至有箭矢在空中相互撞击在一起,箭头爆裂,箭杆炸成了无数碎片。
更有守城的床弩被士卒们硬生生扛了起来,床弩朝天,一支支巨大的弩矢带着可怕的音爆声冲天而起,将一只只信天翁凌空打爆。
城门外,齐骊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些守城的床弩,为了追求极致的杀伤力,一架架体积巨大,而且通体几乎都用特制合金铸造而成,一架标准的重型床弩,怎么也有四五千斤上下。
而床弩发射的时候,弓弦、机括震荡,反震的力量大概能有数万斤上下。
普通士兵,哪怕是最精锐的士卒,也不过是培元境的修为。
培元境巅峰的士卒,最多也就一千斤力量。
哪怕是几个士卒合力,也不可能将这些重型床弩扛起来,将设计用来对付攻城步兵的床弩,当做防空的利器来使用。
但是这些士卒就这么做了!
大致估算一下,这些扛着床弩的士卒,怕不是都有拓脉境的修为?
开什么玩笑!
简直是荒唐!
拓脉境,在任何一支军队中,都可以成为领军的将领了,怎么可能在这里,在这里做城头上的一个小小士卒?
但是仔细看去,卢仚两侧城墙上,起码有数千士卒扛起了上千架床弩在凌空乱打,一头头体积巨大的信天翁哀嚎着被凌空打爆,密集的箭矢如暴雨横扫天空,将信天翁背上的剑卫们打得惨嚎连连,不但有人从空中坠落,在地上摔成了肉饼。
东南西北四座城门楼子附近,成了昊剑宫剑卫们进攻的重点。
但是卢仚麾下士卒实力飙升,又都身披重甲,天空的箭矢落下,只有零星士卒不小心被箭矢命中面门,面颊到脑后被贯穿,惨号着被袍泽搀扶了下去。
反而是那些站在信天翁背上,慢悠悠从空中落下的昊剑宫剑卫们损失惨重,短短一盏茶时间,起码有两千上下从空中俯冲的剑卫被击杀。
一头头体积庞大的信天翁被床弩重创,击杀,庞大的身躯打着旋儿从空中坠落,拍在了城墙上,这反而给守军士兵造成了更大的困扰。
实在是,这些家伙身躯太大,落在城墙上,这一段城墙的士卒行动都变得不方便了。
四座城门,每一座城门都有将近五千剑卫在攻打。
而剩下的一万多名剑卫,则是驾驭着一千多头信天翁,慢悠悠的向邬州城的市区降落,准备来一个腹中开花。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邬州城的一条条街道上,一队队身披重甲的骑兵已经蓄势待发。
在市区一些高楼的顶部,也有刚刚从武库中提出的,崭新锃亮的床弩架设妥当,正等着他们从天而降。
送往镐京的军情中,就有东界城被昊剑宫的剑卫们,依托这些信天翁从空中攻击的信息。
卢仚既然在邬州城守株待兔等齐骊到来,怎可能不防范着这些大鸟?
一头头信天翁张开巨大的翅膀,缓缓飘落。
高空中,一道红影伴随着芬芳的问候语,从大群大群的信天翁中间急速飞过。所过之处,一缕缕极细的火光一闪,一头头信天翁身上,就骤然燃起了大火。
这些信天翁平日里在高空翱翔,但是时常进入海中猎杀大鱼果腹。
为了在海水中行动,这些信天翁的羽毛上,自然分泌了大量的油脂。在猎食的时候,这些油脂可以确保它们的羽毛不会被海水弄湿,确保它们能够重新飞起。
但是这些油脂一旦遇到火……
昊剑宫的弟子们,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作战预案,谁也没告诉他们,如果在天空被大火引燃了自己的大鸟坐骑,他们应该怎么办!
这些信天翁飞到邬州城上方,准备降落,它们离地高度将近一千丈。
一头鸟,两头鸟,三头鸟……
那道红影飞得极快,一边飞,一边从嘴里喷吐着火星火苗,点燃了一头头大鸟。
短短半盏茶时间,超过五百头信天翁整个变成了一团大火球,哀嚎着从天空笔直的坠落。随着它们一起坠落的,还有数千名昊剑宫的剑卫。
火星四溅,血肉横飞。
数百头大鸟,数千昊剑宫剑卫重重的拍在了地上,那场景简直……惨不忍睹。
一头兔狲呆呆的蹲在一栋高楼顶部,看着一头头大鸟从天而降,呆滞了半晌,然后龇牙咧嘴的,朝着天空挥动起了两个前爪。
天空中,剩下的大半信天翁哀嚎着,在背上剑卫歇斯底里的催促下,狼狈的加快了下降的速度。
但是信天翁这种大鸟,它们的特长是体积庞大、耐力悠长,它们无事,可以在天空连续盘旋半年不落地。
要说速度,它们真没什么速度。
尤其是从天空俯冲急降,它们的祖宗就没有进化出这个功能!
任凭剑卫们如何催促,信天翁们下降的速度依旧很美丽。
大鹦鹉又欢快的跑了回来,张开小嘴,一道道火光又喷了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攻城(2)
信天翁配合昊剑宫剑卫进攻时,齐骊身边,心剑宗外门长老武鹤云弹了弹手指,轻描淡写的说道:“伯候放心,区区一座邬州城,昊剑宫的孩子们,手到擒来。”
当城头上,士卒们扛起了重型床弩,将一头头信天翁从高空击落时,武鹤云的脸色变得难看了一些,但是他依旧信心满满:“看样子,这小子……叫卢仚?嗯,他治军,倒是有点手段,不过……”
武鹤云微笑摇头:“凡人手段而已,不过如此!”
他们面前,邬州城东门上空,一头头信天翁不断被击杀,一个个剑卫哀嚎着从空中坠落,人在半空就被射成了筛子。
武鹤云的脸变得阴森了许多。
他双手不断开合,一丝丝森冷的剑意笼罩四周,齐骊等人同时打了个寒战。
武鹤云冷声道:“这小狗,伯候可以考虑,如何将他千刀万剐了。呵,看啊,只要孩儿们在城中落地,以昊剑宫弟子的实力,区区……”
一句话没能说完,一道红影在高空往来穿梭,数百信天翁烧得和火把一样,一头从高空坠落。
齐骊低下头,不敢再看武鹤云。
武鹤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下了坐骑,一步一步的朝着邬州城东门走去。
邬州城上空,一头头信天翁不断燃起大火,不断从高空坠落。欢快的鸟鸣声,还有地面上‘哈哈’的尖锐嘶吼声遥相呼应。
终于,那条红影展翅高飞,放纵百来头惊魂未定的信天翁从高空降落,狼狈的逃到了距离地面不到百丈的高空,然后开始缓慢的盘旋下降。
信天翁的翼展十几丈,它们体积过于庞大,邬州城内,适合它们降落的地方不多。
就在它们选择降落地点的时候,各处高楼上,恐怖的机括声响起,一道道床弩弩矢呼啸着破空袭来,重重的打在了一头头信天翁身上,轻松贯穿了它们的身体。
如此可好,也不用挑选降落地点了。
信天翁们喷着血,一头从低空坠落,一个个昊剑宫的剑卫们怒骂着,忙不迭的施展身法从坠落的信天翁背上凌空跃起。
有人没掌握好跃起的高度,他们在离地数十丈的高度跳起来,一个个摔在地上,砸得半死不活,更有人折断了双腿和腰杆。
还有人跃起的时候,信天翁已经距离地面没有多高,他们刚刚跃起,身体就随着坠落的势头拍在了地上,同样摔得骨断筋裂,连哼哼都没能哼哼出来。
也有人在恰到好处的高度跃起,轻盈落地,很是潇洒漂亮的拔出长剑,迅速和师兄弟们站成了一排,威风凛凛的看向了四面八方。
在他们看来,哪怕平安落地的师兄弟们只有不到千人,但是基本上都是拓脉境的好手。
近千的拓脉境‘大高手’,在城市中,足以轻松击杀数万普通士卒……
应该是不会错的!
那些最多培元境,甚至培元境都没入门的普通人,怎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一道银光飞驰而来,伴随着可怕的‘喵喵’嚎叫声,兔狲挥动着尖锐的爪子,从这些‘幸运儿’的身边飞驰而过。
尖锐的爪子所过之处,长剑折断,骨肉断裂。
短短呼吸间,上百剑卫被兔狲撕成了碎片,鲜血喷得满地都是,而剩下的那些剑卫,还没能发现究竟是谁突袭了他们。
“敌人,敌人……哪里?哪里?”
所有剑卫都在歇斯底里的嚎叫着,紧接着,地面就隐隐颤抖起来。
一队队重骑从四面八方飞驰而来,长戈重戟带着森森寒光,随着可怕的冲锋力道狠狠扎向了这些自视甚高的剑卫。
剑卫们兴奋,狂笑,大吼着催动元罡,一柄柄青锋寒光四射,剑芒喷出能有数尺远。
紧接着,他们茫然而绝望的看着那些重骑兵手中的长戈重戟,那些戈头、戟头上,同样有一道道数尺长的寒芒喷出。
拓脉境,这些重骑兵,赫然也都是修出了元罡的拓脉境高手!
问题是……
拓脉境的高手,在军中都应该是将校一级,数量不会很多,可是他们眼前的这些拓脉境的重骑兵,一眼望去,何止万数?
“被坑了!”几个剑卫头子脑海中,闪过了最后一道念头。
情报有误,大胤国朝的实力,绝非外人所说的那样……昊剑宫,被坑了。他们这些大胆突袭邬州城的昊剑宫剑卫,全都主动跳进了一个天坑!
空中,只有零星几头信天翁侥幸逃回了高空。
它们悲鸣着,在高空中缓缓地盘旋。
但是它们的幸运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道红影飞过,这几头信天翁也燃成了火球,哀嚎着从空中笔直的坠落。
有一头翼展二十几丈的大家伙,极其幸运的一头撞在了东城门的城门楼子上,一声巨响,和城墙炼成一体的城门楼子丝毫无损,这头大家伙直接摔了个粉碎,血浆肉末炸出了上百丈远,喷得城墙上的守军满身都是,无数将士都在纷纷咒骂。
卢仚身上道道锐气四射,逼得血雾不能近身。
他双手抱胸,跳上了城墙垛儿,冷笑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武鹤云。
“这位老先生,你要动手?可要想明白了,你若是动手了,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卢仚话里有话。
武鹤云呆了呆,猛地抬起头来,骇然看向了卢仚。
“你……我那两位师弟何在?”
武鹤云突然惊醒,卢仚一定也是宗门弟子,就和他一样,是宗门派出来,在大胤争夺气运的棋子。
但是……哪个该死的宗门,居然在大胤朝堂上,埋伏得这么深?
一名得到天子宠信的‘公’!
用力摇摇头,武鹤云将一些杂乱的念头甩了出去。
现在的问题是,卢仚既然是宗门弟子,那么,前些日子,带着几个剑卫弟子在外游历的两名外门执事,和他武鹤云交好数十年的同门师弟,他们去哪里了?
按照他们的行程,他们很可能就在邬州城附近。
人呢?
武鹤云猛地化为一道人形光影,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奔城头,他厉声高呼:“人呢?”
卢仚身边,青柚三女一直在看热闹。
昊剑宫的剑卫们驾驭着体积如此庞大的信天翁袭城,这等场景寻常人生平难得一见,更不要说初出茅庐的三个小丫头了。
包括青柚,都看得红唇微张,双手紧握拳头,掌心满是汗水。
青柠、青檬更是不断的蹦跳着,给那些操控床弩的士卒加油鼓劲,鼓励他们多干掉几头大鸟下来。
两女更是嘴角有涎水渗出。
这些信天翁……这么大的鸡大腿……若是拿来烤,拿来炒……嗯,油炸是不行的,毕竟整个邬州城,都找不出几丈大的大油锅嘛。
除了鸡大腿,还有这么大的鸡翅膀!
哎,哎!
直到漫天信天翁都被打得干干净净,三女的注意力才回到了城墙外的武鹤云等人身上。
见到武鹤云突然身化光芒奔袭墙头,青柚三女齐声呵斥:“哪里来的糟老头子?下去!”
‘哧溜’一声,三条青色蛟龙般的剑光腾空而起,一个飞旋,当头斩向了化光而来的武鹤云。
武鹤云吓了一大跳,活见鬼了,邬州城里怎么会有剑修?
而且看这剑光纯正威严,剑意灵动玄妙,分明是以神御剑的名门正宗,不是那些捡了些碎鳞片爪的传承,侥幸入门的野路子。
他冲得太快,三女出剑也太快。
甚至可以说,三女出剑近乎偷袭,她们都是飞出了剑光,这才齐声呵斥。
声音还没传来,剑光已经当头落下。
武鹤云怒叱一声:“年轻人,不讲武德……”
他身上剑芒大盛,来不及出剑的他,只能将自身法力催动,化为护体剑芒喷出三尺,森森剑芒绕着身体急旋,和三道剑虹撞在了一起。
‘呛琅琅’一阵脆响,一道道散乱的剑气朝着四周乱打,打得下方护城河炸开了一道道高有数十丈的浪头。
武鹤云闷哼连连,被三个小丫头联手,硬生生逼得在空中狼狈倒退。
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就被逼退了两里多地,极其狼狈的,差点是平拍着摔在了地上。
三道剑虹不依不饶,依旧朝着他斩了下来。
武鹤云已经得了喘息之机,他一声大喝,张开嘴,一道极其明亮的金色长虹喷薄而出,长有二十几丈的金色剑光宛如一条恶龙,张牙舞爪的朝着三条青色剑虹迎了上去。
四条剑光凌空一搅。
就好像四条凶残的大蟒相互绞杀成了一团,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城头上,三女的脸色同时一变,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骤然一暗,嘴角也有血水渗了出来。
剑修分以神御剑、以血御剑、以气御剑三种。
以神御剑最为高明,但是神魂与剑光相合,一旦受创,受到的伤害也最重。
三女的修为比武鹤云差了一截,三女联手,也只是勉强挡住了武鹤云。
但是剑光接触,那就是神魂之力硬碰硬的近身交战。
修为上的差距,直接让三女受到了不轻的伤害。
“老贼凶狠得很,卢兄当心!”
青柚轻喝,右手食指中指成剑诀,就要点向自己的眉心,催动秘法和武鹤云分一个高下。
卢仚一巴掌拍在了青柚的手掌上:“干嘛拼命呢?”
太古熊妖炼制的强弓从北溟戒中蹦了出来,卢仚随手从身边亲卫携带的箭壶里,掏出了三支用重合金铸成的特制破甲箭。
‘嘭嘭嘭’三声巨响。
卢仚拉开强弓,三支特制箭矢化为肉眼不可见的光影,瞬间落在了武鹤云身上。
第二百零七章 异人
卢仚的强弓,是太古熊妖收集了无数珍稀材料,以蛮力铸造而成。
没什么神通变化,只是射程极远,力道极强,仅此而已。
但是得了卢仚这些天的打磨淬炼,原本太古熊妖留在强弓中的痕迹,已经被冲刷得干干净净。随着卢仚以三眼神人图观想淬炼出的神魂灵光淬炼,强弓的性质,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原本通体漆黑的强弓,拉弓放箭之时,弓体、弓弦上,无数细密的风、水纹路一闪。
原本霸道邪异的妖气不见了踪影,放出的三支长箭上,一缕缕清风裹着一丝丝水汽,缠绕着长箭急速旋转着,循着几乎绝对笔直的轨迹,直刺武鹤云。
长箭的速度,比原本强弓靠蛮力射出的速度快了足足三倍,按照卢仚的估算,射程起码也增加了一倍有余,大概能轻松射出两三百里!
长箭伴随着巨响,命中剑芒护体的武鹤云。
箭矢在剑芒上炸得粉碎,但是缠绕在箭矢上的流风、水汽剧烈的冲击摩擦,眼看着一丝丝极细小的电光一闪,平地里三声巨大的雷霆轰鸣声炸响,三团水缸大小的电光在武鹤云身边骤然爆开。
箭矢袭来,武鹤云有剑芒护体,依旧被箭矢上附着的恐怖力量震得连退了好几步。
如果不是箭矢的质量太差,只是世俗中普通重合金铸造而成,如果换成修士们常用的,那些用来铸造各种灵兵灵甲的特殊材料……怕是这三箭就能将武鹤云打个对穿。
饶是如此,剑芒绞碎了三支长箭,谁能想到,箭矢上居然有电光爆开?
尤其是卢仚观想三眼神人图得来的风水之力,极其的精纯,品质极高,蕴藏了无穷奥义,风生水起引动的雷霆之力堪称高绝。
那种纯阳至大,蕴藏了天地正气,浩浩汤汤宛如天罚的威能爆发开来,武鹤云身上护体剑芒轰然炸碎,一丝丝电芒顺着崩碎的剑芒缝隙侵了进去,直接落在了武鹤云的身上。
武鹤云嘶声惨嚎,十几道极细的电光在他身上炸开,将他身体炸出了一个个拇指大小的透明窟窿。
他大口吐血,金色剑光倒卷而回,没入他身体,连同他的身体化为一道人形金光,紧贴着地面朝着齐骊的中军大营方向逃了过去。
三条青色剑虹不依不饶,紧追着武鹤云,朝着他当头斩下。
青柚三女刚刚和武鹤云斗剑,三女都吃了不大不小的闷亏,小女孩家最是小气,怎可能这么轻松放过武鹤云?
卢仚也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杀了两个,何妨再多杀一个?
而且,就算闹到了佛门、道门的高层面前,卢仚也是有道理的——是武鹤云,是心剑宗的弟子主动袭杀卢仚,可不是卢仚主动招惹他们!
卢仚本来就占足了道理。
更不要说,大金刚寺,乃至是佛门,本身是无理也要闹三分,得理更是不饶人?
望着武鹤云狼狈逃窜,卢仚从亲卫手中接过箭矢,‘嘭嘭’巨响不绝,一道道箭矢密集飞出,精准无比、狠辣异常的连连命中武鹤云。
雷霆一团团爆开,人形金光剧烈摇晃,武鹤云的怒吼声不断传来。
“卢仚小儿……”
“卢仚小贼……”
‘轰’的一声巨响,武鹤云身上金光骤然黯淡,隐隐露出了他原本的肉身形态。
武鹤云的叫骂声当即改口。
“天阳公,老夫乃……”
又是连续十几支箭矢飞出,狠狠打在了武鹤云身上。
此时距离武鹤云向后逃窜,只过了一弹指的时间,武鹤云刚刚向后倒飞了百来丈,甚至还没能逃到齐骊身边。
雷暴声不断,地面被炸开了一个个直径十几丈的大坑,被炸飞起来的土壤,全都被雷霆劈得焦干,不断冒出一丝丝的黑烟。
武鹤云身上金色光芒骤然崩解,一道雷光在他腰腹下方爆开,电光激闪,他的两条大腿直接汽化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武鹤云嘶声惨嚎:“老夫是心剑宗外门长老武鹤云……你们……闯大祸了!”
齐骊的中军大营方向,数十道长有五六丈、七八丈,最长有十丈左右的银、白、黄色剑光冲出,火急火燎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想要救护武鹤云。
三条青色剑虹向下一按,武鹤云一声惨嚎,三条剑光将他搅成了粉碎,一团血雾炸开,一道金光骤然冲起,想要破空逃走。
青柚三女齐声呵斥,三条青色剑光化为一张大网将那三条青色剑虹死死锁住,一点点拖拽着,朝着邬州城这边拉了过来。
齐骊和身边几个金甲将领吓得面无人色,拨转坐骑,亡命的朝着中军方向逃窜。
他们敢跑到距离邬州城不到三里的地方,优哉游哉的和卢仚打嘴皮子仗,依仗不就是武鹤云么?
有这位神仙般的人物压阵,齐骊他们根本没把卢仚,没把城头上的那些守军,包括那些重型床弩之类的器械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
武鹤云这般神仙中人,居然被卢仚和青柚三女打得形神俱灭。
而那些昊剑宫的剑卫们,这些天他们一个个高高在上,气势凌人,齐骊好几次被昊剑宫的高层弄得有点下不得台。
同样是万万没想到啊,这些得了心剑宗的某些承诺,变得骄狂无比的剑卫们,居然也被打了个全军覆没,闯入城内的那些剑卫,连一个浪花都没炸起,就全部写消失了。
这仗,没法打了!
齐骊在心里破口大骂——镐京城的那位无道的天子,怎么可能招揽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存在?
坐骑鹿王在狂奔。
齐骊看着中军大营中冲出来的数十道剑光,心里又隐隐有了点底气。
武鹤云这老神仙死了,但是他随行的还有几十位年轻的神仙,个个都是高手,都不是世俗界的武修凡人能抗衡的呵。
卢仚再凶狠,他能抵挡住数十名神仙的围攻不成?
剑光破空,数十名心剑宗的弟子怒声喝骂,森森寒气横扫,直追带着那道剧烈挣扎跳动的金光逃向邬州城东门城门楼子的青色剑光。
卢仚‘哈哈’大笑,他手持强弓,一支支连珠箭呼啸着射出。
数十道剑光,在呼吸间,每一道剑光都平均分配到了七八支箭矢。
就听得那些心剑宗弟子一个个大声叫嚷,他们的剑光被一团团爆开的雷霆包裹,电光将他们的剑光轰得摇摇欲坠,光芒黯淡,那些只有五六丈长短的剑光,更是直接爆开,露出了一柄柄长短大小不一的飞剑,带着一个个哀嚎的弟子摔在了地上。
城头上,无数羽林军、豹突骑的士兵齐齐挥动着兵器大声呐喊:“公爷威武!”
齐骊和几个金甲大将撒腿狂奔,不时回头朝着城头方向望上一眼。
听得那些守城士兵的大吼声,齐骊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
如此士气……重要的是,卢仚有如此手段,这邬州城,还能打得下来么?
如果打不下来,不说那些杵在驰道上的木牌子带给他的屈辱……到了齐骊这一步,被人骂几句祖宗算得了什么呢?无非是有点面子无光。
但是已经起兵造反了,如果被挡在了邬州城这里不能继续向西……
镐京城的天子追究起来。
如果他一道圣旨,直接废黜了东琦伯的爵位。
齐骊脑子里乱哄哄的,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仓促中,齐骊已经冲回了中军大营,他嘶声道:“那厮弓箭厉害,简直非人尔……拔营,向后退,退,起码退出一百里……那厮的弓箭,绝对不止十里的射程!”
齐骊琢磨着,自己的中军大营向后倒退百里,怎么都应该安全了吧?
邬州城。
一条大江自西向东,从城外流入城中,穿过整个城池,然后继续向东流淌。
东琦伯大军四面合围邬州城,这条大江依旧风平浪静,江中还有几点帆影。
一条长有十几丈的华美画舫,正从江心顺流而下,一点点靠近邬州城方向。
江边,有东琦伯麾下游骑,正顺着江岸和画舫平行追逐,有士卒朝着江心画舫挥动旗帜,吹响号角,示意他们靠岸接受检查。
船上,几名青衣短打扮,身高过丈的壮汉正操持船只,继续向邬州城靠拢,岸上游骑的警告,他们就好像没听到、没看到。
船舱内,一面直径两尺左右,厚有三寸的七彩琉璃镜静静悬浮,镜面中光影闪烁,正是卢仚拉开强弓,朝着心剑宗弟子们一通乱打,打得他们狼狈不堪,进退不得的场景。
坐在船舱里的,是十几名长相、衣饰,都颇为怪异的青年男女。
他们无论男女,都身材高挑,纤细,生得眉目如画,颇为精致。
他们发色青黑,无论男女,长发都披散在身后,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们发丝上,润泽油亮,和他们淡青色的眸子一样,泛出淡淡的光芒。
他们的衣衫样式,类似大胤文教臣子们如今流行的宽松道袍,但是袍袖衣摆更加宽大,淡青色的长袍上,用黑色的丝线绣了地水火风诸般纹路,其中交错着一枚枚古朴而怪异的符文,透着一丝神秘的气息。
他们聚精会神的看着琉璃镜中的图影,脸上带着讥诮的冷笑。
过了一会儿,看到那群修为最低的心剑宗弟子被卢仚的箭矢炸得吐血倒地,一名长相俏丽的少女‘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也算……剑修?”
船舱里,就发出了欢快的笑声,更有几个年龄较小的少女,抱着肚皮差点笑得翻倒在地。
一名看上去年龄最大的青年男子微笑着摆了摆手:“好罢,就从这里下手。双方,我们一网打尽……说说看,怎么办罢?”
第二百零八章 洪水,洪水!
邬州城头,青柚三女的剑光卷着一团金芒奔了回来。
那金芒在三条青色剑光的包裹下,不断的跳动震荡,剑光对撞,发出刺耳的巨响,震得城头上无数士卒立足不稳,纷纷抱住了耳朵。
眼看这金芒如此暴躁,卢仚拎着长枪,‘咚’的一枪杆砸在了金芒上。
金光散开,一柄九寸短剑露了出来。
短剑通体金色,光洁如镜,光芒耀目,仔细看去,在剑体内,有一道道流云一般华丽流畅的符文凝成的锁链急速旋转。
卢仚又是几枪砸下,朝着那短剑冷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灵智的,服,还是不服?”
金剑在空中微微震荡。
卢仚放出了耀光、炫影两柄小剑,一左一右围住了它。
金剑发出高亢的剑鸣声,卢仚猛地伸手抓住了它,脑海中,神魂灵光化为洪水一般的精神冲击,无声无息的侵入了金剑。
武鹤云留下的精神烙印被暴力破开,武鹤云以心剑宗秘术留在金剑中的气息也在顷刻间被洗刷一空。金剑停止了跳动,很是任命的,乖巧的停在了卢仚手中。
卢仚拿起短剑,朝着剑身上望了望。
一抹若有若无的金色符文在剑身上亮起,正是‘金阳’二字。
“金阳,金阳。”青柚又从行囊中取出了自家的老祖手札,快速的翻到了记载各大剑修势力有名飞剑的那一栏:“金阳剑,心剑宗金阳、青阳、赤阳、白阳,四阳剑之首!”
“四阳剑,在心剑宗传承飞剑中,可列入前十。”
青柚目光古怪的看着卢仚:“我们青鳞剑阁,讲究的是剑心至诚,有一口青鳞剑,我们姐妹就足够使用了。这剑,太烫手,你留着罢!”
卢仚笑呵呵的将金阳剑收起,朝青柚笑道:“你们怕麻烦,我却不怕。这剑,我收下了,以后有适合你们的好东西,再给你们。”
卢仚一通箭矢乱射,打得心剑宗诸多剑修没脾气,他们气急败坏的站在了齐骊的中军大营门口,朝着邬州城这边看了又看,没有一个有勇气再继续向前冲。
犹豫了许久,他们只能救死扶伤,搀扶起那些受伤的同门,跟着齐骊的中军大营向后退去。这一退,就是一百里。而齐骊的大军,则仅仅向后退了数里地,然后继续围住了邬州城。
卢仚也不着急。
任凭齐骊围城吧,不出意外的话,卢旲的苍狼骑,还有东征军团后续的大军,正在紧锣密鼓的赶来这里。等到后续大军到了,卢旲等人从外攻击,卢仚的军队从邬州城内部开花,足够给齐骊一个好看。
卢仚在城头上审视金阳剑,心剑宗的门人跟着齐骊向后退的时候,江面上,那条画舫也在缓缓的逆流而上。
大江两岸,都有齐骊麾下的游骑盯住了这条画舫。
寻常百姓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面对军队的训斥命令,居然优哉游哉的继续在江面上游走,而且还没有半点儿回应的声息。
画舫向上游逆行,两岸游骑紧紧跟着它。
江面宽不过两三里,有军中箭技高超的拓脉境高手取出强弓,瞅准了画舫尾部几个操弄船只的魁梧大汉,一支支破甲箭带着尖锐的啸声,直奔那几个大汉射了过去。
几个大汉镇定自若的操弄帆桨,箭矢射来,他们头也不抬的随手乱抓,一支支足以在两里外洞穿铁甲的箭矢,被他们轻轻松松的一手一支抓了下来,随手丢在了甲板上。
两岸游骑看得是目瞪口呆,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
那画舫的速度也离谱的越来越快,渐渐地加速到了堪比快马的程度,顺着江面向西北面逆行了一段距离,拐过了一个巨大的弯角,没入了青山之后,从两岸游骑的视线中消失了。
这件事情,被游骑汇报给了上级。
上级的校尉,又将这件事情汇报给了自己的上级。
负责统领这些游骑的东琦伯麾下大将,完全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区区一条民间画舫,能对东琦伯的大军造成任何危害么?
哪怕画舫上有三五个武道高手,面对数以百万计的精锐大军,区区武道高手,有什么用?
“大惊小怪,不知所谓。”这名大将将送上来的情报随手一丢,就去忙碌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去了。
东琦伯大军远征,军团规模庞大,无论是士兵还是坐骑,都是大肚皮,每天的后勤消耗是一个极其可怕的天文数字。而且到了邬州,距离东琦伯自家领地极其遥远,根本不可能从东琦伯领地调运足够的后勤物资。
东琦伯的命令就是——原地征粮!
走到哪里,吃到哪里。
依仗着手中的刀把子、枪杆子,东琦伯的大军所过之处,老百姓要将口粮交出来,官府要将官仓里的物资全部拿出来,地方上的士绅富豪等等,更要‘主动奉献’,出大力气劳军!
邬州是有名的鱼米之乡,肥得很,肥得很!
包围邬州城的主战正军是不能轻易离开营地的,那么他们这些负责巡哨、侦察、绞杀敌人斥候的游骑,就成了征粮的主力。
这可是个肥差,肥得很,肥得很!
随便找几个地方上的土豪敲诈勒索一番,就是一笔巨额财富落入自家口袋。
相比之下,谁还有心情去搭理一条画舫?
“不过,让那群见过那条画舫的小崽子,跟着一起去征粮。”游骑统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如果征粮的时候,见到了那条画舫,找到了它的主家,就以袭击大军,图谋不轨的罪名,让他们多吐些东西出来。”
已经被当做了敲诈由头的画舫,已经逆风逆水的行出了百多里地。
那些青年男女行出了船舱,朝着两岸地势打量着。
最年长的青年突然鼓掌欢笑:“这里不多,两岸隆起,山势绵延数百里,是个蓄水的好地方。”
说完,他手一指,在江面上急速行驶的画舫骤然一滞,没有经过任何减速过程,直接停在了江面上。
他伸手进袖子,掏出了一叠淡青色,一尺多长,三寸多宽,上面绘满了各种奇异纹路的符纸,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口气吹在了这些符纸上。
‘哗啦啦’,数十张符纸腾空飞起,越是飞高,符纸就变得越大。
渐渐地,这些符纸变成了一片片长有数百丈、宽有近百丈的巨大的青色光幕,通体流光溢彩,巨大的符文在光幕中缓缓游走,散发出一股让人窒息的庞大压力。
青年双手轻轻一按,这些符纸所化的光幕就一片接一片的落了下来,‘铿锵’有声的直接落入了大江中,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化为一座高有数百丈的光幕堤坝。
浩浩荡荡的江水骤然停止了流动。
光幕堤坝的西方,水面渐渐升起。
而光幕堤坝的东面,江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落了下去。
青年身边,一名妖娆的少女微笑:“怕是水不够,坑杀不了那城里城外的人。”
青年笑看着少女:“有劳师妹出手。”
妖娆少女点点头,从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小法坛。她随手将法坛一丢,小法坛迎风一晃,‘滴溜溜’化为一个数尺宽的法坛落在了画舫船头甲板上。
少女走到了法坛前,掏出三张符纸,手指一晃,符纸点燃,化为三道火光冲上了天空。
她又轻描淡写的,在法坛上抓起三块令牌轻轻一敲,然后拿起了一面有风雨雷电诸般纹路的三角令旗,朝着天空轻轻一挥。
“风!”
少女轻喝。
一道寒风平地而起,风从西北方向呼啸着吹来,顿时大江两岸的山峰上,无数大小树木被吹得摇摇摆摆,一些野草被吹得连根拔起。
呼啸的风吹过江面,江面上就掀起了数丈高的浪头。
“云!”
少女又大喝了一声。
原本清朗的天空,四面八方都有厚重的浓云翻滚卷来。浓云密密叠叠的堆积在一起,方圆百里内,天色瞬间暗了下来,风吹动乌云,乌云相互摩擦,顿时大片雷光在乌云中若隐若现。
“雨!”
少女用力挥动了一下令旗。
乌云中,无数条雷光‘轰隆隆’爆炸开来,电光火屑凌空乱打,更有一道道雷霆落在了两岸山峰上,炸得山崩地裂,无数树木被烈火引燃,在风中烧得和火把一般。
随之,一场离谱的倾盆大雨呼啸落下。
这雨,太离谱。
雨滴居然都有拳头大小。
漫天大雨,就好像天河崩溃了堤坝,天河水直接往大地冲了过来。
大风,大雨,光幕堤坝西面,江水一重重的向上涨。
大雨覆盖之地,一条条小河小溪,极短时间内就从清澈变成浑浊,水面急速膨胀数倍,昏黄色的河水溪水犹如发癫的毒蛇,狠狠的没入了大江中。
大江的水面,以离谱的速度向上涨。
一丈,两丈,三丈……
又有一名青年笑着出手:“大师兄这堤坝固然是好,两岸的地势,还略矮了一些……啧,说不得,也要出点血本了。”
青年笑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副骨板。
黑黄色的骨板上,铭刻了一座座山峰纹样,青年抓起骨板,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了这一套七十二张骨板上,然后朝着两岸随意丢了过去。
大江两岸,那些原本温婉清秀的山峰,原本最多不过百丈高的山峰,就好像春夜里的竹笋,‘咔嚓咔嚓’的不断升高。
伴随着隐隐地动、雷鸣,这些山峰在一刻钟内,长高了数百丈,就好像两排绵延数百里的屏风,将大江夹在了中间。
江水的高度,越发飙涨,江面上的浪头,在狂风吹拂下,从数丈高变成了十几丈。
第二百零九章 洪水,洪水!(2)
夜。
五洲城头。
一队队精锐士卒往来游走,无比警惕的观察着城外的东琦伯大军营地。
距离城墙两三里的地方,守军放置了不少的油脂火盆,大火熊熊,照亮了大片地盘,杜绝了东琦伯大军趁夜色偷袭的念头。
虽然邬州城六十四丈高的城墙,基本斩断了普通官兵夜袭的可能,但是卢仚麾下的羽林军、豹突骑的将领们,依旧一板一眼的,做出了最标准的应对策略。
远远的,能听到东琦伯大军营地里‘咚咚当当’的声音。
东琦伯下令,大量军队犹如蝗虫一样扫过邬州城周边数百里,搜集了大量的木材,甚至将一些大户人家的正堂梁柱都拆了下来,运回了大营打造攻城器械。
高空中,一只又一只体型庞大的信天翁从东面飞来,缓缓落入大营中。
昊剑宫的剑卫正不断赶来增援。
四面八方,还有一支一支规模大小不一的军队,正在黑夜中长途跋涉,朝着东琦伯大营汇聚而来。
诸葛氏,尤其是地方官体系中,那些出身国子监的地方官员,他们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很多城池没有做任何抵抗就投顺了东琦伯,城内的禁军驻军或者被杀,或者被囚禁,大队大队的城防军,正主动加入东琦伯阵营。
距离邬州城最近的几座郡城、府城,已经有城防军赶到东琦伯大营中汇合。
对于这些军队的到来,东琦伯是举双手欢迎。
正要攻城,炮灰部队,谁也不会嫌多不是么?
天空有乌云飘了过来,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了下来,紧接着就变成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暴雨。
邬州城周边,大江的水位增加了不少,通往大江的十几条溪流、河流,水流也变得浑浊而躁动。大江穿城而过,不断上涨的江水拍打着江岸,发出‘哗啦啦’的巨响。
卢仚带着一队精兵,正蹲在邬州城西城墙的水门入口。
邬州城的外城墙厚达数十丈,西城墙上凿开了巨大的水门,供大江流入城内。
卢仚今天莫名的感到心跳心慌,冥冥中的危机感,让他带着大队人马,直接来到了西城墙的水门前。
邬州城修建的时候,修建者是花费了大力气的。
城外的大江,在邬州城西门外数里远的地方,就被剖开化为两条支流,其中一条支流绕过邬州城的北面,继续向东面流淌。
而另外一条较小的支流,就是穿过城墙水门,流经整个邬州城,从东城墙穿出,向东继续流淌十几里后,再和北面的那条支流融为一体。
此刻,卢仚面前的水门中,浑浊的江水打着旋儿,从三重坚固的铁栅栏中呼啸而过。
水门旁的小码头上,有士卒垂下绳索,测量水深和水量。
“公爷,情况安好。邬州城每年春天,一旦下雨,这条江的水量都充沛得很。眼下这江水的深度,还不如前几年呢。”
卢仚抬头看着天空。
天空有乌云,雨下得很大。
他指着面前的大江,沉声道:“我记得,大胤每一座城池的水门,都有重闸门可以放下,彻底隔绝水路的,是不是?”
不等麾下将领回应,卢仚指了指水门:“我今天感觉,不是很好,东西水门,同时落闸,断绝江流。等外面东琦伯大军退了,再开闸放水。”
随着卢仚命令,水门上方的城墙中,伴随着沉闷的机括声,一共三重厚达近丈,纯金属铸成的实心闸门‘咔咔咔’的落下,缓慢而坚定的截断了江流。
水门外,湍急的水流冲着闸门,却根本无法动摇闸门丝毫。
流经邬州城的江流被阶段,邬州城北面的支流水面当即又长高了许多,水势越发的高涨。
卢仚心头的危机感削弱了许多,那种浑身好似被针扎一样的危险感觉消散了,只是心头隐隐还有一丝不安。
他看着面前的厚重闸门,拔出了一名亲卫的佩剑,重重一剑劈在了闸门上。
一声巨响,佩剑粉碎,闸门上火星四溅,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这闸门,还有这城墙,都是不知道多少年前,那些不知名的建造者用神异的手段铸造而成。无数年的风风雨雨,这闸门没有丝毫腐朽锈蚀的痕迹,其强度更是惊人无比。
“加强警戒。”卢仚很严肃的告诫麾下将领:“这一场仗,你们白日里见过了,已经不是普通的小打小闹,有你们暂时无法理解的高手下场了。”
“稍有不慎,就是死无全尸,你们……都打点起精神来。”
白天斩了武鹤云,卢仚唯恐心剑宗的修士恼羞成怒,趁着半夜偷城——虽然有那劳什子三教秘约约束着,心剑宗的修士也是道门正宗,按理不会作出太没品的事情。
但是万一呢?
万一人家气急败坏狗急跳墙了呢?
卢仚不敢大意,在巡视完水门后,又跨上乌云兽,带着大队人马顺着城墙上的马道上了城墙,顺着城墙巡逻起来。
卢仚和东琦伯都没能发现。
卢仚麾下的将士,都蹲在邬州城里,城外所有的斥候、游骑都撤了回来,没能发现问题是正常的。
而东琦伯麾下的斥候、游骑,他们正忙着去各地‘征粮’,他们完全忽略了一些原本可以发现的蛛丝马迹,所以,东琦伯大军上下,也没有任何的预警。
在大江的上游,十几名青年施展手段,已经在这里蓄了一个长达五六百里,宽有二十几里,深达三百丈的大湖。
十几名青年的大师兄,此刻已经是额头上虚汗潺潺,头顶上不断有热气升腾而起。
挡住了大江的那一片光幕堤坝,青光正剧烈的颤抖着,不断发出‘咣咣’的闷响。
光幕中的青色符文,也剧烈的闪烁着,一副上气不接下气,随时可能爆碎的样子。
那妖娆少女看着天空的乌云,再看看画舫下方翻滚肆虐的大水,低声道:“大师兄,应该差不多了,蓄起的这么多水,一旦放下去,起码冲刷数百里,那些蝼蚁,一个个全都要被闷杀,一个都逃不过。”
浑身虚汗的大师兄喘了一口气:“我是怕,没办法杀得干净。毕竟,他们当中,那些剑修虽然不成样子,毕竟也是剑修。”
他看了一眼妖娆少女,压低了声音:“我带着一队师弟师妹出来,若是不小心伤损了几个,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妖娆少女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那,不如……”
少女看了看大师兄英俊的面庞,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黄豆大小,黑漆漆的,表面有一些尖锐突起的小颗粒。
“将它们放入洪水,顺势冲下如何?”
少女悠然道:“我们出山的第一场好戏,一定要极近完美一些才好。”
大师兄微笑点头:“如此甚好,师妹的贡献,我绝不会忘。”
两人含情脉脉的相互望了一眼,一旁的那些青年男女一个个翻着白眼转过身去,就差吹口哨起哄了。
妖娆少女‘噗嗤’一笑,她走到画舫护栏旁,将手中的小颗粒丢下了大水。
然后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好几把小颗粒,一把一把的全都丢了下去。
这些小颗粒进入水中,碰到大水,体积当即膨胀起来。
短短呼吸间,这些小颗粒就变成了一颗颗直径超过一丈的大金属球,表面的尖锐凸起,也变成了长有一尺多的圆锥形铁桩子。
这些大金属球表面铭刻了无数细密的雷霆纹路,沉甸甸的大铁球几乎整个没入了洪水中,只是翻滚时,偶尔有几根圆锥形铁桩子从水面凸起,散发出暗沉沉的幽光。
“我顶不住了……去!”
大师兄突然一声大喝,他吐了一口血,双手狠狠一挥。
憋住了大江洪水大半天的青色光幕‘咔咔咔’的飞起,化为一道道青色光芒在空中一阵盘旋,然后这些光芒骤然拉伸,化为光芒极淡的青色光华,‘噌噌噌’的落向了下游的大江两岸。
积蓄了数百丈高的洪峰呼啸着向东方奔驰而去。
青色光幕矗立在大江两岸,拉出了长达数十里,几乎直达邬州城的光幕河道。
光幕剧烈震荡着,大洪水被无形的力量约束着,没能向两岸散溢,而是顺着青光圈起来的河道,一路浩浩荡荡的朝着邬州城冲了过去。
洪峰奔驰,发出闷雷一般巨响。
大江两岸,土地剧烈的颤抖着。
几名少女站在画舫船头,大声笑着,不断掏出一张张符纸丢进洪水中。
洪水奔涌的速度就莫名的加速,加速,再加速……
等到洪峰距离邬州城的西城墙只有不到二十里的时候,洪水的速度已经变得快如奔马,洪峰卷过空气,居然隐隐有白色的气爆痕迹出现。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刚刚登上邬州城的西城墙。
西面一道狂风吹来,风中带着浓郁的水汽,更有雷鸣巨响不断传来,地面微微的震荡着。
卢仚瞪大眼睛朝着西面看了过去,就看到一条白色的狂潮呼啸着,宛如灭世巨人的大手一样,带着让人窒息的气息朝着邬州城狠狠的拍了过来。
洪水!
洪水!
洪水!
最高处高有百丈,按照正理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大洪水!
“这是……”卢仚骇然失声:“邬州城,每年都有这样的大水么?城里百姓,是怎么一年年活下来的?”
没人回应。
卢仚身边的所有将士,全都吓得呆住了。
第二百一十章 坚不可摧
大师兄沿着大江两岸布下的青光堤坝,尽头距离邬州城还有三四十里。
洪峰冲出了青光堤坝的控制范围,白花花的浪头骤然向两岸喷溅,巨浪翻滚,犹如烟花炸开,高有数百丈的浪头冲破了江岸,呼啸着卷上了江边的陆地。
花草树木,农田庄稼,还有邬州城西边的几个小镇,瞬间被洪水抹平。
东琦伯围住邬州城的大营,靠西边的营头,无数官兵发现了西边那不可思议的巨大浪头急速涌来,狠狠的拍向了他们的营地。
如此巨浪。
如此洪水。
好些修为足够的拓脉境、开经境的将领一声怪叫,丢下了营地中的一切,倾尽全力的朝着东面逃跑——以他们的速度,大概能够在大水拍碎他们之前,逃出去。
但是那些士兵……
一些士兵绝望的扑向营地中的马圈,想要骑乘坐骑逃走。
但是他们还没跑到马圈旁,大浪已经呼啸而来。经过法术加速的浪头,速度不比他们的坐骑大马鹿来得慢。
卢仚眼睁睁的看到,邬州城西面,大江南北两岸,大片东琦伯的军营瞬间被大水淹没。
浑浊的浪头蕴藏着不可思议的距离,无数士兵被大浪拍中的一瞬间,他们的身躯就炸开了,血雾将大水染红了一大片。
营寨被扫平。
无数帐篷,栅栏,坐骑,粮草,还有那些正在打造的巨型攻城器械,都在大浪中被撕成了碎片。
卢仚看到,一座巨大的,已经建起来有三十几丈高的攻城楼车,突然撞上了大水中一颗直径丈许的金属球。那颗在夜间依旧闪耀着淡淡荧光的金属球强光一闪,‘轰’的一声炸了开来。
那金属球炸开的时候,先是整个球体化为了一团刺目的高温电浆,然后电浆迅速和大水,和它撞上的一切物事发生卢仚无法理解的剧烈反应,将附近十几丈范围内的一切同化为炽烈的电浆能量。
随后,电浆爆开。
一声巨响,大地剧烈的摇晃着。
大水被硬生生的破开了一个直径里许的大窟窿,地面也出现了同样大小的深坑,直径一里、深达数十丈的地面瞬间湮灭,一道混沌的火光舒卷着身体,慢悠悠的冲起来十几里高,然后缓缓的向四周扩散开来,化为一朵红色的蘑菇云。
“我……干!”
卢仚爆了粗口。
这蘑菇云……简直……
单单电浆爆发的蘑菇云本体,就瞬间汽化了方圆一里内的所有物质,而爆炸产生的恐怖冲击波,则是将大水朝着四面八方狠狠的冲了一下。
在水中,压力传递的速度极快,压强会借助水力,爆发出极其可怕的杀伤力。
就好像一个装满了水的大瓷罐子,只要一个小小的鞭炮在水中爆炸,整个瓷罐子都会被压力撑爆,炸成很多碎片。
这大洪水蕴藏的水力本来就无比惊人。
这颗大金属疙瘩爆开的杀伤力,比一个小小的鞭炮强大了何止万亿倍?
那些逃窜的高手将领瞬间被大水淹没,在水中,他们直接爆成了血雾。
东琦伯在邬州城西面的营地,数以百万计的精锐大军,几乎是弹指间就被洪水冲得干干净净。
洪水中,好几颗大金属球和营地中的物件撞上,又是七八根红色的蘑菇云从大洪水中冲了出来,炸起了无数水珠,拳头大小的水珠宛如箭矢,呼啸着向东边激射而来,落在了邬州城的城墙上,打得城墙‘咚咚’巨响。
卢仚大吼了一声:“所有人,撤下城墙!”
没有犹豫,没有任何思考的余暇,卢仚身边清风流荡,托起他的身体,朝着当面拍来的洪峰迎了上去。
这高有数百丈的巨浪若是拍在邬州城上,邬州城的城墙本身,大概率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但是邬州城内的所有建筑,所有官民,肯定是满城闷杀,无一幸存的下场。
邬州城的百姓……
不是卢仚凉薄冷血,他对邬州城的百姓并无特殊感情。
他们是大胤的子民,并不是卢仚的子民,卢仚对他们,在感情上并无任何的认同感。
但是这四十万精锐。
无论是羽林军还是豹突骑,既然他们如今是在卢仚的指挥下,而且愿意跟着卢仚作战、拼命,卢仚还用红莲固体丹培养了他们这么久……
卢仚舍不得让他们死在这场莫名的洪水中。
脑海中,体积越发壮大的神魂灵光剧烈的荡漾着,三眼神人图骤然亮起,脑海中围绕着三眼神人图的,那些虚幻黯淡的星辰一颗接一颗的亮了起来。
顷刻间,神魂灵光消耗了九成九。
膻中穴内,归墟仙元也瞬间蒸发一空,卢仚取出了那小风车,所有归墟仙元轰进了小风车里,小小的风车就好像抽风一样急速的旋转起来,青色的风纹在小风车上一根接一根的亮起,顷刻间整个小风车就化为了一团青色的强光。
‘轰’!
卢仚七窍炸血。
三眼神人图观想之后,卢仚对于天地间的‘风’、‘水’的力量有了超绝的奇异的控制力。
燃烧几乎所有的神魂灵光,卢仚想要强行掌控前方扑面而来,冲着邬州城的城墙正面冲来的巨浪。
三眼神人图手中的风龙水龙疯狂的跳动着,尤其是水龙体积骤然膨胀数十倍,化为一条巨龙缠绕着三眼神人,不断发出惊天动地的龙吟声。
卢仚前方,十里地,直扑邬州城西墙的大洪水,高有三四百丈的浪头好似被刀削一样,整整齐齐的被斩掉了两百多丈,只剩下百多丈的大浪继续翻滚着,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
两百多丈的浪头,天知道这里面蕴藏了多少水力。
卢仚七窍飙血,神魂剧痛,五脏六腑都受到巨大的反噬……
无量归墟体功法自行运转,卢仚的五脏六腑同时裂开一丝丝裂痕,鲜血渗出的同时,庞大的生命力爆发,裂痕一丝丝的愈合,而且受损愈合后的五脏六腑,比之前更加强大!
小风车发出凄厉的怪啸声。
顺着邬州城的城墙,空气剧烈的卷动,下一瞬间,数千条十几丈粗细,高有近千丈的黑色龙卷风呼啸着凭空凝成,宛如疯狗一样朝着西面的大洪峰迎了上去。
风、水剧烈的撞击在一起。
‘轰隆隆’巨响不断,一根根巨大的风柱排成一排,宛如一道黑色的堤坝,在离城三里不到的地方,死死挡住了呼啸而来的大洪水。
卢仚头顶,大鹦鹉骂着大街急速飞过。
卢仚的肩膀一沉,兔狲‘哈哈’嘶吼着,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背甲直径已经将近一丈,体型变得越发庞大狰狞的鳄龟冲上了城头,它趴在城墙上,硕大的脑袋探出了城墙垛儿,朝着城外就是大口突袭。
虚空中,五色氤氲冉冉而出。
五位大爷的力量此刻交汇在一起,引动了整个邬州城内的五行之力,最终全部汇入了鳄龟体内。
鳄龟的嘴里喷出了一道白生生的寒气。
茫茫寒气刚刚出口,就骤然化为十几丈粗的暴雪龙卷,随着鳄龟的脑袋左右晃动,狠狠扎进了前方的大水中。
‘咔嚓’声不绝于耳,大水迅速结冰,随后冰层越来越厚,更急速朝着左右蔓延开去。
龙卷风卷起了寒气,变成了冰龙卷,让洪水结冰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冰层越来越厚,越来越坚固。
很快,一道厚达数丈的巨型冰盾,就杵在了邬州城的西城墙外,大体将整个城墙挡在了后面。
大水中,一颗颗硕大的金属球顺着大水冲了过来,狠狠砸向了冰盾。
青柚三女已经化光冲到了城头。
见到那些金属球,虽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玩意儿,但是出自剑修的直觉,她们一声不吭,直接出剑,三条剑光宛如蛟龙冲了出去,‘嗤嗤’声中,顷刻间贯穿了大水中百来颗冲刷而来的大金属球。
“小心!”卢仚大吼了一声。
水底依旧有十几颗大金属球撞在了冰盾上。
巨响不断,蘑菇云冉冉冲上天空,冰盾和龙卷风被炸碎了十几处,巨大的冰盾上裂开了十几个宽达数里的大缺口,水面已经降到七八十丈的洪峰,浩浩荡荡的朝着邬州城冲了过来。
邬州城的城墙,只有六十四丈高。
而洪峰,高有七八十丈,足以淹过城墙,冲进城里。
邬州城,即将迎来灭顶之灾。
而卢仚一行人,已经用尽了所有的神通手段……
哦,不!
卢仚一声怪叫,归墟宝瓶从北溟戒中冲出,瓶口朝下,狠狠的一吸。
洪峰冲向城墙。
洪峰的高度在不断的降低。
归墟宝瓶只是从水面上抽走手指头粗细的一条黑色水迹,但是洪峰的高度就好像漏气的气球,不断的下降,下降,下降。
归墟宝瓶中,‘叮叮’声不绝于耳。
一滴滴玄元神水急速凝成,顷刻间起码凝成了上百颗!
这大洪水中,蕴藏了极其奇妙的力量,归墟宝瓶微微震荡着,显然对这次的饕餮盛宴颇为满意。
洪峰的高度,在正朝着邬州城城墙的这个方向,急速下降到了五十丈左右。
巨浪狠狠的拍在了城墙上。
城墙动都没有动弹一下下。
浪头在城墙上炸成粉碎,浪花冲起来百多丈高,更有数十颗大金属球命中城墙,轰然爆开。
电浆升腾,火光冲天。
邬州城的城墙岿然不动,金属球的爆炸,同样没能在城墙上炸开任何痕迹。
洪峰后方,画舫上,一群青年男女目瞪口呆看着一根根蘑菇云在邬州城外升起。
“这墙……”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卢旲的困境
卢仚下令及时。
羽林军、豹突骑的精锐们,令行禁止,对军令的执行度极佳。
邬州城西城墙上,万余守军顺着十几条马道,效率极高的撤下了城头,只留下了卢仚一人,如今又多了青柚三女和几位大爷在城头对抗洪水。
那些大金属球,狠狠撞在了城墙的中腰部位,火光和爆炸力顺着城墙,笔直的冲上天空,炸起了无数水花。
坚固的城墙完美的抵消了所有的爆炸威力,卢仚等人在城头上,甚至连一丝半点儿冲击力都没感受到。
大半还在城墙内壁马道上疾走的将士们,他们同样没能感受到任何的冲击。
只是巨响声传来,震得大家耳朵剧痛,好些人被震得头昏脑涨,仅此而已。
五位大爷撑起了五行风水大阵,五行氤氲正不断从虚空中滋生。
卢仚在邬州城,也停留了好几天。
这些天,邬州城内,五行氤氲的浓度不断提升。
一些奇异的,但是寻常人无法感知的变化,已经在邬州城内悄然发生。
一颗颗大金属球撞击城墙,在城墙上爆开的时候,邬州城的四面城墙同时‘嗡’的一声响,淡金色的城墙上,一抹黯淡的幽光一闪而过。
好似……这爆炸惊醒了城墙中沉睡的一抹魂。
‘嗡嗡’震鸣声中,邬州城的四面城墙上,同时亮起了一道道巨大的符纹。这些符文闪耀着极其黯淡的光芒,然后宛如实质一样,悄然从城墙内向外缓缓凸起。
一块块四四方方,长宽六十四丈,厚达丈许的淡金色光盾从城墙中浮现。
这些光盾浮现后,邬州城城墙的每一个城墙垛儿上,都有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金光向邬州城的中心部位飞去,在邬州城的正上方汇聚在一起,化为一个巨大的,光泽极其黯淡的光罩将整个邬州城笼罩在内。
‘咔嚓’声不绝于耳。
前些日子,在卢仚进城时,在兵火中被摧毁大半的邬州州牧府,原本大堂位置,地面左右滑开,一层层厚厚的地基石板前后左右的滑开,向地下延伸千丈,露出了一层厚厚的,闪耀着淡淡金光的金属板。
这些金属板上,一道道巨大的符纹亮起,厚重的金属板也伴随着机括声,缓慢而坚定的滑开一旁,露出了一个喷吐着淡淡灵机灵韵,烟云缭绕的,长宽三丈许,深有万丈的地井。
地井中,一块四四方方,由金色美玉雕刻而成,四面围绕着风云雷霆纹路,印纽是一头背生双翼的狰狞猛虎雕像的尺许见方的大印,被一团烟云托着,冉冉的从地井中喷了出来。
这枚大印被烟云托着冲上了高空,然后放出了一片茫茫金光,迅速扫过邬州城内所有人。
将领、文官、士卒、百姓,甚至是襁褓中的婴孩,无论是在屋里还是屋外,金光穿透了城内的所有屋舍楼阁、假山树木等隔断,逐次从城内每一个人身上扫了过去。
最终,大印放出的金光,化为一道拳头粗细的金色光柱,凝聚在了卢仚的身上。
卢仚清晰的感受到了一缕极其虚弱的意识传了过来。
大印……
或者应该说,邬州牧印,认主!
卢仚是如今邬州城内,官职最高,爵位最高,身上凝聚了最浓烈的大胤国朝气运的人。
邬州牧印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确定了卢仚的身份,直接认主卢仚。
卢仚朝着大印一招手,大胤就化为一抹金光,落入她手中。
随后,无数信息涌入卢仚的脑海。
卢仚倒抽了一口凉气!
难怪,各大修炼宗门,要抢夺大胤气运……这国朝气运,实在是,玄而又玄,真个是……
大胤,是当今天下之国朝正朔,天地气运青睐之存在。
大胤,是建立了邬州城,建立了镐京,建立了这满天下的驰道系统,建立了这么多历经岁月洗礼却丝毫无损的城墙城防系统的太古神朝,最理所当然的继承者。
“天地灵机……”卢仚急速翻阅着邬州牧印传来的信息,对曾经的太古神朝,莫名起了无穷的敬仰之心、好奇之意。
“伟大,不可思议。”卢仚感慨,然后双手紧握邬州牧印,将其重重的按在了面前的城墙垛儿上。
城外,洪峰肆虐。
大水在邬州城外被光芒缭绕的光盾强行破开,洪水呼啸着席卷东琦伯的大营。
一颗颗金属球撞上了,一道道毁灭一切的蘑菇云冉冉从大水中升腾而起。无数东琦伯的精兵强将在爆炸中化为飞灰,到处都是将士们濒死前的凄厉哭喊声。
东琦伯征讨天子的大军主力,最核心的精锐军团,一朝尽毁。
城外,洪峰上,那一条画舫乘风破浪,冲着邬州城的西城墙疾驰而来。船头上,大师兄背着双手,冷笑看着城墙上的卢仚和青柚三女。
“想不到,你们居然能从我们的手段中逃生,看样子,也是有几分气运的。”
大师兄傲然道:“既然如此,给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给我跪下,自封法力修为,然后……你这男子,可做我的奴仆马夫,三个女人么,我正好缺几个贴身的侍女丫鬟。”
卢仚没吭声。
他拿起归墟宝瓶,喝了一大口玄元神水,滚滚热流涌入膻中穴,急速化为归墟仙元。
归墟仙元注入邬州牧印,那黯淡虚弱,几乎崩碎的大印灵智一点点的恢复,一丝丝的强壮起来,卢仚通过大胤,迅速沟通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不可思议的体系。
归墟宝瓶中,五条闪耀着淡淡灵光的水流冲出,在卢仚的神魂之力控制下,五道水流朝着四方飞去,被大黄、翠蛇、兔狲等五位大爷无比麻溜的一口吞下。
这是比它们之前服用过的玄元神水总量,还要多出百倍的剂量。
五位大爷体内热浪汹涌,澎湃的能量犹如火山爆发,烧得它们浑身大汗淋漓,热气升腾。它们的血脉一点点的快速提纯,它们的修为犹如乘风而起的风筝,‘哗啦啦’直冲高空。
五行风水大阵的威能骤然飙升十倍。
五行氤氲急速浓郁。
邬州城四方城墙笼罩的趋于内,天地灵机化为普通人肉眼都能看到的,极其黯淡的白色雾气,一蓬蓬的从虚空中涌出,迅速被四方城墙和地下的某些太古造物吸收。
‘咔嚓嚓’巨响不断。
邬州城的西城墙上,随着卢仚的心念控制,就在城门楼子正前方,看似没有丝毫缝隙的城墙突然裂开一条缝隙,城墙微微摇晃着,一尊手持长弓,身高三丈六尺的金色雕像缓缓从裂缝中升起。
这尊金色雕像通体金甲,身上闪烁着淡淡的幽光,无数符文在幽光中若隐若现。
它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弓,一丝丝天地灵机汇聚了过来,缠绕在弓弦上,迅速化为一支光芒四射,长有两丈上下的金色光箭。
光箭锁定了画舫。
画舫上气势汹汹的大师兄还在咋咋呼呼。
一声巨响,光箭飞出。
箭矢命中大师兄胸膛,箭矢化为一团炽烈的光,冲进了大师兄的身体,高温、强光在他的体内爆发开来,毁灭性的光和热,瞬间摧毁了他体内每一颗细胞。
一击,神形俱灭。
大师兄的身躯湮灭,神魂破碎,他身体内蕴藏的每一丝法力,神魂中蕴藏的每一丝魂力,都化为庞大的能量,被箭矢所化的光同化,极大的增强了这一团炽烈的光的力量。
一颗小太阳在画舫上升起。
无数条光箭向四面八方乱打,洞穿了画舫上这些青年男女的身体。
来不及闪避,来不及防御,这群骄狂而生得奇异的青年男女,身体被光箭洞穿,就好像在火油中丢了一点火苗,他们的身躯和灵魂被急速引燃。
随后,是一场比那些大金属球爆炸更加猛烈的殉爆。
这些青年男女整个爆发开来,将画舫和那几个驾船的大汉炸得粉身碎骨,一点儿残渣都没……
不,有东西留了下来。
这些青年男女身上的其他物件全都粉碎,唯有每人一颗戒指完好的保存了下来,‘滴溜溜’悬浮在空气中急速打着旋儿。
卢仚脚踏狂风,大踏步朝着画舫所在位置冲去,待得这些青年男女爆炸造成的光和热略略消散,他冲到爆炸中心位置,将一共十八颗戒指一把抓在手中。
这些戒指一入手,就给了他极其熟悉的感觉。
略思忖一会儿,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分出一丝,轻轻往一颗戒指上一撞。
一个不小的空间就出现在他的‘灵识’视野中。
卢仚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颗戒指悍然是北溟戒一样,内藏空间的储物戒指,只是,和几乎崩碎的北溟戒不同,这枚戒指内部的空间,赫然是一个长宽高都在十丈左右的大空间。
这也是所有十八颗戒指中,最小的一个。
其他的十七颗戒指,最小也有十丈方圆,最大的一个,也就是那大师兄的那颗,长宽高更是都有二十丈大小。
卢仚手一抖,从那大师兄的戒指中,一小堆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晶石就滚了出来。
每一颗晶石都充满了奇妙的灵机灵韵,蕴藏了磅礴的五行能量。
这些晶石和外界空气一接触,晶石就开始缓慢的崩解破碎,磅礴的能量化为五色霞光,丝丝缕缕的朝着四周快速散溢了开去。
“好东西啊……”
卢仚脑海中,浮现出了太上北溟仙宗传承中记载的,一种名为‘天地灵晶’的玩意儿。
在太古之时,这天地灵晶,是修士们用来修炼、炼器、布阵、祭法的,最不可或缺的‘日常资源’,更是修士们之间的‘通用货币’。
但是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崩碎,连北溟戒这种无上传承重器都濒临毁灭,这一方世界,按理不会有天地灵晶存留了才对。
“这些人,是什么来头?”卢仚突然大呼起来:“东琦伯,哪里逃?”
第二百一十二章 卢旲的困境(2)
一根一根火柱冲天而起。
一朵朵蘑菇云冉冉升空。
混在洪峰中的大金属球已经消耗殆尽,大洪水也逐渐平息。
毕竟是无源之水。
毕竟邬州城旁的这条大江,宽度也有限。
那群诡异的白衣青年,蓄了一天的洪水,总量也就勉强淹了邬州城周边数百里。而邬州城周边,三江汇合,水道错综复杂,有着极好的蓄水、泄水性能。
卢仚脚踏白云,驾驭长风,冲到齐骊面前的时候,邬州城外的洪水,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
大地一片狼藉,方圆数百里的庄稼、树林、农田、村镇被毁得干干净净。
地面上,到处都能看到横七竖八,被冲得狼藉一片的尸体。
还有一些足够幸运,体力也足够的坐骑,在洪水中幸存,如今正哀声阵阵,在四周缓慢的游走着,茫然的寻找着自家的主人。
天地一片萧瑟。
齐骊被十几名心剑宗弟子簇拥着,哆哆嗦嗦的站在一片泥泞中。
“天阳公……”齐骊双手抱拳,深深的向卢仚稽首一礼:“是本伯错了……本伯,被奸人所诱,做错了啊。”
齐骊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不顾地上厚厚的淤泥,干脆朝着卢仚跪了下去。
“本伯,对天后敬如天人,本伯,对天子忠心耿耿,本伯,对大将军也是尊敬有加,逢年过节,本伯给大将军的礼金,那可是一次都没短少过。”
卢仚咳嗽了一声:“你在檄文中,骂太后牝鸡司晨,骂天子缺德无道,骂大将军外戚专权……”
齐骊异常严肃的看着卢仚:“天阳公所说,本伯一概不知。一定是本伯手下的那群文教伪君子,他们曲解了本伯的心意,写出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檄文。本伯,根本就没看到过这篇檄文,一定是他们假冒本伯的名义行事。”
齐骊伸出了十根手指,朝着卢仚翻了翻:“二十亿钱,请天阳公高抬贵手,本伯回去自家领地,一定将那些缺德文人的脑袋,送去镐京向太后、天子、大将军请罪。”
卢仚轻咳了一声。
齐骊沉默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一百亿钱,不能再多了。天阳公,本伯就算去天子那里买命,大概也就是这个数,你觉得呢?”
卢仚手指上光芒跳动,银蛟、耀光、炫影三柄飞剑飞出,化为长有数丈的寒光绕着他急速旋转。细微的破空声中,‘嗡嗡’剑鸣让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卢仚看着齐骊,淡淡道:“伯爷还是随我回镐京吧?反正,你也有免死之道。不就是钱么?只要给足了钱,你害怕天子不放你回家么?”
眯着眼看着齐骊,卢仚冷声道:“天子在这方面,信誉极佳,收钱办事,从来不打马虎眼。伯爷准备好钱,什么都好说。”
“伯爷的性命,其实是无忧的。”
“哪怕太后、大将军,也都心知肚明,伯爷不过是被推出来的傀儡,谁又会真个怪罪您呢?无非伯爷将体面放下,面皮什么的暂时丢掉,多磕头,多赔罪,事情总能平息的。”
“但是诸位……”
卢仚看向了十几名面色清白,身边剑光在隐隐晃荡的心剑宗弟子。
“或者说,诸位道友……”
卢仚话刚出口,十几名心剑宗弟子同时长啸,剑光乍起,化为数丈长的长虹,狠狠向卢仚刺杀而来。
原本他们有数十同门,尽在齐骊的中军大营中。
但是那群白衣青年放在洪水中的大金属球,爆发的威力太强,他们大半同门不幸被三颗金属球波及,直接炸得灰飞烟灭。
他们也在金属球的余波中受了重创,五脏六腑尽皆受损。
此刻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卢仚还没说要怎么处置他们呢,他们已经抢先下了杀手。
太古熊妖重甲披挂全身,卢仚站在原地任凭剑光乱劈,‘叮叮’脆响不断,火星四溅,重甲丝毫无损,一柄柄飞剑则是不断的弹飞,十几名心剑宗修士身体晃荡,踉跄着不断后退。
卢仚手中长枪发出尖锐的风啸声。
流风在身边环绕。
重甲中,一缕缕青色的风纹亮起。
原本沉重的甲和枪,此刻变得轻若无物,卢仚的速度,骤然飙升到了比心剑宗修士们的剑光还要快。
大片残影炸开,卢仚手持长枪,顷刻间冲到了这些心剑宗弟子面前,长枪一震,道道流光宛如传说中的彼岸花绽放,花蕊凸起,洞穿了对方的喉咙。
齐骊眼里,他只看到人影一晃,十几名被他奉如神仙的心剑宗修士洒血倒地,连一声惨嚎都没能发出来。
人影又是一闪,卢仚稳稳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齐骊嘶声惨嚎:“天阳公,饶命……两百亿钱,本伯还要留着钱去天子那里买命,实在是不能给太多了!”
卢仚低头看着齐骊,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笑了起来:“好说,好说,本公是天子的心腹人,所以,当然一切都要向天子看齐。只要伯爷您给了钱,什么都好说。”
只要见了天子,只要舍得花钱,齐骊大概率是不会有事的。
卢仚和齐骊又没有什么私仇,何必喊打喊杀的呢?
倒是两百亿钱,合计一千八九百万贯的样子,这可是实打实的一笔巨款,有了这笔钱,卢仚让阿虎正在组建的私军,军械装备什么的,都能紧着最好、最贵的高档货去了。
齐骊干笑着,下意识的举起了双手:“好说,好说,天阳公年少有为,本伯对天阳公那是一见如故……两百亿钱,本伯绝对不会赖账,本伯会用最快的速度,送去天阳公府上。”
微微顿了顿,齐骊向四周看了一眼,身体一阵僵硬。
他的大军啊!
他东琦伯一脉,这些年积攒出来的,几乎九成的鹿骑,还有其他精锐军队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洪水,那洪水中威力可怕的金属球……
齐骊的声音变得极其的扭曲和压抑:“天阳公,不知道,天子除了您,还派了哪位大将领军?这手段,未免太狠辣了一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狠辣?”卢仚讥诮的消了起来:“伯爷的手段,也不慈悲。邬州城内十余万禁军,死不瞑目呢,你好意思说人家狠辣?”
“不过,这场大洪水,和天子派来的人无关……”
卢仚喃喃道:“讨伐伯爷的主帅,是天恩公卢旲,按理说,他的苍狼骑应该快到了。也不知道,这场洪水,没把他给卷进去吧?”
距离邬州城一千五百里。
夜。
卢旲骑着狼王,站在一座小山包上,正面色僵硬的看着四周茫茫的白雾。
这里的环境,不对劲。
天空,地面,都是一片白气升腾,挡住了天和地。
四面八方,肉眼可见之处,淡淡的白雾笼罩四野,卢旲麾下八十万苍狼骑,还有征东军团一支百万规模的精锐豹突骑,全都被白雾笼罩。
以卢旲烈火境的修为,他修炼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已经点燃了心脏熔炉,他的视力,就算是在夜里,也能轻松看出三四十里地去。
但是在这白雾笼罩下,天空还有微光漏下来,他只能在白雾中看出一百多丈,隐隐看到白雾中士卒和坐骑的身影。再远一点,他就只能看到人影摇晃,看到一片片朦胧的大纛和军旗的影子若隐若现。
两天。
已经足足有两天时间。
距离邬州城不过一千五百里距离,以苍狼骑的速度,一个多时辰就能轻松赶到的路程,卢旲和麾下大军,已经在这里逗留了整整两天两夜。
无论日夜,四周都是这么一片白雾弥漫。
他不断派出游骑向四周探路,但是那些游骑,有些是在白雾中转了几圈后,就莫名的一头闯回了中军;有些游骑,则是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消失了。
短短两天时间,卢旲已经折损了数千游骑,他已经不敢再派人出去。
他曾经让大军,让苍狼骑和豹突骑排着整齐的、密集的方阵,浩浩荡荡的全军出发,向四周探路。
但是大军刚刚走了没两步,有的方向就是寒风呼啸、大雪纷纷,冻得只穿着春衫的士卒瑟瑟发抖。再走两步,前方就是深达丈许的积雪,冰天雪地,寒风凛冽,逼得大军只能返回。
大军换个方向行进,刚走没两步,前方就是大片的沼泽流沙,一些前锋斥候不小心,直接困入了沼泽中,要不是救援及时,这些斥候都会被沼泽流沙直接吞没。
又换个方向走吧,前方就是一眼看不到头的悬崖峭壁。
高达千丈的峭壁光滑如镜,大军根本不可能通过。
卢旲派了几个高手将领,尝试着想要翻越峭壁,结果山上莫名有巨石砸下,砸得几个探路的将领骨断筋裂,只能抢回来急救。
更有一个方向,就更加离谱了。
大军朝着那方向走,那边倒是只有一片白雾弥漫,但是走着走着,天空就开始下刀子!
真个是下刀子。
无数几寸长、一尺多长两三尺长,甚至是一丈长、七八丈长的,大大小小的刀子从天而降,呼啸着劈斩在大军密集的阵营中,当场斩杀了上万士卒,逼得卢旲又急忙带人返回。
四个方向都是绝境,卢旲大军硬生生被困在这里足足两天。
“这……他-娘-的是阵法啊?”卢旲皱着眉,在小山包上愁眉苦脸的思索了许久,终于从他读过的一本大金刚寺典籍中,找到了眼前异状可能的答案。
阵法!
笼罩了百万大军的阵法。
他和他的军队,被不知名的存在,用阵法困住了。
但是,天地灵机崩碎,这一方世界,已经不可能有阵法出现……更不要说,笼罩如此巨大面积的阵法,这是何等通天的手段?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卢旲的困境(3)
嘉佑十九年,六月八日。
连续两天,邬州城内守军,都忙着征召民夫,清理城外淤泥和淤泥中的尸体。
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将原本东琦伯麾下的精锐们化为骨灰,装进一个个精巧的小坛子里。在这些篝火旁,则是堆积了小山一般的军械、甲胄。
高空中,两千多头巨型信天翁张开翅膀,乘着风,在空中以邬州城为圆心,转着圈儿。
大鹦鹉趾高气扬的趴在一只信天翁的脑袋上,不时朝着那些信天翁骂骂咧咧。
一场大洪水,东琦伯近乎全军覆没,连带来源的昊剑宫弟子们也都悉数淹死。
这些信天翁仅以身免,没有了主子的它们,又被大鹦鹉按在地上一通暴打,它们就很乖巧的投靠了卢仚。
值得一提的是,归墟宝瓶在洪水中,提炼出了近万滴玄元神水。
虽然是效力减弱版的,远不如太古原装正版的玄元神水那样神奇、强大,但是在当今之世,这些玄元神水,也足以发挥出惊人的神效。
就说大鹦鹉吧,这货从头到尾,已经长有近六尺,张开翅膀,通体羽毛猩红如火,偏偏在红色羽毛中,又夹杂了几片淡金色的长翎毛。
这厮,是越来越非同凡响。
而且它对飞禽类的血脉压制也变得极其可怕,这才导致了两千多头昊剑宫驯服的信天翁集体叛逃的事情。
卢仚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
东琦伯主力军团全军覆没,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事情,就有点尴尬了。
因为诸葛氏,因为白长空那些国子监门生弟子的缘故,邬州境内,大半郡、府、县,都已经望风而降,投靠了东琦伯。
在邬州的东边,顺着主驰道,也有十几个州全盘投靠了东琦伯。
但是现在,东琦伯被卢仚生擒活捉,东琦伯大军全军覆没……那些放弃了守土之职,投靠了东琦伯的大胤地方官们,可就坐蜡了。
继续一条道走到黑?
还是……赶紧制造一些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然后重新回归大胤天子温暖的怀抱?
其他州郡暂时还不知道,但是短短两天时间内,邬州城附近的数十个府县,纷纷向卢仚传来了热情洋溢的书信,表达了自己对大胤的赤胆忠心,同时引经据典的抨击东琦伯,说其狼子野心,注定不得好死。
对此……卢仚也有点抓狂。
他可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只能不冷不热的给这些‘迷途知返’的地方官送去了书信,让他们认真的治理地方,其他一应事务,等朝廷派来官员接手后再做计较。
卢仚越是如此不冷不热的回复,那些地方官就越发的忐忑不安。
面对自己的仕途前程,面对自家和家族的身家性命,这些距离邬州城较近的府县官员,纷纷带着大车小车,将一车一车的钱财送来了邬州城,跪在州牧府前,求见卢仚。
这……
人家送都送上门了不是?
所以,卢仚有点忙。
忙着接待这些地方官,忙着将他们送上来的礼单一份份抄录好后,连同邬州城的军情一起,让鹰隼送回镐京。
而且,除了军情民政的情况,卢仚每天大概还要‘创作十首上下的诗词’。
这些诗词,品质都极其的高,每一首都堪称千古名篇。
卢仚将军情民情送回镐京的同时,也用传信的鹰隼,将这些诗词名篇传回镐京,相信用不了多久,卢仚‘诗词大家’的美名,就能以镐京为发源地,向大胤的四面八方传播开了。
经过几天的努力,主要是麾下骑兵的速度飞快,方圆数百里的过水区域,那些被大水闷杀的将士尸体,基本上已经清理一空。
尸体都已经焚烧干净,就地挖坑掩埋。
卢仚麾下斥候、游骑,主力开始向邬州城东部散布开去,打探邬州城东面诸多州郡城池,重点是东界城的情况。
而小部分斥候、游骑,则是顺着驰道,向西边巡哨打探。
按理,卢旲统辖的苍狼骑主力,怎么也该赶来邬州城和卢仚汇合才对。但是连续几天,不见卢旲麾下大军的影子,更是连续几天没能接到卢旲大军的鹰隼传信,卢仚心中有点不安。
当然,东琦伯的主力已经被彻底摧毁,邬州城西面,应该是安全地带。
卢仚不相信卢旲的军团会在半路上出事。
他可是心知肚明,卢旲镇守北界城的这些年,他麾下的苍狼骑,有很大一部分将士,都已经被卢旲变成了大金刚寺的外门记名弟子。
这些苍狼骑战士,比起真正的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会弱一些。
但是比起大胤国朝的那些精锐军队,这些苍狼骑的实力可是强出了许多。
井月给卢仚送了两批红莲固体丹,卢旲那边更是不会有任何的亏待,这些天,卢旲麾下的苍狼骑,实力一定会得到更大的提升。
常规军队,不可能对卢旲麾下苍狼骑造成任何的威胁。
超出了预计的汇合期限好几天……应该是有别的蹊跷?
六月十一日,傍晚时分。
不断有羽林军的斥候匆匆赶回,向卢仚传回了顺着驰道向西巡哨的军情——跑得最快的斥候,已经顺着驰道向西折返了一万八千里,但是没能发现卢旲大军所在。
但是在驰道两侧,留下了大军扎营的痕迹。
根据痕迹判断,卢旲的大军,最近的时候,已经跑到了距离邬州城不过一千五百里的地方。
但是随后,卢旲大军就不知去向。
卢仚的心提了起来。
他加派了数倍的斥候向西哨探,同时更让那些刚刚投靠的信天翁加入了哨探队伍,由它们携带大群斥候,在高空向西边探寻。
就连大鹦鹉,都被卢仚支使了出去。
六月十二日,没有发现。
卢仚心中有点打鼓。
六月十三日,没有发现。
卢仚将这里的情报,用鹰隼送回镐京,直送释恶大和尚。
六月十四日,没有发现。
卢仚开始在邬州城征召壮丁,发放军械。同时传信征东军团团营,让他们加快后续大军的步伐,尽快赶来邬州城和自己汇合。
六月十五日,中午时分。
气喘吁吁的大鹦鹉冲了回来,落回了卢仚的肩膀,‘叽叽喳喳’的叫嚷了起来。
邬州城西边,三千五百里。
驰道南方,九百里的位置。
有一片丘陵山地被迷雾笼罩,方圆大概有两三百里。大鹦鹉在那一片迷雾外面,发现了一些苍狼骑的尸体,那迷雾中,还隐隐有微弱的喊杀声传来。
那迷雾,给大鹦鹉的感觉很不好。
它本能的察觉到了迷雾中有极大的危险,所以它不敢深入,而是远远的张望了几眼,就赶紧回来报信。
卢仚让人打开了邬州的堪舆图。
在图上,他找到了大鹦鹉所说的那一片丘陵山地。
“不应该啊!”卢仚惊讶的看着地图。
卢旲的大军,应该是顺着驰道向东直行,他的军队,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向南方偏移八百里才对。
难怪之前两天派出去的斥候,没能找到卢旲的军团所在,感情他们已经向西南方向,偏出了这么远的距离,谁能想象得到?
如果不是大鹦鹉的血脉在这几天又提升了许多,飞行速度飙升了数倍,更能直冲万丈高空,居高临下俯瞰大地,怕是它也无法在这么短短几天内,就找到这怪异之处。
卢仚不敢怠慢,当即安排了邬州城的城防事宜,又约了青柚三女紧急出发。
卢旲大军携带的辎重有限,就和卢仚一般,最多随身携带三五日的干粮,其他的粮草辎重,都是从驰道沿途的州郡城市中补充。
这么些天过去了,卢旲麾下大军,怕是已经耗尽了粮草。
士卒也就罢了,草根树皮什么的,还能想想办法。但是卢旲麾下的苍狼骑,那些体格庞大,肚量也大,而且非肉不食的苍狼,可是天大的麻烦。
青柚、青柠、青檬三女坐在了乌云兽上。
卢仚脚下一团水云浮起,托起了他的身体,卢仚也顾不得体面什么的,直接抓住了乌云兽的尾巴。
这些天,喂饱了玄元神水,身体同样发生了天翻地覆变化的乌云兽一声咆哮,浑身喷出黑色云烟,一溜烟的冲出了邬州城的西门。
乌云兽跑得飞快,一溜烟不见了影子。
卢仚抓着它的尾巴,被拖拽着,紧跟着它飞一般窜了出去。
青柚、青柠、青檬看着卢仚抓着乌云兽尾巴,紧随着乌云兽飞翔的模样,不由得‘咯咯’笑了起来。
茫茫白雾中,卢旲的大军,果然已经到了极其窘迫的境地。
大军被白雾围困,只要不到处乱走,倒是没有太多的风险。
但是最大的困难,正是粮草。
一座小山包下,一群目光凶狠的苍狼骑团团围住了十几名身披金甲的豹突骑将领,一名身形魁梧的征东军团大将,正气急败坏的朝着山头上的卢旲厉声喝骂。
“谁敢动老子的坐骑,老子杀他全家!”
“天恩公卢旲,不要以为你是天子宠臣,你就敢肆意胡为!”
“你苍狼骑的那群狼崽子是你的心肝宝贝,老子豹突骑的这些马儿,就不是老子的心头肉么?”
“你敢动老子一匹马儿试试?”
卢旲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群气急败坏的豹突骑将领,轻轻的一挥手:“本公持天子斧钺,讨伐不臣……你们胆敢不从军令,个个该死!”
十几名金甲大将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着卢旲。
卢旲身边,卢峻、卢屹猛地拉开长弓,四面八方,上千苍狼骑齐齐开弓放箭,十几名跑来和卢旲讲道理的豹突骑大将,顿时被射得和筛子一样。
“传首,游营……斩杀豹突骑,让咱们的将士和苍狼,先填饱肚子。”
“豹突骑的士兵,胆敢反抗,一律斩了。”
卢旲面无表情的,将手中黄金斧钺丢给了身边的大儿子:“峻儿,这事情,你亲自盯着。”
第二百一十四章 卢旲的困境(4)
四周白雾茫茫。
远处传来了豹突骑官兵愤怒的咆哮声。
咆哮也好,愤怒也好,面对天子斧钺,完全无用。
一头头豹突骑被斩杀,浓郁的血腥味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褪去了鞍鞯,这些被斩杀的豹突骑,被丢进了苍狼骑的苍狼群中。
一头头已经饿得双眼发绿的苍狼大快朵颐,连滴在砂石上的血水都不会浪费,全都用大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四周小山包上,一颗颗大树小树被砍了下来,苍狼骑中,拓脉境的官兵抱着这些树干树枝,默运大金刚寺外门功法,体内元罡暴烈如火,将树干树枝很快就蒸干了水分。
一根根已经消失了几天的炊烟冉冉而起,大军架着篝火,开始烤肉。
一些和自己坐骑感情深厚的豹突骑士兵在哭泣,但是更多的豹突骑士兵看着篝火上架着的大块马肉,只是在吞口水,没太多人吭声。
断粮已经有七八天,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
这些坐骑也已经饿得奄奄一息……还不如,在它们临死之前,用它们的血肉填饱自己的肚子。
有一些被击杀的豹突骑金甲大将的心腹,在军中偷偷摸摸的串联,想要激起士兵们的义愤,给自家将军报仇,给卢旲一点厉害看看。
但是没人响应。
混在军中的苍狼骑战士,很快就将这些心腹军官偷偷摸摸的拾掇干净。
卢旲带着一队心腹,来到了白雾的边缘地带。
说是边缘地带,实际上眼前白茫茫的,依旧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雾。
所谓边缘,只是站在一条无形的线内,他们不会受到攻击,一旦往前迈出一步,诡异的攻击立刻凭空而生。
卢旲皱着眉,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金刚寺的内门真传功法,在熔炉境、烈火境,都只注重肉身淬炼,注重外功杀伐。烈火境修出的金刚法力,也都用来熬炼全身,一点点将身躯打磨成不坏金刚。
卢旲已经完成了心脏熔炉的熬炼,正在辅修的肺脏熔炉上下功夫。
他的法力,在大金刚寺内门真传弟子中,也不算弱了。但是大金刚寺传承的特点放在那里,什么神通秘术之类的……尤其是阵法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他卢旲是一窍不通。
饶是他卢旲天赋非凡,肉身力量已经突破了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在熔炉境的极致,突破烈火境时,他的肉身力量达到了九牛二虎的极境。
突破到烈火境后,获得超凡之力,卢旲如今的力量,已经达到了九牛二虎半条龙的水平。
放在战场上,他摧城拔寨易如反掌,在北界城的时候,他时常披着重甲一人冲阵,打得北界城外那些不安分的游牧部族血流成河,以一人之力震慑了整个北境。
但是,面对这白茫茫的雾气,他打不到敌人,力量再大又有什么用?
卢旲恼怒,他低沉的吼了一声,眉心一抹金刚印浮现,他头顶热力升腾,凝聚出了一头身缠巨龙的罗汉虚影,双拳如攻城锤,狠狠的朝着前方一击轰出。
‘轰’!
前方方圆里许的白雾剧烈的震荡了一下,白雾逐渐变得稀薄。
但是很快,空气中传来‘嗤嗤’的怪异响声,更加浓郁的白雾又从四面八方汇聚了过来,逐渐填补了被卢旲轰出的空白。
“公爷。”一名心腹将领,也是卢旲在苍狼骑中手下的记名弟子咬着牙,苦笑着摇头:“这就是传说中的阵法吧……咱们都是大老粗,一窍不通啊!”
卢旲轻轻的拍了拍脑袋,他掐着手指,开始计算路程。
“无妨,几日前,仚哥儿一定注意到,我们并没有及时赶去和他汇合……仚哥儿是个机警谨慎的,他的斥候游骑,现在肯定已经沿路洒了出去。”
看了看四周重重叠叠的丘陵山地,卢旲阴沉着脸说道:“这里的地势不对,我们已经不在驰道上,不知道被挪来了哪里……仚哥儿想要找到我们,或许会费点力气,但是他肯定已经向镐京传信了。”
“释恶师兄他们,从镐京赶来,也就是几天的功夫。传信回大金刚寺山门,以山门的神通,赶来这里,最多不过半个月而已。”
“我们,再坚持十天。”卢旲自信满满的说道:“十天时间,我们有一百万头豹突骑可以充当口粮,怎么都是够了。这几天,斩杀豹突骑的时候,注意一点,将军中的那些刺头,全部给我抹平了。”
卢旲阴阴一笑:“卢峻、卢屹的三位舅舅,五位表哥,正好安插进豹突骑……不然,我之前将安平州那边的功劳分给他们,算什么?”
空气中传来了浓郁的烤肉香味。
卢旲挥了挥手:“走,去吃肉。这几天,我也饿得狠了。啧,大金刚寺的功法,什么都好,就是块头越来越大,肚量越来越大。啧啧,行军打仗,真不能缺了粮草。”
白雾中,卢旲等人围坐在篝火边,正要大吃一顿。
白雾开始缓慢的旋转。
雾气中,淅淅沥沥的有雨水落下。
很快,雨水就浇灭了篝火,将卢旲等人淋得浑身湿哒哒的。
雨水中更有着阴柔的寒气,不断的侵蚀人的身体。
卢旲和修为高深的苍狼骑官兵还能承受,那些修为远不如他们的豹突骑士兵,已经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就连他们的坐骑,也都被冻得趴在地上哀嚎连连。
卢仚舍得将红莲固体丹分给麾下的豹突骑,但是卢旲么……他家大业大,自家麾下的苍狼骑就有八十万官兵,更有八十万头苍狼,他哪里舍得让这些豹突骑分润自己的修炼资源?
所以,这些豹突骑出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如今依旧是什么样子。
面对这诡异的细雨,苍狼骑还能坚持,豹突骑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卢旲阴沉着脸,看着那些被冻得动弹不得的苍狼骑士兵,无奈的摇了摇头:“扒下来的马皮,看看撑起来,给他们遮挡遮挡……这也是好事,强存弱亡,剩下来的,都是精锐。”
卢旲眼里凶光闪烁。
他还有一件事情没说——如果卢仚的反应慢了一些,大金刚寺的救援没有这么快到来的话,这些被冻死的豹突骑士兵,也可以作为苍狼的口粮果腹的。
是凶狠无情了一些,但是在战阵上,哪里讲得这么多?
仁义道德?
全是狗屁!
白雾外,卢仚和青柚三女已经逼近到这片丘陵山地不到二十里的地方。
他们停在一个小山包上,皱着眉头眺望着这一片方圆两三百里,被白雾覆盖的区域。
白雾中没有丝毫声音传来,静悄悄的宛如死地。
阳光洒在白雾上,泛起了色泽晦暗的七彩虹霓,风吹过白雾,白雾好似粘稠的蜘蛛网,只是微微动了动,没有丝毫被吹散的征兆,反而是那些黯淡的虹霓,随着风晃来晃去,很是刺人眼睛。
“阵法耶?”
青柚翻出了厚厚的先祖手札,认真的翻了好一阵子。
“阵法,不懂。”青柚皱着眉头,喃喃道:“曾经游历天下的先祖说,只要修为足够,任何阵法,都一剑可破……若是破不了,就结交几名足够强的阵法师……”
“青鳞剑阁,曾经和好几个阵法世家世代交好,但是这么些年了,那些阵法世家,也都销声匿迹了。”
合上先祖手札,青柚朝着卢仚摇了摇头:“剑修,至诚于剑,其他的杂学,基本上是一窍不通。”
卢仚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白雾。
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中,倒是有阵法传承。北溟仙宗,是极圣天太古有数的超级宗门之一,是道门都领袖,仙门大魁首。
北溟仙宗的传承里,阵法、丹药、符箓、炼器等等,一应俱全。
问题是,卢仚只顾着修炼无量归墟体,哪里有功夫搭理这些杂学?
此刻在脑海中,急就章的翻阅北溟仙宗的阵法传承,卢仚只觉得无数稀奇古怪的计算问题海啸一般的涌来,差点撑爆了他的脑袋。
天时,地利,诸般布阵的宝物,甚至是布阵人的命格属相等等……
卢仚从三眼神人图中,得到了一门五行风水大阵,好容易凑齐了五位大爷,布下了这门阵法,而且的确是玄妙无穷。
但是北溟仙宗传承的阵法之道,无比的复杂,繁琐,卢仚一时间被弄得差点昏厥过去。
就好比,一个小学还没毕业的学渣,你让他去计算天体力学……卢仚想吐血,更想死。
干咳了一声,卢仚晃了晃脑袋:“不如,我们一起出剑,看看能不能劈开这一层迷雾?”
青柚、青柠、青檬同时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她们都是行动派,也不多话,腰间剑囊一声剑鸣,三条明显比前些日子明亮了许多的青色剑虹飞天而起,一个盘旋后,重重的朝着前方迷雾劈了下去。
一声尖啸传来,白雾中,大片冰晶被寒风裹着冲天而起,迎向了三条青虹。
‘咔嚓’巨响不绝于耳,无数巴掌大小宛如飞刀的冰晶被剑光劈得粉碎,三条青虹摇头摆尾,狠狠落下。
只是一击,前方三座小山头被剑光扫开了深深的剑痕,一片迷雾悄然散开,露出了一座小巧的祭坛,以及祭坛旁几个身材高高瘦瘦,身穿黑袍,上面用银色丝线绣了各种山川风雷纹样的青年男子。
一名青年男子大声嚷嚷着‘敌袭’,手中一面小小的三角旗一阵摇晃,平地里一阵狂风卷起,四面八方大片山石、树木翻滚着朝他涌了过去,山石花草一阵乱晃,祭坛和几个青年男子就不见了踪影,原地只见到一片凌乱的山林。
第二百一十五章 莫名的敌人
卢仚和青柚三女同时一呆。
这满山乱石、树干乱滚,然后原本好生生的人突然消失,就留下一片杂乱山林的景象,他们真是从未见过,更连想都没想到过。
青柚三女同时掐诀一指,三条剑光一个急速盘旋,光芒骤然大盛,朝着那一片方圆亩许的山林狠狠劈了下去。
山林中,无数石头缝隙里,一缕缕彩色烟云升腾而起。
光影缭乱,青柚三女眼前一花,剑光落下的位置,骤然产生了微妙的偏差。她们分明是朝着刚刚那几个黑衣青年出现的位置劈下,但是剑光真正落下,却莫名的偏差了百丈。
左近一座小山头,从山巅到山脚,硬生生被撕开了三条长长的剑痕。
土石飞溅,更有几只倒霉的鸟雀在巢穴中受到波及,被剑光搅成粉碎,血水、羽毛随着重新飞起的剑光撒上了天空。
青柚瞪大了眼睛,和两个妹妹一样,有点呆萌的看着那一片山林。
“我们五感被扭曲,这……”青柚咬牙,狠狠一跺脚,正要施展秘术再试一次,卢仚一把按住了她的肩膀。
“别冲动,让我试试!”
卢仚大喝一声,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涌动,以归墟仙元催动《龙虎金刚体》,卢仚原本已经身高近丈,此刻身躯更是平地拔高了一尺有余。
头顶热气奔涌,磅礴的血气凝成了一头跨虎持龙的罗汉虚影,卢仚大喝一声腾空而起,眉心金刚印闪烁,双掌交错,掌心有淡金色的万字佛印喷出刺目光辉,狠狠朝着那一片杂乱的山林轰了下去。
卢仚腾空跃起百丈高,双掌朝着下方落下,距离地面还有数十丈,‘嗡’的一声闷响,他双掌大放金光,浓郁的金光脱手而出,化为三丈大小的两枚金色掌印,一前一后犹如陨石坠地,狠狠的拍了下去。
凌乱的山林中,石缝、树干间,淡淡云烟升腾。
云烟化为一团云罩,迎向了两枚当头落下的金色掌印,‘波’的一声脆响,云罩崩碎,两枚掌印则是蓦然的凌空一闪,就和青柚三女的剑光一样,凭空出现在百丈外的一座小山顶部。
卢仚如今单纯肉体力量就有九龙之力,以归墟仙元催动《龙虎金刚体》,轰出了大金刚寺的攻伐神通‘大金刚掌’,掌力凭空飙涨三倍左右,这就是二十七龙的力量砸了下去。
一声巨响,高有数十丈的小山包一阵地动山摇,十丈高下的山尖尖被卢仚一掌抹平,乱石排空,大大小小的石块硬生生飞出了两三里远。
小山包上,两枚清晰的手掌印陷入山头一丈多深,掌印大坑里热气升腾,坑壁边缘光洁如镜,更隐隐带着一丝高温残留的红光。
那一片凌乱的山林中,有女子清脆的笑声传来:“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多强的对头,感情就是一群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有男子清朗的声音从那一片山林中响起:“诸位师弟、师妹莫怕,本门阵道玄妙无穷,这些只会横冲直撞的蛮子,根本不可能对我们有任何威胁。”
那男子继续笑道:“大阵中,那些军士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要再困上一些时日,百多万人就会被我们一网打尽……想必,其他师兄弟,还没人能如我们这般,这么快立下这么大的功劳。”
卢仚脚踏浮云,缓缓落回原位。
他皱着眉,看着那一片凌乱的山林,沉声道:“诸位是哪个宗门弟子?可知道,三教秘约么?”
卢仚心知肚明,‘三教秘约’这玩意儿,现在看来,是没什么约束力的。
战魔殿、极乐天宫、心剑宗这些宗门,已经纷纷有弟子下场,而且相互之间手段堪称酷戾……卢仚不就斩了心剑宗这么多弟子么?
不过,‘三教秘约’这玩意你说他没用,毕竟是三教高层出面签订的默契合同。
约束力再弱,拿来装幌子,试探他人口风,还是蛮好用的。
那山林中,男男女女的讥诮笑声传来。
一个极其清甜的少女声音笑道:“三教秘约?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说过呢……嘻嘻,这厮好奸猾,他想要套我们的话!”
又一个少女声音传来:“师兄,师兄,我不管,那三个丫头的剑,我看了就欢喜……我要她们的剑!”
刚刚说话的男子声音就传了出来:“呵呵,不要说她们的剑,就算让她们做你的侍女,专门服侍你,也不成问题。”
微风吹过,山头上乱石飞滚,无数根树干顺着山势滚动,雾气腾空,卢仚几人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座高有千丈的大山,雾气裂开,一条蜿蜒的青石板小路露了出来,一路延伸进了大山深处。
那男子笑道:“几位道友,可有胆量进阵,和我们分一个高低胜负?若是不敢,就跪下磕头,承认自己是无能的胆小鬼,叫我们一声‘大爷’、‘姑奶奶’,求我们放过你们一条蝼蚁性命罢?”
青柚三女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青柠、青檬更是召回剑光,气势汹汹的就要顺着那青石板小道闯进去。
青柚急忙拉住了两个妹妹,厉声喝道:“先祖手札上怎么说的?逢林莫入,孤店莫住……人家明显着摆下的陷阱,你们也蠢到直接闯进去?”
青柠、青檬直翻白眼。
卢仚则是大声笑道:“激将之法,不错,不错……不过,我们可不会上当。”
那男子冷笑道:“什么激将之法?我们这是最常见的斗法手段。我们设下阵法,邀请你们进来破阵,修炼界中,这不是最普通寻常的事情么?”
那极其清甜的少女声音笑了起来:“师兄,怕是他们早就断了传承,根本不懂这里面的道理了。”
男子声音也笑了起来:“应该是的了……一群可怜人,哈哈哈!活该是我们的功劳!”
又有一道长风从远处吹来。
另外一个少女惊喜欢呼道:“耶,师兄,大师兄过来这边了。”
那男子声音顿时变得郁闷了起来:“他来做什么?就不怕阵眼缺人操控,出了问题么?”
那长风吹过,卢仚面前方圆两三百里的白雾中,一条清晰的云路冉冉浮现,云路长有百多里,云路的那一头,分明是一座清秀翠绿的小山,山头上同样摆下了祭坛,更杵着十几根描绘了奇异纹路的旗幡。
一名身穿黑衣,披散长发,眉心隐隐有一团水云纹路的俊美青年,正背着手,脚踏虚空,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行来。
这青年每一步踏在云路上,脚下都有一朵云气凝成的花朵冉冉绽放,美轮美奂,宛如仙人。
前方山林中,好几个女子的声音响起:“大师兄果然是仙人气质,不愧是本门这一代的仙道种子。”
随之,刚才说话的‘师兄’,还有另外三五个男子的声音同时‘哼了’一声。
那位大师兄看似步伐缓慢,实际速度极快。
百多里距离,他只是轻轻迈出了数十步,就径直到了眼前。
他凌空站在那一片凌乱的山林上方,笑吟吟的看着卢仚和青柚三女。他对卢仚,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没放在心上。
他目光在青柚三女脸上一旋,顿时露出了极其惊艳的笑容。
“三位姑娘,我看你们骨清神秀,宛如仙露明珠,乃是极上品的仙道资质……奈何,你们却是被耽搁了。”
“我是清旻秀,白阳清氏苗裔,玄机宗当代真传大师兄,我座下正缺了几位贴身侍女,你等若愿屈就,我定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待我得了仙道正果,定然会给你们一个前程。”
山林中,几个少女的嘀咕声隐隐传来。
清旻秀则是自信满满的看着青柚三女:“三位姑娘或许不知道,白阳清氏,号称玄机宗传承三族之首,历代掌门,十人中有四人出自我白阳清氏,当今掌门,更是我嫡亲的曾祖父。”
卢仚咳嗽了一声:“这位,清大师兄……你们玄机宗,是佛门、道门、魔门哪一教门下?我们,似乎没听说过呢?”
清旻秀呆了呆,很认真的看了看卢仚,然后抚掌大笑了起来。
“我倒是忘了这个茬了。”
清旻秀的目光就变得很是诡异,他上下打量着卢仚,又看了看青柚三女,轻轻摇头道:“你们是不知道玄机宗的……你们怎么会知道呢?不过,这样也好……三位姑娘,你们也就不用多思虑了,你们只管跟我走就是。”
“呵呵,你们怕是,没资格做我的贴身侍女了,不过,在我的贴身侍女之外,做一个打杂粗使的仆妇,你们还是可以的。”
青柚的脾气还是很好的。
青柠、青檬也是天真烂漫,性子有点急,但是脾气也蛮不错。
饶是如此,听了清旻秀的话,三女一个个气得眼珠发红,面皮发青,三条剑光骤然腾空而起,光芒声势比平日里凌厉了数倍,顷刻间就到了清旻秀身边。
清旻秀微微一笑,他手一点,一块直径丈许的古铜色龟甲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龟甲上,天生了瑰丽复杂的纹路,好似一片广袤无边的山水图样。
丝丝缕缕的云烟从龟甲中喷出,化为一片笼罩数里的山川社稷,三道青虹一靠近这一片云烟,体积就骤然缩小,眼看着一点点的飞进了那一片迷茫的山水之中,青柚三女和三条剑光的联系,也骤然变得极其微弱。
“收剑!”青柚心悸,急忙大喝。
三女同时咬破舌尖,一道精血喷出,化为茫茫血雾,犹如电光石火,瞬间没入了三道光芒黯淡,已经逐渐融入那一片山川社稷云烟中的剑光里。
三条剑虹光芒再盛,一点点挣扎着,想要从那一片云烟中挣扎回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莫名的敌人(2)
清旻秀浅浅轻笑,笑容如二八少女一般清新可人。
“你们啊,剑修,就是太极端……不,整个极圣天的修士,都太极端。”
卢仚眉头一挑,心头一震,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极圣天……这个名字……
“看看你们,这么如花似玉的俏佳人,居然穷得就只剩下三柄剑。除了剑,你们还有什么?”清旻秀轻轻摇头:“所谓的一剑破万法,那是何等不可思议的存在才有的大神通,你们……就凭你们?”
“你们为什么就敢,只带着一柄剑,就外出行走呢?”
清旻秀双手结印,指尖点点灵光闪烁,龟甲上的云烟逐渐向内塌缩,云烟中的山川社稷逐渐塌缩到方圆两丈许,内部的吸力越来越大,任凭青柚三女如何催动,三条剑光在云烟中越陷越深,渐渐地就只看到三点芝麻粒大小的光点,在云烟凝成的山川中无头苍蝇一样乱飞。
下方大阵中,木石一阵乱滚,白雾散去,露出了几个黑衣青年男女。
几个少女雀跃蹦跳,朝着清旻秀大声娇呼:“大师兄好厉害!”
几个青年男子则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干笑着,目光扫过清旻秀的时候,颇有几分幽怨之意——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还从外面往身边划拉食……做人要厚道啊!
卢仚注意到,这几个黑衣青年,也只敢在目光中带着淡淡的幽怨。
没有嫉妒,更没有怨愤,至于说什么同门师兄弟之间的‘淡淡杀心’,这种狗血元素更是一点儿都没有。
可见,清旻秀在这一队玄机宗弟子中间的地位。
清旻秀朝着青柚三女教训了几句,他又看向了卢仚:“你,不应该羞愧自尽么?”
卢仚呆了呆,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清旻秀很严肃的看着卢仚:“身为男子,身边有三位如此玉雪聪明的姑娘,你应当好好珍惜、呵护才是……你应该,让她们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不受任何委屈,不受任何欺负才对。”
“身为男子,她们既然与你同行,无论你们是什么关系,想必她们对你都是信任有加的。”
“可是你呢?”
“你看,我用我曾祖父赐下的护身灵宝,收取了她们的本命飞剑,你居然没有任何反应……你居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肆意施为!”
清旻秀轻叹了一声:“让自己的女伴,在自己身边被别的男人欺负……你还是一个男人么?”
“你,不应该引咎自尽么?”
几个玄机宗的花痴少女又是一阵的雀跃欢呼:“大师兄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们跟着大师兄,就从来没受过任何委屈哩!”
清旻秀微笑着点头,朝那几个少女挥了挥手:“虽然是事实,但是自家人,不要这么夸自家人嘛……省得外人见到了,还说我们玄机宗弟子擅长自我吹嘘就不好了。”
一群少女笑得前俯后仰的,盯着清旻秀的目光,简直犹如绵绵春水,几乎要破空而去,湿透了他的衣衫。
青柚三女身体同时颤抖了一下,三女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她们惊骇看着清旻秀,青柚低声道:“卢兄,我的青鳞剑,真的感应不到了。这龟甲,威能超乎想象,他的修为,也远远胜过我们……”
清旻秀笑着向青柚挥了挥手:“姑娘,莫怕,莫慌,我只是想要收服你们,绝对不会伤害你们。至于你们的这位……卢兄?我没听错吧?”
“你们的这位卢兄么,实在不堪托付,你们干脆舍弃了他,乖乖的跟我走吧!”
清旻秀笑容一敛,狠狠的冲着卢仚瞪了一眼:“这位卢道友,你还不赶紧自我了断,你还在犹豫什么?眼看着自己的女伴被人收了本命飞剑,你居然还有脸苟存天地之间?”
卢仚眨巴着眼睛,不吭声。
这清旻秀,显然是出身不凡,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的。
这说法,这做派,他能混到这么大没被人乱刀劈死,估计和他那位身为玄机宗当代掌门的曾祖父有关吧?
清旻秀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他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看样子,你是不肯自我了断的了。那么,我就送你一程吧……唔,让我想想,当着三位姑娘,还有几位师妹的面,也不好弄得血肉模糊的。”
“就这样吧,我前些日子,得父亲赐下了一缕九霄潶风。”
“这风么,我本来准备炼入我的本命困阵中,成为阵中的杀手锏的。只是突然奉命,带着师弟师妹们外出历练,顺便积攒一些宗门的贡献点,还没来得及动手炼制。”
“这九霄潶风,威能至大,能吹散天地间一切有形有质之物。”
“用它轻轻一吹,你就神形俱灭,一点儿残渣都不会剩下……如此干干净净,也不会有任何的痛苦,想必,你对这种死法,是会满意的了。”
清旻秀笑着向卢仚点了点头,很是雍容的,慢悠悠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深青色水晶球。
这水晶球颇为神异,内部密密麻麻有无数致密的符文勾勒成了细细的锁链,化为一重重极其轻薄的符文网络,将水晶球内部封锁得严严实实。
在这一重重符文网络中间,有小小的一个空间,一缕头发丝般细小,长不过三寸的黑色风劲,正慢悠悠的在这小小的空间中游走。
这风劲游走的速度很慢,很慢,就好像一条吃饱喝足的胖头鱼一样慢吞吞的。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骤然光芒大盛。
三眼神人手中的风龙体积膨胀百倍,发出一声声高亢的风啸声。
卢仚的神魂灵光骤然消耗了九成以上,所有神魂灵光都注入了三眼神人图,一道浩瀚的,关于‘风’的信息从三眼神人图中涌出,瞬间注入卢仚的神魂。
卢仚突然就对天地间的诸般天地生养的‘灵风’、‘神风’、‘天风’、‘阴风’等等奇异的‘风’多了极其深刻的了解,那些风的属性,特殊的力量,以及最终所有的风劲凝成一体后,能够形成的那种可怕的至高力量,他都有了深刻的理解。
“九霄潶风?好东西啊!”
卢仚用看白痴一般的目光看着清旻秀:“用它炼入阵法中,成为阵法的杀手锏?你傻啊!”
清旻秀呆了呆。
有人骂他傻?
清旻秀这辈子还没被人骂过,猛不丁卢仚当着这么多师弟师妹的面,骂他是傻子,清旻秀真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是那些玄机宗的小师妹们,则是一个个好似受到了莫大的耻辱一样,一个个跳着脚,‘叽叽喳喳’好似一群小麻雀一样指着卢仚呵斥了起来。
‘无礼’!
‘放肆’!
‘斗胆’!
一群小丫头也不会什么太精彩的骂人话,骂了几句,翻来覆去就是这次言辞。
就是清旻秀一愣神的功夫,他脚下的山林中,一条青色流光骤然飞起,身体拉长到了四尺上下,但是比起之前更显得瘦削了一点点,体型又细又长的翠蛇张开小嘴,顷刻间到了清旻秀的肩膀上。
没人想到,会有翠蛇偷袭清旻秀。
清旻秀也没注意到,自己下方的山林中,这条不起眼的小蛇,速度居然快得如此惊人。
青光乍起,翠蛇落在他肩膀上,清旻秀来不及有任何其他反应,他只是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他面前悬浮的龟甲放出的云烟骤然扩散,就要将他笼罩在内。
翠蛇已经张开小嘴,尖尖细细、锋利无比的毒牙狠狠扎破了清旻秀的脖颈,将口中毒囊积攒的毒液顷刻间全部注入了清旻秀体内。
毒液顷刻间注射一空,翠蛇猛地跳跃而起,化为一道青色寒光朝着卢仚这边逃回。
龟甲放出的云烟轻轻擦过了翠蛇的身体,就听刺耳的碎裂声不断,翠蛇半边身体的蛇鳞一片片粉碎,大片血雾喷出,翠蛇‘嘶嘶’尖叫着,歪歪斜斜的一头撞在了卢仚的胸膛上,浑身抽搐着昏厥了过去。
卢仚心痛无比。
他急忙掏出归墟宝瓶,直接将翠蛇整个塞进了宝瓶里,浸泡在了玄元神水中。
他手指碰触翠蛇的时候,只感觉这条小蛇浑身软塌塌的,体内骨骼几乎都碎成了豆腐渣。
清旻秀的这件龟甲,不愧有‘灵宝’头衔。
翠蛇并没有被它正面击中,只是逃回来的时候不小心碰触了一下,就几乎被打得粉碎。
如果不是这些天卢仚在五位大爷身上耗费了巨量的玄元神水,帮助它们脱胎换骨、淬炼血脉,让它们修为飙升,体格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就刚刚轻轻一碰,翠蛇怕是已经神形俱灭。
这更要感谢清旻秀!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用在操控龟甲,劫持青柚三女的青鳞剑上。
三柄青鳞剑的反噬之力极强,清旻秀对这件龟甲并不能操控如意,他的修为,也不足以持有这件龟甲,所以他看似轻描淡写的叫卢仚自尽,实则他已经使出了全部的力气。
清旻秀实在是没有余力催动龟甲在镇压三柄青鳞剑的同时,再来保护自己。
翠蛇这才一击成功!
否则……天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翠蛇毒液入体,比起之前在安平关一战前,翠蛇咬死那些极乐天宫弟子时相比,翠蛇的毒液在毒性上,提升了何止百倍?
清旻秀手中的水晶球‘当啷’坠地,他双手哆哆嗦嗦,想要从手指上的一枚储物戒中掏出解毒救命的灵丹……但是翠蛇的毒性过于猛烈,随着血脉之力的提升,它的毒液中,更蕴藏了一丝神奇的力量。
眼看着清旻秀全身瞬间变成了墨绿色,随后眨眼间变成了漆黑色。
‘噗’的一声,清旻秀全身散开,化为一蓬黑色毒血洒了下去。
他下方的山林中,那些玄机宗的男女弟子一个个目瞪口呆,完全没有任何防范,他们抬着头,瞪大眼、张大嘴看着化为毒血的清旻秀,好些毒血洒进了他们的嘴里、眼睛里。
第二百一十七章 莫名的敌人(3)
几个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女哼都没哼一声,一如清旻秀,身体瞬间变成墨绿色,又从墨绿变成了漆黑,随后身体崩塌,化为黑色脓血洒了一地都是。
‘嗤嗤’声不绝,地上的石块、木头,都被毒血腐蚀得直冒黑烟。
翠蛇的毒性之猛烈,由此可见一斑。
清旻秀中毒暴毙,那块玄妙的龟甲悲鸣一声,放出的云烟骤然消散,三条青色剑光带着刺耳的啸声从崩碎的云烟山川中飞出。
龟甲微微一晃,通体蒙着一层薄薄的云烟,就要冲天飞起。
卢仚一步冲了出去。
他身边狂风呼啸,速度飙升到了堪比青柚三女的剑光,身体如风,一步冲到了龟甲正上方,手持归墟宝瓶细细的长颈,犹如抡锤子一样,重重一击砸在了龟甲上。
龟甲上火星四溅,一声若有若无的哀嚎响起,龟甲内一道古朴沧桑的意识冲出,直冲卢仚的脑海。
卢仚脑海,三眼神人图放出夺目的神光,风水双龙怒吼咆哮,顷刻间抽空了卢仚残余的神魂灵光。
两条巨龙一前一后,重重轰在了龟甲内冲出的古朴意识。
风水相生,雷霆四溅,卢仚眉心一道拇指粗细的电光喷出,重重砸在了龟甲上。
龟甲剧烈一晃,那股意识顿时虚弱了大半。
卢仚强忍着神魂灵光几乎耗尽带来的空虚感,抡着归墟宝瓶一通猛砸,九龙巨力驱动下,砸得龟甲火光四溅,从空中一直落下了地面。
百忙中,卢仚左手抓起了那颗藏有九霄潶风的水晶球。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光芒乍亮,水晶球轰然破碎,细如发丝的九霄潶风‘嗤’的一声穿透卢仚的手掌,顺着他的身体直透他的脑海。
三眼神人手中,那条风龙怒吼咆哮,九霄潶风朝着风龙扑了过去,两者迅速融为一体。
一丝丝极细的黑色风劲从风龙大嘴中冲出,逐渐化为黑色的光芒,卢仚消耗一空的神魂灵光一丝丝的缓慢恢复,但是他恢复的神魂灵光中,充满了莫名的‘灵动’、‘莫测’的‘风之韵味’。
这一股‘风之韵味’从卢仚脑海,一点点的向他全身渗透。
他膻中穴中的归墟仙元,也逐渐蒙上了这么一层‘轻灵’、‘变幻’的韵味。
卢仚挥动归墟宝瓶的速度,骤然比之前加快了数倍。
力量没变,体型没变,身体内什么都没变。
但是他的速度,就硬生生的凭空飙升了数倍,归墟宝瓶已经化为无数条残影,‘叮叮叮叮叮叮’不间断的砸在了龟甲上。
神魂灵光在一点点恢复。
卢仚肿痛的脑袋逐渐恢复,他大声笑着,冲着那龟甲大喝:“服不服?服不服?你主子已经死了,你服不服?”
龟甲剧烈的摇晃着,那股古朴沧桑的意识,顽强的凭借着龟甲坚不可摧的防御,苦苦抵挡着卢仚的轰击。
似乎是因为这龟甲的顽固激怒了归墟宝瓶。
或者是因为,这些天跟在卢仚身边,日夜受五行氤氲、天地灵机温养,这件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至宝已经恢复了一丝元气。
卢仚拎着归墟宝瓶在龟甲上重锤了三万多下时,归墟宝瓶微微一震,一股浩瀚无边、厚重无比,好似无边归墟,能够包容万物,更能吞噬万物,同时还能湮灭万物,更在那极度的湮灭毁灭的恐怖气息中,隐藏了一股勃勃的造化生机的气息,突然从归墟宝瓶核心中涌出。
这股可怕的气息微弱,但是品质极高,瞬间压制了龟甲。
龟甲内的古朴沧桑意识几乎被以及粉碎,它通体放出飘忽不定的云烟光芒,发出了直透神魂的惊恐惨嗥声。
随后,云烟散开,所有防御彻底解除,卢仚的一缕神魂长驱直入,在这龟甲的意识核心处,留下了一道坚固的神魂烙印。
龟甲内的意识发出一声悲凉,同时惊骇莫名的长叹,骤然化为一抹厚重的光晕,飞到了卢仚的左手背上,化为一个覆盖了他整个手背的龟甲纹身,静静的潜伏在了里面。
卢仚深吸一口气。
龟甲的各种玄妙,已经尽在心头。
后方,青柚三女也深吸了一口气。
她们已经召回自己青鳞剑,正以秘术沟通青鳞剑,从青鳞剑中汲取一丝丝剑元,恢复自身刚刚的消耗。
卢仚回头看看三女,手掌在归墟宝瓶的瓶底一拍,数十滴玄元神水飞出,朝着三女飞了过去:“青柚,你们试试这宝贝,应该对你们也有效果才是。”
青柚三女水袖一挥,每人都卷了二十几滴玄元神水入手。
青柚略略看了看宛如珍珠一样在掌心滚动,沉甸甸宛如水银的玄元神水。青柠、青檬则是很不客气,也丝毫没有戒备的,将二十几滴玄元神水一口吞了下去。
玄元神水入腹,两女的脸色骤然一变。
她们面皮变得通红,急忙盘坐在了地上,刚刚摆出了自家功法日常修炼的架势,一股恐怖的洪流从她们体内爆发,两女头上发髻炸开,长发犹如疯婆子一样一根根笔直竖起。
凌厉的剑元充斥全身,两女长发在风中振动,不断发出‘叮叮’剑鸣,放出无形剑气横扫四方。
青柚倒吸了一口灵气,呆呆道:“当今之世,还有如此灵药?”
她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也不再客气,盘坐在地上,取出一个玉瓶将玄元神水纳入其中,小心翼翼的取了一滴放入嘴里。
比起两个呆头呆脑的妹妹,青柚显然还是细腻了许多。
热流在体内流荡,青鳞剑阁秘传功法淬炼出的剑元,在体内一丝丝的壮大。
青鳞剑悬浮在青柚面前,人和剑之间,一丝丝青色的剑光往来流动,如雾如烟,瑰丽迷离。
卢仚看了看两女,朝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
大鹦鹉缓缓落下,张开翅膀,在三女头顶盘旋起来。
卢仚一挥手,将清旻秀和一群玄机宗弟子留下的储物戒纳入袖中,大袖一挥,脚下大片水汽升腾,化为一朵白云托住了他。微风盘旋,卢仚腾空而起,顺着刚才清旻秀留下的云路,一步一步朝着大阵阵眼位置走去。
大阵阵眼的祭坛四周,数十名玄机宗弟子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
直到现在,卢仚连清旻秀的护身龟甲都暴力收服了,这些玄机宗弟子还没从清旻秀陨的事实中清醒过来。
他们目光呆滞的看着卢仚,有人甚至吓得两股战栗,脑子里一片空白。
“大……大……大……大师兄!”
突然,一名生得娇俏明媚的少女哭喊了出来:“他杀了大师兄,我们要为大师兄报仇,报仇!”
一众玄机宗弟子骤然惊醒,好些人齐齐鼓噪:“报仇,报仇!”
有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脚踏一块四四方方,上面描绘了各种山水图纹的大旗腾空而起,带着一道狂风朝卢仚冲了过来。
他嘶声吼道:“你害苦了我们……今日,我们和你,不死不休!”
青年咬牙嘶吼,双手一挥,就有数百颗拇指粗细、一丈多长的白玉质地的长杆从他袖子里飞出,带着隐隐雷霆声朝着卢仚飞来。
这些长杆飞到卢仚身边,数百根长杆骤然一旋,按照某种奇异的韵律,‘嗖嗖’有声的朝着卢仚身体四周落下。
这些长杆顷刻间化为一座覆盖了里许方圆的小阵,长杆之间电光流动,雷霆声不绝于耳。
下一瞬间,一道拳头粗细的电光从天而降,端端正正的劈在了卢仚头顶。
卢仚闷哼一声,用身体硬生生承受了这一道雷击。
浑身酥麻,五脏六腑略有刺痛。
这一击,足以击杀熔炉境修士,普通烈火境修士也会被它重伤。但是换成卢仚不遮不挡,硬生生以肉身扛住了这道雷霆,威力不过如此。
“你不行,换人来!”
卢仚目露奇光,盯着前方阵眼处的数十名玄机宗弟子,笑道:“你们大师兄死了,你们似乎后果极其惨重?要不要,投靠本公?”
出手的黑衣青年放声狂笑:“投靠你?极圣天的蝼蚁?哈,简直是,狂妄……你根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青年咬破了舌尖,大口鲜血喷出。
一根根白玉杆子上,电光骤然炽烈,天空雷鸣声不绝于耳,一道道海碗粗细的电光不断的从天空落下,重重的劈在卢仚身上。
卢仚依旧不遮不挡,更不闪避,他硬生生用肉身扛住了雷霆,这威力暴涨的雷霆,也不过是让他有一种普通人小腿抽筋那样的痛苦,内脏略有痉挛,但是依旧承受得住。
“就这样么?”卢仚看着那青年:“我好话,已经说过了。”
一声剑鸣,银蛟剑从袖子里急速飞出,‘噗嗤’一声洞穿了黑衣青年的头颅。
黑衣青年重重坠地,卢仚伸出双手,将一根根白玉杆子强行抓入了北溟戒。
这玄机宗弟子用来布阵的,尽是卢仚见所未见的好东西。
就算不提这白玉杆子可以布阵引来天雷攻击敌人……就这白玉杆子本身的玉质,就晶莹剔透、细腻犹如羊脂,放在大胤都是一等一的极品美玉,随便一根都价值不菲。
这可是一注横财。
手一抓,一道小旋风吹到了黑衣青年身边,将他手指上的储物戒硬生生扒拉下来,卷入了卢仚手中。
踏着白云,卢仚继续一步一步走向那些面无人色的玄机宗弟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 被征服,或者被毁灭
看了看阵眼方向的玄机宗弟子,卢仚笑着向他们点头,然后看向了另外三个方向。
主持阵眼的清旻秀死了。
一处阵法枢纽,被彻底破坏,主持枢纽的玄机宗弟子,都被毒杀。
这座大阵的运转,显然出了大问题。
在茫茫白雾中,三处漩涡冒了出来。
三个小小的云旋,在白雾中缓缓旋转,可以隐隐看到一群黑衣人在手忙脚乱的掐诀念咒,忙的不亦乐乎。
从高空看下去,这三个云旋,和刚才被摧毁的枢纽,连同正中阵眼,正好按照五行方位,依序就班排列。
卢仚朝着最近的一处枢纽奔了过去。
白雾中,若隐若现的祭坛旁,一群黑衣玄机宗弟子齐声尖叫。
卢仚一口玄元神水灌入口中,刚刚消耗的神魂力量和归墟仙元都在快速恢复,他大喝一声,身后跨虎持龙的罗汉虚影浮现,右手掌心金光四射,一道大金刚掌狠狠拍了下去。
一声巨响,白雾四溅。
祭坛上,几片玉符炸起了刺目闪光,祭坛旁插着的十几根旗幡无风乱晃,发出沉闷巨响。
祭坛旁,十几名玄机宗弟子无论男女,一个个齐齐吐血,好几个立足不稳,狼狈的坐在了地上,滚得满身都是泥浆。
“跪地,投降,自封修为,饶你们不死。”卢仚披挂上重甲,手持长枪,低头俯瞰祭坛。
一群玄机宗弟子嘶声尖叫,他们同时掏出了各色古怪的器械,纷纷朝着卢仚打了过来。
这些玄机宗弟子,他们首重阵法修为,其他的法器、符箓之类,应该都是他们花钱买来的护身手段,并非他们主修的专业。
就看到一些小剑、小刀、小箭、飞环之类的小器械,带着黯淡的闪光腾空而起,不轻不重的打在卢仚身上,打得火星四溅,却没能在重甲上留下半点痕迹。
更有一些符箓化为火球、电光打了过来,声势浩大,但是威力也就是一般。
还有些小绳索、小罗网之类的拘束**械,闪烁着荧光飞起,死死的捆在了卢仚的身上,但是卢仚微微一晃身体,这些力道惊人,缠绕力大概能有一两龙大小的绳索、罗网,就纷纷碎裂,没有一件能够阻止他的行动。
“呵呵,你们这是,开杂货铺呢?”
卢仚大手一挥,那些小刀小剑之类的玩意而,被他一把抓了下来,强行塞进了北溟戒中。
右手一挥,长枪上一道道青色枪芒呼啸冲出,带着高亢宛如龙吟的风啸声,重重的击打在白雾上,一团团白雾崩裂,逐渐露出了祭坛的本体。
十几名玄机宗弟子齐声呐喊,他们同时催动身边旗幡,白雾中喷出了大片狂风黄沙,朝着卢仚缠绕了上来。
卢仚冷哼一声,掏出小风车轻轻一挥。
飓风乍起。
神魂中融入了一丝九霄潶风,卢仚的神魂和法力都在发生巨大的蜕变。他的法力中,也蕴藏了一丝九霄潶风的本源韵味,小风车吹出来的狂风,也变成了和九霄潶风一模一样的漆黑色泽。
潶风乍起,这是号称可以吹散一切有形有质之物的天地神风。
白雾中喷出的狂风被顷刻同化,化为更加强大湍急的风劲倒吹了回去。那些黄沙更是不堪用,直接被吹爆,化为一缕缕极细的能量,被小风车吹出的潶风大口吞下。
一道黑色风柱从天而降,狠狠击打在祭坛上。
一声闷响,祭坛,连同祭坛上的所有物件,被潶风之力顷刻湮灭。
十几名玄机宗弟子齐齐吐血,一个个瘫软倒地,再无任何力量反抗。
祭坛被摧毁,一缕缕潶风风力四溢,切割在这些玄机宗弟子身上,就好像利刀切豆腐一样,在他们身上拉出了一条条深深的、细细的伤口。
伤口内的血肉,直接被潶风湮灭,而不是普通刀剑伤一样仅仅是被切开……
这种血肉湮灭带来的伤害,痛苦百倍于普通的刀剑伤,这些玄机宗弟子一个个痛得浑身抽搐,鬼叫连连的昏厥了过去。
昏了也好,省得卢仚还要动手禁锢他们。
熟门熟路的将他们身上的储物戒全部扒拉了下来,又将他们身上各种古怪的,有法力波动的零碎玩意搜刮一空,卢仚满意的点了点头,连带着祭坛旁的那些旗幡,也都收进了北溟戒中。
卢仚行事,不怎么圣母,也不怎么讲究,就连那些玄机宗的女弟子,他也没有放过,将她们身上的各种零碎搜刮一空。
在几个女弟子的发髻上,他的确搜出了几件幽光隐隐,蕴藏了不弱的法力波动的发簪、发钗,更有一名女弟子的发髻中,居然藏了一块婴孩巴掌大小,雷光隐隐,气息让卢仚感到了丝丝心悸的玉符。
“这都是什么人……浑身上下的宝贝,比释恶大和尚他们还要阔绰。”卢仚低声嘟囔:“要小心,可不能阴沟里翻船了!”
无论男女,在他们后脑勺上都轻轻补了一拳,确定他们短时间内不可能苏醒,卢仚腾空而起,朝着另外一处阵法枢纽奔去。
一模一样的行事,将另外两处阵法枢纽也都打破,卢仚最终来到了正中的阵眼前。
四周白雾已经散去大半,还没有散去的白雾也变得极其稀薄,露出了下方丘陵山林中,正蜷缩在一起的苍狼骑和豹突骑大军。
有低沉的咆哮声响起,白雾开始剧烈的震荡。
隐隐可以看到,一条通体放出淡淡金色光芒的魁梧人影,正骑着一头体积庞大的狼王,朝着天空的白雾疯狂的攻击着。
卢旲及时发现了大阵的变化,他二话不说,里应外合,开始全力攻击大阵。
在他身边,十二万苍狼骑布成了一座巨大的莲花万字佛印大阵,十二万人的修为通过阵法转化,化为一缕缕金光不断注入卢旲身体。
此刻卢旲身躯膨胀到了一丈五尺上下,通体金光炽烈,每一击都宛如开天一般,炸得大阵内白雾奔涌,不断有风刀霜剑落下,狠狠击打在他的身上,都被他的护体金光轰得粉碎。
看到卢旲这般阵仗,卢仚一声唿哨,掏出小风车,放出了一道道潶风,狠狠吹卷在卢旲攻击的那一处大阵上。
潶风一卷,白雾崩碎,大阵出现了一个直径百丈的大窟窿,卢旲一声大吼,他座下狼王仰天长嘶,背部厚厚的毛皮骤然炸开,一对血淋淋的翅膀破体而出。
翼展超过十丈,卢旲的坐骑狼王嘶吼着,用力拍打着新生的翅膀腾空而起,快速来到了卢仚身边。
卢旲仰天狂笑,朝着卢仚笑道:“仚哥儿,看伯父这头插翅天狼,怎么样?这一路上,每一日,我给它十颗红莲固体丹,它居然还真的得了它这一脉老祖宗的一点血脉!”
卢仚看着气势威猛,一对大翅膀一次拍打就掀起两团大旋风的狼王,不由得挑起了拇指:“伯父好手段……大军如何?”
卢旲的面色一黑,摆了摆手:“大军无恙,杀了些坐骑果腹,处死了一些不听军令的蠢货而已……嘿,这就是阵法?”
朝着阵眼祭坛方向看了看,卢旲咬牙狞笑:“就是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用这莫名的阵法,坑了老子这么些天?”
“嘿,嘿嘿,要不是仚哥儿你来救援,被他们再这么困下去,搞不好,老子真要全军覆没。好得很啊,好得很……你们是哪个宗门的?三教秘约没听说过么?此次大争之世,我佛门先出手的约定,你们不知道么?”
一众玄机宗的弟子神色复杂的看着卢旲。
那表情,怪异到了极点。
有点心慌。
有点害怕。
但是更多的,是一种‘上位者’俯瞰‘井底之蛙’的淡淡讥诮感。
卢仚轻咳了一声:“伯父,他们怕是,不是我们熟知的佛门、道门、魔门的人……他们自称是玄机宗弟子。玄机宗,您听说过么?”
卢旲茫然看着卢仚。
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道门六宗,魔门六道,这就是当今天下,修炼界的菁华所在。
其他的小宗门,他们没有这个手段,从天地灵机崩碎的世界中,将传承传到这年代。
只有青鳞剑阁这样的散修世家,凭借着某些特殊的手段,或者类似青鳞剑这样的秘宝,紧闭家门,闭关不出,或许还能苟延残喘到今日。
玄机宗,卢旲真没听说过。
如今三教宗门,只有道门六宗的万幻门,以阵法著称。
万幻门,顾名思义,他们擅长的是各种幻阵。
无论是宗门的名字,还是擅长的阵法手段,都和眼前的玄机宗迥然不同嘛。
“你们,从何而来。”卢旲手持一柄青铜色的长戈,冷冷的看着阵眼中的玄机宗弟子。
一群玄机宗弟子齐齐冷笑,望着卢旲、卢仚,没人吭声。
“有点骨气,但是……我见多了你们这种自以为不凡的年轻人。”卢旲咧嘴大笑:“你们身上,有我极其熟悉的气质。”
“出身豪门,禀赋卓绝,所以自认不凡,只以为,天下都应该围绕着你们转。”
“没吃过苦头,没见识过生死,你们都是天之骄子,你们以为,你们只要出手,天下再无难事,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卢旲笑着摇头:“你们错了,大错特错!”
“呵呵,仚哥儿,擒下他们,你随行的,有守宫监的人罢?用守宫监的一百零八套大刑,好好的炮制炮制。”
“唔,这些小娘皮,别弄死了。”卢旲龇牙咧嘴的,朝着那些玄机宗的女弟子做了个鬼脸:“她们,需要我这样的长辈,给她们上一堂‘人心险恶’的人生阅历课。”
卢仚就干咳了起来。
那些玄机宗的女弟子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好些人被卢旲的笑容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二百一十九章 被征服,或者被毁灭(2)
卢仚和卢旲紧逼。
阵眼处,那些玄机宗弟子当中,好几个年龄略长的男弟子,反而镇定了下来。
一名黑衣青年缓步而出,冷声道:“大兄陨落,这是难免之事,此次出山,师长们已经向我们述说过其中凶险。以大兄的身份,原本不需要第一批出行。”
冷冷一笑,黑衣青年厉声道:“只是,大兄身为白阳清氏当代嫡长子,同门出山,为师门博一份气运,却是容不得他退缩。大兄他,死得其所,痛快哉!”
黑衣青年袖子一动,一杆杆小型旗幡呼啸而出,迎风一晃,就化为一根根三丈高下的大型旗幡,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诸位同门,大兄之死,我清旻羽,自然会给家中长辈一个交待……大兄之死,和诸位同门无关……诸位同门,有功无罪……”
“这极圣天的魔头,凶残狠戾,这是天下人都知晓的事情……既然来了,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平安无事。”
“魔焰炽烈,我等当结阵自保,以待师门救援。”
清旻羽一番话说得慷慨有力,有理有据,数十名玄机宗弟子一个个骤然一激灵,同时振奋起了精神。
就看到他们纷纷出手。
有人高呼:“二师兄,我这里有一套雾隐阵可以加持在你大阵中。”
有人大笑:“二师兄,我这里还有一套无形阵。”
还有人欢呼:“二师兄,你看我这一块重金订制的定脉盘,能否牵引地脉,帮你稳固阵眼?”
一群玄机宗弟子有物出物,有力出力,眼看着清旻羽布下的数十杆旗幡无风自动,大片紫气升腾而起,迅速笼罩了方圆百亩大小的山林。
和之前的那座白雾大阵相比,这一座紫气大阵笼罩的范围小了许多。
但是正因为控制的范围小了,阵法的力量更加凝聚,显然破阵的难度比之前只会更难,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卢仚和卢旲相互看了一眼,叔侄两同时摊了摊手。
弄巧成拙,本来想吓唬人家,让人家不战而降。结果玩劈叉了,人家倒是有大半被吓唬住了,架不住人家当中,还有这么几个人物在。
卢仚和卢旲停下了脚步。
阵法,他们是一窍不通。
清旻羽等人联手,布下的这座阵法小归小,但是紫气升腾,内有清风流转,更隐隐听到雷霆声,大雨声,山摇地动声,偶尔还能看到几片刀光剑影闪烁。
不可测的危机太甚,卢仚和卢旲才没傻到一头闯进去。
紫气升腾,一朵紫气莲台冉冉而起,清旻羽正站在莲台上,朝着卢仚和卢旲冷笑着勾了勾手:“来,来,来,我等你们来大刑伺候。”
清旻羽眸子里奇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刚才我看得真切,你只是依靠一条异种毒蛇,暗中偷袭,这才杀死了大兄。”
“否则,以大兄得到族中长老的宠爱,他身上有灵宝护体,其他的保命之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这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修炼的传承百不存一,你们何德何能,击杀大兄?”
摇摇头,清旻羽感慨道:“可怜大兄他……若是大兄固守阵眼,控制大阵变化,以本门阵法之妙,你们根本连他一根毫毛都近不得。”
卢仚嘴巴一撇:“你家大哥死了,你看上去,很开心嘛。”
清旻羽的脸色骤然一变,厉声喝道:“胡说八道,我没有,我不是,别乱说……大兄陨落,我悲痛欲绝!”
卢仚指了指他:“你看看你,演戏都不会演……哭啊,赶紧哭啊……要哭得涕泪满面,最好哭得口吐鲜血,如此才能表现出你和你大兄的深厚情谊,才能表现出你痛不欲生的极端悲愤!”
卢仚补充道:“你还要问清我的名字,问清我的出身来历,然后赌咒发誓,用本命精血发下血誓,和我大胤泾阳卢氏一脉天阳公卢仚不死不休,一定要杀我满门才是。”
卢仚又补充道:“我还是大胤大金刚寺内门真传弟子,你万万不要弄错了。你看到你家长辈的时候,一定要痛哭流涕,磕头出血,赌咒发誓要将我大金刚寺满门杀得干干净净,这才是你一个死了亲大哥,有机会继承家业的弟弟应有的表现啊!”
卢旲在一旁忍着笑。
虽然说,正在面对的是来历莫测的敌人,而且是极其强大的敌人。
但是卢仚这话,他实在是忍不住想要笑。
幸好卢旲天性阴狠,他咬着牙,绷紧面皮,勉强还是忍住了笑意。
清旻羽呆滞了片刻,他眼角突然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无声无息的裂开,两行血泪滚滚而下。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两下,然后大口大口的吐起了血。
他伸手,指着卢仚,声嘶力竭的哀嚎起来:“卢仚,你,你,你,你和你身后的家族,我清旻羽对天发誓,我一定和你……”
卢仚和卢旲转身就走。
这孩子,还需要人教,才能演出这么一场拙劣的戏码,可见是没什么希望继承他家基业的了。
不过,一如清旻羽所言,刚刚清旻秀表现得也极其糟糕。
手持护身灵宝,居然会被翠蛇偷袭,一口蛇毒直接咬死。
这上哪里说理去?
可见这玄机宗,教弟子的水平不怎么样!
“一群小菜鸟,如果不是手段太神异,我等轻松可杀。”卢旲手持长戈,冷笑连连。
卢仚轻轻点头:“他们来路莫名,还是赶紧请师门长辈出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哦,对了,东琦伯已经被我生擒活捉,他麾下大军全军覆没,基本上一个都没跑掉。”
卢旲微微张开嘴,一脸惊骇的看着卢仚。
卢仚摊开双手,很无辜的看着卢旲:“您,来晚了几天。”
卢旲额头上青筋凸起,他嘶声道:“东琦伯大军,有多少人?就算是一群猪……”
卢仚叹了一口气:“非战之罪,也非战之功。他的大军,是被一场大洪水给悉数闷杀。这大洪水,和我也没关系,我也没这个手段,在那条大江上蓄起这么大的水流。”
卢仚指了指后面还在声嘶力竭痛哭流涕的清旻羽,沉声道:“有一伙人,身穿白衣,长相身段和他们几乎是一模一样,但是显然不是同一个宗门的。”
“那群人,下了狠手,他们在邬州城大江上游,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蓄了天量的江水,趁着夜间将大水释放了下来,方圆数百里尽成泽国。”
卢旲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不是因为军功的问题,而是因为,那些出手狠辣的莫测的敌人。
蓄起大洪水,一举闷杀了东琦伯无数的精兵悍将……敌人的手段,卢旲感到心悸;敌人的心性,更是让他忌惮万分。
下方丘陵山林中,大队大队的苍狼骑、豹突骑士卒已经在将领们的喝令声中,犹如流水一样,顺着丘陵中的通道,向着西面缓缓行进。
卢峻、卢屹兄弟两,则是带着刚才列阵的苍狼骑,朝着卢仚、卢旲这边汇聚来。
他们从四面八方,将清旻羽等人布下的紫气大阵包围了起来。
只是,有了前几天被困的悲惨遭遇,没有一个将士敢胡乱来。
卢峻、卢屹大声的发号施令,十二万苍狼骑顺着丘陵地势缓缓排布开,一座巨大的莲花万字佛印的大阵,冉冉在大地上成型。
十二万苍狼骑呼吸深沉,气息连贯一体,仔细看去,在庞大的军阵上方,有十几颗金灿灿的头颅骨凌空悬浮,不断泛出淡淡金辉,洒在列阵的军士身上。
卢仚瞪大了眼睛。
不愧是大金刚寺的风格,这又是哪些个前代老祖高僧的金身舍利,被卢旲带了出来,成为了列阵的器具?
刚刚隔着白雾,卢仚还没注意到这些金身舍利的存在。
现在看看,真是好家伙!
清旻羽那边的表演已经告一段落,他满脸血泪,声嘶力竭的尖叫着:“诸位同门,诸位呵……那卢仚,和我不共戴天,还请诸位同门,助我一臂之力!”
一众玄机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声高呼:“理当如此,吾等,当与这等邪魔,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卢仚身后三条蛟龙一般的青光尖啸而出,狠狠扫过大阵边缘的紫气。
就听‘嗤啦’三声巨响,剑光将紫气撕开了三条长达百丈的大缺口,大阵内大片雷霆喷薄,狠狠打在了三道剑光上。
三条剑光宛如水晶琉璃一般晶莹剔透,被雷霆击打后,剑光不显丝毫黯淡,反而越发的光芒皎洁、灵动神异。
卢仚惊喜回头:“青柚!”
青柠、青檬身边剑气萦绕,两女脚踏寒芒大步而来,顷刻间就到了卢仚身边。
两女很不快的盯着卢仚:“哪,哪,还有我们哩!”
卢旲嘴角微微勾起,看着青柚三女。
刚刚那三条剑光,声势如此凌厉,让卢旲都感到浑身发寒。
卢仚身边,有如此剑修辅佐……卢仚的朋友,就是他卢旲的朋友,就是他大金刚寺的朋友,这话没毛病……这是好事情!
“有劳三位姑娘。”
卢旲沉声道:“这些不知来历的修士,心性狠毒,下手狠辣。若非三位姑娘陪伴仚哥儿来援,怕是本公麾下百万大军,都要被他们坑杀了。”
卢旲沉声道:“如此邪门修士,不能让他们祸害天下。还请三位姑娘一并,为这天下降妖除魔,清除了这些祸患。”
卢仚在一旁听得是心旷神怡——来了,来了,佛门的常规操作来了!
先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先将‘妖魔’、‘祸害’之类的帽子扣在对方头上。这种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是很不爽的;但是自家用起来,用在别人身上,怎么就感觉,心里美滋滋的呢?
第二百二十章 被征服,或者被毁灭(3)
东琦伯被擒,邬州城无恙。
征东军团大军源源不断抵达,卢峻、卢屹带着数十万苍狼骑为主力,一路摧城拔寨,收复了无数失地,立下了无数功劳。
其实也简单。
苍狼骑大半都成了大金刚寺外门弟子,实力远超一般所谓的‘精锐’。
卢峻、卢屹,只要将活蹦乱跳,忙着保命的东琦伯往城池外一放,东琦伯哭喊着嚎叫几声,那些已经投顺了东琦伯的城池,就忙不迭的开门迎接‘王师’。
这仗打成了这个样子,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唯一的阻碍,或者就是东界城,但大军距离东界城还远着呢。
卢仚将邬州城转交给了后来的征东军团,他将自己直辖的十万羽林军,还有三十万已经死心塌地跟随他的豹突骑,全都调到了邬州城西面的丘陵山林。
连同卢旲十二万苍狼骑,数十万大军扎下了重重营寨,将清旻羽一行人团团包围。
连着两天时间,卢旲以自身为阵眼,引动十二万苍狼骑的力量,以十几具金身舍利为阵法枢纽,全力猛攻清旻羽布下的阵法。
卢仚这两天,都在观摩卢旲攻阵。
汇聚了莲花万字佛印大阵的力量,哪怕卢旲自身强度有限,只能调动大阵微不足道的一丁点的力量,卢旲每一击挥出,长戈上都有百丈寒芒喷出,力道之大,让卢仚都骇然色变。
每一击都轰得风云变色,震得大地摇晃。
但是玄机宗的阵法的确有玄妙之处,清旻羽等人面对大阵的围攻,他设下的不知名的紫气大阵固若金汤。任凭卢旲将大阵紫气打得翻滚奔涌,他们坐在大阵中,稳如泰山。
除开卢旲,莲花万字佛印大阵中,更有数十名魁梧大汉,手持各色重兵器,引动大阵力量,随着卢旲一并疯狂攻打。
这些大汉修为远不如卢旲,他们的攻击倒也能撼动对方的阵法,但是明显杀伤有限,清旻羽等人对他们的攻击,不时发出几声讥诮的点评。
两天时间,卢仚的手下,在距离紫气大阵不到一里的地方,建起了一座四面通风的大棚子。这棚子长宽二十丈,高有十丈,通风敞亮,视野极好。
棚子里,有各色各样古怪的器具,什么铁桩子,铁链子,铁钩子,铁钳子,乃至于老虎凳、镪水池、火炉子、炮烙桩等,各色歹毒的玩意儿,应有尽有。
这些器具,军中是没有的,这两天来,卢仚也就是让手下人去四方城池城池里收集、打造这些玩意儿。
卢仚出征,二十名守宫监的小太监,自然是紧紧跟随。
此刻,这些守宫监从小收养调教,精通守宫监内诸般秘术的小太监,正笑吟吟的指挥着一群监丁,在大棚子的边缘打磨一些造型古怪的器具。
这次是大军出征,这些小太监也没想到,居然还有用到自家吃饭本领的地方。
好些古怪的器具,是守宫监独有的,外面是绝对找不到的。
卢仚临时有用,这些小太监在邬州城,找了官造的大匠,花了两天时间,用了最好的材料,将这些器械精工锻造了出来。
‘嗤~’、‘嗤~’、‘嗤~’……
造型诡异,外形让人不寒而栗的器具在细腻的磨刀石上一点点的摩擦过去,发出的细细打磨声让人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卢仚背着手,站在大棚子正门口,朝着里许外的紫气大阵笑着。
“清旻羽,清兄,两天了,足足两天了,你们这大阵,真不错。”
清旻羽又站在紫气莲台上冉冉而起,他刚刚冒出头来,就满面血泪,指着卢仚厉声喝道:“卢仚贼子,我和你不共戴天……”
卢仚鼓掌叫好:“这就对了,这演技,堪称完美,但是,都两天了,你还这么满脸泪水的,就有点过了……你现在,应该是想方设法,带着自己的同门师弟师妹们,如何逃离这里才对。”
“所以,作为一个自家大哥死后,同门师弟师妹们的领头人,你现在应该冷静下来,应该运筹帷幄,为同门谋一条出路。”
“到了这个时间点,你还惦记着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私仇,落在你们长辈眼里,就是不堪重用的典范了。”
清旻羽呆了呆,干笑道:“是这样么?”
点了点头,他沉声道:“既然如此,卢仚,你叫我有何事?”
他昂起头来,傲然道:“我玄机宗的阵法,当然是好阵法。之前那座五绝陷阵,你们的百万大军攻不破,逃不了,只能被困在阵中,任凭我们腾挪耍弄。”
“现在五绝陷阵固然不存,但是我这紫气天罗大阵,也是攻守兼备。更因为它的阵法小巧,所以它方丈之内,聚集的力量比五绝陷阵更强了百倍。”
“除非你的阵法造诣比我高出数倍,更有专门的破阵宝物……否则……你别想踏入紫气天罗大阵半步!”
清旻羽擦干净脸上的血泪,悠然道:“我玄机宗弟子,不擅斗法,不擅征战厮杀,我没有信心带着他们在脱离阵法庇护的情况下安全遁走。”
“但是,我玄机宗弟子,只要布下大阵,除非碰到不将体面的前辈高手,以暴力破阵,又或者远超我们的阵法宗师……否则我们安全无忧。”
清旻羽背着手,看着卢仚,自信满满的说道:“我玄机宗的长辈,不日即将前来救援……到时候,呵呵!”
卢仚看着清旻羽,笑着点头:“嗯,有点大师兄的样子了。不过……”
清旻羽正莫名的因为卢仚的夸奖沾沾自喜呢,猛不丁的听到卢仚‘不过’二字,他顿时眉头一挑,有点担心的问他:“我,可是哪里出错了么?”
清旻羽这话一出,正挥动长戈猛攻紫气天罗大阵的卢旲差点没一口气插进肺管子里,好悬一口血没吐了出来。
这清旻羽,这两天是被卢仚忽悠惨了,真把卢仚当做灵魂导师了?
卢仚用力的鼓掌,吸引了清旻羽和紫气大阵中一众玄机宗弟子的注意力:“你们,的确是忽略了一件事情。你们安全无忧了,但是你们的同门们……可有不少人落在了我手中。”
卢仚之前攻击五绝陷阵,有一处阵法枢纽的玄机宗弟子,因为翠蛇的剧毒全军覆没。
其他三处阵法枢纽,一共有五十二名玄机宗弟子,其中三十男、二十二女,被卢仚生擒活捉。
随着卢仚的鼓掌声,三根底座上有着滑轮的铁桩子,被一群从邬州城内调来的刽子手推了出来。
这些刽子手,按照大胤的官制,全都是世袭的行当。
他们一个个生得膘肥体壮,身高八尺开外,按他们的职业特性,他们头上扎着血色头巾,袒露上身,露出满身横肉,腰间扎着血色牛皮板带,着血色裤头,露出两条大毛腿,同样光着脚丫子。
他们阴沉着脸,犹如一群锁魂的小鬼,推着三根铁桩子行了出来。
三根铁桩子上,用带倒刺的铁链子,死死锁住了三名脸色惨白的玄机宗男弟子。
他们很不体面的被扒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一身修炼者淬炼出的,干干净净、羊脂粉嫩的细皮嫩肉。
几个性格恶劣的刽子手,就好像去养猪场挑大肥猪的屠夫一样,伸手在他们身上拍打着,不时的捏着他们的肉皮狠狠的拉起来老长老长:“啧啧,看不出来,这么瘦条的身子骨,里面可是内壮得很,可以多吃几刀。”
卢仚笑着向他们摇头:“可不要小看了他们,要不是被我用了手段,封了修为,就你们这群杀才,不够他们一指头戳的。”
这三名玄机宗弟子,全都是烈火境的修为。
哪怕刚刚踏入了烈火境,才点燃了体内一处熔炉,他们的肉体力量,也有近乎一龙的水准。
哪怕玄机宗不擅长战斗、厮杀,单纯一龙的肉体力量,这些不过培元境的刽子手,甚至不需要他们用手指头戳,真是一口气都能喷死他们。
一群刽子手唯唯诺诺的向卢仚行礼:“公爷说的是,小的们自当小心则个。”
清旻羽,还有紫气大阵中的玄机宗弟子们同时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清旻羽指着卢仚厉声嘶吼:“卢仚,你,你,你怎么敢……你想要做什么?你,你……”
卢仚拍了拍手,悠悠笑道:“我要做什么?我想,考验考验你们的同门之情,兄弟之义啊……我在这里,用各种酷刑招待他们。你们若是看不下去,就放开大阵,出来投降啊!”
卢仚背着手,笑看着清旻羽:“或者,你们胆小怕死,苟且偷生,你们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一道一道酷刑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却怎么也不肯出来救他们一命……”
卢仚摇头道:“你们觉得,你们的师门长辈如果知道你们枉顾同门师兄弟的生死荣辱,你们会在他们心中,留下什么样的印象呢?”
卢旲举起了长戈,朝着面无人色的清旻羽放声大笑。
“小儿辈,老子卢旲,给你一个公平较量的机会……不要搞什么鬼阵法,我们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当然应该是一刀换一刀,一拳换一拳的热血战斗嘛!”
卢旲放声喝道:“大金刚寺,内门真传弟子卢旲在此,尔等玄机宗,哪个敢出阵一战?”
清旻羽哑口无言。
一众玄机宗弟子个个色变,失声。
突然间,卢仚身边的一根铁桩子上,一名玄机宗男弟子发出了惨绝人寰的痛呼声。
两个小太监已经在一群刽子手的配合下,在他身上下了第一刀。
他们用的,是标准的凌迟手法。
一缕鲜血,在这玄机宗弟子白花花的皮肉上快速滑落,白皮红血,看上去格外刺眼。
第二百二十一章 被征服,或者被毁灭(4)
守宫监的小太监。
很毒。
很,很毒。
他们在卢仚面前,一个个谦卑谨慎,乖巧温顺。
但是当他们心中的那股子狠毒彻底释放出来……卢仚和卢旲都不忍目睹,干脆的用秘术关闭了五感六识。
被俘虏的玄机宗弟子嘶声惨嚎。
几个男弟子被一群小太监炮制了不到一刻钟,清旻羽已经暴跳如雷,歇斯底里的大口吐血。
这一次,倒不是装的,而是真的被这几个悲惨同门的遭遇给气疯了。
太惨了。
惨绝人寰的惨。
紫气大阵中,几个男弟子嘶吼着窜了出来。
他们脚踏一种形如风筝的奇异器具,以比血脉蜕变后的血蹄乌骓更快了三成的可怕速度,呼啸着冲出了紫气大阵,笔直的冲向了正在行刑的大棚子。
他们冲得快。
但是卢旲的反应更快。
莲花万字佛印大阵光芒闪烁,卢旲的身形骤然拔高到了一丈五尺上下,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喷射炽烈的金光,手中青铜长戈发出高亢的鸣叫,长达百丈的寒芒呼啸横扫。
几个男弟子手中,有造型精巧的小宝塔冲出。
七层小宝塔带着一片云烟冲了起来,迅速变成了高有三丈许的宝塔挡在了头顶。
寒芒斩落,一声巨响,七层小宝塔被劈成了两片,几个玄机宗弟子被寒芒微微擦过,身上大片血肉瞬间飞灰,大口吐血一头栽倒在地。
他们脚下形如风筝的器具歪歪扭扭的,擦着大棚子的屋顶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远处的丘陵山峰上,将几座高有数十丈的小山包撞得粉碎。
“拿下!”卢仚指了指地上几个玄机宗弟子。
大棚子外,又多了几根铁桩子……不,是炮烙桩。
几个被卢旲打得重伤的玄机宗弟子,被扒得干干净净,用细铁链捆在了炮烙桩上。一群刽子手大声笑着,将一筐一筐燃烧的火炭倒进了炮烙桩。
惨嚎,青烟,惨状无法以言语形容。
卢仚背对着炮烙桩,看着紫气大阵方向:“他们是来送死的……你们会这种玄妙无穷的阵法,我们没这么高深的阵道传承,但是我们的攻伐大阵,威力很不错。”
卢旲微笑:“本公的确破不了你们的这劳什子紫气天罗大阵,但是本公敢保证,你们只要敢离开大阵一步,你们就是本公的阶下囚。”
卢旲笑着,他座下狼王背上一对巨大的翅膀张开,驮着他慢吞吞的腾空而起。
狼王悬浮在空中,惨绿色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站在紫气莲台上的清旻羽。
清旻羽死死的握着拳头,沉声道:“放开他们,我愿意按修炼界的规矩,出重金赎买他们……我们就算宗门之间交战,有弟子落入敌手,按照太上仙令,我玄机宗也可以将他们赎买回来。”
卢仚摆了摆手。
小太监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刽子手们,也停止了往炮烙桩里加火炭。
几个倒霉的重伤弟子,也从炮烙桩上被解了下来,有随军的大夫往他们身上的伤口涂抹伤药——药粉是卢仚从前几天击杀的白衣大师兄的储物戒中找出来的,一种香气隽永的药粉,涂在伤口上,大片伤口立刻止血,收口,甚至隐隐能看到新的皮肉在生长。
清旻羽瞪大眼睛,认真看着被救治的同门。
他苦笑道:“你手中有天医阁的‘万应散’,看来,除了我们,还有其他宗门的倒霉蛋,遭了你的毒手?”
卢仚指着几个被救治的玄机宗弟子,沉声道:“我可以救他们,也可以杀了他们。用他们的性命做交换,一个问题,你们从哪里来?”
清旻羽皱着眉头,反问卢仚:“如果我回答了你刚才的问题?”
卢仚承诺道:“这几个闯出来想要救人的莽货,我可以还给你……一人。”
卢仚很认真的看着清旻羽:“一条人命,只需要你回答一个问题而已,这笔交易,你很占便宜……毕竟,你大哥死了,你如果表现得太差,同门死伤太多,你也不好向宗门、家族长辈交待,不是么?”
卢仚的笑容很有亲和力。
卢旲回头,看了看卢仚,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卢仚这几天的表现对比了一下,恨不得直接将自己两个儿子塞回他们老-母-的肚皮里回炉重铸。
清旻羽喘了一口气:“我们来自元灵天。”
卢仚右手一挥,一道狂风卷起了一名重伤的玄机宗弟子,掏出一件宽松的大氅裹在了他身上,然后大片水云升腾,托着他,慢悠悠的朝着紫气天罗大阵送了过去。
紫气大阵裂开一条缝隙,让这重伤昏迷的弟子慢悠悠飞进了阵中。
一群玄机宗弟子七手八脚的接应了自家同门,给他敷药、灌药,忙得是不可开交——他们嫌弃卢仚裹在自家同门身上的长衫,将它解下来后,随手丢在了一旁。
“第二个问题,你们来做什么?”卢仚继续发问。
狂风水云已经卷起了一个玄机宗弟子,飘到了卢仚的身边。
“来极圣天,试炼。”清旻羽再次喘了一口气:“各大宗门,都有弟子进入极圣天。我们的试炼内容,就是极尽可能的削弱你们,你们每一颗头颅,按照修为高低,都对应了各自宗门数量不等的贡献点。”
“很老套的手段。”卢仚一挥手,身边的玄机宗弟子也被一件大氅裹着,慢悠悠的飞了回去。
“你们试炼的目的是什么?”卢仚继续问清旻羽。
清旻羽犹豫了一会儿,看看又已经飞到卢仚身边的同门,咬咬牙,沉声道:“我们手上有一份地图,我们试炼的目的,一个是削弱你们,让你们在天地灵机恢复的初始阶段,无法快速的回复元气。”
“同时,按照地图,我们去寻觅你们极圣天当年的那些顶级宗门的遗址。如果那些遗址没有在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彻底毁坏的话,我们就要极力争取,将那些山门圣地一一占下。”
“削弱你们,占领福地,然后以这些福地为根基,搜刮你们民间的修炼苗子。”
清旻羽看向了大阵中的同门,冷声道:“诸位同门,我这不算是泄露师门秘密……这是我们参加试炼的弟子,众所周知的事情。为了同门的性命,用这些不算机密的信息进行交换,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一众玄机宗弟子纷纷开口,大声赞同清旻羽的话。
清旻羽这才看向了卢仚:“我的回答,满意么?”
卢仚笑着点头,又一名玄机宗弟子飞回了紫气大阵。
“那么,下一个问题……我之前遇到的,一些身穿白衣……”卢仚将邬州城大洪水中,那些画舫上的青年男女的模样形容了一番。
清旻羽冷然道:“哦,他们一定是天符宗的人。大洪水?那就更没错了。天符宗,最是擅长呼风唤雨诸般手段,他们的符箓有神鬼莫测之机。”
“你碰到的,只是修为和我一般,烈火境的天符宗弟子而已。如果是他们的长老,一符就足以翻天覆地,区区一座城池,轻松将其葬入地底。”
“只不过,被你击杀的那些人,我可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就和我们玄机宗一样,进入你们极圣天的天符宗弟子,数以万计,谁知道是谁呢?”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
数以万计的天符宗、玄机宗弟子?
眼前的玄机宗弟子加起来,连带着被杀死的、被俘虏的那些,也不过百来人而已,而之前被卢仚击杀的天符宗弟子,更是只有十几人。
就这些人,一个已经闷杀了东琦伯数以百万计的精锐军团。
一个,则是差点将卢旲的百万精锐用大阵坑死在这里。
数以万计的天符宗、玄机宗弟子?
乖乖,大胤有麻烦了。
幸运的是,他们似乎分成了一个个小队,没有集中出现在一个地方。
倒霉的是,他们分成了一个个小队遍地开花,可想而知大胤即将遭遇何等的麻烦。
看看天符宗那一队弟子的出手就知道,他们根本没把极圣天的人命当回事,泛滥数百里的大洪水,说整就整,弄死数百万人,他们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
大胤,有麻烦喽!
胤垣这大胤的天子……啧啧。
卢仚一问一答,问的都是一些很普通的问题,不涉及宗门机密。
清旻羽也是极其配合的回答问题,一个又一个被俘虏的玄机宗弟子,不断的回到了紫气大阵中。
远处,一片小山包后面,突然传来了金铁交击般铿锵有力的声音。
“有趣,有趣,玄机宗的诸位,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了……哈哈哈,你们居然,将咱们的底细卖了个精光,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帮诸位广泛宣扬一下,让元灵天千万宗门,都见识见识你们玄机宗的‘骨气’!”
随着尖锐的笑声,那小山包后面,一条通体漆黑,造型古怪的金属舟船冉冉腾空而起,迅速冲到了百丈高空处。
那舟船长达百丈,甲板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身高六尺不到点,造型宛如螳螂,通体闪耀着金属光泽的诡异玩意。
清旻羽的脸色骤变,他嘶声道:“魔傀宗的杂碎,你们有空在一旁看热闹,说风凉话……忘了太上仙令,要我们在极圣天守望相助么?”
那高亢的声音大笑:“你们又没死人,我不出手,不算违反太上仙令……等你们面临灭顶之灾了,我自然会守望相助不是?”
清旻羽等玄机宗弟子,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新来的所谓魔傀宗的人吸引。
紫气大阵中,十几件丢在地上的大氅里,体型缩小到筷子般长短的翠蛇,眸光阴森的缓缓爬出,一扭一扭的来到了正中的阵眼祭坛旁。
第二百二十二章 被征服,或者被毁灭(5)
卢仚突然一声唿哨。
卢旲一声大喝,他座下狼王落地,大阵发动,一道道长达百丈的寒芒从长戈上喷出,狠狠斩向了紫气大阵。
数十名苍狼骑将领,同样配合卢旲,从大阵中汲取庞然力量,挥洒间就是十几丈长的寒芒纷纷斩了下来。
卢仚左手挥动小风车,一道潶风带着可怕的声响,吹得大地崩裂,犹如一座黑色的城墙平地挪移,正面朝着清旻羽的大阵撞了过去。
他自己更是脚踏水云,右手长枪急速刺杀,带起了无数条百多丈长的枪芒凌空乱打。
卢仚皮肤下,一道道风纹亮起。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的,快得超出了寻常人想象的极限。
弹指间,刺出十枪……
弹指间,刺出数十枪……
弹指间,刺出一百多枪……
当小风车喷出的潶风和紫气大阵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卢仚右手刺击的频率,已经到了弹指间上千枪。
频率越高,枪芒的速度越快,卢仚自身九龙之力,燃烧归墟仙元,以《龙虎金刚体》功法催动后,每一枪的力道,都被加持到了近三十龙的水准。
再加上他刺击的高速……
卢仚轰出的枪芒犹如一道道疯龙,带着怒吼声撞击着紫气大阵,在茫茫紫气中撕开了一条条水缸粗细,但是深达百丈的大窟窿。
清旻羽吓得脸色苍白,他急忙收起了紫气莲台,遁回了大阵中,咋咋呼呼的召集同门,倾尽全力催动阵法,应付卢仚等人突如其来的攻击。
青柚三女也适时出手,三条青色长虹凌空飞旋,不断的冲上高空,随后重重斩落。
她们并无别的神通法术,一辈子的修为就在一口青鳞剑上。
唯至诚,能至纯,故至强。
简简单单的三条剑光,从高空劈落的历练个,却比卢仚的枪芒还要恐怖得多。
紫气大阵剧烈的震荡着,清旻羽等人手忙脚乱的掐印念咒,不断将一道道精血吐在祭坛上、旗幡上,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布阵器具上。
百忙中,清旻羽更是嘶声大吼:“谢有钱,你个混蛋……还不救命!”
那金属舟船中,金铁交击般刺耳的声音大笑:“急什么?急什么?你这不是还没死么?你们玄机宗的乌龟壳厚的很,这一点,我是知道滴!”
“一时半会,你们死不了……唔,我们先来论论,我救了你们,你给多少钱?”
清旻羽气得破口大骂:“都这个关头了,你说钱?”
谢有钱同样破口大骂:“简直是废话,都这个要命的关头了,你还舍不得钱?”
潶风撞在紫气大阵上,潶风有吹灭一切有形有质之物的特效,是天地间自然生成的神风,威能无限,有着各种匪夷所思的神妙。
紫气大阵被潶风吹动,一团团紫气急速的消散,从大阵中涌出的紫气,逐渐稀薄。
一名玄机宗弟子嘶声大吼:“清师兄,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地脉灵力无法支撑我们的阵法运转……入不敷出,这,这,这……”
清旻羽怒骂:“蠢啊,投灵晶!”
那些玄机宗弟子一个个面孔扭曲,从储物戒中掏出一块块拳头大小的晶莹晶石,不断的砸进阵眼祭坛上一块闪耀着紫光的阵盘。
阵盘上紫气旋转如漩涡,不断吞噬这些晶石,然后大阵放出的紫气又变得浓郁起来,潶风急速的冲击,紫气大阵剧烈的震荡,但是再无刚才风雨飘摇之相。
卢仚等人一阵狂轰滥炸。
清旻羽喘了一口气,冷笑道:“卢仚,你们根本就……”
话音未落,清旻羽嘶声惨嚎,缩小到筷子大小的翠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他的脚边,张开精致的小嘴,一口咬在了他的脚脖子上。
清旻羽低头,看到翠蛇正急速溜走,他一声嘶吼,手中多了一柄精巧的玉斧,一斧头劈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噗嗤’一声,大腿齐根斩落,清旻羽嘶声痛呼。
他的伤口处,身躯上的伤口喷出来的是红血。
被斩落的大腿伤口上喷出的,刚刚斩落的时候还是红色血水,但是弹指间就变成了墨绿色。随后整条大腿骤然发黑,‘噗’的一声炸成了一滩毒血四散。
清旻羽痛得眼泪直喷,双手捂着伤口,本来想就地翻滚、痛呼抽搐,但是看到地上黑色的毒血,他咬着牙,强忍着剧痛,单腿蹦跶着向一旁蹦出了七八丈远,这才放心的一头栽倒在地,‘嗷嗷’叫着翻滚起来。
一群玄机宗弟子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的反应也太慢了一些。
翠蛇已经化为一道青色流光,在他们中间急速窜了一圈。
在归墟宝瓶中泡了两天,翠蛇也不知道吞了多少玄元神水,之前的伤势固然全部愈合,它的血脉更是在玄元神水的滋养下,急速的提纯、拔高。
此刻它在人群中急速穿梭,身边居然有一片小小的云烟相伴,它的速度,比起青柚三女的剑光,也只是略微慢了两三成而已。
筷子大小的身躯,青柚三女剑光七八成的速度,这就让翠蛇变得极其的可怕。
好些玄机宗的弟子还没看清翠蛇的身影,他们身上就骤然刺痛,身躯缩小的翠蛇,毒牙也变得绣花针一样精致可爱,刺进他们皮肉的时候,就好像蚊子叮一样,几乎是毫无知觉。
翠蛇也谨慎的控制着自己的毒液,给这些玄机宗弟子注入的毒液,已经是极力的压缩再压缩,单纯从分量上来说,毒液的剂量微乎其微。
但是……
翠蛇固然已经提升了血脉,智慧堪比七八岁的孩童,它对自己如今的实力,还是不能精准的把控。
尤其是飞窜之时,又要提防玄机宗弟子的攻击,还要攻击他们,咬破他们皮肉,注入毒液。
有些玄机宗弟子,被注入的毒液剂量恰恰好,他们的皮肉泛起了一层青气,一个个瘫软倒地,体内血肉被毒气侵蚀,让他们再也用不出半点力气。
但是有些倒霉蛋,翠蛇注入的毒液稍稍的多了这么一点点,他们身上的青气迅速变成了绿色,他们中毒颇烈,立刻被毒得昏厥过去,体内血管堵塞,肌肉融化,筋骨被毒力侵蚀,变得好似腐朽的木头一样,全身机能都在快速的崩毁。
还有更加倒霉的,他们咋咋呼呼的放出了一些小刀小剑攻击翠蛇,翠蛇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免不得给他们体内注入的毒液稍稍多了些。
尤其是,飞窜的时候,翠蛇也顾不得挑地方下嘴,有时候难免咬在了对方的大血管上,毒液流动的速度就变得更加快捷。
就有二十几个玄机宗弟子,他们身体骤然变成了墨绿色,随后全身发黑,迅速烂成了一滩毒血。
清旻羽看着同门们纷纷倒地,他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我给钱,给钱……谢有钱,你个王-八-蛋,我给钱……救命,救命啊!”
金属舟船中,谢有钱‘嘎嘎’大笑起来:“我就算是个王-八-蛋,如果是万年成精的王-八-蛋,是值钱货就行。嗯,话说,这救命钱,你究竟给多少啊?”
清旻羽顾不得讨价还价,他怒骂道:“我们身上所有,你全拿去,全拿去,好了吧?够了吧?还有,我大哥清旻秀的储物戒被那卢仚抢走了,我大哥的身家,你知道的……也都给你!”
谢有钱的声音都变了:“啥?你大哥的身家?你大哥清旻秀和你在一起?他的储物戒……你大哥,被这些极圣天的土著杀了?”
谢有钱嘶声道:“乖乖,我要发财了……你们可就完蛋了,你们完蛋了……你们白阳清氏的老家伙们,不把你们抽筋扒皮,才有鬼!”
金属舟船外甲,亮起了一道道风漩状的符纹。
舟船开始缓缓加速,朝着卢仚这边撞了过来。
谢有钱放声大笑:“土著,哪个是卢仚?跪下,磕头,求饶,献出全部身家,如果钱够多,我可以留你一条生路。”
“嘿嘿,你们极圣天,和你们的命,都是注定了。”
“要么被我们征服,你们乖乖的为奴为仆……要么,我们就彻底的毁掉你们!”
“啧,三位剑修小娘子,看你们生得这么水嫩滋润,不如跟了我如何?在下谢有钱,乃元灵天魔傀宗真传,顾名思义,我没别的好处,就是有钱!”
“你们只要跟了我,保证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紫气大阵中,控制大阵的玄机宗弟子伤的伤,死的死,也没人给阵盘中补充灵晶了。
紫气大阵一阵剧烈的颤抖,卢仚再次催动一道潶风卷了过去,卢旲等人倾尽全力出手,就听一声巨响,阵盘炸开,整座紫气大阵轰然崩解。
翠蛇化为流光,瞬间窜回了卢仚的袖子里,从他袖口探出了一个小脑袋,得意洋洋的吐着蛇信子。
它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帮助卢仚攻破了紫气大阵,它现在正嘚瑟着呢。
空中,大鹦鹉化为一道红影飞过,隐隐可以听到‘狗-屎-运’之类的尖叫声。
金属舟船上,那些高有六尺上下,形如螳螂的金属傀儡骤然跃起,化为一道道狂飙朝着卢仚、卢旲这边疾飞而来。
谢有钱厉声喝道:“被我等征服,或者被我等毁灭……啊,三位小美人,这话不是冲你们来的……嘿嘿!”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三教高层
形如螳螂,动作也宛如真正螳螂的魔傀凌空袭来。
不知名金属制成的半透明膜翅急速震荡,发出‘嗡嗡’声响,锋利的前爪宛如利刀,在阳光下反射出森森寒光。
螳螂魔傀急速飞掠,在空气中拉出一道道残影。
地面上,屯扎在外围的卢仚下属纷纷拉弓放箭,箭矢如暴风雨,罩向这些魔傀。
魔傀的速度快到了极致,极少有箭矢能追上它们的身影。
偶尔几支箭矢落在它们身上,只听得‘叮叮’几声,箭矢的破甲箭头溅起火星,纷纷在魔傀坚硬的身躯上撞得粉碎。
顷刻间,这些魔傀就冲到了苍狼骑布下的军阵上方。
苍狼骑们也纷纷拉开长弓,朝着这些魔傀攒射。他们的修为比卢仚麾下的羽林军和豹突骑又要强出了一大截,箭矢的力道、准头,也更是超出了不少。
箭矢如风,不断有箭矢落在这些魔傀身上。
依旧只是火星四溅,‘叮叮’乱响,箭头纷纷炸开,没有伤到这些魔傀分毫。
顷刻间,上百头魔傀就冲到了卢仚面前,宛如大刀的前爪挥动,带起一道道寒芒,狠狠劈向了卢仚。前肢劈下来的瞬间,魔傀前爪的锋芒上,隐隐可见一缕缕极细小的符文隐现。
卢仚身披重甲,主动迎向了这些魔傀。
‘铛铛’巨响不绝于耳,几头魔傀围住了卢仚一通乱劈乱砍,每一击都有超过三龙巨力,单纯从力道上来说,居然比卢旲还要强出了不少。
卢仚身上的重甲被拉出了一条条长长的火星,重甲丝毫无损,而这些魔傀的前肢则是被暴力摧出了一个个小米粒大小的缺口,那些流畅的符纹爆裂开,发出沉闷的巨响。
卢仚收起了小风车,双手持枪,一道道枪芒激射。
弹指间十几枪刺出,枪芒精准的,从这些魔傀的勃颈处刺了进去,从它们头颅后刺了出来。火星喷溅,中枪的魔傀剧烈的抽搐着,勃颈处的伤口里不断喷出大片的火光和黑烟。
下一刻,这些魔傀身上亮起了一道道红色的纹路。
‘轰’的一声巨响,卢仚还没反应过来,这些被重创的魔傀直接凌空爆开。
卢仚身披重甲,甲胄极其沉重,沉甸甸宛如一座小山。十几头魔傀爆开的火光冲击着她的身体,卢仚的身体也重重的晃了晃,无数碎片打在他身上,好似无数刀片切割着重甲。
那金属舟船在快速的逼近,谢有钱的笑声越发刺耳:“怎么样?咱家的魔傀威力如何?”
爆炸结束,火光、黑烟散去,卢仚悬浮在空中,身上甲胄放出淡淡青光,光洁如新、丝毫无损。他手持长枪,枪尖直指谢有钱的舟船。
谢有钱的笑声戛然而止。
“你这甲,不错……想不到,极圣天的天地灵机蹦碎,这么多年了,还有这么结实的灵甲存留下来?啧啧,这材料,看着有点眼生,你若是肯将这甲胄献给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卢仚一声冷笑,身体一晃,甲胄上一条条青色风纹乍亮,他的速度骤然飙升,顷刻间就到了比青柚三女的剑光更快的程度。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漫天都是卢仚身披重甲的身影乱晃。
百多头螳螂魔傀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卢仚已经撞在了它们身上,不可抗拒的巨力发动,这些金属铸成的魔傀就好像柔软的面团,在卢仚的暴力撞击下一点点的变形,碎裂,最后彻底炸成了无数的碎片。
爆炸声不绝于耳。
舟船里,传来了谢有钱的尖叫声:“见鬼……怎么可能?我的魔傀刀螳,每一头都相当于烈火境,点燃一座熔炉的体修高手……”
祭坛旁,清旻羽抱着大腿伤口嘶声怪笑:“谢有钱,你这个贪财还抠门的老-王-八,你魔傀宗,就这么点本事?赶紧的,把你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不然,我怕是……”
清旻羽痛得直翻白眼,他真的快支持不下去了。
谢有钱的舟船上光芒大盛,犹如龟甲一样封闭的船舱裂开一条缝隙,几名通体银白色,浑身上下不见丝毫锻造纹路,好似一体成型,外表光滑如镜面的人形魔傀飞射而出。
这些人形魔傀身高一丈左右,头部就是一个光洁的椭圆,身躯修长,四肢纤长而流畅,通体银光闪烁,给人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它们的速度,比那些螳螂魔傀更快了许多,一出现,就化为银色长虹直奔卢仚。
卢旲见猎心喜,刚刚的螳螂魔傀他可是一个都没捞着,看到这些人形魔傀,他一声长笑,座下苍狼腾空而起,恰恰挡住了一头银色魔傀,长戈带起一道寒芒狠狠劈斩了下去。
卢仚瞪大眼睛,看着卢旲。
大金刚寺的功法传承,显然是有问题的,《龙虎金刚体》,只能点燃体内两处熔炉,即心脏和肺脏。
而刚刚谢有钱明确提出了,他的螳螂魔傀,相当于点燃了一座熔炉的烈火境体修。
可见,元灵天的修士们,他们在烈火境,是直接以体内点燃的熔炉数量,来确定烈火境修士的实力。
如此算起来,卢仚的无量归墟体,一共要点燃五脏熔炉,还有三十六处大穴熔炉。
放在烈火境中,这等功法,怎么也不该算弱了,毕竟是‘太上’北溟仙宗的仙道根本法,既然叫做‘太上’,怎可能太弱?
而大金刚寺的根本法,就两座熔炉?
卢旲冲得太快,卢仚也来不及制止。
长戈重重劈在了一具银色魔傀上,只听一声巨响,卢旲双臂颤栗,虎口裂开,血水喷溅,染红了长戈的长杆。
他面前的银色魔傀身体一晃,几乎是团身撞进了卢旲的怀中,简简单单一个肩撞,就听一声巨响,卢旲身上那套椒图兽头纹的重甲一寸寸崩碎,甲胄内部大片致密的金刚佛印炸碎开来,好似无数崩碎的金色琉璃,发出炫目的光华。
卢旲大口大口的吐着血,胸口骨折声犹如爆豆子一般响起。
他双眼翻白向后飞出,两条脱力的胳膊软塌塌的垂在身边,好似两条无骨的虫子一样晃荡着。
卢仚一声长啸,脚踏流云,身缠狂风,带起一片残影冲到了重伤的卢旲身边,一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带着他向后急退。
卢旲呼吸快速的虚弱了下去,卢仚急忙掰开他的嘴,将几滴玄元神水注入他急速苍白的嘴唇里,随后大声吼道:“伤药,伤药……伯父,你可有……”
卢旲艰难的瞪大眼睛,眼角余光朝着自己的胸口望了望。
卢仚急忙扯开他胸口染血的战袍,从一个暗袋中,掏出了一粒用黄蜡密封的丹丸。手指一搓,黄蜡封皮碎开,一粒散发出淡淡檀香味的丹丸露了出来。
卢旲主动张嘴,卢仚将这丹丸塞进他嘴里,突然觉得,这丹丸的色泽似乎有点熟悉——他们在镐京城,用来抹在兵器上,击杀那些黑鳞怪的供佛香灰,似乎就是这个颜色,这个气味……
无非是,这丹丸里,多了一点点药草香气而已。
丹丸入口,卢旲惨白的脸色骤然露出了一丝红晕,他瞪大眼睛,嘶声道:“仚哥儿,小心!”
一具银色魔傀已经冲到了卢仚面前,魔傀双手如刀,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狠狠斩向了卢仚头颅。
斜刺里,三条青色剑光呼啸而来,命中这头朝着卢仚攻击的魔傀。
剑光凌厉,魔傀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被剑光硬生生打得飞了出去。
卢旲猛地闭上了嘴,翻了个白眼。
很好,好得很,卢仚遇袭,青柚三女就火急火燎的御剑掩护,自己刚刚差点被对方一家伙撞死,三女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背生双翼的狼王急速窜了过来,卢仚将卢旲放在狼王背上,叮嘱了一声‘伯父小心’,随后脚踏流云,朝着几头急速扑来的银色傀儡迎了上去。
长枪如龙,带起一道道枪芒撕裂空气,发出龙吟巨响。
这些银色傀儡力量极大,每一头魔傀单纯的力量,恰恰和卢仚相差仿佛,也就是九龙上下。
它们极其敏捷的避开了长枪的锋芒,重拳不断轰击长枪的枪杆,卢仚同样施展蛮力和它们硬碰硬的击打,就听密集的‘叮当’声不绝于耳,好似打铁一样,震得下方无数苍狼骑耳朵剧痛,那些苍狼更是痛苦的长啸不断。
谢有钱的怪叫声传来:“不可能,绝不可能,极圣天,怎么还能有这样修为的修士?绝对不可能……除非,除非……”
他正在怪叫的时候,极高的天空中,一座方圆丈许的金色小山带着恐怖巨响,宛如一颗流星从天而降,带着长长的摩擦火焰,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金属舟船上。
这金色小山通体放出炫目的金色佛光,半透明的山体内,隐隐可见一尊光头壮汉盘膝而坐,身边一枚枚硕大的佛印若隐若现,每一枚佛印都给人一种沉重如山、金刚不坏的恐怖气息。
一声巨响,谢有钱的金属舟船上无数符文亮起,然后一片片符文纷纷崩解碎裂,厚重的舟船甲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急速的扭曲、破碎,整条舟船在呼吸间就被小山砸成了碎片。
几名身穿红色长袍,身形高挑的青年男子狼狈的吐着黑烟,从崩碎的船舱中逃了出来。
他们刚刚跑出来,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座金色小山上光芒一闪,十八条身高一丈二尺的魁梧大汉凭空从扭曲的空气中冲出,拎着海碗粗细的禅杖冲着他们就是一通狂殴。
沉重的禅杖落下,就听骨折声如爆豆子一般,几个红袍青年哼都没哼一声,就大口吐血倒在了地上。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三教高层(2)
好可怜的……
不知道这些高挑的青年中,哪一位是谢有钱,但是他们现在的模样,真的好可怜。
十八名身高一丈二尺的光头大汉,光着膀子,下身穿着黄色的粗布灯笼裤,踏着牛皮靴,淡金色的皮肤上好似抹了油,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泛着光。
他们手持海碗粗细的禅杖,犹如乡民打年糕一样,禅杖‘咚咚’的轰击着躺在地上的红袍青年,将他们的骨头一点点的砸碎。
几名红袍青年刚刚哀嚎了几声,就被碎骨的剧痛硬生生痛得昏厥过去。
光头大汉们麻利的将他们扒得精光,从头皮到脚底,每一根毛发都被细细的搜刮了一遍,什么储物戒啊,身上的各种零碎配件啊,甚至是有两个青年嘴里,铭刻了细细符纹的假牙,都被他们拔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就是,因为这几颗假牙的关系,几个红袍青年的满口大牙都被敲了下来。
“专业啊!”卢仚一边抵挡着几具银色魔傀的狂攻,一边由衷的赞叹着。
习惯了这些银色魔傀的攻击,它们也就这么回事。
没什么神通,没什么法术,就是速度很快,力量很大,仅此而已。
但是卢仚速度比它们快,力量比它们大,这些魔傀又没有什么杀伐技巧,只是直来直去的猛攻猛打,卢仚应付起来,越来越轻松愉悦。
长枪刺击之间,银色魔傀被打得连连倒退,体内不断发出‘嗡嗡’轰鸣。
砸碎了金属舟船的小山上,一抹金光闪闪,身形瘦削的神醉拎着一根锡杖,慢吞吞的从山顶一团扭曲的空气中走了出来。
他反手一招,一丈方圆的金色小山急速塌缩,最后化为一粒金色的砂砾,轻轻飘入了神醉的掌心。
十八名光头壮汉朝着神醉合十行礼:“方丈。”
卢仚的眼角跳了跳。
卢旲的嘴角抽了抽。
卢旲从狼王背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强忍着胸前断骨剧痛,朝神醉深深的合十行礼:“大金刚寺内门真传卢旲,参见方丈!”
卢旲没见过神醉。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认出神醉的身份。
十八个光头大汉向神醉行礼,口称‘方丈’……而神醉手中那根通体金灿灿的锡杖,卢旲见过这锡杖的画像,这是大金刚寺的传承佛宝之一,其性质就等同于人间国朝的传国玉玺。
而刚刚从天而降的金色小山,卢旲也听说过它的传说,应该是大金刚寺的另外一件传承佛宝,号称佛门坚固第一的‘金刚须弥峰’。
能掌控两件大金刚寺的传承佛宝,眼前这瘦削、高挑的光头老和尚,当然就是大金刚寺当代掌教神醉方丈了。
所以卢旲忙不迭的向神醉行礼,心中更是充满了疑虑——为何是他亲自出山了?
神醉拎着禅杖,微微佝偻着腰身,一步一步踏空行来。
他看着正和几尊银色魔傀打得火星四溅、地动山摇的卢仚,微笑着颔首:“释恶说得不错,卢仚,你果真有可能是我佛门上古真佛转世。否则,以你的修为,如何能和这几具邪魔傀儡抗衡?”
十八个光头大汉刚刚出现,卢仚就已经运起了无量归墟体秘法,体内已经点燃的熔炉光芒内敛,法力收摄,唯有心脏熔炉中光芒大盛,甚至他心脏附近的皮肉都变成了半透明状,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在胸膛内熊熊燃烧,放出庞大的光和热。
任凭谁都只能认为,卢仚单单点燃了心脏熔炉。
至于说,单单点燃心脏熔炉,为何可以和这几具银色魔傀打得有声有色……神醉不是给了最合情合理的解释么——‘卢仚,可能是佛门上古真佛转世’!
佛门真佛转世这种事情……人家就是天生神力,天生的金刚不坏之躯,天生的无限神通,你上哪里说理去?
卢仚连续数百刺击,打得银色魔傀光洁如镜的身躯出现了大片的凹痕,他大声道:“弟子卢仚,见过方丈,嘶……这些魔傀厉害,弟子礼数有失,还请方丈勿怪。”
“不怪,不怪。”神醉笑得很温和,他笑着向卢仚挥了挥手:“年轻人,多熬炼熬炼,是好事……慢慢打,不着急,老衲倒是找到了有趣的事情。”
神醉看了看卢仚,发现卢仚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他拎着禅杖,一步一步的踏空走向了清旻羽等人。
玄机宗的弟子们,死的死,昏的昏,唯有一个清旻羽保持清醒。
他看着神醉一步一步的走来,他声嘶力竭的尖叫道:“秃驴……老贼秃……你们极圣天的宗门中,最恶毒,最无耻,最下流,最腌臜的,就是你们这群死秃子!”
“别过来,别过来……你要做什么?做什么?”
“不要过来,我是玄机宗白阳清氏嫡系,你若是敢动我一根毫毛……你们极圣天,如今可承受得住我玄机宗的无穷怒火?”
神醉微笑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清旻羽的身边,他低头看着双手死死掐着大腿伤口,竭力封住伤口血管,不让血流过多的清旻羽,微笑道:“小子斗胆,焉敢污我佛门清白?不过,年轻人不懂事,老衲可以理解。”
神醉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清旻羽的脑袋:“小施主,老衲看你这颗头颅,生得如此饱满圆润,只要剃光了三千烦恼丝,这脑袋一定是光大溜圆,是一颗极品的小和尚脑袋……你和我大金刚寺,有缘啊!”
清旻羽一脸震惊的看着神醉。
“看,你都欢喜得说不出话来了。”神醉笑得越发灿烂了:“怎么样,我大金刚寺,正好还缺几个种菜、养花、淘茅厕的杂役小秃子,你可愿,屈就啊?”
清旻羽嘶声道:“你焉敢辱我?”
神醉笑吟吟的伸出手,抓住了清旻羽的一只胳膊,然后五指轻轻一合。
‘啪’!
清旻羽的手臂,就好像清脆的春笋,被神醉轻轻一把捏得粉碎,断臂被他轻轻一甩,飞出了老远,恰恰落在了一头苍狼面前。
清旻羽绝望的看着自己的手臂消失在狼吻中……他又是痛又是怕的尖叫起来:“老贼秃……我玄机宗,我白阳清氏……”
神醉轻轻的摇了摇头,笑容一收,很严肃的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觉得呢?”
清旻羽迅速闭上了嘴。
神醉笑容绽放,笑得很灿烂:“很好,是个聪明的孩子,老衲就喜欢聪明的娃娃,聪明人,总会少吃点苦头……嗯,把你们元灵天如今的情况,还有你们宗门的情况,以及,你们这次侵入极圣天的前因后果,人员安排,通通说出来。”
“说了,你可以活。”神醉笑呵呵的看着清旻羽:“不说,你就死罢。”
清旻羽呆了呆,莫名的冒出了一句极其无厘头的话来:“和尚,不得杀生啊!”
神醉也呆了呆,他歪了歪脑袋,很认真的给出了一个让清旻羽无言以对的回答:“那是苦修僧,老衲是佛门护法僧,专门干杀人放火的事情……老衲剃度之前,是前朝清罪司的刽子手头目,每年总要出脱一两千颗人头,你不知道么?”
卢仚一边和银色魔傀厮打,一边注意着神醉这边的动静。
猛不丁的听到神醉最后一句话,他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摇摇头,卢仚一声长啸,他猛地腾空跃起,长枪挥动,带起漫天枪影,劈头盖脸的砸在了几具银色魔傀身上。
卢仚撤去了身上重甲。
他身上紫色袍服骤然燃烧起来,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
他心脏附近,血肉透明,可以看到他的心脏燃烧如火。
随着他的疯狂轰击,他的左右肺脏附近,血肉也变成了半透明状,一丝丝火苗从心脏部位迅速的蔓延到了肺脏上,随后肺脏熔炉也冒出了炽烈的火焰。
当着神醉、卢旲、十八名大金刚寺弟子的面,卢仚完美的演绎了一名‘疑是真佛转世’的佛门弟子,如何在大战中临阵突破,点燃《龙虎金刚体》第二座熔炉的全过程。
神醉骇然回头,又惊又喜的看着卢仚。
卢旲骇然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卢仚。
十八名光头大和尚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手中禅杖一晃,不小心又在几个红袍青年身上磕碰了几下,将他们的断骨又砸碎了好几根,有两个倒霉蛋从昏厥中痛醒,然后又痛晕了过去。
“卢仚……不,法海,稍后,老衲给你一份机缘。”神醉欣然道:“我大金刚寺的未来,怕是就应在你身上了!”
卢仚打得几具银色魔傀几乎崩裂,正准备一鼓作气将它们彻底摧毁,猛不丁听到‘法海’二字,双手一哆嗦,差点将长枪都丢了出去。
咬着牙,卢仚高声道:“弟子谨遵方丈吩咐……”
长枪如龙,狠狠一扫,几具银色魔傀体表冒出了无数细细的裂痕,烟火喷出,被卢仚这一通猛攻狠狠的劈成了碎片。
一个颇为清脆甜美,但是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波折,显得死气沉沉的少女声音飘忽不定的,从下方传来。
“神醉老秃驴,你这弟子不错呵。啧啧,可要盯好了他,真是一具好材料啊!”
神醉举起锡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
一声闷响,方圆十几里的大地微微一晃,地上的泥沙骤然放出一片淡淡金光。
神醉冷声道:“我这徒孙若是少了一根毛,老衲就去烧了你尸魔洞的万尸坑……哼,老僵尸,魔门,就让你出面么?”
大地金光闪烁,一座小山下方,大片烧糊的黑烟冒出。
一声闷响,大地裂开,数十条人影从地下窜了出来,那甜美的少女声音气急败坏的叫骂着:“老秃驴,果然不是个东西,见面就下杀手,这么多年的交情,一点都不讲么?”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三教高层(3)
卢仚踏着云烟,来到了卢旲身边。
那边小山地下冲出来的人影,也踏着一片带着淡淡尸臭味的黑云,腾空而起,飞向了神醉。
黑云上,正中是一名头顶一撮红毛,四下光溜溜,脑袋大如笆斗,身躯矮小如侏儒的诡异老人。他身穿墨绿色的长袍,露在袖子外的两只手掌,宛如鸡爪子一样黑漆漆的,闪烁着绿色的磷火。
他身后,数十道人影,有男有女。
三十六名男子,尽是身高近丈的魁梧大汉,他们仅仅在腰间围了一条兜裆布,袒露在外的皮肤暗沉沉的,好似花岗岩一样,透着一股子死气。
嗯,他们本来就是死人。
卢仚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这些大汉,他们就是死人,但是他们刚刚从地下窜出来的时候,能跑能跳,而且速度飞快。
还有二十四名女子。
这些女子,尽是身材高挑,身形窈窕的美貌少女。她们身上倒是穿着短短的皮甲,遮挡住了羞处要害。和那些大汉一样,她们浑身死气沉沉,暴露在外的皮肤是暗沉沉的死白色。
老人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一对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少女。
她们就比后面的那些大汉、少女要好得多,她们眉目如生,肤色也和寻常人差不多,只是略显苍白。
她们本来生得颇为美丽,以她们的姿容,就算送去胤垣的九曲苑,都有资格被封为妃子的。但是,天晓得是哪个心理扭曲的混蛋,给她们画了个极其狼藉的妆容。
面颊涂粉,搓上了两团巴掌大小的红胭脂,嘴唇涂得鲜红,和刚刚喝了血一般,勾勒的眼线、眉毛又浓又黑,好端端两个美丽少女,硬生生整得和乡下媒婆一般。
这两名少女,也是浑身死气,显然并非活人。
黑云向神醉飞去的时候,其中一名少女血唇微动,发出清脆甜美的声音:“老秃驴,就你们这群死秃子,下手最狠、最凶,到底是我是魔头,还是你是魔头?”
“嚇,赶紧的,你前些天,急巴巴的让佛门那些老秃子发了联名谕令,让我们三教各自派人来这里议事……到底是什么事啊,这么大惊小怪的?”
“前面邬州城死气冲天,这两天,那里起码死了近千万人,真是好家伙,我正准备去收集那积尸气,好好淬炼一下我的两个心肝小宝贝。要是耽搁了我的好事,我可不依。”
神醉冉冉站起身来,朝着那一撮毛枯瘦老人笑了笑:“尸魔尊者,你刚刚不是看到了么?咱家法海击碎的那些魔傀,可不是我们极圣天的东西!”
神醉指了指在地上哼唧的清旻羽,冷然道:“元灵天的人,已经侵进来了。”
尸魔尊者眨巴着小眼睛,他身边的少女冷然开口:“所以呢?”
神醉将锡杖抱在怀里,叹了一口气:“老衲都是快死的人了,本来,都等着腿一蹬,眼一闭,这世上的事情,就和老衲无关了。”
“但是,门下小徒孙们争气啊,大争之世,嘿嘿,一番施为,我大金刚寺天地灵机居然回复了些许,老衲这些天,修为小有突破,居然又延寿三百载!”
尸魔尊者吞了口吐沫,他身边的少女冷然道:“好个秃驴,果然,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这运道,真是天不开眼,果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万年!”
神醉不以为然的微微一笑:“你知道,老衲兼修了佛门其他各宗的一些神通法门,其中‘他心通’,略有神妙……修为突破之时,我入静,窥得一些先兆,所以才让佛门各宗,发了谕令,让三教同道齐聚于此。”
神醉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轻声道:“老衲所见,我极圣天的劫数,就是从这里开始。”
尸魔尊者的黑云来到了神醉面前,他降下黑云,背着手,带着两个少女走到了神醉身边,低头看着躺在地上抽抽的清旻羽。
“呵,元灵天!”尸魔尊者身边的少女‘咯咯’笑着。
另外一名少女冷然开口:“那,佛门是你这老秃驴,魔门是老子亲自来了,道门的那群老牛鼻子,会是谁来?”
尸魔尊者话音未落,极高的天空中,一缕近乎于无的破空声传来。
神醉和尸魔尊者身边,一抹极淡的,近乎于无形无迹的剑光一闪而过,一名身高七尺许,身穿淡青道袍,披着一件白鹤羽毛制成的大氅,气质清冷出尘的老人,蓦然冒了出来。
神醉笑呵呵的一动不动。
尸魔尊者则是怪叫一声,猛地向后倒弹了七八里地,‘呼呼呼’,数十面白骨盾犹如发蘑菇一样冒了出来,带着磷光鬼火绕着他疯狂旋转,将他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头顶三面人的脊椎骨为旗杆,人皮制成的大旗迎风招展,放出一道道恶臭的腐尸黑气缠绕全身,黑气所过之处,下方的山石树木都被腐蚀糟空。
他的身上,更是多了一件造型奇古的骨质甲胄,将他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
两名留在原地的少女齐声呵斥:“虫二剑主,你想做什么?和老秃驴联手,坑害老子不成?”
三十六名壮汉默不作声,整齐划一的拔出了背后背着的青铜斧钺,‘唰’的一下对准了青袍老人。这些青铜斧钺古色斑斑,刃口放出绿色磷火,照得四周碧光盈盈,寒气森森,宛如到了万年古墓一般。
而二十四名少女,同样整齐划一的拔出了红铜弯刀。
这些弯刀同样古色斑斓,一道道红色雾气扭动缠绕,隐隐有刺耳的哀嚎声不断响起,越发让所有人心头发寒,好似身边、身后,都有莫名的存在悄然冒了出来。
心剑宗当代掌教虫二剑主摸了摸自己足足有三尺多长的胡须,幽幽道:“老尸魔,真要算计你,贫道刚刚,就不会放出剑鸣,露出剑光,直接无形剑遁给你一剑,不是畅快?”
手指犹如弹琵琶一样,轻轻扣动自己的胡须,虫二剑主朝神醉笑了笑:“好久不见,原本还想着老和尚你圆寂时,我去给你烧点纸钱,看样子没这机会了。”
摇摇头,虫二剑主笑道:“老和尚,这老尸魔居然以为,我们会联手对付他……真要杀他,我们需要联手么?”
神醉抱着锡杖,‘呵呵呵’的笑,倒也不说话。
尸魔尊者收起了诸般宝贝,浑身黑气缭绕的跑了回来,两名少女齐齐开口,怒声喝骂:“看不起谁呢?看不起谁呢?你们两个若是不联手,你们谁能伤老子一根头发?”
虫二剑主微笑。
无声无息,无光无影,没有任何的征兆,尸魔尊者头顶上,那一撮儿不多的,大概总数不到一千根的红毛,整整齐齐的齐根掉落了十八根。
一尺多长的红毛飘飘忽忽的从尸魔尊者面前飘落。
尸魔尊者呆呆的看着面前飘落的红毛,身体微微的哆嗦着,伸出手,轻轻的接住了自己的头发,呆呆的看了许久,许久。
虫二剑主笑道:“一根毛都伤不到?十八根如何?”
尸魔尊者沉默良久。
然后,他咧嘴一笑。
他身边的两个少女齐声笑了起来:“唉哟,刚刚的话,只是玩笑嘛……虫二啊,听说,你家弟子,在附近被人狠宰了一批?啧啧,是这老和尚的徒子徒孙干的!”
神醉和虫二剑主同时盯着尸魔尊者看着。
尸魔尊者将十八根红毛塞进袖子里,背着双手,昂首挺胸的看着两人。
两名少女齐声笑道:“老夫虽然是魔头,但是也有一腔正义之心,虫二,你的人被人杀鸡一样宰了,这种事情,不能忍啊。”
“你看,神醉这老贼秃就在这里,你给他一剑,我帮你,怎么样?”
“我跟你说,有些事情,是真不能忍的,你心剑宗,不能让大金刚寺给欺负了去,是不是?”
神醉和虫二剑主同时翻了个白眼。
神醉摇头道:“老尸魔,你在动什么鬼主意,老衲不管,但是这当着面挑拨离间的手段,太差了些,就算你要故意的装疯卖傻,格调稍稍提高点吧?”
叹了口气,神醉沉声道:“说正经事,元灵天的人,进来了。当年的事情,各家典籍中都有记载,也就不用赘述了。既然是不死不休的死仇,大家议议,怎么办?”
虫二剑主皱着眉头不吭声。
尸魔尊者身边的两名少女则是笑了起来:“哎唷,这种事情,干嘛要眼巴巴的跑来这边商议?刚刚老秃驴说,你预见了某些征兆,说这里是劫起之地?”
一名少女轻快的笑道:“这劫,有多大?”
很远很远的天空中,大片白云被撞得粉碎,一具庞然大物从白云后方冲了出来,径直朝着这边高速飞来。
这物件体积过于庞大,相距还有数百里,地面上,就连那些普通士卒,都看到了这座急速逼近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座,长宽都有一里开外,城墙高达二十丈的金属城池。
通体漆黑的城池,依托着不知名的动力悬浮在空中,一路风驰电掣的径直飞来。
地面上,一名魔傀宗的红袍青年醒了过来,他艰难的转过头,看着那座急速逼近的金属城池,咬着牙嘶声道:“恨啊……谢富贵,我这狼狈模样,怎能被你看到?”
卢仚看了看那青年。
谢富贵?
那么,刚刚说话的这位,应该是谢有钱喽?
‘有钱’,‘富贵’,他们的父母,真是极有品味的人,给了自家儿子这么好的名字!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不对称碾压
金属城池快速逼近。
卢旲骑着狼王,悬浮在莲花万字佛印上方,在他大声喝令下,十二万苍狼骑快速变幻阵型,在大地上勾勒出了一座杀气腾腾的金刚佛印形大阵。
十几颗金身舍利悬浮在大阵上方,一道道金光从这些金身舍利的七窍中喷出,化为道道长虹,直接没入了卢旲体内。
卢旲被银色魔傀轰断的骨骼快速愈合,体内不断发出骨骼生长的‘嘎吱’声。
卢仚也是一声招呼,带着青柚三女遁入了大阵中。
卢旲右手一按,金身舍利放出的金色长虹,就有七八道虹光没入了卢仚身躯。
卢仚只觉一股沛然大力涌入身体,虽然品质上比起自己的归墟仙元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在数量上极其的庞大,顷刻间就充盈全身。
卢仚偷偷运转无量归墟体功法,膻中穴内归墟仙元急速旋转,涌入身体的大阵之力就好像满是杂质的生铁,被巨灵神锤一锤一锤的直接锻造成了精钢,随后是百炼、千炼……
一滴滴新的归墟仙元在体内不断滋生,卢仚的五脏熔炉几乎全部都要爆燃开来,他最后一处没有点燃的脾脏熔炉,也有一股磅礴的热力在酝酿。
十二万大金刚寺外门弟子结阵,就好像一台巨型抽水机,硬生生将这一方天地刚刚恢复了一丝半点,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的天地灵机强行抽取了过来,一点一滴的注入了卢仚、卢旲的身体。
这就是有十二万人辅助卢仚修炼……
妙不可言!
“人多力量大,此话,至诚!”卢仚感受到了这座大阵的威能,他开始琢磨,将五位大爷和未来自家私军组阵集合的可能性了。
嗯,太上北溟仙宗也有阵法传承,应该好生琢磨琢磨。
清旻秀的储物戒中,也有玄机宗的阵法秘典,也应该好好的研究研究。
尸魔尊者则是嘴角流涎看着那座金属城池,他身边两位少女齐声开口:“妙哉,我尸魔洞古典记载,太古之时,我尸魔洞也有积尸气养尸魔山三万座,一旦出征,三万座魔山黑云遍天,尸气纵横,所过之处,方圆百万里寸草不生……”
尸魔尊者一脸扭曲,两名少女同时悲鸣:“可怜,可惜,可叹,三万魔山一朝战殁……我尸魔洞诸多祖师……我尸魔洞的传承啊!”
虫二剑主没吭声。
他背着手,咬着牙看着那座排开了片片白云急速驶来的金属城池。
他身边风轻云淡,什么异兆都没有。
但是卢仚眉心一阵阵的抽搐,神魂灵光跳动,不断发出极度危险的预警——在这心剑宗的老家伙身边,一定有鬼,而且是……极其危险的玩意儿。
青柚三女的剑囊中,三柄青鳞剑‘嗡嗡’轻鸣。
青柚轻声道:“那位剑主身边,有无形剑罡……这是以神御剑到了极高明境界,才可能修出的大神通。尤其,心剑宗本身就是凝神化剑,以无形心剑斩人神魂……他的无形剑罡,威能无法揣测。”
嘀咕了几句,青柚无比羡慕的感慨道:“不愧是真正的道门正宗,真正的剑修大宗门,居然还能有这样的大神通者保存下来……我青鳞剑阁的长辈中,连烈火境圆满的长老,也就寥寥几人……”
那座金属城池逼近到了距离众人不到二十里的空中。
城池朝着这边的城门楼子上,三层高的城门楼子顶楼门户突然开启,一名身穿红袍,生得颇有几分俏丽,但是披头散发,长袍皱皱巴巴,到处都烧得破破烂烂满是缺口的高挑少女,大踏步的走了出来。
高挑少女左手拎着一柄大锤,右手拎着一把钳子,眯着眼,目光冷厉的朝着众人张望了一阵,然后朝着瘫在地上的谢有钱指了指:“我,谢富贵,那厮,是我不成器的堂弟……认赌服输,人被你们抓了,要多少钱,才肯放人?”
高挑少女谢富贵满不在乎的挥动着左手锤子,发出‘呼呼’破风声:“你们只管狮子大开口,开一个天价也无所谓,反正我用了多少钱赎他,按照规矩,他爹娘总要三倍报答我。”
“嗯,你们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你们,应该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
“我来开个价吧。”
“谢有钱,是我魔傀宗真传弟子,也是我谢氏嫡系,又是男儿身,故此虽然是个小废物,但是他在族中受到的重视,比我高得多。”
“在我想来,他的身价,大概是三万块上品灵晶。即三百万中品灵晶,三亿下品灵晶的模样。他的修为是烈火境五熔炉的水平,不算高,常规也就是三五千上品灵晶的身价。”
“但是他的身份放在这里,谢家嫡系,宗门真传,总会虚抬身价。”
“三万上品灵晶……哦,对了,你们大概不知道三万上品灵晶意味着什么……放在我元灵天,三万上品灵晶,一个中小宗门,一年的纯收入也不过如此。对谢有钱这小废物来说,这个身价,已经溢价许多了。”
谢富贵手中钳子狠狠的敲了敲手中锤子:“怎么样?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她噼里啪啦一番话说得极快,根本不给神醉、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开口的机会。
一番话说完,她更是随手丢了一块晶石过来。
一团烈火裹着一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晶石,‘唰’的一下破空飞行二十里,砸向了第三位宗主中身形最高,因为头皮锃亮而外形最‘刺眼’的神醉老和尚。
神醉‘呵呵’一笑:“小施主好大的火气,嘿,这是要称量称量老衲了。”
晶石飞得极快,力道极大。
谢富贵看是只是轻轻一丢,但是这晶石循着一条近乎绝对的笔直轨迹直冲了过来,沿途一阵阵巨响轰鸣,空气被破开了连续数十道圆形的白色气爆。
也不见神醉动作,更没有任何法力波动或者其他异兆。
神醉只是盯了一眼那块飞来的晶石,晶石外面的火焰就骤然熄灭,拳头大小、来势极快犹如炮弹的晶石骤然悬停在他面前。
甚至,就连空气中连续爆开的数十团气爆,也都骤然平息,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谢富贵的瞳孔一凝。
她笑道:“大师好修为……晚辈半步种金莲的修为,在烈火境,晚辈点燃了十六座熔炉,肉身熬炼,比起一些体修也丝毫不弱,尤其是常年打铁,自信还是有点力气的。”
神醉、虫二剑主、尸魔尊者的眉毛同时一挑。
饶是他们都是各家宗门的宗主,修为精湛,境界极高,法力神通都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但是谢富贵说,她在烈火境的时候,居然点燃了十六座熔炉!
这……
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也是如今佛门、道门、魔门三教,最顶尖的体修功法了。
饶是如此,大金刚寺的和尚们,主修心脏熔炉,辅修肺脏和肝脏两处。
有那资质极佳的和尚,同时点燃三座熔炉,就被大金刚寺当做了佛法种子,小心翼翼的呵护护持,未来起码也是长老、首座的身份。
而谢富贵……烈火境点燃了十六座熔炉?
神醉‘呵呵’一笑,伸手抓住了悬浮在面前的晶石:“这就是上品灵晶?嘶……果然不凡,老衲生平,也就今日见到这等宝贝了。”
神醉抬起头来,微笑道:“女施主,看起来大大咧咧、风风火火,没想到,居然有如此心机……烈火境点燃十六座熔炉?不错,不错,放在烈火境,这等修为,很不错;女施主的师门传承,也很不错。”
神醉含笑看着谢富贵:“女施主想要试探,我等宗门的传承,还剩下了几点几分?”
谢富贵‘呵呵’笑着,急忙摇头:“哪里有这样的事情?我只是一个喜欢打铁、铸造的小女人罢了,可没有大和尚你这么多花花绕的花肠子……也就是你们佛门的老秃子,自己心思太重,所以才会胡乱揣测他人。”
“小女子,只是想要,赎回自家堂弟而已。”
谢富贵放下手中的锤子和钳子,远远的朝着神醉拱手合十:“还请大师行一个方便。”
神醉微笑看着谢富贵:“三万不够。”
谢富贵眯了眯眼睛:“还请大师开价!”
神醉笑了笑,回头朝着卢仚指了指:“法海,老衲乃世外出家人,不擅长讨价还价的……你以为,这位姑娘想要赎回她堂弟。”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脚踏流云,一步一步来到了神醉身边。
“方丈,弟子虽然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这些施主,他们究竟从何而来,想要做什么……但是弟子作为世俗国朝的一员臣子,弟子以为……国战之时,就算是要释放俘虏,也要等到战火停歇,尘埃落定,双方分出了一个胜负之后,才好行事。”
神醉笑看着卢仚:“所以,这几位小施主,不能放?”
卢仚看着谢富贵:“不仅不能放,我们,还应该请这位女施主留下来,和我们好生说说什么十六座熔炉、什么上品晶石,什么魔傀宗、谢氏之类的话。”
谢富贵‘呵呵’笑了起来。
虫二剑主也‘呵呵’笑了起来。
然后,谢富贵身边,骤然有十几具金色人形魔傀窜了出来。
这些魔傀手持重盾,团团护住了谢富贵。
无形无迹的剑罡从虚空中冒出,狠狠劈在了这些魔傀的盾牌上,就听巨响不断,盾牌上大片火星炸了开来。
卢仚骇然看着虫二剑主,将其列入了最危险的恐怖-分子名单上。
堂堂心剑宗宗主,居然对一个晚辈下手偷袭?
第二百二十七章 攻破
卢仚正在惊叹虫二剑主的心黑手辣,谢富贵身边空气突然一阵蠕动,十几只通体死气沉沉的猫、鼠同时窜了出来。
谢富贵身边的金色魔傀,正被无形剑罡劈得摇摇晃晃,这些身上萦绕着黑色死气,爪子上闪烁着蓝色、绿色磷光,龇牙咧嘴时,牙齿上明显带着一层森森瓦蓝色,显然淬了剧毒的猫、鼠,就这么极其突兀的侵入了金色魔傀的防御圈,冲到了谢富贵身边。
谢富贵怪叫了一声‘老不死的’,她身上被火焰烧得破破烂烂到处都是窟窿的长袍骤然鼓起,一枚枚拇指大小,铭刻了无数符文,不知道出自何等生灵的六角形黑鳞从无数破洞中喷出,‘哗啦啦’化为一个圆形的甲盾将她笼罩在内。
那些猫鼠齐齐挥动爪子,张开嘴,露出瓦蓝色的利齿。
爪子乱抓,牙齿乱啃,那些黑色鳞片上溅起大片火星,更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
这些猫鼠也不知道是如何炼成的,爪子、牙齿的锋利度堪称惊人,每一击的力道都极其可怕,眼看着谢富贵护体的黑鳞一片接一片被撕扯出了深深的痕迹,里面的符文不断碎裂,黑鳞伴随着‘啪啪’脆响不断爆开。
卢仚看向了尸魔尊者。
这老家伙……卢仚之前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那些死气沉沉的壮汉和少女身上,原本以为,这就是尸魔尊者平日里用来对敌的手段。
没想到,这些壮汉和少女,大体上就起了个‘仪仗队’的作用,其功效就和卢仚身边的鱼癫虎等神武将军差不多。
尸魔尊者用来突袭敌人的,居然是这些体积不大,但是阴狠歹毒的猫鼠!
卢仚脑洞大开,既然猫鼠都能炼制成这么杀伤力巨大的僵尸傀儡,那么其他的小东西呢?比如说,苍蝇、蚊子、跳蚤、臭虫之类?
卢仚莫名的浑身有点发冷。
这些老家伙,果真不能有丝毫的大意。搞不好就会挨上虫二剑主一剑,或者被尸魔尊者这些带着诡异剧毒的小宠物来上一口,怎么想都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好事情。
神醉抱着锡杖,笑呵呵的不断点头:“两位道友,看来近年修心养性,德行大有进益……啧啧,这么一个黄毛丫头,两位联手,居然没能一下将其擒拿……啧,难不成,虫二剑主又有了怜香惜玉之心?”
尸魔尊者身边的两个少女同时‘嘎嘎嘎’的笑了起来。
然后,两个少女同时破口大骂:“老贼秃,你说什么?说老子拾掇不了这黄毛丫头?德行?德行?啊呸,老子这辈子,从来不修德行!”
一条正在疯狂攻击谢富贵的尸猫猛地张开嘴,一道黑气喷出,一条水缸粗细,长有十几丈,通体死气沉沉,每一片鳞甲都在喷吐磷火的巨蟒凭空从黑气中冲了出来。
巨蟒嘶吼,庞大的身躯狠狠一甩尾巴,重重抽在了剧烈震荡的黑鳞甲盾上。
一声巨响,无数黑鳞被抽得支离破碎,巨蟒张开大嘴,朝着面色发青的谢富贵一口咬了下去。
谢富贵嘶声尖啸,她身边火光一闪,一头通体用金属铸成,通体火焰熊熊的麒麟猛地窜了出来,一头撞进了巨蟒的嘴里。
巨蟒狠狠闭上嘴巴,尖锐的獠牙和麒麟的身体狠狠摩擦,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碎裂声不断,巨蟒的牙齿被崩碎了一小节,但是它的獠牙,也深深的陷入了这头金属麒麟的身体。金属麒麟的身躯内,喷出了大片的火光和浓烟。
烈焰熊熊,金属麒麟张开大嘴,一道刺目的火雷伴随着巨响轰出,顺着巨蟒的食管轰进了它的肚子。眼看着巨蟒的肚子骤然膨胀成了一颗圆球,火雷爆开,巨蟒浑身的鳞甲受到巨力震荡,无数鳞片纷纷‘嗖嗖’飞出,打得附近的猫鼠血肉横飞。
谢富贵的面前,又多了一块水波流荡的圆盾。
圆盾由无数形如冰晶的幽蓝色金属片拼成,这些金属片急速旋转着,相互摩擦发出‘嚓嚓’声响,随着这些金属片的摩擦,大片寒气混着冰晶喷出,化为一片方圆数十丈的冰墙,将谢富贵护在了后面。
金属麒麟张开嘴,连续喷了七八道火雷,全都在巨蟒体内爆发开来。
巨蟒的身体柔韧性极佳,任凭火雷炸得身躯膨胀如球,它依旧承受住了火雷的猛攻。巨蟒疯狂的甩动脑袋,獠牙乱撕乱扯,硬生生将这头金属麒麟咬成了一团废铁。
尸魔尊者身边的一名少女嘶声惊叹:“这条墨龙子,老子精心淬炼了两千多年,连老祖宗们留下的一点压箱底的好货,全都砸了进去,怎么也相当于一名金莲绽放的大修士……这麒麟身躯如此坚固,怕不都是用天地奇金铸造而成?”
神醉眼睛一亮。
天地奇金……放在当今之世,在极圣天也就是一个名词了。
天地灵机崩碎,各家宗门留下的秘宝奇珍,都崩碎得差不多了,天地之间,更失去了孕育天地奇金的条件,各家各户想要弄点好材料,为门人弟子炼制一些好东西都难。
这头金属麒麟,体积如此巨大,如果都是用天地奇金炼制而成……
神醉猛地向前一步冲出:“善哉,此物如此凶蛮,老衲当将其收回山门,以佛法日夜超度……干-汝-娘!”
神醉突然破口大骂!
刚刚被神醉调侃,说他起了‘怜香惜玉之心’的虫二剑主,面对神醉的调侃他是面不改色,依旧只用无形剑罡攻击谢富贵。
但是尸魔尊者‘天地奇金’几个字一出口,神醉不要老脸的冲上去想要和那金属麒麟结个善缘……虫二剑主袖子里,十二条奇光异彩喷薄而出,化为百丈剑虹呼啸而去,直奔谢富贵当头斩下。
神醉往前冲,虫二剑主的剑虹也往前冲。
要死不死的,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故意,十二条剑虹冲击的轨迹,恰恰和神醉冲上前的轨迹完全重合,十二条剑虹,几乎是笔直的对准了神醉的后心插了过去。
神醉破口大骂,反手一锡杖轰了出来。
一声梵唱,锡杖上一尊跨虎持龙的罗汉像猛地爆发出夺目金光,一团金色烈焰裹住了锡杖杖头,神醉反手一击,直震得方圆数里的虚空震荡,虚空扭曲,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
十二条剑虹和锡杖狠狠撞在一起,就听一声巨响,地面上数十万精兵悍将齐齐捂住了耳朵,好些人耳膜炸开,鲜血从耳道里不断喷了出来。
十二条剑虹‘呛琅琅’震荡,朝着四面八方乱飞。
神醉手持锡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朝着虫二剑主‘咯咯’直笑:“好你个风月剑主,嘿嘿,要不要我去红莲寺,给我那师妹说说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虫二剑主双手揣在袖子里,十二条剑虹如闪电般折射而回,悬浮在头顶急速旋转,化为一个巨大的剑光圈子笼罩全身。
他看着神醉,惊讶道:“老秃驴的修为,更厉害了……当年,你可没这么轻松将我剑光破开……红莲寺,呵呵,前事种种,尽是虚幻……自从她毅然决然,返回红莲寺后,老夫和她……”
神醉眯了眯眼睛:“如果我说,她有了你的娃娃,那娃娃,如今正在我大金刚寺苦修……”
尸魔尊者猛地转过头来,骇然看着虫二剑主。
虫二剑主猛地抬头,犹如见鬼一般看着神醉。
卢仚、卢旲等人同时瞪大眼睛,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着三个老家伙。
啧啧,‘虫二’剑主,‘风月’剑主……虫二就是风月无边,这位心剑宗的当代宗主,居然连红莲寺的尼姑都不放过?
这,这……
卢仚对极圣天的各大宗门的风格、风范、礼仪、教养,又有了突破性的认知!
简直……这都是一群什么货啊?
神醉龇牙咧嘴朝着虫二剑主冷笑:“你刚刚那一剑,老衲回去了,自然会揍你儿子,找回来!嘿嘿!”
尸魔尊者突然化为一道黑烟直冲金属城池。
虫二剑主的速度比尸魔尊者更快,他身体一晃,变成无形无迹的无形剑光,同样冲向了金属城池。
而神醉……他比两人更快一些。
趁着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惊诧’的一瞬间,他双足亮起微微金光,身体一晃,就直接到了谢富贵的身边,随手一杖将谢富贵的水波圆盾轰得支离破碎。
谢富贵一口血喷出老远,她骇然看着神醉,嘶声道:“老祖们……失误了……他们说什么,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你们最高的修为,不过烈火境……”
神醉一把抓向了谢富贵的肩膀,微笑道:“总要有一些压箱底的人和物……当年你们元灵天,差点被我极圣天灭了苗裔传承,我极圣天,就是这么容易坍台死全家的么?”
“小姑娘,你和本门有缘啊!”
“我观你头型,圆润可爱,若是剃了长发,定是一颗完美无缺的秃头。”
谢富贵尖叫一声,她身上长袍骤然炸开,神醉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嘭’的一声闷响,浓烟四起,等到神醉一袖子将浓烟挥散,原地就剩下了一截三尺高的木雕人像,被神醉一把捏得粉碎,而谢富贵则是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替死傀儡……妙哉。”神醉赞叹道:“这等灵性十足的木傀儡,起码也是千年以上的灵木才能炼成。千年灵木啊,我佛门如今都没有几株了……可惜,可惜!”
神醉丢下手中木渣,一把朝着那具金属麒麟残骸抓了过去。
剑光微微一闪,虫二剑主凭空跃现,一剑斩向了神醉。
虫二剑主身边,黑烟炸开,一头小屋子一般粗细,长有近百丈的恐怖巨蟒猛地窜出,一口毒气喷向了他。
第二百二十八章 攻破(2)
三位宗主打成了一团,很快就剑光、金光、黑气、毒火烧成了一团,谁也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稍远处,邬州城方向,一团白云中剑鸣声炸响,大群青衣剑修化身长虹飞驰而来。
而相反的方向,一片白云突然变成了漆黑的乌云,更有大片磷火从中喷出,一头头体积庞大的飞禽走兽……甚至还有几头通体死气沉沉的巨鲸、巨鲨,腾云驾雾的冲了出来。
在这些妃禽周兽、巨鲸巨鲨的背后,是大群大群身披甲胄的精壮男女。
他们一个个双眼发白,死白色的皮肤上,有黑、白、红、青各色短毛生长出来,紧闭的嘴唇里,一颗颗尖锐的獠牙突出,一看就不是‘人’。
相对应的,十八名光着膀子,手持海碗粗禅杖的大和尚一声大喝,纷纷解下腰间的兽皮锦囊,随手往外一挥。
一共三百六十具通体枯瘦,盘膝而坐,皮肤呈淡金色的老僧躯体从兽皮锦囊中飞出。
这些老僧躯体无不散发出炽热、刚猛的佛力波动,化为肉眼可见的涟漪向四周横扫。
下方,十二万苍狼骑布成的大阵随之而动,在卢旲的呼喝声中,大阵冉冉绽开,化为一座硕大的,拥有三百六十处空位的莲花大阵。
三百六十具老僧躯体自行飞到了这大阵空缺处,冉冉向下一沉,就好似三百六十颗莲子,重归莲花大阵的莲蓬核心。
一道道水缸粗细的金光在大阵中肆意奔涌。
列阵的苍狼骑士卒和座下苍狼齐声长啸,一个个通体金光萦绕,肉体强度和自身修为以可见的速度一节节的不断提升。
铸熔炉、燃烈火、种金莲、金莲开、凝道果、照虚空……
极圣天,无论哪家宗门,其修行的大境界,都是这般划分。
一般而言,到了种金莲境界,可称为大修士。
而到了金莲开的境界,在佛门,就可以被称之为在世罗汉。
至于凝道果……道果凝成,已然是明澈本性,得了真如,在佛门,这就是活菩萨一级的修行。
这三百六十具老僧躯体,全都是生前凝聚了道果的大金刚寺大德高僧。
天地灵机崩碎,那些灵丹妙药、灵器法宝之类,都因为体内灵韵溃散消亡而万不存一。
但是凝聚了道果的佛门活菩萨,他们的躯体何等坚固,尤其是大金刚寺的功法传承玄妙,法体真个凝聚犹如金刚舍利一般坚不可摧,在漫长的岁月中,这三百六十具老僧躯体,真个封锁了全身,丝毫灵韵不失。
此刻借助阵法之力,三百六十具老僧体内磅礴精纯的佛元涌动,很均匀的分配给了布阵的十二万苍狼骑,以及作为阵眼核心的卢仚、卢旲,以及卢旲的数十名心腹将领。
这种手段,佛门操持起来,是熟练到了极致。
所谓的‘醍醐灌顶’,前辈高人为了成全后辈天才弟子,将全身修为灌注给后辈,这等手段,本来就是佛门的一些大修士发明出来的。
卢仚只觉浑身滚烫,好似有熔化的黄金汁液在体内奔涌,全身机能,无论皮肉筋骨五脏六腑等等,所有机能都在急速提升。他外显给人看的,心脏、肺脏、肝脏三处熔炉,更是烧起了纯金色的火焰。
不仅如此,卢旲也是心脏熔炉熊熊燃烧,肺脏、肝脏处,也有烈焰升腾。
其他数十名卢旲的心腹将领,他们本来只是培元境巅峰的实力,此刻得到这大金刚寺先贤大德的佛力加持,他们的心脏处也骤然亮起了一抹火光。
随之就是下方的十二万苍狼骑,他们一个个齐声念诵佛号,口诵大金刚寺代代相传的礼佛经文,一个个眉心都有金刚佛印冉冉亮起,端的是个个宝相庄严,威武霸道到了极点。
三百六十具老僧躯体内磅礴的佛力顷刻间流逝一空,全都顺着大阵灌入了众人体内。
卢仚只觉身躯膨胀欲裂,他再也无法掩饰什么,他的肾脏、脾脏两处熔炉……其中脾脏熔炉更是他苦修无量归墟体都还没能点燃的熔炉,同样亮起了金色的火焰。
五脏熔炉齐齐燃烧,磅礴的佛力威压如海浪一波波向四周拍打,连卢旲等人也无不失色看着卢仚。
“对《龙虎金刚体》,我似乎有所领悟。”卢仚干笑,只能如此这般解释。
如今大金刚寺的传承中,《龙虎金刚体》都最多只能点燃三处熔炉,而卢仚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生生在老僧佛力的推动下,当众点燃了五座五脏熔炉!
卢仚,只能找出这等借口了。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微微晃动,一缕缕金光从三眼神人图眉心眸子里喷出,迅速在虚空中勾勒出了一尊跨虎持龙的罗汉虚影。
这罗汉虚影胸腔内,五脏形态清晰可见,隐隐可见五脏之中有点点光芒闪烁。
这就是《龙虎金刚体》烈火境的修持法门,卢仚依托三眼神人图,想要推衍出,点燃五脏熔炉的最安全、最靠谱的全部法门来。
大金刚寺历代方丈、长老、首座等,他们当中自然有无数的大德高僧。
这么多年来,他们没能补齐《龙虎金刚体》的烈火境功法,可见这里面的难度之大……但是此刻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急速消耗,那罗汉虚影胸腔内,五脏熔炉上的一点点光芒逐次亮起,似乎真有可能将完整的《龙虎金刚体》法门推演出来。
脑海中发生着异变。
外界,十二万苍狼骑布下的莲花大阵也发生了变故。
三百六十具老僧体内的佛力消耗一空,他们的身躯骤然燃起了金色火焰,随后身躯冉冉化为光虹冲上了高空,原地就剩下了上千颗拇指大小的透明舍利。
十八名光头大和尚跑了过来,朝着这些舍利磕了一阵头,小心翼翼的将这些舍利拾掇起来,纳入了腰间锦囊。
而大阵中,十二万苍狼骑同时大喝一声,他们的心脏或者肺脏又或者肝脏处,都有一缕火光燃烧起来——虽然微弱黯淡,但是他们的确踏入了烈火境!
烈火燃起,法力滋生,大金刚寺的传承功法对肉体的熬炼,才正式显现出威力来。
十二万人,一个个浑身大汗淋漓,汗水中有灰色、黑色的污垢不断渗出,那股子味道……啧啧,熏得悬浮在空中的卢仚、卢旲等人差点没昏了过去。
大金刚寺的动作极其迅速,这一切说起来慢,但是实则大金刚寺付出三百六十位高僧圆寂留下的蜕骨,成全了这一批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一切在阵法的引动下,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情。
青衣剑修们,刚刚奔出了百多里地。
漫天的飞禽走兽、巨鲸巨鲨,也就刚刚冲出了不到两百里。
地面上,十二万苍狼骑战士筋骨齐鸣,体内骨骼发出‘嘎嘎’声响,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拔高。
很快,这些战士几乎都拔高到了一丈高下,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但是皮肤上都闪烁着淡淡金辉,就好像黄铜铸成的雕像,端的威武不凡。
蓦然间,近千剑修齐齐呐喊:“杀贼秃!”
那无数的飞禽走兽、巨鲸巨鲨的背上,数以千计的尸魔洞修士也齐齐呐喊:“杀贼秃!”
两宗修士,齐齐向卢仚、卢旲所在的大阵杀了过来。
那些心剑宗修士,相隔百多里地,上千人齐齐手一指,就有一道道长有数丈的剑气宛如无数箭矢攒射,密麻麻的朝着卢仚等人所在大阵轰了过来。
而那些尸魔洞修士的攻击更是干脆,他们倒也不出手,只是脚下的飞禽走兽、巨鲸巨鲨齐齐开口,一道道磷火凝成的箭矢就无声无息的穿透百里虚空,直扑苍狼骑大阵而来。
卢仚看向了卢旲。
这座莲花大阵,他完全不熟,不通。
加入了三百六十具高僧躯体后,整个大阵更是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组阵的苍狼骑将士修为飙升,从熔炉境直接突破烈火境……
这阵,卢贤弄不明白,掌控不了。
他只能轻喝道:“伯父,打哪边?”
卢旲冷冷一笑,猛地举起手中长戈,朝着那些尸魔洞弟子组成的黑云大阵狠狠一指:“杀!”
十二万苍狼骑战士通体金光缭绕,一道道强劲的佛力喷涌而出,顺着大阵涌入了卢仚、卢旲,还有数十名苍狼骑将领体内。
卢仚、卢旲、数十名将领齐声呐喊,通体金光缭绕,体内热浪汹涌,身高一寸寸的不受控制的拔高,一点点突破到了一丈六尺左右。
卢仚体内热力如火,烧得他实在是无法忍受,他也势必不可能当着神醉等人的面,在五脏熔炉之外,点燃三十六处大穴中的任何一处。
他只能将不断涌来的佛力,不断注入手中长枪。
一声声高亢的轰鸣响起,长枪泛起淡淡金光,更有无数条风纹闪烁。
卢仚双手握枪,向前狠狠一抖,一道道长有将近三百丈的枪芒破空而去,宛如蛟龙,发出高亢龙吟,直冲尸魔洞弟子黑云大阵。
就听惨嗥声不绝于耳,一头头僵尸化的飞禽走兽被卢仚枪芒洞穿,身躯急速燃烧,犹如陨石一般急速坠落地面。
第二百二十九章 攻破(3)
一头通体惨白,体型怪异扭曲的巨鲸从高空俯冲了下来,张口朝卢仚这边吐出了一团绿色磷火。
卢仚腾空而起,双手持枪,狠狠一击抽在了巨鲸的脑袋上。
脾脏熔炉点燃,卢仚肉体力量飙升。
心脏熔炉点燃,卢仚有两龙之力。
肺脏熔炉点燃,卢仚有三龙之力。
肝脏熔炉点燃,卢仚有六龙之力。
肾脏熔炉点燃,卢仚有九龙之力。
而此刻脾脏熔炉被老僧躯体内的佛力催化,强行引燃后,五脏熔炉圆满,卢仚的肉体力量直接翻番,顷刻间到了十八龙上下。
大阵中,源源不断的佛门元力奔涌而来,卢仚以《龙虎金刚体》功法催化之,滚滚元力不断冲入五脏熔炉,化为柴薪,引燃滔天火焰,烧得卢仚遍体都成半透明状,体表火焰升腾,热力破空,烧得百丈内气温都直线上升。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推演的《龙虎金刚体》法门正在不断完善。
五脏熔炉遥相呼应,五脏熔炉中,一处处大小窍穴吞吐火焰,一道道火光宛如桥梁,沟通了五脏,在功法催动下,元力升腾,在他五脏六腑间凝成一朵金灿灿的烈焰金刚印。
完美版本的《龙虎金刚体》烈火境法,于今日重现极圣天。
任何一座五脏熔炉内,任何一枚窍穴吞吐元力的速度、顺序,稍有丝毫纰漏,这一朵烈焰金刚印就不可能成型。
随着这朵烈焰金刚印的浮现,卢仚五脏中血气大动,发出高亢如龙吟虎啸的轰鸣声。他全身骨节一阵错动,身形骤然变得更加魁伟彪悍了几分。
肉体力量再次飙升,直达三十六龙之巨。
三十六龙!
卢仚长笑,力量突破之时,他正好一枪抽在了那巨鲸的头顶。
这巨鲸长达数十丈,其体重,也不过两三龙的水准。
三十六龙之力,加上莲花大阵的佛力加持,卢仚这一击的力道犹如一颗天雷,直接在巨鲸的脑袋上爆开,巨鲸的头颅炸成粉碎,无数腐臭的残破碎肉坠落,巨鲸体内发出一连串巨响,一根根骨节被轰得支离破碎,巨鲸身躯寸寸断裂,彻底炸成了一团碎肉。
巨鲸背上,数十名尸魔洞弟子被卢仚这一击巨力波及,他们哼都没哼一声,身躯同时爆开。
“我……”卢旲瞪大眼睛,看着卢仚这可怕的一击,突然很想骂几句脏话。
卢仚身边有狂风呼啸。
《龙虎金刚体》的突破,带动着无量归墟体这根本法的急速突破,卢仚脑海中,神魂灵光剧烈震荡,三眼神人手中的风龙化为无数条青色风纹,顷刻间流遍卢仚全身。
卢仚身边的风越来越大,他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
一击轰杀了一条巨鲸,卢仚带起无数条残影,急速穿梭在杀来的尸魔洞弟子队伍中。风过处,一道道枪芒高亢轰鸣,宛如巨龙穿浪,在尸魔洞弟子当中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风。
长枪本身就极其沉重,卢仚的力量更是可怕。
擦着就死,碰着就亡,不小心被枪芒正面命中,就连皮带骨,连带着所有的护体之物全都炸成粉碎。
来袭的尸魔洞弟子,修为最高的也就是几个半步种金莲的外门长老或者执事。
他们的功法,和大金刚寺的传承相差仿佛,都是残缺版本。就算是半步种金莲的境界,和此刻的卢仚实力也是天差地远。
一道道枪芒洞穿虚空,漫天都是僵尸化的飞禽走兽不断坠落。
卢旲和数十名苍狼骑将领也是顺势出击,一道道金色光芒横扫虚空,十二万苍狼骑聚力猛轰,直打得尸魔洞弟子尸骸满天飞,损失极其惨重。
金属城池上,尸魔尊者气急败坏的咆哮着:“贼秃……你们都该死……虫二,还不让你的徒子徒孙帮忙!”
这应该是尸魔尊者自己的声音。
极其的沙哑、含糊,好似喉咙里含着一口浓硫酸,将嗓子整个摧毁了,那声音难听得,足以让人做噩梦。
难怪他只操控着两个少女说话!
刚刚气势汹汹奔杀而来的心剑宗弟子,距离卢仚等人的大阵还有数十里地,他们就蓦然按下剑光,停了下来。
他们好整以暇的看着大金刚寺弟子和尸魔洞打成了一团,还有人在笑着指指点点,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纯粹友情看热闹的架势。
有尸魔洞弟子放出了自己精心炼制的各类僵尸,气势汹汹的奔杀而来。
这些僵尸全都用尸魔洞秘法淬炼,身体坚固犹如金刚,寻常的刀劈斧剁,甚至是烈火雷霆都难以伤损分毫,若论战力,甚至要比普通烈火境体修还要强出不少。
但是……
佛门功法,最是尸魔洞这种邪魔外道的克星。
金色佛力,天生对这些僵尸的钢筋铁骨造成了额外的伤害加持,更不要说,卢仚此刻的战力,本身就已经是怪物级别,更在大阵的加持下,远远凌驾于这些尸魔洞弟子之上。
虚空中,一点寒光急速掠过。
一道道枪芒贯穿虚空,撕开了一具具僵尸的身躯,枪芒中蕴藏的金色佛力,引燃了这些僵尸,它们的残肢断臂还没能落地,就纷纷烧成了一缕灰烬。
尸魔尊者再次怒吼:“虫二……老贼秃修为最强,下手最黑,你我若是不联手……”
虫二剑主不紧不慢的声音悠悠响起:“本座乃名门正道,岂能与邪魔联手?老僵尸,你的脑子,真的坏掉了?这么会有这么天真幼稚的想法?”
神醉放声狂笑,然后一声巨响,尸魔尊者浑身喷着黑气,打着滚从金属城池内飞了出来。
他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左侧软肋,有着极其清晰的一条凹陷,分明是挨了神醉一锡杖,不知道打碎了多少根骨头。
虫二剑主的声音响起:“老贼秃,接我一剑,定此物归属!”
神醉放声大笑:“善哉!”
下一刻,一声极其刺耳的撞击声响起,随后一道金灿灿的百丈长虹从金属城池中冲出,虫二剑主嘴角滴答着血水,极其狼狈的朝着自家的门人弟子飞了过去。
神醉身影在金属城池的城门楼子上浮现,他低声笑道:“两位道友,多谢相让……此宝,与我佛门有缘,嘿嘿……且稍候,等老衲收取了此宝,我们再来计议正事!”
尸魔尊者一声大吼,来袭的尸魔洞弟子一个个屁滚尿流,操控着那些飞禽走兽、巨鲸巨鲨狼狈的向后逃窜。
卢仚紧追在他们身后,放出道道枪芒贯穿虚空,又将尸魔洞弟子打杀了数十人,他们操控的那些飞禽走兽之类的玩意儿,则是被他轰杀了五六百头。
尸魔尊者化为一道黑烟,遁入了尸魔洞弟子队列中,面无表情的背着手,目光森森的盯着卢仚。
卢仚及时收手,脚踏流风向后急退。
尸魔尊者倒是没对他出手……他倒不是觉得‘以大欺小’有失体面之类,实在是他知道,有神醉这老和尚在旁边盯着,有大金刚寺的大阵加持,就算是他,想要干掉卢仚也是不大可能的。
既然不可能,干脆别出手。
否则,堂堂尸魔洞当代宗主,拾掇不下一个小贼秃,这传出去,也太丢脸了。
“小儿辈,老子记住你了。”尸魔尊者朝着卢仚指了指,两名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他身边,齐齐开口冷笑道:“等你死了,本尊要将你的尸体,炼制成魔尸舍利,嘿嘿!”
卢仚没吭声。
和这种积年的老魔头,没必要在口舌功夫上做计较。
天知道对方有什么能耐,有什么手段?
真个激怒了人家,尸魔尊者不管不顾,给他背地里狠狠的来一下,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以卢仚这辈子的秉性,能太太平平的活着就好,干嘛没事给自己找刺激?
他的人生第一个小目标是活到一千岁。
他今年才十六岁……
尸魔尊者这种老魔头,不是逼不得已,卢仚才不会真个往死里得罪他!
金属城池里,一阵阵低沉的轰鸣声响起,随后,无数螳螂形傀儡,无数苍鹰形傀儡,还有大群大群卢仚之前交过手的银色魔傀,乃至那种能够抵挡虫二剑主无形剑罡攻击的金色傀儡,就好像潮水一样从城池中冲了出来。
金色傀儡,数量过百。
银色傀儡,数量三千。
苍鹰形、螳螂形的魔傀,数量就真不知道有多少。
反正这金属城池中,肯定有古怪,因为这些涌出来的魔傀,足以填满十几座这种大小的城池,其数量,起码也在十万以上。
“好,好,好!”神醉放声大笑:“都是好材料……都和我佛门有缘啊!”
卢旲也放声大笑:“方丈所言,正是道理……弟子麾下儿郎,手持兵器,不过是世俗凡兵,正需要这些好材料,锻造一些上好的甲胄兵器,儿郎们才如虎生翼,才能派上用场。”
卢仚的眼睛也是一亮。
嗯,他的私军,还有他如今麾下的将士,似乎也需要在军械上更新换代!
这些傀儡……都是元灵天的灵金锻造而成,都是好材料啊!
虚空中,金光大盛。
那座一击将谢有钱金属舟船轰碎的金刚须弥峰,又被神醉老和尚丢了出来。
这一次,金刚须弥峰膨胀到百丈大小,从高空朝着金属城池狠狠一击。就听一声巨响,金属城池各处都喷出了火星黑烟,沉甸甸的从空中坠落。
那涌出的无数傀儡,就好像突然被抽掉了筋骨一样,‘啪’的一下整整齐齐的趴在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章 神醉认定的‘真佛转世’
尸魔尊者跑了。
带着一群叫骂连天的徒子徒孙跑得飞快。
奇怪的是,尸魔尊者一边跑,一边回头破口大骂,但是咒骂的对象不是神醉,而是虫二剑主。
地上,遍体鳞伤的谢有钱看着大口吐血,被神醉拎小鸡一样提溜过去的谢富贵,一边吐血,一边放声怪笑:“哈,哈,谢富贵……你……你也有今天!”
谢富贵倒是没吐血,但是四肢都诡异的扭曲,显然被神醉辣手打折。
她眉心一缕金光缭绕,被神醉用秘术封死了神魂和周身法力,丝毫动弹不得。听到谢有钱的嘲笑声,她嘶声怒骂:“蠢货,你比我好得到哪里去?”
极力的翻着眼看着神醉,谢富贵嘶声道:“大和尚,有话好好说,什么都好说。我是魔傀宗谢氏嫡长女,未来要接掌谢氏家主之位的……”
谢有钱在一旁嚎叫:“万万不可能,你就是要嫁人的赔钱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万万不可能成为本家家主!”
谢富贵斜睨了谢有钱一眼:“姑奶奶我招赘婿,倒插门……呵,总不至于便宜了你们这群废物……总之,我就是谢氏未来的家主,我很值钱……大和尚,我愿意花钱赎身,你觉得,十万上品灵晶,异种灵金一千万斤,完好无损的魔傀战城一座,如何?”
神醉微笑,挑眉,看着谢富贵点头道:“小施主颇有慧根……呵呵,不过,这事体,不急,不急……钱财,阿堵物,若是出自我等之口,实在是污了一颗禅心,对不起佛祖。”
谢富贵呆了呆。
神醉将谢富贵丢给了卢仚,微笑道:“法海,这位姑娘,就由你好生招待了……我佛慈悲,那个……慈悲。”
神醉目光深邃的看着卢仚。
卢仚一把接住了谢富贵,认真点头:“方丈放心,弟子一定会好生招待这位女施主……我佛慈悲,慈悲,慈悲,这个……不吃饱,哪里有力气慈悲?”
神醉笑而不语,转向了虫二剑主。
虫二剑主背着手,身后站着一排排的心剑宗弟子,目光森森如剑,死死盯着神醉:“老贼秃,你这次可是吃饱了。”
神醉笑呵呵的走上前,朝着虫二剑主伸出了右手。
虫二剑主咳嗽了一声,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心剑宗弟子们顿时纷纷化为长虹遁走,虫二剑主伸手,握住了神醉的手掌,两人的手就藏在了袖子里,你捏我一把,我揉你一把,就和牲口市场的牲畜贩子一样,摸摸索索的开始讨价还价。
卢仚拎着谢富贵晃了晃,幽幽道:“虫二剑主是个要脸的,这种讨价还价的姿态,是不方便让门下弟子看到的……不过,你看,我家方丈就没让我们避开。”
谢富贵的脸色刷白。
她听明白了。
无论是神醉的话还是卢仚的话,她都听明白了。
这群没毛的贼秃和尚,和有毛的和尚灰孙子,他们就没一个好鸟。这是要狮子大开口,想要让她大出血啊。
‘吃饱了才有力气慈悲’?
呵呵,如果不吃饱呢?
谢富贵轻咳了一声:“这位道友,万事好商量,我魔傀宗……哦,不,是我,我向来最讨厌打打杀杀的事情,能用钱解决的事,干嘛整得血肉模糊的?”
卢仚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被厚厚铁甲覆盖的手指,重重的敲了敲她的脑门:“姑娘能有这等觉悟,显然是和我佛有缘的了……唔,他们?”
卢仚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谢有钱一行人。
谢富贵沉默了一会儿,‘咯咯’笑了起来:“我元灵天,也有佛门传承,听他们经常说,佛门广大,不度无缘之人……我觉得,他们和佛门无缘。”
谢有钱极力挣扎,面皮都憋红了,一边吐血,一边嘶声大叫:“谢富贵,你这个黑了心的娘们……我怎么和佛门无缘了?有缘,有缘得很……诸位大师,我的左脚中指上,扣了一枚指环,是我爹给我来极圣天的保命钱……”
卢仚大笑。
平日里最是冷肃,最是不苟言笑的卢旲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挑起了一根大拇指:“果然,这位小兄弟,也和我大金刚寺颇有缘法……是个有慧根的。”
一名膀大腰圆,手持禅杖的大和尚走了上去,一把扯掉了谢有钱的鞋子。
那厢里,神醉和虫二剑主已经谈妥了价码,两人肩并肩的走向了那座坠落的金属城池,虫二先生指着地上那些瘫倒的魔傀,和神醉比比划划的嘀咕着什么。
卢仚看着神醉和虫二剑主这般‘亲密无间’的模样,又想起了刚刚暴怒遁走的尸魔尊者。
他不由得摇头,这些老狐狸,看不懂啊,真心看不懂。
是日,邬州城。
卢仚、卢旲统辖着大军,浩浩荡荡的进城。
那座被神醉击落的金属城池,在谢富贵的紧急修复后,勉勉强强跟着大军来到了邬州城外,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咣当’一声坠落地面,吓得城内百姓一阵鬼哭狼嚎。
征东军团后续大军源源不断的开了过来。
东琦伯的命令一条又一条的传向了出去。
尸魔尊者又羞答答的跑了回来,和神醉、虫二剑主关着门,秘议了许久。
随后,虫二剑主分化数十道剑光,将自己的命令传了下去。
昊剑宫的剑卫们,也就纷纷撤离了已经被控制的大胤城池。
征东军团、苍狼骑有条不紊的收服一座座州府,对州府内的那些文官,他们也不做任何发落。那些文官也得到了授意,就好像他们从未勾搭过东琦伯一样,极有底气的处理日常政务,一切都迅速的恢复到了正轨上。
嘉佑十九年六月二十一日。
前方消息传来,除了东界城还被昊剑宫把持着,其他被东琦伯攻占,或者投靠了东琦伯的城池,全都被大胤官军收回。
为了这些事情,连续几天时间,卢仚和卢旲忙的是连轴转。
直到消息传来,官军主力已经在东界城下扎营,卢仚这才得了空闲,然后他就被神醉招呼了过去,见面就丢给了他一座残破的金色佛像。
质地如琉璃,通体淡金色,残破的金色佛像,只剩下了小半片脑袋和小半块上半身,通体上下,大概高有六尺左右,由此可见,这佛像原本完整时,应该是何等魁伟气象。
“方丈?”卢仚刚进神醉静修的静室,铺面就砸了这么一块大家伙过来。他一把接住了这残破的佛像,只觉入手极其沉重,就这残块的重量,起码也有一龙半左右。
“这是我大金刚寺真传《龙虎金刚体》的传承佛像。”神醉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放了两个笸箩,一边装着香粉,一边装着他手搓出来的线香。
“但是,当年和元灵天一场大战,本寺首当其冲,被元灵天强敌侵入,这传承佛像,被打崩了。”神醉挑了挑下巴:“你看,这五脏熔炉,就只有心脏、肺脏、肝脏三处存留,其他脾脏、肾脏部位,都残缺了。”
卢仚将佛像残片放在面前,认真的端详着。
透明的淡金色佛像碎片中,清晰可见微光缭绕的心脏、肝脏、肺脏三处熔炉,以及其他两座熔炉的极小一部分残片。
在这些熔炉中,有刺目的金色光点,以及用太古佛文标注的顺序。
那些金色光点,就对应了《龙虎金刚体》各处熔炉中,各处重要窍穴的位置,而那些佛文标注的顺序,就是修炼者燃烧窍穴、点燃熔炉的正确顺序。
人体内,无非是这五脏熔炉,按照功法品阶不同,五脏熔炉中,需要开辟的窍穴数量有多有少。低劣的功法,一处五脏熔炉或许只是开辟三四处窍穴,而那些顶尖的功法,比如说无量归墟体,一处熔炉和周边的躯体上,大大小小需要点燃的窍穴,少则百余、多则数百。
点燃这些窍穴的顺序不同,温养出的熔炉真火的属性就不同,对身躯、神魂的增幅、蜕变,也各有不同。其中玄妙,唯有当事者才能真身感受,言辞难以形容万分之一二。
而对应特定的功法,点燃窍穴的顺序……五脏六腑之间,窍穴数以千百计,其穿经开穴的序列,何止万亿种?
卢仚终于明白,为什么大金刚寺当今弟子,能点燃三座熔炉,就算是天纵之才。
看看眼前这佛像碎片,不仅仅脾脏和肾脏的点燃顺序彻底丢失,其实就连心肺和心肝之间的一些窍穴经脉图,也有缺损。
而在烈火境,点燃的熔炉越多,未来种金莲的根基就越雄厚。
不提法力修为、神魂强度之类,就说一个寿命……多点燃一座熔炉,种金莲后,寿命起码也要多出近千年的。
神醉放下手中线香,看着卢仚沉声道:“本门历代祖师,绝大半都在寿命将尽之时,自斩修为,重归烈火境……重修龙虎金刚体。”
“自斩修为后,历代祖师,最多不过半个月寿命。在这半个月中,他们会不惜代价,疯狂试探各种点燃身躯其他熔炉的窍门……无数年来,数以千计的祖师,为此身陨。”
卢仚伸手抚摸着这座佛像。
他脑子里千万念头闪过,他缓缓说道:“似乎,有点眼熟……唔,方丈您是以多少熔炉踏入的种金莲境?”
第二百三十一章 神醉认定的‘真佛转世’(2)
神醉叹了一口气。
他又抓了一把香粉,一边揉搓,一边嘟囔道:“老衲……点燃二十七座窍穴熔炉,然后种下金莲。”
卢仚骇然看着神醉。
不是说大金刚寺传承不全么?
不是说……
二十七座窍穴熔炉?
难怪,神醉实力如此强横,尸魔尊者和虫二剑主在他面前都有点畏手畏脚,而那谢富贵的金属城池,连同这么多的魔傀儡,都被神醉轻轻松松拾掇了。
神醉没好气的看了卢仚一眼:“你以为,这是老衲自身之功?错了!”
神醉冷哼道:“这是我佛门的手段……我佛门,最擅长醍醐灌顶之术,将自身修为,毫无保留的传承给晚辈。”
“我大金刚寺侥幸,当年和元灵天一战,宗门高手尽殁,传承被毁大半,却有十三名刚刚调教出来的传法弟子幸存……他们,就是我大金刚寺至今为止,依旧坐稳佛门护法之位的最大功臣,本门十三名传承长老的源头。”
神醉叹了一口气:“他们那时候,尚且年幼,对本门的功法、典籍,所知不多。但是恰恰有十三位被元灵天敌人重创,即将圆寂的老祖,将自身修为,连同点燃的所有熔炉,灌注给了他们。”
卢仚略微思忖了一下。
点点头。
他懂了。
那时候,有十三位大金刚寺老祖重伤将死,他们临死之前,将自身已经点燃的熔炉彻底从体内剥离,强行注入十三位传法弟子体内,直接替他们点燃了体内的五脏及二十七座窍穴熔炉。
这种做法,在佛门当中,想必是极其常见的事情,丢弃臭皮囊,舍弃一身修为,圆寂入灭,魂归西天……
十三位传法弟子,他们就有了强横的修为,完整的脏腑熔炉图。
但是,可能给他们灌顶传功的老祖死的太快,修为留了下来,功法却没留下。
又或者,灌顶传功的老祖们以为,宗门传承不会有问题,他们临死之前,只忙着将修为传下来,忽略了功法的传承。
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大金刚寺就有了这么十三位传法弟子,而功法传承,确实被元灵天的敌人给摧毁了。
十三位传法弟子,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他们的修为,一代一代的通过灌顶传输传承了下来,而功法传承,却依旧是残破的。
“所以……现在宗门中,如您一般的长老,有十三人?”卢仚好奇的看着神醉。
“是。”神醉看着卢仚,沉声道:“如我们一般的长老,有十三人。”
卢仚心头微微一震。
在当今之世,大金刚寺这等底蕴,难怪佛门出山,就是大金刚寺打头阵。而其他宗门,包括在镐京遇到过的乐山以及他的长辈们,对大金刚寺的和尚都颇为忌惮。
“既然如此,为何……”卢仚继续抚摸着传承佛像:“您既然完全知晓龙虎金刚体所有熔炉的位置……如果舍得付出……”
卢仚心里泛起了极其恶毒的念头。
大金刚寺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宗门,如果舍得付出……每年招收百来万个弟子,让他们直接修炼到烈火境,然后疯狂的尝试各种突破顺序。
错一个窍穴,爆一个。
再错一个窍穴,再爆一个。
只要舍得牺牲弟子,无论这些熔炉的点燃序列有多少个,总能用人命趟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来。
神醉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卢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自从这一方世界天地崩毁之后,历代祖师,也这么想过。但是,天地灵机崩溃,维持山门内一点点淡淡的天地灵机都已经大不容易……哪里有这么多资源如此浪费?”
神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苦笑道:“加上老衲自身,本门还能维持十三位传承长老,每一代都能维持这些熔炉点燃的水平,已经耗得山穷水尽啦……每一代,我们能有三十名普通长老散功、降境,尝试各种点燃顺序,已经极其不容易了。”
卢仚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想差了。
想要用人海战术,用人命去填出一条正确的突破道路……没有天文数字的资源,是不可能的。
当然喽,如果佛门能够出一位真正的‘真佛’、‘活菩萨’……
想必他们一定能轻松补全龙虎金刚体吧?
“释恶说你,可能是真佛转世。”神醉用力揉搓着香粉,一条细细的线香伴随着沉闷的摩擦声一点点的从他手掌中冒了出来。
他轻声道:“我给你说的机缘,就是如此了。这龙虎金刚体的传承佛像,如果你能补全它,哪怕只是补全五脏熔炉呢?老衲做主,你就是老衲圆寂后,大金刚寺下一代方丈。”
卢仚咳嗽了一声:“方丈,弟子……”
神醉不以为然的一挥手:“结婚,生子,人间富贵?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极圣天佛门,分苦修僧和红尘僧两种,苦修僧剃发苦修,红尘僧经营世事……不是问题,都不是问题,红尘僧也能做方丈。”
“只要你圆寂之前,由同门为你剃发,换上僧衣,以佛门规矩处置身后之事,你就是我佛门弟子嘛。”
卢仚挑起了一根大拇指。
这规矩,他喜欢。
神醉又盯着卢仚说道:“你前些天,在战场上,你的五脏熔炉悉数点燃……老衲以为,你很有可能是真佛转世。”
卢仚沉吟片刻,他向神醉点头道:“方丈,弟子斗胆,请方丈……”
神醉‘呵呵’一笑,不等卢仚说完,他站起身来,一把撕掉了身上僧衣,露出了皮包骨头、通体金灿灿的身躯。
他深吸一口气。
就看到他皮肉骨骼、经络血管尽成透明,五脏犹如五颗金灿灿的小太阳,悬浮在体内放出无量金光。
除开五脏熔炉,神醉体内,头颅有三处,胸腹之间有十一处,四肢之间有十三处,一共是二十七处拳头大小,比五脏熔炉略小了三圈的金光熊熊燃烧。
这就是大金刚寺根本法《龙虎金刚体》的全貌。
神醉缓缓说道:“所有熔炉点燃,肉身力量可达千龙之力,恰恰就是佛门无量圣象一象的力量,且通体化为琉璃,堪称金刚不坏。”
“以一象之力为基础,种下金莲道种,才能缔结本门至高大力金刚道果。”
卢仚认真记下了神醉体内点燃的熔炉对应的窍穴。
五脏熔炉的开辟,各家各有妙法,开辟的窍穴有多有少,对应的神通法门各有不同。
点燃五脏,问题不大。
但是如果卢仚不看清神醉点燃的究竟是多少处熔炉……
他搞出了另外一个版本,这可就真是,不好收场了。
卢仚抱着残缺的佛传承佛像,闭上了眼睛。脑海中,神魂灵光剧烈震荡着,三眼神人图冉冉浮现,那尊淡金色的人形虚影也在三眼神人图旁亮起。
心、肝、肺、脾、肾……
五座熔炉逐次亮起,而且和之前卢仚推演出来的窍穴点燃顺序,有了不小的调整变化。
随后,对应头部、躯干、四肢的二十七处窍穴熔炉,身体微微一晃,他眉心窍穴一点金光骤然亮起。
神魂灵光急速消耗,三眼神人图微微震荡,无穷无尽的玄妙犹如醍醐酥油,从冥冥中倒灌了下来,卢仚只觉自己的思维从未如此的清晰灵动过,他眉心的那一点窍穴光芒骤然大盛。
卢仚睁开眼睛,两颗瞳孔都变成了淡金色。
他看着神醉,轻声道:“方丈,弟子修为不够。如有红莲渡劫丹,来千儿八百颗可好?”
神醉呆了呆,哑然失笑:“千儿八百颗?上次你们为了那几颗,都还打了一场官司……到了现今,那红莲寺,还没把丹给炼出来,你自己却已经踏入烈火境了。”
摇摇头,神醉悠然道:“无妨,无妨,修为而已。”
神醉大步走到了卢仚身后,一掌按在了他的头顶:“老衲这一身修为,也是历代先祖辛苦修行加持,非老衲一人所有。若是能换得本门功法传承重现天日,这一身修为,全给了你又如何?”
随着神醉的笑声,一股精纯无比、炽热无比、浩浩荡荡无穷无极的炽热佛力从他掌心透出,极速注入了卢仚身体。
神醉,通体放出了无量金光。
卢仚眉心那一点窍穴,也随之光芒大盛。
三眼神人图震荡的幅度越来越盛,卢仚脑海中,莫名涌出了无数稀奇古怪的知识。
他静静的吸收了一番这凭空冒出来的知识,沉声道:“方丈,我们大金刚寺供奉的,有几尊大力金刚菩萨?”
“大力金刚菩萨,当然只有一尊!”神醉诧异道:“其尊名大金刚力菩萨,乃我佛门至高护法,以无穷金刚伟力,降妖除魔,抵挡诸邪。”
卢仚喃喃道:“那,为什么我记得,五大力尊、五方菩萨……他们是:无量力吼菩萨、雷电吼菩萨、无畏十力吼菩萨、龙王吼菩萨、金刚吼菩萨……”
神醉心神巨震,他骇然瞪大眼睛,注入卢仚体内的佛力速率骤然飙升百倍。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大放光明,从若有若无的虚影状态,快速吸收神醉的佛力,逐渐向实体转化。
卢仚身边,那尊淡金色的人影轰然坍塌,然后五尊造型奇异的魁伟巨影冉冉浮现。
第二百三十二章 神醉认定的‘真佛转世’(3)
卢仚身躯内,好似多了一个黑洞。
神醉的佛力源源不断涌入他身躯,但是逐渐有力不从心,好似要被抽干的感觉。
神醉轻喝了一声。
静室中,就悄无声息的多了三名和他一般,瘦高个,皮包骨,浑身淡金色的老僧。他们张开蒲扇大小的手掌,轻轻一手按在了卢仚的身上。
卢仚看了三位老僧一眼。
很好,很有大金刚寺的风范——这三个老僧身上的气息,比起神醉也不遑多让,分明是同阶的大能。
卢仚不由得咋舌,如果之前,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非要和神醉分一个胜负高下,这三位老僧如果从背后偷袭的话,那场景肯定是美不胜收。
这分明是那十三位传承长老中的人物!
除开五脏熔炉之外,体内还点燃了二十七座熔炉,在烈火境圆满时,拥有千龙之力的恐怖存在啊。
只是,随着这三位老僧不断的注入佛力,卢仚脑海中,五尊魁伟身影逐渐凝实。
其中一尊三头六臂,手持金刚杵,脚踏双莲花,发色如火,通体有宝焰缭绕的魁伟身影,他体内五脏熔炉逐次亮起,五脏中一处处窍穴络绎点燃,随后丝丝缕缕的火光从五脏熔炉中涌出,向着周身各处涌去。
一,二,三……
这尊最早成型的魁伟身影中,逐次点燃的窍穴熔炉,居然足足有三十二处!
就这,已经超过了大金刚寺原本的《龙虎金刚体》二十七处窍穴熔炉的极致,甚至比起无量归墟体这部太上北溟仙宗的根本法,也只是欠缺了四处窍穴熔炉。
源源不断的佛力滚滚袭来。
卢仚略一犹豫,就引动这佛力,朝着这尊魁伟身影中标注的,第一处窍穴熔炉探了过去。
四名修为深不可测的老僧灌注佛力,有源源不断的佛力支撑,远比卢仚每天夜里打磨法力,吸纳五行氤氲和天地灵机,更加上吞服玄元神水所得的法力多得多。
所以……虽然行径有点小人,但是卢仚觉得,只要给了人家足够的报酬,偶尔有些小手段,也是可以用用的。
他引动佛力,朝着第一处窍穴熔炉涌去。
卢仚身上官袍化为飞灰,他的身躯呈现出半透明状,五脏熔炉熊熊燃烧,金色烈焰顺着经络,朝着眉心一处窍穴蔓延而去。
一处……两处……三处……
卢仚体内隐隐有龙吟虎啸声传来,神醉和三位大金刚寺长老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他们知道卢仚在利用自己的力量点燃窍穴熔炉……但是这又如何?
多少年了,自当年天地灵机崩毁一战后,大金刚寺有多少年,没有一个普通弟子,能够点燃一处窍穴熔炉了?
“本门复兴在望。”神醉低声嘟囔:“老衲入定时所见,本门,乃至极圣天度过大劫的希望,就在这邬州城附近,果然……老衲没错。”
三位老僧微笑,他们又加大了佛力的灌注。
天地灵机崩碎之后,大金刚寺的传承长老们,一身法力虽然是前辈高僧灌顶而来,来得容易,但是想要维持境界不堕,却极其艰难。
他们体内每一丝佛力,都来之不易。
他们每年,都要精心计算山门中残存的天地灵机,看看除了他们十三人之外,还能供养多少个培元境弟子、多少个熔炉境弟子、多少个烈火境弟子,以及多少个种金莲的弟子……
精打细算,艰苦过日。
他们体内的每一丝佛力,都弥足珍贵。
但是此刻,他们丝毫不吝啬,倾力将佛力注入卢仚体内。
只要能得到《龙虎金刚体》的完整功法,区区修为算什么?之前天地灵机崩碎,恢复佛力极其艰难。但是如今天地灵机正在恢复,只要功法补全,损耗区区修为算什么?
于是,卢仚身上,一处处大穴熔炉逐次亮起。
在这些大学熔炉点燃的过程中,他体内佛力流转的途径,点燃熔炉的顺序,以及沿途各条经络、各处窍穴的佛力运转玄妙,几进几处、几次旋转、温养几次、冲突几次等等,全都透过他半透明的身躯,在神醉等四位老和尚面前展露无遗。
人体内窍穴数量众多,这尊金刚法相点燃的窍穴熔炉只有三十二处,但是实际需要遥相呼应,以及佛力储蓄、温养、冲突等配合的窍穴,总数超过三百。
有三处至关紧要的窍穴熔炉,更是需要身体内将近一百处窍穴的变化配合。
比如说,在点燃眉心这处熔炉时,就有四肢一共六十四处窍穴光芒闪烁。这六十四处窍穴,并不在那需要点燃的三十二处窍穴之中,但是想要点燃眉心这处窍穴,就必须有这六十四处窍穴的辅助。
佛力循着极其曼妙的轨迹,穿梭在这六十四处窍穴中,形成一座形如莲花的硕大阵图,身躯也要随着这一道佛力的蔓延,随之变化动作,摆出诸般法相。
六十四处窍穴络绎转过,最终这一缕佛力的性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由九千九百九十九份佛力,骤然塌缩凝炼成一份,凝炼压缩到不可思议的地步,真个犹如黑炭化为金刚石一般,变得至坚至硬,更携带可怕高温。
随后,这一份最终凝练出的佛力,从小腹丹田,犹如箭矢一样直冲眉心。
一声梵唱隐隐,眉心窍穴熔炉这才彻底点燃,一股刚猛无比的炽热力量从卢仚体内爆发开来,他的肌肉一阵蠕动膨胀,可怕的反震力,差点将神醉四个老和尚的手掌震得脱离他的身体。
“我佛……”神醉差点一个‘我艹’出口,毕竟是修为精深的大和尚,他的那个字已经到了嘴边,硬生生改口变成了‘佛’字。
三个老和尚的禅定修为比神醉差了一点点……所以,他们很干脆的吐出了那个不雅的字眼。
真正是……活见鬼了!
烈火境的卢仚,点燃一处窍穴熔炉,并不是五脏熔炉这样的大熔炉,自然突破释放的气息,居然让他们的手掌骨都感到了很是不弱的痛苦?
简直是……
尤其是如此复杂的点燃方式!
六十四处窍穴的温养、转化,将近一万倍的压缩比例,只是作为一枚火种点燃眉心窍穴!
这般复杂!
这般玄妙!
这般玄奥!
极圣天佛门诸多宗门,没有哪一家的佛法真传,是如此玄奥不可测的!
“这似乎,不是我大金刚寺《龙虎金刚体》!”一名老僧喃喃自语。
“比《龙虎金刚体》强出百倍!”神醉笃定的说道:“此子,真正是真佛转世……我佛门,有三千世界,此子,不知道是哪一界真佛临凡……他的功法,定然是超出我极圣天佛门功法无数的。”
神醉轻声道:“甚至,他刚才说,他知道的大力金刚有五尊……而我们大金刚寺膜拜的大金刚力菩萨,只有一尊……此中差距,细思恐极……我佛,慈悲啊!”
四个老和尚咬着牙,也不管卢仚抽取佛力的效率有多可怕,只管将自己辛辛苦苦积攒、保存的佛力注入卢仚体内。
卢仚神魂灵光剧烈震荡,急速消耗。
三眼神人图放出熠熠光辉照耀脑海,三眼神人图旁的五尊魁伟身影逐渐凝实……
但是神魂灵光的消耗,也随之飙升。
卢仚突然睁开眼睛:“方丈,神魂吃不住劲哩!”
神醉一声轻笑,右手一挥,十八颗鸡子大小琉璃态透明金色舍利浮现,然后骤然炸开,化为一道道无比精纯的神魂力量注入卢仚脑海。
每一颗舍利蕴藏的神魂之力,都是卢仚如今拥有神魂之力的千倍以上!
这些鸡子大小的舍利,全都是大金刚寺祖上高僧圆寂后留下,十八颗舍利,全都是金‘凝道果’境界的高僧遗留。
卢仚神魂灵光飙升,神魂修为突飞猛进。
更有四位老和尚无穷无尽的佛力灌注,卢仚体内一处处窍穴熔炉不断亮起。
当卢仚点燃第二十七处窍穴熔炉的时候,神醉和三位老僧齐声欢笑。
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卢仚体内,第二十八处窍穴熔炉亮起。
神醉、三位老僧的眼珠骤然变成了淡金色,宛如八颗小太阳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好久,好久,他们才从嘴里发出一声古怪的轻鸣:“佛祖呵!”
二十八处……
二十九处……
三十处……
当卢仚体内第三十二处熔炉亮起,放出淡淡金辉时,四个老僧已经彻底僵硬。
卢仚猛地睁开眼睛,双眼中喷出金光,在他面前勾勒出了他脑海中那尊魁伟法相的全貌。
五脏熔炉,三十二处窍穴熔炉,一处处熔炉如何点亮,佛力如何运转,一切奥义,都在卢仚面洽的魁伟法相体内一览无遗。
卢仚喘了一口气:“方丈,三位长老,我记起了五尊大力金刚菩萨的法相奥义……这是其中的……其中的……名字我忘了!”
卢仚挑了挑眉头,朝神醉笑了笑:“不过,似乎,这位大力金刚菩萨的法相奥义,比本门龙虎金刚体二十七处窍穴熔炉要强出不少?甚至,运功路线更玄妙,修出的力量……”
卢仚轻轻一挥双臂。
他轻声道:“这些窍穴熔炉,并没有修至巅峰,但是弟子已经有……将近一千三百龙力!”
不等神醉开口,卢仚微笑道:“弟子感觉,应该可以五尊大力金刚菩萨法相同修,修成后,应该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龙力……”
神醉骇然看着卢仚:“五法相同修,近万佛力?这,这,这……”
神醉突然笑了起来:“老衲可以确定,法海,你就是真佛转世……这事情,就我等知道就好,切不可给其他宗、寺、禅林的贼秃知道了。”
“唔,法海,老衲会不惜代价,助你修成五大法相!”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五大法相
老和尚说话算话。
说不惜代价,就不惜代价。
除了留下了三名传承长老坐镇大金刚寺山门,神醉将剩下的传承长老,全都偷偷摸摸的调来了邬州城。
静室中,几个老和尚咬着牙,强忍着心头刺痛,将大金刚寺这些年,好容易积攒下来的家当,一点点的化为雄厚精纯的修为,以佛门醍醐灌顶秘法,悉数注入了卢仚体内。
卢仚也才知道,就算天地灵机崩碎了,大金刚寺这样的佛门大宗,扣扣索索存下来的好东西,究竟还有多少。
只是,保存的方式略微……太有大金刚寺风格了一些。
万年年份的灵药。
九转精炼的灵丹。
大德高僧的舍利。
天才地宝的精华。
这些宝贝,放在天地灵机崩毁的极圣天,放置个三五年,也就灵机全碎,荡然无存了。
但是大金刚寺的这些老和尚,居然将这些珍贵无比的宝贝,全都塞进了一尊尊前辈高僧金身舍利的头骨中——依托前辈高僧金刚不朽、不崩不坏的舍利金身,硬生生将这些宝贝强留了下来。
大金刚寺的前辈高僧金身舍利数量有限,他们的颅骨空间又能有多大?
所以,保存下来的好东西,不多。
这是大金刚寺压箱底的家当,不到苗裔断绝,宗门有倾覆之祸时,是万万不会动用的。
但是现在,大金刚寺并无倾覆之危,反而有大兴之相。
所以,老和尚们一边脸抽抽的心痛,一边将这些宝贝,悉数化为修为。
一株株光芒闪耀、奇香扑鼻的灵药。
一颗颗色泽晶莹、璀璨灵动的丹丸。
一颗颗金光熠熠、坚不可摧的舍利。
一瓶瓶奇光异彩、波动隐隐的精华。
老和尚们口诵佛号,用自身佛力化为金色火焰,将这些奇珍异宝一点点融化,一点点注入卢仚体内。
卢仚面前,三十二处窍穴熔炉的金刚法体已经凝聚。
金光隐隐,老和尚们已经将这尊法体的修炼之法悉数记下。
三十三处窍穴熔炉的金刚法体也已经凝聚,老和尚们也记下了这尊法体的祭炼之法。
随后是三十四处窍穴熔炉。
三十五处窍穴熔炉。
最后一尊,也就是第五尊金刚法相,祂拥有的窍穴熔炉,是三十六处。
恰恰和无量归墟体的窍穴熔炉数量相当!
而当这尊金刚法相,在卢仚双眸放出的金光中彻底凝成时,一群老和尚纷纷口诵佛号,纷纷跪拜在地,朝着四方天地顶礼膜拜。
“三十六处窍穴熔炉……这是无上根本法……在极圣天,曾经只有太上北溟仙宗的仙道根本法,有这等神妙。没想到,我大金刚寺,居然能有这般福祉!”神醉老和尚眼泪长流,兴奋得手舞足蹈,几乎要引吭高歌了。
卢仚心头一动。
无量归墟体三十六处窍穴熔炉,就是这一方世界的极致圆满么?
这五尊金刚法相,修炼的窍穴熔炉却又真真好好,从三十二处到三十六处,最后一处金刚法相,正好修炼三十六处窍穴熔炉!
一名老和尚微笑道:“诸位师兄,老衲也能隐隐察觉,这五尊法相,相互勾连,气息牵引,的确能够同时修炼……五大法相,五大法相……若是同修!”
卢仚笃定的说道:“九千九百九十九龙力,就是将近十象之力!”
老和尚们纷纷合十赞叹,直说不可思议。
而此刻的卢仚,通体金光灿灿,皮肉骨骼、五脏六腑尽化为金色琉璃态,体内一百多处窍穴熔炉熠熠生辉,和五脏熔炉内金色火焰遥相呼应,一道道雄壮精纯的佛力在体内呼啸流转,其佛力形态宛如龙形,让他越发显得刚猛威严。
短短几天时间,大金刚寺无数年来积攒的一点家当,全部投入了卢仚身躯。
五大金刚法相,卢仚已然在老和尚们不惜成本的灌注下彻底修成。
将近一万龙的恢弘伟力。
在大金刚寺的传承中,一千龙力号称一象之力。
那象,是大金刚寺传承中,号称有承担大地之力的无量圣象。
卢仚消化了老和尚们注入的所有修为,此刻的他,五大法相趋于圆满,他的实力,已经无限逼近十象之力。
此刻的他,身高将近一丈一尺,猿臂蜂腰、双腿颀长,比例完美的身躯上,一块块黄金铸造般线条清晰的肌肉凸起,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力量之美。
他双眼放出淡淡金光,五大金刚法相在金光中熠熠生辉,法相中,一处处窍穴熔炉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神醉等一共十名老和尚痴痴呆呆的看着这五尊金刚法相……
这就是大金刚寺未来崛起之机缘。
当其他宗门的弟子,在烈火境打下的道基以三五龙、十来龙为单位计算的时候,大金刚寺的弟子,却能在烈火境最少也打下千龙之力的基础!
那绝顶资质的真传弟子,甚至可以铸造十象之力的雄浑根基!
到了种金莲、金莲开的境界,大金刚寺的弟子又能凝聚多么强大的道果?
无法想象。
但是横扫三教其他宗门,是绝无问题的。
“时间!”神醉轻轻一掌拍出,卢仚放出的金光消散,五尊金刚法相悄然泯灭。他转过身,看着九位师弟和卢仚,沉声道:“大金刚寺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是天地灵机,是资源!”
“只要我大金刚寺,有最核心的一批真传弟子,修成了五大法相……本门根基,甚至能压过曾经的极圣天道门都领袖太上北溟仙宗。”
“太上北溟仙宗的无量归墟体,也不过是三十六处窍穴熔炉,就让他们横压极圣天无数万年……可是现在,本门也有了相当的功法传承!甚至,更强!”
神醉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法海,等老衲们收集一些天地奇珍后,再为你灌顶输功……本门种金莲、金莲开、凝道果境界的《掷象金刚力》法门,也已残缺。若是你能补全……不,若是你能将它完善……”
神醉双眸中神光隐隐,他盯着卢仚,不吭声,但是他的目光已经透出了无数的蕴意。
只要有充足的时间让大金刚寺苟着发展……只要积蓄了足够的资源,积蓄了足够的忠诚弟子……大金刚寺,就是极圣天的三教领袖!
那些传承残破的宗门,无论是佛门、道门、魔门,他们凭什么和大金刚寺竞争?
卢仚向神醉深深合十行礼:“弟子谨遵方丈法旨。”
感受着体力非人的恢弘伟力……卢仚还能说什么呢?
一群狂热的老和尚,已经是倾家荡产的成全了自己,而自己付出的……卢仚没有任何付出。
五大金刚法相的来历……卢仚都感觉到一丝莫名。
五大金刚法相的造型和名号,卢仚或许上辈子有点印象。
但是它们体内的窍穴熔炉修炼法从何而来……或许只有那神秘不可测的三眼神人图,才知道真正的答案,反正卢仚是弄不清,这五大法相修炼法从何而来。
反正,它们出现了。
反正,卢仚从老和尚们这里得到了不可思议的造化机缘。
那么,为老和尚们再做点贡献,让大金刚寺的根基再雄厚一些,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掷象金刚力》,顾名思义,这就是一门刚猛霸道、威能无穷的神妙修炼法。如果能够和《龙虎金刚体》一样,被三眼神人图强化一丁点儿,那么最终得到最大好处的,也就是卢仚啊!
脑海中,强大了数千倍的神魂灵光几乎凝成了琉璃一般的固体。
神魂灵光宛如小太阳一样照耀四方,照亮了整个脑海。
三眼神人图旁边,除了五尊金刚法相,更有一尊奇异的,脚踏一头好似大鲸鱼和大鹏鸟合成体异兽的人影若隐若现。
在这人影和那合体异兽的身躯内,三百六十处窍穴,正闪耀着淡淡的光辉。
《无量归墟体》的进阶版本,借助神醉老和尚他们不惜成本的帮助,也已经推衍得七七八八。
五大金刚法相,一共能点燃一百六七十处窍穴熔炉,引动全身四百多处窍穴加入功法运转。
而进阶版本的无量归墟体,能直接点燃三百六十处窍穴熔炉,更能引动全身所有窍穴加入功法运转!
太上北溟仙宗的底蕴,依旧比大金刚寺雄厚许多!
卢仚同时运转五大金刚法相功法,他能有将近十象之力。
但是如果他将全部力量,以进阶版的无量归墟体功法进行运转,在远比佛力精纯、强大的归墟仙元的带动下,他将有四十九象的恢弘巨力。
四十九!
是这一方世界的某种极致。
除非境界突破,否则肉体之力能够达到的极限,就是这么点了。
卢仚看到一群激动得浑身直哆嗦的老和尚,犹豫了一下,他将太古熊妖的甲胄、长枪、长弓,连同他这些天收罗的一些物件都掏了出来。
“方丈,诸位长老……弟子修为飙升,这力量,提升得太快……弟子如今有十象之力,但是这甲胄和枪、弓,不过万斤上下……呃,还请方丈和诸位长老,帮弟子将它们提升提升。”
卢仚苦笑:“弟子对于炼器什么的,那是一窍不通的。”
神醉和一群老和尚‘呵呵’大笑。
尤其是后来增援的几个老和尚,为了提升卢仚,他们几乎搬空了大金刚寺的库房。
如今他们手上,还真有一些千辛万苦保存下来的好东西。
“也好,以后,你就是大金刚寺的掌门大弟子,你这甲、枪、弓,不过是曾经的熊妖粗劣之作,拿出去……也是给我大金刚寺丢脸!”
神醉咬咬牙,沉声道:“罢了,这日子,不过了……好日子,在后头呢。诸位师弟,也不要藏着掖着了,你们准备用来压棺材的家当,都拿出来吧!”
神醉又指了指卢仚左手背上那龟甲纹身:“将这宝贝也拿出来,然后,滚蛋吧,等拾掇好了,我们再去找你。”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大举来袭
接下来的时日,卢仚默默消化、适应着自己飙升的修为。
他每日里在邬州州牧府内,静坐潜修,静看庭前花开花落,静望天空云卷云舒。
五位大爷配合卢仚,布下的五行风水大阵将偌大的邬州州牧府,连同周边数十里滋养得灵韵十足,但凡居住在这范围内的修士,连同卢仚麾下的士卒,修行进度都凭空飙升十倍。
卢仚很舍得在五位大爷和乌云兽身上花钱。
他归墟宝瓶中的玄元神水,每天都给它们服用不少。五位大爷和乌云兽被玄元神水滋养得膘肥体壮、油光水滑,体型增大了许多,血脉也凝炼了不少。
不知不觉的,五位大爷和乌云兽,居然已经达到了烈火境体修的水准。
就在这样的岁月静好、悠闲时光中,东琦伯的请罪折子,已经送去了镐京。他在折子里,狠狠的向太后、天子赔罪道歉,随着请罪折子送去的,更有天文数字的银钱。
大将军乐武收到了东琦伯的孝敬。
天子欣然收下了东琦伯送去的,几乎堪比整个镐京城三年赋税收入的巨额钱财。
天子和大将军,两位太后最亲近的人,同时向太后开口。
东琦伯起兵造反这件事情,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诸葛氏略受惩戒,他们家在东神州数万里方圆的封地,被意思意思的削掉了数百里,诸葛氏的当代家主意思意思的退休,将家主之位交给了另外一房的堂弟,昊剑宫的当代掌门也随之归隐,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昊剑宫的剑卫接到新掌门的命令,撤离了东界城。
卢旲带着大军进驻东界城,镐京朝堂算是正式收回了这次‘叛乱’的所有失地。
随后,就看到东界城热闹了起来。
配合着东琦伯,联名发布过檄文,甚至是给东琦伯的大军行军提供了方便的那些诸侯,纷纷派出了进贡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赶向镐京城。
要不怎么说,胤垣这个天子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这些诸侯分明犯下了谋逆大罪,但是随着进贡队伍进入镐京,小山一般的金银珠宝送入了九曲苑和皇城,胤垣就接受了这些诸侯的赔罪,将之前种种,全部化为过眼云烟。
就在这些好戏络绎上演的同时,卢仚在岁月静好之余,也没忘了给自己刷名望。
他新鲜出炉的绝品诗词,是一首接一首的用军情鹰隼送去镐京,经过阿虎的努力,迅速风靡了镐京文坛。然后,又通过那些文教弟子的手,迅速从镐京向大胤的诸多州、郡、府、县传播。
在很多县城、乡镇的官办公学中,已经有授课的夫子,开始讲述卢仚的诗词。
虽然朱崇等文教大佬极其不情愿,但是随着卢仚送去的诗词数量越来越多,诗词的品质越来越好,其中不乏各种千古名篇,卢仚居然在年轻的文教弟子心中,有了‘诗圣’的美名!
莫名的,随着卢仚‘诗圣’的名气越来越大,端坐在邬州城的卢仚,他身边的天地灵机就日益浓郁,五行风水阵的威力,也越来越强大。
根据大金刚寺传过来的消息,大金刚寺的山门中,天地灵机恢复的速度,居然远远超过了红莲寺,大金刚寺后山,好几株已经枯死了数千年的龙血菩提树,居然又萌发了新芽。
大金刚寺豢养的,充当坐骑的那一群乌云兽中,也有大半乌云兽出现了血脉返祖的异兆,无论体格、力量、速度,都比之前翻了一倍不止。
山门中的大金刚寺外门、内门弟子,他们当中,也不断有人突破熔炉境,锻体有成。甚至是点燃了心脏熔炉,踏入了烈火境。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镐京城更有消息传了回来,天子准备让卢仚、卢旲等人回京,为他们此次平定东琦伯的叛乱而封赏。
只是听说,天子和文教诸多臣子,因为对卢仚、卢旲等人的封赏份额,产生了激烈的冲突,所以诏令迟迟没有下发。
就这样,时间一晃而逝。
嘉佑十九年,八月三日。
正午时分。
神醉等人潜修的静室中,几件暗金色的妙物静静的悬浮在卢仚面前,神醉等十名老和尚略显憔悴之色,一字儿排开盘坐在墙根下,微笑看着卢仚。
“本门也不擅长炼器。”神醉微笑道:“尤其是当今之世,天地灵机崩碎、凌乱,就算有再高明的炼器手段,也不可能炼制出好的物件来。”
“但是,法海,你是有福缘的。你那‘诗圣’之名,为你自己,为本门挣来的气运,居然比熊泰斗在安平州浴血苦战,得来的气运还要浓厚千百倍……这真是上哪里说道理去?”
“这一月多的时光,我们一群老和尚,真个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慧光普照、心动事成。但凡只要是给你炼制器械,各种奇思妙想浑然天成,信手拈来,就没有不顺利的。”
神醉有点尴尬的看着卢仚:“不过,也正是因为炼制时太顺利,各种奇思妙想不断,而且但凡想要尝试,就一定能成功……我们,耗尽了从宗门宝库中带来的酥油材料。”
“你的这几件宝贝,未免强得有点过分……但是也重得有点过分。”
“毕竟是,我们连那谢富贵的那座金属城池,也都给融进去了,那清旻秀的龟甲灵宝,我们也给融进去了,甚至我们还……融了一百零八具老祖金身进去。”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神醉一群老和尚……很好,将自家老祖的金身舍利拿来炼制法器,这种做法,很实在,很金刚寺。
“你,看看吧。”神醉一挥手:“且看看,这几件物件,你能否上手。”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走了上去。
悬浮在他面前的第一件宝贝,是一套暗金色的全封闭式重甲,造型威武,线条刚硬,棱角处闪烁着淡淡的金刚光辉,有一种坚不可摧的强烈存在感。
让人心爱的是,这套甲胄的前胸、后背、双臂、裙甲上,以极其高妙的手段,浮雕了五座威猛、庄严的金刚法相,正是卢仚推演的五座金刚法相,更是让这套甲胄,看上去威武不凡,只是看着,就给人一种极大的震慑感。
“金刚甲,重一象。”神醉悠悠道:“其防御力,我等也不知晓,反正,老衲耗尽全力,没能撼动分毫。”
卢仚也不客气,一道精血喷在了金刚甲上,甲胄光芒一闪,无声的分解开来,迅速笼罩卢仚全身,穿戴在了他身上。
重达一象的甲胄……卢仚活动了一下身体,很好,以他如今的力量,这重量不成负担,活动极其的灵动自如。
在金刚甲旁,是一杆长有两丈四尺,比如今的卢仚高了一倍有余的威猛长枪。
这枪,枪头就有四尺多长,枪尖锋利,枪刃暗金色幽光浮动,可刺、可劈、可砍,杀伤力可想而知。长枪的枪头上浮雕了莲花、烈焰、万字佛印诸般佛门符号,而长枪的枪杆上,自上而下,同样雕刻了五尊金刚法相。
“这枪,同样重达一象。”神醉很得意的说道:“以你如今的力量,倒也不用刺杀,寻常人磕碰一下,也就化为飞灰了。”
“极好,极其顺手!”卢仚紧握长枪,轻轻挥舞了一下。
一道狂飙平地而起,整个静室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几个老僧的面皮都被吹得抖动了起来。
这枪的威势……刚猛霸道,可怕到了极点。
一如神醉所言,这枪,都不需要刺杀,单单挥动起来,卢仚就难以想象,这枪的杀伤力能有多强。
同样一道精血喷上,卢仚初步的祭炼了这柄金刚枪,后续的心神熔炼之类的水磨工夫,就等待日后去说了。
在金刚枪的旁边,就是一杆长达九尺,造型同样威猛,弓体上同样雕刻五座金刚法相的长弓。
这弓,同样重达一象。
无法想象这弓若是射出箭矢,能有多强的威力,但是单单用它去抡劈,当今之世,就没几个人能承受它的重量。
收起这杆金刚弓……卢仚对神醉等人的起名功夫,莫名有了一些腹诽。
在金刚弓的旁边,是五口暗金色,长近一丈的重剑。
神醉的脸色变得越发尴尬。
“听说,你向青鳞剑阁的小丫头学了御剑之术……这,剑修的剑,一般以轻灵纤巧、灵动流畅为妙……呃,只是我等熔了你的那四口银蛟、金阳、耀光、炫影,想要给你锻造几柄合适的飞剑……”
“功夫下过火了,材料加多了一些,嘿,收不住,结果就成了这般模样。”
五口暗金色,长近一丈,剑宽近一掌,剑脊最厚处有三指厚,剑身上,分别浮雕了一座金刚法相的金刚剑……这剑,拿来当屋梁都够了,拿来做飞剑么,似乎有点过分!
卢仚的嘴角瞅了瞅,看了看一脸狼狈的神醉,干笑了一声。
他伸手朝着五柄金刚剑轻轻一招,五柄金刚剑穿破空气,带着‘轰隆’闷响飞到了他的身边。
人家飞剑穿梭虚空,要么无声无息、无形无迹,要么只是轻轻的一声‘嗤嗤’破风声响。
而卢仚的这五口金刚剑……很好,行动如奔雷,隔着百来里地都能听到这等重剑破空声,真是……
五口金刚剑,每一口都重达三百龙。
卢仚以神御剑,居然隐隐觉得脑仁疼,以他如今的神魂修为,只能勉强驱动这五口重剑。
卢仚长出了一口气,朝着神醉一众老和尚合十膜拜:“弟子多谢方丈和诸位长老……这些宝贝,实在是太和弟子心意了。”
‘叮’!
静室外,一声玉磬声响起。
一名大金刚寺的和尚站在门外,瓮声瓮气的说道:“方丈,诸位长老,虫二剑主、尸魔尊者来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举来袭(2)
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来了。
这些天,神醉等人帮卢仚灌顶传功,帮他锻造法器的时候,两人则是在外奔波,催动门下弟子,四处探察消息。
心剑宗有昊剑宫为党羽,而昊剑宫的影响力,则是覆盖了东神州几乎所有的诸侯和世家门阀。
他们收集消息的效率极高,一个多月以来,东神州,乃至更东面的极东溟州的消息,都收集到了不少——东神州并无太大剧变,但是有一些中小诸侯,似乎隐隐被人暗中控制了。
在那些中小诸侯的领地上,有一些女子、孩童失踪,更有一些古物的价格开始暴涨,因为一些莫名古物,甚至发生了灭门惨案。
而在极东溟州那边,情况就更不好了。
极东溟州,绝大部分领地都是大洋中的大小群岛,依托无边无际的大洋,极东溟州的群岛物产丰富,多大胤罕见的深海奇珍。
尤其是,天地灵机崩碎,而深海之中,尤其是不可测的大洋底部,据传有一些福地,保留了堪比三教宗门的天地灵韵。
时不时的,极东溟州的大小岛屿上,就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价值极其高昂的天才地宝出现。
这种事情,平均十年左右,总会发生一次两次。
道门的万幻门、一气宗,他们的宗门就在极东溟州境内,每当这种深海中的天才地宝被海浪冲刷上来时,两宗弟子,免不得会起一些龃龉。
随着天地灵机有复苏之兆,最近几个月,极东溟州从深海中冲出的天才地宝数量增加了许多,万幻门、一气宗派出了大量弟子搜刮这些意外之财……
“万幻门的内门真传,陨落了一百二十七人。一气宗的弟子,擅长斗法,临机应变之能,比万幻门的弟子强出不少,饶是如此,也折损了九十二人,有十余人重伤遁回。”
静室中,虫二剑主向神醉讲述着自己得来的消息:“极东溟州,有一座大岛名曰乌龙,岛上更发生了屠城惨祸。一共二十三座大城,合计超过三千万百姓,在一夜之间被屠戮一空……经一气宗长老检测,所有被杀之人,神魂、精血,全被抽取一空。”
微微顿了顿,虫二剑主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更惨的是,他们所有的毛发、皮肤,都被扒走……”
一旁的尸魔尊者干咳了一声:“这听起来,像是我魔门的手段,炼制好些魔门旗幡秘宝,都要用上人皮、人发……但是极东溟州,是万幻门、一气宗的地盘,我魔门同道,才不会蠢到跑去那边惹是生非。”
尸魔尊者开始讲述他收集来的情报。
尸魔洞是魔门中的异类,他们以炼制各种稀奇古怪的僵尸为看家本领。他们的弟子,常年游走各地,寻找那些极阴、极邪的地穴收集阴邪之气,带回宗门孕化僵尸。
所以,尸魔洞在大胤各州,有着大大小小无数据点,消息也极其灵敏。
和东神州一般,大胤各州,州、郡、府、县,都有一些地方官员出了问题,他们,或者他们的家人,行事都和往日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好似被人操控的傀儡。
在这些州军府县中,同样出现了美貌女子和聪颖孩童大规模失踪的现象。
但是因为有地方官的遮掩,甚至有地头蛇门阀世家的掩盖,这些事情悄然发生着,但是消息并没能传播开来。
“我尸魔洞的弟子,还有一些世俗的党羽更是探查到,很多州、郡的库房,里面的金、银等贵金属,已经被搬运一空。”
尸魔尊者阴沉着脸,沉声道:“天地灵机崩碎,崩的是我等修炼者的道途,崩的是那些奇珍灵药的孕化条件。但是那些黄金、白银,这些贵金属,它们性质稳定,它们的效用,和天地灵机无关。”
站在神醉身后的卢仚缓缓点头。
他虽然不懂炼器,但是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中有言,黄金、白银等贵重金属,是修士布阵、炼器的基础材料。很多常用的阵法、阵器等,都需要耗费巨量的黄金白银来炼制。
在修炼界,黄金白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列入基本物资的名单。
但是正因为其基础,所以不可或缺。
没有了足够的黄金白银,有时候你有再多的灵材、奇珍,也难以布下大阵,又或者炼制大规模的法器、令牌、令旗等物。
大胤承平多年,各州郡的库房中,储存的金银当是一个天文数字。
如果这些金银贵金属都被搬空……
不说大胤的地方财政会出现大问题,那些元灵天的修士,他们可就有了足够的基本材料,天知道他们会作出什么事情来?
“更有趣的是,我们魔门都没做的事情,被他们做了。”尸魔尊者的脸色有点古怪:“根据本门弟子传回来的消息,镐京周边十几个州郡中,有近万前朝权贵的陵墓,被挖了个精空。”
尸魔尊者连连摇头:“不讲究,真不讲究,人死为大,我魔门弟子,都不会无缘无故去挖人家的祖坟……世俗界的王朝更迭,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动前朝皇室、勋贵的陵寝。”
尸魔尊者轻轻一掌,将座椅的扶手拍得粉碎:“可是,他们就这么干了。而且大张旗鼓,肆无忌惮,有些陵寝连封土都被掀开了,整个陵寝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哪怕,挖个盗洞进去呢?人家死都死了,给人家留点最后的体面呢?”
“他们,可是连我们魔门都不如。”
神醉皱着眉,双手把玩着一串红光闪烁的佛珠,沉吟许久,这才幽幽开口道:“法海,这些日子,从那些人口中,得到了什么?”
卢仚应了一声,走出门,招呼了一声,不多时,鱼癫虎就捧着一个硕大的册子快步跑了过来。
卢仚接过册子,将其送到了神醉面前。
“这是清旻羽、谢富贵、谢有钱等人的口供……要论刑讯逼问,守宫监是专业的。他们的修为被封之后,承受痛苦的能力,相比普通人,也强不到哪里去。”
神醉翻开册子,向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说道:“这些日子,两位在外奔波,老衲坐镇邬州城,四周固然是风平浪静,但是根据那些元灵天来客的口供……看看吧!”
“元灵天第一批侵入者,由十二家宗门的弟子组成。”
“和我极圣天三教鼎立不同,元灵天的宗门,只是大略的分为正道、邪道两大阵营。”
“第一批侵入我极圣天的十二宗门,正道只有玄机宗、魔傀宗、天符宗、弥陀剑宗四家,其他八家,全都是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邪道宗门。”
神醉冷笑道:“可见,元灵天的诸位,对我极圣天,是苦大仇恨。”
虫二剑主接过册子,认真的审视了一番。
他皱着眉,缓缓说道:“这里面,有血河教,擅长布下血河大阵,吞噬精血,污染元神,其血河神幡威能强大,以人骨、人皮、人发制成。”
“在元灵天,血河教也是人人喊打的邪魔……但是他们进了我极圣天。”
虫二剑主淡然道:“乌龙岛的事情,定然是他们做的了。嘿,三千万良民百姓,嘿嘿。”
神醉手指用力,佛珠滑动间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声响,直透神魄:“如此,有了他们的口供,又有了两位亲自收集来的消息,可见,老衲并无虚言,他们的确是大举侵入了。”
神醉沉声道:“他们如今,还只是在小心试探,甚至是达成默契,各自圈占地盘而已。”
“一旦他们准备就绪,各种手段都准备妥当……嘿,嘿嘿。”
尸魔尊者一把从虫二剑主手中抢过册子,认真的翻阅起来。
看了一会儿,他身边站着的少女冷声道:“老贼秃前些天的话,说得对,这次,咱们可真得联手了……趁着他们第一批进入的,最强不过烈火境的修为,得赶紧把他们挖出来,解决掉。”
“不然,等这些小鬼头,在我们的地盘上建了据点……他们后续有师门高手侵入的话。”
尸魔尊者咧嘴冷笑,他身边的少女狞声道:“且不说多强的大能,只要他们来一批凝聚了道果的高手,就足够我们吃一壶的了。”
尸魔尊者眸子里闪烁着幽幽磷火,他看看神醉,又看看虫二剑主,他身边的两个少女同时开口道:“你们宗门中,如今最强的高手,究竟是什么修为?”
神醉‘呵呵’一笑。
虫二剑主看着尸魔尊者微笑道:“你尸魔洞如今最强高手,又是什么修为?”
尸魔尊者也‘呵呵’一笑,不再吭声。
卢仚在一旁看得是无言以对。
既然都知道敌人已经打上门来了,诸位掌教、掌门、方丈、长老的,还在这里玩高深莫测呢?
不过,大金刚寺的十三位传承长老,都应该是凝道果的大高手。
这等实力,自保有余吧?
邬州城外,大片白云被撞得粉碎,一排三座金属城池,六十四架金属舟船冉冉从天空落下。
大群魔傀宗弟子站在城池上、舟船上,远远眺望着邬州城。
在这些金属城池、舟船稍远处,又有大群飞禽冉冉落下,近千名身穿青色长袍的天符宗弟子周身笼罩着淡淡荧光,神情淡定的驾驭飞禽直奔邬州城。
在这些飞禽后方,大片迷雾翻滚,清风缭绕中,一面面旗幡摇晃,不知道多少玄机宗弟子藏匿其中,驾驭着这座活动大阵,直逼邬州城而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举来袭(3)
玄机宗、魔傀宗、天符宗三宗弟子齐现,从南方天空直逼邬州城而来时,青柚三女正在邬州城北忙碌着。
那一天,天符宗弟子在夜间掀起了大洪水,邬州城周边数百里尽成泽国。
邬州城周边,好些个村镇遭了灭顶之灾,只有极少数村民侥幸逃出生天。
幸存的数万村民,被安置在了邬州城的城北。
秉承先祖手札中,‘剑修当红尘历练,磨砺剑心’的教诲,青柚三女这一个多月来,都在城北帮忙,以官方特使的身份,帮助幸存的村民重建村落,修复农田,补种庄稼等。
低沉的猪嚎声中,一群野猪撒着欢,窜进了刚刚建好的村子旁,刚刚冒出了一点嫩芽的田地中,尖锐的獠牙在土地中胡乱的拱动,将地里的庄稼弄得一团糟。
青柠大声呵斥,一拍腰间剑囊,一道青色剑光飞掠而出,绕着这群野猪只是一旋,数十颗硕大的猪头落地,远处顿时传来了村民们的欢呼声。
青柠得意洋洋的朝着那些村民挥了挥手,她的头顶,传来了一个极其坚硬,透着一股子冷漠无情的男子声音。
“身为尊贵的剑修,居然御剑,为这些蝼蚁黎民铲除野猪?”
“你,对得起你的剑么?”
青柠胆小,猛不丁的听到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呀’的一声惊呼,连蹦带跳的向后退了数十丈远,手一招,将飞剑招了回来,化为一圈剑虹护住了全身。
将自己妥善保护好了,青柠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说话的人。
就在她头顶,离地百多丈高的地方,近百名身穿白衣,头皮溜光,气质冷漠酷戾的男女,正脚踏淡淡的剑光,悬浮在空中,带着一丝不屑和讥诮,俯瞰着青柠。
“你,对得起你的剑么?”
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青年,冷眼看着青柠,摇头道:“不,你完全不懂什么才是剑。”
“这口剑,你辜负了它。”白衣青年朝着青柠勾了勾手之:“所以,将它献给我,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上,你可以做我的剑婢,若是伺候得好,我可以赏赐你一个孩儿,未来母凭子贵,你也能有一个不错的前程。”
青柠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看白痴一样看着白衣青年。
随后,她猛地提起了声音:“阿姊,有人欺负上门来了!”
稍远处,青柚、青檬御剑飞驰而来。
在她们头顶,大鹦鹉扑腾着大翅膀,化为一道红色流光,速度居然不比她们的剑光稍慢。
一边疾飞,大鹦鹉一边骂骂咧咧的口吐芬芳:“哪个娘炸得稀碎的混蛋,敢来讨野火?”
“不要给我面子!”
“弄他!”
“往死里弄!”
“男的打成太监,女的打成平胸!”
“不,女的全打成海碗!”
天知道这厮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荤话,起码卢仚就没听说过类似的话语。
大鹦鹉的声音尖尖的高亢响亮,隔着老远就听得清清楚楚。
一众白衣男女脸色微变,一名容貌清丽的少女冷哼一声,右手朝着大鹦鹉一指,就听‘嗤啦’一声破风声响处,一道淡银色剑光从她指尖飞出,朝着大鹦鹉飞斩而去。
那银色剑光出手,飞出百多丈远,骤然一晃,凌空化为数十条灵动的银蛇,发出‘嘶嘶’声响,从上下左右各处朝着大鹦鹉包围了上去。
“剑光化形……”青柚疾呼:“高手……撤!”
青柠吓了一哆嗦,剑虹和身躯一合,一道十几丈长的青色长虹冲天而起,汇合了青柚、青檬,忙不迭的朝着邬州城飞去。
虽然家传的剑诀高深莫测,但是毕竟是生于这一方天地灵机崩碎,如今刚刚开始恢复的世界,青柚三女的修为因为卢仚的缘故,这些日子提升得极快。
但是相比这些白衣男女,她们的底蕴还是太差了些。
就这一手剑光化为银蛇,四方合围斩杀敌人的手段,青柚自问不如。对方的剑诀造诣,起码比她们三姊妹高出了两个大层级。
不是对手,只能赶紧走。
先祖手札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又所谓‘剑修报仇百年不晚’,青柚这些日子将先祖手札背得熟了,才不会犯那种莽莽撞撞和人拼命的错误。
刚刚那白衣青年冷冽一笑:“逃?你们往哪里逃?三女,甚妙,都是我的了。”
白衣青年身体一晃,‘嗤’的一声响起,他化身一道长不过三丈的金光,急速朝着青柚三女追去。
白衣青年的剑光不长,但是光芒极盛,极亮,极其纯净,而且剑光速度快到了极点,远比青柚三女的剑光遁速快了三倍有余。
一旁的大鹦鹉看到漫天飞来的银蛇,吓得浑身羽毛直竖,它怪叫了一声,猛地张开嘴,喷了一线极细的火光,恰恰命中了扑面袭来的十几条银蛇。
十几条银蛇微微一滞,随后火光骤盛,烈火附着在剑光上熊熊燃烧,御剑斩杀大鹦鹉的少女身体一晃,面皮骤然变得通红,好似被烙铁烧过一般,浑身变得滚烫,汗水不受控制的喷了出来。
“这扁毛畜生有怪异,它喷出的,不是凡俗火焰。”少女不惊反喜,她大叫了起来:“它是我的了,谁也不许抢!”
话音刚落,这队青年男女中,有十几名女子同时放出剑光,化为各种飞蛇、蜜蜂、麻雀、燕子之类的光影,快若闪电般斩向了大鹦鹉。
大鹦鹉怪叫着一个扑腾,浑身燃起了淡淡的火光,迅速从因为燃烧而变得慢了许多的十几条银蛇剑光旁穿了过去,火急火燎的追向了青柚三女。
“风紧,扯呼……一群小-婊-砸,追你大爷作甚?”
“男女授受不亲,大爷和你们,不可能的!”
“不要痴心妄想,大爷的清白,不会给你们的!”
大鹦鹉一边胡说八道,一边豁出去性命逃窜,它嘴里喷着火焰,屁股上冒着火星,翅膀疯狂的胡乱拍打着,居然一点点的追上了青柚三女。
但是那御剑的白衣青年,居然已经挡在了青柚三女面前。
他悬浮在空中,右手斜斜指向三女,中指前一道三丈长短的金光刺目,不断发出‘嗡嗡’剑鸣声,可怕的剑意惊得三女俏脸苍白,护体的青色剑光都在微微震荡。
“跪下,献出你们的飞剑,然后,就在这里,将我伺候好了。”白衣青年冷肃的看着青柚三女:“我是弥陀剑宗第七真传剑无命,我能看上你们,是你们的福分!”
大鹦鹉拍打着翅膀飞扑而来,它嘶声道:“落地!”
一边叫嚷着,大鹦鹉一边一头扎向地面。
青柚三女顾不得思量,急忙跟着大鹦鹉,按下了剑光,顷刻间到了地面。
剑无命冷笑,身体一晃,再次挡在了三女面前。他离地三寸悬浮着,傲然看着三女冷然道:“逃?你们往哪里逃?我看上的,无论是宝物,还是美女,从未有一件能够逃脱我手。”
“乖乖听话,看在你们长得娇俏可爱的份上,我……”
剑无命极其骄傲的看着三女。
过于骄傲的他,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身后的草丛中,一身泥土草屑的兔狲鬼鬼祟祟的溜了出来。脚掌上柔软的肉垫子让它行走时悄然无声,猫科动物的本能,让它从身后,一点点的逼近了剑无命。
然后,在剑无命身后三丈远的地方,兔狲骤然加速,身体化为一道银光,‘唰’的一下从剑无命两腿之间蹿了过去。
兔狲穿过剑无命的身体时,两只前爪狠狠撩过他的尴尬要害,肥厚的肉掌中,探出了足足三寸长的银色利爪,更有一尺多长的银色寒芒从爪子上喷出。
剑无命身上,有无形剑罡护体。
兔狲的爪子抓过他的身体,无形剑罡骤然发动,一层金色的寒芒护住了他全身。
就听‘叮当’一声,金色寒芒被兔狲的爪子洞穿,尖锐的爪子带着寒光,狠狠扫过了剑无命的下躯,胡萝卜被切成了三条,鲜血喷溅中,两颗圆球状物件飞出,在寒芒闪烁中被切成了数十片。
兔狲疯狂的挥动着双爪,在它穿过剑无命双腿之时,它起码挥出了上百爪。
一道道寒芒狠狠扎进剑无命的内腑之中,剑无命五脏六腑中充斥的锋利剑元和兔狲的爪子寒芒狠狠对撞,不断发出刺耳的刀剑震鸣声。
一重重剑元被摧毁,一处处内脏被撕开,鲜血顺着伤口喷出,一肚皮的花花肠子化为零碎的下水碎片,‘哗啦啦’的流了一地都是。
剑无命惨嚎,‘咚’的一声跪在地上,痛得脸色惨白,眼角崩裂开,鲜血‘唰’的一下喷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从自己两腿之间冲出去,还不忘回头望了自己一眼的兔狲,嘶声道:“我有本宗《弥陀不动剑罡》护体……你居然……天地异种,天地异种……我,我,我恨啊……”
剑无命张开嘴大吼大叫,大鹦鹉很无耻的一头冲了过去,将硕大的鸟头一下子狠狠塞进了剑无命的嘴里,嘴对嘴的,冲着他的喉管喷了一道火光。
大鹦鹉抽出了自己的脑袋,撒腿就往一旁跑,一边跑一边‘呸呸呸’的吐着吐沫。
剑无命的嘴里,一道火光冲起来七八尺高,烈焰熊熊,烧得他的气管、食管、肺脏、胃部顷刻间成了十成熟,一股子可怕的烤肉味喷出了老远。
后方,那些御剑追来的弥陀剑宗弟子齐声惊呼,然后漫天剑光化为各色花鸟虫兽,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落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大举来袭(4)
剑无命对三女下手追击时,静室内的神醉突然抬起头来,轻喝了一声:“你那三个小丫头,碰到麻烦了。”
“城外,正北,十二里,速去!”
神醉主修大金刚寺功法,辅修佛门其他宗门诸多神通秘术,是佛门有数的大智慧者,他的神通,已经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
见过三女后,三女就和他有了某种‘因果’、‘牵连’。
三女遇到麻烦,神醉当即心有所动,心血来潮,随之就‘感知’到了她们遇到麻烦的地点。
卢仚一声不吭的冲出静室,向北面看了看,然后猛地跃起。
‘轰’的一声巨响,卢仚宛如一支巨型跳蚤,直冲万丈高空,他双足用力过猛,直接在静室门口轰出了一个直径数丈的大坑,而且巨力震荡,大坑还在朝着四周急速扩散。
守在静室门口的几个大金刚寺大胖和尚双手一按,大片金光洒落,硬生生封住了急速扩散的大坑,金光缭绕,泥土涌动,一点点将大坑重新填满。
卢仚只是弹指间就蹦上了万丈高空,他眸子里放出森森金光,朝着北面望了一眼,身体一晃,一拳朝着身后斜上方轰出。
又是一声炸雷巨响,卢仚一拳轰碎了方圆十几里的空气,一团白色气爆炸开,他的身体受到气爆反震之力,带起一道白线,急速穿梭虚空,朝着城北某地俯冲下去。
卢仚的力量太强大。
他俯冲的速度太快。
只是‘嗤啦’一声,他身上的衣衫就在高速摩擦中冒烟、起火,燃成了一团青烟飘散。
卢仚百忙之中怒骂了一声,金刚甲从北溟戒中飞出,迅速披挂全身。
百多位弥陀剑宗弟子的剑光照亮了虚空,朝着青柚三女当头落下。
青柚、青柠、青檬看着漫天瑰丽的化形剑光,同时轻喝一声,三条青色剑虹首尾相连,按照三才方位,硬碰硬的朝着头顶的剑光迎了上去。
青鳞剑阁的先祖手札中,固然有‘留得青山在’的祖训,但是同样有祖训教训她们——剑修,当身临绝境,不可俯首认输,当拔剑而起,迎死而上!
真正的剑修的骨子里,始终有那股子刚硬、笔挺的精气神儿。
小三才剑阵,这是青鳞剑阁如今家传的剑阵中,唯一能够布下的剑阵了,因为她们青鳞剑阁,祖传的飞剑,只剩下了三口青鳞剑。
三道剑光循环飞舞,剑意凭空飙升了六成。
但是面对百多名剑光化形的剑道高手联手发出的攻击,青柚的脸色发白,她知道,她和两个妹妹,绝对挡不住。
而这些弥陀剑宗的弟子,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对方的剑光辉煌灿烂,但是他们的剑意和剑心,却是邪异偏激,已经走上了剑道的歧路。他们的剑诀传承是好的,可是御剑的人入了邪道,那么……他们就是邪魔一流!
漫天剑光落下,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挡在了青柚三女面前。
青柠、青檬齐声欢呼。
青柚惊声大喝:“卢兄小心!”
弥陀剑宗的弟子们齐声欢啸,一口口剑元喷出,催动剑光更加迅猛激烈的当头斩落。
他们都是烈火境。
其中大半,是烈火境巅峰。
一小部分,是半步种金莲。
这也是如今极圣天,能够容纳的外来修士的极致!
他们从卢仚的气息中感应到,他也就是烈火境的修为,体内法力波动强横,精气血气浓厚,但是并无种金莲的那种神魂内敛,精气神、法力波动悉数收纳的莫测感。
他们齐声欢笑,就好像看到了卢仚被劈成碎片的模样。
一百多名烈火境巅峰和半步种金莲的存在,围攻一名烈火境的土著修士……这场景,很残酷,但是他们,很喜欢!
卢仚从高空俯冲下来。
快要落地的时候,脚下一片水云飞腾,硬生生挡住了他飞驰的身躯。
水云炸开,化为一道道罡风向他前方呼啸激射,细碎的罡风和剑光撞击在一起,就听‘铿锵’声不绝于耳,一道道剑光被撕成了碎片,一个个弥陀剑宗的弟子大口吐血。
罡风带着可怖的巨响继续向前,数十名弥陀剑宗弟子闪避不及,被罡风命中了身体,当场被轰成了碎片、炸成了血雾。
卢仚自身,倒是不重。
但是他身上的金刚甲,重达一象!
他以法术升腾的水云,硬生生挡住了卢仚从高空飞驰坠落的势头,所有的势能,全部被卢仚转化为可怕的动能,化为罡风向前方迸射。
一象之重,加上卢仚从高空俯冲而下的高速,那是何等可怖的能量。
一道道罡风飞溅,弥陀剑宗弟子们的剑光,就好像劈面被人轰了一记重达数象之力的重拳。
可怜这些弥陀剑宗弟子,他们的功法,和谢富贵的魔傀宗真传相差仿佛,也就是点燃了二十几处窍穴熔炉,他们的肉体机能,在烈火境,最强也就是两三百龙的水平。
弥陀剑宗的内门真传功法,水平和大金刚寺完整版本的《龙虎金刚体》相差仿佛。
但是大金刚寺是专门的佛门体修,讲究的就是强悍的身躯、强大的力量,修出来的都是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大和尚。
而弥陀剑宗的功法,养神,养气,温养剑元。
他们的功法对肉体的淬炼,绝对不如大金刚寺完整版本的《龙虎金刚体》,不可能达到《龙虎金刚体》圆满境的千龙之力的水平。
也就是剑修,他们对肉体还算是看重。
换成了玄机宗的阵法师,天符宗的符箓师,魔傀宗的傀儡师这些奇门修士,他们更注重对神魂的锻炼,在烈火境的时候,他们的肉身能有百龙之力,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所以……面对卢仚这道可怖的,故意掀起的罡风,数十名弥陀剑宗弟子死得凄惨无比。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推衍出来的加强版功法,配合上神醉老和尚们不惜成本的灌顶输功,终究是造就出了一个可怕的烈火境怪胎!
以卢仚如今的肉体力量,怕是他能硬扛种金莲,甚至更高境界的大能修士!
区区烈火境……
“你们好弱!”
卢仚低沉的咆哮着:“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在我的地盘上,出手袭击我的人?”
卢仚体表,一道道青色的风纹亮起。
风的力量注入了金刚甲,五座金刚浮雕上,同时有青色的风纹炸闪。
卢仚的速度,变得极快。
他穿着重达一象的重甲,速度却变得比弥陀剑宗弟子们的剑光,还要略快了一丝。
他好似一座风驰电掣的大山,带着可怕的破空‘轰隆’声,朝着那些弥陀剑宗的弟子撞了过去。
没有神通。
没有招式。
就这么野蛮的,蛮横的,横冲直撞的撞了过去。
一道道剑光落在重甲上,一道道剑光被撞得粉碎,一个个弥陀剑宗弟子大口吐血,卢仚横着肩膀狠狠的撞在了他们的胸膛上,硬生生将他们撞得粉身碎骨,炸成大团的血雾。
“这也,太欺负人了!”青柠、青檬收起剑光,两人干脆蹲在了地上,双手托着下巴,脑袋一点一点的看着卢仚漫天乱飞。
“真的,很欺负人。”青柚叹了一口气:“我想起了,我七岁的时候,大表哥养的那条守山犬的小狗崽子不懂事,从背后偷偷摸摸咬了一口阿爹那头大青骢的后蹄子……结果被撅了一蹄子……好惨,好惨的!”
体重几千斤的异血大马,给了一头小奶狗狠狠一蹄子!
啧,卢仚此刻的所作所为,就颇像当年青柚所见的悲伤场景……
只不过,那小奶狗经过紧急抢救,终究是救了回来。
而这些弥陀剑宗的弟子……
‘啪啪’爆裂声不断,他们是连一点儿抢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百多名弥陀剑宗弟子,顷刻间被屠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了两名半步种金莲的青年,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低下头不敢看卢仚。
卢仚停下,站在两人面前,双脚离地半寸悬浮着。
“报上你们的身份,来历……唔,储物戒什么的,先交出来。”
卢仚摊开了大手。
南面,邬州城的方向,高亢的警钟声悠悠传来,一道道血炎狼烟直冲高空,更有随着神醉赶来邬州城的那十八名大和尚的吼声传来:“我佛慈悲,尔等邪魔外道,所为何来?”
卢仚眉头一挑。
这说法,很佛门。不管对方是谁,先扣一个‘邪魔外道’的帽子。这种做法,卢仚莫名的就有点喜欢上了。
他轻手轻脚的,一指头戳在了两个弥陀剑宗弟子身上,直接将他们凝聚在心肺之间几处窍穴熔炉中的剑元轰碎,打得两人大口吐血昏厥倒地。
“青柚,劳烦你们将这两个家伙押回去……地上的那些储物戒,还有没被撞碎的飞剑,你们也收拾收拾,都是好东西啊!”
卢仚朝青柚三女点了点头,然后猛地跨出一步,脚踏水云,带起一溜烟直冲邬州城南墙方向。
大鹦鹉在卢仚头顶高飞。
兔狲带起一道银光,奔跑的速度比卢仚的云光也慢不到哪里去。
邬州城的南城墙上,十二名胖大和尚扛着禅杖,袒胸露怀的站在城门楼子门口,瞪大眼睛看着一点点逼近的魔傀宗、天符宗、玄机宗三宗弟子。
而那魔傀宗的金属城池中,一名红衣青年厉声喝道:“废话少说,先将我们的人交出来,否则,我等攻破了城池,杀你们一个鸡犬不留。”
第二百三十八章 威震一方
对方的话不客气。
大金刚寺的弟子,说出来的话,就更加不客气。
胖大和尚猛地向前踏了一大步,手中禅杖重重的往城墙上一杵,满面横肉抖动,凶神恶煞般大吼:“果然真真是一群邪魔外道,不知道死活的孽障……佛爷在此,你们焉敢口出狂言?”
“罢了,罢了,佛爷今日慈悲,将尔等悉数超度了就是!”
后方传来破空声,随侍在神醉身边的六名大和尚也赶了过来。
十八尊大和尚往城墙上一站,身上金光隐隐,手中禅杖放出炽烈的金光,他们组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刚环阵,脚下云烟升腾,悍勇无比的朝着城外的三宗弟子冲了上去。
三宗弟子目光闪烁,他们同时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十八尊大和尚气息森严,分明都是半步种金莲的好手,而且他们结成了佛阵……这就棘手了。
事情就变得很滑稽了。
十八名大和尚结阵紧逼,三宗数千名弟子步步倒退。
大和尚们放声狂笑:“果然是邪魔外道,伤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三宗弟子中,地位最高的那些大弟子一个个羞得面红耳赤,青袍飘逸的天符宗弟子中,一名青年猛地冲出:“贼秃,休得放肆。”
这青年双手挥动,就看到四十九枚巴掌大小,晶莹剔透宛如羊脂美玉的龟甲从他袖子里飞出。这些龟甲上,雕刻了无数复杂致密的诡异符纹,飞出后,这些符纹同时亮起。
‘嗤嗤’声不断。
符纹迅速变成了紫红色,大片烈火从龟甲中汹涌而出,随之震耳欲聋的雷鸣声炸响,龟甲中喷出了一道道水缸粗细的火属性雷光,狠狠的轰向了十八名大和尚。
十八名大和尚同时大喝一声,手中禅杖向虚空狠狠一击。
一尊跨虎持龙的金刚虚影冉冉浮现,高有数丈的金刚虚影挥动双拳,向前奋力一击,一道道雷光被轰得粉碎,但是十八名大和尚,也是身体一阵阵的摇晃,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了起来。
玄机宗弟子架起的大阵云烟中,有人突然大笑了起来:“诸位道友,不要被他们虚张声势给吓住了。”
“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他们的修为且不提……当年一战,我元灵天大获全胜,极圣天所有的顶级宗门,传承几乎全部被灭……他们,功法不全,同样是烈火境,他们应当是最弱的烈火境!”
“我等任何一人,都足以碾压他们!”
元灵天的三宗修士齐声欢呼,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朝着十八名大和尚逼了上来。
三座金属城池中,潮水一样的螳螂魔傀、银人魔傀、金人魔傀不断涌出,这些魔傀浮空飞翔,在空中组成了气势恢宏的庞大方阵。
在天符宗的飞禽坐骑背上,有少女轻柔的声音响起:“奇怪耶,极圣天的修士,既然如此孱弱……大师兄他们,是怎么折在了这里的?”
魔傀宗弟子群中,之前开口的那青年放声大笑:“天符宗的师妹不用担心,或许,他们用了什么阴谋手段。但是,今日我等以堂堂之阵正面突击,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又有何用?”
“诸位道友,且看我魔傀宗谢多宝,今日要夺一个首功了!”青年谢多宝放声大笑,故意施展法力,将声音传遍了方圆数十里:“也不知道,我那堂妹、堂弟,他们究竟是怎么栽了跟头的……但是我谢多宝,是绝对不会犯他们的错误!”
天符宗那出手的青年同样大笑:“谢师兄所言极是,在下天符宗白乐,也很好奇,我天符宗的大师兄,怎么会折在这里……哈哈,希望我天符宗大师兄平安无恙!”
白乐嘴角抽动,不断催动一块块龟甲放出火雷,打得大和尚们步步倒退。
嘴里说得好,但是白乐目光闪烁,他是真心希望,那位在邬州城周边突然失去了消失,一个多月联系不上的大师兄,就这么玩完了吧!
想到大师兄玩完后,自己这位二师兄能够得到的实际的、无形的各种好处,白乐就差点乐得引吭高歌。
玄机宗大阵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说来也就奇怪了,这些贼秃如此孱弱,也不知道,我那堂兄清旻秀,还有堂弟清旻羽,是怎么在这里吃亏的。”
“呵呵,区区一座凡俗城池,看我清旻狄,以大阵将其夷平了去。”
谢多宝、白乐、清旻狄三人纷纷开口,贬低在邬州城吃了亏,失去了音讯联系的同门,同时极力的拔高自己的形象,稳固自己的地位。
就在他们大肆表演的时候,卢仚已经带着一道狂飙冲到了南城墙。
见到十八名大和尚被打得节节败退,卢仚沉声道:“诸位师兄暂退,这些邪魔外道,由师弟我来接手。”
十八名神醉的近侍大和尚听到卢仚的声音,他们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作为方丈的心腹弟子,这些大和尚知道卢仚这些天得到的造化,更知道,卢仚的实力,绝非他们能比,卢仚到了,那么,事情就稳了。
只是撤退的时候,一名大和尚看看卢仚,压低了声音:“从辈分上,法海,你得叫我们太师祖才是……啧,啧,以后可不要弄错了!”
卢仚重甲遮盖下的面皮一阵阵抽搐。
太师祖!
好吧,修炼之人就是有这么个不好,一个个活得太久,这辈分……真是让人尴尬!
丢下脑袋里一些莫名的杂乱念头,卢仚脚踏水云,放慢了速度,朝着三宗弟子迎了上去:“唷,来救人啊?你们的效率,可是有点低。”
“不过呢,天符宗的人,死绝了,一个不剩。”
“玄机宗的清旻羽,还有一群搭头,还活着。”
“魔傀宗的谢富贵、谢有钱,还有一群搭头,也都活得好好的。”
“想要抢他们回去,你们怕是做不到了……但是如果你们愿意出钱赎买……”
白乐长啸一声,不等谢多宝和清旻狄开口,催动火雷就朝着卢仚轰了下来。四十九片龟甲烧得通红,他更从袖子里掏出了大把的符纸,狠狠的朝着卢仚打了过来。
“你胆敢杀我大师兄……我要为大师兄报仇啊!”
白乐心花怒放、兴高采烈的大声疾呼——大师兄死了?死了嘿……死在了极圣天这平平无奇的世俗城池里?
这简直……太棒了!
火雷激烈,符纸炸开,大片火球、雷霆、风刀、箭雨呼啸着,乱杂杂的打向了卢仚。
卢仚掏出了金刚枪,将长枪扛在肩膀上,若无其事的踏着水云不断向前。
雷霆在金刚甲上炸开,甲胄丝毫无损。
火球在金刚甲上爆炸,甲胄丝毫无损。
风刀、箭雨、冰块、陨石,诸般稀奇的法术攻击暴雨一样落下,甲胄依旧丝毫无损。
白乐的面皮逐渐僵硬,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卢仚身上的甲胄,防御力超乎想象。
他猛地回头,嘶声道:“诸位同门,请助我一臂之力,诛此恶贼,为大师兄报仇啊!”
天符宗的一众弟子清醒过来,他们同时出手,各种稀奇古怪材质炼制的,各种古怪的符箓齐齐发动。一时间方圆十里内风云变色,各种强劲的法术攻击彻底淹没了卢仚。
一个呼吸间,卢仚起码要承受两三千道法术的攻击。
过于密集的法术攻击,让卢仚变成了一颗极其刺眼的光球,根本看不清他的人影。
但是这颗光球,很坚定的向前逼近,逼近,不断的逼近。
而白乐则是不断的后退,一步步的后退,不断加速后退!
冷汗不断从白乐额头上渗出,看着越来越近的卢仚,他嘶吼道:“不要留手了,师长赐下的保命手段,全都使出来吧!”
随着白乐的吼声,卢仚骤然加速。
浑身青色风纹缭绕,卢仚向前猛冲,数千道符箓攻击瞬间失去了准头,在空气中炸成了漫天的寂寞烟花。
卢仚冲到了白乐身前,金刚枪向前轻轻一点。
白乐身上三层护体灵光轰然破碎,金刚枪四尺多长的枪头洞穿了他的肩膀,卢仚右手微微一震,一股庞然巨力在白乐体内爆发,将他体内法力震得支离破碎,五脏熔炉悉数重创,窍穴熔炉纷纷碎裂,体内温养的精气神近乎崩碎。
一口老血吐出,白乐好似一条死老鼠,面无人色的挂在了长枪上,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卢仚。
“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喂,那可都是我的东西,你们可不能浪费了!”
卢仚很认真的向白乐点了点头,长枪一抖,将他向后抛去,白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嗥声,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丢出了二十几里远,一头栽到了邬州城的城墙上,还没能挣扎爬起,十八名大和尚已经围了上来,带着慈悲的笑容,抡起禅杖冲着他就是一顿毒打。
卢仚加速。
残影闪烁中,卢仚长枪发出沉闷的龙吟声,一点寒光扎穿了一道道符箓,震碎了一片片护体灵光,挑起了一个个大口吐血的天符宗弟子,将他们不断的丢向了城墙。
城墙上,十八名大和尚欢天喜地的挥动禅杖,来一个就打废一个,来一个就打废一个……
短短呼吸间,来袭的天符宗弟子全军覆没,全都被卢仚打碎了修为,丢去了城墙上成了阶下囚。
魔傀宗谢多宝、玄机宗清旻狄脸色惨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威震一方(2)
不知道什么时候,神醉、虫二剑主、尸魔尊者,还有尸魔尊者身边的两名少女,贼悄悄的进了邬州城南门城楼,开了窗,看着卢仚大显身手。
看到上千名天符宗弟子,被卢仚摧枯拉朽般生擒活捉,神醉得意点头,虫二剑主目光闪烁,而尸魔尊者,则是毫不掩饰的,冲着卢仚露出了极其狰狞的表情。
神醉看了看尸魔尊者,摇了摇头:“法海若是出了意外,你的三个宝贝儿子,肯定会出意外。”
尸魔尊者猛地扭头看向了神醉。
他身边两名少女气恼的尖叫:“你威胁我?”
神醉微笑看着他:“哪里是什么威胁?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只是说一个事实。法海若是出了任何意外,老衲以佛祖之名保证,你尸魔尊者一定会断子绝孙!”
尸魔尊者眸子里的凶光微微收敛。
他身边的少女冷笑:“如果是虫二这老-淫-棍杀了那小贼秃?”
神醉笑吟吟的看了看尸魔尊者,又看了看虫二剑主:“嗯,剑主不会这么做的吧?”
虫二剑主犹豫了一会儿,才点头笑道:“大敌袭来,我极圣天,当齐心协力,共抗强敌才是。天阳公这样的年轻俊彦,是多多益善啊!”
“他的法名,是法海!”神醉眯着眼看着虫二剑主:“说不定,他就是我大金刚寺下一任方丈。”
虫二剑主微笑看着神醉:“天阳公是蓄发僧,呵呵……说不定,我心剑宗某位女弟子,就和他有缘呢?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
神醉用力的揉捏着手中血色的佛珠串,目光不善的看着虫二剑主:“挖墙脚,你不行!”
尸魔尊者在一旁怪笑,他身边的少女齐声笑道:“可说不准呢?当年红莲寺的那位天女,不就是被老-淫-棍给糊弄上手了么?”
尸魔尊者背着手,很轻佻的朝神醉吹了声口哨。
他身边的少女轻笑道:“佛门当年,想要扼杀心剑宗的绝世天才,不惜代价,派出了那一任的红莲天女……结果……某人吃干抹净不认账,嘻嘻!”
虫二剑主面光红润,笑着向尸魔尊者拱了拱手。
神醉舔了舔嘴角,嘴角微微耷拉了下来,枯瘦的老脸上露出了一抹凶戾之气。
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的笑容同时收敛,两人同时转身看向了外面的魔傀宗、玄机宗弟子,虫二剑主更是轻轻抚掌:“啊呀呀,法海这小娃娃,不错,不错,这么干净利落,硬生生擒拿了上千符道高手……嘶!”
虫二剑主突然意味深长的看了神醉一眼:“你们大金刚寺的和尚,向来是以皮粗肉厚、力大如牛而著称……没听说,你们大金刚寺的和尚,还跑得比狗都快?”
“这娃娃的云光遁法,似乎有点……不合理啊。你们整个佛门,也就只有方寸禅林的一念遁,才有这个速度吧?难不成,法海还是你大金刚寺和方寸禅林联手培养出来的?”
方寸禅林,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之一。
其传承功法,讲究的就是‘唯心’二字。
他们其他的佛法神通也就不提了,和其他佛门宗门比起来,方寸禅林的杀伐手段欠缺,唯独一门一念遁,讲究的是念头生灭之间,念之所至,体之必达!
一念遁修行到精深处,一念之间,可破空挪移千万里,堪称极圣天第一遁法,就算是当年的太上北溟仙宗,其他各方面都全面碾压方寸禅林,唯独这遁法速度,比起方寸禅林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卢仚身披重甲,但是在天符宗无数符箓攻击中进退自如,没有一道符法能够命中疾驰中的他,这遁法速度,分明不是大金刚寺的弟子应有的水准。
虫二剑主这话,分明是在试探什么。
神醉则是高深莫测的笑着。
他已经认定,卢仚是佛门真佛转世,区区遁法快一些,算什么?未来无论卢仚身上有多少神异表现,只要认定了他是真佛转世,那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神醉微微昂着头,以一种‘天下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傲然斜睨两大掌门。
他,不屑于解释。
也绝对不会解释。
这可是大金刚寺,整个极圣天佛门的最大机密,怎可能说给这两条老狐狸听?
嗯,不对,虫二剑主是条恬不知耻、毫无底线的老狐狸。
但是尸魔尊者么,就是一条纯粹的疯狗而已,相比起来,他的危害,是远远不如虫二剑主了。
三位宗门领袖在这里斗嘴的时候,卢仚已经杀入了魔傀宗的傀儡大军中。
五柄金刚剑从北溟戒中喷出,长近一丈的重剑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凌空飞旋,每一击挥出,大片的傀儡就被砸成了破铜烂铁,喷着火星黑烟重重的坠落地面。
五柄金刚剑绕着卢仚飞旋,谢多宝大声叫嚷着,他和同行的魔傀宗弟子齐齐催发自己祭炼的傀儡,浩浩荡荡的涌向卢仚,却没有一头傀儡能靠近卢仚百丈之内。
这些傀儡最重的,也不过是几万斤重,和重达三百龙的金刚剑相比……金刚剑的每一击,都好像巨大的石磨盘砸在了鹌鹑蛋上,这些傀儡哪里抵挡得住?
“给我,给我……不惜代价,开启湮灭雷炮。”谢多宝看着卢仚一步一步的逼近自家的金属城池,他哆嗦着,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卢仚一声大喝,他再次加快了速度,抡起金刚枪,正面一枪狠狠的轰在了谢多宝的金属城池上。
就听一声巨响,长宽一里许的金属城池硬生生被砸得向后倒飞十几里,厚重的金属城墙上裂开了一条宽达十丈的缺口,裂痕从缺口向城池内延伸进去,所过之处,一道道阵法禁制被轰得稀烂,火光雷光乱闪,长长的裂痕几乎撕裂了整座城池。
谢多宝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卢仚身边,五柄金刚剑已经带着沉闷的巨响轰出。
另外两座金属城池,一左一右,分别挨了两剑、三剑。
沉重的金刚剑带着可怕的轰鸣,直接贯穿了两座金属城池,然后又在卢仚的掌控下腾空而起,冲上高空,带着烈烈金光、罡风,狠狠的扎进城池中。
一次次的穿透,起飞,再次穿透。
两座金属城池被轰出了上百个巨大的窟窿,黑烟烈火从窟窿中喷出,好些魔傀宗弟子哭喊着从燃烧的金属城池中逃了出来,手足无措的四处乱跑。
没有了魔傀,没有了金属城池,这些魔傀宗弟子自身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的了。
卢仚带起大片残影,带着飓风声在空中急速穿梭。
一条条金属舟船被他重枪轰碎,一个个魔傀宗弟子惨号着从爆炸的舟船中吐血飞出。
卢仚身边,小风车飞出,风叶‘唰唰唰’的急速旋转,漫天飓风卷起无数风刀纠缠在那些魔傀宗弟子的身上,将他们浑身切得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千多名魔傀宗弟子,在短短一两个呼吸间,就被打得重伤不起,一个个狼狈的坠落地面,瘫在地上痛哭连天。
卢仚追上了谢多宝的金属城池,在谢多宝的嘶声尖叫声中,一枪轰出,谢多宝的这座金属城池也被轰得爆裂开来,重重的坠下了地面。
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同时眯起了眼睛。
他们曾经联手闯入过谢富贵的金属城池,他们深深的知道这些魔傀宗的浮空城池有多强的防御力……这,根本不是烈火境的修士能对付的东西。
卢仚身上的气息,分明还是烈火境……但是他居然三拳两脚,就将三座金属城池、数十座金属舟船全部轰沉……这,不是烈火境修士,尤其是如今极圣天的烈火境小修士能做到的事情。
最合情合理的解释就是,大金刚寺有传承长老,给卢仚灌顶输功了!
可是天地灵机在复苏,神醉这个大金刚寺年龄最大的传承长老之一,都随着天地灵机的复苏,修为突破了一个小层次,寿命延长后,活蹦乱跳的跑出来兴风作浪。
哪个倒霉催的老贼秃,寿命到了极致,被逼将修为灌顶给了卢仚?
不然,无法解释卢仚如此神勇的表现!
以凝道果的境界修为,欺负一群骄狂自大的外来小辈,这种事情,还是可以理解的!
邬州城内,十八名大和尚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羽林军冲了出去,拎着绳索,将那些吐血坠地的魔傀宗弟子全都捆绑了起来。
卢仚已经驾驭着五柄金刚剑,脚踏水云,来到了玄机宗的云雾大阵旁。
大阵内,清旻狄的声音幽幽传来:“这位道友,如果说,今日的事情,是一个误会……”
卢仚笑得很灿烂:“误会,当然是误会……既然是误会,那么,解开了就不是误会了……唔,我给你们一个解释误会的机会!”
清旻狄叹了一口气:“您要我如何解释呢?”
卢仚眯了眯眼睛:“这,就要看清旻羽和他的那群师兄弟,在你心中,值多少了。”
轻笑了一声,卢仚缓缓点头:“你也可以赌,赌我破不了你的这座大阵……说实话,我对阵法是一窍不通,如果你敢让我入阵,我一定会被你们困死在里面,你信不信?”
后面,神醉的声音悠悠传来:“法海,你又调皮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是我大金刚寺万年一见的阵法奇才,藏经阁内的阵法典籍,你都倒背如流,本门的护山大阵,你都随手可破……这区区一座没有阵基,没有地脉加持,完全依靠一些小阵旗、阵器布下的移动小阵,破起来难么?”
虫二剑主和尸魔尊者同时扭头看向了神醉。
‘出家人不打诳语’!
呵呵,好一个不要脸的老贼秃!
清旻狄已经大喊了起来:“我懂了,我明白了……清旻羽,我嫡亲的本家兄弟,他,自然是很值钱的了!”
一脸抽抽的卢仚回头看了看神醉,干咳了一声:“也不单纯是钱的事情……单纯谈钱,太俗了些……唔,如果你还有一些和你同行的其他宗门的情报,那,我就能明白你解释误会的诚心了。”
第二百四十章 威震一方(3)
邬州城,东南。
吉州州城东面,大湖之中,一座方圆百里的岛屿,岛上的七八个渔村,一切男子、老人、孩童,都被屠戮一空,一应稍有些姿色的年轻女子,都被集中在了岛上唯一的一座小镇中。
愁云惨淡,血腥味升腾。
女子的哭喊声从小镇的几座大宅院里传出,有身披重甲,身形雄壮,浑身煞气的汉子‘哈哈’狂笑,在宅院里进进出出。
另外几座大宅的院落里,同样有身披重甲的大汉架着篝火,上面熏烤着全牛、全羊,烤得油脂四溢,浓香随风飘出老远。
小镇最大的一座府邸,这里是原本的镇守官员办公的官邸,此刻官邸内的人都已经被挂在了门前的大树上,官邸的大堂上,一名身高九尺许,精瘦精悍的青年,正把玩着一把珠玉宝贝,端端正正的坐在大椅上。
一名身穿紫色长袍,生得面如冠玉,腰间挂着大胤官印的中年男子,正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额头上一滴滴汗水不断的滑落地面。
精悍青年将一把的珍珠宝贝丢在了面前敞开的大箱子里,发出‘哗啦’一声大响。
这样的两尺见方的大箱子,他面前一共放着上千口,密密麻麻的塞满了整个大堂。这些箱子里里面装满了各色珍稀的金银珠宝,每一口箱子都堪称价值连城。
精悍青年懒散的挥了挥手:“世俗界的财富,于我等修炼之人,无甚大用……但是我偏偏就爱这些珠光宝气的好东西……就一如世俗界的女子,于我又有何用?我却偏偏就喜欢和她们交颈缠绵。”
摇摇头,精悍青年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们极情宗被定为邪魔宗门,我举双手赞成,我们就是邪魔,就是喜欢酒色财气,就是喜欢万丈红尘,啧……享受啊!”
紫袍男子谄媚的笑着:“属下一见尊者,就知道尊者是命格极贵的大贵人,嘻嘻,您是天生注定要享受这些好东西的!”
精悍青年微笑,点头:“没错,我罗轩,是天生注定的贵人,这世上的美人,世上的财富,还有权势权柄之类,天生就该是我的……你,这些天干得不错,伺候得好,我,很满意!”
紫袍男子,大胤邬州东南,有名的富庶大州吉州州牧令狐楯。
他是文教六圣世家令狐氏的嫡系族人,出任吉州州牧已然十九年,在他坚持不懈的打击异己、排除异党的努力下,吉州已然成了他的一言堂,无论军政,尽被他操持在手。
只要让他再努力若干年,吉州极有可能和安平州一样,彻底成为令狐氏的自留地。
只是……噩梦降临。
罗轩带着一群恶魔一般的同门,突然出现在吉州的地盘上。
面对罗轩那如仙如魔的恐怖力量,令狐楯很从心的,直接屈从,心甘情愿的成了他的门下走狗,并且帮他们封锁消息,将他们安置在了和吉州城只有数十里水域相隔,对精悍青年他们而言,堪称近在咫尺的大岛上。
他甚至偷偷的搜集良民美女,送来岛上。
他更是将吉州官仓中的金银,全都打包送给了罗轩。
他最近一个多月,还捏造罪名,用各种手段,灭掉了吉州好几家巨贾富商,将他们的家当换成了各色金银珠玉,悉数送了过来。
如是,他终于得到了这罗轩的夸奖。
令狐楯笑得极其灿烂,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嬉笑道:“尊者,属下动用各种关系、渠道,采办的三千美人儿,也就是这两三天的功夫,就能送上岛了。”
“尊者放心,尽是精挑细选的好货色,一定会让尊者满意。”
令狐楯的话,让罗轩心情变得极好,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很好,看得出来,你是真心要投靠我……如此,还有一件事情,正需要你这个吉州州牧去做。”
罗轩正要说出让令狐楯去做的事情,他突然眉头一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拳头大小,形如海螺,表面雕刻无数复杂纹路的秘宝。
一丝丝云烟从海螺状秘宝中涌出,随后一个尖锐的声音从秘宝中传来。
“罗轩,听说了么?”
罗轩眉头一皱,冷然道:“听说,什么了?我和你们不同,你们忙着做那什么狗屁的师门历练任务,我可是在忙着享受,哪里有空去打听什么?”
“唔,你这般说,难不成,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么?”
那尖锐的声音‘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何止是有趣?简直是,太有趣了。”
“嘻,剑无命死了,弥陀剑宗这次来的内门真传,一战殁了百多个,你说有趣不有趣?”
“魔傀宗损失了四座浮空城,近百条浮空战船,损失的各色傀儡近十万计,门人弟子死伤数百,被人生擒活捉了一千多人。”
“对了,谢有钱、谢富贵、谢多宝他们三个土财主,全都折了进去,都被人生擒,据说更被严刑拷打,很是吃了一些苦头。”
“天符宗大师兄殁了,此行排名第二的白乐被人生擒活捉,同行的天符宗弟子被生擒了一千多人。有我们的耳目去查探了一下,说是被人关在了刑房里,打得那个叫做血肉横飞哦!”
“玄机宗更惨,清旻秀死了。清旻羽被生擒……清旻狄那个没胆的家伙,想要出重金赎买清旻羽,结果在交接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攻破了大阵,他自己也被生擒活捉,同行的玄机宗弟子一个都没跑掉。”
尖锐的声音带着十万分的幸灾乐祸,极其快活的絮叨着。
罗轩已经是瞪大了眼睛,骇然看着秘宝,嘶声道:“剑无命、清旻秀……他们都殁了?哎唷,死得好……不过,这极圣天,还有人有这样的能为?”
那尖锐的声音笑着:“我们收服的土著耳目,已经探察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离你最近的邬州城,当地土著大胤朝的天阳公,就是他出的手。”
罗轩耷拉下了眼睛,冷然道:“区区一土著修士,他有这般大的能为?”
那尖锐的声音笑着:“可不是么,人家就是这么能耐……嘻,消息里说,人家比你高大魁伟,比你英俊威武,修为也比你高,实力也比你强。尤其是,你前几年,被清旻秀的大阵困了整整九个月,差点被困死在里面。”
“可是这天阳公卢仚,可是斩杀了清旻秀。”
“罗轩,你这极情宗的大师兄,嘻,可被一个土著给比下去了哦。”
罗轩听了对方许多呱噪,额头一根青筋凸起,眼睛发红充血,突然一声大吼直冲起来,一头撞破了头顶屋瓦,反手一抓,令狐楯带着凄厉的怪叫声飞了起来,被他一把抓在手中。
就听罗轩大吼:“那邬州城,在什么方向?带我过去,会会那个该死的天阳公。”
邬州城内,卢仚正站在刑房外,聆听清旻狄被上刑发出的惨嗥声。
是啊,或许是因为神醉的一番话,让清旻狄真的相信,卢仚是一个阵道高手。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清旻狄答应了和卢仚交易,用重金赎买清旻羽,以及同时被抓的数十名玄机宗门人。
卢仚给了清旻狄一点点时间筹集赎金,在交易时,清旻狄和同行的玄机宗弟子稍稍露出了一点破绽,大阵运转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瑕疵,神醉、虫二剑主、尸魔尊者,就亲自杀了进去。
三名最少也是凝道果的前辈高手不顾体面,亲自出手,清旻狄等人败得稀里糊涂,直到大阵的枢纽,一座可以移动前行的云台被轰得稀烂,尸魔尊者一口毒气迷晕了他们所有人,玄机宗的一群弟子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一番严刑拷打下,刑房中的清旻狄,就陆陆续续的交待了很多事情。
比如说,现在他们元灵天正道四宗门的主力在哪里,领头人分别是谁,在筹措什么事情。
还有,他们十二宗门中的八大邪道宗门又在何方,他们分别在准备什么计划,控制了多少大胤的地方官员,掌控了多少地盘。
相比清旻羽、谢富贵、谢有钱的口供,清旻狄,还有同时被抓的白乐、谢多宝等人,他们在极圣天多发展了一个多月,他们掌握的情报,才是最新的情报。
卢仚站在刑房外聆听,顿时心里感受到了极重的压力。
“陛下啊,陛下,你的大胤,你的天下……这次……啧。”卢仚低声嘟囔着:“不过,不要说是外来的这些人,怕是大胤的佛门、道门、魔门,也乐见其成吧?”
正在嘟囔着,邬州城的上方,一道极其狠戾的吼声传来!
“谁是卢仚?大胤天阳公卢仚何在?给我罗轩滚出来受死……哈哈哈,你高大魁梧又如何?你英武威严又如何?看我不打碎你全身骨头……桀桀!”
卢仚抬头,就看到大鹦鹉正在空中绕着圈乱飞,在它划出的大圈子正中圆心位置,瘦削、精悍的罗轩穿了一套极其骚包的紫金色雕花甲胄,头戴紫金冠,上面还插着两根长长的野鸡毛,手持一杆同样雕刻了百花纹样的紫金色长戟,脚踏五彩流云,正跳着脚大声嚷嚷着。
“我,极情宗罗轩,来杀你啦……卢仚……给我滚出来,滚出来受死!”
卢仚一听,明白了。
极情宗……元灵天这次第一批次入侵的八大邪门排名倒数的宗门。
第二百四十一章 威震一方(4)
极情宗。
清旻狄等人在受刑后,吐出的口供中,有着详细的记载。
元灵天,邪魔宗门中,极情宗也是极有特色的。
他们的宗门传承根本是——‘唯有极于情,才能极于性;唯有极于性,才能极于命;唯有极于命,才能极于神;唯有极于神,才能极于道!’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以极端的情绪推动性命交修,从极端的情绪中衍化出‘神’,从神中窥得大道的邪魔宗门。
他们所谓的‘极于情’,到了最后,全都变成了‘神经病’!
疯疯癫癫,无恶不作,各种颠三倒四的古怪行径,让人根本摸不清头脑。
是以,极情宗的功法底蕴,宗门传承,在元灵天也算是超一流的。
但是这个宗门,之所以在邪魔宗门中,排名极其靠后,就因为这满门的神经病,经常爆发出莫名其妙的内乱厮杀,掌门杀长老,长老杀执事,执事杀弟子,又或者弟子勾结外敌反杀长老掌门之类,每隔若干年总会爆发一场大乱子。
卢仚脚踏水云,直冲高空,站在了罗轩面前。
瘦削高挑的罗轩歪着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两尺许,身形魁梧如金刚力士,容貌更是端庄威武,气质浑厚如大山巨海的卢仚,他的眼珠越发充血红肿。
“哈,你就是卢仚?”
罗轩身体剧烈的哆嗦着,他嘶声道:“好,好,好,我就讨厌你们这种长得人模人样的厌物……嗤,长得高来不起?长得帅了不起?看我把你一点点的撕碎了,拿去喂野狗!”
卢仚莫名其妙的看着罗轩。
这厮,这是嫉妒吧?
至于嫉妒自己的身高和长相么?
话说,卢仚现在对自己同修五大金刚法相后的身体变化,正感到隐隐的不安呢。
身高一丈二尺上下,这,这……这走在镐京城的大街上,会吓死路过的大姑娘小媳妇吧,就别说赢得‘满楼红袖招’的待遇了!
就这身高,还有人嫉妒如狂?
“极情宗,果然是疯疯癫癫,不知所谓!”卢仚冷哼了一声。
“疯疯癫癫?不知所谓?”罗轩呆呆的看着卢仚,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你完蛋了,你完蛋了……你敢说我极情宗的坏话,哈哈,我会把这句话传回去,无数老不死的会想着亲手弄死你!”
“不过,他们没机会了……嘻!”
“因为我今天,会一点一点的打死你,让那些混蛋知道,我罗轩,比你强!”
卢仚摊开双手,愕然看着罗轩:“我可没想过和你比!”
罗轩暴躁的蹦跶着:“可是有人给我说,你比我高,比我壮硕,比我英武,这就是死罪啊……该死的土著!”
‘唰’的一声,罗轩一戟朝着卢仚刺了过来。
长戟刺出三尺,罗轩的身体和手中长戟骤然朦胧,然后分化成了三十几道身影,带起数十道寒光,从四面八方刺向了卢仚。
这就是极情宗的传承功法《万欲元魔功》。
他们修炼,一旦在某种情绪上达到了‘极端’状态,就能分化精血,吞吐灵机,凝成一道‘分识神念’,凝聚一道分身。
换句话说,这群货就是一群极端的精神分裂者,多人格患者,他们每撕裂一次自己的神魂,分化出一条人格来,他们就能显化一道分身!
分身的实力,按照境界高低,烈火境的时候,大概能有自身实力的一半左右。
据说到了凝道果的境界,每一道分身的实力,就和本体完全一样了。
而到了照虚空的境界,每一道分身,反而能反过来加持本尊,让分身和本尊的修为,达到本体的一点五倍甚至是两倍以上!
可见,极情宗的功法,单从功法来说,还是极其可怕的!
曾经极情宗有某位大能祖辈,硬生生精神分裂出了上万个人格,可想而知,当他修炼到凝道果境界,他一人就相当于一支上万凝道果大能组成的军队!
此刻罗轩一出手,就是三十几条分身冲出。
每一条分身,都有罗轩一半的实力。
罗轩是半步种金莲修为,他的分身,每一道都有着烈火境近乎巅峰的战力。
“哈哈哈,卢仚,你死定了!你怎么可能和我打?”
罗轩嘶声高呼:“无论元灵天、极圣天,青年一代烈火境中,我罗轩若自称第二,谁敢说他是第一?”
卢仚微微晃了晃身体。
他也不穿甲,而是挥出了金刚枪,轻轻松松的一枪一枪的刺出,和罗轩以及他数十条分身战成了一团。
金刚枪沉重异常,每一次穿刺,都在空气中轰出了炸雷般巨响。
长枪和长戟撞击,就听‘咚咚’闷响不断,罗轩的分身手中,长戟卷曲、震荡,连带着一具具分身不断的被轰得向后连连倒退。
罗轩的本体也和卢仚硬碰硬的对轰了一击,他只觉卢仚的长枪犹如一座大山当面碾压了下来,恐怖的力量顺着长戟侵入,他双掌剧痛,双臂骨骼发出‘嘎吱’声响,五脏六腑差点被卢仚随手点出的一枪震得裂开来。
罗轩本体狼狈倒退,他的数十条分身则是犹如疯魔一样飞扑了上来。
不仅如此,这些分身还催动秘术,顷刻间将体内所有法力燃烧殆尽。
这就是极情宗另外一个让人诟病,却又无可奈何的地方。
每一道分身,都能好不吝啬的自爆当场,和人同归于尽。
虽然自爆一道分身,本体也会受到一定的牵连,受到一定的伤害,但是对于极情宗的这群精神病来说,只要能杀人,本体伤不伤的他们完全不在乎啊!
三十几道烈火境近乎巅峰的分身齐声狂啸,一个个目光狂热的冲到卢仚身边,挥动长戟带起无数条寒星流光乱打乱刺。
他们的身躯在疯狂的刺击中急速膨胀开来,体内隐隐有各色光华闪烁。
卢仚随手挥动长枪,一圈金光护住全身,宛如传说中的金刚须弥圣山一样坚不可摧,任凭这些分身燃烧法力,刺杀时的力道飙升了数倍,依旧无法撼动分毫。
下一刻,巨响炸成了一片。
三十几具烈火境的分身同时爆开,每一具分身爆开的威力,都波及方圆十几里的空间。
卢仚没着甲,他站在空中,单单依靠强横的肉身,直接扛住了三十几具分身自爆杀伤。
直如杏花春雨,微风拂面,卢仚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冲击,他随手一拍,将分身自爆产生的烟尘拍出老远,朝着正在大口吐血的罗轩冷笑道:“你气势汹汹的打上门来,就这么点本事?”
罗轩一边吐着血,一边放声狂笑。
在他看来,他的三十几具分身自爆,显然是足够杀死卢仚了。
毕竟,卢仚的气息,也不过是烈火境而已。
等到烟尘被一股飓风吹散,露出了丝毫无损的卢仚,罗轩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犹如见鬼一般嘶声尖叫起来:“怎么可能?你也不过是,烈火境……啊,是的了!是的了!”
罗轩指着卢仚狂笑:“清旻秀那家伙,听说他家老祖给了他一件护体的灵宝……好像是,是那件极有名的灵龟甲……嘿嘿,他被你干掉了,他的那乌龟壳,也落在你手里了吧?”
罗轩昂首挺胸的看着卢仚,傲然道:“依仗灵宝护体,你侥幸从我的攻击中活了下来,这不算你的本事……如果不是清旻秀太废物,被你干掉、抢走了灵宝,你现在已经死了。”
摇摇头,罗轩看着卢仚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能在我的全力攻击下活下来,证明,你还是有点气数的……如果你能将,你从清旻秀、清旻羽、清旻狄、谢富贵、谢有钱、谢多宝、白乐、剑无命等人手上抢来的宝贝,全部献给我……”
罗轩上下打量着卢仚,幽幽道:“看你长得颇为端正,想来你家的女眷也长得不错……将你家的年轻姑娘,全部献给我的话,我给你一个机会,做我的奴仆!”
卢仚骇然看着罗轩。
这话……
青柠、青檬碰到剑无命后,向卢仚告状过,说剑无命作为所谓的元灵天正道宗门,同样对她们口出无状。
“你们元灵天的修士,都是这么骄狂的么?”
卢仚很不解的看着罗轩:“是什么,让你们这么自信!”
卢仚身边狂风乍起,他带起长长一溜儿残影,顷刻间到了罗轩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然后将他轻轻的往地上一摔。
地面上,几个大胖和尚联手,将神醉的那座方圆数丈的金刚小峰给推了出来,稍稍微调,瞄准好了从高空坠落的罗轩。
罗轩一声惨嚎,他后背狠狠撞在了小山顶,就听‘咔嚓’骨折声不断,他全身骨头都被摔得粉碎,软塌塌的瘫在了小山上动弹不得。
卢仚轻轻甩了甩手,淡然道:“废了修为,押入刑房严刑拷打。”
罗轩瘫在小山上,一脸茫然的喃喃自语:“哈,一定是幻觉,是幻觉,在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这里的土著,怎可能赢了我?”
“是幻觉,一定是幻觉……你用缴获的玄机宗的幻阵暗算了我?没错,一定是这样的了。”
“哈哈,我没败……我的分身也没自爆……我也没有受伤。”
“一切都是虚妄,都是虚妄啊!”
“嗯,让我看看,我要怎么破阵,我应该怎么破阵……我怎么可能败呢?我不可能败啊……令狐楯,给我准备一百个美人儿,等我大胜凯旋,我要好好的庆祝庆祝。”
几个大胖和尚面面相觑,发了一会儿呆,摇摇头,劈头盖脸的一通大耳光子就抽了上去。
罗轩被抽得满口喷血,却还在念叨:“我不可能败……幻觉,全都是幻觉……哈哈哈!”
邬州城外,卢仚轻松击溃罗轩的时候,几名气息阴森的青年,正站在城外密林中,仰望着站在高空的卢仚。
第二百四十二章 威震一方(5)
密林中,元灵天魔算宗当代真传大师兄魔算子,眯着眼,看着卢仚。
他右手拎着一把折扇,正轻轻的敲打着左手掌心。
“极圣天虽然天地灵机崩碎,传承凋零衰落,但是看来,还是有高人哪……”魔算子对身边几个气质阴森的青年轻叹道:“这卢仚,应该是他们推出来的,鱼饵了。”
几个阴森青年当中,元灵天咒蛊教真传大师兄金天蝎‘嗤嗤’笑着:“鱼饵?那,我们就是他们想要钓的鱼儿喽?”
魔算子笃定的点了点头。
“是啊,你想想,一个浅浅的池塘中,各种虾米螃蟹、乌龟王八,本来自得其乐,逍遥度日……突然有一群凶残的蛟龙闯了进来,而且是积年的死仇,定然是图谋不轨的。”
“你以为,他们会怎么做呢?”
金天蝎翻了个白眼:“勾心斗角,趁乱取势,这是你们魔算宗的真本事,我只知道……杀人,换着法子杀人,让人死于不明不白的杀人……”
魔算子耸了耸肩膀,看着卢仚轻声笑道:“如果我是他们,自然会推出一个极端强势,起码是看起来极端强势的存在,吸引所有外来人的目光,让外来者无暇他顾,一门心思的将这香甜的鱼饵先吞了下去。”
金天蝎很不耐烦的看着魔算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不要故作高深,说这些我懒得听、也听不懂的废话。”
魔算子无奈的看了看金天蝎:“亏你还是我表弟……罢了,罢了……总之呢,这鱼饵我要吞下去,顺着鱼线反向抓住那自以为得计的持竿人。同时呢,我还要让这些土著知道,鱼虾王八就是鱼虾王八,上不了台面,只能认命!”
金天蝎冷哼了一声,指了指卢仚:“所以?我可以下手了?”
魔算子点了点头:“下手吧,让我掂量掂量,他们极圣天,如今究竟还存留了几分手段。嗯,顺便去给极情宗的人,送个口信过去,罗轩被抓了,他们想要取而代之,正是好机会啊……只要他们能攻破邬州城,为罗轩报仇雪恨,他们就能取代罗轩的位置。”
金天蝎听懂了:“你要往死里坑极情宗?”
魔算子又耸了耸肩膀:“顺手而为的事情……虽然太上仙令让我们同心协力,彻底占了极圣天,可是也没说,这过程中,不能死人不是?”
“只要死的不是自家人,其他人死多少,那是多多益善嘛。”
金天蝎‘咯咯’笑了一声,他和身边几个阴森青年打了声招呼,取出了一块直径六尺左右,通体漆黑,内部隐隐有一丝丝血色痕迹的硕大甲壳。
一股阴沉、邪异,让人浑身寒毛直竖的气息从这块大甲壳中涌出。
魔算子皱了皱眉头,连蹦带跳的向后窜出了老远。
金天蝎朝着魔算子笑了笑,带着一份讥诮之意说道:“表兄,你们魔算宗的人,总是这么谨慎,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么?”
舔了舔嘴角,金天蝎和几个阴森青年同时开始念诵咒语。
他们取出匕首,切开指尖,将自己的指尖精血不断滴在了甲壳中。随着他们的咒语声,这块甲壳就变得越来越光洁明净,最后甲壳的内侧凹陷一面,居然就变得和镜子一样光可鉴人。
金天蝎双手结印,开始手舞足蹈。
硕大的甲壳腾空而起,悬浮在树梢头,朝着卢仚身体微微一晃。
卢仚的身影,就被这块甲壳烙印了进去。
金天蝎低声笑道:“好了,成了,走……这小子,区区烈火境,他活不过今天!”
魔算子轻轻吹了声口哨,身体一晃,‘啪’的一下炸成了一团浅浅的烟雾消失,原地一根细细的算筹签子掉落,一下子染成了一缕细细的灰烬。
“藏头缩尾,和我碰面,都要用身外化身。”金天蝎不由得摇了摇头:“你们说,他们魔算宗的人,像不像被吓破胆的兔子?”
几个阴森青年同时‘咯咯’笑着,他们伸手扶住了缓缓飘落的巨大甲壳,伴随着刺耳的‘吱吱’声,他们脚下同时冒出了体积硕大的蝎子、蜈蚣、蚰蜒等毒虫,托着他们快速向远处飞去。
卢仚站在空中,皱着眉头向四周张望着。
刚刚莫名的,他心脏一抽,体表微微感到了一丝寒意,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但是仔细探察四周,似乎又没有任何的不正常的征兆。
他皱着眉,低声嘟囔道:“那罗轩的同党,在问候我?”
摇摇头,卢仚按下云头,返回了邬州城的州牧府,静坐在大堂上,看着一众下属官员处置各项事宜。
距离邬州城三百里,一座小小县城,县令和一众下属官吏一个个满面黑气,犹如行尸走肉一样端端正正的站在县衙大堂上。
金天蝎和一群咒蛊教弟子,直接在大堂上布下了祭坛,将那块硕大的甲壳供在了祭坛上,一群人拎着各种旗幡、令牌等古怪的法器,围着祭坛载歌载舞,时不时的顶礼膜拜。
舞蹈了一阵,甲壳边缘有一圈盈盈的绿光涌动,金天蝎和一群师弟停了下来,由金天蝎走到了甲壳前,用一柄小小的匕首,挑了一点甲壳边缘的绿光,一道刺向了甲壳中的卢仚身影。
一边动作,金天蝎一边感慨道:“这极圣天,也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元气……就这么小小的毒咒,发动起来,居然耗费了我七成法力。”
“若是在元灵天,这等小毒咒,我施展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可是在这么。”
摇摇头,金天蝎冷笑道:“可见,这极圣天无人,这卢仚,死定了!”
“鱼饵?啊呸!”
“我给你们来一个一网打尽,整个邬州城,也就是一个毒咒的事情!”
随着金天蝎的动作,端坐在邬州城州牧府大堂上的卢仚突然一皱眉。
他心头又是一阵悸动,然后他嘴里一阵阵极其古怪的,极其腥臭的酸苦味冒了出来,一道极其酷戾的邪毒在他喉咙处凭空而生,墨绿色的毒气缭绕,迅速侵蚀他的身体。
卢仚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毒气的毒性,极其可怕,居然烧得他的喉咙都一阵阵刺痛。
但是在神醉等老和尚的灌顶加持下,他的这具身躯同修五大金刚法体,更是连新推演出的加强版无量归墟体也修得近乎大成。
他的这具身躯强悍无匹,更有着佛门法身特有的破魔、诛邪的诸般神奇功效。
这邪毒固然可怕,卢仚只是微微运转喉咙附近的血气,他整条喉管就变成了一条金灿灿、烈焰熊熊的火胡同,轻松将那一口邪毒炼化得干干净净。
‘咕咚’一声,卢仚不敢将邪毒炼化后的残留青烟喷出体外——这大堂中好些官吏,不过是普通的武道培元境的修为,就是普通的凡夫俗子,就算是这残留的青烟,他们若是碰触了,都有可能大病一场。
很干脆的,卢仚将残留的青烟吞入了腹中,然后站起身来,向后院的静室行去。
恰恰一名大和尚跑了过来,朝卢仚说道:“法海,方丈让你过去,方丈说,似乎有人对你下了邪咒……你身上,可有任何怪异?”
卢仚沉声道:“刚刚有剧毒莫名出现,但是已经被我炼化,唔,方丈可知道,邪咒从何而来?”
小县城,县衙大堂上,金天蝎愕然看着甲壳边缘的盈盈绿光骤然一闪,然后彻底暗了下去。
“毒咒被化解了。”金天蝎皱眉道:“区区烈火境而已……怎可能这么容易化解我的百虫连环之毒?这小子身边,有高人,看来魔算子说得没错,他真是一个抛出来的鱼饵?”
“嗯,来个直接点的。”
金天蝎冷笑一声,吞下了几颗恢复法力的药丸子,带着一群师弟,又绕着祭坛载歌载舞、手舞足蹈,嘴里更是念诵起让人头皮发麻的咒语。
渐渐地,这块巨大的甲壳边缘,一缕缕蓝色的阴火火苗冒了出来,然后火苗急速壮大,迅速烧得整块甲壳都变成了一团蓝色的火焰。
卢仚刚刚走到了神醉的静室门口,他身体突然一晃,只觉得脑壳有点点眩晕,耳朵边有无数鬼哭狼嚎声响起。一缕阴火从他的脚掌冒了出来,顺着他的身体盘旋而上,顷刻间将他点燃成了一具蓝色的火人。
卢仚本体还没受到什么伤害,他身上的衣衫、鞋袜,顷刻间被烧成了一缕青烟。
“这是搞什么鬼?”卢仚又羞又怒的大喝了一声,他头顶一团金灿灿的云烟升腾而起,一尊跨虎持龙的金刚高有三丈左右,宛如生人一样通体凝实、栩栩如生,径直从云烟中冒了出来。
这是大金刚寺原本的传承根本法《龙虎金刚体》修成的金刚法相,卢仚径直将它显化在外,就听一阵阵龙吟虎啸,他体表浮现大片莲花金刚纹印,一股浩浩荡荡、炽烈阳刚的威压凭空而生。
蓝色阴火发出‘噼啪’炸裂声,卢仚身上金光霞气涌动,一点点的磨耗着环绕身躯的蓝色阴火。
小县城的县衙上,金天蝎等人的身体同时摇晃了一下,嘴角纷纷喷出血水来。
“这么强的反噬之力?哈,真有人在帮他抵挡我们的咒杀。”金天蝎欢天喜地的叫嚷了起来:“嘿嘿,既然你出手了,那,你就死定了!”
金天蝎得意的笑着,毕恭毕敬的取出了一尊头生独角,嘴里叼着一根白骨箭矢,通体漆黑的怪异骷髅头来。
“请老祖起身!”
骷髅头冉冉浮起。
金天蝎和一众师弟同时跪拜了下去,咬破舌尖,一道道精血喷向了悬浮的骷髅头。
第二百四十三章 威震一方(6)
小县城的城外,丘陵中,魔算子坐在一张雪白的毡子上,手中把玩着一大把算筹签子。
他身边,坐着几名容貌不凡,气息邪异的青年男女。
一名身穿粉红色轻纱长裙,生得娇艳无比的少女斜靠在一头体积庞大的黑狮子身上,懒洋洋的朝着魔算子笑着:“正道四宗在这附近的弟子,被你坑了一把,也就罢了……我们是邪魔外道,不坑他们,坑谁呢?”
“可是金天蝎,可是你嫡亲的表弟,你和他的母亲,是同胞姐妹呵……你连他,也坑?”
少女摇头道:“魔算子,和你攀交情,也太危险了些。你魔算宗历代魔算子,也就你最无情无义无面皮了罢?”
魔算子将几根算筹签子丢在了毡子上,手指轻轻晃动,几根签子就冒着淡淡的黑烟浮空,急速的旋转起来。他看着少女,轻轻一笑:“放心吧,我算计谁,也不会算计狮姬你,还有三位仁兄的。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
魔算子看了看粉衣少女狮姬,朝另外三名青年男子笑道:“我又不是极情宗那些疯子,会把天下人都得罪光……要知道,就算是邪魔外道,我们总也要有三五个至交好友,不是么?”
三名青年不置可否的笑着。
狮姬则是好奇的看着魔算子:“那,你把你表弟都丢了出去,你准备干什么呢?”
魔算子微微一笑:“干什么?当然是,在极圣天这里,抢先一步,啃下最大的一块肥肉喽……根据我综合得来的消息,就在这大胤,其他各处,再无元灵天的同道和土著修士有任何接触。”
手指轻轻一点身边的地面,魔算子淡然道:“唯有这里,出现了卢仚这么一个强横得简直不像是烈火境的土著。我准备……引蛇出洞,然后……”
摇摇头,魔算子笃定的笑道:“你们不用管什么。总之,尽快的召集同门,召集可靠的同门聚集过来,我们好好的给这些土著一个教训,再狠狠的占一波便宜就是。”
狮姬和三名青年不再多问。
他们纷纷掏出了形如海螺的传讯秘宝,朝着各自的同门不断的发号施令。
魔算子微笑着,一道道算筹飞出,在毡子上化为一座极其复杂的微型法阵。一道道奇异的波纹朝着四周扩散开去,以他为中心,方圆近百里的范围,大白天的,光线都黯淡了许多。
一种莫名的混乱笼罩了虚空,将附近的那座小县城,也遮盖在了里面。
卢仚身体放着金光,燃烧着淡淡的蓝色阴火,一步步走进了神醉潜修的静室。他很苦恼的向神醉合十行了一礼:“方丈,弟子,被人用邪术暗算了。”
神醉微笑着点头:“正南方,你遇到的第一座县城,他们就在那里。”
神醉手指轻轻捏动手中猩红色的佛珠串,一丝丝金光在指尖闪烁,他沉声道:“你只管去,敌势不强……”
话音未落,卢仚身体突然微微一颤。
他胸口一块皮肤骤然变得漆黑,皮肤凸起,露出了一个狰狞的骷髅头形状。这骷髅头‘桀桀’笑着,从它嘴里,一道白惨惨的邪气凝成一柄匕首模样飞出,带着尖锐的鬼哭狼嚎声直刺神醉眉心。
这一道白惨惨的邪气极其可怖,邪气一出,在静室附近随侍的十八名大和尚齐齐闷哼一声,雄壮的身体就好像脱水的果子一样干瘪了下去。
这些天,已经开始转修卢仚凝聚显化的五大金刚法相,修为正在迅猛提升的十八名大和尚,他们受到邪气莫名攻击的一瞬间,他们同时催动大金刚寺护体秘法,周身都有淡淡的金光涌出。
下一刻,金光崩碎,十八名大和尚全身毛孔张开,一缕缕精血气息不断涌出,化为肉眼可见的血气向上升腾,在他们头顶化为漆黑的毒云,随后丝丝缕缕的剧毒死气、污浊秽气、各种邪异霉运气息犹如暴雨一样向他们身体洒落。
‘嗤嗤’声中,十八名大和尚淡金色的身躯上,迅速出现了一块块漆黑的斑驳,他们七窍中都有黑色污血涌出,双眼浑浊,瞳孔内隐隐有诡异的影子闪烁。
“好恶毒的咒术。”神醉在白色邪气喷出的一瞬间,就伸出手指,指尖闪烁着一抹明净的佛光,朝着白色邪气捻了过去。
‘叮’的一声脆响,神醉双指夹住了白色邪气,他朝着卢仚微笑道:“虽然凶邪非常,但是这第一波进入极圣天的,毕竟只是烈火境的小……小……”
神醉的脸色骤变。
他指尖上的明净佛光‘咔嚓嚓’碎裂开来,白色邪气剧烈的震荡着,居然切开了他的指尖血肉,他的右手食指、中指最前面两根指节,迅速变成了死气沉沉的惨白色。
“好得很!”神醉冷声道:“这是有元灵天的大能出手?”
摇摇头,神醉轻声道:“不,不,如今极圣天,容不下这等大能降临……呵,只是赐下的灵宝而已。侥幸,我大金刚寺,还是有点压箱底的宝贝存下来。”
金光缭绕,那座方圆丈许的金刚小山从神醉眉心中冲出,放出灿灿霞光笼罩了神醉,笼罩了卢仚和十八名身躯几乎变成漆黑的大和尚。
金光如清水,白色邪气如烈火。
两者急骤消融,不断发出刺耳的‘嗤嗤’声。
十八名大和尚体表的黑色开始快速消退,他们一点点的吸着气,慢慢坐在了地上,每个人都掏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的金色舍利悬浮在头顶,借助舍利之力,不断驱散体内侵入的邪气,恢复损耗的精血。
卢仚看得直哆嗦。
这大金刚寺,豪横……这祖辈留下的舍利,感情人手一颗的?
神醉右手轻轻一抖,变成白色的手指关节凭空脱落,伤口光洁如镜,没有一丝半点血水渗出。
他右手大拇指又在面前空气中一旋,画了一个直径尺许的金色光圈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化为一抹茫茫金霞吐在了金色光圈上,于是光圈中光影闪烁,迅速出现了清晰的人形影像。
就看到,在一座大堂中,金天蝎正带着一群师弟跪拜在地上,朝着那诡异的黑色骷髅头顶礼膜拜。黑色骷髅头悬浮在甲壳前,口中叼着的白色匕首剧烈震荡,不断放出一道道白色邪气轰击甲壳中卢仚的身影。
“照影咒杀之术……呵,果然是这种邪法。”神醉淡然道:“法海,估计是刚刚那罗轩来挑战时,你被他们窃取了身影,以此为凭依进行咒杀。”
“你速速去那地,将这甲壳摧毁,毁掉你被窃取的身影……不然,若是让他们将你的身影送回了宗门,以秘术凝炼强化之后,以后你的麻烦,就无穷无尽了。”
他看着卢仚,提点道:“以后应敌,时刻以佛门降魔禅光笼罩身形,可减少这些麻烦。”
卢仚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开。
‘照影咒杀’之术?
这种邪魔手段,在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中,并无记载。想来也是,太上北溟仙宗是极圣天曾经的道门都领袖,何等高高在上的存在,哪里会记载这些玩意儿?
只不过,翻阅了一番无量归墟体的后续法门后,卢仚发现,只要自己的修为再高深一些,到了无量归墟体种金莲的境界,就能将全身气机,一切因果牵挂,全都归纳自身,宛如海纳百川,归墟容纳天地万物一般,再无任何泄露。
如此一来,倒也不用时刻以佛门禅光遮蔽,这些邪魔照影的手段,就拿卢仚没有办法了。
卢仚冲出静室,唿哨了一声。
这些天,有充足玄元神水滋养,又变得神骏了许多的乌云兽欢嘶着,摇头摆尾的冲了过来。五位大爷也闻风而动,就连体型最庞大,动作最缓慢的鳄龟,也兴奋的窜了过来。
“也好,你们也是闷得久了。”卢仚手一指,地面上大片水云滋生,将鳄龟和大黄、兔狲都托了起来,紧紧跟在了自己身边。
翠蛇习惯的想要往卢仚身上扑,但是卢仚浑身蓝色阴火缭绕,衣裳都被烧得干干净净,翠蛇没袖子可钻,只能圈在了乌云兽的脑袋上。
好在这阴火,似乎只对卢仚自身有杀伤,卢仚坐在乌云兽背上,乌云兽没有感到任何的痛苦。
大鹦鹉则是在他头顶高飞,不断骂骂咧咧口吐芬芳。
青柚三女也闻声赶来,卢仚急忙套上了金刚甲,敞开面甲,朝三女笑道:“也好,我们去见识见识这群暗箭伤人的恶客。”
乌云兽周身云烟缭绕,一声长嘶,直冲到了千丈高空,随着卢仚的呵声,它撒开蹄子,朝着南边急速奔去。
三条青色长虹紧跟在卢仚身后,青柠、青檬兴奋的放声询问卢仚又碰到了什么敌人。
青柚一声不吭的跟在卢仚身后,眸子里寒芒闪烁,战意凌冽。
经过那些被生擒的元灵天弟子的口供,青柚也知道了他们的来历。之前在弥陀剑宗的剑无命手上吃了点亏,青柚满门心思的想要找回场子。
那县衙大堂上,金天蝎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甲壳中的卢仚身影看了又看,郁闷道:“怎生还没有影破魂散?简直没道理……这可是,可是师尊赐下的灵宝,在本门一应咒道秘宝中,排名可进入前百的重器。”
“唔,一定是这极圣天的环境,让我们的神通手段无法悉数发挥。”
“顾不得了……抓三百活人过来,我们以血祭之术增强咒法威能!”
第二百四十四章 威震一方(7)
吉州城,城东小湖中。
岛子上,正在大宅中尽情欢快的极情宗弟子们,突然接到了魔算宗传回的消息。
“罗轩被生擒了?”
有极情宗弟子放声欢呼:“一起去,一起去……嚇,看那厮的好戏去。嘻嘻,看他还有资格做我们这一队的头领?”
一个个穷形恶状,疯疯癫癫的极情宗弟子蹦跶着冲上天空,脚踏魔光,就要冲向邬州城。他们总人数也就千人左右,但是每人都放出了将近二十条分身,一时间浩浩荡荡两万多人在空中乱蹦乱跳,声势颇为可怕。
偏偏他们刚刚跃起,吉州城方向,几条画舫慢悠悠的滑了过来。
画舫上挂满了红灯笼,一条条窈窕的少女身影在画舫上轻歌曼舞,远远的就能听到悦耳的丝竹声。
极情宗的弟子们,顿时立刻将罗轩丢去了九霄云外。
他们留着口水,瞪大眼睛看着那些画舫,一个个兴奋得手舞足蹈。
情动,性发,命燃……
野兽的本能勃发,哪里还有人去惦记罗轩的死活?
“都是极品的小美人儿,就奈何,人数少了些,不够分的。”一名高挑青年放声狂笑。
“先下手的有,后下手的无!”
又有极情宗弟子,带起一道魔光直扑画舫,想要先下手为强,先劫掠了几个少女大快朵颐的才好。结果他刚刚按下魔光,还没飞出十丈远,就被身后的同门一铜锤轰在了后心,打得身上甲胄轰然崩裂,大口吐血栽进了湖水中。
极情宗的弟子……就是这般出息了。
千多极情宗弟子,在那些少女的轻柔歌声中,本来就处于疯癫边缘的情绪,骤然彻底崩裂。他们‘哈哈’狂笑着,犹如争夺交配权的野猴子一样,放开手在空中大砍大杀。
一道道充斥着极端情绪的魔光横扫虚空,一个个极情宗弟子大口吐血从空中掉落。
短短一盏茶时间,千多名极情宗弟子,连同他们的两万许分身,悉数重伤坠落,犹如重伤的蛤蟆一样,在湖面上漂了老大一片。
几条画舫轻轻的滑了过去,一身华服,美绝人寰的花丧女慢悠悠的从最大的一条画舫中走了出来。
如血一般殷红的双唇微微一动,花丧女轻轻柔柔的笑着:“好多精壮有力的相公……嘻嘻,唉哟,都不用我动手,你们就送上门来了?”
“那,奴奴就,不客气了?”
花丧女大声笑着,她微微张嘴一吸,重伤的极情宗弟子们一个个眼珠凸起,毛孔内大片精血飞出,根本不容他们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们全部的精气神,顷刻间被花丧女吸得干干净净。
画舫中,一个又一个红衣少女走了出来,纷纷‘噗嗤’笑着:“姊姊,我们也要,我们也要哩!”
小小几条画舫,最多不过能容栽三五百人的大小,但是从画舫中走出的红衣女子,数量是越来越多,渐渐地,画舫附近的湖面上,飘荡着起码十万红衣身影。
自从那天夜里,花丧女借着白露的身躯转世降临,又被大金刚寺的金身舍利惊走后,这么多天就没听到过她的任何音讯。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了这么多怨气深重的女子,而且将她们全都转化成了可怕的邪祟。
这些少女轻声笑着,在湖面上轻柔的舞动着。
她们的笑声、歌声随风传遍了方圆百里,将偌大的吉州城都笼罩在了里面。
吉州城内,将近九成的男子神情飘忽,目光迷离的露出了猪哥笑容:“有美人,有美人……美人在叫我呢。”
或者小跑,或者乘车,或者骑马,吉州城内九成以上的男子,无论年龄,纷纷各自施展手段,化为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东门出城,直奔东门外的小湖而去。
他们……就这么笑着,一步步的冲进了湖水中,然后被湖水彻底淹没。
花丧女浑身燃烧着血色烈焰,她‘嗤嗤’笑道:“丫头们,相公们不是来了么?”
一个个男子的身体在湖水中无声的崩解,化为血雾升腾而起,被那些红衣少女大口大口的吸了进去。
花丧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全身血炎一点点的收敛,一丝丝的注入眉心。
全身精气神凝聚,压缩,化为一方熊熊燃烧的火田。
一声曼妙的仙音响起,花丧女这一片火田中,一颗散发出七彩虹霓的金莲种子悄然坠落。
方圆数百里的小湖掀起了滔天大浪,花丧女体内恐怖的法力奔涌,大浪腾空,整片湖水被冲得脱离湖体,冲上了四周陆地。
“元灵天的……相公们!”花丧女身体微微颤抖着,‘咯咯咯’的笑着。
“你们……终于来了!”
卢仚在空中疾飞。
他突然隐隐感到了一丝心悸,下意识的朝着吉州的方向望了一眼。
吉州和邬州比邻,尤其是吉州城和邬州城相隔不过千里,花丧女种下金莲,法力修为突飞猛进的时候,气机搅乱了天地灵机,让卢仚骤然心血来潮。
邬州城内,神醉和一群老和尚也猛地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朝着吉州城方向望去。
小县城外,山林深处,魔算子手指一颤,一根算筹签子狠狠刺破了他的手指,鲜血喷出老远,在他座下的白色毡子上,勾勒出了一副狰狞的鬼脸图案。
“大凶?这,这是怎么说来?”魔算子骇然跳了起来,他朝着县衙方向看了看,急声道:“不妥,扯呼……这,这,事情不应该啊?”
狮姬也一跃而起,气恼的跺了跺脚:“你这人,神神道道的,这算什么哩?我们帮你……”
魔算子身体一晃,‘啪’的一下化为一缕青烟消散,青烟中,一根算筹签子落下,无火自燃,化为一缕细细的尘埃洒在了白毡子上。
三个男青年相互看了一眼,二话不说站起身就走。
四周丘陵中,大群和他们身上服饰相同的元灵天修士纷纷显出身形,分成了三拨,各自找定了一个方向,施展神通秘术全速离开。
狮姬呆了呆,皱眉道:“胆小怕死的家伙,居然又是分身在这里?喂,你连金天蝎都丢下了么?哪里有什么风险?哪里有什么大凶之兆?”
小县城距离邬州城不过数百里,乌云兽的速度快得惊人,带起一溜青烟,还没等速度加到极致,就已经冲到了小县城上空。
小县城的县衙里,空洞的鼓声正在响着,一队衙役拎着兵器,步伐慢悠悠的冲出了县衙,朝着县衙门前大街上的百姓胡乱的呼喝着,用铁链套起了一个个不明所以的百姓,就要将他们带入县衙中。
卢仚低头俯瞰着这些满脸黑气,体内生机全无,动作犹如行尸走肉的衙役,眼角余光一瞥,就看到正在丘陵中自言自语,没有第一时间撤走的狮姬。
“是个姑娘,我不好意思下手!”卢仚轻咳了一声。
青柚三女则是见猎心喜,她们一声不吭的架起剑光,直奔狮姬冲了过去。
兔狲更是浑身长毛炸开,双眼幽光闪烁,恶狠狠的盯着狮姬刚才用作垫子的黑狮子。它身体晃了晃,化为一抹银光遁走,无声无息的潜了过去。
卢仚一声长啸,五柄金刚剑浮现,然后他释去了所有的操控,任凭五柄金刚剑好似五根房梁柱子,笔直的从高空中砸了下去。
正在大堂中念咒捏印的金天蝎一群人,隐隐听到了头顶传来的破空声。
还不等他们弄清发生了什么,五柄近丈长的金刚剑砸穿了大堂屋顶,重重的砸在了咒蛊教的弟子中。
十几名弟子当场被砸成了肉泥,一柄金刚剑闪烁着金光,端端正正的砸在了那枚浮空的黑色骷髅上。
这颗黑色骷髅邪力冲天,用来进行咒杀之术,威能极其惊人。
但它毕竟是咒道秘宝,并非近身杀伐之物,其质地异常的轻脆,被金刚剑一砸,当场砸成了碎片,一团团漆黑、惨白的邪气化为拇指大小的人脸,尖啸着从破碎的骷髅头中冲出,循着某种诡异的气机牵连,迅速朝着金天蝎等人冲了过去。
“糟了……该听娘亲的话……不该和魔算子那厮太亲近。”金天蝎面孔扭曲看着面前飞来的密密麻麻无数的拇指大小的人脸。
灵宝反噬……咒道的灵宝反噬。
这是半步种金莲的他,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恐怖反噬……不要说他,就算是修炼界第四个大境界,金莲绽放、见得真谛的大高手,也挡不住灵宝湮灭时的反噬!
“魔算子……你不是说……”
金天蝎想要说些什么,无数黑色、白色的小脸冲进了他的身体,他的身躯急速塌缩、干瘪,最后就化为一张轻轻薄薄的人皮,无声的飘落地面。
距离小县城数百里,一座深山中,魔算子坐在一个蒲团上,愁眉苦脸的摆弄着算筹签子。
“怎么会有变数呢?极圣天这等天地灵机崩碎,还在恢复期的世界,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邪祟?这,这分明是某种极其阴邪的大恐怖……这等非人存在……”
正念叨着,魔算子的脸色骤然惨变。
他心口一团皮肤变成了漆黑色,他七窍中不断有血水喷出。
魔算子怪叫一声,迅速化为一团青烟跑得无影无踪。
“好你一个金天蝎,你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暗手?大家是亲戚,你居然,居然,下狠手暗算我?该死的……活该你去死。”
“走开,走开……这里,不能待了。”
“极圣天的土著修士,有古怪,这邬州,绝对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鱼饵……嘿,谁愿意来撞个头破血流,谁来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诏回
县衙大堂,金天蝎等咒蛊教弟子被灵宝反噬,死得一个不剩。
县城之外,山林中。
狮姬轻轻拍打着雄壮黑狮,撇着嘴看着疾驰而来的青柚三女。
“你们,不要插手。魔算子做事扭扭捏捏,娘们气得很。听他的话,这些天就没好好的做上一场。今天姑奶奶,非要掂量掂量,这极圣天的土著,究竟有什么本领!”
狮姬冷笑,她身边的黑狮也发出低沉的咆哮声,一身黑毛无风自动,一双眼眸迅速变成了血一般的鲜红。
狮姬身后山林中,数百名青年男女纷纷走了出来。
他们身边,都有体型庞大的凶猛野兽低沉咆哮,狮虎熊豹,各色都有。而且无论毛色、花纹,都和凡俗品种迥然不同,分明都是各有神通的异血灵物。
青柚三女驾驭剑光,瞬息数里直杀了过来。
狮姬提起法力,一声大吼:“兽魔门狮姬在此,小丫头片子,报上名来!”
随着狮姬吼声,她身边的巨大黑狮骤然化为一蓬浓厚的黑雾,朝着她身上一扑。惊天动地的兽吼声中,狮姬和黑狮融为一体,她悍然变成了一头唯有五官勉强还有一点人样,其他身躯部位全部变成了狮子模样,却人立而起的异物。
一道道黑风在她身边急速盘旋,黑风中有无数细小如绿豆的黑色砂砾随风乱转,砂砾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声,更溅起了无数火星。
青柚三女凌空飞掠,根本不搭理狮姬的话,三条青色剑光一跳,绕着狮姬就是一通乱斩。
‘哗啦’一声巨响,黑色风沙裹着狮姬腾空而起,她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残影,双手升腾起黑色火烟,朝着三条剑光就是一阵扑打。
‘轰、轰轰’!
狮姬挥拳如迅雷,每一击轰在剑光上,都直震得剑光乱颤,青柚三女也只觉得神魂震荡,一道道恐怖的力量不断顺着她们和青鳞剑的神魂联系反噬回来。
兔狲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山林。
它瞪大眼睛,有点茫然的看着狮姬。
它本来想要给那头傻大粗黑的大狮子狠狠的来上一记,但是这大狮子居然和狮姬合体……兔狲眯着眼,有点阴险的舔了舔爪子,将目光瞅向了狮姬身后的那些兽魔门弟子……瞅向了他们身边的那些体型巨大的猛兽。
卢仚此时已经闯入了县衙大堂,看着金天蝎等人留下的恐怖人皮,摇摇头,长枪一刺,将祭坛上那块黑色甲壳通了个对穿。
甲壳破碎,上面卢仚的图影消散,卢仚身上燃烧的蓝色阴火也随之熄灭。
“这就是咒术?倒是有点意思。”
卢仚看了看大堂上呆呆站立的县衙官吏,摇了摇头:“不过,毕竟是邪门外道,一旦反噬,看看,死得多惨?”
金刚剑不断飞起,不断落下。
金天蝎等人布置的祭坛被金刚剑斩了个稀烂,金刚剑上金光荡漾,宛如烈日浮空,被斩碎的祭坛和甲壳,在金光中不断冒出黑烟邪气,被快速消融一空。
卢仚摇摇头,腾空而起,朝着青柚三女大战狮姬的方向冲了过去。
山林中,一名带着清冷笑容,目光在青柚三女身上直转的兽魔门弟子瞳孔一缩,大笑着冲天飞起:“来者何人?可听说过兽魔门内门第三十七真传飞熊的大名?”
这青年身边,一头背生双翼,身上斑纹犹如斑马的大熊冲天飞起,一声大吼,化为黑白二色雾气和青年迅速融为一体。
青年身躯变成了一丈三四尺高下,身躯雄壮如熊,背后双翼张开,翼展足足有七八丈长短。他凌空飞掠,速度快得惊人,双翼扑击之间隐隐有风雷声响起。
他手持一根奇形短棒,海碗粗细,只有七八尺长短,带起一道火光,顷刻间冲到卢仚头顶,当头一棒朝着卢仚砸了下来。
卢仚抬头,看着飞熊,撇了撇嘴:“简直是废话……连元灵天,我都刚刚听说没多久,什么飞熊?根本就是废话!”
飞熊一棍砸下,和巨熊合体之后,他这一棍的力量居然也超过了千龙之力。
但是和卢仚相比……
卢仚右手挺枪,轻描淡写一枪刺出,恰恰扎在了他的棍头上。
只听一声巨响,飞熊双手炸开,短棍断成了七八节,碎片乱飞,打得他浑身皮开肉绽。
飞熊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卢仚,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大吼:“不可能……一起上!”
狮姬和青柚三女在僵持。
狮姬的修为远比青柚三女高出许多,但是三女组成了剑阵,依仗着祖传青鳞剑的锋芒,倒也和她打得有声有色——必须要承认,剑修只要有一口好飞剑,实在是占了太大的便宜。
听到飞熊大吼,狮姬怒道:“不许插手,这是我和这三个小丫头的事情!魔算子那胆怯怕死的家伙,还有那三个怂货……极圣天,还能出什么厉害人物不成?看我怎么拾掇了她们!”
数百兽魔门弟子中,几个和飞熊平日里交好的男弟子同时冲天飞起。
他们身边,有巨虎、飞豹、巨蟒、恶狼,这些异兽纷纷化为雾气和他们合为一体,带着破空声朝卢仚恶狠狠的杀了过来。
那巨虎、飞豹拎着兵器,直扑卢仚近前,要和卢仚近战。
而那巨蟒、恶狼,则是掀起了风云,一道道强劲的法力波动扩散开来,大片毒火混着一根根青绿色的木刺,宛如暴雨一样直扑卢仚。
卢仚轻笑,手持长枪,披上重甲,正要迎战。
兽魔门众弟子后方,天空极高处,一片云光中,虫二剑主带着数百心剑宗弟子悄然出现。
没有任何招呼,近乎于偷袭一般,数百心剑宗弟子结成一座规模极大的剑阵,由虫二剑主亲自主持,无形无迹的心剑剑意化为一座座嶙峋剑山,凭空轰入了兽魔门众多弟子的脑海。
只是一击,狮姬、飞熊等人七窍中同时爆出大片鲜血。
数百兽魔门弟子哼都没哼一声,齐齐栽倒在地,一个个神魂重创,几乎濒于粉碎。
卢仚无奈摊开了双手,然后朝着虫二剑主合十行礼:“剑主好手段……啧,这兽魔门,真是倒了血霉了。”
卢仚真是有一万句吐槽的话想要说,只是碍于虫二剑主的黑辣手段,不敢说出口罢了。
堂堂心剑宗宗主,居然带着大群弟子背后偷袭……
兽魔门这群倒霉蛋……
青柚三女,连同偷袭不成的兔狲也都没好气的盯着虫二剑主。
狮姬瘫在地上,黑狮和她分离开来,奄奄一息的她翻着白眼,看着青柚三女喃喃念道:“无耻……背后偷袭……无耻……我兽魔门虽然是邪魔宗门……我们也不屑于……”
虫二剑主一道无形无迹的剑光落下,狮姬脑袋一震,当即昏厥过去。
虫二剑主微笑看着卢仚,轻声道:“此行倒也不虚,果然抓住了这么多邪魔外道……唔,也不知道老尸魔那边的收获如何。”
天边,远处,刚刚那三个和狮姬、魔算子在一起的男青年带着同门遁走的方向,大片黑云翻滚,低沉的喊杀声远远传来。
尸魔尊者身边那两名少女清甜娇柔的笑声响彻云霄。
“诸位道友,还请留下做客罢?我尸魔洞的万尸大阵,可不是这么好破的。”
“嘻,诸位道友都是邪魔手段?这下可就放心了……诸位当中,既然没有擅长降妖除魔的贼秃,那么,你们是不想留下,也不行的了。”
听着尸魔尊者的得意咆哮,卢仚回头,朝着西边镐京城的方向望了过去。
邬州城这边,来自元灵天的修士在兴风作浪。
作为地主,大胤朝堂方面,又正在经历什么?
“山雨欲来……我都闻到了雨腥味儿。”卢仚低声嘟囔:“莫大的危机啊……大金刚寺这条粗大腿,得抱紧了。”
卢仚回望镐京城的时候,九曲苑里,胤垣和胤骍,还有几名宗室的王爷,正在密室中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鱼长乐犹如一条鬼影子,悄不做声的站在胤垣身后。
原本白白胖胖好似发面馒头的鱼长乐,此刻已经瘦得皮包骨,身上更带着一股冷飕飕的死气,两个黑眼袋耷拉着,一副随时可能猝死的模样。
密室的墙壁上,每一面墙壁,都挂着一尊大金刚寺前辈高手的金身舍利。
明亮的蜡烛光芒照耀下,这些挂在墙上的金身舍利盘膝而坐,通体放出淡淡金光,照得满室通明。
胤骍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折子,急速的念诵着上面的内容。
“镐京周边,二十五个大州的州牧身边,出现了异样人等……其人种瘦削、高挑,面容俊美,发色清淡,眼眸发青,分明不是我大胤人种。”
“吾等试探,以陛下名义发出的旨意,在那些州郡,已经完全失去了效力。传回来的消息是,陛下旨意送达之后,直接被各州郡官员焚毁,无人多看一眼。”
“大将军身边,也有同样长相,气质异样的供奉出现。据说,大将军和其中一女子关系极其亲近,大有将其立为正妻的模样。”
胤骍吞了口吐沫,很是艰难的看着胤垣:“安插在大将军身边的所有耳目,悉数失联……但是,大将军府近些日子,接连向各州禁军发号施令,城内禁军……已经按照战时标准,配发了全套的军械。”
“陛下,这些人……怕就是释恶大师他们所说的……天外邪魔了。”
胤垣抿了抿嘴,看了看站在身边整个脱了形的鱼长乐,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密诏,让卢旲、卢仚,丢下手上一切事务,用最快速度……回镐京勤王护驾。”
沉默了一会儿,胤垣一拳打在了面前的小方桌上,将桌子轰得稀烂。
“她……难不成还真想改天换日不成?”
“我胤家,哪里对不起她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诏回(2)
邬州城,鹰隼从天而降。
胤垣的诏令到了,让卢仚和卢旲统辖大军,急速返回镐京勤王护驾。
诏令措辞极其之……谨慎。
正因为这字里行间的谨慎,卢仚察觉到了镐京城内暗藏的凶险杀机。
他即刻向神醉奏明了诏令的事情,而神醉的回复很简单——卢仚尽管凭心意去做,无论发生了什么,大金刚寺都会是他最坚强的后盾。
卢仚若是要返回镐京,那么神醉等十名大金刚寺的传承长老,会暗中随行,护他周全。
卢仚就忙碌了起来。
卢旲也奉诏,带着苍狼骑从东界城返回。
卢仚、卢旲,从麾下兵马中,挑选了坐骑血脉返祖程度最高,速度最快,一日之间赶路路程达到两万里之上,近乎三万里的八万精骑,第一时间从邬州城出发,赶回镐京。
卢峻、卢屹兄弟两,连同卢仚身边的鱼癫虎等人,则是在后方统辖大队人马,顺着驰道缓缓而行。
神醉等老和尚,自然是依照承诺,跟在了卢仚、卢旲身边。
而邬州城内,作为现在极圣天修士和元灵天入侵者交手最频繁,元灵天入侵者损失最大的前沿阵地,神醉等老和尚离开了,而来自极东溟州的万幻门,则是取而代之,入驻了邬州城。
万幻门,道门正宗之一,擅长各色幻阵,其最顶级的阵法,号称能幻化一方真实世界,让人永世沉沦其中。
他们一进邬州城,就开始布置各种大小幻阵,将整个邬州城布置得到处都是陷阱。
因为万幻门的进驻,神醉老和尚一行又离开了,邬州城三教鼎立的局势失衡,心里有点忐忑的尸魔尊者很从心的四处呼朋唤友。
卢仚等人统军离开后的第三天,和尸魔洞堪称狐朋狗友的战魔殿当今殿主,连同一批高阶修士,也偷偷摸摸的进驻了邬州城。
两道门,两魔门,邬州城的修士势力,又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只是,让虫二剑主、尸魔尊者略感失落的是,他们在邬州城布下了天罗地网,但是在邬州城周边颇有折损的元灵天修士们,就再也没有冒头过。
倒是附近的吉州,传来了吉州城内男丁几乎被屠戮一空的消息。
只是如今元灵天修士在大胤各处兴风作浪,被屠掉的城池、郡县也不止一处两处,虫二剑主他们,对此也并没有多做理会。
他们是修士。
而被屠掉的,毕竟只是凡人。
嘉佑十九年,八月十一日,依仗着血脉返祖,速度提升了十倍的坐骑,卢仚、卢旲统辖的八万精骑,终于回到了镐京东门外。
镐京东门紧闭,无数守城禁军站在高高的城头,离地二十丈、五十丈、百丈等高度,城墙中一座座暗门开启,一架架重型床弩,无数的重弩、强弓,从这些暗门中探了出来。
卢仚骑着乌云兽快速上前,站在护城河边缘,朝着东门上的守军大声呵斥:“本公卢仚,奉诏回京,速速打开城门,让我大军入城。”
东门城墙顶部,一名顶盔束甲的精悍青年探出头来,朝着卢仚冷笑了一声:“天阳公,我们并没有收到消息,说有诏令让你回军。”
轻咳了一声,这青年摇头道:“更不要说,你是奉诏出征的将领,你麾下军队,尽是‘出征的外军’,我职责所在,绝无可能让外军入城。”
不等卢仚开口,这青年突然大惊小怪的叫嚷了起来:“啊呀,不好,天阳公,难不成,你是想要领军进城,造反么?”
卢仚眨巴着眼睛。
身后大军中,卢旲骑着狼王缓缓上前,他突然一声大喝,狼王背上一对儿巨大的翅膀张开,‘呼’的一声狂风响处,狼王驮着卢旲,轻轻松松的飞到了三里高空。
狼王速度太快,顷刻间就冲到了城墙顶部。
刚刚异常嘚瑟的精悍青年被吓了一跳,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比水缸还要大了好几圈的狼王脑袋,精悍青年怪叫一声,猛地向后跳起。
刚刚跳起,卢旲手中的马鞭子已经抽了出去。
‘啪’的一声巨响,青年身上甲胄被一鞭子抽得粉碎,犹如利刀的马鞭在青年身上留下了一条深可及骨的长长伤口,青年被抽得翻滚在地,伤口里鲜血犹如小溪一样喷了出来。
“我认得你,乐朗嘛,大将军的子侄中,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最不成器的几个混账之一……你都沦落到连大将军都懒得搭理你,把你丢来守城门了,你怎么就有胆子,挡住本公去路?”
卢仚摇摇头,用力一拍乌云兽的脑袋。
看到狼王飞天而起,早就有点不耐烦的乌云兽一声咆哮,通体云烟缭绕,‘唰’的一下就冲到了城墙上。
不等卢仚开口,这厮已经翘起了前蹄,张开嘴嘶声大吼。
‘昂昂’马嘶声令得城墙上风云变色,附近数十丈内的守城禁军怪叫着,一个个被乌云兽的大吼声震得飞了出去,好些靠得近的禁军耳膜被震碎,眼看着耳朵里有血水喷了出来。
卢仚轻轻抚摸着乌云兽的脑袋,冷然道:“伯父说得是,我也很好奇,我和大将军的关系,没坏到这一步罢?大将军,为何要阻止我等回城?难不成,大将军想要造反么?”
乐朗在地上翻滚,抽搐,他还是有几分修为的,以乐氏一族今时今日在大胤的地位,随意用资源堆,都轻松将他堆到了开经境十重天的水准。
这点修为,足够乐朗用元罡镇压痛苦,封住了伤口,止住了流血。
看到卢仚和卢旲骑着坐骑,如此神乎其神的凌空悬浮在城墙上方,又听到卢仚那饱含恶意的话语,乐朗嘶声道:“胡说八道,你休要凭空辱人清白……我乐氏对大胤,忠心耿……”
乐朗身后,城门楼子里,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够了,说这么多废话作甚?你们乐氏既然投靠了本宗,就算真个造反,又怕什么?”
城门楼子的大门开启,数十名身穿血色长袍,头发、眉毛尽带着淡淡血色,眼珠也微微泛着血光,反而嘴唇和皮肤惨白如雪的青年男女缓步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一名生得阴柔俊俏,身边萦绕着一丝丝血色云烟的青年,目光扫过卢仚和卢旲的坐骑,眉头微微一挑:“唷?想不到,极圣天居然还能见到这种品阶凑合的异兽。”
摇摇头,青年冷然道:“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这镐京,既然是我血河教第一个进来的,按照太上仙令,这镐京城就是我血河教的地盘了。”
“我们正要立威,你们看样子,还有几分修为,所以……”
青年咧嘴一笑,一柄长有三丈许的血色旗幡凭空从他右手冒了出来,他轻轻一挥旗幡,就听‘轰隆隆’沉闷的水声响起,虚空中一条长有十里的血河翻滚着从旗幡中冲出。
粘稠的血河散发出刺鼻的血腥味,翻滚的血浪中,一个个面容扭曲的男女老幼在嘶吼,挣扎,他们一会儿被浪头打进血河深处,一会儿哀嚎着从血水中探出来头,不断发出各种歇斯底里的哀嚎、哀求、又或者痛苦的咒骂声。
城墙上,无数守城禁军‘当啷啷’兵器掉了一地都是,好些禁军身体哆嗦着,双腿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
实在是……大胤承平日久,这些禁军已经很多年没经历过战阵了。
就算是百战精兵……谁见过这种可怕的景象?
血河翻滚,凄厉的声音声传百里,尤其血河放出的烈烈血光照得方圆数十里一片猩红,虚空中充斥着莫名的邪力,好些士卒都觉得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不受控制的从毛孔中一点点的渗透出去。
如此场景,简直并非人间。
这些禁军还能不被吓晕过去,已经证明他们胆气足够雄壮了。
“血河教,洛剠!”
手持旗幡,浑身血烟缭绕的青年‘咯咯’笑着:“是你们自己走进去,还是要我多费手脚?如果你们自行进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些,当然,你们死后的痛苦,依旧不会少。”
“不过,如果让我多费手脚……那么在你们临死之前,可就要多吃一些苦头了。”
卢仚看着洛剠,好奇的问他:“那么,死前多吃苦头,和死后继续吃苦头,有区别么?”
洛剠呆了呆,他回头,向身后的一群同门放声大笑:“有趣,有趣,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狂笑了一阵,洛剠微笑道:“好吧,你的蠢问题,让我很开心,所以,我就大发慈悲回答你吧——当然没区别……哈哈哈,反正,无穷无尽的痛苦等着你呢!”
卢仚拍了拍乌云兽的大脑袋,缓缓跳下马背,站在了城墙垛儿上。
他用力的踩了踩城墙垛儿,感觉这城墙垛儿足够坚固,毕竟是无数万年来,历经风霜雪雨都没留下任何痕迹的神奇城墙啊。
轻咳了一声,卢仚掏出了金刚枪,随手丢向了洛剠。
“好吧,我主动跳河……我的枪,有劳你帮我传承给有缘之人吧!”
卢仚没有激发金刚枪。
所以金刚枪上没有任何异兆。
他也没动用任何神通法力,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将金刚枪丢了过去。
洛剠大笑,随手朝着金刚枪抓了过去:“有趣,有趣,这枪的造型……”
长枪入手,洛剠的笑容骤然僵硬。
‘咔嚓’骨碎声不绝于耳,金刚枪砸在了洛剠身上,直接将他砸成了一团肉饼。
‘轰’的一声巨响,金刚枪在地上弹起,打着旋儿砸进了一群血河教弟子当中。
十几个血河教弟子嘶声哀嚎,被这重达一象的长枪轻松砸碎了肢体。
第二百四十七章 诏回(3)
这血河教功法好生狠戾。
洛剠被砸得粉碎,十几名弟子被砸烂了躯体,洛剠放出的血河发出尖锐的怪啸声,猛地向下一卷,就将他们的肢体连同神魂一起卷了进去。
血河翻滚了几下,就看到血水中,有洛剠等人的面孔出现。
他们带着极端的绝望和痛苦,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失去了洛剠操控的血河更是发出‘哗啦啦’巨浪拍击声,狠狠朝着那些完好无损的血河教弟子卷了过去。
而这些幸存的血河教弟子,他们居然对卢仚随意丢出一杆长枪,就击杀了自己十几个同伴的事情视若无睹。他们带着狂热的,欢天喜地的笑容,纷纷擎出了血色长幡,放出一条条大大小小的血河,朝着洛剠的血河卷了过去。
更有人在大吼:“这是我们的机缘……洛剠的这条血河,他平日里吃了多少独食才有今日规模?”
更有一名生得颇为俏丽的少女,双眼通红的‘嗷嗷’嚎叫着:“我要洛剠做我血河的主魂……你们不要和我抢,大不了……”
少女的话没说完,她身后一道血浪拍来,将她轰得大口吐血飞出上百丈外。
出手偷袭她的,悍然就是她身后站着的另外一名少女:“小骚蹄子,想什么美事呢?就你,可值不得洛剠师兄的神魂!”
卢仚和卢旲看得是叹为观止。
这些血河教弟子,莫不成是数蛊虫的?失去了洛剠的压制,他们居然立刻窝里反?
“喂,喂,我们还在呢?”卢仚很友好的提醒这些血河教弟子。
没人搭理他。
所有的血河教弟子都红着眼睛,争抢分割洛剠留下的血河,尤其是争抢被卷入血河中,一点点被恶毒的血水炼化的洛剠神魂。
“邪魔外道,没治了。”卢旲摇了摇头,他的皮肤下,顿时一片灿灿金光亮起。
卢仚凝聚显化五大金刚法相,给大金刚寺的传承功法补全了最基础的传承短板。
作为大金刚寺在大胤朝堂培植的头号代言人,卢旲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后续的法门——短短时日,卢旲已经点开了五脏熔炉,窍穴熔炉也连续开辟了好几座,如今他的实力,比起之前可是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声冷哼,卢旲右掌一翻,一道巨大的金色掌印带着烈烈金光喷出,重重的按在了洛剠的血河上。
卢旲的掌心威猛无比,但是略显尴尬的是,他和洛剠的修为差距太大,他这一掌拍出,洛剠的血河只是微微凹陷了下去,大片血浪翻卷起来,他的金色掌印顷刻间就被血水融化、腐蚀,化为一缕青烟。
卢旲身体一晃,极其狼狈的看向了卢仚:“魔焰凶炽……不过……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卢仚看着卢旲,正琢磨着他有什么本事对付这些血河教弟子。
毕竟,洛剠绝对是半步种金莲的存在,而元灵天的这些修士,他们的宗门传承完整,他们在烈火境开辟的窍穴熔炉起码也在二十处以上!
以卢旲如今的修为,是绝对无法对付他们的!
卢仚正犯嘀咕,卢旲大喝一声,他的袖子里一道金光喷出,一具老僧的金身舍利就飞了出来,放出熠熠金光照亮了方圆数十里的虚空。
卢仚瞪大眼睛,在心里破口大骂大金刚寺的‘土财主’行径!
能凝成金身舍利,这老僧圆寂前,起码是凝道果的修为吧?
种金莲,金莲开,然后才是凝道果!
大金刚寺的前辈高僧,究竟给后代晚辈留下了多少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一件一件无穷无尽的?
金身舍利盘坐虚空,刚猛炽烈的金光宛如火山熔岩当头落下,烧得数十条大小血河‘吱吱’作响,血河中的一张张面孔齐齐惨嚎尖叫,顷刻间被烧成一道道黑烟飘散。
换成佛门其他的宗门,他们的功法放出的佛光,或许还能将这些血河中的冤魂拯救一二,帮他们超脱苦难。
但是大金刚寺的传承法门嘛……过于刚猛霸道,从不怀柔。
一如一座金刚大山当头压下,管你好坏,总归是一并打杀。
数十条血河的体积在快速缩小,数十名血河教弟子有人抬头看向了金身舍利,然后直接被金身舍利放出的强烈金光烧坏了双眼。
“贼秃的金身舍利……走!”几个修为较强的血河教弟子嘶声尖叫,他们收起血河,笼罩全身,自身一纵,化为道道血光就要破空遁走。
但是佛门功法,最是克制邪魔手段。
尤其是血河教这种极端凶戾残忍的法门,更是被佛门功法克制得死死的。
一道道血光冲天,在漫天金光中,就好像在树脂中挣扎的苍蝇,速度缓慢,动作迟缓,他们一通疯狂的逃遁,足足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还没跑出一百丈远。
卢仚叹了一口气,掏出了金刚弓。
拉开弓弦,一道佛力注入金刚弓中,就听一声梵唱隐隐,弓体上五座金刚法相同时亮起,一支长有八尺,通体金色,燃烧着淡淡金焱,内有金刚法印急速旋转的长箭在弓弦上凭空生成。
‘嘭、嘭、嘭’!
一道道金光从弓弦上急速飞出,快若闪电,力道绝强。
箭矢命中了一个个疯狂遁逃的血河教弟子,硬生生破开了他们的护体血光,轰破了他们的身躯。
金刚弓的力道过于刚猛,每一支箭矢轰出,都有近乎十龙之力。
在烈火境,一龙之力都足以碾压同侪,而十龙之力……
一如石磨砸鸡蛋,一个个血河教弟子被轰得支离破碎,他们的功法即刻反噬,护体的血光硬生生吞噬了他们的神魂、精血,将他们化为血河的一部分。
卢仚顷刻间击杀了数十名血河教弟子。
随后,这些大大小小的血河发出凄厉的叫声,在金光的碾压下,失去了操控的血河开始相互吞噬、融合,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化为一条长达百里的血河悬浮在城墙上方。
卢仚呆了呆,然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血河教的功法,有古怪……这样的近乎本能的吞噬、融合……若是他们血河教中的高层,对这些弟子起了心思,岂不是只要放手杀人,就能在短时间内让自己修为飙升?
这些血河教的弟子,似乎也能视为,血河教高层辛辛苦苦培育的庄稼?
甚至是,他们相互之间,也将对方视为可以收割的庄稼?
“果然是邪魔外道。”卢旲严肃的看着头顶悬浮的血河,压低了声音:“仚哥儿,有了这样的邪魔潜入镐京,我大胤,危矣!”
卢仚认真的点头:“所以,那些勾结邪魔外道的人啊,一定要抓出来严加惩罚!”
一边说着,卢仚和卢旲一边向城墙下方撤退。
这条百里长短的血河,散发出的凶厉气息,哪怕有金身舍利镇压着,依旧逼得两人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卢仚和卢旲这两个烈火境应该应付的玩意儿……
城墙上,无数守城禁军齐声哀嚎。
他们的身躯在急速的干瘪,一丝丝血气不断从毛孔中渗出,被头顶悬浮的血河不断的抽掉。
乐朗躺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救命,救命啊!”
东门外,卢仚的大军中,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神醉的那座金刚小山放出烈烈金光,狠狠撞进了肆虐的血河中。
百里长短的血河当即向内一卷,将金刚小山吞了进去。
涛涛血浪冲刷着金刚小山。
小山放出金光烈焰,疯狂的灼烧着血河。
整个城墙上就听到‘嗤嗤’声不断,大团青烟从血河中喷出,无数扭曲的面孔被金刚小山强行净化,硬生生炼成了虚无状态。
镐京城内,鲲鹏坊一座官宦人家后院小楼上,魔算子把玩着算筹签子,眯着眼看着东边天空那一片灿烂的鲜红。
“血河教的这群疯子,是撞上铁板了。”
魔算子笑得很灿烂:“不过,反正和我没什么交情,没有将邬州城的情报共享给他们,这也不能怪我,是不是?”
“他们抢先进了镐京,按照太上仙令,我们不能再和他们争夺镐京城的掌控权……那,我们也没义务再帮他们!”
“可惜了。这极圣天的天地灵机正在复苏,枯木逢春,正是气运剧烈震荡,最容易下手,却又最不能肆意妄为的时候……若不然,直接杀了那大胤天子,岂不是占了极大的先手?”
魔算子抬头看天,幽幽道:“不过,此刻他身上,正凝聚了这一方天地的气运,这一方天地,也是最警惕、最敏感之时……哪怕以我的手段,也无法隔绝天机,将他斩杀。”
“若是仓促下手,被这极圣天刚刚恢复一点的天地灵韵强势反击……不要说我,就算魔算宗都要气运大损,后果堪忧!”
“可惜了,被血河教这群疯子抢先了。”
“侥幸啊,被血河教这群疯子抢先了。”
魔算子手指急速变幻,带起了无数条残影,数百根算筹签子在他指头上喷吐着丝丝灵光,发出轻微的雷鸣风啸声。
“事关飞仙之名额,事关元灵天‘灵子’身份……魔算宗,一定要拿到飞仙名额,我,也必须拿到那‘灵子’身份!”
魔算子眯着眼睛,低声嘟囔道:“无毒不丈夫……有时候,敌人也是可以联手的么。只是,得好生筹划筹划。”
“来人啊,将血河教第一批进入极圣天的弟子的所有信息整理出来,送给天阳公卢仚!”
第二百四十八章 魔化的乐武
城门升起,精骑入城。
血脉返祖的坐骑,速度快到了极致,在镐京城已经清空的驰道上,八万精骑如电光幻影般掠过,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他们就从镐京东门,直接来到了九曲苑。
四万血蹄乌骓,四万苍狼。
八万已经开始修炼大金刚寺功法的精骑。
这些精骑,都是在卢仚布下的五行风水大阵中修炼,得五行灵韵和天地灵机滋养,更时不时有一颗红莲寺送来的红莲固体丹滋补身体,他们的修行速度,堪称一日千里。
八万精骑,如今尽是熔炉境中后期的修为,奇经八脉畅通,甚至有近乎一半的人已经开辟了数量不等的窍穴。
因为修炼的大金刚寺功法,他们平均都长高了半尺有余,淡铜色的肌肤,雄壮魁梧的身躯,让他们越发威武。
卢仚等人刚刚在九曲苑门口列阵,胤垣已经带着几个宗室王爷,在大群守宫监太监的簇拥下,一溜烟的奔了出来。隔着老远的距离,胤垣就朝着卢仚和卢旲伸出了手:“我的肱骨回来了……我,无忧矣……”
胤垣好似见到了父母的小朋友,近乎飞扑到了卢仚和卢旲怀里。
他死死抓着卢仚和卢旲的手掌,压低了声音,急促的问道:“大将军很有可能要造反……太后,她可能已经被大将军说动,她,或许想要做女皇。”
“如果乱起,天恩公、天阳公,你们可否……挡得住大将军的禁军?”
不容卢仚和卢旲回应,胤垣又瞪大眼睛,惊喜的问道:“你们是怎么进城的?听闻,大将军下令封锁了镐京四方城门,你们是怎么进城的?”
卢仚向后一招手,几名亲卫就走了上来,重重的将乐朗往地上一丢。
卢仚轻声道:“陛下放心,臣等回来了,陛下无忧矣。”
冷冷一笑,卢仚指着乐朗说道:“乐朗关闭城门,不让臣等统军进入,所以,臣等只能将其擒拿。如今东门守军,已经尽在我等掌控下。”
胤垣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笑了起来:“东门拿下了?好,好,好,万一事有不顺,我们有一条后路退出镐京……”
卢仚和卢旲同时咳嗽了起来。
这位天子陛下,还真是……
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呢,就盘算着万一打不过就带人逃走的事情?
胤垣干笑:“这个嘛,毕竟,禁军势大,而且,整个禁军尽在大将军掌控中,所有统军将领,都是他的心腹……我在九曲苑的羽林军,还不到镐京禁军的零头。”
叹了口气,胤垣飞快的朝左右瞥了一眼:“不过,两位爱卿放心,就算撤出了镐京城,我们还有反复的机会……我这些年来,疯狂的卖官鬻爵,得到的钱财,全部用在西北甘州,在那里,我有一支不弱于四征军团中任何一部的羽林心腹!”
卢仚瞪大眼睛,骇然看着胤垣。
前面说了,大胤的四征军团,是五军府统辖的野战主力,是大胤最庞大、最强横的主力军团,每一支军团的规模都无比庞大。
胤垣偷偷摸摸的,居然用卖官鬻爵的钱财,养了一支心腹精兵?
征东、征西、征北、征南,胤垣的那支心腹精兵,哪怕只有四征军团四分之一的实力……这要投入多少人力物力?亏他怎么刮地皮刮来了这么多的钱财!
卢仚、卢旲沉默半晌,同时向胤垣抱拳行礼:“陛下,圣明!”
卢旲一甩身后血色披风,傲然道:“不过,既然臣等回来了,陛下就放心吧,什么乱臣贼子,再也无法威胁到陛下。”
卢仚轻咳了一声,笑道:“陛下,臣等这次回来,还邀来了几位真正的世外高人。他们的修为,堪称深不可测,以后他们就会坐镇在臣在白马坊的家庙中。”
卢仚指了指东边,轻笑道:“刚刚东边天空血色升腾,就是几位大师在降妖除魔。那些邪魔外道,正是如今大将军府上的那些包藏祸心者。他们,都被几位大师给拾掇了。”
神醉带着十八名大和尚慢悠悠的从大军中走出。
神醉的卖相极好,毕竟是大金刚寺的方丈,那等雍容高崖的姿容,那等于无形中流露出的世外高人的气度,尤其是……
佛门不愧是最擅长传教,最擅长聚拢信众的宗门。
神醉从大军中走出的时候,他每走一步,身体就升高一点,他的脚掌,就离地面高一寸。
而且他的光头,也逐渐亮起来一点点。
他的脚掌下方,地上的沙尘,也别一阵无形的力量聚拢,化为一朵朵朦胧的金莲,轻轻的托着他的身体。
步步生莲,逐渐亮起的秃头后方,更有一圈朦胧的金光宛如大日升腾。
而且,神醉逐渐默运大金刚寺法门,他的身躯每往前走一步,就轻轻拔高一寸。
等他走到胤垣面前的时候,他已经离地三尺,脚下两朵金莲缓缓旋转,而他的身体,也变成了一丈六尺高下,通体金光熠熠,脑后金轮放出淡淡光霞,照亮了九曲苑的正门。
“真正的神仙宗门大金刚寺,当代方丈神醉大师……嗯,神醉大师,寿数已过三千!”
卢仚介绍神醉的身份,最后狠狠的补了一句。
胤垣看到神醉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他膝盖微微发软,就差点没跪在了地上。
听到卢仚介绍,神醉已经活了三千多岁?
‘咣当’一声,胤垣,还有他身后的几位宗室王爷,全都干净利落的跪在了地上:“大师,请大师收我为徒……别的也就不用教什么,就这个活得久的法门,还请大师慈悲啊!”
得了。
天下的天子都一般德行。
做了天子,做得久了,就想要活得长一些。
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这个可能太缥缈了一些……但是活个万儿八千岁,这是所有的天子、皇帝的共同心愿吧?
神醉微笑,他伸手按在了胤垣的脑门上,极其慷慨的将一道佛力注入了胤垣体内。
“陛下与我大金刚寺有缘……善哉,善哉!”
“只是,陛下乃大胤天子,命格何其尊贵?老衲,也是不敢收陛下为徒……但是,老衲乃当今佛门总护法……老衲却是有这权柄,让陛下作为佛门的一个居士都头!”
神醉笑得很开心。
收胤垣进大金刚寺,他倒是想。
但是嘛……如果他真这么干了,那么道门和魔门,大概就要联手攻打大金刚寺了!
甚至,如果大金刚寺独占了胤垣,佛门的其他宗、寺、禅林,搞不好都要来争抢。
这种局面,是现在的神醉万万不愿意见到的。
现在的大金刚寺,缺的就是时间,所以一定要低调发展,绝对不能浪起来。
但是让胤垣做整个佛门的居士都头,这是合情合理、绝无问题的。
居士,不是弟子。
道门、魔门那边,他们也是说不出话来的——人家就愿意信奉佛门,有本事,你们来蛊惑天子,让他改变信仰啊?
但是一步先,步步先!
胤垣身边有了卢仚、卢旲这样的心腹近臣,其他宗门想要插手进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跪在地上的胤垣只觉浑身滚烫,好似有一股无穷无尽的生命熔岩从头顶流转全身,他多年来因为酒色二字,变得亏耗的身体,‘咔嚓嚓’的精元填满,浑身热力腾腾,精气神瞬间达到了巅峰状态。
以神醉的境界,他给胤垣注入的佛力,于他自身修为相比,大概就是沧海一粟。
但是对胤垣来说,这就是相当于普通好几个凡人的生命精元注入了进来。
红光满面的胤垣感受着浑身澎湃的气血,兴奋得手舞足蹈:“高僧,大师,佛祖在世啊……请,请……老鱼,老鱼,赶紧清扫几间大殿出来!”
颤巍巍皮包骨头的鱼长乐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神醉看着鱼长乐,轻噫了一声,随手一掌按在了他的头顶。
眼看着皮包骨头的鱼长乐就好像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几个呼吸间就回复了原本圆溜溜,白胖胖的模样,而且浑身毛孔内,不断有血色寒气喷出。
神醉微笑道:“这位公公,是被邪魔手段戕害了。不过,无妨,无妨。”
鱼长乐呆了呆,‘咕咚’一声,他也跪下了。
当这些修炼界的宗门,当神醉这些修士中的大高手悍然入世,在凡人面前展露手段……这种冲击是颠覆性的。
他们真个犹如活佛降世,可以轻松的收拢起无数信徒的信仰。
与此同时,洛剠等人在东城门全军覆没的消息,已经通过禁军的渠道,传回了大将军府。
庞大的大殿中,大将军乐武斜靠在一张硕大的大椅上,两名身材高挑,发、眉都泛着血色,眸子微微泛红,但是皮肤和嘴唇都一片惨白的绝色少女,正轻轻的帮他捶腿、揉肩。
乐武……
身高八尺开外,腰围也在八尺开外的乐武,皮肤变得极其的白皙,犹如白纸那样的白。
在白皙的皮肤下,是一条条细细的血色纹路。
这些血色纹路犹如活物,在乐武的皮肤下急速的流窜,不时的扭曲在一起,勾勒出一张张栩栩如生,但是狰狞扭曲的面庞。
他的瞳孔附近,也有一圈极细的血色纹路,仔细看去,那一圈血色纹路,分明是无数极细小的怪异符文首尾勾连而成。
听到洛剠等人全军覆没的消息,乐武慢悠悠的翻身而起。
“洛剠死了?呵呵……来人,摆宴。请血河教的诸位师兄、师姐,畅饮!”
第二百四十九章 魔化的乐武(2)
正帮乐武捶腿揉肩的两名少女,同时抬起头来,目露奇光看着他。
乐武低头,看着两名少女,轻柔的说道:“唔,你们听到了……没错,洛剠死了,我准备请血河教在镐京的弟子畅饮,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两名少女眸子里血光涌动,她们骤然化为百多丈长的血河,翻滚着想要冲出大殿。但是乐武体内,一条浩浩荡荡的血河无声冲出,顷刻间将两女所化血河吞得干干净净。
在乐武的血河中,隐隐可见一名名身高丈许,面容坚毅,通体血色的将士列阵。
他们手持长枪长戟、长弓硬弩,周身杀气腾腾,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而非洛剠他们胡乱屠杀民众得来的血河冤魂。
两女的血河在乐武血河中只是一个翻卷,就被吞得干干净净。
乐武缓缓站起身来,‘嗤’的冷笑了一声:“不过是被蓄养了,专门用来补充法力消耗的血奴而已……何必如此忠心耿耿呢?”
舔舔嘴唇,乐武悠悠道:“不过,这元灵天的女子,滋味却和极圣天的姑娘大有不同……更纤细柔弱……润得很,润得很哪!”
‘呵呵’轻笑声中,乐武微微摇晃身体,血河在他身边盘旋翻滚,照耀得整个大殿都血光奔涌,俨然化为血海地狱。无数将士身影在血河中严阵以待,不时有高亢的战歌声传来。
“老子这些年,辛辛苦苦蓄养的百万心腹,可是一锤子全砸下去了。”
“不过,这血河教的功法,果然神妙。”
“虽然是邪魔外道……但是只要修炼足够快,足够强,邪魔外道就邪魔外道,有什么大不了的?百万悍卒,就能让老子修为飙升,若是能吞了镐京城内所有禁军……甚至是四征军团?”
乐武兴奋得浑身肥肉都在哆嗦。
“不敢想,不敢想……那岂不,真的就和那些魔崽子口中的,那高高在上的真仙无异?”
因为乐武的命令,整个大将军府都忙碌起来。
不多一会儿,大殿内已经摆上了一张张小方案,一个个面色、嘴唇惨白的血河教弟子,懒洋洋的从大将军府的地下密室中行出,打着呵欠来到了大殿中分席而坐。
一名血河教弟子左右顾盼了一阵,诧异的抬头问乐武:“大将军,洛剠师兄何在?”
乐武叹了一口气,端起了酒盏,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擦了擦眼角,他擦得眼角通红,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挤出来了,依旧没能弄出半点儿泪水。
于是,他索性拍了一下面前的小方案,长叹了一口气:“洛剠师兄……诸位啊,很不幸啊,真是,太不幸了……洛剠师兄,他,他,他,他死了啊!”
在场的数百名血河教弟子呆了呆,然后,将近三成左右的血河教弟子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而剩下的人等,则是同时讥诮冷笑,举起酒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酒。
那些站起来的血河教弟子中,好几个周身缠绕着血色云烟,通体煞气森森的青年大步而出,直逼乐武:“大将军焉敢胡说八道,洛剠师兄他……”
乐武急忙晃了晃手中的酒盏,朝着几个气急败坏的血河教弟子笑道:“几位师兄不急,不急,请饮酒!”
那些已经喝下酒盏中酒水的血河教弟子,听到乐武这番话,他们一个个悚然动容,纷纷站起身来。之前最早开口的那青年指着乐武厉声道:“乐武,你这酒水中,莫非有古怪?你,好大的胆子,你区区一凡人!”
乐武优哉游哉的看着那青年,淡然道:“洛斐师兄说得对,酒水中,有古怪……可是,谁让你们听到洛剠师兄出事,一个个这么兴奋、愉悦呢?我可没掰开你们的嘴巴往里面灌,这可是你们自己喝的酒,和我没关系!”
洛斐等人脸色微变。
那三成左右没有喝酒的血河教弟子则是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洛斐突然放声狂笑,他‘哈哈’笑道:“乐武,你莫非是痴呆了,还是傻了?就算洛剠出了事……你区区一凡人,你能拿出什么东西对付我们?”
“你凡俗间的一杯酒水,莫非还能有,有,有……”
洛斐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鼻孔里,一滴滴青绿色的血水不断的滴了出来,空气中,开始有一股浓郁的草木腥气四散。洛斐,还有那些饮了酒的血河教弟子,他们的身体微微摇晃着,一个接一个的坐在了地上,浑身瘫软,再也动弹不得。
和洛斐一般,他们也都是鼻子里不断滴出青绿色的血水,两颗眼珠也变成了浓郁的青绿色,就好像沤青肥一样,那种青草发酵后的死气沉沉的青绿色。
“老子怎么说,也是大胤的大将军。”
乐武放声狂笑:“大胤祖上……不,是大胤的历代前朝,还是阔绰过的……我大胤秘史监中,还是有一些好东西的!”
乐武的神色变得极其的诡谲,他看着在场的血河教弟子们,轻轻笑道:“再说了,谁告诉你们,老子一个凡人,就不能算计你们这些狗屁不通的所谓神仙弟子的?”
大殿的四个角落里,几座仙鹤香炉正喷吐着淡淡的青烟。
那些没有饮酒的洛剠党羽,他们突然只觉眼前一阵阵金星乱闪,他们的脑袋一阵阵眩晕,身不由己的就坐在了地上。
他们骇然看着乐武,几个领头的青年极其惊惶的嘶声尖叫。
“乐武,你,你想要做什么?”
“我们是元灵天血河教弟子……元灵天三千邪门中,我血河教排名也在前十之列!”
“你就不怕,等到极圣天天地灵机恢复后,我血河教的老祖亲身降临,将你……”
乐武拔剑,大踏步冲到了几个青年面前,冲着他们就是一通乱劈乱砍。
一群血河教弟子被砍得遍体鳞伤,一个个哭天喊地满地乱滚,再也无法骂出声来。
乐武低声咒骂道:“元灵天……血河教……了不起么?”
“娘的,莫名其妙找上门来,要老子给你们当狗!”
“当狗也就罢了,老子族里的那些娃娃,被你们祸害了多少?”
“戳-你-母的,老子最心疼的小孙女,被你们挨个给摆布了,老子还指望着送她入宫,给天子当皇后呢。”
“神仙弟子?”
“啊呸!”
“就是一群邪魔外道,当老子眼瞎了不成?”
“呵呵,不过,还是要多谢你们啊,如果不是你们传我的《血河经》,老子还真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的造化。”
“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子乐武,大胤大将军乐武,修炼《血河经》不过一月的成果!”
乐武嘶声狂啸,他身边大片血水喷涌而出,整个大殿迅速被血光笼罩。
一个个血河教弟子在血水中哀嚎、挣扎,更有人跪地磕头求饶,各种丑态百出。无数杀气腾腾的悍卒身影在血水中往来冲杀,将这些血河教弟子的身躯撕成粉碎,将他们的神魂一点点凌迟后吞咽下去。
血河教弟子体内,有血河喷涌而出。
但是乐武的血河远比他们修炼的血河凶残狠戾,庞大的血河将这些弱小的血河一点点的撕碎、融合,很快乐武的气息就急速飙升,一点点的突破了烈火境的范畴。
“你们的精气神,甚至是你们的记忆……”
乐武一边吞噬血河教的众多弟子,一边喃喃自语:“可惜了,洛剠被卢仚带来的佛门修士给拾掇了,否则,洛剠的记忆,才是真正的宝贝。”
“还好,还好,洛斐在血河教的地位,比起洛剠也只是略低了一筹……呵呵,《血河经》种金莲、金莲开两大境界的功法,这洛斐居然得全了……”
“美得很,美得很啊!”
乐武嘶声狂笑,他全身血炎升腾,然后滚滚血炎迅速向眉心汇拢,在他眉心内化为一片氤氲的血海。
一滴粘稠的精血凭空而生,宛如莲种,扎入了这一团血海中。
乐武体表,有一道道诡异的血色纹路不断浮现。
他喘着气,将大殿内的血河一点点收回体内,然后大踏步冲出了大殿,顺着后方的甬道,直入大将军府的地下密室。
很快,地下密室中就传来了惊悚欲绝的惨嗥声、哀求声。
洛剠、洛斐这些血河教弟子,他们进入镐京的正式门人不过六七百人,但是他们随行的男女血奴,也就是修炼了他们血河教的粗浅功法,战斗力近乎于零,但是同样掠夺精血、温养血河,在必要之时当做人形补品的血奴,则是足足有八千之众!
八千血奴,全都藏身在大将军府的地下军城中。
此刻……八千血奴一个都没跑掉,全被乐武以《血河经》中的歹毒法门吞噬、炼化。
数百血河教弟子、八千血奴的精气神,所有人的修为全都堆积在乐武体内,乐武的头发、眉毛,全身毛发全都变成了血色,唯有皮肤和嘴唇一片惨白。
双眸开合之间,隐隐有血光喷射,乐武慢悠悠的回到了一片狼藉的大殿中。
“这元灵天的人……啧,也太小觑了我们这群土著。”
“就这群自高自大,狗屁江湖经验都没有的小崽子……也敢和老子这种掌控朝政大权十几年的老屠夫斗狠斗勇?”
“嘿!”
乐武突然大声咆哮:“贾昱,贾昱,给老子滚出来!”
“送老子帖子,去请大理寺卿商羊,还有兵部左侍郎冉寅过来!就说,老子知道他们的根底,要不要和老子合作……就看他们的了!”
“嘿嘿,偷偷摸摸收录老子子侄做门人,在老子禁军当中安插各种钉子,真当老子不知道么?”
第二百五十章 魔化的乐武(3)
狼藉一片,满是血腥味的大殿上,满地都是血河教弟子被吞掉了精血神魂后的骨殖残渣。一根根完整的,残缺的,坑坑洼洼、破破烂烂的人骨胡乱的洒在地上,简直比乱坟岗还要恐怖百倍。
乐武大马金刀的坐在宝座上,身边有几个战战兢兢的侍女,不断的给他送上各种烤羊腿、熏猪肘、腊马肠等硬菜。
一坛一坛的劣酒,更是被乐武不断灌进嘴里。
他不断的打着酒嗝,大殿中,除了血腥味,就是难闻的酒糟味儿。
大理寺卿商羊来得快一些。
这是一名身高八尺开外,面孔方正,肤色发黑,从外表看来刚毅果决,有着钢铁一般意志的‘直臣’。
他在大胤朝的口碑也是如此。
大理寺卿商羊,在大胤朝堂上,是出了名的难亲近,哪怕同样出身文教的众多文臣,对他的评价也是——‘又臭又硬的茅坑石一块’!
商羊执法森严,甚至可以用严苛、冷酷来形容。曾经有文教大臣的纨绔公子犯了事,撞在他手上,全都被他判了顶格的重刑‘斩立决’!
商羊缓步进了大殿,如刀目光扫过大殿中的人骨残骸,皱了皱眉:“大将军,杀人了?”
乐武‘咯咯’笑了一声,摆了摆手:“没错,杀人了。”
商羊皱眉道:“大将军若是行军法,斩杀那犯了军纪的将士传首诸营,似乎也不用弄得这般狼藉?”
乐武摇了摇头:“他们不是犯了军纪的将士。”
商羊猛地抬头,怒道:“难不成,大将军屠戮无辜良民取乐?”
乐武直勾勾的盯了商羊一阵子,然后突然拍着手大笑了起来:“好一个七情教大长老,嘿嘿,这装模作样的道德君子风范,嘿嘿,老子是学不来的!”
商羊的脸微微一抽。
乐武指着商羊,向身边的贾昱笑道:“老贾,我给你介绍啊,本朝大理寺卿商羊,正是七情教的大长老……七情教,就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前朝之所以覆灭,除了九阴教,他们七情教也有着极大的功劳呢。”
“如今守宫监的大堂上,还挂着他们七情教的悬赏!”
贾昱皮笑肉不笑的朝着商羊拱了拱手:“原来如此……失敬,失敬……佩服,佩服!”
乐武看着面沉如水、目光闪烁的商羊,幽幽道:“另外,七情教固然是前朝末年,祸乱天下的四圣盟之一……但是他们,还是魔门六宗之一的六欲门,即六欲真魔宗的外门啊!”
乐武悠悠笑道:“商大长老,老子没说错吧?”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响起,大胤兵部左侍郎冉寅,板着脸大步到了大殿门口。
冉寅接到贾昱传去的邀请,他本心是不愿意来的。
他是兵部左侍郎,而兵部,是文教一手打造,专门和大将军府争权夺利的衙门。他冉寅在朝堂上,向来是和大将军府争斗的急先锋!
但是……
如今天机变化,冉寅犹豫了一阵子,终究还是接受了邀请。
他就比商羊晚到了一会儿,没听到前面乐武和商羊的那一番话,恰恰听到了乐武的最后一句。冉寅冷哼了一声,大步进了大殿,沉声道:“商大长老?这话是从何说起?”
冉寅目光,同样扫过了地上的人骨残骸。
他深吸了一口气,骇然看着乐武:“大将军,您这是……把人当狗屠了取乐子呢?”
乐武发家前,是屠狗卖肉的屠夫,杀狗,这是他从小锻炼的老本行。
但是如今乐武贵为大将军,冉寅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茬儿,就有点大脸,有点故意挑衅的意思了。
乐武指着冉寅,‘哈哈’笑道:“我们血魂寺的外门执事冉寅大人到了……呵呵,能想象么?我们的兵部尚书摩罗朽大人,居然是血魂寺的外门行走,整个兵部上下,赫然是一个魔窟!”
乐武指了指商羊,讥笑道:“就和大理寺一般,同样的一个小魔窟啊!”
冉寅凌乱。
商羊凌乱。
乐武看着两人扭曲的面孔,兴奋得放声狂笑。
以前,乐武纵然蛮横一些,不讲理一些,倒也不像如今这样肆无忌惮的嚣张跋扈!
但是被逼着修炼了《血河经》,从中得了好处,更一举将百万悍卒炼入了自身血河,吞噬了血河教进入镐京的所有徒众后,乐武就有点疯疯癫癫了。
他鼓掌笑道:“两位不要惊奇,老子这些天,偷偷抓了你们几个心腹炼化了,从他们脑袋里,挖出了你们的底细……嘿嘿!”
乐武摇头晃脑的说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我大胤朝堂,居然是藏龙卧虎……危机重重啊!什么乌龟王八、草鱼螃蟹,全都混进来了!”
商羊和冉寅相互看了看。
商羊轻咳了一声:“冉侍郎……老夫七情教大长老,即六欲真魔宗外门执事。呵呵,原来,大家是真正的魔门道友!”
商羊说着说着,他脸上那一年四季纹丝不变的黑铁面庞,骤然就变得诡谲机变,他的表情,更是变得言语都难以形容——好似在哭,好似在笑,好似在欢喜,好似在愤怒,他一张面皮上,居然能同时流露出七八种表情,数十种情绪。
而且这种表情、情绪,居然还能引动附近的人。
乐武身边的几个侍女,甚至是贾昱,一下子就被商羊变幻莫测的表情引动了心底最深的情绪,几个侍女一下子就哭哭笑笑,满地打滚,而贾昱脸上,也骤然留下了两行热泪:“大将军,属下苦啊……十二个私生子,就没有一个敢带回家里的!”
“家有母老虎,奈何,奈何!”
乐武、商羊、冉寅同时看了看贾昱,飞快的撇了撇嘴,乐武更是低声嘟囔了一句‘怂货’!
冉寅干咳了一声,看看乐武,朝商羊拱了拱手:“原来是六欲真魔宗的同道,嘿嘿,咱们两家,往日里少有走动,以后,还得多亲近亲近!”
随着笑声,冉寅周身血气翻滚,血雾在他身后浮现,凝聚出了一尊魁梧的披甲身影。
乐武鼓掌大笑:“好嘛,这世上的事情,把话挑明了,就妥当了!”
乐武指了指商羊:“你勾搭我儿子乐水,将他纳入了你七情教,嘿嘿,居心叵测哦!”
他又指了指冉寅:“我家侄儿乐山,我乐氏一族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子弟,居然成了血魂寺弟子,而且在禁军中大肆安插你们血魂寺的外门弟子……这手段,不够堂皇!”
商羊和冉寅同时微笑。
开什么玩笑。
居心叵测也好,不够光明堂皇也罢!
他们是魔道,魔道啊!
没挑拨乐山、乐水,给你乐武的茶杯里放两斤砒霜,直接毒死了你让自家弟子上位,这已经是……无比仁慈、慈悲了好不好?
商羊拉过一张凳子,很惬意的坐了下来,悠然道:“既然话说开了,那么,大将军日理万机,想必不会平白无故的来找我们。”
商羊幽幽道:“说吧,大将军有什么提法,只管说。只要我六欲真魔宗能做到的,没什么不能提的……荣华富贵大将军是不缺了,但是长生逍遥,您肯定是有所求的!”
冉寅同样拉过一张凳子座下,开口就朝着商羊放炮:“大将军不可信他们六欲门的话,六欲门的人,专门擅长挑起人的六欲杂念,手段诡谲、奸诈,他们的话,信不得。”
“我们血魂寺就不同了。我们本来是佛门宗门,虽然从佛门转为魔道,但是出家人不打诳语的戒条,我们还是守的。”
“求长生,找我们!”冉寅悠然道:“我们血魂寺专攻精血淬体法门,不仅长生,而且还能‘精足血旺’、‘威猛如牛’……其中妙处,只有身临其境,才能知晓得透彻啊!”
两人竞争,乐武大笑。
笑了一阵,乐武拍打着肚皮悠然道:“好了,闲话少说。反正,大家已经揭开了盖子,那就,把话说在明处吧……你们可知道,元灵天?血河教?他们可是潜入了镐京,已经在我大将军府上兴风作浪了一个多月了!”
乐武目光闪烁,盯着商羊和冉寅。
商羊和冉寅相互看了看,齐声问到:“大将军以为?”
乐武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沉声道:“我从他们的脑袋里,挖出了很多了不得的消息……我们极圣天,如今怕是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现在派进来的,都是门中的年轻人,几乎没有半点江湖经验的鹌鹑、弱鸡。”
“这些年轻娃娃,好对付。”
“但是……他们宗门中的大能高手,就在我们极圣天外蹲守,一旦天地灵机恢复到足够的水准,他们就会悍然降临。”
“联手吧!”乐武站起身来,抓起了一个大酒坛子:“我们,联手。你们想要在大胤争取气运,以气运引动天地灵机,恢复山门……老子能给你们气运!”
“但是,你们也要认真想想,你们能给老子什么好处!”
“老子想要成仙,想要长生,想要圣寿无疆……你们,可能帮老子实现这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小心愿么?”
乐武笑得极其灿烂。
商羊和冉寅同时站起身来,抓起一口酒坛子,大口大口的灌了下去。
第二百五十一章 真敢!
无垠虚空。
天幕漆黑。
几颗大星悬浮在黑漆漆的虚空中,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光和热。
几颗大星相互之间,有着巨大的力量牵扯,它们相距遥远,却相互影响,构成了一座巨大的混乱联动体系。
虚空中有浑浊的潮汐汹涌,有恐怖的飓风吹拂。
在潮汐和飓风的冲刷下,这些大星也以可怕的高速运动着。它们相互牵扯,相互拉拢,混乱的力场作用下,更有潮汐和飓风带来的外界干涉,让它们的运转规律变得完全不可预测。
在这些光辉夺目的大星中,有三颗大星最为璀璨,不断向外释放出无量的天地灵机。
三颗大星旁,分别有七彩的光影闪烁。
那是三个广大的世界。
只是,其中一个世界光辉耀眼,其光亮几乎和身边的大星相当。从大星上放出的天地灵机,已经在世界的庞大吸力下,化为一道巨型的龙卷风,每时每刻不断的注入世界中。
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几乎没有一丝半点遗漏,都被那大世界吞得干干净净。
在整颗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滋养下,这个大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向外膨胀,扩张。而世界内部,灵气化雨,天地灵机浓郁到不可思议,就算一只小小的蚂蚁,都有着非凡的力量。
一座座大山悬浮在高空中,大山上宫殿楼阁熠熠生辉,宛如天神居所。
另外一个世界光影黯淡,其体积比起这个生机勃勃的大世界起码小了十倍左右。世界对身边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的吸引力也微乎其微,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所化的无量氤氲,只有极少的一小缕缓缓渗入世界,滋养着世界中的天地万物。
只是,这个世界似乎正在缓慢复苏。
认真看去,这个世界对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的吸引力,每一刻都在不断的提升。而且这种提升的效率,极其的恐怖。
世界内的天地灵韵在不断增加,世界的边缘正在产生恐怖的风暴雷霆,世界的体积在急速的扩张。
不,与其说是扩张,还不如说,这个世界就好像被晒干的海带,被重新放置到了足量的清水中,这个世界正在吞噬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恢复自己原本应有的体积。
而第三个世界,则是死气沉沉。
大星放出的天地灵机,没有一丝一缕被这个世界吸收。
相反,在这个世界中,不断有邪气冲天的阴气凭空滋生,这股子阴气从世界核心处不断涌出,化为肉眼可见的血色寒流冲刷虚空,甚至将身边的大星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三颗大星,三个世界,在复杂的力场牵扯下,在虚空潮汐和飓风的吹拂下,大星和世界都循着复杂的轨迹,扭动着相互靠近。
其中那个光芒黯淡的世界,和那死气沉沉的世界,相互之间离得很近很近,几乎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
而那最为光辉夺目的大世界,它的体积庞大,自身的轨道惯性极其强横,和其他两个世界的距离稍远,靠近的速度也比较缓慢。
但是在这光辉夺目的大世界,和那光芒黯淡的世界中,有几块山清水秀的世界碎片,犹如桥梁一样横贯虚空。
在这些世界碎片之间,巨大的楼船往来运转,偶尔可见世界碎片上有灵光闪烁,喷涌出庞大惊人的法力波动。
一块世界碎片,几乎已经和那光芒黯淡的世界连为一体,之间只隔着一片暗淡的七彩光幕。世界碎片正缓慢的挤压七彩光幕,想要侵入光幕中去。
但是随着世界的复苏,七彩光幕吞噬大星涌出的天地灵机,光幕的强度越来越大,排斥的力道越来越强,世界碎片极力挣扎,却还是在一点点的被不断向远处推去。
世界碎片的上方,一朵青色的灵云和一朵血色的魔云紧紧挨在一起。
灵云和魔云之间,有着一条清晰的边界线。
在电光闪烁的边界线上,一个精巧的棋盘端端正正的放在那里。一名青衣老人,一名血袍老人,正隔着棋盘,‘噼里啪啦’的飞快落着子儿。
就在乐武一血河吞噬了大将军府内所有血河教弟子的时候,血袍老人拈着棋子的右手突然一僵,他掏出一块雕工精美的血色玉佩,看了看上面光芒闪烁的一颗颗血色光点,突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成了,本教弟子血祭完成,自身气运正式融入极圣天大道运转之中。这极圣天复苏时,产生的一切好处,本教也当分上一块才是。”
血袍老人笑得极其灿烂:“不枉了将他们送入极圣天的时候,抽取了他们一魂一魄,让他们变得愚钝、激动,行事荒唐不羁……嘿嘿。”
青衣老人皱着眉,同样掏出了一枚雕刻精美的青色玉符看了又看。
他咬着牙,看着青色玉符上光辉灿烂的数千颗光点,低声说道:“老夫也同样做了手脚,被送入极圣天的弟子,同样用秘术蒙蔽了心神,他们行事,定然不如往日机灵、机敏。”
“可是怎么……看他们神魂气机的牵引反应,他们似乎是吃了些苦头……可是居然,死伤寥寥?”
血袍老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这就是命啊……老清,这就是命。你们白阳清氏也下了大本钱,连清旻秀这样的嫡传正宗都送了出去。”
“奈何,他们就是不死……他们若是死的不够多,你们玄机宗想要插手极圣天复苏一事,这,可就比我血河教晚了一步。”
“一步晚,步步晚。”血袍老人得意洋洋的笑着:“可不要最后这真仙份额,全都被我血河教捞到手。嘿嘿!”
远处,一朵火云急速飞来。
一名双臂粗壮的红袍老人阴沉着脸,驾驭着火云撞了过来,迅速和青色灵云、血色魔云撞成了一团。
红袍老人阴沉着脸,沉声问道:“两位道友,不知道你们送去极圣天的历劫弟子如何了?我魔傀宗弟子,居然无一陨落……”
血袍老人幸灾乐祸的狂笑了一声,脑袋一晃,化为一片血光冲天而起,然后猛地炸开,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消息啊,好消息……嘿嘿,你们魔傀宗到了现在,居然还无一陨落?嘿嘿,那……老夫可就懒得等你们了。”
“老夫已经感受到,随着那群好孩儿的死,极圣天对老夫的抵制之力,已经急速削弱。嘿嘿,说不定,老夫就是第一个降临极圣天,到时候,老夫吃肉,会给你们留下一点点汤汤水水的!”
青袍老人和红袍老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冷哼了一声。
青袍老人更是一甩袖子,将棋盘连同所有棋子轰得粉碎:“真仙资格呵……真仙资格!”
红袍老人喃喃道:“不成真仙,纵有万年寿命,终是黄土一杯。只是,想要成就真仙,不得真仙仙诰,除非是当年那位那般,能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有那逆天的手段,否则,谁能凭借自身之力成就真仙?”
“真仙仙诰何等珍贵……”红袍老人凝视着青袍老人,轻声道:“是一定要豁出去争一争的了。”
青袍老人咬咬牙,缓缓点头:“你我魔傀宗、玄机宗,世代交好……吾等当联手才是。”
青袍老人轻声道:“再送一批嫡系弟子进去罢,哪怕消耗甚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唔,这次,干脆一些,直接削了他们修为,给他们下‘乱神咒’!”
红袍老人低声嘟囔:“乱神咒?也好,也好。”
大胤,镐京。
神醉和尚一行,被安置在了九曲苑中,胤垣曲意奉承,用尽了大胤能找到的最好的鲜花香果、素酒素斋供奉一行。
卢旲统辖返回的苍狼骑,于九曲苑周边拱卫。
而卢仚则是带着数万羽林精骑,一路招摇过市,从九曲苑向西到了鲲鹏坊,从鲲鹏坊又到了武胤坊,在大将军府附近转了一圈,按照正式的出征将领返回镐京的程序,向大将军府投了公文,不等乐武召见,就直接带着大军回了雨顺坊。
数万羽林精骑,卢仚的那座天阳公府,显然是不可能容纳的。
所以卢仚直接掏出了天子节杖,强行征收了雨顺坊的禁军大营,将自己的数万精骑屯扎了进去,而原本的禁军驻军,则是被他赶去了大将军府,任凭乐武处置。
乐武不动声色的,将卢仚赶出去的禁军驻军纳入了大将军府中。
随后,从大将军府中,无数传信的鹰隼冲天而起,朝各处乱飞。
镐京城内,各处坊市的禁军驻军闻讯而动,一支一支的精锐禁军,按照乐武签发的调兵军令上的时间,逐次的向武胤坊大将军府开发。
于是乎,镐京悚然,文教诸臣惊慌失措,四处打探消息。
而守宫监更是震动,关于禁军异动的情报,流水一样送入了九曲苑。同样的,禁军的调动信息,也由余三斗,送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和天子尚未作出任何回复,距离武胤坊最近的鲲鹏坊、风调坊、雨顺坊、国泰坊、民安坊的禁军驻军,同样也是镐京各坊市中,规模最大、最精锐的禁军驻军,已经第一时间赶到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就好像一个无底黑洞,一支支禁军不断行了进去,然后再没有任何的动静。
如此,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第二百五十二章 真敢!(2)
两天时间。
对于凡人而言,两天时间在他们短暂的生命中,或许连半点感知都没有,就一晃而逝。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开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之间,时间就这么悄然逝去。
但是两天时间,对于如今的卢仚来说,他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比如说,他将阿虎招了回来,一并召回的,还有镐京百虎堂最核心的百来条虎爷。
卢仚离开镐京,征讨东琦伯的这段时间,阿虎在镐京做了不少事情。
比如说,在镐京西北角的九品坊市鹭鸶坊,阿虎用天阳公府和守宫监的名义,用不怎么多的一笔小钱,圈下了数十里方圆的一块丘陵地。
戳起了天子钦赐的统兵大纛,贴出了在大将军府、兵部备案的公文符令,阿虎直接挂出了天阳公府的招牌招兵买马。
有百虎堂的市井基础在,加上卢仚给出的军饷待遇堪比禁军、羽林军,短短时日,鹭鸶坊的天阳公府营地中,已经聚集了超过十万精悍的汉子。
他们全都和天阳公府签了死契,成了卢仚的私军家兵,而且这是世代相传的职位,足以确保他们的忠诚和服从。
十万精悍的私兵,在阿虎不计成本的投入下,耗费了巨量的钱财,为他们采购各种药材、资源,好些原本就已经有点武学功底的兵卒,已经踏入了培元境。一些原本就武道修为不俗的精英,已经有人拓脉成功。
现在每天,都还有数量极多的人闻风而来,想要投入天阳公麾下,卢仚的私军规模,正在不断的扩张。
又比如说,这些天,阿虎还和来自北面的商人,很是谈了几笔生意。
大胤北面的游牧部族,他们擅长驯养各种坐骑。
阿虎下了订金,和几支实力雄厚的诸侯家商队,采购了大批精良坐骑,只要这些坐骑到了,卢仚的私军,就能迅速的转化成骑兵。
更重要的是,阿虎用了些不怎么光彩的市井江湖手段,拿捏到了某些商队管事的小辫子,逼得他们答应,给阿虎弄一些品种顶级的‘种子’过来。
有了这些种子,卢仚在南边的封地有一块方圆数千里的牧场,就足以繁衍自家的坐骑体系,防止未来私军坐骑渠道被人控制的危险。
还比如说,阿虎通过守宫监的关系,打通了少府铸造司的路子,购买了大量的精良军械和甲胄。
因为阿虎舍得花钱,而且极其擅长喝酒、吹牛、和人拜把子,所以他和铸造司的关系处得极其融洽,铸造司的几个主事脑壳一晕,连一些管制的重型军械,也偷偷摸摸的给了阿虎不少。
这些军械,是万万不能放在镐京内的。
所以,阿虎已经在镐京城外,就在城南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建造了大型仓储,所有军械都储存在了那些仓库中。
随着那些军械,被送出城的,还有少府铸造司的几名已经退休的大匠,以及在少府管理名册上,因为‘病亡’、‘身故’、‘残疾’等原因,从名册上蒸发的徒子徒孙们。
有了这些大匠,未来卢仚私军的军械,也不成问题了。
总之,卢仚出征的这段时间,阿虎和百虎堂的诸位虎爷,是忙得脚后跟不落地。
卢仚天阳公府的私军架子,已经搭建起来了。
只要持续的往里面砸钱,用个三五年功夫,卢仚麾下也能有一支足够精悍的私军供他驱策,到时候,他就是真正实打实的强势勋贵了。
不过,既然得了造化,要让卢仚‘老实本分’的去花费三五年时间,再来拥有一支‘足够精悍’的私军,这显然对不起他如今拥有的造化。
天阳公府地下,一座极其宽敞的石室中。
阿虎,连同一百零七名虎爷光着膀子,盘坐在地上。
在石室的角落里,堆满了卢仚从清旻秀等人手上收缴来的修炼资源。
在极圣天已然绝迹,就算在元灵天也价值不菲的上品灵晶,千年灵药,各色灵丹等等,在石室角落里堆成了一座小山。
卢仚悬浮在众人面前,他眉心金光闪耀,五座金刚法相中,那尊最基础的,拥有三十二处窍穴熔炉的金刚法相被金光勾勒了出来,五脏熔炉和三十二处窍穴熔炉正闪耀着璀璨的光辉。
加上阿虎,一百零八条壮汉瞪大眼睛,一个个目光狂热的盯着这尊金刚法相。
他们近乎于歇斯底里的,用尽全部精气神,在神魂中铭刻这尊金刚法相全貌。
他们倾尽全力,用心记忆这一尊金刚法相五脏熔炉、窍穴熔炉各处窍穴开辟、点燃的顺序,记住那一道道金色佛力流转的脉络。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熠熠生辉。
他几乎凝成晶体实质的神魂灵光放出庞然神魂波动,笼罩了整个石室。他牵引着阿虎他们相对自己而来,孱弱犹如太阳下的蜡烛光一般的神魂之力,帮助他们记忆这尊金刚法相的全貌,记住这尊金刚法相的修炼奥义。
卢仚身边空气震荡,化为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喃喃念诵大金刚寺秘传金刚咒。
石室内的气氛庄严而神秘,让这些大汉更加全神贯注,所有的精气神都随着卢仚的牵引而毫无滞涩的运转着。
佛门醍醐灌顶神通,实在是有点作弊。
只要舍得成本,舍得付出代价,佛门其实是有能力快速、高效、大数量的速成高手。
在邬州城击杀、俘虏了这么多元灵天修士,回到镐京,在东城门楼子上又击杀了一批,此刻的卢仚,手上的修炼资源真心不少。
等到阿虎等人的气息调和,他们的神魂波动都已经和卢仚的神魂灵光完美契合后,卢仚张开嘴深深一吸。
堆积如山的元晶、灵药、成品丹药等等,就化为一条小溪,源源不断的流入卢仚体内。
卢仚的胃化为一个黑洞,所有修炼资源进入胃部,就被生生碾碎,化为柴薪流入五脏熔炉中。卢仚的身躯化为纯金色半透明状,五脏熔炉熊熊燃烧,将这些修炼资源所化柴薪提纯、精炼,循着五大金刚法相的修炼脉络游走了一番。
这些修炼资源,就在卢仚可怕的身体机能和恐怖的修炼法门作用下,迅速转化为最精纯的,和卢仚自身一般无二的金刚佛力!
如熔化的黄金。
精纯,高温,炽烈,纯阳刚猛,百邪不侵。
散发出金色强光的金刚佛力从卢仚一处处窍穴熔炉中涌出,化为拇指粗细的金光,从头顶钻进了阿虎和诸位虎爷的脑袋。
阿虎和诸位虎爷身体一阵蠕动,浑身肌肉、骨骼、经络、血管、内脏、骨髓,乃至最难淬炼的大脑,都在佛门醍醐灌顶神通的作用下,即刻和涌入体内的佛力完美融合。
一点点,一丝丝。
此刻的阿虎和一百零七位虎爷,就好像一个空心的雕塑模子。
卢仚不惜成本的往他们体内灌注精纯的材料,硬生生铸造出品质非凡的金身雕像来。
管你聪明还是愚钝。
管你天骄还是废材。
管你的资质禀赋先天后天一切条件。
在醍醐灌顶神通下,只要舍得付出,就算是一头猪,都能将你硬生生催化成拥有无量神通的‘神猪’!
整个天阳公府都被五色氤氲笼罩。
五位大爷布下了五行风水大阵和卢仚遥相呼应。
天地灵机在天阳公府的范围内变得无比的浓郁。
一丝丝天地灵机融入了阿虎等人的身体,让他们承受灌顶时,效果更好,收获更大。
更神妙的是,卢仚离开九曲苑返回天阳公府的路上,将自己这些天屯在手上没有外放的一些诗词文章,让人连夜释放了出去。
这里面,他动用了守宫监和百虎堂的情报网络,所以他刻意囤积的上百篇极品的诗词文章,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镐京文人圈子。
卢仚在这里给阿虎等人灌顶输功的时候,镐京城的文教弟子们,已经因为他丢出去的这些诗词文章差点炸锅。
无数文教弟子如痴如狂的诵读他丢出去的诗词文章,如今文教势大,几乎控制了大胤的朝堂大权,而镐京的文教弟子,更是整个大胤文教弟子的风向标,无数才子、贤达、大贤、文宗聚集在镐京。
这些人,堪称大胤文教之半壁精华。
虚空中,一团团寻常人无法感应,无法看到的气运迅速凝聚,纷纷向卢仚奔涌而来。
卢仚本来就颇为浓郁的气运,迅速在他头顶凝聚、扩张、融合、酝酿。
最终,当阿虎他们的心脏处,第一处五脏熔炉被卢仚强行点燃时,卢仚头顶已经有一重犹如灵芝般形状,方圆亩许,通体天青色的气运罗伞荡漾悬浮。
而阿虎他们,则是受到卢仚自身气机牵引,他们当中好些人头顶的气运之云,原本只是普通的白色、浅红、淡绿等不入流的色泽。
但是如今卢仚气运之云过于浓郁,他们作为卢仚的追随者,一个个气运急速扩张,色泽迅速酝酿变化。
到了最后,阿虎头顶也是一片方圆三丈的淡青色气运罗伞悬浮。
其他一百零七位虎爷,头顶全都笼罩着一朵丈许方圆,色泽殷红宛如红霞的气运罗伞。
于是,阿虎和诸位虎爷接受卢仚强行灌顶输功,他们的突破再无丝毫瑕疵。
短短一天一夜的功夫,阿虎和一众虎爷连续破关,强行点燃了五脏大熔炉和三十二处窍穴熔炉,硬生生将卢仚推衍的第一座金刚法相修炼到大成境界!
‘咔嚓’骨响声不断。
阿虎和一众虎爷的身高硬生生拔高到了一丈二尺左右,腰带全都被膨胀的腰围绷断碎裂。
他们的神魂波动和卢仚完美契合,心灵圆润剔透,对卢仚绝无二心!
第二百五十三章 真敢!(3)
卢仚气运,化为亩许大小青色罗伞时,正在复苏的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就好像一片薄薄的水域,卢仚的气运罗伞,就好像一块从天而降的陨石,狠狠的砸了进去。
一圈圈涟漪,在天地灵机之间悄然扩散,顷刻间传遍了整个世界。
气机牵引。
命运牵扯。
血脉相连。
大胤北界城之北,是北冥州。
多草原,多湖泊,多森林河流等,地广物博,一名名大胤册封的诸侯,凭借着大胤当年为他们建造的城池,统治着大小不等的封地。
在他们的封地中,无数大大小小的游牧部落,围绕着诸侯们的雄城,追逐着水草迁徙而居。
这些部落之间,时常因为水草牧场发生冲突。
小冲突,无人理会,中小型部落,哪年不会为了争抢牧场死伤个千儿八百人?
但是一旦有大规模冲突发生,一旦有足够大的死伤出现,那些蜷缩在雄城中,宛如藏在巢穴中的恶龙一般的诸侯们,就会领着自己的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巢穴,召集麾下的部族子民,掀起一场场动辄数十万、上百万人参战的大型战役。
越过这块充满了生机活力的肥沃之土,再向北行进数十万里,跨过一条湍急凶恶的‘白蟒江’,就是极北汏州。
这是一片完全混乱无序的庞然领土。
大大小小的部族,犹如一群凶恶的野兽,在这块气候残酷、环境恶劣的土地上挣扎求存。
在这里,没有规章制度,没有人伦王法,甚至……连‘文明’都谈不上。
大大小小的部落,相互屠戮,相互吞噬,拳头代表着道理,刀锋代表了正义,时常有雄霸一方的超级部族宛如流星一样划过天空,崛起、强盛、鱼肉一方,然后又在短短数十年中颓然崩溃。
百年前,青狼旗崛起,强大的青狼氏族用刀和剑、血与火,杀得极北汏州的各大部族胆战心惊,成为各族共尊的氏族盟主。
三十年前,黑鹿旗从穷山恶水之中飘摇而出,比青狼氏族更加野蛮、凶残的黑鹿氏族,裹挟着一个个大小部落,向青狼旗的统治地位,发动了疯狂的挑衅。
青狼和黑鹿的战争,持续了八年。
八年时间,极北汏州大大小小的部族,无论愿意不愿意,全都卷入了疯狂的战乱中。
短短八年时间,极北汏州的大小部落,老人几乎死尽,青壮男女,则是减少了五成。
八年时间,筋疲力尽的青狼和黑鹿,已经再无力气打下去,两大氏族的头领,被逼坐在一起,喝下了血酒,向天发誓结成兄弟之盟。
大胤的上一任天子。
胤垣的父亲。
雄图伟略,力图振兴大胤的天齐帝胤熇(熇,he,火势猛烈),统辖着他耗费数十年时间,精心打造的羽林骑兵,抽调了大量禁军精锐,带着他最宠信的一批心腹大将,剑指北方。
曾经,大胤衰败,四极大州的最后一座军城,就是在极北汏州的部族喧嚣声中被攻克。
那一年,胤熇誓师起兵,他对天地祖先发誓,他要一座一座收回当年沦陷的军城,让大胤的意志重新笼罩四极之地。
他起兵,日夜兼程,直赴极北汏州。
循着直通北方的主驰道,规模庞大的天子亲征军团,耗费了足足两年时间,终于跨过白蟒江,抵达极北汏州。
还在舔舐伤口的青狼、黑鹿悚然,以兄弟之盟联手对抗天子大军。
胤熇亲临一线,高呼鏖战,统辖士气高昂的亲征大军,连败青狼、黑鹿联军十八场,杀得极北汏州各处草原血流成河,无数部族头人跪在天子战马前哭喊连天,赌咒发誓重归大胤大旗之下。
大战第十九场。
极北汏州北境,近乎永封的‘白海’巨湖旁……
占据绝对优势的天子亲征军团粮道断绝,有不知名强势军力四面合围,天子亲征军团血战三月,最终崩溃,无一兵一卒逃脱。
镐京城中,还是秋色明媚,无数文人雅士登高观景,赏红叶、赏菊花、赏美人,更吟诗作对,欣赏‘诗圣’天阳公卢仚新出的诗词集子。
而极北汏州,已然是大雪封道,平地积雪三尺。
时不时,来自极北溟海的寒流,会卷起白毛暴风雪,吹拂大地,带给众生平等的死亡。
除了最强悍、最无畏的战士,以及最凶猛、饿得快要死掉的野兽,其他任何生灵,都不会在这样的鬼天气,冒着随时被暴风雪扑杀的危险出门行走。
一队近百名骑兵,正在雪地里挣扎向南。
一路向南。
前方白蟒江,宽达数百里的江面已经被厚厚的冰面封冻,但是隔着厚厚的冰,依旧能听到冰层下湍急的水声。
在小小的骑兵队伍后方,一支规模庞大,足足有数万人,打着青色狼旗的骑兵,正歇斯底里的鞭挞着平日里爱似生命的战马,疯狂的追逐着前方小小的队伍。
前方逃跑的队伍中,领头的一名发须苍白,身形魁梧,目光凌厉如刀的男子突然身体晃了晃,座下的一头饿得瘦骨嶙峋的独角牦牛一声悲鸣,重重栽倒在地,嘴里不断吐出血来。
男子翻滚倒地,一声不吭的凑到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牦牛脖颈边,拔出一柄黑燧石打磨的匕首,切开了牦牛的动脉,大口大口的吞咽热腾腾的牛血。
逃跑的队伍停了下来,又有几头坐骑煎熬不住,身体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一群人等跳下马,一声不吭的切开坐骑的脖颈,分享动脉中喷出的热血。
更有人趁着坐骑身体还热乎的时候,从它们身上切下几片嫩肉,大口大口的生吃了下去。
茹毛饮血,犹如野兽。
身后蹄声如雷鸣般响起,追逐的队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风雪中,已经能看到那一面面摇曳的青色狼旗。
“青狼!”最先摔下坐骑的男子猛地抬起头来,满是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可怕的笑容:“我,当让你亡族灭种!”
一名身形魁梧,身高近丈,身上裹着几件破烂的老羊皮,大片肌肤袒露在外的魁梧男子手持一杆铁枪,丢下已经无力奔跑的坐骑,大踏步朝着追兵迎了上去。
他一边大步奔走,一边厉声喝道:“走!过江!”
“过了白蟒江,就是北冥州诸侯领地。青狼、黑鹿的人,若是敢跨界,就是一场死斗。”
“过江,过江,过了江,就还有希望!”
“今日,我卢貅,死于此!”
魁梧男子嘶声长啸,其啸声惨烈,如受了致命重伤的孤狼,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声响。
“十九年前,我就该死了!”
“青狼氏族的杂碎们,来!”
数十名骑着体型庞大如象的长毛牦牛,手持大斧、狼牙棒等重兵器,身形魁梧如熊虎的青狼氏族大将低沉的咆哮着,催动坐骑全速冲杀而来。
卢貅挺起长枪,暗沉沉的长枪带起沉闷的破风声,在风雪中轰出了一条一条宛如龙形的枪芒。
枪头急速旋转着,带着可怕的力道轰进一头头长毛牦牛体内。
体型庞大的牦牛身躯炸得粉碎,牛背上的青狼氏族将领一个接一个的摔倒在地。还不等他们爬起来,卢貅宛如观花赏菊一般向前信步游走,一枪一个,将这些将领的头颅轰得粉碎。
大队大队的青狼骑兵冲杀而来。
他们犹如浑浊的洪水,冲向了卢貅、
卢貅犹如一座坚固的堤坝,死死挡在洪流的前方。
一头头坐骑粉碎,一个个骑兵嘶吼着被长枪挑落。
很快,卢貅面前就堆起了大片尸骸,挡住了冲锋的青狼骑兵。
青狼骑兵绕过战死的族人,从卢貅的两侧发动了冲锋。
箭矢如雨,纷纷撒向卢貅。
‘噗噗’声不绝于耳,卢貅的身体不断中箭,箭头轻松刺穿了他身上的老羊皮,但是碰到他比羊皮更加坚韧的皮肤,就纷纷无力的坠落。
小小的逃跑队伍中,数十名同样仅仅裹着老羊皮,瘦骨嶙峋,浑身是伤的汉子纷纷拔出各色兵器,一声不吭的朝着卢貅奔去。
发须花白的男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被围攻的卢貅,以及那些折回去送死的汉子,咬着牙,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转身踏上了白蟒江的江面。
一名藏在青狼骑兵队伍中的大将突然冲出,手中造型怪异的羊头锤狠狠轰出,重重击打在卢貅的胸膛上。
卢貅的胸膛凹陷,大口吐血。
他嘶吼着,泾阳卢氏祖传的沧海劲全力催动,全身都涌出了茫茫的蓝色幽光。
卢貅就要发动亡命的一击……卢仚在镐京城内,亩许大的气运罗伞轰然成型。
若是在场有人能看到卢貅头顶的气运,就能看到,他头顶原本崩碎如沙土,星星点点残破不堪的血色气运,骤然间向内一合。
一片半亩大小的血色庆云冉冉浮现,在血色庆云上方,一把直径三丈的青色气运罗伞急速成型。
卢貅体内沧海劲骤然岔了气。
一道道幽蓝色元罡顺着他的奇经八脉、十二正经胡乱流窜,要死不死的恰恰暗合了卢仚推衍的第一座金刚法体的运功路线。
心脏一声震鸣。
卢貅心脏剧烈跳动,他的心脏内,一团拳头大小的金色火焰骤然亮起。
身上包裹着的老羊皮破碎,卢貅体内,一道道如龙巨力凭空而生,古铜色的皮肤中,隐隐有一丝淡金色浮现。
一身大吼,卢貅手中铁枪向前狠狠一荡。
一道金色狂飙横扫而出,卢貅面前三千许青狼骑兵齐齐崩碎,炸成了漫天血雾。
已经踏上白蟒江的男子猛地回头,他看到卢貅腾空而起,一道道金色枪芒不断轰击地面,每一击都轻松轰碎了数百青狼骑兵。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黑燧石匕首,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天佑大胤!”
“青狼氏族,我要你们亡族灭种!”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真敢!(4)
嘉佑十九年的八月,很喧嚣。
市井上,一些消息终究是瞒不住,在百姓们的口耳相接中,传播了出来。
吉州城,男丁尽没,阖城女子,在后续几天不断失踪,最终偌大的吉州城,成了一座空城。而类似的事情,在吉州的其他郡县多有发生,一座座人烟繁茂的城池,就这么成了鬼蜮。
蓟州城,被屠,满城死绝,鸡犬不留。
曷州城,遭劫,男丁死尽,女子被辱。
佋州城,反叛,州牧扯旗子造反,起兵攻打四方邻居。
茉州城,反叛,州牧被杀,地方豪族崛起,纷纷组建私军,打得热闹非凡。
……
……
……
糟心的坏消息不断从各种渠道传出,不经意间,尽然有一种大胤风雨飘摇,江山社稷就要崩盘的意思在里面。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类的消息越来越多,市井街头,讨论这些消息的人,也越来越多,胆子也越来越大。
甚至到了八月底的时候,在茶馆酒楼里,那些说书先生,都敢堂而皇之的向茶客、食客们,讲述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收到的‘独门消息’。
放在往日里,哪个市井好汉又或者说书人敢如此堂皇的说这些?
真当守宫监、巡坊御史、巡街武侯、各衙门的官吏都是吃素的?
但是在八月里,任凭好汉们胡编乱造,任凭说书先生们口舌翻飞,无论守宫监,又或者巡坊御史,更甚其他的大小衙门,没人约束这些事情。
衙门不管,下面的人胆子就更大。
渐渐地,什么天子失德啊,太后-荒-淫啊,大将军无道啊,大丞相乃祸国殃民的奸贼啊,各色经过精彩加工的流言,全都冒了出来。
而一支又一支,从镐京各大坊市不断开赴大将军府的禁军,更是让这种风雨飘摇的混乱感,凭空增强了百倍。
一支一支的禁军开进大将军府,但是从未见任何一支禁军出来。
大将军府固然是一座拱卫皇城的庞大军城,其内部规模极其庞大,但是怎可能容纳整个镐京的禁军呢?
镐京两千多坊市,一品二品三品坊市,驻军规模在数万上下。
三品四品五品坊市,驻军人数也有近万人。
只有那些七品八品九品的坊市,尽是一些种田的、种菜的、砍伐柴薪的小村落,这样的坊市中,驻军人数从数百上千人不等。
饶是如此,整个镐京的禁军驻军,那可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区区一个大将军府,怎可能容纳这么多人?
一时间,妖风四起,有市井无赖造谣说,大将军犯了职业毛病,他屠戮了无数禁军士卒,将他们的血肉都拿去当做各种猪马牛羊的肉给贩卖了。
谣言荒唐到了如此地步,却也不见官方制止。
有心人只注意到,镐京城内的勋贵大臣,文武官员们,大的小的,新的老的,出身门阀世家的、或者寒门出身的,这些天他们全都轮着班的去三个地方。
大将军府、皇城和九曲苑。
去大将军府,自然是见大将军乐武。
去皇城,自然是去见当今太后乐氏。
去九曲苑么……天子有诏,臣子们自然是去觐见天子的。
但是,臣子们去了三处地方,见了当今大胤权柄最高的三人,究竟说了什么,谈了什么,答应了什么、承诺了什么,又或者索求了什么,没人知晓!
除了这些臣子,四极坊的质子们,也都纷纷动了起来。
臣子们是白天光明堂皇的出动,而这些质子们,则是在夜间鬼鬼祟祟的出没。
他们同样是在大将军府、皇城和九曲苑进进出出,一个个明知道藏头缩尾没用,却依旧藏头缩尾的到处溜达。
同样的,他们和那三位谈了些什么,索求了些什么,承诺了什么,外人同样不知晓。
于此,卢仚表示很淡定。
无论那些文武大臣、宗室勋贵怎么闹腾,他每天都很镇定的,一大早就出门,带着青柚三女跑去皇城武胤坊、鲲鹏坊最有烟火气的街市,各种点心、美食从街头吃到街尾。
随后,四人就带着一队护卫,后面跟着一架或者两架马车,走街过巷,专门钻那些古董铺子、药材铺子、奇物铺子等。
其中,也夹杂一些点心铺子、胭脂铺子等。
乍一看去,就是几个不知世间忧虑的公子小姐,嘻嘻哈哈的花费重金,采买了各色莫名的小玩意儿,装满了一架又一架马车。
间或,卢仚和青柚三女路过太学、国子监,又或者某些读书人聚集的酒楼、茶馆的时候,他会背着手,聆听一会儿各路读书人对诗词文章的讨论,然后很淡定的,装作有感而发的,随手指着一株菊花、一树红叶,甚至是一个茶盏、一个酒杯,随口吟诵出一篇绝妙好辞。
在无数读书人的惊叹声和膜拜的目光中,做出了绝妙好辞的卢仚会很淡定的,带着面孔微红的青柚,以及激动得双颊通红的青柠、青檬,施施然背着手离开。
于是,和镐京城的满城风雨迥异的,是卢仚的‘诗圣’之名越发的炽热。
终于,这一日。
嘉佑十九年的九月一日,一份天子诏令从九曲苑送去了皇城,请求太后用印。
太后拒绝了这份诏书,着身边的太监大总管余三斗,亲自将诏令封回九曲苑。
随之的事情,让镐京城的风风雨雨、各方讨论戛然而止。
天子在没有求得太后在诏令上施用太后印玺以及天子印玺的情况下——前面说过了,胤垣的天子印玺,还有大胤的传国印玺等整整一套玺、印等,全都保存在太后手中。
太后拒绝用印,天子居然在诏令上加盖了自己的私人印玺——这印玺,平日里是天子用来读书、品画、品鉴各种收藏品时,加盖在这些收藏品上的私章,只能代表天子私人身份,并无任何公务权力。
总之,天子在诏令上用了自己的私人印玺,将诏令明发天下。
诏令大意就是,因卢旲、卢仚、卢峻、卢屹等人于国有卓勋,特行封赏:
卢旲,加封‘天恩君’,一应仪仗、用度,等同宗室亲王。
卢仚,加封‘天阳君’,一应仪仗、用度,等同宗室亲王。
卢峻、卢屹,都得了‘侯’的封爵,同时都领了羽林中郎的军衔。
卢旲强征的,几乎是用镣铐锁着,一并赶去平乱的,胡夫人的三个弟弟,也就是卢峻、卢屹的三个舅舅,同样因为‘功勋卓越’,经卢旲、卢仚上表述功,三人分别得了邬州牧、邬州安抚使、邬州征讨使的职衔。
三人莫名其妙的,就从一介白身,突然就成了国朝二品、从二品的高官!
除开这三位莫名得了高官的‘舅舅’,卢旲、卢仚的一应心腹,包括没有踏入邬州一步的阿虎,还有百虎堂的一众核心虎爷,也都因为‘履历军功’,纷纷得了高低不等的勋位和军职。
一如阿虎,就从一个街头斗殴的混混头目,摇身一变,变成了国朝男爵、羽林校尉。
而诏令的最后一条,则是大肆夸奖卢仚‘性情高洁’、‘文采惊世’,以官方名义,以天子之名,封卢仚为‘诗圣’、‘文宗’,授国子监‘副山长’、太学‘副学正’之实职。
诏令一出,镐京哗然。
对于卢旲、卢仚等人的军功封赏也就罢了,大胤的官职,天子愿意怎么给,就怎么给。
但是诏令上没有正儿八经的天子印,这事情的后果……
无数人的目光,已经投向了皇城。
而天子对卢仚的最后一道封赏,什么‘诗圣’啊、‘文宗’啊,国子监、太学的实权职司啊,则是将镐京城内的文教弟子们炸了个晕头转向,当即让无数文教弟子内部,产生了巨大的分裂和对立。
一部分被卢仚之前丢出去的诗词文章惊艳的文教弟子,鼓掌呐喊,齐声欢呼,说卢仚是名至实归,为这份诏令摇旗呐喊。
而反对卢仚的那些文教弟子,尤其是白长空的那些嫡系门人,则是不顾体面的破口大骂,更有人私下串联,准备去皇城、九曲苑伏阙‘死谏’。
据说,就连朱崇等文教大佬,都被天子这份诏令气得七窍生烟。
‘诗圣’可容,‘文宗’难忍!
何谓‘文宗’?
当今之世,文教魁首,才是‘文宗’!
如果卢仚是‘文教魁首’,那么朱崇他们这些出身文教圣人世家的大贤,他们又成了什么?
尤其是,天子亲自册封、宣告天下的‘文宗’,自文教建立以来,唯有‘朱圣’一人!
天子这诏令,等于是给朱崇等人又找了个‘活祖宗’!
镐京城内的文教大佬们,一下子就炸锅了。
诏令发出的当天晚上,皇城,扶摇殿内,昏暗的烛光下,垂帘听政的帷幕后方,太后面无表情的坐在宝座上,透过珍珠垂帘,看着匍匐在地上的乐武。
“那诏令,天子真就这么发出去了?”太后的声音很冷淡:“他,怎么就敢呢?”
乐武低沉的说道:“可是阿姊,他就真这么做了!”
太后沉默许久,叹了一口气:“这事体,让我好生难办。”
乐武猛地抬起头来,急声道:“阿姊,他只是你的一个儿子……而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太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俯瞰着跪在地上的乐武,沉声道:“你这些日子,调动兵马频繁……可有几分把握?”
乐武咧嘴一笑,嘴唇惨白如纸,双眸微微泛红。
“阿姊放心,十成十的把握。”乐武微笑:“天子或许请了几个异人襄助,但是,大势在我,在您手上啊!”
第二百五十五章 迎回
嘉佑十九年,九月二日。
太后于皇城设宴,天子携几名心爱妃子赴宴。
皇城御花园,天高气爽,满目美景,天子于宴席上吹奏玉箫,引来高空路过的大雁轻鸣相和。
太后当众拭泪,指责天子‘不务正业’,以天子之尊,却‘如伶人,以声色侍人’!
天子悚然,跪地自辩,太后拂袖,摔杯,痛斥天子。
天子携爱妃数人,灰溜溜返回九曲苑。
皇城就是一个大筛子,什么消息都瞒不住的。太后在宴席上痛斥天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镐京,自然也传到了正和青柚三女逛街的卢仚这边。
拎着一个竹皮编织的小笼子,聆听着里面的绿头蝈蝈清脆的鸣叫声,卢仚叹了一口气。
“天子是有孝心的,他……一直等着太后和大将军主动发动呢。”
“话说回来,我现在是真相信,世上真有‘扶弟魔’这种生物!”
‘扶弟魔’?
青柚三女愕然看着卢仚。
“嗯,就是一种,把自家弟弟当做世上最重要的存在,什么丈夫、儿子之类,全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弟弟而彻底放弃的恐怖生灵。”
“这种生灵啊,啧啧……”
青柚三女不能理解‘扶弟魔’这个梗儿,但是她们大致知道了卢仚话里话外充斥的对太后和大将军的不满之意。
卢仚带着数万战力恐怖的精骑返回镐京。
更有神醉等十名大能修士,如今正住在九曲苑里。
以大将军乐武和血河教修士勾勾搭搭的事实,让神醉他们以‘除魔卫道’的名义,直接出手降服了大将军,以雷霆万钧之势血洗整个太后母族,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但是……这些天,任凭镐京闹得满城风雨,组织了卢仚、卢旲、神醉等人放手清洗的,赫然就是胤垣这个天子。
这个名声臭大街的天子呵。
卖官鬻爵。
敲诈朝臣。
骄奢淫逸。
信宠奸臣。
各种狼藉的罪名,顶风臭十八里的天子。
他内心最深处,居然还有这么一抹雪白的柔软……他,悍然无法主动对自己的母亲和舅舅下狠手。
哪怕他已经闻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哪怕这些年,他兢兢业业的敛财,小心翼翼的组建心腹军队,对大将军乐氏一族布置了无数防范的手段……但是他居然,心软得不愿意主动出手。
“不过,一个有孝心的天子,总归比一个杀伐果断,连亲妈和亲舅舅都能下死手的天子来的可爱。”卢仚摇晃着蝈蝈笼子,低声的嘟囔着。
然后,卢仚突然一阵心悸。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北方。
在极远的地方,他感受到了一丝丝血脉的牵扯,一种淡淡的危机感隐隐袭来。
卢仚瞪大了眼睛。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亮起,大片光芒闪烁,在他脑海中凝成了一篇篇古朴的金色文字。
这些天,神醉让人从大金刚寺的藏经阁中,取了好些佛门的神通秘术出来,一一交给了卢仚。卢仚将这些神通秘术铭记心头,有空的时候,就花费点心思参悟一二。
如今,很莫名的,这些还没入门的佛门神通在三眼神人图的催动下,自然而然的加快了感悟速度,一道道佛门神通精义凭空衍生,迅速和卢仚几乎凝成实质的神魂灵光相合。
一道道淡淡的因果、命运气息,在卢仚脑海中浮现。
卢仚的眸子骤然变成了一片淡淡的金色,他看着北边方向,沉声道:“我去去就来……那边,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拎着蝈蝈笼子,卢仚向北面一步迈出。
方寸禅林,一念遁法。
神魂灵光微微摇晃,伴随着巨量的神魂之力的消耗,卢仚心念到处,他一步就迈出了三万里。这是佛门至高的心念遁法,意念到处,只要神魂之力足够,就能破空瞬移,远比寻常遁光快出不知道多少倍。
微微喘了一口气,卢仚远比寻常修士强大千万倍的神魂迅速恢复,喘息间就已经恢复到满值状态。
无量归墟体运转开来,体内归墟仙元以五大金刚法相的运转脉络,开始全速运转。
卢仚通体变成了淡金色,身边有金色火焰喷出,皮肤下大片莲花和万字佛印浮现,脑后更隐隐有一轮明光缭绕,整个人都变得和真正的金刚罗汉降世一般。
体内归墟仙元,迅速转化为精纯庞大的佛力。
卢仚发动的一念遁法,顿时更加契合他此刻的身体和身体内充斥的佛力。
又一步迈出,这一步,卢仚一步踏出了六万里。
如此他轻轻几步迈出,就已经走出了大胤的直辖领地,踏入了北冥州的领地。他再次几步迈出,就跨过了大半个北冥州,来到了白蟒江南边数万里的大草原中。
喊杀声冲天,无数黑衣黑甲的精锐骑兵唿哨着往来奔走,死死围住了一个小小的小山包。
小山包上,百多人将一具具尸体垒成了护墙,死死抵挡着四周无数精锐骑兵的冲杀。箭矢如雨一样落下,扎在那些尸体上发出‘噗噗’的密集声响。
一波箭矢过后,就有数百骑兵‘嗷嗷’嚎叫着冲上去,悍不畏死的冲上小山包,向厚厚的尸体堆后面的百多人发动亡命的突击。
一名披散着花白的长发,身躯魁梧的男子左手持枪,右手握刀,带着百来名汉子往来冲杀,将冲上来的骑兵逐个斩杀当场。
男子手中刀枪无不放出淡淡幽光,枪芒、刀罡呼啸着横劈数十丈,看这声势,分明是武道辟穴境巅峰大圆满的实力。修炼至此,只差一步机缘,若是有适合的修炼法门,就能突破熔炉境,顺利踏入烈火境。
男子放手砍杀,每击杀数十名骑兵,就扯着嗓子大吼一声:“北坵侯,没-卵-子的怂货,敢做不敢当的乱臣贼子,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哈哈哈,当年你们敢作出这样的事情,怎么就不敢承认呢?”
“藏头缩尾的,派了这些喽啰过来,就想要取下我的人头么?”
“嘿嘿,嘿嘿,不要让我回去镐京……否则,你们全都是株连九族,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刀枪齐挥,男子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血水化为血雾喷溅,一个个精锐骑兵被轰得支离破碎,但是远处不断有号角响起,源源不断的骑兵阴沉着脸,悍不畏死的继续冲了上来。
男子已经带着人冲杀了许久,他手中的刀枪已经密布裂痕,挥出的枪芒、刀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削弱。
但是男子依旧大吼大叫,往来飞扑,带起一道道残影,速度快到了极点。
小山包上,百多个汉子在这男子的统辖下,借着地势,艰难的抵挡着四周源源不断的骑兵突袭。
从高空俯瞰下去,方圆数十里内,围住了这个小山包的精锐骑兵起码有二十万。
而在更远的地方,四面八方,方圆千百里内,更多的骑兵正浩浩荡荡的朝着这边汇聚过来。各色衣甲光焰夺目,乍一看去,就好像整个草原都在骚动。
高空中,无数大大小的鹰隼疯狂飞舞,不断往来传递消息,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距离小山包三十里地,一口小湖旁,几面挂着狼尾的金色大纛迎风飘舞,几名衣甲华美,身躯丰腴,养尊处优、气度不凡的老人,正面皮哆嗦的站在大纛下,呆呆的看着小山包的方向。
“您哪,就好好的在青狼氏族养老,不行么?干嘛又要逃出来?”
“青狼氏族的那群蠢货、废物,每年拿我们这么多岁贡,怎么就让他带着区区百多人跑了出来?”
“追杀的骑兵,居然还被他们百多人全歼……”
“好啦,好啦,不要抱怨啦……总之,不能让他回镐京。否则,以他当年的手段,我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当年的事情,嘿嘿,我们可是做绝了。”
“那卢貅……真是可怕。不过,幸好我们也有异人襄助,否则这一次,我们都要被抄家灭族,一个都跑不掉!”
几个老人抬起头,呆呆看着空中。
离地数百丈的空中,卢貅踏着一片水云,正和数百名金盔金甲的魁梧壮汉疯狂厮杀。
卢貅光着膀子,上半身心口附近的血肉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一团金色的火焰在心脏内燃烧,他挥动铁枪,每一枪击出,枪头都喷出数百丈长的金色枪芒。
那些魁梧壮汉一个个身高一丈六尺开外,身形魁梧,但是动作灵巧飘摇,宛如穿花蝴蝶一般。
仔细看去,这些魁梧壮汉,居然全都是剪纸制成的纸人。
它们围着卢貅疯狂的旋转、劈砍,手中纸质的刀剑带起道道寒芒快若流风般击下,卢貅放出的枪芒和这些刀剑撞击,不断发出雷鸣般巨响。
战斗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卢貅心口内的金色火焰已经黯淡无光。
他大声喘息着,浑身汗水被身躯高温蒸发,化为一团白气裹住了身躯。
一枪将三名纸人洞穿,三名纸人燃起了淡金色的火焰,卢貅嘶声怒吼:“邪魔外道,焉敢袭杀大胤天子……尔等,真个不怕抄家灭族么?”
地面,一支精锐重甲骑兵簇拥着几个身穿华美长袍的男子。
听到卢貅的怒吼,一名领头的男子阴阴一笑:“这天地,变了……天子?嘿嘿,只等我们悟透了祖传的无上大道,嘿嘿,天子算个屁!”
‘屁’字刚出口,卢仚一步冲进了战场中。
小山包上,大呼砍杀的男子闷哼了一声,大臀上蓦然中了一箭。
空中,卢貅惊呼,一个俯冲朝着小山包杀了过去。
他顾不得自身防御,几名纸人冲了上去,刀剑乱劈,发出‘铛铛’脆响,在卢貅身上留下了一条又一条浅浅的血印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迎回(2)
卢貅点燃心脏熔炉,肉身就带了几分金刚不坏的韵味。
那些纸人的刀剑加持了法力秘咒,锋利无比,堪比千锻精钢。加之纸人特性,速度快得惊人,攻击频率更是堪称恐怖。
卢貅从离地几百丈的高空俯冲下来,一大群纸人围着他乱飞乱舞,弹指间就是数千刀剑劈在他身上,在他身上拉出了一条条长长的细细的血口子。
伤口不深,毕竟卢貅的肉身如今坚固得很。
但是很长,很多,很密集。
就好像一头嘶吼着从荆棘丛中冲出去的猛虎,卢貅浑身被刮得破破烂烂,薄薄的血水在身上糊了薄薄的一层,乍一看去,就好像整个被扒了皮一般狰狞。
地面上,数十名身披重甲,修为强悍,通体蒙着一层淡淡元罡幽光,不断做虎狼长啸声的大将,带着数千名精悍的,自身修为起码也在武道培元境巅峰的悍卒,从四面八方同时向小山包发动了全面的进攻。
特制的强弓攒射,分明出自大胤禁军的破甲箭矢发出特有的凄厉破空声,密集的箭矢覆盖了整个小山包,将百多人全都笼罩在下面。
大臀上中了一箭的男子大喝了一声,他一把抓起了地上一名身披重甲的敌人尸体,将其挡在了头上。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和他一般施为。
破甲箭矢密密麻麻的攒射下来,‘噗嗤’声中,箭矢穿透了重甲和身躯,长长的箭头从尸体下方扎了出来,好些人措手不及,被突出的箭头弄伤了胳膊、手掌。
“哈哈哈,北坵侯,你今日杀不了我,来日我杀你全家!”大臀中箭的男子挥刀,将一名冲到面前的重甲大将一刀劈得吐血飞退,同时厉声喝道:“卢貅,不要管我,我还死不了……去,找到北坵侯那狗贼,给我剁了他!”
男子厉声喝道:“今日,不是他,就是我!”
卢仚一步闯入了战场,一眼就看到了从空中俯冲下来的卢貅。
那股子血脉相连的奇异韵律,让卢仚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看着那张刚硬、英武的面庞,和自己记忆中的某位不负责的男子的面庞联系了起来。嗯,这从天俯冲的男子,真像那位丢下儿子,不知去向的,卢仚的亲爹卢旵啊!
“卢貅?敢问,这位可是泾阳卢氏莱国公一脉,曾经的羽林中郎卢貅老大人么?”卢仚笑着开口,声音平缓温和,去顷刻间压制了战场上的怒吼声、马嘶声、哀嚎声、惨叫声、刀剑破空声、箭矢透骨声等等,清清楚楚传遍了方圆百里。
卢仚更是一步迈出,瞬间到了卢貅身边,挥出金刚枪,抡起两丈多长的长枪,朝着那些乱舞的纸人一挥,就听一声雷鸣炸响,空气破开,数百金盔金甲的纸人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顷刻间被烧成了一缕青烟。
“卢貅老大人?”卢仚心情颇为复杂的看着浑身是血,身上密密麻麻、横七竖八起码有数百条血印子的卢貅。
卢貅。
卢旵的亲爹。
自己的亲祖父。
镐京城都有说,当年卢貅追随上一任天子出征,殁于战场。
可是现在看来,他还活得蛮结实的。
而且,那个屁股上还挂着一支箭矢,正在奋力砍杀的英朗男子,和胤垣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感情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好大喜功’、‘妄起干戈’,以至于‘国朝兵败’、‘损兵折将’的‘昏君’胤熇?
“救驾!”卢貅朝着卢仚大吼了一嗓子。
然后,卢貅看着卢仚,眼珠瞪得溜溜圆。
“小子,你姓甚名谁?”卢貅下意识的询问卢仚。
“救驾,救驾先!”卢仚笑呵呵的朝着卢貅点了点头,掏出了许久未用的小风车,一道强横无匹的法力涌入小风车,小小的风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犹如疯癫一样急速旋转起来。
高空中,‘嗤嗤’声响不绝于耳。
数千片、数万片、数十万片巴掌大小的青色风刀凭空生成,明晃晃、寒森森,带着无边的锋芒气息凌空飞旋,顷刻间笼罩了方圆数十里的虚空。
卢仚望着下方那些惊慌失措的精骑,轻声问道:“他们?”
小山包上,天齐帝胤熇瞪大眼睛,看着头顶天空冒出来的无数风刀,厉声喝道:“尽是乱臣贼子,杀!”
卢仚抿了抿嘴,握着小风车的手向下轻轻一按。
漫天风刀笔直坠落,风刀急速旋转,狠狠划过了下方的精骑。无数声惨嚎响起,一个个精骑紧握兵器的手臂齐肩而断,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数十里外,小丘陵中,北坵侯等一众北冥州诸侯吓得浑身直哆嗦,他们嘶声尖叫着,带着亲兵护卫转身就走。
但是他们刚刚跑出了没两步,卢仚伴随着一阵微风骤然到了他们面前。
卢仚龇牙一笑,右手向前轻轻一挥,空气震荡,巨力席卷而来,一众诸侯大口大口的吐血,从坐骑背上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小半刻钟后。
小山包上,卢仚肃然向天齐帝胤熇行礼:“陛下,臣大胤天阳君卢仚,见过陛下!”
地上有一匹死马,胤熇拔掉了屁股上挂着的箭矢,就这么浑身血淋淋的,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马头上,‘咯咯’笑着,上下打量着卢仚。
“天阳君?这是什么破封号,哪个没读过书的空脑壳子想出来的封号?实在是有辱斯文。”
“唔,卢仚?卢?哪个卢?”
胤熇看看卢仚,又看看卢貅,‘咯咯’笑得很开心:“我看你,倒是有几分像是卢貅卿家的模样。”
卢仚轻咳了一声:“臣出身泾阳卢氏。臣的父亲名曰卢旵。若是臣没记错,臣的祖父,的确叫做卢貅的就是。”
卢貅在一旁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记错?怎么会记错?我就是卢貅,你爹叫做卢旵?那你就正儿八经是老子的孙子!哈哈,陛下,诸位,看看,看看,这是我老卢的孙子……哈哈!”
卢仚看着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卢貅,幽幽道:“当然有可能记错喽。我爹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把我丢下,不知道跑去什么地方了。这些年来,也没有人提点我说我祖父叫什么,我祖母叫什么……哎!”
胤熇眨巴眼睛看着卢仚,然后又看看卢旵。
卢貅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卢仚:“旵儿,在你六岁的时候,丢下你……不知去向?”
卢仚双手抱着金刚枪,幽幽叹了一口气:“不仅如此,去年的时候,我祖父的结拜兄弟,先是上门想要悔婚,结果呢,他家那闺女不争气,未婚有孕,忙不迭的想要找背锅的……又逼着我和她成亲……”
卢仚仰天长叹:“哎,家里没有长辈做主的娃,可怜哪!”
胤熇绷紧了面皮。
他身边的百多个正在包扎伤口的汉子,同时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卢貅则是气得眼珠子通红。
卢仚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足以让他明白自己的结拜兄弟白长空做了什么——这,这,这,这是完全不顾兄弟之义,打上门去欺负孤寡老小了!
“白长空!”卢貅从地上捡起一支箭矢,‘啪’的一下折断:“老子和你,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胤熇摆了摆手,打断了卢貅的话:“卢貅卿家,稍安勿躁。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是这么气烈如火?”
胤熇指了指卢仚,笑道:“这小子的话,说得无头无脑,莫名其妙。”
“他如果被白长空欺负上门了,他这个天阳君的封爵,又是怎么来的?还有,他的这一身惊天动地、堪比传说中神圣一流的修为!”
四面八方,小山包下,数十万北冥州诸侯麾下的精骑,一个个面无人色的跪在地上,勉强包扎上的伤口,正不断的流淌着血水。
数十万人,连同罪魁祸首北坵侯一行诸侯,全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动弹。
数十万人啊!
数十万北冥州几大诸侯最精锐的骑兵,被卢仚一个人一击而破!
这样的神通,如此的伟力……白长空一个读书人,能欺负了他?
卢仚看着胤熇,长叹了一声:“陛下有所不知,白山长,可也不是普通人啊……他身后,可站着一群魅惑众生的女魔头哩!”
白长空已经满门尽灭,卢仚还不忘给人家坟头上扣一口黑锅。
不等胤熇一行人从刚刚自己的话里回过神来,卢仚又继续说道:“万万没想到,陛下居然安然无恙……如此,真正是久旱甘霖啊!呃,镐京城内,怕是太后和大将军要造反了。”
卢仚忍不住的心花怒放,差点就放声大笑起来。
这些天,镐京城内风风雨雨的,太后和乐武做足了姿势,准备做点什么。胤垣呢,却一直没能下定决心和太后、大将军撕破脸。
好嘛,这下好嘛。
据传已经战殁的上一任天子胤熇,居然平安回返,呵呵。
这场大戏,有得看了。
胤熇的脸色变得极其的微妙,他目光幽幽如鬼火,轻声笑道:“太后?乐氏罢?呵呵,多年不见,也是有点思念她了。怎么着,她想要做什么?”
胤熇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那么,回镐京。这一次,我要杀一个人头滚滚,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第二百五十七章 大戏
镐京城内,山雨欲来。
邬州城,已群魔乱舞。
虫二剑主拎着小酒壶,端端正正的坐在邬州城南门城楼子里,楼子角落里,一支丝竹女乐正弹奏着曲子,几个邬州城内最红的头牌姑娘,则在他面前轻歌曼舞,不断向他抛去一道道秋波。
尸魔尊者阴沉着脸,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做出了一副羞于与他为伍的架势。
作为堂堂心剑宗当代掌门,修炼界有数的超级高手,第一剑修,虫二剑主的做派,却和世俗间的纨绔公子无异。
尸魔尊者很看不起他的这种行事风格。
不过,元灵天大敌压境,现在大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也只能勉强凑在一起,应付来势汹汹的强敌了。
尸魔尊者身边,一名娇俏少女冷声冷气的冷笑了一声:“这些天,大胤上下,热闹得紧。”
虫二剑主抿了一小口酒,嬉笑道:“热闹点好,热闹点好。过去这么多年,一潭死水,我等宛如干涸的湖泊中苦苦挣命的泥鳅,那种随时可能道消人灭的大恐怖呵,我是不想再尝试了。”
“热闹点好……哪怕是多厉害的敌人呢?”
“我宁可一剑一剑的,和他们争一个生死胜负,也不愿意面对那崩碎的天地,在无尽的绝望中彻底沉沦。”
虫二剑主美滋滋的,伸手在身边的姑娘小手上拍了拍,轻轻说道:“所以,热闹点好,打打杀杀的,总比没有动静来的有滋味。”
一道清风在楼子里轻轻旋转。
清风中,有无数金粉飘荡,时而凝成一朵花,时而化为一株草,时而凝成了诸般变幻莫测的山川美景,又或者男女老少诸般模样。
这是万幻门当代掌门幻老的手段。
万幻门是道门正宗,是当今佛、魔、道三教,唯一一个擅长阵法的宗门。
只是,万幻门的阵法传承,以幻阵为主,所以,万幻门的门人,将各种幻术,诸般巧妙琢磨得极其精深,甚至到了离谱的地步。
就如这位幻老,外人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年龄多大……甚至除了虫二剑主这样极少数几个道门挚友,外人连他究竟长什么模样,说话嗓音之类的都全不知晓。
清风裹着金粉乱晃,金粉突然凝成了一行大字:“虫二说得有理。”
大字崩散开,数十名窈窕的少女身影从金粉中浮现,这些少女穿着水袖长裙,和几个红牌姑娘一起载歌载舞,舞姿曼妙无方,将几个红牌姑娘都生生比了下去。
尸魔尊者身边的少女‘咯咯’冷笑,正要开口,外面突然一阵飓风平地而起,低沉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袭来。
虫二剑主、尸魔尊者同时走出城门楼子。
就看到,邬州城的四面八方,一座座浮空城池,一条条金属舟船,还有诸般乌云、雷云、血云、魔云等等,又有一座座气息含而不吐的大阵放出诸般光芒,远远的朝着邬州城逼了过来。
在那些城池、舟船、云团、大阵中,分别有身穿各色长袍的元灵天年轻修士行出,远远的指着邬州城呵斥、叫嚣。
“来了!”尸魔尊者见猎心喜,用力握了握拳头,他身边的少女厉声喝道:“他们的肉身,都是我尸魔洞的战利品。”
“都给你,都给你!”虫二剑主丢下酒壶,身边剑光乍亮,然后迅速没入虚空。
幻老‘咯咯’笑着,清风笼罩的范围骤然扩张,无数金粉呼啸着向四面八方吹散。金粉划过邬州城的城墙,划过邬州城的大街小巷、一处处屋舍楼阁,在地面上,在墙壁上,在梁柱、屋瓦上,留下了一条条细细的金色痕迹。
整个邬州城闪过一抹金色幽光,然后迅速隐匿。
万幻门进驻邬州城的诸多弟子,纷纷守住了各处预先布置的大阵阵眼,只待敌人侵入,就发动大阵困杀敌人。
邬州城的州牧府中,刚刚被卢仚、卢旲联名保荐,从一介平民骤然坐上州牧高位的,卢旲的大舅哥,即卢峻、卢屹的亲娘舅胡利,在大群重甲士卒的簇拥下,战战兢兢的坐在州牧府大堂,双手紧握着邬州城的州牧大印。
这枚印玺,正是当日卢仚应对大洪水的时候,从邬州城的地下秘殿中冲出的印玺。
这枚印玺可以掌控整个邬州城的城防大阵。
卢仚离开邬州城,这枚印玺就留在了州牧府的正堂中,胡利得到了天子胤垣的册封,得了州牧一职后,这枚印玺就神乎其神的主动认主,让胡利掌控了整座邬州城。
“天老爷保佑,天老爷保佑!”
胡利吓得浑身直哆嗦,坐在大堂上不断的念叨着。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子,没啥见识,没啥能耐,也没啥雄心壮志。
自家妹子嫁了个有出息的老公,摇身一变就成了国朝勋贵。换成其他人,有了卢旲这样的勋贵妹夫,自然是狐假虎威狗仗人势,趁机将家里的生意做大百倍、千倍,挣他一个金山银海的大富贵出来。
但是胡利和两个弟弟,都没啥出息。
有了卢旲这么个亲家,他们这些年来最大的成绩,就是开了几家当铺,欺负一下老百姓,私下里再放点高利贷,吃点利息钱,仅此而已。
而且他们放高利贷的眼光……也着实有问题,这几年来,他们好些笔放出去的本钱收不回来,配了个精打光,还是胡夫人从自家库房里,偷偷摸摸的弄了不少银钱出来补贴,才让他们熬过了难关。
这样的性格,这样的手段……卢旲蛮横不讲理的,硬生生将他推到了邬州牧的官位上。
说实话,胡利还有两个弟弟,早就吓得麻爪子了。
“好妹夫啊,好妹夫……做官是好事,但是,但是……这要人命啊!”胡利抱着印玺,带着哭音在嘟囔:“都是飞天遁地的妖魔鬼怪啊……我只是一个凡人啊……我只是一个凡人……这个官,我不做了行不行?”
胡利的两个弟弟,胡富和胡贵,也是脸色惨淡的蜷缩在大堂中。
一个邬州安抚使,一个邬州征讨使,两个从二品大员,也是吓得魂飞天外,浑身哆哆嗦嗦。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子尿骚味,也不知道是哪位偷偷摸摸渗了点出来。
一如胡利的嘟囔,两个人也在心里,将卢旲骂了个狗血淋头。
做官,自然是好事。
但是,不能坑亲家,将他们丢在邬州城这种鬼地方做官啊!
这是,要死人的!
飓风大作,浪涛声‘哗啦啦’在天空翻滚,鬼哭狼嚎声传遍整个邬州城,天空有一道道血河横空,漫天血光照得整个城池都变成了血色。
雷霆、飓风、冰雹、暴雨,诸般天相滚滚而来。
整个邬州城内,无数百姓哭喊尖叫,一副末日景象。
虫二剑主站在城门楼子门口,微笑着点头:“嗯,我发现了十一个宗门的标识……但是那个魔算宗,似乎并无弟子出现?”
尸魔尊者身边的少女冷笑开口:“多他们一个不多,少他们一个不少……那些元灵天的修士也交待了,魔算宗行事最是诡谲,或许,他们正藏在哪里看热闹呢?”
“不过,就这些后生晚辈,就想攻下邬州城?他们怕是,想多了?”
尸魔尊者很不屑的笑着,他摇晃着两只枯瘦的爪子,身边魔云升腾,一尊一尊身材高大魁梧,身披重甲,身上带着浓烈死气的身影不断从魔云中走出,顺着邬州城的城墙蔓延了开去,顺着城墙整整齐齐的站成了密集的阵列。
城外,元灵天侵入极圣天的第一批十二家宗门中,除了魔算宗之外的所有宗门,都有弟子到场,总数超过三万人。
其中很多弟子,身上气息浮动不定,眸子里神光散乱,行事、说话疯疯癫癫,一副心神失控的模样。
他们列阵,迅速逼近邬州城,然后一声呐喊,就这么蛮横的冲了上来。
邬州牧大堂上,胡利怪叫了一声,举起印玺,重重的拍向了面前公案。
邬州城的城墙上,机括声不断响起,一尊尊三丈多高的金色武士雕像从城墙中缓缓升起,拉开强弓,一道道金色光箭凭空凝成,化为惊天长虹轰向了来袭的元灵天修士。
没有躲闪,没有防御,很多元灵天修士就这么硬生生用身体迎向了袭来的光箭。
身躯炸开,血光四溅,邬州城的城防阵法第一波反击,就击杀了将近一万元灵天修士,好几座魔傀宗的浮空城池,数十条金属舟船都被箭矢射爆,喷吐着火光黑烟重重坠落。
虫二剑主、尸魔尊者的目光骤然一凝。
“事情,似乎有点不对,他们这是来送死的?”虫二剑主喃喃自语:“他们是来送死的,没错了……而且,看他们的神智不对,他们被人下了手段。”
尸魔尊者则是嘶声大吼:“告诉城里的那个狗屁州牧,下手轻一点,这些修士的身躯,都是宝贝,宝贝啊……再敢弄坏一具,我就让他每天晚上被一百八十具女僵轮着!”
邬州城的城防大阵放开,元灵天的修士们浩浩荡荡闯入了邬州城。
幻阵起,云烟缭绕,将这些毫无防范的元灵天修士整个笼罩了进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戏(2)
邬州城大战之时,卢仚正架起狂风,推动水云,载着胤熇、卢貅等一行一百二十九人,从万丈高空飞驰而过,直奔镐京城。
至于之前的北坵侯等人,胤熇已经亲手砍下了几个诸侯的头颅,然后让他们的部属回去送信,让几大诸侯的亲族洗干净脖子等死就是。
三眼神人图光芒耀目,卢仚通体水纹、风纹闪亮。
水纹控水,架起水云只是最普通的操作,而这水轻盈清灵,宛如无物,在虚空中穿梭,真有水至柔而无孔不入之感,急速飞行,居然没有丝毫阻力。
风纹控风,其风速快到极致,弹指间就是数十里。若是再加速,一呼一吸之间,数百里只是须臾。卢仚照顾胤熇等人,没有加速到极致,但是也快得让人瞠目结舌。
胤熇胆气极大,他背着手,站在水云边缘,俯瞰着下方的江山河岳,突然开口。
“所以,这天地灵机复苏,修士重入人间,而无论武道修炼,还是神仙道途,全都有了指望,看到了前途……”
胤熇喃喃道:“难怪,数月以来,卢貅等诸多卿家,修为接连突破。就连我,也已经到了辟穴境的巅峰圆满。”
“若非我等修为突破,哪里能从青狼氏族监控下逃脱?”
“嘿嘿,嘿嘿。”
胤熇转过身,看向了卢仚:“卢仚,你拜入了大金刚寺?”
卢仚点头,沉声道:“陛下,臣的确拜入了大金刚寺……而且,若是臣估算不错的话,如今大金刚寺为代表的佛门,才是如今极圣天佛、魔、道三教中最强一方。”
卢仚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极圣天三教,当年都被元灵天的强敌重创。
奈何,佛门有醍醐灌顶之法,那些濒死的高僧大和尚们,他们圆寂之前,可以将全身修为灌输给自家的徒子徒孙!
极圣天当年大败亏输,修炼之道差点被斩断。
大金刚寺有十三位传承长老……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十二宗门的其他十一家,他们总不至于连一个传承长老都没有?
如此算起来,佛门的潜势力,相当雄厚、可怕。
而道门、魔门么。
他们或许也有一些压箱底的手段,但是总不如佛门这样类似于作弊一样。所以,卢仚判断,如今三教,佛门称尊。而拥有十三位传承长老的大金刚寺,就算在佛门当中,也当为数一数二的存在。
胤熇轻轻的摸了摸头上的长发。
卢仚立刻笑道:“陛下,极圣天佛门,分苦修僧和红尘僧两种……臣,也是红尘僧,却不妨碍,神醉方丈许诺臣未来就是大金刚寺下一任方丈!”
卢仚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蛮古怪的。
但是心中冥冥有感,大金刚寺和大胤,牵扯到了自己的修炼大计。大金刚寺越强势,大胤越强势,自己得到的加持就越强,修炼速度就越快。
两条粗大腿,自然要抱好了。
胤熇,可是大胤上一任天子,他的回归意味着什么……卢仚心里,莫名的有点激动啊。
胤熇微笑,点头,他看了看卢貅,又看看水云上的一众忠心耿耿,陪他在青狼氏族的领地吃了二十年苦头的臣子,微笑道:“诸卿还记得,我曾说过,诸卿对我不离不弃,荣华富贵当共享之。”
胤熇捻须微笑,轻声道:“如今看来,单单荣华富贵还不足以酬功……吾等,当共享长生!”
胤熇眸子里精光四射,水云上,包括卢貅在内一群文武臣子,以及两名煞气四溢的老太监齐齐大笑,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颇有几分癫狂之色。
原本以为,一辈子就在那冰天雪地、贫瘠之地终老。
没想到,天地灵机复苏,居然是他们一个个修为疯狂突破,终于瞅准机会,护着胤熇逃了出来。
原本以为,在青狼氏族的疯狂追杀下,他们一个个都要死于白蟒江边。
没想到,卢貅莫名的临阵突破,修成金刚之身,以一己之力斩杀数万青狼精骑,护着众人安全度过白蟒江。
原本以为,当年背后插了胤熇亲征军团一刀,令得亲征军团全军覆没的北冥州诸侯,他们调动大军疯狂围杀,卢貅也被邪异的高手缠住,众人终将战殁。
没想到,卢仚居然心有所感,从镐京施展大神通申诉来援,更一举重创了北坵侯等诸侯大军,众人终究是逃出了生天。
原本以为,能够回返镐京,胤熇兑现和他们共荣华富贵的承诺,就此雍容一世,已经是人生圆满之极致。
没想到卢仚居然给大家,打开了一扇通往崭新世界的大门!
富贵!
权力!
长生逍遥!
人生极乐,岂能形容?
二十年辛苦,没白熬!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武将放声狂笑,指着卢仚笑道:“卢貅,这是你卢氏麒麟子……吾等看着眼热,结个亲呗?”
卢仚面皮微红,水云上的笑声越发张狂。
一路风驰电掣,从北冥州到北坵侯等人领地,到镐京一路数十万里地,因为照顾胤熇等人的关系,卢仚用了足足三天两夜。
入城后,胤熇一行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偷偷进了卢仚的天阳君府,梳洗更衣后,一群人在卢仚派出的护卫拱卫下,悄然四散出去,联系自己的亲族、心腹,勾结当年的老关系。
尤其是胤熇身边的两个老太监,一个鱼乌有、一个余不思,两人正是如今太后身边的余三斗和胤垣身边的鱼长乐的‘干爹’,是如今大胤宫廷所有大小太监最正经的老祖宗。
二十年时间,无论皇城、九曲苑,还有守宫监诸多内廷衙门,一应人事早已面目全非,但是总有当年的老太监、老班底,循着内廷的潜规则顽强的留存了下来。
鱼乌有、余不思,就连卢仚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卢仚只知道,胤熇等人回到镐京后不到三个时辰,胤熇身边,就多了一群浑身阴气森森、杀气腾腾,好似积年老僵尸一般,让人莫名心悸的太监。
胤熇通过这些太监,一道又一道命令不断传了出去。
镐京城内,原本山雨欲来的凝重气氛中,突然又多了几分怪异。
这一切,卢仚只是坐观。
他能说什么呢?
他只是心血来潮,感应到自己的血脉至亲有了危险,他跑去,从一群邪门修士手中,救下了自己的亲爷爷而已。
他只是救了自己的亲爷爷。
至于顺带着救下了胤熇,还有一百多名对胤熇忠心耿耿的勋贵、重臣……
卢仚只能说,这种事情,谁能想得到呢?
终于,这一日。
嘉佑十九年九月初九。
镐京城,四方城门外,五军府下辖的四征军团,其主力精锐,纷纷在城外扎营。旌旗招展,大纛凌空,一队队精骑往来飞驰,沉闷的蹄声如雷,声震百里。
镐京城的东门,被卢仚派鱼癫虎领着一批精兵死死守住了。
但是镐京城的北门、西门、南门,城门洞开,城外的征北、征西、征南军团的主力精锐,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杀入镐京——问题就在于,谁下这命令,谁接这命令!
镐京城内,从镐京周边几个州郡调来的禁军,悍然入驻所有五品以上坊市,每一条街坊,都有地方禁军精锐巡弋。顶盔束甲的将士往来游走,将镐京渲染得杀气腾腾,百姓们关门闭户,不敢出来行走。
皇城内,金钟玉罄连连轰鸣。
一根根血光冲天而起,皇城发出了最高级别的召唤令,着令满城勋贵、官员悉数进皇城议事。
皇城周边,密密麻麻围满了全副武装的禁军精锐。
方圆近百里,大街小巷中,站满了禁军,好些街巷中,更有大队重骑严阵以待。
这些禁军精锐一个个通体血气升腾,双眸微微泛着血光,面孔扭曲,神态癫狂,让人望之生畏。
一根根长长的旗杆上,一面面材质怪异的血色旗幡迎风乱舞。
这些旗幡飞舞之间,一道道奇异的波动横扫虚空,好些听令赶去皇城的文武官员,不小心朝着这些旗幡多看几眼,当即心头翻滚,头昏目眩,很是狼狈的大声呕吐。
一些年老体弱的官员,更是双眼一翻昏厥当场,引起了无数人的惊呼。
皇城内,金钟玉罄声一直在敲响,声声不绝,悠扬悦耳。
皇城门口,一众文武勋贵、朝臣大员们,面色凝肃的聚集了起来。他们看看四周密密麻麻的禁军精锐,又相互打量着四周同僚,认真观察着身边人的神色变化,希冀从面部表情的变化中,琢磨出一些他们的意图,底线。
朱崇等文教领袖面沉如水,静静的站在皇城大门口。
无数人在打量着他们,但是没有一个人能从他们的脸上,分析出哪怕一丁点儿有用的信息。
突然间,朝臣们发出了大声的喧哗。
顺着大街驰道,一群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青年男女,在大队禁军的护卫下,策骑狂奔而来。
四极坊的诸侯质子们,到了。
他们可没有朝臣们守规矩,到了皇城门口,依旧是大声谈笑,咋咋呼呼,让朝臣们无不皱眉。
偏偏朱崇见了这些质子,他微微一笑,朝着领头的几个质子招了招手。
几名来自东神州、北冥州、西幽州、南蛮州,自家势力冠绝一州的大诸侯质子微笑着,神采飞扬的来到了朱崇面前,行晚辈礼向朱崇见礼。
很多朝臣心里微微一沉。
朱崇这是示意,他们文教一脉,已经和各大诸侯达成了默契么?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戏(3)
低沉的号角声缓缓响起。
号角声中,九曲苑正门开启,苍狼骑宛如一道浑浊的洪流,浩浩荡荡冲了出来。
无数禁军包围了整个皇城,自然也封住了从九曲苑通往皇城最近的那一座城门。
苍狼骑奔驰而来,卢旲手持长枪,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狼王嘶吼,背后双翼张开,庞大的翅膀轻轻拍动,掀起了一阵阵狂风,苍狼喘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腥臭味,禁军的坐骑纷纷长嘶、撅蹄,踉跄着向后倒退。
卢旲傲然冷笑,带着苍狼骑长驱直入,直到皇城的东北角城门口。
城门缓缓开启,一道道厚重的闸门冉冉升起。
卢旲长枪一挥,大队苍狼骑拥入了皇城,顺势在皇城城门外,顺着街道向南北两侧扩散,将拥挤在这里的禁军大队逼得不断后退,后退。
苍狼骑的气焰太过于嚣张,好些禁军士卒立足不稳,被挤下了运河。
有禁军将领气急败坏的大声咆哮怒吼,眸子里血光闪烁,大有号令士卒和卢旲火并的冲动。
但是一声若有若无的佛号声从九曲苑中传来,皇城东北门附近的禁军士卒浑身一震,眸子里血光骤然黯淡下去,好些人鼻孔里有血水喷出,一个个身体摇晃,瞬间失去了大半战力。
苍狼骑,很顺利的就控制了皇城的东北门。
流水一样的苍狼骑还在不断的从九曲苑中冲出,他们顺着一座座大石桥快速奔走,朝着皇城东面的国泰坊、民安坊、安乐坊等一品、二品坊市扩散。
沿途有大将军府调进镐京的地方禁军和他们发生摩擦。
但是这些苍狼骑战士,全都修炼了大金刚寺外门功法,更得到了红莲固体丹的培养,修为、战力远超普通士卒。
面对地方禁军有意无意挑起的摩擦,苍狼骑下手毫不手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
于是,在皇城东面的国泰坊、民安坊等方式,苍狼骑骑着气息凶狠的苍狼,追着禁军毒打的场景不断上演,一时间坊市震动,无数官民人心惶惶。
苍狼骑驱散了皇城东北门的禁军,将东北门内外几重门户,连同开启门户的机括等全部控制住后,低沉的战鼓声响起,卢仚麾下的那数万羽林精锐穿戴着崭新的甲胄,打着崭新的仪仗,簇拥着天子车辇,以及一溜儿数十架大马车,从九曲苑中行了出来。
卢仚骑着血脉越发凝炼,身躯越发庞大,周身黑云缭绕的乌云兽,行在队伍的最前方。
在他身后,青柚三女骑着三头小叫驴,腰间佩着剑囊,一脸通红的紧紧跟着他——对于今天即将上演的戏码,卢仚对三女漏了些口风。
三女为了今天的事情,已经激动得两三天睡不着觉。
就算是她们青鳞剑阁的先祖,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们今日所见、所行的一切,都有资格计入青鳞剑阁的先祖手札中,成为未来青鳞剑阁子孙后辈们学习、照抄的对象。
‘嘻’!
子孙后辈!
青柚三女莫名的眼睛放光,目光如刀,不断扫过卢仚越发雄壮的背影。
阿虎等一百零八名百虎堂核心成员,身穿羽林军校尉甲袍,骑着血脉返祖,肩高近丈的血蹄乌骓,昂首挺胸的跟在青柚三女后面。
今日的事情,卢仚说了,不要管对方什么身份,不要管对方是老是少,总之,卢仚一声令下,冲上去暴打就是。
“冲上去打就是……这法子,我喜欢!”阿虎骑在高头大马上,不自觉的默运金刚法门。他身上一块块肌肉,从脚指头上的筋腱,一直到耳朵上的小肌肉,全都擂鼓一样跳动着。
第一尊金刚法相大圆满!
千龙之力!
即佛门所谓的一象之力!
阿虎鼻子有点发酸——他莫名的想起了,当年他刚刚被卢仚从街头救回家,为了卢仚额小吃摊子,和那些地痞流氓打架斗殴的场景!
他还记得,第一个被他用木棒打破脑袋的混混头目的长相和名字!
他还记得,第一次用板砖拍了他的脑袋,打得他头破血流的那个帮派头目的长相和诨号!
阿虎现在很想跑到那些人面前,昂首挺胸的大吼一嗓子:“还有谁?”
“虎爷我,阔绰了!”阿虎龇牙咧嘴的发着狠,他用力握紧拳头,盘算着哪天带着上万羽林军,跑去拜访一下当年市井街头的老朋友们。
嗯,就轻轻的用手指头戳他们一下!
戳个卧床半年,好好休养一下就行。
可不能真打死了他们。
现在的虎爷,可是国朝勋贵,羽林校尉,啧啧,当年的小恩小怨的,也不至于真个打死人嘛。
卢仚带着大队羽林精锐,护送着胤垣车驾长驱直入进了皇城。
进入皇城后,几架大车里,卢仚的几位大爷悄然而出。
鳄龟悄无声息的没入了北面大湖。
大鹦鹉从天而降,落在了皇城的南城门楼子上,撬开了一扇窗子闪了进去。
兔狲在花木丛中急速奔跑,一溜烟的直奔西边城门而去。
翠蛇则是直接盘在了东边城门楼子的一根梁柱上,蛇信子吞吐不定,一丝丝青云冉冉放出,将小半个城门楼子都笼罩在了里面。
唯有大黄狗紧跟在卢仚身边,摇头摆尾的好不神气。
一路上,皇城中,有守宫监和禁军的人看到了大黄,好些人想要发声呵斥,但是看到跟在车驾身边,笑容满面的鱼长乐,所有人都视若无睹,就当做大黄不存在一般。
卢仚护送着胤垣到了扶摇殿外。
扶摇殿四周,东西南三处广场上,已经屯扎了几近十万禁军精锐。
这十万禁军一个个双眼冒着红光,嘴唇微微发白,气息阴邪而肃杀,寻常人肉眼都能看到,他们身边有淡淡的血色烟雾缭绕。
满朝文武见到这些禁军,一个个噤若寒蝉。
就连那些最嚣张跋扈的诸侯质子,此刻也都变得老老实实,一个个藏头缩尾的,按照班列缓步进了扶摇殿。
卢仚策骑而来。
一名禁军将领张开双臂,挡在了卢仚面前,厉声喝道:“扶摇殿外,百官下马!懂不懂规矩?”
卢仚一声不吭的,直接一马鞭子抽了过去。
普通皮革鞣制的小马鞭子发出一声闷雷炸响,直接将那禁军将领抽得吐血飞出。
一旁的鱼长乐厉声呵斥:“放肆,大胆!天阳君乃天子钦封,一应仪仗待遇按照宗室亲王对待。皇城骑马,只是特权之一……尔等,焉敢阻拦?”
那禁军将领吐血倒飞,飞出十几丈远,然后一骨碌站起身来。
他深吸一口气,刚刚吐出去的血水就好像活物一样,蠕动着浮空飞起,迅速飞回了他嘴里。
面皮一红,又一白。
禁军将领咧嘴冷笑:“鱼公公所言荒谬,这天阳君封爵,从何说起?”
鱼长乐厉声喝道:“斗胆,天子御赐钦封的天阳君,明诏天下……”
那禁军将领厉声道:“那诏令,可有天子印玺?可有太后用印?”
鱼长乐沉默,闭嘴。
禁军将领微笑:“可见,是乱命喽?乱命所封的天阳君,岂能在皇城骑马?来人啊,将僭越大逆的天阳公卢仚,给我拿下!”
卢仚举起了右手。
他身后,羽林精骑策骑,左右张开,化为庞大的羽翼突击阵列。
他笑看着这禁军将领,微笑道:“这位将军,莫非是想要在这里先大战一场,杀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那禁军将领眸子里血光闪烁,他凝视着卢仚,厉声笑道:“你敢?”
卢仚歪着头看着对方,看了许久,他右手一挥,一柄金刚剑飞出,带起一道沉闷的破空声,笔直的斩向了对方。
金刚剑上金光萦绕,一股至刚至阳、威猛霸道的金刚破魔之力迸溅。
重达三百龙的金刚剑顷刻间到了那禁军将领面前,禁军将领一声大喝,拔出了一柄重达三百六十斤的蘸金点钢枪,狠狠轰向了重达三百龙的金刚剑。
‘噗’!
人、剑、衣甲,被金刚剑轻轻一碰,顷刻崩碎,炸成漫天血雾。
金刚破魔之力化为淡金色火焰,炸开的血雾‘呼’的一下,瞬间燃烧起来。
一丝丝血色烟雾冲天而起,附近的禁军将士齐齐大喝一声,数万禁军同时挺起了长枪长戟,更有无数强弓大弩锁定了卢仚。
卢仚放声大笑:“真个要在这里大打一场?”
扶摇殿门口,乐山缓步而出。
他阴沉着脸,看着空气中燃烧、扩散的血雾,冷声道:“卢仚,你很有胆!”
卢仚轻轻一挥手:“少废话,让你家的狗腿子让开位置,让我麾下儿郎列阵……若不然,就动手喽!”
大黄跟在卢仚身边。
它深深的呼吸着,一丝丝黄色雾气腾空而起,和其他四个方向扩散来的氤氲之气融为一体。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亮起璀璨光辉,四面八方,无数黯淡朦胧的星辰影子若隐若现,然后这些星辰之光纷纷亮起。
大白天的,皇城上空,隐隐可见一颗颗大星白日显形。
一缕缕精纯的星光倒卷而下,洒在了卢仚和他麾下羽林军精锐的身上。
乐山静默的看了卢仚许久,然后他才灿然一笑:“多时不在镐京,想不到卢仚你气焰如此之盛……也罢,也罢,今日过后,且看你,还能如此猖獗么?”
乐山一挥手,扶摇殿南边广场上,数万禁军精锐大喝着口号,一步步的列阵后退,让出了半个广场来。
卢仚一挥手,他麾下羽林精锐纷纷向前冲出,占据了禁军留下的半块广场。
双方,顿时成了泾渭分明、剑拔弩张之势。
第二百六十章 大戏(4)
扶摇殿外,禁军、羽林军对峙。
皇城外,苍狼骑、羽林军同样和禁军剑拔弩张。
镐京城东门,旌旗挥舞,战云升腾。
同样得到卢仚灌顶输功,已经死心塌地一头拜入卢仚门下的鱼癫虎,连同三十五名同样得了金刚法相真传,身高膨胀到一丈开外的神武将军,正双臂抱在胸前,用看死人的目光,狠狠盯着东门外的东征军团大营。
一支东征军团豹突骑精锐,正打着各色旗号,在城门外主驰道上往来奔走。
不时有骑兵发出‘呦呦呦’的长啸声,引得鱼癫虎狠狠的往城墙外吐了口吐沫:“听皇城那边的动静,只要有动静,直接下狠手,捏吧死他们!”
东城门的城门楼子里,八百身披烈火色僧衣的光头壮汉手持明晃晃的莲花剑,正面无表情的盘坐在地上,只等着外面厮杀声起,他们立刻冲出去放手杀人!
八百来自红莲宗的护法僧,一水儿半步烈火境的修为,组成红莲宗的红莲业火大阵之后,甚至可以围杀种金莲级的高手。
这样的八百僧,用来对付城外的普通士卒……佛门的手段,堪称凶残。
在镐京城的北城门附近,有大宅,里面隐藏了八百密藏宗大和尚。
镐京城的西城门附近,同样有宅邸,隐藏了八百大天龙寺大和尚。
而镐京城的南门附近,同样的大宅子里,八百大法相寺的和尚同样拎着沉甸甸的禅杖,做好了降妖除魔的准备。
一旦皇城乱起,这些来自佛门的佛修,足以确保,城外的征西、征北、征南三大军团的主力,无法踏入镐京城一步——以这些大和尚的修为,他们足以轻松夺下三方城门的掌控权。
以修士之力对付凡人……
啧!
扶摇殿内,卢仚身披金刚甲,手持一柄金刚剑,双手握着剑柄,剑尖朝下,轻轻点着地面。
卢仚双手微微用力,将金刚剑虚提在空中,不敢真个让这剑自由落体落在地上。
以这金刚剑三百龙的自重,这一家伙砸在地上,搞不好会把扶摇殿都给震塌掉。
卢仚站在胤垣的宝座一侧,身边就是鱼长乐这名对胤垣忠心耿耿的老太监。
这,不合规矩。
卢仚的身份,根本不能站在如此靠近天子宝座的位置。
但是今天的事情么……大家心里都有谱,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
所以,面对卢仚如此逾规的行为,就连几名面无表情的廷仪官,都没有做任何反应——大家心知肚明,今天,天子唯有让卢仚站在这么近的地方,才会有一点安全感。
但是,很多朝廷大佬又在心里冷笑。
就算卢仚站在你如此近的地方——卢仚一个人,就能保住你胤垣了么?
胤垣面色微微泛白,他静静的坐在宝座上,俯瞰着下方国朝勋贵、文武臣子。他双手放在面前的长案上,手上居然捏着一串猩红色的佛珠,‘滴答、滴答’,一粒粒的捻动着。
朱崇等国朝重臣,更是微微摇头。
此时此景,你求神拜佛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真有真佛能够降凡,将你普度超脱么?
朱崇一行人莫名的感到刺激和兴奋——可见天子是穷途末路了!
他们又看向了天子身后的那一座珍珠垂帘。
垂帘后方,那条柔美的身影,前些日子,给了他们许诺——只要事成,则大胤传承前朝官制,沿袭了一千八百多年的官制,如五军府、司寇台、太府、少府等衙门,一律作废!
文教官员,这些年组建的,和这些传统衙门争权的六部衙门,将全面的对那些衙门取而代之!
科举取士,将成为大胤朝廷举荐官员最重要的渠道。
文教,将成为大胤朝堂最有权力的势力。
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的声音,将成为大胤朝野最有权威的意志!
更不要说,太后许诺,只要事成,则大胤的地方官,所有的州、郡、府、县等官员,全都要通过文教的科举制度后,经过户部流调挑选,才能正式任命!
朱崇有点口干。
大事将成……文教,眼看着是真要崛起了。
莫名的,朱崇想起了自家先祖,那位文教的奠基者‘朱圣’,曾经颠簸流离,带着寥寥无几的弟子门人转战天下,传播自家教义的艰辛岁月。
先祖地下有知,当为后辈弟子的成就感到欣喜吧?
朱崇微笑。
他身边的出身六圣世家的国朝重臣微笑。
站在文武班列前方,姿态肆意的诸侯质子们也得意的笑着。
有几名大诸侯的质子,更是和站在勋贵班列最前方的两名男子,轻声的攀谈着。
两名男子容貌颇为俊美,身穿漆黑贡缎底,银丝鲲鹏纹的袍服,身上的配饰之物,每一件,哪怕是最不起眼的一枚环佩,都价值万金以上。
他们站在勋贵班列的最前方,显然身份超过了所有人。
他们是‘白阳君’乐欢、‘首阳君’乐喜……
以‘乐’为姓氏,却得封了‘君’位。
他们的身份么……
他们的身份颇有点尴尬——太后乐氏进宫之前,曾经嫁过两次,每次都孕下了一个孩儿。
等她进宫后,得了天齐帝胤熇的宠爱,在宫中地位一步步拔高,曾经的两位前夫的孩儿,自然是得了恩泽、封爵。他们的姓氏,也改成了太后的‘乐’氏。
等到天齐帝胤熇亲征惨败,庞大的远征军团居然一兵一卒都没能逃回来,乐氏在各方发力之下,坐上了太后宝座,她这两位和天子同母异父的宝贝儿子,就直接有了‘君’的封爵。
这些年来,乐欢、乐喜仗着亲娘是太后,自己是天子兄长,自家亲舅舅是大将军的缘故,在镐京城内,几乎是能赚钱的买卖他们都占了一手。
什么包揽诉讼啊、贩卖人口啊、强征土地啊、青楼妓馆啊、赌场酒楼啊……除了街头臭豆腐摊这等‘小买卖’他们看不上,其他的他们全都占了一手。
他们的身份太特殊了,就连朱崇等人,都不愿意和他们对上。
以至于,司寇台、大理寺曾经查到过几次大规模贩卖军械的案子和他们有关,但是这些个案子,最终也就变得无声无息了。
今日,乐欢、乐喜兄弟两,是满面红光,意气风发。
他们已经收到了风声。
今天会有大好事发生。
而那大好事带来的后果……两人只是想起来,就浑身直哆嗦。
一旦事成……那么……
兄弟两目光如刀,狠狠的朝着胤垣屁股下的那张宝座看了又看,盯了又盯——原本,给他们装上十个狗胆,他们也不敢窥觑这张宝座。
但是现在,他们有机会了啊!
只要今天事成……
改天换地,就在眼前啊!
扶摇殿内,乱糟糟的,闹哄哄的。
就连廷仪官们,也无法震慑大殿内的心情复杂的勋贵官员,让他们闭上嘴。
好些人都在窃窃私语,目光鬼祟的打量着胤垣,以及他背后那道帘子后面,那条柔美的身影。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扶摇殿骤然安静。
太史令鲁步崖,带着一群史官,面无表情的走进了扶摇殿。
他们在靠近天子宝座的一块平台上坐定,镇定自若的往面前小方桌上,放上了笔墨纸砚诸般记录之物。
很多官员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喉咙,然后一个个挺直了腰杆,目不斜视的站在了班列中。
他们敢骂大将军凶残暴虐,敢骂太后秽乱宫廷,敢骂天子失德无道……但是,他们在鲁步崖面前,是一点儿都不敢放肆!
骂骂大将军能怎样呢?
骂骂太后又能怎样呢?
就算对着天子破口大骂,天子还敢下令砍了他们的脑袋不成?
但是太史令……不同!
这老家伙,他们鲁家世代担任太史令一职,家族渊源可追溯到大胤之前历代十八个国朝。
鲁家史官的一支笔,权威性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
他们对某个人的记录,几乎可当盖棺定论的铁证。
他们笔尖一不小心划拉一下,你就变成昏君了;他们的笔尖子再划拉一下,你就变成奸臣了;他们的笔尖再稍稍晃荡一下,你就变成不忠不孝无耻下流的悖伦孽子了。
总之……不能得罪鲁步崖。
扶摇殿一片安静,胤垣向在身边不远处坐定的鲁步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大殿中一片死寂的臣子们。
过了许久,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鱼长乐慢吞吞的上前了两步,幽幽道:“今日,有何要务,需要惊动太后和天子大驾的么?”
胤垣轻咳了一声,淡然道:“一大早的,敲锣打鼓,闹个不停,究竟有什么大过天的事情……哟,今天,居然到得整整齐齐。尤其是两位兄长,我登基十九年,你们还是第一次在扶摇殿上冒出来呢。这是,吹了哪路邪风了?”
朱崇轻咳了一声。
文臣班列中,‘哗啦啦’一大堆御史冲了出来。
他们同时举起了手中奏折,一名年过六旬的老御史颤巍巍的上前了两步,带着哭音大声呼喝起来:“太后啊……臣等,冒死弹劾天子无道,祸国殃民,实为大胤江山风雨飘摇,社稷不稳的罪魁祸首!”
于是。
一个个御史带着哭音,将这些日子,大胤天下各地发生的事情,逐次的数落了出来。
什么安平州的叛乱啊。
什么四极坊的命案啊。
什么东琦伯的反叛啊。
什么吉州城的血案啊。
乃至最近半个月来,大胤诸多州郡突然打起了反旗,到处战火翻滚、尸山血海啊……
所有的责任,全都扣在了胤垣头上。
天子无道嘛!
珍珠帘子后面,太后柔美的声音传来:“所以?”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大戏(5)
好一阵喧嚣。
最终,朱崇站了出来,他代表文教臣子,代表诸多诸侯,代表了大胤的黎民百姓,肃然向珍珠垂帘后的太后深深一礼。
“为大胤江山社稷计,为大胤黎民百姓计,请天子退位,请太后即天子位!”
卢仚看得是兴致勃勃,差点鼓掌叫好。
太后篡位,精彩呀!
要不是胤垣真的是命好……这大胤就要出一个女皇了!
然后呢?
自然是外戚更加的骄横,太后……不,女皇之前的各种承诺,让文教官员,让世家门阀,让各方诸侯的权柄更盛,甚至那些诸侯,都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割据君王!
虽然现在的大胤四方诸侯,他们已经在实际上割据一方。
但是起码在名义上,这些诸侯还是大胤的臣子。
可是天知道我们的‘女皇’给他们承诺了什么?
看看这些诸侯质子一个个兴高采烈、手舞足蹈的模样吧……可想而知,‘女皇’的承诺,让他们身后的各方诸侯颇为满意!
这些诸侯质子第一个站了出来,他们整整齐齐的在朱崇的身后跪拜在地。
“请无道天子退位,请太后即天子位,匡正朝纲,扭转乾坤!”
文臣们也站了出来。
勋贵们……勋贵们当中,一部分地位较低,在镐京的侯、伯等纷纷出了班列,肃然向上礼拜——当然,他们礼拜的不是坐在前方的天子,而是天子身后的太后。
而那些真正的顶级勋贵们。
他们面无表情的站在原位。
不赞同,也不反对。
以他们的身家地位,无论天子是谁,他们的利益都不会有任何的损伤。
所以,你天子家的家事,这些顶级勋贵也就懒得插手了。
但是他们这种不赞同、不反对的态度,实际上,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太后,大将军,肯定对这些顶级勋贵也做出了某些承诺,才换取了他们今日这样的表现。
卢仚甚至能猜得出来。
对于这些顶级勋贵来说,什么官位,什么金钱,什么特权之类,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了。
他们在乎的,无非就是领地,领地,他-娘-的还是领地!
天知道太后和大将军,给这些顶级勋贵许诺了多少好处?
朱崇缓缓转过身来,看着在扶摇殿上跪了满地的朝臣、质子、勋贵们……然后,他的瞳孔微微一凝。
在那些诸侯质子中,居然还有一小撮人,他们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而且,在这些质子当中,居然还有好几个班列极其靠前,显然身后的诸侯品阶极高、实力极强的那种存在?
“尔等?”
朱崇有点诧异的看向了他们,然后他看了看站在一旁满面红光的乐武。
乐武不是向他保证,这些天已经将各方诸侯彻底摆平了么?
为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乐武的脸阴沉了下来,他大踏步冲了出来,三两步就走到了盘蛮的面前,垫着脚,大脸蛋凑到了盘蛮的大脸蛋不到一尺的地方,低声说道:“盘蛮,不带这么临场涨价的……”
乐武眸子里闪烁着血光,颇为凶狠的盯着盘蛮。
前些天,乐武派出族人四处串联的时候,盘蛮可是代表他身后的南蛮州赤阳公,这位南蛮州一等一的顶级诸侯承诺,他们会赞同太后顶替天子,成就女皇之尊。
怎么着?这就,不认账了?
乐武笃定,盘蛮这是要坐地起价,他这是要……加钱!
和等无耻啊!
无耻之尤!
怎么能这样干呢?前些天送去四极坊盘蛮府邸的金银珠宝,都是喂了狗不成?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水灵灵的,让乐武都颇为心动的大姑娘!
这就肉包子打狗了?
盘蛮,还有他身后的二十几名身形魁梧,面容狰狞的质子齐声怪笑起来。
大金刚寺的山门,就在南蛮州之南的崇山峻岭中。
佛门对于传播教义,有着极其执拗、极其顽固的狂热。
哪怕是在天地灵机崩碎的这些年,大金刚寺、红莲宗,还有其他佛门宗门的外门行走,依旧在满天下的建造寺院禅林,满天下的收录徒弟,满天下的给信徒洗刷脑浆。
相比佛门。
天地灵机崩碎的年月,道门死守山门,闭门不出——道门六宗,唯有心剑宗作为道门监察天下的利剑,收了个外门弟子,在东神州组建了昊剑宫!
而魔门呢?
魔门更加自私自利,更加刻薄寡毒,他们小心谨慎、只求自保还来不及,也就是丢了三五粒外门棋子在山门外自生自灭,除此之外,他们哪里有心情管世俗界的勾当?
盘蛮,还有他身后的二十几名大诸侯子弟,他们全都是大金刚寺外门弟子!
面对乐武血光闪烁的眸子里那股子浓浓的威胁之色,盘蛮一巴掌盖在了乐武的面门上,将他重重的向后推搡了几步,然后大踏步的走了出来。
慢悠悠走出班列,手里还掏出了一个玉质的挖耳勺,用力的挖着耳朵,盘蛮大声嚷嚷道:“诸公所言,老子……不是,在下……也不是……嗯,嗯,晚生觉得,都是屁话!”
正在急速抄录的鲁步崖猛地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盘蛮一眼。
他单独取了一张纸,带着一丝微妙的笑容,写下了‘盘蛮’之名,准备为盘蛮在这一段史书中,额外的开列一个栏目。
无论盘蛮是支持天子,还是想要做其他什么。
在大胤嘉佑十九年九月这一场朝堂巨变中,盘蛮当着衮衮诸公大骂‘屁话’,这足以让盘蛮名传千古了——嘿,满朝蝇营狗苟的王八蛋,这些朝臣、勋贵的素质,一代不如一代,难得有这么一个精彩的小娃娃,当为他扬名一个!
朱崇厉声呵斥:“放肆!”
盘蛮猛地提起了嗓子大声嚷嚷起来:“咋了?咋了?你个老王八、伪君子,想要对老子……不,不……想要对晚生做什么?”
盘蛮收起玉质挖耳勺,右手一挥,他手指上一枚戒指幽光闪烁,一根沉甸甸,长有一丈八尺的佛门方便铲,就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在邬州抓了这么多元灵天的修士,储物戒指这种东西,大金刚寺是不缺的。
作为极有份量的大金刚寺外门弟子,盘蛮拿到一枚储物戒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咚’的一声,盘蛮将重达千斤的方便铲往地上一杵,指着朱崇厉声喝道:“知道我爹是谁么?我爹,南蛮州赤身峒赤阳公!”
“你!”朱崇阴沉着脸,狠狠的看了一眼乐武,又看向了天子身后的珍珠垂帘。
他冷声道:“赤阳公德高望重,本相速来敬仰……但是,赤阳公怕是不会让你,如此肆意胡为吧?盘蛮,本相知道你的恶名,在四极坊的诸多诸侯公子中,你也是数一数二的蛮横人物……但是今日,我们商议的是国朝大事!”
门外,有禁军想要冲进扶摇殿!
毕竟,盘蛮都掏出家伙来了——而且,对很多人来说,这种凭空掏出家伙的手段,极其的诡异、不可思议,没看到鲁步崖在盘蛮掏家伙的时候,笔尖都骤然停顿了一下么?
所以,由不得这些禁军不紧张啊!
但是,守在门外的,还有羽林军!
大队的羽林军纷纷挡住了禁军,两帮人在门口推推搡搡,无声的相互下着暗手,什么打软肋,掐喉咙,肘后腰,踢下身之类,‘噼里啪啦’的,双方很快就倒下了数十人。
但是认真看去,倒下的人中,七八成是禁军的人!
门口打得热闹,扶摇殿内,盘蛮更是放声大笑:“哈哈哈,国朝大事?老子……不,晚生说得也是国朝大事啊!”
盘蛮很认真的看着朱崇说道:“晚生的亲老子,赤身峒赤阳公说了,天子是个好皇帝啊……他常年潜居九曲苑,从不胡乱插手朝政,这是什么?这是‘无为之治’啊,一个不乱折腾的天子,当然是世上最好的天子!”
“大家心知肚明,这些年,国朝政务,全都操持在太后、大将军和大丞相之手……如今国朝社稷飘摇,各处乱子丛生……要找罪魁祸首,也应该找太后、大将军和大丞相才是!”
刚才站在盘蛮身后的,二十几名身形魁梧、雄壮如熊的质子纷纷点头。
“没错,俺爹也是这么说的。”
“盘蛮兄说得对啊……这些年,和我们在街头斗殴的,多是乐氏族人……啧啧,都是一群祸国殃民的好手啊!”
“没错,没错,天子是一个好皇帝,他从来不管咱们。”
“嗯,这大胤江山,妖风阵阵,定然有妖孽作祟……我看大丞相一张老白脸,颇有妖孽之相。”
这些来自南蛮州的质子天性粗横,被丢到镐京来做质子,你也别指望他们能用功读书之类,整天打架斗殴、花天酒地,这就是他们的日常。
所以,他们一开口,这味道就有点不对了。
渐渐地,就冲着人身攻击的方向去了。
朱崇色变。
乐武震怒。
大殿中,大理寺卿商羊缓缓站起身来,他目光森冷的看着盘蛮等人,冷声道:“诸位世子,你等如此非议朝政,诽谤太后、大将军和大丞相,本官,可是有权将你等扣押的。”
盘蛮的反应极其的暴烈、直接。
他拎着沉甸甸的方便铲,‘呼’的一铲子就朝着商羊的脖颈铲了过去。
“去你的球,老子今天要匡正朝纲,誓死捍卫天子!”
盘蛮出手的同时,他戴着储物戒指的手指上幽光闪烁,一柄柄沉甸甸的禅杖、方便铲、金刚杵等兵器纷纷飞出,他身后的二十几名质子飞快接住了兵器,乱杂杂的朝着商羊攻了上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大戏(6)
扶摇殿大乱。
几名廷仪官挥动气急败坏的敲击着玉磬,大声呵斥,让盘蛮等人住手。
但是盘蛮一众人丝毫不理。
他们飞扑向商羊,冲着商羊就下了死手。
扶摇殿外,羽林军挡住了禁军护卫。
扶摇殿内,神武将军全是胤垣心腹。
鱼长乐手下的守宫监小太监,和余三斗麾下的小太监,一对一的相互盯着,气机牵引之下,这些小太监也无法出手相救。
就算他们出手……这些修为大多在通脉、开经的小太监,也不可能是盘蛮一行人的对手。
要知道,在邬州城俘虏了这么多元灵天的修士,神醉一群老和尚很是发了一笔横财,这些老和尚可不吝啬,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些修炼资源转化成了门人弟子的修为。
现在的盘蛮一行人,全都是点燃了心脏熔炉的烈火境修士!
虽然只点燃了一座五脏熔炉,他们和这些守宫监小太监,已经是‘凡人’和‘超凡’的区别。
一时间,扶摇殿内,就形成了一群一丈多高的暴徒,殴打大理寺卿商羊,却无人制止的场景。
方便铲带着可怕的破风声直奔商羊脖颈。
盘蛮兴奋得差点没尿出来。
虽然是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但是他依旧是诸侯质子,他骨子里的恶劣劲儿,和其他那些诸侯质子就没有任何区别。
在扶摇殿上大打出手,而且殴打的是负责国朝律政司法的大理寺卿!
哎哟哟,太刺激了!
盘蛮甚至盘算着,等今天的事情结束了,他还要跑去商羊的府邸大门口蹲守。既然已经殴打了商羊,那么一定要将他的儿子、孙子们,也都殴打一顿才是。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的!
商羊看着明晃晃的铲头劈了过来,他突然咧嘴微微一笑。
他笑容一生,盘蛮和二十几个同伙也莫名的心情愉悦,傻乎乎的跟着商羊一起笑了笑。
然后,商羊嘴角一耷拉,露出了悲戚的哭泣表情。
刚刚一笑,盘蛮一伙又猛地心情一抽,同时哭泣。
随后,商羊的表情瞬息万变,七情幻化,盘蛮一行人就在喜怒哀乐之间变幻心情,脸上肌肉都因为剧烈的表情变化,差点没抽筋了。
方便铲刚刚铲出三尺远,盘蛮就一口老血喷出。
怒伤肝、喜伤心……七情变化,最能伤动五脏六腑。弹指间情绪变化如此剧烈,盘蛮五脏隐隐作痛,被点燃熔炉的心脏还好,其他的肝脏、肺脏、脾脏、肾脏就好像被小刀子戳了一样,更有血管破裂,大量鲜血渗了出来。
“妖法!”盘蛮大吼,他身后的一群质子也是齐齐吐血,更有几个很狼狈的摔在了地上,哭哭笑笑的犹如疯魔一般。
大殿内,好些官员、勋贵骇然看向了商羊。
商羊的表情变化引动了盘蛮等人的面孔抽搐,更直接让盘蛮等人吐血受伤!
这等法门,绝非武道所能成就。
而且这么多年来,从未听闻大理寺卿商羊,有任何的武道修为,他也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过这样的本领!
好些平日里和商羊隐隐有些争执矛盾,甚至背后里相互暗算过的朝臣,一瞬间浑身冰冷——这商羊,藏得好深,果然是居心叵测,不是个好东西!
“在扶摇殿上,都敢大动干戈,你们好大的胆子!”商羊慢悠悠的笑着:“嗯哼,你们从哪里得了异宝,居然带着兵器上殿,你们,这是图谋不轨,想要造反哩!”
盘蛮一声大吼。
他胸口大片火光萦绕,心脏熔炉中真火熊熊,瞬间熔炼全身。
体内所有的内出血在顷刻间被真火锻炼成了一团血色烟雾,张开大嘴,一口血雾喷出,血气升腾,在盘蛮头顶化为一尊威武非凡的金刚法相。
朦朦胧胧的金刚法相手持降魔杵,双眸隐隐有金光放出。
大殿内,因为商羊的诡异手段而滋生的邪异气氛,被这尊威猛无比的金刚法相震荡,盘蛮摆脱了七情变化的控制,大喝一声,挥动方便铲继续铲向了商羊。
商羊瞳孔一凝。
混蛋东西,盘蛮修炼的居然是佛门功法……这可是碰到克星了!
商羊是魔道六宗中六欲真魔宗外门长老,修炼的是最正统的魔道功法,而魔道功法,天生被佛门克制得死死的,这是先天的克制,除非修为远胜佛修十倍、百倍,否则这种先天的克制根本无法摆脱。
而且,六欲真魔宗擅长的是操控人心,摆弄人情,用七情六欲诱人堕落,从中提炼诸般情、欲邪力提升修为。
商羊的肉身,和普通凡人也相差仿佛,挨一刀也会疼,要害中一刀也会死。
面对盘蛮气势汹汹的一铲子,商羊一边默运魔功侵袭盘蛮,一边狼狈的向后急退:“好,好,好,赤阳公好家教……不,赤阳公,也是想要造反么?”
一群同样出身南蛮州的诸侯质子,莫名的情绪激荡,心头生出了无穷尽的怒火。
他们纷纷跳起来,声嘶力竭的朝着盘蛮大声怒骂,指责他为何当众袭杀朝堂重臣,是否赤阳公一脉真的有不臣之心?
有几个家世实力和赤阳公相当的大诸侯质子,更是纷纷冲着盘蛮迎了上去。
他们大声呼喝,相约今日之后,各家联手,围攻赤阳公,瓜分了赤身峒那广袤的领土、无边的财富。
一群大诸侯质子冲上去得快,然后吐血倒地的速度更快。
大金刚寺……佛门护法宗门,擅长的就是皮粗肉厚、力大无穷啊。
盘蛮就好像一尊石磨盘,而这些诸侯质子,就好像一颗颗水嫩嫩的鹌鹑蛋。
鹌鹑蛋主动去撞快速滚动的磨盘!
那场景,美不胜收!
十几名大诸侯质子骨断筋裂,大口吐血倒在了地上。
商羊微笑,来自其他东神州、西幽州、北冥州的诸侯质子们骤然神魂震荡,只觉得盘蛮就是他们杀父夺母的生死仇敌,一个个‘嗷嗷’叫着跳起来,歇斯底里的向盘蛮发动了亡命的进攻。
盘蛮很不客气的双手一划拉,这些诸侯质子就大口吐血飞出了老远。
他身后的同伙也冲了上来。
这些大金刚寺的外门弟子,也纷纷运起了金刚法相,驱散了心头萦绕不去的复杂情绪,冲着平日里称兄道弟的质子们就是一通乱打。
一声怒吼传来,乐武紧握双拳,厉声喝骂:“放肆,简直是无法无天!天子,就是因为尔等胆大妄为、大逆不道的悖伦小人,才有了今日大胤的江山飘摇、社稷动荡!”
乐武跳着脚吼道:“给我,将盘蛮一伙乱臣贼子,拿下!”
乐武看出来了。
盘蛮他们肯定是有人指使,才会在收下了自己送去的巨额财富,给了自己足够的承诺之后,今天又跳出来翻脸不认人。
这种不讲究的小混蛋,这么不讲究的背信弃义的行为,必须要严惩。
否则的话,今天的事情,如果真的搞砸了,那不就是笑话了么?
从元灵天血河教弟子那边,乐武可是知道了极圣天天地灵机复苏的事情,更知道了,未来大胤面临的,大胤所在的极圣天即将面临的,会是何等的命运!
乐武有雄心,有壮志。
他以为,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好男儿当勇立潮头,做那力挽狂澜的不世豪杰。
只要他亲姐姐太后能成为女皇,他乐武就能聚大胤气运为一人所用,他的修为当急速飙升,他的实力当冠绝天下!
长生。
逍遥。
甚至是仙道正果有望!
在这个过程中,谁敢阻拦他,他就弄死谁!
大殿中,数十名身披重甲的乐氏族人,由乐氏年青一代最出色的乐山为首,从班列中抢了出来,拔出佩剑佩刀,朝着盘蛮等人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各色兵器撞成了一团。
盘蛮一行人嘶声怪叫,他们手中的兵器,那些沉甸甸的禅杖、降魔杵之类,全都被乐山等人手中闪耀着淡淡血光的刀剑犹如切豆腐一样劈碎。
乐山等人的兵器,全部来自被乐武坑杀的血河教弟子。
元灵天,可没有经历过天地灵机崩碎的事情,侵入极圣天的血河教弟子,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精锐,手中的刀剑,都是品质极佳的法器。
无论是材质,还是其他各方面的属性,尤其是锋利度,根本不是盘蛮等人手中的兵器能比。
卢仚看得有点尴尬!
在邬州城,他们俘虏了这么多的元灵天修士,收获了极多的极品材料和现成的秘宝兵器。
但是盘蛮这群家伙,他们喜欢的是沉甸甸的大型重兵器,偏偏那些入侵的元灵天修士,就没有一个使用这种重兵器的!
神醉他们,只是用一些好材料,很随意的捏吧了一些常见的佛门制式兵器给他们使用,真正的好家伙,还要耗费时间、精力,认真打造呢。
所以,盘蛮他们今天在兵器上是吃亏了。
乐山头顶血光萦绕,一尊三头六臂、通体邪气森森的血色人影浮现,他挥舞着长剑,剑剑不离盘蛮的各处要害。
剑光凌厉,饶是盘蛮闪避得快,也被劈开了几条长长的伤口。
眼看着盘蛮一行就要吃大亏,胤垣缓缓站起身来,用力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条案。
“够啦!”
“都住手罢!”
“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好皇帝,不是一个称职的天子!”
“你们,都住手,听我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戏(7)
胤垣将那串佛珠挂在了脖颈上,他很滑稽的甩了一下脑袋,佛珠就在他脖颈上转了两圈。
如此轻佻的动作。
朱崇幽幽叹息:“陛下倒是有自知之明……臣非不敬,陛下,真不是明君,这江山社稷,陛下是把持不住的;这黎民百姓的福祉,陛下是维持不了的。”
盘蛮等人已经停下手。
ls等人也停止追击。
胤垣站起身,一步步离开了宝座,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卢仚、鱼长乐自然是紧跟在胤垣身边。
胤垣转身,面朝着珍珠垂帘后的太后,深深的礼拜了下去:“太后……您,要夺我皇位?”
太后甜美的声音从垂帘后悠悠传来:“陛下,不是哀家要夺你皇位,而是这满朝文武,衮衮诸公,觉得你不适合再在皇位上坐下去了。”
“哀家虽为女子,却也知晓……当仁不让的道理!”
乐欢、乐喜两位,刚刚盘蛮等人动手的时候,他们吓得直往柱子后面窜。但是此刻胤垣开口,语气示弱,更是主动走下了皇位宝座,他们忙不迭的凑了上来,一左一右,双手拉住了胤垣的袖子。
“陛下……哦,不,兄弟,太后是一番好意啊!”
“可不是么?你又不是个劳心劳力的性子,何必留恋皇位,整日里呕心沥血的?”
“没错啊,赶紧将皇位禅让给太后,然后,您就一辈子在九曲苑蹲着,整天逗逗鸟,遛遛狗,多开心,多快活啊?”
“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我们不会害你滴!市井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我们不会忘记你滴!”
“那水灵灵的大姑娘,我们一年给你送一千个进去,包你夜夜做新郎,岂不是美哉?”
“唉哟,赶紧禅让吧,我的好兄弟耶……啧,这皇袍,你穿在身上,实在是很刺眼。”
“来,来,来,脱了,脱了,这皇袍啊,咱们兄弟亲自帮你脱下来!”
乐欢、乐喜兴奋得浑身直哆嗦。
他们现在啊,恨不得直接将胤垣身上的皇袍脱下来,然后立刻披在自己身上。
当然,他们也知道,这不合礼法。
满朝诸公,也不会让他们两个混蛋这么干!
但是呢……总归是有希望了。只要太后穿上了皇袍,坐了皇位,哎,未来的皇帝,只能是从他们两个当中挑一个……
总不能,还可以从乐武的子孙嫡系中挑一个出来?
胤垣‘呵呵’笑着。
他双手一抖,就听‘啪’的一声,他的袖子上好似充满了雷电一样,乐欢、乐喜两个就浑身抽搐着被震飞了出去,一头摔进了两旁的文武班列中,撞翻了好几个文武大臣。
太后冷喝了一声:“放肆!”
胤垣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珍珠帘子幽幽一笑:“总归要放肆一次嘛……我这辈子,还就真没放肆过。所以呢……天阳君,我能好好放肆一下么?”
卢仚微笑着点头:“陛下今天想要放肆,就放肆吧……臣保证,无论陛下今天想要做什么,都心想事成,事事顺心!”
胤垣就走到了朱崇的面前。
朱崇骇然退后了一步:“陛下,你意欲何为?”
卢仚身体一晃。
在场的所有文武大臣、勋贵质子,没有一人看清卢仚是如何动的,反正,他就这么突然出现在朱崇身后,一掌按在了朱崇的后颈上。
好似一座大山压了下来,朱崇用尽全身之力拼命挣扎,但是卢仚的大手纹丝不动。
胤垣笑呵呵的走到朱崇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朱崇,重重的感慨了一声:“大丞相啊……呵呵,知道我想要干什么嘛?”
朱崇感受着卢仚手掌上那股恐怖的力道,嘶声道:“无道昏君,你今天,你今天……无论你如何负隅顽抗,太后即位为女皇,乃是大势所趋,是人心所向……”
胤垣猛地跳了起来,劈头盖脸的一耳光抽在了朱崇的脸上。
然后,又跳起来,又是一耳光,又跳起来,又是一耳光。
每一记耳刮子,胤垣都用足了力气,而且他很猥琐的,只抽朱崇的左脸……一记一记耳光抽得‘啪啪’山响,没多少功夫,朱崇就被抽得半边脸通红,面颊肉肿胀充血,嘴角更有血水渗了出来。
朱崇气得浑身直抽抽!
他是朱圣世家在镐京城的门面啊……他是圣人子孙,更是当今大胤的大丞相啊!
文教势大,满朝臣子,大半出自文教。
朱崇甚至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无法来形容他,他的实际权力,简直是要太后、大将军联手,才能和他操持的权柄抗衡啊!
而胤垣这个天子……嘉佑十九年,整整十九年,他就是一个空架子傀儡!
但是!
他就被这么一个傀儡皇帝,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重点是当着这么多文教同党的面,跟抽孙子一样的打了这么多耳光!
“昏君!”朱崇怒叱。
“放开大丞相!”商羊、冉寅目光闪烁,等到胤垣喘着气停手了,他们才同时厉声呵斥,大步朝着卢仚冲了过来。
商羊‘呵呵’朝着卢仚直笑。
冉寅则是双掌充血,骤然变成了蒲扇大小的手掌泛着血光,带着雷鸣般巨响狠狠拍向了卢仚的后心!
商羊的怪笑声,卢仚就好似没听到一样,没有半点儿反应。
冉寅的重击,则是结结实实的轰在了卢仚的后背上。就听‘嘭’的一声巨响,卢仚身体纹丝不动,金刚甲光芒微微衣衫,冉寅的双臂伴随着巨响声炸成了两团血雾。
冉寅惨嚎,惊呼,犹如见鬼一样向后直窜,顷刻间就窜到了ls身边。
ls也是一声惊呼,骇然横剑,将冉寅护在了身后。
商羊瞳孔一缩,他猛地向后连连倒退,嘶声道:“来人,天子中邪入魔,速速请他回九曲苑荣养。”
但是胤垣已经大踏步朝着商羊冲了过来。
胤垣更是大声嚷嚷:“商羊,老贼,这些年来,我对尔等,可有任何对不住的地方?我,我,我……”
胤垣面孔扭曲,厉声道:“罢了,我读书少,不会你们那种文绉绉骂人的文章……今日,我就是要揍你,就是想揍你,就是想要往死里揍你!”
商羊急退,退向了刑部尚书公孙止的方向。
公孙止目露奇光,突然咧嘴一笑,然后他的脸,就和那日在大将军府的商羊一般,面孔表情瞬间万变,一波波邪异的力量朝着胤垣涌了过去。
胤垣脖颈上,那串猩红色的佛珠放出丝丝佛光,公孙止的邪法刚刚靠近胤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孙止骇然瞪大眼睛。
他正要呼喝,卢仚已经丢下朱崇,同样没人能看清他的动作,他一步就到了商羊身后,一巴掌抓住了他的后颈。
胤垣飞扑而来,挥动着大巴掌,‘啪啪啪’的冲着商羊就是一通猛抽。
商羊气急败坏的疯狂挣扎。
但是他七情教魔功对卢仚和胤垣都毫无效果,他的肉体力量,也就是和普通人相当,甚至还不如那些修炼橫炼功法的武道高手呢。
他哪里挣脱得卢仚的手?
胤垣的耳光抽得商羊面皮通红,同样嘴角流血,甚至还吐了一颗大牙出来。
然后,卢仚抓住了公孙止的后颈。
公孙止气急狂呼:“太后,大将军……满朝诸公啊……斯文涂地,斯文涂地啊!”
卢仚的冷哼声震得扶摇殿都在颤抖:“呵呵,斯文?前朝社稷崩毁的罪魁祸首之一,七情教的长老,居然也敢说斯文二字?”
公孙止的吼声戛然而止,他看着飞奔而来的胤垣,厉声道:“好得很……既然知晓了,你们还敢……”
胤垣一耳光闷在了公孙止的嘴巴上,直接将他满口大牙都拍了下来。
公孙止吐血,吐牙,痛极惨嚎。
胤垣‘呵呵’狂笑:“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大胤,岂能是藏污纳垢之地?我大胤,岂能容邪魔肆虐?”
胤垣又是痛快,又是惊惧。
什么时候,大胤朝堂上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是这个宗、那个教的长老了?
尤其是七情教啊,六欲真魔宗的外门,前朝覆灭、江山大乱的罪魁之一啊……文教所设的诸多衙门中,居然dl寺卿和刑部尚书,都是七情教的长老!
这算什么?
更不要说,兵部尚书和兵部左侍郎,都是血魂寺的人!
大将军家中的ls等年轻族人,更是早早拜入血魂寺!
嗯,还有……
劈头盖脸几耳光抽得公孙止狼狈倒地,胤垣大踏步冲向了混在人群中的鸿胪卿李梓。
乞巧阁当代掌门李梓!
胤垣气得眼珠通红:“尔等,才是真正的乱臣贼子……李梓,你这乞巧阁的当代掌门……你也敢混进朝堂,整日里挖我大胤的墙角!”
李梓吓得一哆嗦,他身体一晃,骤然炸成了上百条凌乱的残影向着四面八方飞遁。
但是远远的一声佛号传来,李梓一声惨嚎,大口血水喷出,所有残影崩碎,只有一具本尊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卢仚一脚踏在了李梓的脑袋上,李梓顿时再也动弹不得。
胤垣飞扑上去,冲着李梓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爆踩,直踩得李梓浑身骨折无数,痛得李梓嘶声叫骂,最后叫骂声迅速变成了哀嚎求饶。
“陛下,臣在朝堂中,除了贪墨一些诸侯贡品,并无其他祸国殃民之事!”
“我李梓,本分得很,本分得很啊!”
扶摇殿卷堂大乱!
一众勋贵、朝臣们嘶声叫骂,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叫嚷些什么。
总之,乱套了!
天子亲自出手打人……而他打的人,那些冠冕堂皇的文教重臣,居然一个个都是邪魔妖人?
这,这……
乐武终于反应了过来……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事情办成了,否则……
乐武嘶声大吼:“来人啊,请‘逍遥王’胤垣,回九曲苑!”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大戏(8)
乐武准备蛮干了。
之前的诸多朝臣、质子、勋贵的表演,无非是一块遮羞布而已,给他们威逼天子退位,强行推太后上位的叛逆行为,好好的粉饰粉饰。
但是……既然胤垣不配合,那就蛮干吧!
反正,他乐武掌握着刀把子,而文教臣子们,掌握着笔杆子。
刀把子加上笔杆子,这是什么?这就是人心向背,这就是江山社稷,这就是无穷无尽的权力和利益啊!
反正,之前的谋划串联时,他们连胤垣未来的封号都准备好了。
‘逍遥王’!
逍遥一世,安心享乐的王爷!
还有偌大的九曲苑任凭他遛狗斗鸡,这还对不起他么?
反正,以前胤垣不也都过的一模一样的日子嘛?无非是,胤垣的头衔从至高无上的‘天子’,变成略显贬义的‘逍遥王’而已!
蛮干吧!
反正看胤垣和卢仚的态度,今日之事,不可能和平收场!
乐武仰天长啸,尖锐的啸声如无数根阴冷的锥子,穿刺空气,顷刻间传遍了整座皇城,然后又越过了皇城的城墙,传到了皇城之外。
皇城的四面城墙上,一个个禁军号手举起了号角,吹响了高亢刺耳的角声。
更有一根根黑色的烟柱冲天而起,血光耀目,一根根直冲高空。镐京城内,各处街坊的禁军驻地内,同样有血光、黑烟冲天,一波一波的,迅速传出了老远老远。
于是,城外四征军团的大营里,喊杀声打起。
北门、西门、南门的城墙中,机括声沉闷如雷,一座座厚重的城门冉冉开启,城门甬道中,沉重无比的闸门缓缓升起。
随之,梵唱声大作。
一个个高大魁梧的和尚,拎着各色沉甸甸的兵器,大声呼喊着‘我佛慈悲’的口号,从北门、西门、南门附近的宅邸中走出,脚踏祥云腾空而起,顷刻间就冲上了三座城门,抡起禅杖一通乱劈。
密藏宗弟子一声大喝,声震百丈,百丈范围内所有禁军全都七窍喷血昏厥倒地。
大天龙寺弟子做天龙长吟,一波波长吟声绵绵不绝,恢弘伟力引动天地风云,一道道金色龙影漫天乱打,所过之处雷光四射,打得无数禁军浑身抽搐倒在地上。
大法相寺更是威猛,无铸佛力结成一座座姿态各异的法相,有天龙,有修罗,有夜叉,有天女,各种法相具有各色神通,法相过处,一波波的禁军齐齐翻身倒地,再无反抗之力。
几乎就是城门机括开启不到一盏茶时间,所有开启城门的机括就被这些大和尚控制,随之城门重新关闭,城门甬道中一座座闸门又‘咔咔咔’的重新落下。
城外作势冲锋的四征军团呆滞半晌,他们呆呆的看着高达三里的镐京城墙,彻底凌乱了。
这和计划中,完全不是一码事啊!
镐京城外,四征军团尚未发动,就彻底成了摆设。
镐京城内,一座座街坊中,从各处州郡府县抽调来的地方禁军齐声喧哗,他们纷纷拔出兵器,大声呼喝:“天子无道,女皇称尊!”
他们奔向一处处官府衙门,和那些已经收到命令的坊市官员一起,在门前布告栏上,贴出了声讨无道天子胤垣,指责他祸国殃民的檄文。
同时,他们也贴出告示,敲锣打鼓的向围观的百姓宣布,天子退位,而太后上应天命、下顺民心,当即位为女皇,成为大胤新一任皇帝。
这是在众多三品以下坊市中发生的事情,总之,顺利的很,兵力不足的羽林军、苍狼骑,并没有对三品以下的坊市做什么布置,就任凭这样的事情发生——一时间,底层百姓民众哗然,都以为大胤就真的这样改天换日了。
而在那些一品、二品、三品坊市内,羽林军和禁军在大街上结阵,发动了尝试性的冲击。
身披重甲,手持各色锋利兵器的羽林、禁军‘叮叮当当’的开战,一波波箭矢犹如暴风卷过天空,落在厚重的甲胄和盾牌上发出‘叮叮’声响。
至于在超品坊市武胤坊和鲲鹏坊,大战已经展开。
一队队苍狼骑唿哨着卷过街头,强弓放出一波波狠辣的箭矢,不断洞穿了一个个禁军的身躯。
尤其是在皇城外面,重点就在胤垣进入皇城的东北门,喊杀声震天。
一波波眼珠泛着红光的禁军好手疯狂来袭,被修炼了大金刚寺外门功法的羽林精锐和苍狼骑,狠狠的打成了碎片。
一波波禁军冲上来,三两下就被击杀当场,鲜血迅速染红了地面,然后顺着驰道上的排水沟渠,流入了九曲苑和皇城之间的运河,数里宽的河面,迅速染成了红色,然后顺着水流向下游流淌过去,引起了沿途街坊无数百姓的尖叫惊呼。
扶摇殿外,广场上,数万禁军精锐开始冲锋。
阿虎等一百零八名第一具金刚法相大圆满的壮汉,拎着沉重的兵器,结成了大金刚寺的一百零八金刚降魔阵,带着恐怖的气息朝着对面碾压了过去。
只是一击,一百零八虎爷纹丝不动,对面数千禁军粉身碎骨,铠甲、兵器的碎片宛如暴雨一样向后乱打,顷刻间,又有两万许禁军精锐被锋利的碎片打得浑身都是窟窿,惨号着倒在了地上。
第一具金刚法相大圆满,放在天地灵机未崩碎之前,放在佛门任何一个宗门,都是烈火境大圆满,准备种金莲的修炼界高手!
任何一名烈火境圆满的修士,施展神通秘术,可轻松击杀数万、数十万凡人士卒。
阿虎他们一百零八人,还是结阵了去和数万禁军精锐对冲……这未免有点欺负人。
被降魔阵轰碎的禁军士卒,炸碎的血雾在空中蠕动。
血雾内发出如哭如泣的嘶吼声,血雾翻滚,想要重新凝聚成型。
这些天,被乐武调进大将军府的禁军精锐,一部分被他以血河教秘术吞噬,化为自身修为。还有一部分,则是被他以血河教邪法淬炼,泯灭了大半心智,炼化成了血河教的血傀儡。
这些血傀儡,只要法主不死,则哪怕被达成了碎渣,也能滴血重生。
奈何阿虎他们以佛法结阵,正是这些邪魔秘术的克星。这些血雾翻滚了一阵,一团金色火焰凭空生出,就听凄厉的惨嗥声不绝,一团团血雾急速燃烧,不多时就化为缕缕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扶摇殿内,乐武脸色骤然一变。
他朝着大殿外看了过去,就看到大殿门口,越来越多的羽林军战士涌了上来,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大殿外视野所及之地。
而他的禁军,则是犹如小猪仔一样被轻松剁翻,顺着高耸的台阶,被人踢得翻滚滑落了下去。
乐武嘶声尖叫:“怎么……”
胤垣又朝着李梓的身上踹了几脚,然后喘着气,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大笑了起来:“看样子,大将军的禁军,不顶用啊!”
摇摇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胤垣直起了腰身,端正了表情,冷声道:“好了,闹剧可以结束了……我就问一句,我是大胤天子,谁敢让我退位?你们?你们?还是你们?”
胤垣指向了在场的朱崇等人,逐个的问了过去。
“太史令鲁老大人在此,尔等欺凌天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以臣子身份,威凌天子退位……嘿嘿,千年之后,尔等免不了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
朱崇等人脸色发黑,同时看向了正在运笔疾书的鲁步崖等人。
朱崇嘶声道:“老太史,我等今日所为……”
鲁步崖缓缓抬起头来:“今日所见所闻……我史家弟子,从不做任何评论,只做最实诚的记载,绝不会有任何偏向性言语……这一点,还请诸位放心就是。”
朱崇等人的脸色更难看了,甚至都忘记了刚刚被胤垣一通打耳光打得稀烂的面颊。
他们今天做的事情,一如胤垣所言,这就是群臣串联谋逆,要推翻拥有正统继承权的天子……无论鲁步崖是不是添油加醋的记录,总之,在未来史书上,今天这件事情,不体面,他们当中很多人,免不得被后人批成乱臣贼子。
珍珠垂帘后方,太后乐氏缓步而出。
她看着乱糟糟的扶摇殿,淡然道:“够了,胤垣,你也闹得够了……诸位臣公,也是为国为民,一番好意……他们没有权力让你退位,我是否有权呢?”
手持大胤传国印玺,太后乐氏缓缓的,一屁股坐在了原本属于胤垣的天子宝座上。
鲁步崖呆了呆,看了看坐在宝座上的太后,低头,疾书。
“我是太后……和先皇帝,同为天下共主。你这天子无道,其他人废不了你,我能。”
乐氏双目含煞,冷厉盯着胤垣、卢仚、鱼长乐:“难不成,你还想忤逆了我这个当-娘-的?”
胤垣歪着脑袋,怔怔的看着乐氏。
卢仚低声道:“我就说,这世上,有种女人叫做扶弟魔……”
胤垣缓缓点头:“既然是太后一意孤行,从法理、人伦上,的确有资格废了我这个被垂帘听政的天子……所以,我从了……但是……”
胤垣用力的拍了拍手:“今日之事,也不是太后你一人说了算。”
随着胤垣的鼓掌声,门外羽林军大声喧哗,大队精锐放开了一条道路,阿虎他们簇拥着几台大轿子,迅速的来到了扶摇殿门前,抬着这些轿子就进了大殿。
太后、乐武同时一惊:“你要做什么?”
第二百六十五章 紫气华盖
大轿子,实则就是胤垣进皇城时,后面跟着的大马车的车厢。
硕大的车厢,用几根杠子,由一群牛高马大的羽林军精锐抬着,就这么晃晃悠悠的进了扶摇殿,轻轻的放在了大殿门内。
胤垣‘呵呵’笑着,大踏步走了过去,亲手掀起了车门帘子。
帘子一动,身形魁梧,略显瘦削,气息凛冽而霸道的胤熇,就背着手,昂首挺胸、龙行虎步的大踏步走了出来。
他带着天子冠冕,身穿黑色底、暗金色鲲化鹏纹的天子衮服,紧紧咬着牙,腮帮子肌肉鼓起,犹如一头准备食人的恶虎,不给扶摇殿内的文武朝臣、勋贵质子半点儿心理准备,突兀的闯了出来。
宝座上,太后惊呼一声,一下子跳了起来,手足无措的看着胤熇。
眸子里血光闪烁的乐武同样怪叫一声,他一下子跳起来十几丈高,差点一脑袋杵在了大殿天花板的藻井上,身体重重落地,然后指着胤熇,半天说不出话来。
朱崇等文教臣子齐齐色变。
勋贵们悚然动容,一个个不可置信的看着胤熇。
诸侯质子们齐声哗然,好些大诸侯的质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几个性格鲁莽的更是直接破口:“这位是……是……”
嘉佑十九年。
胤熇北征,全军覆没,自己沦入青狼氏族之手,被囚禁在极北大湖边牧羊,也有二十年之久。
二十年。
在场的很多质子,他们还不到二十岁。
他们不认得胤熇,但是他们认得胤熇身上的天子袍服。
事情,不对!
很不对!
好些诸侯质子一步一步后退,被胤熇身上那浓浓的威煞之气逼得不断后退,好些人双腿战栗,就好像被雷劈的鹌鹑一样,两条腿软塌塌的,有点站不稳了。
这些质子,他们以前在镐京,堪称肆无忌惮。
他们敢殴打鸿胪卿。
他们敢肆意杀官吏。
他们敢蹬鼻子上脸的戏弄文武臣子。
他们甚至犯事后,还要太后偷偷摸摸的背后给他们抚恤,才能将他们安抚下来。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他们身后有个好爹,他们的爹是大胤的诸侯,是手握实权的一方霸主。大胤朝堂,唯恐这些诸侯有什么不满,起了乱子,所以他们都哄大爷一样任凭他们折腾。
但是在胤熇眼里,这些质子只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杀意,以及,对他们不屑一顾的冷漠。
那种感觉,就好像,胤熇只是将他们当做一群随时可以屠戮的鸡鸭!
没错,胤熇只是将他们当做了一群牲口。
质子们本能的胆怯,惊惧,然后,包括先前最狂妄跋扈的那群大诸侯质子,都面孔惨白的向后倒退,不敢挡在胤熇的面前。
大轿子里,卢貅等百多名臣子鱼贯而出,全都穿着崭新的官袍,尤其是卢貅等武将,更是披挂着全套的甲胄。
金灿灿的甲胄,打磨得干净油亮,精美的兽头浮雕栩栩如生,宛如活物,好似随时可以从甲胄中跳出来扑杀敌人。卢貅等人行走之时,甲片相互摩擦,发出‘铿锵’声响,震得人心头发寒、头皮发麻。
胤熇背着手,走过朱崇身边,然后咧嘴,向朱崇点头一笑。
“大丞相,朱崇!这些年,辛苦了!”
朱崇有点麻木的看着胤熇,干笑道:“陛下哪里话,只是,臣的本分。”
胤熇点了点头,幽幽道:“头发白了,胡须也白了,看你的嘴唇轮廓,牙齿也掉了几颗吧?估计,想要对付你的那些小妾都力不从心了吧?搞不好,一饭三遗矢?老了!”
朱崇的面皮微微泛红。
胤熇的话,不是难听的问题,而是难听到了极点!
“陛下所言……”朱崇想要再挣扎一下。
“老了就要认命,可以滚蛋回家养老了,可不要哪天挣扎着上朝,死在了扶摇殿,晦气。”胤熇龇牙咧嘴的一笑,丝毫没给朱崇半点儿情面。
朱崇面皮骤然一白。
胤熇笑了笑,背着手,继续向前走。
坐在方桌后面,正在运笔疾书的太史令鲁步崖停笔,起身,向胤熇深深一礼。
鲁步崖身后的史官们也纷纷起身,肃然向胤熇行礼。
满朝文武同时深吸一口冷气。
以史家在国朝中的地位,以鲁步崖这老家伙在史家的地位,他对满朝上下,包括太后、大将军,都从来不假辞色,见了谁都板着一张冰山脸,从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但是,他居然主动向胤熇行礼。
胤熇在鲁步崖心中的地位,比满朝文武加上太后、大将军还要重?
胤熇背着手,走到了天子宝座旁。
太后乐色面无人色的向一旁仓皇走了两步,让出了位置。
胤熇四平八稳的往天子宝座上一坐,伸手,把弄了一下太后之前放在长案上的传国玉玺,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啧,老伙计,有二十年没碰你了……想来,你也寂寞了!”
胤熇微笑道:“你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男人,而不是一个身居宫廷,只知道算计一些小把戏的无知妇人,不是么?”
太后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陛下!”
胤熇没搭理她,而是用力的敲了敲面前长案,悠然道:“诸位臣公,方才,太子放肆了。这孩子,真是……顽皮得很。顽皮得很啊!”
“不过,毕竟年轻,打几个奸臣乱党,算不得什么大事,所以,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吧。”
胤熇笑得很灿烂:“总有一些人,该打嘛。”
好些朝臣怪叫了起来:“太子?”
胤熇昂起了头,冷然道:“不然呢?我没死,我就是大胤的天子,我没有下过旨意让胤垣继位,我当年亲征之时,他是太子,那么他自然一直就是太子!”
太后嘶声道:“可是,陛下……”
胤熇转过头,向着太后笑了笑:“乐氏,我这里有休书一封,你可以,带着你的两个宝贝儿子滚蛋了。念在夫妻一场,当年我对你,的确有几分情分,所以呢,我准你带十车财货滚蛋。”
太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胤熇,她哆哆嗦嗦的说道:“休……休书……陛下,你,你……”
胤熇歪着头,轻轻的说道:“不要废话哦,再废话,可就是株连九族了!”
太后死死的闭上了嘴。
乐武双眸血光骤盛,他抬起头,厉声道:“陛下……”
乐武想要告诉胤熇,如今禁军在他手中,如今四征军团在他手中,如今他和朱崇等人达成了默契,文教官员们掌控的城防军体系,也在他手中。
他乐武,掌控了大胤所有的兵马,他有足够的力量,和胤熇掰掰手腕!
更不要说,来自血河教的奇遇,更是让他乐武有了更加充足的底气——他乐武,注定是要成仙证道的,而你胤熇,只是一个凡人,凡人啊!
卢仚动了。
他身体一晃,就到了乐武身后。就在乐武想要放声高呼的时候,卢仚右手金光大盛,大金刚寺《金刚劫指》带起沉闷的雷鸣声,重重的轰在了乐武的后心要害。
一声闷响,乐武身上炸开大片血光,宛如一条大河,被砸进去了一颗万斤巨石,溅起了高高的浪头。
胤熇进殿的时候,乐武就下意识的运起了血河经中的魔功,以血光护体。
卢仚一指,正正轰在了乐武的护体魔光上。
血光炸开,一缕金光宛如金刚锻造的降魔杵,带着刺耳的穿刺声,势如破竹的破开一重重血光,不断扎进乐武的身体。
乐武发出尖锐的吼声。
他猛地回头,血光四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卢仚。
卢仚反手,就将一串半透明,内部隐隐有盘膝而坐的人形身影的佛珠套在了乐武的脖颈上。
佛珠和乐武的脖颈接触,当即发出冰水泼在烧红铁板上的‘嗤啦’声。
乐武的脖颈冒出了大片白烟,佛珠放出刺目的光芒,烧得乐武的脖颈大片血肉化为飞灰。
道道血光闪烁,磅礴的血气精华奔涌,乐武的身躯不断被佛珠炼化,又有新的血肉不断的滋生。乐武痛得嘶声惨嚎,伸开双手就向着卢仚的脑袋拍了下来。
毕竟是大将军乐武,而不是血河教真传弟子乐武。
被卢仚偷袭的乐武,居然本能的施展自己修炼的武道来攻击卢仚,却忘记了他血河经上学来的诸般诡异手段。
“我佛……慈悲!”一声轻轻的梵唱响起,三名身高过丈,骨架子极大,但是皮包骨头,通体呈淡金色的老僧凭空冒了出来,呈品字形将乐武围在了正中。
“大将军,你入魔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啊!”三名老僧微笑,六只手掌同时闪烁着璀璨的金光,重重的按在了乐武的身上。
乐武体内奔涌的血色魔光骤然凝滞。
全身法力被彻底封禁,伴随着隐隐诵经声,一层金色光焰将他包裹得结结实实,金光中,隐隐可见一座十三层玲珑宝塔若隐若现。
乐武大口吐血,‘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胤熇轻轻敲击面前长案,幽幽道:“当年的事情,我们慢慢计较……但是,朱崇,还有,你们……你们怎敢勾结邪魔妖人,祸乱我大胤社稷?”
胤熇逐个念出了扶摇殿上一众朝臣的名字,然后一挥手:“将他们全部拿下,满门老小,全部打入守宫监秘狱……给我,好生,用心,努力,认真的拷打,他们做过的所有见不得人的事情,全部给我挖出来!”
皇城内外,镐京内外,喊杀声震天。
卢仚向坐在宝座上的胤熇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大踏步走出了扶摇殿。
今天,会有很多人死。
还会有很多人家倒霉。
但是,这都是他们自找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紫气华盖(2)
嘉佑十九年,十月初三。
秋,天高气爽,镐京城上空的天和云,都变得格外的清朗。
卢仚着鲲鹏纹亲王衮服,骑着乌云兽,带着大队羽林精骑,在皇城周边巡弋。大队所过之处,大街上无数百姓纷纷侧目,不敢直视这些浑身涌动着滔天煞气的羽林精锐。
不是卢仚对百姓们做了什么,实在是百姓们,这些天都被吓坏了。
天齐帝胤熇归来,揭开了谋逆大案!
文教众多重臣,勾连北冥州若干诸侯,阴结极北汏州青狼氏族、黑鹿氏族,于胤熇亲征之际,坑害了亲征军团,让胤熇沦陷蛮夷之手,于极北大湖边,牧羊二十载。
之后,以朱崇为首的诸多奸臣乱党,更勾结大将军乐武,妄图动摇大胤社稷,行不忍言之事。
恰胤熇返回,率领一批忠臣良将,拨乱反正,大破贼子阴谋。
天子胤垣主动退位,将天子宝座交还给了自家亲爹,而胤熇重返宝座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肃清朝堂。
那一日,镐京城内,无数奉乐武军令,进驻镐京大小坊市,弹压市井的地方驻军,被羽林军和苍狼骑杀得血流成河。
那一日,乐武麾下,魔化的镐京禁军,被神醉等老僧以佛门神通镇压,已经无救的他们,直接被卢旲下令斩尽杀绝。
那一日,卢仚持天子节杖、斧钺,于镐京四门奔波,收服四征军团。乐氏的一众心腹将领妄图率军反抗,被卢仚强力镇压,四征军团臣服,归顺,被胤熇派出的心腹将领纳入掌握。
军权重新掌握在手中,胤熇正式举起了屠刀。
连续大半个月,镐京城是血雨腥风,杀得是人头滚滚。
掺和进当年胤熇亲征一案的,所有文教臣子,无论地位高低,通通株连九族。
牵扯进太后、大将军意图篡夺皇位,让太后登基称帝一案的,同样满门抄斩。
那些曾经上蹦下蹿,堪称镐京城毒瘤的质子们,除了盘蛮等人,其他人全在当天,就被胤熇下令,直接推出了皇城南门,当众斩首。
兴高采烈,兴奋得像一只发情的猴子一样的太子胤垣,则是亲自带着大队守宫监四处抄家。一座座朱门大宅被清洗一空,一车车的金银珠宝是流水一样运回了皇城少府库房。
这些天,镐京城的好些条运河,河水都变成了淡红色。
大开杀戒的同时,胤熇的亲笔诏令,也传向了大胤各处世家门阀的本家所在,如泾阳卢氏这样的超级豪门,全都接到了胤熇的诏令,让他们的当代家主进镐京城觐见。
诏令措辞,很不客气。
胤熇直接告诉各家当家的,如果他们拒绝来镐京觐见,则定然是乱党同谋,事后追究起来,不要怪他胤熇不讲君臣的情面。
当年雄心勃勃的率军亲征,本想着趁青狼氏族、黑鹿氏族两败俱伤之际,将极北汏州重新纳入大胤掌控之下,以此为契机,逐渐的整顿山河,让大胤回复开国太祖时的鼎盛气象。
没想到被一群臣子背刺了一刀,亲征军团全军覆没,自己更被抓去北边放了二十年羊,啃了二十年的杂粮饼子!
胤熇心里头的怨气,可想而知!
他的措辞用句,自然不会客气。
尤其是,这次在他回归途中,统兵围杀他的北坵侯等一众北冥州的诸侯曾经交待——胤熇在北边牧羊的二十年中,北坵侯等诸侯,没有向镐京朝贡过哪怕一文钱!
太后密旨,特许免去了他们的朝贡。
但是他们原本的贡品,全都送给了青狼氏族,唯一的条件就是,青狼氏族绝对不会泄露胤熇还活着的消息,更不会和大胤朝堂谈判,让大胤朝堂赎回胤熇等人!
这就……
很伤心了。
因为伤心,所以暴怒。
重返天子宝座的胤熇,就是一头受伤的猛兽,正是最暴躁、最危险的时候!
如果天地灵机没有复苏,胤熇或许,还会采用怀柔手段,用高明的手腕,一点点的收服这些文臣武将,慢慢的重新夯实自己的权威。
甚至,他还会和朱崇等人妥协一二,也说不准。
但是……见识到了卢仚的恐怖实力,参见了神醉老和尚,一头拜入了大金刚寺,成功抱上了佛门这条粗大腿的胤熇,他信心满满的觉得——他可以为所欲为!
于是,胤熇疯狂发作。
于是,胤熇不留余地。
于是,胤熇还真的把事情给做成了!
胤熇在朝堂上一通疯狂的报复、清洗,镐京内外,真有文武大臣不甘心就此落幕退场,想要拼死反击。
但是在卢仚、卢旲等人的暴力镇压下,所有的反抗都犹如磨盘下的鸡蛋,被轻松碾压成了碎片。
一大早,绕着皇城行了一圈,等到皇城南门城楼上,传出清脆悠扬的玉磬声时,卢仚恰好带队来到了皇城南门口。
大军在南门广场边缘停下,卢仚带着阿虎、鱼癫虎等数百亲卫,缓缓来到了南门附近,看着已经聚集在这里的大群官员。
基本上都不认识。
卢仚认识的那些官,无论是世家勋贵‘举孝廉’、‘举秀才’等举荐上来的,还是文教体系通过科举考试考上来的,这些天基本上都被清洗干净了。
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官儿,一部分出自卢貅等人的举荐,是他们亲戚子侄中有才干、有能力、人品还不错的俊才。
卢貅等一百多名文武臣子,陪着胤熇在北边啃了二十年的杂粮饼子,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护卫胤熇周全,又舍生忘死保着他一路厮杀逃回镐京……这是应有的酬功。
一部分官员,出自胤垣的举荐。这些年,胤垣固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但是他的夹袋里,也有卢仚这样的人物,以堂堂天子之尊,网罗一些不得志的人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胤垣主动退位,将皇位还给了胤熇,他举荐一批官员登临朝堂,自然也是理所当然的回报。
剩下的一部分官员么,则是以一群衣冠华丽的老人为首。
这些老人身穿鲲鹏纹的袍服,衣饰华丽,但是并无具体的官衔标记,他们身上的鲲鹏服,就是纯粹的恩赏礼服了。
他们,就是大胤真正的世家门阀的家主。
其中就包括了泾阳卢氏的当家人,当代卢氏家主卢珄。
这是一名身形魁梧,气度雍容,保养极佳,年过八旬却依旧细皮嫩肉,头发光泽如青壮的老人。
他身后,站着二十几名身穿各色官袍,意气风发、气度昂扬的男子。
尤其是紧跟在卢珄身边的,一名四十出头的俊朗男子,更是满面红光,每个毛孔里都带着笑。
卢仚顿时心知肚明。
之前莱国公府在镐京大白天闹鬼一案中,镐京莱国公府被屠了个干净,阖府上下,无一幸存。
莱国公府,是泾阳卢氏在镐京的门面,是偌大的家族放在镐京城的触手,以及传话筒。这个位置,对于泾阳卢氏来说,也是至关紧要,更不要说莱国公府本身,就代表了无边的富贵,大胤所能享受的极致。
莱国公府被屠,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但是泾阳卢氏一直没有将新的国公人选报给朝堂。
卢仚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泾阳卢氏本家那边,为了这个国公的位置,怕不是能将脑浆子给打出来?
看看今日卢珄身边这俊朗男子的精气神,毫无疑问,他就是家族内争最终的获胜者。
只要卢珄将他的名字报给胤熇,按照大胤朝堂的潜规矩……这位幸运儿将成为新的莱国公,成为泾阳卢氏在朝堂的全权代言人,莱国公府那金山银海一般的富贵,也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只是……
卢仚这些天忙着弹压市井,镇压犯事官员们的反弹,很多事情也没关心,但是很多消息,自然而然的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怕是卢珄,还有这位幸运儿,他们要失望了!
啧啧!
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
一众勋贵官员按着班列,大步走进了皇城。
今日,皇城门口没有扛着滑竿做生意的小太监了……所有的官员,都得依靠自己的两条腿走进去。
卢仚看着这些官员的背影,笑了起来。
胤熇的手段和胤垣迥异,以后这些官员们,有得苦头吃了。
就他得来的消息,以后在镐京的所有勋贵,每年都要年底考评,考校的就是骑马、射箭、举重、剑击等诸般技能。
一年不过,罚俸。
两年不过,杖击。
三年不过,削爵!
胤熇要好好的杀一杀大胤勋贵们腐化堕落的习气,让他们重新成为国朝的栋梁——至于说勋贵们的反弹……呵呵,他有大金刚寺做后台,自己也已经开始改修大金刚寺的佛门功法,他会怕这些‘凡人’的反弹?
卢仚一声唿哨,刚刚跟着他巡视的羽林精骑就赶了过来,在南门外结成了阵势。
这些天,卢仚负责的就是镐京城的治安。
尤其是今天,胤熇正式的和新组建的朝堂班子大朝会,很多重要任命都要下来。
卢仚也没有去扶摇殿,而是亲率大军,守在了南门外。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突然间,卢仚心有所感。
他眯着眼,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头顶的青色气运罗伞,正在剧烈的翻滚。
罗伞覆盖的面积达到了十亩大小,而且青色气运的色泽正在不断的变深,渐渐地,从罗伞正中处,一缕紫气升腾而起,迅速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紫气东来,种金莲
扶摇殿外。
胤熇今日,没有在大殿内会见朝臣,而是将天子宝座放在了大殿外。
众多朝臣,就这么按照班列高低,站在了大殿门外的云台上,更有无数官员,顺着一重一重的台基阶梯,一层层的排列了下去。
扶摇殿前巨大的广场上,卢貅、卢旲叔侄两,在演武。
首先是卢旲出场。
从九曲苑象馆中,赶出的三百头大象,用铁链串在了一起,象奴挥动着小鞭子,大象们就努力向前行进。
卢旲手持一根海碗粗细的铁链,和三百头全力前行的大象角力。
他轻轻拉动铁链,三百头大象就嘶声长啸,被拉得一点点的向后倒滑。卢旲不断用力,到了最后,三百头大象被他一个人拉得摔倒在地,被他拉着绕着广场大步奔跑。
倒拽三百象!
这当然只是凡俗的普通血脉的大象,但是一头大象怎么也有几千斤巨力。
卢旲一人,能够拉动三百头大象,他一身力量,怕不是有百万斤?
满朝大臣,无数勋贵,一个个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卢旲。
好些人,原本对于今日的朝会,还有一些打算,他们觉得,他们或许可以联起手来,用顶级门阀世家的力量,和胤熇谈谈条件。
泾阳卢氏这样的超级门阀,他们拥有领地数万里,麾下私军数以百万计,子民人口数以十亿计,他们若是联手,真的能够动摇社稷。
但是见到卢旲如此神威,好些顶级门阀的家主心头一阵冰冷。
这么多年了,各大门阀世家,那些勋贵大族,他们的族人,早已将先祖的武道本领丢去了九霄云外——曾经的镐京莱国公府一脉,连续几任莱国公,居然手无缚鸡之力,连骑马都跳不上马鞍,你敢相信?
卢旲的恐怖力量,让这些勋贵感到浑身发麻。
随后,卢貅、卢旲叔侄两个演武,他们分别手持长枪,抖出了大片枪花,‘叮叮当当’的打在了一起。
刚开始,他们的演武还在凡人范畴,进退之间,哪怕是一步迈出十几丈,枪芒激射数十丈,这也是武道高手能做到的事情。
但是渐渐地,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长枪如龙,枪芒如虹,他们的身体带起了一条条残影,满朝文武已经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随后,他们脚下突然有大片云团升起,他们站在云团上冲上了天空,在离地数十丈的空中盘旋飞舞,枪芒激射数里,枪芒破空如龙吟震天,两人挥动长枪,长枪舞动,卷起空气,化为一道道笔直的龙卷风。
地面上,一名膀大腰圆的苍狼骑将领猛地大喝一声,他扛起了一尊事先准备好的石狮子,双臂用力,将这尊重达数万斤的石狮子狠狠丢向了天空。
石狮子刚刚靠近卢貅和卢旲身边,就听一声闷响,巨大的石狮子炸成了石粉,纷纷扬扬的从天空落下。
站在广场边的众多苍狼骑将校齐声呐喊,他们挥动双手,将一块块重盾,一套套重甲同时抛向天空。
数千将校齐齐动手,顷刻间上万重盾、上万重甲飞了起来。
漫天枪芒闪烁,‘啪’的一声,这些重盾、重甲几乎同时被枪芒命中,恐怖的力道爆发,重盾、重甲齐齐粉碎,无数巴掌大小的碎片宛如暴雨一样朝着地面乱打,‘叮叮当当’落在地上,溅起了无数条火光。
满朝文武浑身冰冷。
这是赤裸裸的炫耀武力。
卢貅、卢旲,能够在顷刻间击爆上万的重盾和重甲,也就是说,他们在战场上,也是顷刻间击杀上万的精锐甲士。
而且他们能腾空飞行,就算是百万人规模的精锐军团,怕是也挡不住他们几枪。
有官员在班列中低声惊呼:“这,非人哉……神仙手段?”
端坐在宝座上的胤熇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他用力的鼓掌,天空已经化为大片残影乱旋的卢貅和卢旲就停下手来,按下云头,飘身到了胤熇的身前。
“陛下!”
卢貅、卢旲向胤熇行礼。
胤熇微笑点头,由衷感慨道:“两位爱卿,是我大胤的擎天柱哪!有两位爱卿襄助,朕,无忧矣……朕,一定能恢复我大胤的巅峰声势,甚至……”
胤熇抬起头,看向了天空。
甚至,超出大胤开国太祖,蜕变成为无数年前,这块土地上,那些曾经强横一时,传说中和神国、仙国无异的强大神朝!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而胤熇开始发号施令。
一些针对勋贵,针对文教的谕令,无非是利益分割、打压拉拢的那一套,倒也不用说了。
和卢仚他们有关的,就是以下几条。
卢貅功高,陪天子于极北汏州共患难,同生死,更是胤熇返回大胤的首功,故,由卢貅入主镐京莱国公府,以泾阳卢氏本家封地之名,加封卢貅为‘泾阳王’!
从今往后,泾阳卢氏历代家主,当出自泾阳王一脉,即,唯有卢貅嫡系子孙,才能成为泾阳卢氏之主。
卢貅,自然而然的,入主泾阳卢氏。
如今的泾阳卢氏家主卢珄,胤熇给了他一个空壳子的荣衔,赏赐了几百匹贡缎、贡绸,三千贯新铸的铜钱,请他回家养老去了。
胤熇旨意中明确,泾阳卢氏一切公中财富,一切私军等等,都由泾阳王卢貅接掌。
妄动者,死!
除泾阳卢氏本家这些家当之外,卢貅暂领大将军一职,节制禁军。
卢貅领命,然后就去了扶摇殿一旁的侧殿,脱掉甲胄,换上了崭新的王爵大衮服。
随之,是那一百多名陪同胤熇共度患难的忠臣良将。
那些出身勋贵豪门的,自然是大肆加封,那些出身寒门的,也是直接封爵,除开卢貅,一共还封了七个王、十二公、三十六君、数十个公!
而且,但凡是出身豪门的,都和卢貅一般,直接顶替了当今的家主。
卢旲,功勋卓著,且忠心可嘉,沿袭之前胤垣所封‘君’位……只是,胤熇嫌弃‘天恩君’的封号过于粗鄙,故更其封号为‘广陵君’,以‘广陵九郡’为其封地,更暂领五军府中都督一职,提调镐京五军府,监察四征军团,总办五军府一应粮草、辎重、征兵、训练、军法事宜。
必须要交待一句,‘广陵九郡’,是镐京城西北边,距离镐京不到千里,极其繁荣富饶之地。
虽然以‘九郡’名之,广陵九郡的面积,大概有寻常两个州这般大小,人口有寻常五六个州那般繁茂。且物产极其丰富,商业极其发达,真个富得流油的所在。
而卢仚,他同样沿袭了胤垣给他的‘君’的封爵,同样因为‘天阳君’的封号过于粗鄙,胤熇精挑细选,给他的爵名换成了‘渭阳君’。
渭水,与泾水相邻。
山南水北为阳,泾阳卢氏的本家封地,就在泾水之北。
而卢仚得了渭阳君的封爵后,他的封地,也被胤熇大笔一圈,直接给在了和泾阳卢氏本家封地只是隔了一座‘小钟山’的渭水之北。
两片领地,几乎就连成了一片,中间只是隔了一小块公属的领地而已。
明眼人看得出来,如果未来卢仚接了卢貅这个泾阳王的王爵,那么泾阳、渭阳两块领地,就算是连成一块了,也方便卢仚未来打理领地不是?
渭阳这块土地,虽然不如广陵九郡这般繁茂,但是地皮足够大,自然条件极好,人口虽然稀少了些,但是只要卢貅舍得给自家亲孙子投资,从泾阳卢氏的本家领地中迁徙人口过去,再投入大笔资金进行开发的话,未来前景着实可观。
卢貅暂领大将军一职,卢旲领了五军府中都督的职衔,叔侄两几乎能够影响大胤一多半的精锐军队。
所以,卢仚暂代的羽林军统领一职,被拿下了。
羽林军,天子亲卫,如果这都让卢仚拿捏在手中,怎么说都是不合适的——总不能大胤的军队,全操持在你卢氏手中吧?
胤熇沿袭胤垣给卢仚的‘文宗’封号,让卢仚这一整日里打打杀杀的武人,署理礼部,掌科考文教事宜;又让卢仚正式入太学、国子监,身兼太学、国子监‘学监’,监督学风,掌一应升迁臧否之事,其权力,凌驾太学祭酒、国子监山长之上。
更妙的是,胤熇让卢仚兼署太常寺,掌一应宗庙、祭祀、天下宗教之事。
胤熇明确,卢仚监督天下一应寺庙、道观、祠堂、村社,一切传教、祭祀、改扩建宗庙禅林、收录门人弟子等示意,卢仚一人独断、一言而决。
即,卢仚说你是正道大派,你就是正道名门。
卢仚说你是邪魔外道,你就是邪魔外道!
胤熇册封卢貅的时候,卢仚的气运罗伞中,一缕紫气迸发。
胤熇册封卢旲的时候,卢仚的气运中,紫气翻滚,逐渐向四周扩散蔓延。
当胤熇册封卢仚自身,明确了他‘渭阳君’的封爵,圈了封地,更给了他礼部、太学、国子监和太常寺的实职后,卢仚扩张到十亩方圆的气运罗伞,已经整个变成了瑰丽绚烂的紫色。
紫气翻滚,卢仚脑海中那三眼神人图,都被映照成了一片大紫。
卢仚莫名觉得,这一方天地,突然就对他‘秋波涟涟’,好似一个娇俏娇羞的豆蔻少女,果断决然的向他敞开了胸怀。
于是,美景无限!
于是,浑身所有点燃的熔炉,同时喷出一缕极细的火光。
数百条火光齐聚脑海,火焰升腾,化为一片浩浩荡荡的火焰莲池!
第二百六十八章 紫气东来,种金莲(2)
极圣天,乃至元灵天的修炼路数,就是如此。
铸造熔炉,点燃烈火,聚全身精血为柴薪,引熔炉真火化为烈火莲池。
聚集全身所有精气神,化为一颗大道莲种,植入那烈火莲池中,夺天地灵气,壮大烈火莲池,细心打磨,仔细呵护,于是莲池日益壮大,莲子逐渐成长。
终有一日,金莲开处,自见正果。
于佛门,就是所谓金莲开,见如来。
十亩大小紫气华盖翻滚,卢仚身边,天地灵机骤然浓郁千倍,到了不可思议之地步,比起如今大金刚寺山门中,专门供神醉他们一群老和尚闭关修养的金刚峰,还要浓郁许多。
卢仚和五位大爷之间的牵扯,也急速加深、加强。
五色氤氲从天而降,化为丝丝缕缕五色细雨飘落在烈火莲池。卢仚脑海内,初生的,刚刚不过巴掌大小的烈火莲池,顿时就一丝丝的不断向外扩张。
巴掌大小的烈火莲池,每扩张一丝,卢仚体内法力总量就提升百分之一!
几个呼吸间,烈火莲池扩张百丝,卢仚法力总量提升足足一倍。
庞然法力流动全身,壮大筋骨,强大内腑,全身机能不断提升。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放出铺天盖地的光芒,迅速笼罩了五大金刚法相,同时笼罩了卢仚已然凝成了实质的神魂晶石。
五大金刚法相同时崩解,化为一缕缕玄奥的金色纹路,逐次烙印在了神魂晶石上。
随后,是卢仚对于无量归墟体的所有感悟,也化为一缕缕黑色纹路,紧接着烙印在了神魂晶石中。
三眼神人座下的圣象仰天怒吼,圣象全身喷出大片玄妙无比的纹路,凝成了一枚代表了‘力量’的纹印,重重撞入了神魂晶石中。
随之,三眼神人手中的风龙、水龙,同样喷射出比圣象体内繁复百倍的纹印。
如风之变幻,水之灵动,风之莫测,云之无相,风之迅捷,冰之凝滞,以及由高速飞掠的风,极速喷涌的水中推衍出的切割之力,甚至是风、水化为风云,涌动激荡后衍生出的雷霆电光之力等等……
简简单单的风和水,居然衍生出了数千种玄妙无比的灵韵,纷纷融入了卢仚的神魂晶石。
又再后,三眼神人眉心竖目亮起,放出无数纹路。
又最后,三眼神人身边无尽虚空中,无数灰茫茫的星辰虚影逐次亮起,一道道星光纷纷融入了神魂晶石,转化为无数璀璨的光点。
神魂晶石每吸纳一道灵光纹路,体积就膨胀一分,外形就变幻一点。
天地灵机、五行灵韵不断被卢仚新生的烈火莲池吞噬,等到烈火莲池变到面盆大小时,神魂晶石已经化为一颗栩栩如生的莲子,轻盈的坠向了烈火莲池。
卢仚浑身巨震。
无穷无尽的玄妙道韵涌入心头,他对大金刚寺的所有神通妙法,对无量归墟体的各种玄奥,对风、水、力量,乃至某种玄奥‘瞳术’和漫天星辰的理解,都在一丝丝的加强。
种金莲,就是‘悟道’的过程。
烈火中,金莲道种成长的过程,就是修士对这一方天地某一种法则加深感悟,将其融入自身的过程。
一道光头魁梧身影在卢仚身边闪现。
一名大金刚寺传承老僧悄然到了卢仚身边,眸子里金光闪烁,先是往卢仚头顶那十亩大小的紫气华盖瞥了一眼,然后老和尚差点被一口口水给呛死。
“我佛……那个……慈悲……这,这,这……”
当今之世,天地灵机崩碎,整个修炼界,所有修士的气运都极大削减。
老和尚这些年,见过的当今修炼界,气运最鼎盛者,莫过于佛门几个顶级宗门压箱底的老和尚,他们当中,气运最盛者,不过是直径十丈的青色罗伞。
而卢仚……方圆十亩的紫气华盖,这……
只有无数年前,那些传说中的地上神朝横行八荒、镇压四野的时候,神朝内那些独霸一方的强者才有的气运。
老和尚的身体微微哆嗦着,他低声嘟囔道:“不愧是真佛转世,我大金刚寺,当成佛门圣地……且看哪个秃驴敢不服!”
“哼,哼,择日,当开浴佛法会……让尔等见识见识,转世真佛这碾压当世的气运和福报。”
老和尚也抬头,朝着自己头顶望了一眼。
他清晰的看到,自己头顶不过是八九丈直径的青色罗伞。
但是很明显的,从卢仚的十亩华盖中,有一缕粗壮的紫气联通了自己的青色罗伞,一丝丝紫气正顺着这一丝紫气不断蔓延到自己的青色罗伞中。
眼看着自己的青色罗伞色泽逐渐变深,隐隐有一丝紫意扩散开来。
老和尚笑得合不拢嘴,心中蓦然萌发了一种极大的欢喜和自在。他双手合十,轻声念诵着祈福经文,站在卢仚身边,默默的为他护法。
此刻,谁敢靠近卢仚身边,打扰卢仚种下金莲,甚至敢伤害卢仚一根手指头,老和尚非要操刀和他玩命不可!
佛门的和尚,越是老和尚,有时候发起疯来,比那些刚进门的莽和尚还要可怕啊!
人影闪烁,又有几个大金刚寺的传承长老施展神足通,凭空来到了卢仚的身边。
他们看看卢仚,再看看第一个赶到的老僧,再相互打量了一下师兄弟们头顶上正在变色,正在扩张的气运罗伞,他们也不吭声,而是背对着卢仚,站成了一个圈子,将他围在了正中。
金莲莲种一点点没入烈火莲池。
卢仚只觉得,自身全部的精气神,还有越发庞大鼓荡的法力,逐渐有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核心。
每一丝气血,每一丝精神,每一丝力量,每一丝法力,都宛如明镜倒影,能清晰的把控把握。
卢仚甚至觉得,如果此刻有一只苍蝇停在一面玻璃镜上,那么他可以操持重达一象的金刚枪,在那苍蝇的翅膀上雕刻一篇千字文出来,而不会伤损苍蝇和玻璃镜丝毫。
他对力量的把控,已经达到了极致。
紧接着,更有无数的奇思妙想,无数的神通感悟从心头浮现。
无量归墟体中的诸般传承神通,大金刚寺的各种佛门神通,还有神醉前些日子交给卢仚的佛门典籍中,记载的各色各样来自其他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的外传秘法,全都如小溪流水一样从心头过了一遍。
甚至就连青柚三女传授的御剑法门,也在迅速的拆开、合并,融会贯通。
各种神通秘术相互融合,相互借鉴,逐渐衍生出了一门门卢仚独有的神通秘术来。
随着卢仚的感悟,他种下的金莲道种中,神魂之力也急速的消耗着。他静静的站在原地感悟了一个时辰,所有的神魂之力就消耗一空。
然后,卢仚就从种金莲的大道感悟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只觉精神颇为疲累,但是身体却充斥着无比庞大的力量!
修炼五大金刚法相,让卢仚拥有了近乎十象之力。
修炼无量归墟体改良版,卢仚的肉体力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极致,四十九象。
种下金莲道种,卢仚若是运转五大金刚法相,肉体力量直接飙升到了三十六象之巨,但是无量归墟体带来的最强肉体力量,依旧只有四十九象。
这,就是极圣天这个世界所能抵达的极致。
但是三眼神人座下的圣象,将一枚‘力量’道种烙印在神魂晶体,种入烈火莲池后,这个极致的瓶颈,就在无声无息之间被硬生生的打破了。
肉体力量,六十四象!
卢仚用力握紧双拳,只觉得,他现在可以全将面前的天都给打穿!
眸子里神光闪烁,卢仚惊骇的发现,这不是虚妄,而是真实——他此刻极致的肉体力量,真的能够对极圣天的空间结构造成损伤!
当然,力量的提升也就罢了。
最大的变化,还是在于寿命,寿命啊!
卢仚默运心神,认真感受了一下自己强悍得非人的身躯,感受着体内充沛无比,宛如无底深渊的生命力,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的自然寿命,居然膨胀到了十二万年!
只要不遭劫,就能活上十二万年!
卢仚悄悄的,将自己的人生小目标向前挪了一大步——要不,下个阶段,就想办法,活到百万年吧?
心里有些花花肠子开始翻腾。
自己年纪也不小了……
以自己今时今日的修为,今时今日的地位,今时今日拥有的后台靠山,以及自己漫长如斯的寿命,似乎,应该考虑一下‘妹子’的问题了。
卢仚仰面看天,眸子里隐隐有水光闪烁。
天可怜见的,从上辈子起……
咳咳,咳咳!
卢仚收起遐思,肃然向站在身边的六名老和尚合十行礼:“多谢诸位长老护法,弟子方才,莫名的心有所感,自然而然就种下金莲,心中,莫大欢喜。”
“是大欢喜,也是大自在。”最早赶到的老僧看着自己头顶紫了一大片的气运罗伞,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自然而然’,妙哉,不愧是真佛转世,‘自然而然’一词,最是恰当,最是恰当。”
‘哒哒哒’,轻快的跑步声传来。
一名守宫监的紫衣小太监一溜烟的从皇城南门窜了出来,笑颜如花的扑到了卢仚身边。
“恭喜渭阳君,贺喜渭阳君!”
“天子钦封‘文宗’,兼署礼部尚书、太常寺卿,兼国子监、太学学监一职……奴婢恭喜渭阳君,贺喜渭阳君,真正是,天恩浩荡,满朝文武,也没几个能和渭阳君相比的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这算什么?
大胤,皇城南大街。
大丞相府被贴了封条,一队羽林军和一队守宫监,守住了前后门。
这座占地极广,气势巍峨的大丞相府,什么时候会启用,或者说,未来大胤是否还会有大丞相这个官职,都不好说,得看胤熇的心愿,以及是否有合适的人冒出来。
在大丞相府的北面,一溜儿排开的六座衙门中,最西边,也就是最靠近皇城南门的一座大院子,正是号称六部清贵第一的礼部衙门。
被封渭阳君,享受亲王仪仗待遇的卢仚,浑身不自在的,被一大群下属官员,毕恭毕敬的迎进了礼部大堂。
端坐在礼部大堂上,俯瞰着大堂中唯唯诺诺的一众侍郎、郎中、主事等官员,卢仚皱了皱眉头,手指轻轻敲了敲面前的公案。
“本君,对于礼部上下的一应职司,不懂……但是,也不想学!”
一众礼部官员顿时面色愁苦的看着卢仚——当官的,最怕的就是不懂行的上司啊。尤其是这个上司,深得天子宠信,身份背景更是强得吓人,这可就要人命了。
尤其是‘也不想学’这四个字……
这就是完全不准备讲道理,不给下面人活路了嘛。
“你们的前任,为什么丢了官职,为什么被砍了脑袋,为什么株连了九族,你们心知肚明。”卢仚冷声道:“所以,我对诸位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勤勉忠诚,忠于职责。”
“本君在守宫监,还兼了一份职司,和鱼长乐鱼监公的关系,极其亲近……守宫监是干什么的,你们同样应该心知肚明!”
“所以,礼部的事情,小事,我不想多管;大事,我尽量少管。但是,无论大事小事,如果在你们手上给我闹出了事非!”
卢仚伸出右手,掌心风水之气弥漫,风加速,水化云,风云激荡,当即一团人头大小的雷光‘咔嚓嚓’的冒了出来,电光四射,紫色的雷霆急速压缩凝炼,变得犹如一团汞浆一般沉重凝缩。
“出事了,小心天打雷劈。”卢仚笑看着满大堂的下属官员。
一众官员吓得目瞪口呆。
如此手御天雷,怕不是神仙中人?
苍天也,你给礼部弄个残酷暴虐的上官,也就罢了……你弄个神仙一般的人物过来,这礼部的大小官儿,以后还怎么贪赃枉法,怎么营私舞弊?
‘咕咚’。
左右侍郎第一个跪在了地上,面色惨白的向卢仚磕头行礼:“下官不敢,下官一定忠于王事,万万不敢有丝毫纰漏、懈怠。”
‘咕咚、咕咚’。
满大堂的官员纷纷跪在了地上。
卢仚轻轻的点了点头,他淡然道:“如此,甚好,天子回返大胤,这是莫大的喜事。明年三月,天子要开一科恩科,挑选天下俊才,充实朝堂。”
“这恩科的事宜,你们要认真筹备,如果有任何纰漏,有任何营私舞弊、贪赃枉法之事端……呵呵。前些日子,镐京街头的那满地乱滚的人头,你们也是见过的。”
用力一拍手,卢仚笑道:“好了,今儿个的公务就到这里吧。礼部的日常行政,你们要管起来……除非是非要我亲自操心的事情,否则,不要来烦我……”
‘嘭’的一声闷响,人头大小、高度凝缩的雷球在卢仚手中彻底湮灭。
一股热浪带着让人浑身寒毛直竖的细细电光,瞬间涌遍了整座大堂,无数官员浑身毛发一根根竖起,所有人全都变了脸色。
卢仚站起身来,在一众吓得面色惨白的官员的恭送下,大步走出了礼部衙门。
随后,他分别去了太学、国子监。
在这两座大胤的最高学府,卢仚颁发了一模一样的命令——太学、国子监进行全封闭管理,每月有一日的休沐机会,其他时间,所有学子,必须在学堂里认真读书。
太学、国子监行军法管理,任何人胆敢触犯校规,直接绑了用大棒子打。
卢仚更规定,若是有人敢依仗家世,在学府中肆意横行,破坏校规校纪,卢仚会直接带着守宫监,去找他们长辈亲属的麻烦。
他还规定,太学、国子监的学子,除了圣人经典、诗词歌赋,更要学习天文地理、数字水利、工匠制造、机械物理中任意一门的学问。而且,所有学子必须兼修武道,哪怕你学问再好,未来若是没有通脉十重天以上的修为,也无法毕业离开。
太学、国子监好些自认为风流倜傥、满腹才华的学子,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花天酒地、混混日子的世家子,听了卢仚颁布的一系列新的校规校纪,他们一个个想死!
但是,得罪不得。
招惹不得。
不说卢仚身后的亲爷爷卢貅暂领大将军,总督禁军;也不要说卢仚的亲伯父卢旲暂领五军府中都督一职,辖制四征军团。
就说卢仚现在署理礼部尚书一职,太学、国子监的这些学生,他们的前途,可都在卢仚手上捏着呢。
谁敢招惹他?
谁敢违逆他?
哪怕他定下的校规校纪再苛刻……除了咬牙服从,他们还有个毛的办法!
将太学、国子监的学子们弄得如丧考妣,一个个都有了想死的心思后,卢仚又去了太常寺。
在太常寺,卢仚直接颁布命令,在镐京城包括白马坊在内的九座三品坊市,挑选上好的地段,挑选上佳的风水,由少府出资,修建九座规模巨大的寺院。
白马坊,原本大金刚寺镐京外院,规模直接扩大三倍。
而其他八座寺院的规格,直接对等扩张后的大金刚寺。
三宗三寺三禅林,计——红莲宗、法言宗、密藏宗、大金刚寺、大法相寺、大天龙寺、枯荣禅林、水月禅林、方寸禅林。
九座寺院,直接挂起这三宗三寺三禅林的宗门名称,堂而皇之的在镐京现世。
卢仚以太常寺卿的名义签发公文,奏请胤熇用天子印玺,下诏令——佛门乃大胤宗门正朔,三宗三寺三禅林为佛门正统,九大佛门宗门,可自由在大胤各地传教、收徒,地方官府需全力配合,且四时供奉不绝则个。
当卢仚签署,胤熇明发天下的这份诏令,通过禁军遍布天下的情报系统,向大胤各州郡府县传播开去时,冥冥中,一些极其神妙的事情发生了。
在九曲苑静室中枯坐的神醉,他突然一层老皮褪下,容颜莫名年轻了数十岁,皮包骨的身躯,也变得丰腴了许多。
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的本宗山门,山门上空,有奇异的灵机灵韵萦绕,一丝丝肉眼可见的灵光倒卷而下,强势滋养山门中的每一粒砂石尘土、每一颗花草树木,乃至每一个正留在山门中的佛门弟子。
破境异象层出不穷,短短几个呼吸间,平均每一个山门中的佛门修士,修为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尤其红莲宗火山口内,无数烈火红莲绽放。
在那熔岩莲池的中心位置,三株直径将近一丈的万年红莲得到了充沛的灵韵滋养,‘啵’的一声冉冉绽放开来,一时间奇香飘荡全身,红莲宗一众长老齐声唱诵佛号。
大胤各州郡府县,一些寺庙禅林,曾经祖上和各大佛门宗门有牵扯的,他们供奉的诸多佛陀、菩萨、金刚、罗汉的佛像上,隐隐多了一层润泽的光芒,空气中,好似有异香滋生,让人神清气爽,莫名的感到沉静、安定。
安平州,安平关。
西侧,谷道中,旌旗挥舞,喊杀声震天。
安平关中的城防军精锐,手忙脚乱的抵挡着乱民叛军的进攻,城墙摇摇欲坠,一副随时可能被攻破的架势。
前些日子,胤熇在镐京开始大清洗的那两天,负责安平州平乱的大胤兵部尚书摩罗朽,突然一夜之间带着大批心腹将领跑得无影无踪,连一份书信都没留下。
驻守安平关的城防军顿时军心溃散,差点自行崩溃。
幸好,镐京方向有了预备,摩罗朽潜逃之后,几名勋贵出身的将领日夜兼程,赶来安平关接管了一应军务。
在摩罗朽手下,连败了十几场,元气大伤的乱民,收到消息后,又迅速聚集了兵力,从安平州各处反扑而来,气势汹汹的开始了疯狂的攻城。
这已经是乱民反扑的第三天。
短短三天时间,士气衰落的城防军,完全挡不住乱民的反扑,眼看着安平关的西城墙就要被攻破,安平州的乱民,又能再一次的冲出安平州。
乱民大营内,顶盔束甲,气度威武不凡的熊泰斗,四平八稳的坐在一张公案后,面前摆放着全套的令牌、令箭、令旗、印玺等物,俨然一名正儿八经的领军出征的大元帅。
他带着笑,看着面前站着的一名光头大和尚,殷切、而矜持的问道:“师兄此来,可是将红莲渡厄丹送来了?”
大和尚看着熊泰斗,轻咳了一声:“前些日子,事忙……红莲宗那边,万年红莲并无盛开,所以,红莲渡厄丹还是没踪影的事情。”
又咳嗽了两声,大和尚慢吞吞的说道:“只是,方丈法旨,这次炼制的所有红莲渡厄丹,都归渭阳君卢仚所有,师弟你的份额,怕是要往后推一推了……”
大和尚看着面皮瞬间漆黑的熊泰斗,急忙安抚道:“不过,天地灵机正在恢复,山门中灵机灵韵比之前浓郁何止十倍?下一波红莲渡厄丹,大概也就是年把两年的事情!”
熊泰斗紧握双拳,嘶声道:“全给卢仚?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他猛地站起身来,厉声喝道:“我为宗门流血流汗,在这里统兵厮杀……”
大和尚耷拉着眼皮,轻声道:“方丈法旨,安平州的信众,散去吧……回返家中,安心的过日子就好。安平州,是要恢复正常的了。”
熊泰斗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大和尚。
第二百七十章 这算什么(2)
传信的大和尚走了。
熊泰斗将大帐内的各种陈设砸得稀烂,几个跟着他来安平州掀起叛乱的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也被他一耳光一个抽飞了出去。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这究竟算什么?”
熊泰斗气得呕血。
气息错乱,杂乱的气血逆冲了好几条奇经八脉,更撞破了数十处窍穴,五脏六腑都因为暴怒而逆血上涌,被冲得受了重创。
熊泰斗喘着粗气,最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瞪着大眼睛,熊泰斗透过被他一拳打破了一个大窟窿的帐篷缺口,呆呆的看着外面整整齐齐的营地。
他自幼好武,熊氏武馆家传的武道,在他十七岁时,就已经修炼到了极致,已经到了进无可进之地。
于是,他走遍天下,寻访高人。
游走天下期间,他听闻了众多神圣仙魔的传说,于是,他寻访武道高人的念头,就变成了寻访仙人,长生证道。
功夫不负苦心人,他于不惑之年,终于在深山中,遇到了外出行走的大金刚寺外门执事。或许是眼缘,或许是因为熊泰斗的天赋资质,总之,他拜入了大金刚寺外门。
大金刚寺的外门绝学,远胜世俗武道。
熊泰斗沉浸在高深莫测的佛门绝学中,在深山中苦修,一晃就是二十余载。
终于有一日,他的师尊对他说,宗门在世俗,会有大举动,熊泰斗作为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被挑选出来,配合另外一名外门精英弟子卢旲,在大胤好好的演一场戏。
熊泰斗掀起叛乱,卢旲平叛。
一方是贼,一方是兵,贼和兵遥相呼应,贼逐渐侵占更大的地盘,而兵则掌握更多的权柄!
无论是贼侵占的地盘,还是兵越来越高的地位,越来越大的权力,都是气运。
而在天地灵机复苏的极圣天,气运就是天地灵机,就是宗门的底蕴,挣得越多的气运,对宗门就有越大的好处。
熊泰斗欣然承诺,带着一批交好的外门师兄弟离开深山,重返红尘。
十七八岁离家出走,归来已然是古稀老人。
曾经熟悉的熊氏宗族长辈,早已死得干干净净,自家的几个兄弟,也死的死,残的残,唯一留下的血脉,就是熊顶天。
熊顶天因为卢仚而死,熊泰斗自诩,他找卢仚的麻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谁能想到!
佛门的筹划,因为卢仚这个怪胎,这个异类,居然完全脱离了原本的计划。
安平州这边的布置,根本没起多大作用——卢仚用他逆天的运道,居然用如此匪夷所思的速度,直接成了天子宠臣,官职升迁的速度,简直非人。
因为卢仚,大金刚寺,乃至整个佛门,直接一步登天,在天地灵机复苏的大胤朝,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地位。
安平州的这场动乱,其实早就没必要持续下去了。
只是熊泰斗很顽固的,极其执拗的,坚定的带着乱民们和摩罗朽的城防军僵持、厮杀。
大金刚寺的高层,目光全都投在了镐京那风云之地,安平州对于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一流的人物来说,太渺小了。所以,也没有人及时的制止熊泰斗的战斗。
直到今日。
摩罗朽因为出身的缘故,带着一批心腹潜逃。
这些年来,跟着胤熇在极北汏州共患难的勋贵,他们派出了一批年轻的族人,赶到了安平州摘桃子。
只要平定了安平州的叛乱,这些年轻的勋贵子侄,他们就能积攒军功,升官发财!
而熊泰斗呢?
原本的计划彻底被推翻。
已经不需要他掀起漫天烽火,不需要他带着乱民席卷天下了。
因为卢仚一份以太常寺卿名义发出的公文,就可以让佛门的据点,堂而皇之的遍布天下,让佛门信仰,成为大胤正朔。
功劳都是卢仚的。
佛门高层的目光,也只会集中在他身上。
而他熊泰斗呢?
这么多年的辛苦修炼。
这么多年的深山苦熬。
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
这么多年对宗门的忠心付出……
“他-娘-的,就连一颗红莲渡厄丹也不给,一颗也不给,哪怕给我一颗也好啊!”熊泰斗嫉妒得五脏如焚,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哪怕只是一颗呢?
熊泰斗年纪大了,他修炼的是大金刚寺外门功法,以他的天赋资质,他能够修炼到熔炉境巅峰,就是极其幸运的事情。
但是,只要有一颗红莲渡厄丹,他就能突破烈火境!
只要能点燃一座熔炉,他就能突破烈火境……他的寿命,他的寿命……
“哪怕是一条狗……你们也要喂饱了吧?”熊泰斗咬着牙,喘着粗气,双眼通红的看着天:“这,不公平,这,不公啊!”
一缕缕黑气从大帐的地下钻了出来,丝丝缕缕的黑气萦绕在帐篷中,很快,就化为一个硕大的结界,将整个帐篷封闭在内。
这种异状,放在以前,熊泰斗早已跳起来大声呼喊。
但是此刻,他脑壳里一片空白,颇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他觉得,他的整个人生就是失败的,他不想活了,他想死!
修行无望,一切努力都白费力气,而他居然还无法为自己的后辈讨还一个公道!
所以,这诡异的黑气,区区异状,算得了什么?
死都不怕了,害怕这个?
元灵天,魔算宗当代魔算子悄然从黑气中显出了身形,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五指轻快的把玩着一根算筹签子,将细细的算筹舞得和风车一样滑溜。
“唷,公平?你说公平?”魔算子大声讥嘲:“和佛门的贼秃说公平,你这是,失心疯了呢?”
“我可坦白的告诉你吧,佛门的那些死秃子满口慈悲,一个个道貌岸然,实则最是功利不过。”
“你对他们有用的时候,你就是他们心中的佛祖。”
“你对他们无用的时候,你就是他们眼里的蝼蚁。”
“当你成为他们心中的蝼蚁的时候,他们最多来一句——扫地恐伤蝼蚁命,老衲下脚的时候轻一点,这就是莫大的慈悲了。”
“而你,还要感恩戴德,感激他们说——多谢大师没有眼瞎,没有一脚将我踏得粉身碎骨,真是感恩涕零,弟子当粉身碎骨、倾家荡产以报大师恩德啊!”
魔算子的话,一字一句,都恰恰打在了此刻的熊泰斗心坎上。
熊泰斗灰蒙蒙的眸子里逐渐有了一丝光泽,他打点起精神,认真的看着魔算子:“这位兄弟,看你的路数,不是什么好路子……你不会和安平关的摩罗朽一样,也是魔道中人,来这里策反我的罢?”
魔算子笑呵呵的走到了熊泰斗面前,手掌一翻,取出了一张椅子,四平八稳的坐了下去。
“没错,我是来策反你的。”
魔算子微笑看着熊泰斗:“原本,我的计划是,和你刚才诅咒的渭阳君卢仚合作,狠狠的坑一把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道友们,让本门占得先机,让我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
苦笑一声,魔算子轻轻的摇了摇头:“可是,这些天我在镐京认真观察,同时仔细收集了四面八方能收集到的情报后,我发现,和那卢仚合作,颇有点与虎谋皮的意思……那小子,有点邪气,我生怕那天被他一剑给劈了,没地方说理去。”
“我更发现了,一个更加恐怖的事实。”
魔算子手中的算筹签子旋转得更快,甚至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嗖嗖’破空声。算筹签子内,一丝丝奇异的黑色幽光缭绕,逐渐凝成了几枚怪异的符纹。
“恐怖?”熊泰斗冷笑:“世间除死无大事,死都不怕的话,你怕什么?”
魔算子看着熊泰斗,幽幽道:“我所谓的大恐怖,是某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为了一个机会,不顾天理人伦,泯灭了血肉亲情,将自身血脉,硬生生投入死地献祭。”
“呵呵,唯恐死得不够快,临行前,还要在他们身上做手脚。”
魔算子轻声道:“我就觉得奇怪,和我同行的那群道友,他们平日里一个个跟鬼一样机灵,怎么到了你们的地盘上,就突然变得如斯的骄狂、放肆,甚至……都好像没脑子一样?”
熊泰斗的脸更加难看。
魔算子的话,又戳在了他心头的伤口上。
他觉得,他就好像是魔算子口中的那些倒霉蛋,被自家的长辈,随手的丢弃了。
“你想说什么呢?”熊泰斗好奇的看着魔算子。
“你知道邬州城吧?”魔算子轻声道:“卢仚就是在邬州城,大破东琦伯大军,立下天大的功劳……有一批和我来自同样地方的道友,他们前些日子,联手进攻邬州城,然后,全部陷入了阵法中,死了七成,三成被活捉。”
魔算子轻轻摇头:“他们不应该这么蠢……但是他们就是做出了这么蠢的事情。”
“所以,我想起了临行前,我师尊对我说过的几句很莫名的话。”
魔算子耷拉着眼皮,轻声道:“或许,这也是我师尊算计的一部分?但是无论怎样,我要感激他,没有在我身上下类似的暗手,我如今还能神智清明的额,在这里和你讨论未来的各种谋划。”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师尊已经下了暗手,而我懵懂不知?”
自嘲的笑了笑,魔算子摇头道:“不过,不管怎样,我需要一个盟友,一个在某些关头……可以为我换取一丝生机的盟友。”
熊泰斗指了指自己胸口的血迹,冷声道:“盟友?我这样的盟友,能帮你什么?”
魔算子微微一笑,轻声道:“你是弱了一些,但是,如果我能以本门挪移天机之术,将某些高僧的修为,直接传输给你呢?”
“类似于你佛门的醍醐灌顶,却更加玄奥微妙……”魔算子笑呵呵看着熊泰斗:“值得试试?不是么?你肯定不会信任我,但是,起码是一个让你向卢仚算账的机会,不是么?”
熊泰斗直勾勾的盯着魔算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乐武脱狱
“这才是国泰民安,这才是乾坤清朗!”
镐京,五品坊市,白鹇坊,最繁华的白鹇大街,靠运河边,有名的酒楼‘鸣翠柳’,二楼的普通靠窗大桌,胤垣看着窗外大街上的车水马龙,看着运河上一串串滑过的大小船只,由衷的感慨着。
这厮,自从离了天子宝座,从天子降格成太子后,没有丝毫的失落,反而彻底放飞了他天性中的二哈属性。
整日里,不着调。
今天一大早,他就强着卢仚,硬是让卢仚施展神通,带着一行人来到了距离皇城有千里之遥的白鹇坊,说是体验民情来了。
方桌旁,一行人都是身着便衣,计太子胤垣一人,前天子皇贵妃文妃白霜一人,渭阳君兼若干兼职的卢仚一人,大胤皇家供奉兼大金刚寺外门护法三人,即青柚三女就是。
两侧的两张方桌上,一张坐着阿虎、鱼癫虎,和几名百虎堂的虎爷,个个都是身高一丈一二尺的魁梧大汉,正抱着各种羊腿、猪肘、牛腱子、猪脑壳之类的狂啃。
另外一张坐着慈眉善目的鱼长乐和几名守宫监的小太监,大家都穿着便衣,但是这群公公桌子上的菜肴就精致了许多,他们小口小口的吃着喝着,目光随时都留在了胤垣身上,只要胤垣一有招呼,他们就会立刻跑上前来殷勤服侍。
所有人都蛮开心的,毕竟今天秋日爽朗,天气不冷也不热,‘鸣翠柳’酒楼旁,密密麻麻的大片数百年的柳树林里,店家专门豢养的一窝窝小黄鹂鸟,正叫得开心呢。
市井繁华,人流涌动,一派盛世景象。
自然风光大好,小鸟儿叫得也清脆悦耳,说不出的舒爽宜人。
也就只有白霜战战兢兢,坐在桌子旁,好似身处龙潭虎穴,如果不是顾忌身份,以及害怕卢仚和青柚三女的恐怖实力,她早就翻脸和胤垣拍桌子吵架了。
她是极乐天宫的弟子,是上任宫主送到天子身边,利用皇妃之位,为极乐天宫争夺气运的棋子。
她是魔道嫡系!
而卢仚呢?
还有青柚三女呢?
胤垣你这个杀千刀的混账,你让一个极乐天宫的魔女,坐在一群和大金刚寺不清不白,偏偏实力惊人的修士身边……你想要干什么啊?
青柠、青檬对一盘蒸江鱼极其感兴趣,两女操起筷子,三两下就将一大条江鱼吃得只剩下一个鱼脑壳,骨架子上干干净净,一丝鱼肉都没剩下。
看到白霜带着僵硬的笑容,坐在桌子边一动不动的模样,青柠夹起鱼头,‘咚’的一下放在了她碗里:“霜姑娘,你怎么不吃鱼呢?这鱼好吃!”
白霜看着碗里那颗翻着大白眼瞪着自己的鱼头,干笑了笑:“嗯,嗯,好吃,好吃……呵呵,吃鱼头好,尤其是这鱼眼,明目,明目!”
白霜手指微颤,夹着筷子,一点一点的撕扯着鱼头,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鱼眼明目啊?”青柠青檬看着白霜很优雅、很细腻,但是很有效率的,很快就解决了半个鱼头,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哦,原来你不喜欢吃鱼肉,只喜欢吃鱼头啊!”
青柠跳了起来,冲着一旁伺候着的小二大叫:“小二,赶紧的,我们桌,这蒸江鱼,再来两条。我和姊姊喜欢吃鱼肉,霜姑娘喜欢吃鱼头哩!”
白霜的笑容越发的僵硬了。
你全家都爱吃鱼头,你九族都爱吃鱼头……混蛋,这全是骨头的鱼头,哪个喜欢?
带着僵硬的笑,白霜缓缓点头:“嗯,我听人说,吃鱼头可以让人聪明……呵呵!”
胤垣右手搁在窗框上,扭着身体,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悠悠道:“哎,朝堂的文教君子少掉了大半,这才叫做一个风清气正,感觉这镐京的风啊,都变得甜美滋润了许多。”
摇摇头,胤垣的眼珠子突然放出了绿光,他指着大街某处,低声笑道:“卢卿,卢卿,你看……嘻嘻,那一对儿姐妹花,就是穿着葱绿裙子的那一对儿,啧啧,小家碧玉,也颇有可赏之处……果然,滋味大有不同啊!”
鱼长乐就好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胤垣身边,他顺着胤垣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嘻嘻’笑了起来:“少爷?您看中她们了?嘿,老奴这就让人跟上去,看看她们家住何方,稍后直接让人抄录名籍,纳入储秀名录里?”
白霜目光幽幽的看向了鱼长乐。
胤垣则是没注意到白霜诡异的表情,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鱼长乐:“这样,好不好?算不算欺男霸女啊?”
鱼长乐嬉笑道:“瞧您说的?这哪里能算欺男霸女呢?多少人想把女儿送到您身边,都摸不着门路呢?”
胤垣颇为心动,他转过身,看向了卢仚,轻咳了一声:“卢卿,你……以为呢?”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看了看坐在身边,正端着一杯果子酒一点点抿着的青柚,很是正义凛然的说道:“这种事情,我是不懂的……呵呵,今天这蓝天白云,很是炫目啊!”
胤垣呆了呆,他看看青柚,又看看坐在身边,面无表情啃着鱼头的白霜,轻咳了一声:“哈,我也就是这么说说……呵呵,天下美女万万亿,怎可能看中一个就勾搭一个?我是这种人么?我是这种人么?”
舔舔嘴唇,胤垣看了看阿虎那桌子上的动静,突然觉得胃口大开,他敲了敲桌子,朝着小二叫嚷了一嗓子:“小二,那猪耳朵,给我这里也来上一盘……啧,怎么就吃得这么香呢?”
猪耳朵这种东西,往日里怎可能出现在天子的食谱上?
胤垣看着阿虎一伙在那里大快朵颐,是真的感到肚子饿了……啧,现在他不是天子了,那群让人讨厌的,整日里抓着他训斥的文教重臣也倒了大半,他胤垣,现在可以快快活活的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了。
心情极其愉悦啊,胤垣向椅子靠背上一靠,很没坐相的伸长了两条腿,从袖子里抽了柄折扇出来,优哉游哉的说道:“哎,我突然想要引吭高歌一曲……”
鱼长乐的嘴角抽抽。
卢仚一只手轻轻捂住了额头——这孩子,他当天子这近二十年来,他是憋成了什么样子啊?
不过,可以理解,当了快二十年天子,胤垣这货还没年满三十呢。
正是青春水嫩、喜欢放肆招摇的岁数,以他的身份,他仅仅是吃一盘猪耳朵,在酒楼里嚎叫一嗓子,这简直……堪称道德模范了。
轻轻的脚步声传来。
鸣翠柳的二楼有数十张桌子,酒客们正嬉笑叫嚷,更有人划拳叫好,整个二楼喧哗、嘈杂得很。
但是这脚步声,就这么清晰的出现在众人耳朵里。
卢仚放下手,站起身,眸子里一抹风影一闪而过。
阿虎等人丢下手上食物,猛然暴起,一字儿排开,挡住了步伐轻轻,正向这边走来的魔算子。
元灵天的修士,他们的长相和极圣天的土著略有差异。
他们的发色、眼珠的颜色略有色差,他们的身形更高挑,更纤瘦一些,行走之时,更显得仙风道骨,或者说弱不禁风。
尤其是他们的服饰,虽然都是长袍大袖,可是服饰的风格、做工,都和大胤有极大的不同。
所以,很轻松就能分辨出,魔算子是元灵天来人。
卢仚看着魔算子,冷然道:“这位兄台,有何贵干?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要说事,我们去镐京城外好好说道说道?”
魔算子轻咳了一声,距离阿虎等人还有一丈多远,他就停下了脚步,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把玩着一根细细的算筹签子,魔算子轻声笑道:“渭阳君放心,我今天来,并无恶意,相反,我有个消息,想要告诉渭阳君,以此来求一个承诺。”
“你要什么承诺?”卢仚没问魔算子带来了什么消息。
无论魔算子有什么消息,卢仚都有把握将他擒拿,然后严刑拷打,什么消息弄不到手?
反而是魔算子的诉求,他有点兴趣。
胤垣站起身来,好奇的看着魔算子,他摸了摸下巴,缓缓点头:“嗯,比我似乎,要俊俏一些……不过,这么单薄的身板,不像个爷们。”
胤垣很从心的,往青柠、青檬身边凑了凑。
堂堂‘爷们’,将自己藏在了青柠、青檬身后,这才比比划划的用扇子指着魔算子说道:“啧,这就是元灵天的人?两位供奉,不要给我面子,等会他敢动手,给我用大宝剑削他!”
魔算子看了看胤垣,‘呵呵’笑了起来:“胤公子也是妙人,那张椅子,呵呵,坐上去了的人,居然还能主动退下来,而且退得如此干净利落、心甘情愿,就算是在我们宗门中,这种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权力啊……啧啧!”
魔算子摇了摇头,朝着胤垣拱了拱手,然后向卢仚笑道:“我要的承诺就是,以后若是不幸和渭阳君对上,您放我三次活路,如何?”
魔算子很诚恳的看着卢仚:“这些天,镐京发生的事情,我都在暗中观察……渭阳君的修为,太可怕……您身边的那几位老前辈,更是恐怖……我被送来这里,简直就是被送到了铡刀下,颇有朝不保夕的感觉。”
“我告诉你们的消息,很重要。”
“以此,换我未来三次活命的机会,这笔买卖,您不亏!”
魔算子笑容灿烂的看着卢仚。
第二百七十二章 乐武脱狱(2)
“三次活命的机会,可以。”
卢仚向魔算子招了招手:“那么,请坐,我们慢慢谈。”
魔算子笑着,手指上的算筹签子转得飞快,缓步从阿虎等人身边走过。
路过阿虎的时候,魔算子手指头突然一颤,细细的算筹签子‘嗖’的一声飞出,扎在了阿虎的手掌上。就听‘啪’的一声,算筹签子断成了十几节,而阿虎的手掌上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魔算子的步伐僵了僵,然后走到了桌边。
阿虎顺手从自己桌子旁拎了张椅子,放在了卢仚身边,朝着魔算子瓮声瓮气的说道:“看你这模样,就是一狗头军师,精打细算的……想要试探虎爷的身手,直接说嘛……不如,虎爷在你脸上闷一拳,让你试试劲道?”
魔算子的脸皮一阵青红不定,他干笑道:“呵呵……打打杀杀的,伤和气……我魔算宗的弟子,最不擅长动手,能用交涉解决的问题,我们干嘛动手呢?”
魔算子向卢仚和胤垣笑了笑:“您觉得呢?我们修士动手,就好像两国交战,无论胜负,都耗费极大……所以,我魔算宗历代祖师的口头禅就是,以和为贵!”
满口说着鬼话,魔算子坐在了阿虎提溜过来的椅子上。
胤垣咳嗽了一声,有点不自在的看着魔算子。然后,他坐回原位,放下折扇,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串猩红色的佛珠捏在了手上。
魔算子朝着一脸怂样的胤垣笑了笑,紧接着,他的目光扫过这串佛珠,瞳孔微微收缩,好似碰到野狗的野猫一样,浑身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接过阿虎递过来的干净餐具,魔算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
卢仚轻咳了一声,抢过他手中的果酒,给他塞了一个大碗,给里面注满了见火就着的烈酒。
魔算子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小口烈酒,幽幽道:“我也是刚刚琢磨清楚这件事情。”
“你们之前在邬州城做得不错。对我同来的那些宗门弟子,你们生擒而不杀,这是好事……因为只是生擒,所以血祭没有完成,他们身后的宗门气运,就无法融入极圣天。”
“血祭?”卢仚眉头一挑,他端起一个海碗,阿虎迅速给海碗里斟满烈酒,卢仚和魔算子碰了一下碗,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喝酒不要一小口一小口,来吧,干了。”
魔算子的脸剧烈的抽了抽,他干笑了一声,端起海碗一饮而尽,白净的面皮一下子就泛起了一层红晕。
阿虎,立刻给魔算子和卢仚重新倒满了烈酒。
“血祭,是血祭。”魔算子幽幽道:“元灵天,极圣天,还有曾经的万妙天,这一方三界,相生相杀,世界之间,有无穷玄妙。”
“当年,三界鏖战,极圣天实力最强,无数强横修士侵入元灵天,几乎灭了我元灵天修炼界苗裔,无数子民、底层修士沦为奴隶……那一段时间,真心是惨不忍言。”
卢仚瞪大眼睛。
是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崩碎吧?
怎么变成了,极圣天压着你元灵天暴揍呢?
胤垣则是把玩着佛珠,瞪眼看着魔算子——这种修炼界的八卦,他很好奇啊……就和身边站着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的鱼长乐一样好奇。
“极圣天的实力,是三界最强……这是毫无疑问的。尤其是极圣天的佛门,架构清晰,上下严谨,组织极其有力,真个一声令下,弟子行动如风雷,端的不像是修炼宗门,反而像是世俗军队一般。”
魔算子咋舌摇头:“总之,我元灵天,被打得很惨,很惨。”
“但是,世有灾劫,自有应劫之人出现……我元灵天,也有这么一位太上,出身寒微,乃是在你佛门某宗的矿洞中出生,原本就应该一辈子做一个卑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暴毙地下的矿奴而已。”
“但是,他偏偏就在地下矿洞中得了机缘,悟出了无上剑道,从那矿洞中浴血杀出,在你极圣天无数宗门的追杀下,转战三百年,然后一剑破空,斩了你极圣天的天地灵机。更,一战,斩了你极圣天侵入元灵天的所有高手。”
“三百年时间,因他一人的关系,我元灵天修炼界也回复了一丝元气,在那太上的率领下,我们破空而来,反击侵入极圣天。”
“那一战,打得是天崩地裂,你极圣天多少宗门彻底灭绝,多少宗门传承断绝?”
“也是那一战,你极圣天的三大太上仙宗,齐齐动用了宗门苗裔灭绝时才会使用的压箱底的手段,一击重创太上,更将追随太上侵入极圣天的修士大军,覆灭了九成九。”
“两败俱伤吧……大体结果是这样。”
“但是我元灵天天地灵机完好无缺,而你极圣天的天地灵机么……”
魔算子轻轻摇头:“当年,太上那一剑,终归是被你极圣天的无上大能给挡住了,给极圣天留下了最后一丝希望。”
“如今的极圣天,天地灵机正在恢复,整个世界正在重生。”
“复苏的天地灵机,会犹如蛋壳,将整个世界包裹……我们这些实力低微的弟子,还能趁着某些细小缝隙侵入进来,但是那些实力可怕的大能前辈,他们就好像被关在门外的大盗,他们想要进来,是不可能的。”
卢仚缓缓点头,又逼着魔算子和他干了一大碗。
阿虎又殷勤的给两人满上。
魔算子吐了一口酒气,沉沉的说道:“血祭,就是一把钥匙……让门中弟子死在极圣天,这对极圣天,是一种祭祀,曾经的敌对世界的优秀弟子陨落在此,会加速极圣天天地灵机的恢复。”
“而这些优秀弟子身上,都纠缠着自家宗门和家族的气运。”
“他们死后,他们的气运融入极圣天,和他们对应的宗门、家族……尤其是家族长辈,就好像手持钥匙,开启了一扇门户,就能够踏入极圣天。”
卢仚皱起了眉头。
他想起了在邬州城碰到的,那几个宗门的大家族子弟。听他们洋洋得意的自我介绍,都是在自家宗门中顶尖的家族嫡子,在宗门中,也都是真传大弟子之类的身份。
“你们,可是下了大本钱!”卢仚神色古怪的看着魔算子。
“可不是么?连我这样的魔算宗当代真传大师兄,顶着宗门名号的魔算子都丢了出来。”魔算子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出发前,给我们说的,可不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这些道理……”
“出发前,各宗长辈说得好好的,以后极圣天就是我们的资源之地,是我们的奴隶圈场,但是元灵天有这么多宗门,谁占得多,谁占得少,就要看我们各自宗门的手段了。”
“所以,我们被派出来打个前哨。”
“可是,没给我们说,我们会是被血祭的人啊!”
魔算子喃喃道:“在邬州城,我们降临的第一波弟子,没头没脑的作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了……结果,第一批弟子在邬州城被你们生擒了许多,结果各自宗门居然降下了第二批弟子,然后他们攻打邬州城,就此死伤惨重!”
魔算子摇摇头:“在宗门告诉我们的计划中,在未来十年内,不会有第二批弟子。”
“但是我们才降临多久?第二批弟子就送下来了。”
“而且,没有任何道理的,我都还没掺和进去推波助澜呢,他们就主动一脑袋撞上邬州城,撞得脑浆子四溅的……这就很明显了。”
魔算子叹了一口气:“想来,此刻,已经有宗门、家族的大能侵入极圣天了吧?”
“就是不知道,他们进来了多少人,又有什么样的修为?”
魔算子看着卢仚:“这个消息,换我三次保命的机会,不亏吧?如果渭阳君觉得还不合适,我可以将我所知的,元灵天诸多宗门的基本情况,也交给渭阳君……”
卢仚怔怔的看了魔算子许久,然后端起了海碗:“魔算子道友,你倒是个人才!嘿!”
与此同时。
皇城西边,守宫监地下秘狱。
守宫监的秘狱,并非大胤自家建造而成,而是和秘史监的地下空间一样,利用了前代国朝遗留下来的地下建筑改建生成。
秘狱的甬道,干净而宽敞,每一条甬道都足以容纳十架马车并肩而行。甬道两侧的囚室,每一间囚室最少都有十丈长宽,高度超过五丈。
而且和秘史监的地下空间一样,这些甬道、囚室,四壁都是用不知名的材料铸成,借着变幻的灯火光线,可以隐隐看到,墙壁、地面、天花板,都有一条条大大小小的瑰丽纹路若隐若现。
乐武就被关押在这么一间囚室中。
修为被彻底封印,力气变得比普通人都强不了多少的他,正双手攀着牢门上的小窗口,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我是大将军,我是国舅,我是大将军,我是国舅!”
“我是天子的小舅子……我是太子的亲舅舅!”
“你们这群狗才,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天子,我要见天子……”
这些天,乐武很是受了一些守宫监的手段。他在朝堂上,在大胤各处安插的各色人手,埋伏的大小手段,甚至是他在外私蓄的那些外室、情人之类的隐秘,已经交待得差不多了。
乐武不甘心就此从权利的巅峰掉落,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
他琢磨着……或许他见见胤熇,哭诉几声,未免没有挽回的机会呢?反正当年坑害胤熇亲征大军的事情,和他没有半点儿关系!
或许……
一阵微风闪过,一名长发、眉毛、长须尽成血色,眸子里闪烁着血光,面皮和嘴唇惨白的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乐武身后。
“呵呵,你可愿拜我为师啊?”
老人伸手按住了乐武的后颈,阴恻恻的低声问他。
第二百七十三章 乐武脱狱(3)
秘狱中,乐武直勾勾的盯着红发老人。
“拜你为师?你可知道,我是何人?”乐武昂起头来,带着几分倔强的趾高气扬问老人。
无论如何,他也曾经是大胤的大将军!
“你是和人?冢中枯骨,釜中游鱼,等死之人罢了。”老人的话极其刻薄,他背着手,龇牙咧嘴的笑着:“拜我为师,你可以活,而且,可以为所欲为的活。”
“不拜我为师呢,我就收回你身上,本来就不属于你的东西,然后去找其他人。”
老人很直率的说道:“我看中的,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身份。就你本身而言,你的长相,你的资质,你的脑子,甚至是你身上的这些赘肉……值得我做什么?”
老人讥诮的看着乐武:“一头人形的猪而已,我要你做什么?拿去宰了,三钱不值两钱的当瘟猪肉卖么?”
“如果不是你曾经有一个大将军的身份,如果不是你仗着将自家姊姊卖给了皇帝,身上沾染了一丝大胤的正统气运……你以为,就你这榔槺模样,我会看上你?”
乐武震怒,他看着老人,嘶声道:“你简直,放肆……我身上,有什么你的,你的,你的……”
乐武想要问,他身上哪里有什么原本属于老人的东西。
但是,渐渐地……
因为被佛门秘咒封印了全部修为,在脑海中早已溃散,难以记起的庞大而驳杂的记忆中,涌出了关于老人的一些碎片。
乐武以血河经吞噬了数百名进入镐京的血河教弟子。
血河经歹毒凶戾,却又神奇无比。
修炼血河经的弟子,相互之间可以无缝、无损的相互吞噬……吞噬后,修为、法力不会有丝毫的损耗。
甚至是记忆,都能相互叠加,对于血河经的感悟等等,也会完整的继承。
乐武吞掉了数百血河教弟子,他得到了数百人的庞大记忆。但是正因为这记忆太过于庞大,而他乐武本身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俗武道高手而已,这股子记忆,他无法像真正的修士那样,在极短的时间内融会贯通。
很多资料,需要他‘想要找’的时候,才能从庞大的记忆中‘搜索到’!
而被封印了全部修为,这个‘搜索’的过程,自然就变慢了许多。
此刻,乐武骇然看着眼前的红发老人。
元灵天,血河教,当代教主血神老人。
这是在元灵天邪魔之中,也堪称数一数二的绝顶凶魔,修炼血河经已经趋于大成,已然是凝聚道果,道果照耀虚空,完美把握住了自家证道法则的恐怖大能。
只差一步,就能证道飞仙!
血神老人一身恐怖的魔道神通堪称鬼神皆惊,什么化身亿万,滴血重生,假托附体,控人神魂之类,全都玩得溜熟。
而他曾经做过的,最丧心病狂的事情,是在他三万岁的整生日的时候,举办寿宴,为了款待一群魔道的狐朋狗友,他悍然以一己之力,在三个呼吸间,屠戮了元灵天七个被血河教圈养的世俗国度。
超过千亿凡人三个呼吸间尽成干尸。
千亿凡人的精血,被他以血河经秘术凝成了七十二颗精血寿桃,当做寿宴上的餐后水果。
如此狠戾的神通、心性,一举慑服了赴宴的所有顶级老魔,无数大小魔头尊奉血神老人为元灵天邪魔第一!
乐武膝盖骤然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朝着血神老人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他极其谄媚的笑着。
就好像他年轻的时候,还在操持自家祖传的狗肉铺子,突然一天,一个豪门贵族的小管家,慢悠悠的跑到他家的狗肉铺子那里,为了主人冬天里的一场私人聚会,订上一条大肥狗。
那时候,面对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管家,乐武就是这样发自骨髓的谄笑。
“弟子乐武,参见血神教主……教主圣寿无疆,仙道可期。”乐武不断的向血神老人磕头,直磕得脑门‘咚咚’巨响。
“呵呵呵,是个有孝心的孩子。”血神老人‘嗤嗤’笑着,他抚摸着乐武的脑袋,悠悠道:“现在,记起我是谁了?嘿嘿,虽然资质什么的,差了些,但是你的心性……是我学神教的好苗子啊。”
“真好,真好!”
血神老人眯着眼,乐武的状态在他血色眸子中一览无遗。
在乐武体内,一条浩浩荡荡的血河缓慢的流淌着,血河中,过千万精锐悍卒静静的沉睡着,在这些不动如山的悍卒中,数百名血河教弟子的神魂,正缓慢而艰难的挣扎着,哭喊着,想要超脱血河,却被血河死死禁锢。
在这条血河中,血神老人也看到了洛剠。
血神老人也姓洛,洛剠是他不知道多少代的灰孙子,是他洛氏年轻一代中,天赋最杰出的子弟……
不过,又怎么样呢?
隔了这么多代的灰孙子,要说感情什么的,简直是笑话。
洛剠唯一的用处,也就是用来开门而已。
“可惜了,门开得不够宽敞,为师的本体,依旧只能留守天外……”血神老人叹了一口气:“这具分身,也不过是半步凝道果的修为。”
血神老人抬起头来,看着秘狱的天花板,喃喃道:“正面硬扛,怕是有风险,这极圣天,都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有这样的防范之力……难得,难得。”
“但是用来兴风作浪,先布下先手,倒也够了。以老夫的神通、手段,半步凝道果的修为又如何?这极圣天,还有谁能奈何老夫不成?”
血神老人‘呵呵’笑着,他拎着乐武的顶瓜皮,将他拎了起来,然后悠悠笑道:“既然拜我为师,为师这就带你离开这破牢狱。唔,你的亲族都被关押在这里,你看看,还要带谁离开?”
“既然拜我为师,我就给你上第一课。在我血道神通中,这亲族啊,也是极其有用的资源。”
“比如说,你的亲儿子、亲女儿,这些儿女,都是讨债鬼,讨债鬼啊……但是,如果你受到什么恶毒的诅咒,那么这些亲生儿女用来挡灾,那是一等一的好用。”
“又比如那些亲生的儿孙,他们也可以修炼血河经,等他们修炼有成了,将他们生擒活捉,用血沥熬魂之术慢慢祭炼,就能炼制成血河中的镇守大将。”
“这其中的妙用啊,未来为师一点一点的教给你。嘿嘿。”
“总之,儿孙亲眷之类,还是有用的。都是资源,都是材料啊……”血神老人兴致勃勃的,一巴掌拍在了秘狱的牢门上:“为师这就带你……”
‘嗡’!
血神老人这一掌,也施展了一丝血道神通。
血道神通中,有污血和净血之分。
污血神通,就擅长腐蚀万物,污染神魂等等……他这一掌中,就蕴藏了一股子极其歹毒的腐蚀之力,就算是一座大山被他一掌命中,也会顷刻间被腐蚀成一团腐朽的豆腐渣。
但是这秘狱的牢门么……
只是微微一声响,然后,眼看着牢门上一条条淡淡的纹路亮起,随后这些纹路闪电般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嗡嗡’声不绝于耳,秘狱的地板、天花板、四面墙壁上,一条条首尾相连宛如大龙的纹路逐次亮起,骤然间,整个牢房都充斥着淡淡的幽光。
“这是……太古秘器!”
血神老人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嘶声道:“典籍记载,极圣天的世俗界和我元灵天大不同……我元灵天的世俗界,凡俗之人都是各大宗门圈养的奴仆……而极圣天的世俗界,有绝强的神朝、仙朝,和宗门反而是相互搭档、合作的关系!”
“宗门隐匿世外,神朝对外征伐……一旦神朝力有不逮,则和宗门签署分赃契约,由宗门派遣高手配合神朝大军一拥而上……”
“这里……这里……”
血神老人眯着眼,嘶声道:“幸好,幸好,天地灵机尚未回复,这座地牢的牢灵,似乎早已溃散,威能万不存一,否则……老夫今日都会有麻烦。”
又是惊悸,又是贪婪的朝着闪烁着淡淡幽光的地牢看了一眼,血神老人一把抓起乐武,直接化为一道血色长风,从牢门上的望孔钻了出去。
望孔内幽光闪烁,血神老人所化的血色长风和幽光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雷鸣声,隐隐有紫色雷光闪烁,血神老人也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痛呼声。
秘狱内,众多往来巡弋的守宫监所属齐声呐喊:“什么人?什么人?哎呀……”
一队队守宫监监丁、力士、校尉,凭空被吸干了全部精血,化为干尸摔倒在地。他们身上的钥匙飞起,打开了一扇扇牢门,然后血风一旋,被囚禁在秘狱中的乐氏所属,以及一名名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朝堂重臣,纷纷被卷入血色风暴中,顷刻间就扬长而去。
那些朝臣。
前些日子,在胤熇的旨意下,大胤朝堂上,大半的文武臣子被抄家灭族,株连九族的数不胜数。
但是好些重要的臣子,如朱崇等人,他们实在是太过于重要,他们的亲眷、族人,无数的党羽和学生都已经被砍掉了脑袋,唯独他们本身,还被秘密关押在秘狱中。
在乐武的提点下,血神老人一个都没放过,将朱崇等数十名文教重臣悉数打包弄走。
第二百七十四章 乐氏称帝
守宫监,秘狱。
地下不知多深处,一个圆形的空间,十几条甬道不知道通向哪里,偌大的空间被灯笼火把照得通明,有微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偌大的地下空间没有丝毫气闷感。
超过两千具干尸,整整齐齐的排在地上,四周密密麻麻站着的守宫监所属,无不露出了兔死狐悲的复杂表情。
胤熇阴沉着脸,站在一排干尸旁,俯瞰着那一张张扭曲的,极度惊悚的面孔。
重重的喘了几声,胤熇转过身,毕恭毕敬的向神醉老和尚欠身行礼:“大师,如此妖孽,世俗凡人之力,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了……一切,都只能依仗国师大能了。”
神醉老和尚点了点头,他也不吭声,而是看向了站在身边的,一名身穿水色僧袍的老僧。
这老僧的卖相,可就比神醉老和尚强出了许多。
老僧的个子不高,相比大金刚寺的这群牛高马大的老和尚、大和尚,他身高不过八尺挂零,身形匀称,长相儒雅,光溜溜的头皮,光溜溜的下巴,一对儿碧青色的眸子放着熠熠水光,宛如两轮小月亮。
这个老和尚,卢仚从未见过。
就算是前一阵子镐京城大打出手,杀得人头滚滚的那些天,卢仚也没见过这个老和尚。
但是今天乐武脱狱,卢仚问询赶来,就发现,神醉老和尚身边,突然就多了这个老僧。
啧,极圣天佛门的手段啊!
老僧缓步走到这一排排的干尸旁,微微一笑,然后双手合十,轻轻的向那些干尸欠身行了一礼。
空气中,大片明净剔透的水光荡漾,水光凝成了一面水镜,顷刻间,之前秘狱中发生的事情,就一览无遗的在水镜中呈现。
包括血神老人侵入秘狱,他和乐武见面,一番言语后,血神老人带着乐武冲出牢房,然后卷走了一众被囚禁的乐氏族人、文武重臣的全部经过,都在水镜中彻底展现。
光影变幻之间,可以看到,血神老人带着乐武等人,冲到了镐京某偏僻坊市。
在这坊市的一个小村子里,一间前后三进,在这小村庄中堪称顶级豪宅的院子中,曾经的太后乐氏正呆呆的坐在房间里发呆,而她和前夫所生的两个儿子乐欢和乐喜,正在院子里跳着脚的骂骂咧咧。
院子中,只有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仆妇慢悠悠的忙碌着,除此之外并无他人。
而在院子四周,一队队彪形大汉往来游走,各处关键所在,设下了明岗暗哨,将院子守得水泄不通。
拢共不到一千人的小村子,东南西北硬生生扎下了四个营头,屯扎了数万羽林精锐。
就看到一片血光翻卷而来,顷刻间就冲进了院子,卷起了乐氏、乐欢、乐喜三人就直冲高空。下方四个营头中,数万羽林精锐就和眼前镇守秘狱的守宫监所属一样,身体急速的脱水,顷刻间就化为一具具干尸倒在了地上。
水镜光芒闪烁,一路紧随着血光。
可见这血光冲上了高空后,一个盘旋,就朝着东南方向飞驰而去。
东南,镐京城的东南方向,乐武当上大将军之后,太后乐氏给他封爵,给乐氏的封地,就在东南方向。
太后很慷慨,给自家弟弟册封的领地,相当于两州之地。
但是这些年来,随着乐武在朝堂上权柄日重,乐氏族人也在封地中逐渐的嚣张跋扈。他们不断的侵吞土地,排斥朝堂派遣的官员,举荐自家亲眷、党羽出任地方官员。
如今的乐氏封地,已经有原本三个大小,控制的范围相当于大胤寻常六个州的地盘。
这六个州,人烟繁茂,经济发达,每年出息极多。
因为乐武的缘故,这六个州每年的所有税赋收入,连带各种明里暗里见得人见不得人的手艺,全都被乐氏纳入囊中,一个铜子儿都没有向朝堂缴纳。
乐氏在封地中积攒了金山银海一般的财富,更蓄养了无数的私兵。
胤熇归返,只是废黜了乐氏太后之位,将她幽禁在偏僻小村子里。
而乐武和一众在朝堂上厮混的乐氏亲族,因为牵扯太多的缘故,他们也只是被打入了秘狱看押,倒是他们这些年收拢的党羽,被胤熇毫不留情的斩杀了无数。
而乐氏实际掌控的六州领地,胤熇派出去收缴、清盘的官员,才刚刚赶到。
六州的州郡府县乡镇等各级官员,还有无数的私军、奴隶等等……想要将这六州之地彻底清洗一片,让它脱离乐氏的影响,重归大胤朝堂掌控,没有大半年的时间,根本做不到!
血神老人带着乐武,带着前太后乐氏,带着一应乐氏亲族,直奔乐氏的领地去了!
“他们这是……想要……想要做什么?”
胤熇咬着牙,握紧了拳头,嘶声道:“我对他们,已经是法外开恩,已经是格外给了情面……否则,他们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神醉笑呵呵的不吭声。
那施展神通,一路追溯了血神老人行踪的老僧,则是不紧不慢的笑了起来:“陛下勿忧,这是好事。”
胤熇的怒气戛然而止。
他好奇的问老僧:“大师所言……何意?”
老僧温和的笑着:“他们此去,无非是扯旗造反,借助乐氏身份,从大胤身上,撕扯一份气运下来。但是,这是好事。”
老僧轻轻一指,水镜崩碎,他看着胤熇笑道:“这就好像膏药拔毒,总要让脓包露出头来,才好下手……无论是对陛下,还是对我等而言……由得他们放手施为,正好。”
胤熇若有所思的看着老僧。
老僧淡然道:“陛下只管放心坐稳皇位,此事之后,大胤气运将蒸蒸日上,陛下也有机会证道长生……最少,最少,活个三五万年,总不是难事。”
胤熇的面皮骤然一阵通红,他又惊又喜的看着老僧:“大师此言当真?”
神醉和老僧同时向胤熇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
卢仚眨巴着眼睛,看看神醉,又看看这老僧,总感觉,胤熇会被他们忽悠瘸了。
不过,配合上魔算子交换的情报来看,放手让血神老人为代表的元灵天修士,借助乐氏之力兴风作浪,让他们侵入极圣天的所有人都暴露出来,让他们的所有手段都摆在明处,对极圣天的修炼宗门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
最可怕的,就是未知。
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敌人在哪,不知道敌人想要干什么。
之前在邬州,就是一群元灵天的小辈蹦出来上蹦下蹿,实在是让人心里没有底。
血神老人冒出头来了,他直奔乐氏一族而来。
他既然这么做了,那么,他未来的所思所想、所谋划的行动,也就有迹可循。
所以,对极圣天的修炼界而言,这的确是好事。
对胤熇来说,同样是好事。
大胤官方,如果能够斩杀元灵天入侵的修士,那么大胤朝,自然会受到天地气运加持,胤熇本人也会受到天地青睐,胤熇本人的修为也会一日千里,进步神速!
在大胤之前的若干个古老国朝之前,那些强横无比的神朝、仙朝,不都是这么建立起来的么?
神醉和老僧对胤熇做了保证,然后,神醉向站在一旁的卢仚指了指:“师兄,这就是法海。”
卢仚的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脑壳里突然有莫名的旋律开始回旋。
微微顿了顿,神醉向卢仚笑道:“法海,这是水月禅林当代方丈朗月禅师。水月禅林精通佛门诸般神通,其高深微妙之处,冠绝佛门……远非我大金刚寺猛打猛杀的路子可比。”
卢仚一听,就明白了。
水月禅林,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中,最是‘文雅’的一宗。
用个不怎么恰当的比喻,以江湖帮派来算,佛门九大宗门,大金刚寺专门负责杀人放火,算是冲锋在前的双花红棍,而水月禅林,就是窝在幕后运筹帷幄,专门出馊点子的狗头军师。
水月禅林精通诸般佛门神通,尤其擅长‘心血来潮、掐指一算’那一套。
有人曾说,水月禅林修为有成的禅师,是佛门最难杀的和尚。
就算是大金刚寺那些将功法修炼到极致的猛和尚,只要舍得下血本,也能用无穷无尽的人手去淹死了他。
而水月禅林的禅师呢?
如果你是水月禅林的对头,那么,你对他们起了歹心时,很可能根本找不到水月禅林任何一个和尚的蛛丝马迹。而水月禅林的诸般报复,则会通过其他佛门宗门的手,源源不断的落在你的身上。
总而言之,水月禅林的战力不强——或者说,他们极少亲自出手打打杀杀的。
所以,水月禅林和大金刚寺的关系极好!
这其中微妙的关系,值得细细的品味。
朗月禅师笑呵呵的向卢仚看了一眼,然后,碧青色的眸子骤然一亮,卢仚只觉浑身一阵发紧,好似皮肉筋骨都被他一眼看穿了一般。
朗月禅师眉头一挑,骇然道:“好浓厚的气运……如此,妥了。就近监视天外邪魔的重任,就只能交给法海小师傅了。”
卢仚拼命的眨巴着眼睛。
啥?
啥?
你说啥?
第二百七十五章 乐氏称帝(2)
镐京东南一万两千里,大湖之滨,是为乐州。
当然,十九年前,乐州还不叫乐州。
但是自从乐氏成了太后,乐武成了大将军,乐氏阖族成了大胤顶级的外戚贵门之后,这里就成了乐州,而乐州城,也逐渐演变成了周边六州的核心。
乐州,有着畸形的繁华。
在镐京,很多东西都沿袭规制,遵守各种礼法规仪,达官贵人的府邸占地多少,门户朝哪边开,什么地方该建造什么东西,大街上的军用驰道、官用驰道、民用驰道和日常百姓出行街道的划分等等,都有严苛的规定。
甚至,在武胤坊和鲲鹏坊,还有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四大坊,连青楼的数量都被严格的限制。
而乐州嘛……
乐州城核心位置,一座高达十八层的酒楼‘天人居’的三楼,卢仚坐在靠窗的一张大桌旁,一脸呆萌的看着外面的大街。
就他视野所及之处,短短三里长的大街两侧,有九家青楼、八家赌场、四座大浴场……
大街上人来人往,人头汹涌,人头的密度起码是镐京城的三倍以上,很多地方马车和行人拥挤在一起,相互叫骂咆哮,堵得一塌糊涂。
大白天的,青楼都开门营业,好些姑娘在门前搭建的高台上蹦蹦跳跳,嬉笑打闹,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了万种风情、千丈春光。
于是,好些大白天就精血上头的汉子,无论是公子少爷,还是贩夫走卒,就拥挤在一起,朝着高台上的姑娘笑骂叫嚣,越发弄得整条大街乌烟瘴气,拥堵不堪。
刚刚进城的卢仚还没看尽这条街道的风土人情,路边的高楼顶上,几名大白天穿着灰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面纱的汉子已经犹如跳蚤一样蹦跳着飞掠而过。
大街上,一群体型颇有乐武风范,一个个肚皮溜圆,奔跑的时候胸口、肚皮上的肥肉乱颤的捕头,拎着各色刀剑,气喘吁吁的在大街上跟着狂奔。
一边跑,这些捕头一边声嘶力竭的尖叫着:“抓贼,抓贼啊……抓飞贼啊……一个一千贯,一千贯啊……明码悬赏,这次,我们不吃回扣!”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搐着。
这话,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了?
‘这次不吃回扣’?
也就是说,以前帮乐州城的官府衙门抓人,赏金还是要被克扣一层的喽?
‘咣当’一声巨响,天人居斜对面的一座‘醉涟漪’酒楼,顶楼的窗子被轰碎,七八条魁梧身影窜了出来,挥动着兵器朝着前面蹦跳飞逃的人影追了上去。
一边追,这几条魁梧人影还在大吼:“官爷,这次不吃回扣啊……说好喽!”
前面奔跑的汉子武道修为很是不错,步伐轻盈,速度很快,踩在屋瓦上也是轻盈如跳蚤,一片瓦片都没踏破。
而后面这群见义勇为的江湖人士,他们的战力如何不清楚。
但是他们的轻身提纵的法门嘛……卢仚看得极其之尴尬,实在是犹如一群狗熊在屋顶上蹦跶,所过之处,一脚踏碎一大片屋瓦,引得沿街各色店铺的老板齐声破口大骂。
“长见识了!”卢仚夹了一条鸡腿,塞给了蹲在身边的大黄。
他又夹了一颗卤蛋,顺手塞进袖子里,翠蛇张开嘴,麻溜的一口将卤蛋吞了下去。
蹲在桌子上的兔狲很不客气的,一爪子抓起了一块汤汁淋漓的白水炖肥牛肉,三口两口的吃得无比欢快。
早就吃饱喝足的大鹦鹉趴在窗框上,看着那群追追打打的汉子,突然冷笑了一声:“一群傻鸟。”
除了体积过于庞大,动作过于迟缓的鳄龟留在了镐京镇宅,卢仚身边的五位大爷,这次带出来了四位。
都是水月禅林的朗月禅师给的好差事,让他近距离的观察‘天外邪魔’!
这差事,怎么说呢?
卢仚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呵呵’一笑。
差事不怎么样,但是好处真心不坏——如今卢仚的模样,分明是一条身高一丈,身形魁梧,长得豪气外溢的虬髯大汉。
这是朗月禅师赠送的一颗‘梦幻泡影珠’的神奇功效,这颗宝珠炼化后,就自然和卢仚身体相合,可以随着他的心意,变幻外形,遮掩气息,称得上是妙用无穷。
大吃大喝了一顿,等到兔狲都撑得趴在桌子上懒得动弹了,卢仚这才朝站在一旁,时不时朝他瞅一眼的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急忙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看了看蹲在卢仚身边,却几乎和寻常人一般高的大黄,又是恭敬,又是惧怕的朝卢仚行了一礼:“爷,有什么吩咐?”
卢仚掏出一个小银锭子丢给了小二:“这是,赏你的……看你这提心吊胆的模样,大黄它,不咬人!”
卢仚轻轻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大黄一低头,吐了一块舔得溜光的骨头出来。
小二很是尴尬的笑着:“是小的不对……也是爷的这头神兽,端的品相非凡,乐州城好些公子来我们天人居,也有带着心爱宠物的……只是,小的见识浅,真没见过这般魁梧高大的!”
大黄转过头,很人性化的朝小二点了点头。
唔,夸奖爷魁梧高大、英俊非凡,可见你这小二,是个有眼力的。
卢仚笑着,摆了摆手,丢开这些闲话,他轻咳了一声:“小二,我想问问,我想在乐州置办一些产业,啧,也不知道,哪里才是最好的地段?”
这小二都是地里鬼,一听卢仚打探这个,又刚刚拿了卢仚赏钱,顿时兴致就上来了。
他‘啪啪啪’的,就将乐州城各处地段的优劣特点,一五一十的向卢仚描述了一遍。
卢仚听得认真,小二所说,他全都记在了心里。
实在是,这乐州城,乃至周边六个被乐家全盘掌控的州,大胤朝堂算是完全失控。
六个州,包括下辖的所有郡、府、县、镇、村等等,一个守宫监的秘谍都没有,一处守宫监的据点都无,卢仚想要打探消息,都找不到门路。
乐氏做了十九年太后,乐武做了十九年大将军,这乐州城,包括周边的六个州,所有朝廷方面的力量,早就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胤垣和鱼长乐,又怎会冒着触怒太后和大将军的风险,在这六州之地安插耳目?
所以,这里就是一片空白。
卢仚被支派来了这里,也只能向这些市井小鬼来打探消息了。
小二说得痛快。
这乐州城,整个城池都极其繁华,坊市之间,也没有明显的上下之分,无论你走到哪里,所见的,都是极度的富贵风流、极度的享乐奢靡。
但是硬要说最好的地段,毫无疑问,越是靠近乐府的坊市,地价就越贵,住户的层级就越高。
尤其是乐州城的城主府,即乐氏在乐州的权力中心,以及城主府后面的乐府,还有乐府东面依托‘清平山’、‘清平湖’而建的‘清平乐苑’,那周边的‘清平坊’,就是乐州城最富贵的地段。
大批乐氏族人,以及乐州的文武官员,乐氏的姻亲家族等,都居住在那一块。
“但是呢,爷,不要怪小的多嘴。”小二眨巴眨巴眼睛,压低了声音:“那清平坊,除非您有乐氏的关系,否则……乐州城这么大,哪里不是好地段?您就没必要往那边凑!”
卢仚好奇的看着小二:“哦?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小二就笑了笑,不吭声了。
卢仚掏出了一个小金锭子,在小二面前晃了晃。
小二也只是摇头,向后退了两步:“乐州城大得很,到处都是好地段。您是外来的,想要置办产业啊,什么‘浣纱坊’、‘拜月坊’、‘沉鱼坊’,尽是一等一的好地段。无论是宅子还是铺子,或者其他的产业,应有尽有。”
“小的多嘴了,看您气度不凡,想来也是有见识的人物……您,自个斟酌就是!”
小二这里正说着,外面,突然有‘咣咣’的铜锣声传来。
卢仚回头望了一眼,就看到几个身穿红衣的衙役,抬着一面三尺直径的大铜锣招摇过市,一边走,一边用力的敲击着铜锣。
“奉大将军令,清平坊城主府,发榜招贤啦!”
“但凡有一技之长者,只要愿意效忠大将军的,尽可去揭榜应征。”
“奉大将军令,清平坊城主府,发榜招贤啦!”
“诸位英雄好汉,四方豪杰,有见识的贤达俊彦,清平坊城主府,发榜招贤哪!”
这一队儿衙役刚刚过去没多久,后面就有一队顶盔束甲的士兵,押着两架木板车慢悠悠的行了过来。
木板车上,一颗颗人头血淋淋的极其刺眼。
大街上,行人纷纷避让,一个个惊恐莫名的看着那些堆得整整齐齐的人头。
“这是怎么了?”有人在人群中询问。
“嚇,大将军,杀奸臣了呗!”有人高声的回应。
“奸臣?哪里来的奸臣?”马上有人接话。
“镐京来的奸臣呗……天子无道,昏庸,想要盘剥我们乐州百姓,派了一群贪赃枉法的混账,来我们乐州折腾,想要鱼肉百姓呢。”
“幸好我们乐州有大将军坐镇……大将军一怒之下,直接下令将那昏君派来的奸臣统统斩杀,啧啧……”
卢仚看着那些人头,默然不语。
胤熇派来的,清算、盘点乐氏六州领地的官员,全完了!
卢仚从镐京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血神老人救出乐武,带着他们返回乐州,胤熇派出的这些官的下场不会很好。
但是没想到,乐武下手这么绝,直接斩尽杀绝,还将人头拿来游街示众!
“清平坊啊,好地段啊!”卢仚‘呵’的笑了一声,将一大块金子丢在了酒桌上,背着手慢悠悠的往楼下走去。
大黄、兔狲一溜烟的跟上。
大鹦鹉则是一拍翅膀,‘唰’的一下直冲高空。
第二百七十六章 乐氏称帝(3)
一如大胤以前没有乐州一样。
乐州城内,本也没有清平坊。
乐氏发家了,就有了乐州,然后就有了乐州城。乐武在镐京做大将军呢,主持封地一应事宜的几位乐氏族老,也不知道从哪里请了几个文人骚客,乐州城内就有了‘清平山’、有了‘清平湖’,进而有了清平坊。
而乐氏在清平坊中修建的,那座占地巨大的私家林苑,也就有了个极雅的名号——清平乐。(清平乐(yue):古词牌名)
“清淮浊汴。更在江西岸。红旆到时黄叶乱。霜入梁王故苑。
秋原何处携壶。停骖访古踟蹰。双庙遗风尚在,漆园傲吏应无。”
(苏轼,清平乐·秋词)
卢仚行走在乐州城过于繁华的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念念叨叨。
走过一座大桥时,他看看桥下的江水,又看看两岸风景,再远远眺望远处一座翠绿屏风一样拔地而起的清平山,轻叹了一口气。
“词好,意好,奈何,不应景。”卢仚有点颓然的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这眼前的景,不是词里的景。啧!可惜,可惜。”
清平坊,占地面积极大,毕竟这内里有这么大一座清平乐苑嘛。
就在这座林苑的西南门,距离巍峨磅礴,颇有皇城气象的乐府不到三里地,有一条种满了珙桐树的大街。
恰值十月,珙桐树上结满了果子。
站在一栋大宅子的门口,心不在焉的挥手告别原本宅邸的主人时,卢仚看着街边一溜水缸粗细的珙桐树,满心期待来年春天,这树上开满鸽子状花朵的美景。
“春江水暖鸭先知……这乐州城里,有聪明人啊!”
卢仚背着手,笑看着远去的那一架马车。
这套宅子,自然无法跟他在镐京城的府邸相提并论,但是也足足有百亩大小,前后六进,左右四跨院,有后花园一座,在乐州城内,也算是一流的豪宅。
这宅邸的主人,原本是做粮食生意的,生意遍及乐州以及周边两州范围,在乐州城,也算得上排名前三十的大粮商。
可是乐武昨天刚刚拖家携口的返回乐州城,这宅子的主人,立刻就将宅子挂在了牙行,全家人打点行装,就准备离开乐州,说是回老家去。
“聪明人啊,走得真快……不过,不走快些,就真的,走不了喽!”
卢仚看了看站在身边,一脸笑容的牙行经济,随手给他丢了一个大金锭过去:“这桩买卖,办得爽利。不过,单单一套宅子,也忒单薄了些。”
“里里外外的,家丁、仆役、侍女、工匠,还有看家护院的护卫,你得给我配齐了罢?”
卢仚摸着下巴,思忖了一阵,点了点头:“嗯,再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酒楼,有主人家要出手的,赶紧给我趸摸一些来。七家八家不嫌少,十家二十家不嫌多。”
卢仚大咧咧的拍了拍双眼直冒金光的牙行经济的肩膀,笑道:“大爷我虽然家里遭了难,亏了大半家当,但是呢,这浮财还在,这架子,还是能撑起来滴!”
牙行经济屁颠屁颠的走了,带着卢仚的殷切诉求走了。
临行前,他满口打包票的向卢仚承诺——也是巧了,就今天上午,就在清平坊,有一家极有名的新篁楼,乃是一个字号连开了十八家大酒楼的老字号,店东家突然说银根亏损,要将酒楼整批的出手。
十八家新篁楼,地址尽在清平坊最热闹繁华的所在,最矮的一栋有六层,最高的一栋有十八层,每天都是高朋满座,用日进斗金都无法形容这十八座新篁楼捞钱的速度。
牙行经济欢天喜地的告诉卢仚,只要他财力足够,将这十八座新篁楼一整个拿下,这辈子,还有未来子孙后代,都可以躺在锦绣窝里享福了。
卢仚背着手,看着坐上了马车,一溜烟跑得飞快的牙行经济,轻轻的摇了摇头。
“市井之中,有高人哪。”
“这宅子的米商老板,跑了。新篁楼的大东家,也跑了。嘿,都是有门路的厉害人。”
“还躺在锦绣窝里享福?这乐州城,搞不好就是血肉屠场,修罗地狱……这满城的黎民百姓,呵呵!”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他想起了临行前,神醉和朗月两个老和尚郑重其事的交待。
元灵天的宗门入侵,他们不是来走亲戚吃酒席的,他们是来劫掠气运,劫掠整个极圣天的……这是,不死不休的道途之争。
在这样的道途之争中,不要说普通的凡俗黎民,就算是有修为的大能修士,也都犹如刍狗,随时可能化为大争之世的祭品。
面对实力莫测的恐怖宿敌,就连神醉、朗月他们都要小心谋划、认真绸缪,卢仚……说到底也就是一名刚刚种下莲种的……中级修士?
一群鲜衣怒马的纨绔公子,相互追逐嬉笑着从大街上跑过,他们的马队后面,一溜儿精美的马车里,不断传来年轻女子娇嫩甜美的欢笑声。
卢仚背着手,看着这些人从面前飞驰而过,笑着的摇了摇头。
“我,尽力吧。”
双手用力的紧了紧拳头,卢仚轻声道:“我尽力……让这座城少死一些人,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来。但是,我也只能尽力而为。”
“我不是神圣仙佛,我更不是传说中的救世主……我只是一个,将人生小目标从活到一千岁,变成了活到一万岁的,普通寻常的小修士而已。”
“从上辈子开始,我就不是什么大人物。”
“天地一孤鸿,红尘中挣扎求存的蝼蚁而已……我只能说,我尽力,但求无愧于心,仅此而已!”
在乐州城,只要有足够的银钱,你几乎就能做成任何事情。
那牙行经济来了不到半个时辰,浩浩荡荡的车队就来到了卢仚的门前。
一群匠人拆下了门口原本挂着的门匾,一通敲打后,一块崭新的鎏金匾额端端正正的挂在了大门正上方,其上是端端正正的‘乐宅’二字。
一队队的家丁、仆役、侍女、工匠等,被牙行经济络绎带到了卢仚面前。
卢仚也不挑剔,只管掏出银钱,将牙行经济推荐的数十个家丁仆役,百来个侍女丫鬟,若干的马夫、花匠、门房、杂工,一应的厨娘、仆妇、粗使婆子,甚至是管家、账房等,一应都配得妥妥当当。
所有人的身契文书等,全都被卢仚妥当收好。
牙行经济重点推荐的,两名风姿卓越、颇有几分姿色,年近三旬的妇人,是卢仚的内宅总管。两名年近五旬,精明干练的男子,也是经济着重推介的外宅总管。
四名内外总管很快就划分了各自的权力范围,即刻上手发号施令,将一群家丁仆役、侍女丫鬟等指挥得团团转。
卢仚在账房里留下了数十万贯的现钱,四名总管见了这笔银钱,顿时腰杆挺得笔直,发号施令越发的干净利索。他们直接派了采办人手,跑去清平坊的各处店铺,挑选各色家居陈设等等,开始重新布置这座‘乐宅’。
从中午忙碌到傍晚时分,卢仚正坐在大堂里,享受两名侍女揉肩、敲腿的服侍,同时饶有兴致的看着一众下人穿花蝴蝶一般忙来忙去。
突然间,院子照壁外一声轰响,门房的咋呼声中,几个身穿丝绸短衫的护卫,簇拥着一名身着锦绣长袍,面色发青,眼眶凹陷,步伐颤悠悠,明显酒色过度伤了元气,年龄大概也就十四五岁的少年闯了进来。
两个门房,还有几个刚刚聘用的护院武士,被少年身边的护卫打得鼻青脸肿,他们紧跟着少年冲了进来,张开双手虚拦,但是哪里拦得住?
“哎,这里分明是钱家宅子,怎么变成乐宅了?”
少年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恰恰两个侍女捧着一对儿插花梅瓶路过,少年嬉笑着,朝两个侍女吹了声口哨:“妞,等会陪少爷我去江边走走?秋高气爽,江边有一处绿草地,在上面幕天席地,我们好生快活快活?”
两个侍女吓得一溜烟跑得飞快,少年则是放声狂笑了起来:“看看你们这德行……啊呸,就你们这种蒲柳之姿,我乐德少爷会看得上你们?”
卢仚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大堂门口,站在台阶上,背着手,看着自称乐德的少年。
“这位公子,你找谁?不请而入,似乎有点过分?”
少年挑了挑眉头,朝着卢仚抬了抬下巴:“谁家的裤裆没锁结实,把你给露出来了?我找钱有义,前几天约好的,今天我们去金钩坊好好的玩几票大的,他答应借我一千贯钱做本钱呢?”
“人呢?钱有义人呢?这钱宅,怎么变成乐宅了?”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朝乐德拱了拱手:“原来如此,呵呵,这宅邸,是在下今天刚刚买下来的。在下乐获,乃吉州人士,今日刚刚抵达乐州城,正巧了,想要买一栋宅子立根呢,恰好就撞上了钱东家要将这宅子出手。”
乐德呆了呆,跳着脚的骂了起来:“啥?钱有义那厮跑了?哎,不对,他们钱家,整个钱家,都跑了?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哎,哎!”
卢仚笑着朝乐德拱了拱手:“乐公子若是有意去金钩坊玩玩,钱少爷走了,不是还有我乐获么?”
卢仚笑得极其灿烂:“在下也姓乐,本家在吉州城,奈何吉州城前些日子遭灾,满城俱丧,我是好容易带着家财逃出来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乐字,今日得见乐公子,也是有缘。”
“在下在乐州城,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看乐公子的举止气度,就知道出身尊贵,家世不凡,以后,还多有仰仗之处呢。”
乐德呆了呆,然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没错,没错,一笔写不出两个乐字,咱们,可以算是一家人嘛……哈哈哈。”
第二百七十七章 乐氏称帝(4)
清平坊,金钩赌坊。
宽敞的贵宾包房,贴金箔的墙壁,贴金箔的天花板,同样是贴了金箔的地板。
红木的大赌桌旁,一个个华服公子卷着袖子,踩着凳子,甚至有人袒露出半边胸膛,声嘶力竭的拍打着筹码,犹如地痞流氓一样嘶声吼叫着。
每个华服公子身边,都站着一个、两个、三四个不等的美妇、少女,她们比起这些公子哥更加的亢奋,一个个发髻散乱,发钗乱晃,更有人罗裙凌乱,香汗淋漓的挥动着拳头大吼大叫。
整个包房内,十几名公子哥,数倍的美人儿,还有数十名往来奔走的侍女,一个个都忙得汗流浃背,面孔酡红。
唯有坐在乐德身边的卢仚,还有三名负责摇骰子、收放筹码的赌坊荷官,镇定自若,面皮连红都没红一点。
荷官们见多识广,而且无论输赢,他们总归是最后的赢家,他们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心理波动。
而卢仚呢……
银钱这东西,对他真心只是个概念,他对这个,没多大的感观。
银钱?
不说卢仚现在拥有的,已经懒得去计算的巨额财富,就说他现在跑去某个大诸侯那里,对他说,只要给他醍醐灌顶,硬生生将其提升到烈火境修为,从而延寿千年……
就这,能换来多少金银铜钱、奇珍异宝?
世俗界的财富,对已经种下金莲的卢仚而言,真的只能算是一个概念了。
所以,乐德手气臭,一上桌就输掉了上千贯,卢仚面不改色的掏出了几颗顶级的走盘珠,兑换了数千贯筹码,随手交给了乐德。
乐德兴奋得好似打了鸡血一般,‘嗷嗷’嚎叫着,将筹码一把一把的推了上去。
卢仚笑呵呵的,拿着几个小筹码在一旁跟着押注,无论乐德押什么,他就跟着押什么,一旦乐德输光了筹码,他面不改色的掏出各色珍珠、美玉、极品的翡翠砗磲猫眼石之类的,兑换了大把的筹码丢给乐德。
如此,到了最后,那些狂热的公子哥都面色微变,一个个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卢仚。
终于,趁着金钩赌坊送来了清热解火的甜汤,大家喝汤小憩的时候,有一名头冠都歪了,身边站着几个熟透的美妇人的公子哥朝着卢仚指了指。
“乐德,怎么,钱有义呢?你往常,不是带着他到处溜达么?怎么,换了跟班了?而且,这手气,阔绰得有点离谱哦!”
钱有义,就是将宅子卖给卢仚的那粮商的大公子,平日里跟着乐德到处乱跑,乐德的吃喝玩乐,基本上都是钱有义结账。
只是,钱有义的出手,绝对没有卢仚这般大方。
刚刚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乐德已经输掉了三四万贯,对于他们这些公子哥来说,这也不是一笔小钱了——主要是,他们尽是一群纨绔,平日里根本掺和不到家族里的产业,手头上实则也没几个闲钱。
乐德用一条热毛巾擦了擦面庞,得意洋洋的用力一拍卢仚的胳膊。
“本家兄弟,乐获……刚来乐州城,在清平乐苑西南门,那条珙桐街上置办了宅子,以后就跟着我混了。各位兄弟姐妹,在乐州城市面上见了乐获,可得多照应一二。”
卢仚笑着,站起身来,朝着一众纨绔公子抱拳行了一礼:“在下乐获,初来乍到,还请诸位公子多多关照。”
一群公子哥可有可无的打量了卢仚一阵子,一个个眸子里绿光闪烁,显然将他当成了大肥羊看待。
接下来,又是一场烂赌。
乐德输得是天昏地暗,一群公子哥赢得是欢天喜地,卢仚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逐次兑换筹码,硬生生帮着乐德输掉了十几万贯。
到了最后,一众纨绔公子都赢得有点胆战心惊,乐德的脸色也都有点不正常了。
这一天乐德一伙人在金钩赌坊的赌局,比平日里早结束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到午夜时分,他们居然就草草散场,一个个搂着各自的美人,不知道找哪里继续去寻欢作乐去了。
乐德佝偻着身子,裹着一条加了薄棉的披风,慢悠悠的走出了金钩赌坊。
下了两步台阶,乐德回头看了看卢仚。
“乐获啊……得了,我也不是傻子,你这出手,有点大方得过分了。我乐德,虽然是太后亲族,但是我不值这么多钱哪,换成我大哥,或许还差不多。”
“说吧,这样给我塞钱花,你有啥事求我呢?”
“丑话说在前面,小事,在这乐州城内,没有我办不成的……大事嘛,啧,你先说,我姑且听听,但是大概率,我是办不成的。”
乐德朝着卢仚摊开双手,叹了一口气:“我大概,也就能办成一千贯上下的事情,所以钱有义那小子,这些年才眼巴巴的陪着我玩啊……超过一千贯的,你可就找错人喽!”
卢仚笑得很灿烂。
这个乐德,倒是个有趣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股子光棍无赖劲,实在是有趣,有趣……
“乐德公子哪里话?我刚买下钱家的宅子,你就上门了,这就证明,我们有缘啊。”卢仚摆了摆手:“些许银钱,不用放在心上,您也不过是输了十来万贯而已,对我来说,这是小钱。”
乐德吓了一跳:“乐获,你可别在我面前充场面,十来万贯,只是小钱?”
卢仚笑着点头:“真心只是小钱。我准备买下清平坊十八座新篁楼,以后,新篁楼就是我在乐州城安身立命的买卖,我一外乡人,在乐州城举目无亲的,这买卖,得您帮忙盯着。”
不等乐德开口,卢仚微笑道:“如果您盯不住,那么,您也可以介绍盯得住的人嘛!”
乐德呆了呆,然后笑了。
他停了停胸膛,伸手戳了戳卢仚的胸膛:“是个爽快人,行,这个忙,我帮了。哎,谁叫我们有缘呢?”
卢仚又请了乐德去了流经清平坊的白沙江上,弄了条画舫,找了一群姑娘陪着,好好的畅饮了一顿,直把乐德灌得烂醉如泥,把他往姑娘的鸳鸯被里一丢,卢仚拔腿就走。
第二日,大下午时分,一张名帖递进了卢仚的乐宅。
乐宅大堂,乐德一母同胞的长兄乐颐,四平八稳的坐在椅子上,端着茶盏,打量着大堂内的诸般陈设。
“这宅子,我知道。”乐颐打量许久,又朝着卢仚看了几眼,这才点头道:“钱有义嘛,跟着乐德厮混的那小子,乐德时常来这里找他。只是没想到,乐德居然会结识如此有趣的人物。”
不等卢仚开口,乐颐曼声道:“你也姓乐?真的,还是假的?”
卢仚微笑,朝乐颐拱了拱手:“吉州城,乐家,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家产在吉州,排名也在前十之列,这是做不了假的。”
乐颐点了点头:“为何来此?”
卢仚微笑道:“乐州城遭了劫,满城百姓死了个精光,而且死状凄惨诡异,不敢停留,只能离开。”
乐颐眯了眯眼睛:“为何不去镐京?”
卢仚叹了一口气:“无官无职,没有靠山,镐京居,大不易……那边王公贵族太多,有时候得罪了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乐州城嘛,乐氏一家独大,只要交好了乐家任何一位公子,自家人……就算有矛盾,无非吵闹几句,不会像镐京那边,动辄就是抄家灭门之祸。”
乐颐就笑了:“这话,说得有道理。”
放下手中茶盏,乐颐朝卢仚看了看,淡然道:“不过,你既然买下了钱家的宅子,还准备入手新篁楼,你可知道,他们为何抛售产业,离开乐州城啊?”
卢仚沉吟片刻,缓缓摇头:“初来乍到,这些天,只顾着日夜兼程的赶路,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玄虚……难不成,有什么古怪?”
卢仚反问乐颐。
乐颐站起身来,走到卢仚面前,微微低头,俯瞰坐在椅子上的卢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怕不是守宫监派来的奸细?”
卢仚一脸惊骇的看着乐颐:“乐颐公子何出此言?守宫监?乐获一介良民,怎可能和那等所在牵扯上半点儿关系?”
卢仚瞪大眼睛,失色问乐颐:“难不成,是因为乐获和乐德公子结交一事?”
卢仚急忙喊冤:“乐获知晓乐德公子身份后,的确是有心结交……但是,并非有意和乐德公子认识……这,这,这……这是乐德公子,他主动上门呀!”
乐颐背着手,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卢仚许久,终于回头,呵斥了一声。
一名浑身冷气森森,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就走进了大堂,径直走到了卢仚身边,双手如风,顺着卢仚的手指,一路摸遍了他的手掌、胳膊、身躯、大腿。
卢仚微笑着,任凭这中年男子放手施为。
中年男子甚至脱掉了卢仚的鞋子,脱掉了他的裹脚布认真的摩挲了一阵,这才站起身来,退后了几步,朝乐颐点了点头。
“浑身上下,并无练过武的迹象,而且观他脉象……”
中年男子看了看卢仚,干咳了一声:“乐获公子他……咳咳,脉象倒是和乐德公子一般无二,平日里或许没有注意保养,肾水有点亏虚过甚了。”
乐颐的嘴角抽了抽,看看卢仚这张幻化出来的满脸虬髯的大脸看了看,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乐获兄弟,就一个人来的乐州城?这一路上,可还安稳?”
卢仚急忙笑道:“怎可能一个人?从吉州来乐州,万里迢迢,我身边还是有几个心腹人的,否则我怎可能到来这里?只是,有些搬运不便的物件,他们在城外看守就是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乐氏称帝(5)
乐颐看着卢仚。
卢仚看着乐颐。
乐颐突然发问:“城外何处?什么物件?”
卢仚冷眼看着乐颐,朝他拱了拱手,然后随手往门口一指:“罢了,既然乐颐公子是如此心性……乐获高攀不起,请吧!偌大的乐州城,偌大的乐氏,想来以我乐获手中掌握的银钱,不难找一个真心待人的乐氏嫡系。”
乐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看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他坐回了座位,掀起长袍前摆,翘起二郎腿,自以为潇洒的将前摆重重一甩,发出响亮的‘啪’的一声脆响。
“我明白了。乐获兄,这是心有余悸啊。”乐颐笑着点头:“不过,我能理解。吉州城惨案,我听说过,凶手是谁,至今尚无定论。”
“乐获兄险死还生,万里奔波来我乐州城,有所防范,也是应该的。想来,乐获兄,从吉州带了不少家财过来?”乐颐歪着头问卢仚,他又急忙解释道:“我不是窥觑乐获兄的财富,只是想要问个大致不离,为我未来的谋算,做个绸缪罢了。”
卢仚看着一本正经的乐颐,心里不断冷笑。
得了,昨天的乐德,还是一个心里有点明白的纨绔,而这个乐颐么,装模作样的搞了这么多花招,又是用言语诈卢仚‘守宫监’啊,又是让这中年男子给卢仚摸骨、切脉啊,这全都是不中用的花招。
乐德,只是想要从卢仚这里,弄点零花钱开销开销。
而这乐颐么……用这么拙劣的手段试探、威吓,定然是别有所求的了。
只是,这事情办得粗糙了些。
也能理解,乐颐毕竟是乐氏留在乐州城的子弟——乐氏一族,真正优秀的子弟如乐山、乐水等人,全都跟在乐武身边重用呢,早就被安插进禁军和五军府担任要职了。
所以,乐颐只是乐氏留在乐州城放养的,无论是资质、天赋、能力、性格,都不怎么出众的普通子弟。这种普通子弟么,你也别指望他有多厉害的能耐。
能有刚才的表现,咋呼一下卢仚,再让这个中年男子装模作样的施加一点压力,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
卢仚冷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摆出一副不情愿的嘴脸,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做出了配合的姿态,支支吾吾的说道:“离开得仓皇,所以,带来的现钱也有一些,但是多是家族一处藏宝库中的珠宝奇珍等……价值也颇可观……”
卢仚轻咳了一声:“有几个心腹老人,他们留在城外,正守着这些东西呢。这可是关系着我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是绝对不能离开的。”
轻叹了一声,卢仚摇头道:“人手紧张,毕竟没几个人活着逃出吉州城不是?所以,我堂堂乐氏嫡系公子,也只能一人进城置办产业。”
“不过,我喜欢乐州城就是这样……世上传言不虚,在乐州城,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就没什么做不到的事情。看看这宅子,这些侍女丫鬟,岂不是妙哉?”
卢仚抿嘴微笑。
乐颐满意的点了点头,卢仚的说法,倒也合情合理。
他也觉得,这个‘乐获’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是,乐武突然从镐京返回,族中长辈,给乐氏一族的所有年轻人都提点告诫了一番,乐氏一族如今内部风声很紧,乐颐还是装模作样的,试探了一下乐获。
既然已经认定,‘乐获’没有问题,那么,就可以说出自己的谋划了。
“乐获兄,你说,你要收购那十八座新篁楼作为产业……我以为,不妥当。”乐颐开始说出自己的来意:“我这里,有一桩大富贵,就看你,是否有这个决心,有这个运道了。”
卢仚眉头一挑:“大富贵?这话,是怎么说来着?莫不成,这乐州城的官职,也能和镐京朝堂上的爵位官位一样,花钱就能采办么?若是如此,敢问乐州城内一坊的主官价值几何?”
乐颐急忙摆手:“哪里的话,哪里的话,乐州城的官职,可都是族中长辈精挑细选的贤才担任,哪里有我们小辈置喙的余地?我说的大富贵,那可是,乐获兄,你碰到好机缘了。”
乐颐站起身来,背着双手,在大堂上走来走去,先是说了一通‘昏君无道、祸国殃民’之类的口水话。
然后,乐颐侃侃而谈,卢仚终于明白了乐颐今天来访的真正用意。
乐氏!
本是镐京城一世代屠狗卖肉的屠夫家庭,生意做得很大,镐京狗肉档的生意,有很大一块份额被乐氏垄断,所以身家颇为豪富。
乐氏一族,原本只有千多族人。
但是乐氏进宫,在后宫地位节节提升,乐氏一族也随之水涨船高。
尤其是乐氏成了太后,乐武成了大将军后,乐氏一族就开始疯狂的扩张——这里所谓的扩张,不是说地盘、身家、产业、财富的扩张,而是人口的扩张。
乐武是个粗人,他以市井街头厮混的本能,判断出了‘人多力量大’的道理。
所以,他当上大将军之后,就在族内颁发了规定,让乐氏的男丁倾尽全力的去生孩子——下到十三四岁,刚有能力的毛头小子;上到七八十岁,尚能饭的老人。
乐氏一族只要是能喘气的男丁,就用上好的补药调养着,一个接一个的小妾不断的带回府内,一个接一个的不断的给他们生儿子。
甚至,生孩子这件事情,都被乐武定为立家之本,每年乐氏家族内部,都会挑选出今年繁衍后代功劳最卓著的十名男丁,予以高额重赏。
在这样的家族政策下,从乐武当上大将军到今年嘉佑十九年,原本千多人的乐氏一族,如今已经急速膨胀到了二十万人上下!
这二十余万乐氏族人中,像乐颐、乐德这种,年龄在十五六岁以上的‘成年’男丁,则有万人左右。
此次乐武带着一批嫡系族人,从镐京逃回乐州城,径直向族人传达了命令。
乐氏在这六州之地的私兵,整军备战。
已经训练多年的私兵,加上乐氏一族公中准备扩张的军队,全部会交给乐山、乐水等从镐京返回的嫡系精英来统辖。
而乐氏一族,那一万多‘成年’的男丁,要么编入私兵随军出征作战,要么自己想办法,筹集资源,在乐氏一族公中编组的军队之外,自己编训军队。
“大将军,是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乐颐向卢仚笑道:“事情一成,则改天换日,山河变色,这社稷黎民,就尽是我乐氏一族的囊中之物。”
“只是,这江山虽好,但是我乐氏一族人口众多,未来族中子弟,谁的地位高,谁的地位低,谁吃香的喝辣的,谁在一旁吃糠咽菜流口水,就要看在这过程中,大家立下的功劳了。”
乐颐摇头道:“若是加入族中私军,在乐山、乐水他们手下,就算立功,功劳也是他们的。”
乐颐看着卢仚,大咧咧的说道:“所以,我和几个一房的嫡亲兄弟谋划着,我们自己招兵买马,组建一支大军,大将军起事之时,我们自己统军,配合大将军征战四方。”
“如此一来,未来立功受奖……我盘算着,以我和几个兄弟的才干,一个王爵之封,是跑不掉的……到时候,坐拥数州之地,金山银海的享受,美女如云,酒池肉林,何等快活?”
乐颐阴沉着脸,咬着牙说道:“可不比现在,一个月公中就给我百来贯的开销。”
卢仚撇了撇嘴。
他想要骂粗话。
好吧,乐氏一族如今‘成年’的男丁都有一万多人,就算都和乐颐一般,每个月每个人都只有百来贯的零花钱,这一个月的支出都有一百多万贯!
更不要说,还有那些年龄更大的族老呢?
还有二十万没成年的公子少爷、千金小姐呢?
啧啧……
卢仚缓缓点头:“所以,乐颐公子的意思是?”
乐颐再次走到了卢仚面前,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几个兄弟颇有雄心壮志,也极有信心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但是,要编组我们属于我们兄弟自己的军队,得花钱哪!”
乐颐沉声道:“我们正准备四处筹款,没想到,老天爷就将乐获兄你送到了我面前!”
乐颐目光炯炯的看着卢仚。
卢仚同样目光囧记工的看着他——卢仚心里,此时是翻山倒海般的翻腾,好一个乐武,这真是……乐氏上万的成年男丁,如果他们平均十人一队,去筹款编组属于他们的私军,那也能拉起上千支队伍。
一支队伍,就算只有一万人……
这种临时召集的军队,你能指望他们有什么军纪可言?
那就是一千多支土匪、强盗群魔乱舞!
不过,乐武这命令倒是有一点是对的——就这样胡乱编组的军队,如果这群乐氏族人,都能在这过程中建功立业,打出赫赫军功,而乐武最终又成就大事的话,这样的乐氏族人,是肯定要被重用的!
卢仚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殷红的鸽子血红宝石把玩着。
乐颐直勾勾的看着他手中的红宝石,艰难的吞了口吐沫——这种极品鸽子血红宝石,又是这么大的颗粒,一颗颗最小都有鹌鹑蛋大小的极品鸽子血,在乐州城的拍卖场上,一颗起码能卖出两万贯!
卢仚手大,他这满手掌的鸽子血红宝石,起码有二十颗!
这就,够拉起上万人的队伍了啊!
“钱呢,我是不缺的。”卢仚将满手的红宝石往身边桌案上一丢,用力的拍了拍手:“但是,我要乐颐公子一个承诺……未来公子大业成就后,我要一个比公子最终获得的爵位,只低一等的封爵。”
卢仚微笑道:“如果公子封王,我要一个君的封爵!”
乐颐欢天喜地的用力拍打着卢仚的肩膀:“成交!”
随后,他迅速问道:“你能给我多少军费?给我多少钱?”
第二百七十九章 乐氏称帝(6)
乐州城犹如蜘蛛的老巢,蜷缩在巢穴中的毒蜘蛛一动,连带着所有的蜘蛛网都剧烈的震荡起来。
乐州,还有乐氏一族实际掌控的其他五个州,所有的乐氏私军开始频繁的调动。
粮仓,开启,每一支私军营地,都开始囤积粮草。
钱仓,开启,乐氏私军,从上到下,从将领到小卒子,悉数发放了相当于平日里一年的军饷。一些重要将领,更是得到了高额赏赐。
武库,开启,重型甲胄,重型盾牌,强弓硬弩,大型器械,各色各样的军械纷纷下发,将平日里养得膘肥体壮的私军武装到了牙齿。
马场,开启,各色各样的好药材,各种各样的秘方纷纷动用,一头头有着异兽血脉的坐骑,每天大碗大碗的好药灌下去,刺激得它们整日里‘嗷嗷’怪叫。
在药力刺激下,加上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复苏,乐氏的马场中,一头头异血坐骑的体格、体力开始飙升。将近三成的坐骑血脉返祖,各方面的素质比之前数倍、数十倍的增强。
从乐州城开始,乐氏的领地中,地方官开始实行战时保甲制。
所有百姓,彻底的登记造册。
无论士农工商,无论地位尊卑,所有百姓黎民,包括那些平日里不被计算进百姓丁口黄册的家丁、仆役、奴隶等,悉数统计清楚。
但凡成年男子,全都上了乐氏制定的‘预备军名册’,一旦有需要,地方官府一声召唤,他们就必须顶盔束甲,编组成军投入战场。
当然,乐武在某些方面,和他的亲外甥还是有点相像的。
这个‘预备军名册’,你若是想将自己的名字从上面拿下来,倒也不难——普通百姓,你缴纳十贯‘精忠报效捐’,自然就能抹掉你的名字。
稍微有点身家的小商贩,这个价格就涨到了五十贯。
寻常的小地主、小富商,一个丁口报效捐是五百贯。
以此类推,那些有名有号、家大业大,而且亲眷族人丁口数众多的大家族,不拿出个数百万贯,是没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的了。
这是乐氏彻底掌控的六个州中的动静。
而在乐氏领地的周边,和乐氏领地接壤的那些州郡之中,好些官员都是乐武做大将军的时候安插下去的心腹下属。
尤其是州郡府县的地方禁军,那更是乐武手拿把掐的绝对死党。
镐京城还没来得及反应,乐武在乐州城一声招呼,乐氏领地周边,四个州的禁军齐齐造反,好些文教官员或者被杀,或者被囚,或者干脆投靠,那些禁军将领打起了乐氏大旗,直接占领了各处州城、郡城、府城、县城。
随后,这些地方禁军,也打开了武库、钱仓和粮仓,各色辎重流水一般的花费了出去,成群结队的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百姓青壮,被强行征召,披挂甲胄,拿起兵器,加入了军队。
就在这种氛围中,乐颐、乐德兄弟两个,加上十几个堂兄弟,连带着卢仚这个金主,带着一群护卫和数百甲士,浩浩荡荡的闯入了乐州城的监狱。
乐氏一族,是纯粹的暴发户。年轻辈的族人不提,真正成年,能派上用场的乐氏嫡系,算上乐武坐上大将军宝座之前的那千来号族人,拢共也就这么数千人罢了。
数千人,看似很多,但是乐氏一族在镐京城占据的官职都不提了,就他们领地有六州之广,六州,下辖多少郡、府、县?每一个州郡府县,又分别有多少个官位?
所以,乐氏在自家领地中,几乎每一个成年的乐氏族人,都占据高位,甚至是身兼数职。
做得好做不好,赞且不提,反正六州之地的重要官位,都是乐家族人把持着。
比如说,乐颐、乐德的亲爹,就是乐州的征讨使,兼乐州城的副城主,兼清平坊的坊令,兼清平乐苑的采买总管,兼……
总之,兄弟两的亲爹乐合,身上兼了十几个官职,平日里出门,身边的护卫长随,都要专门抱着一个木箱子,里面装满了各色官印、令牌、驾帖、空白公文等等,否则根本周转不过来。
乐合在乐氏一族,不算是掌握了最核心权力的嫡系,但也算是举足轻重的重要族人之一。
所以,乐颐带着乐合的令牌,横冲直撞的就闯入了乐州城最紧要的重刑犯监狱。
监狱,尤其是重刑犯监狱。
阴冷,潮湿,肮脏,不吉。
最重要的是,一般这里,很少有什么油水。
所以,这个监狱的狱监,并非乐氏族人,而是某个乐氏偏房公子哥新纳的小妾的远房表兄。
是以,乐颐将乐合的令牌往这个他都懒得问名字的狱监面前一晃,顺手给了对方一个耳光:“得了,少废话,打开所有的牢房,将所有犯人放出来,公子我,要带走他们!”
那狱监呆了呆,很识趣的乖乖领命,急匆匆带着狱卒们,打开了一间间的牢房,将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臭气熏天,生得是千奇百怪,狰狞丑恶的重刑犯给释放了出来。
这些重刑犯刚刚走出牢门,就一个个大声嘶吼咆哮,想要做点什么。
但是数百身披重甲的,手持连环强弩的甲士往他们面前一站,这些家伙全都老实了下来。
乐颐得意洋洋的,又带着大队人马,将乐州城,还有城内各坊市的监狱,以及衙门的临时看押所内,那些死刑犯,重刑犯,轻刑犯,以及只是临时关押的小偷小摸、地痞无赖等,耗费了整整两天时间,彻底的一扫而空!
乐州城外,一处乐颐向某位当地大地主借用来的农庄外,好大的一片田地里,原本都快能收割的庄稼,被踩得稀烂。
一头头战马,撒着欢的在田地里往来溜达,时不时的低头啃几口金灿灿的麦穗。
一队一队的重甲甲士,在田地四周游荡。
田地边缘,建起了一座座高高的哨塔,手持强弓硬弩的哨兵,正站在哨塔上,冷眼朝四周张望着。
田地里,数千顶帐篷扎得歪歪扭扭,乱糟糟的挤在一起。
将近三万名江湖上有名有姓的英雄好汉,三五成群的聚集在营地中,晒着太阳,抓着虱子,口沫四溅的吹嘘着自己的丰功伟业。
那些从重刑犯监狱里出来的家伙,一个个大声嚷嚷自己杀七个宰八个的威风。
那些轻刑犯,则是笑呵呵的向身边的江湖菜鸟描述,自己曾经在某个夜晚,在某个富商或者地主家的秀楼里,和某个俊俏的小姐一夜邂逅的风流。
而那些普通的地痞无赖们,则是在进行友好的经验交流。乐州城里,哪家的大媳妇俊俏,哪家的小姑娘白嫩,哪家店铺的掌柜胆小,可以上门碰瓷,哪家赌场的打手凶狠,若是出老千了会被砍掉手指……
近三万‘英雄好汉’,一边吹着牛,一边目光闪烁的,朝着四面八方张望着。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从监狱或者看押所里被放出来。
但是看看这势头,似乎有点不对劲。
四周的甲士,分明是精锐中的精锐,那身上的重甲,背后的强弩,手中的钢刀长枪,全都是顶级货色,一看就不好惹。
再看看那哨塔,也都是用上好的原木,极好的钢铁构件搭建而成,坚固且美观,制式统一,同样都是顶级货色。
就连他们这两天就寝的帐篷,材料厚实,一点都不打折扣,防风防水的性能极佳,同样都是一般无二的制式货色。
更不要说……
‘咣咣咣’!
铜锣声响起,一架架马车驶来,一大桶一大桶的白米饭、过油肉,还有黄澄澄的煎鸡蛋,绿莹莹的小青菜等,流水一样的送了出来。
有人在大声呼喊:“杀千刀的泼贼们,吃饭了,吃饭了!赶紧列队,一个个吃饱喝足了,听公子训话!”
‘公子训话’?
谁还管这么多?
监狱里清汤寡水的煎熬着,有些重刑犯已经在苦牢里熬了不知道多少年。
眼看着这般丰盛的美餐,他们早就抓起碗筷,恶狗扑食一样的冲了上去。
一通胡乱的抢食后,送餐的车队撤走,乐颐等人,连带着卢仚这个金主,则是出现在营地中一个木制的高台上。
一千名从乐合手下借来的重甲精锐围住了高台,一个又一个大箱子被一群护卫,不断的运到了高台上。
吃饱喝足的江湖好汉们,一个个懒洋洋的聚集在了高台旁。
好些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乐颐等人身上的服饰,揣测他们腰间挂着的环佩等饰物价值多少,猜测着这群公子哥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历。
卢仚笑呵呵的走到高台旁,轻轻掀开了几口大箱子。
于是,金灿灿的金锭,白花花的银锭,还有泛着淡淡红光的,满箱子的新铸铜钱,就这么沐浴着秋日的阳光,出现在一众江湖好汉的面前。
整个营地里,瞬间响起了一阵响亮的吸气声。
将近三万江湖好汉一个个眼珠发绿的盯着这些大箱子,好些恶匪大盗出身的好汉,他们更是浑身的肌肉都在剧烈的跳动,恨不得冲上高台,扛起一口大箱子就走。
后面,成群结队的护卫,还在不断的将一口口大箱子运上来。
乐颐满意的看着这群江湖好汉,用力的鼓了鼓掌:“很好,看得出来,诸位兄弟,对这些金子,银子,铜钱,颇有好感!”
营地里一片喧哗声响起,无数人在放肆的叫嚣鼓噪。
乐颐微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乐氏乐颐,我爹,乐州征讨使乐合是也……你们这群该杀千刀的混账东西,公子我,给你们一个出人头地、改变命运的机会!”
“吃我的粮,拿我的饷,跟着我,改天换日,让大胤旧貌换新颜……用刀和枪,杀出一个封妻荫子,杀出一个锦绣前程!”
卢仚轻咳了一声,同样用力的鼓了鼓掌。
“乐颐公子的意思就是,乐氏要造反,要和镐京城里的天子干一场!”
“你们愿意跟着一起造反的,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你们不愿意的呢……现在举起你们的手,你们就可以去死了!”
卢仚笑得很灿烂。
搜刮这群江湖好汉充当私军,这本来就是他的主意嘛。
第二百八十章 乐氏称帝(7)
距离强征囚徒,编组成军,已经过去了三天。
所有的江湖好汉都很聪明,没有人选择去死,而是选择了吃乐颐的粮,拿乐颐的饷,拎着刀剑,跟着乐颐造反拼命。
是夜。
杂乱的营地中,乐颐、乐德和一群乐氏公子哥,正在中军大帐内欢饮。二十几名从画舫上招来的红牌姑娘,正莺莺燕燕笑得不亦乐乎。
中军大帐外,一队队重甲精锐往来巡弋,更有乐颐等人的贴身护卫在暗中警戒。
四周营房中,好些在牢中干熬了不知道多久的江湖好汉,一个个呼吸沉重的,聆听着中军大帐内传来的声音。
有稍微老道点的江湖好汉在暗自念叨:“这等军纪,怕是我们……前途无亮。”
也有天性凶狠的江湖好汉兴奋得直哆嗦:“妙哉,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杀人放火,抢钱抢粮抢小娘……这等日子,快活啊!啥时候出征,已经等不及了!”
卢仚,被乐颐任命为行军司马兼主簿兼后军统领。
所谓的后军统领,实则就是后勤兵头子,专责一应粮饷、辎重的调拨、分配诸如此类的事情。
和那些亡命好汉编成的战兵不同,卢仚负责的这一支后勤兵,都是从民间征调的良家子。卢仚身处的后军营地,一座座帐篷也是搭建得整整齐齐,颇有章法。
后军统领大帐中,一个硕大的白玉盆悬浮在卢仚面前。
卢仚从归墟宝瓶中,倒出了一海碗份量的玄元神水,以及上百种有强身健体、滋养血气功效的上年份药草。
口中念诵着秘咒,双手轻轻揉搓,以自身精血散发出的热力将那些药草烘焙干燥,巨力一震,所有药草都化为极细的粉末,飘飘荡荡的没入了白玉盆中。
一缕缕精血真火围着白玉盆灼烧着,卢仚双手不断结印,一道道符印引动天地灵机,缓缓渗入白玉盆。伴随着淡淡药草香气,白玉盆中玄元神水和药草的混合物,就好像沼泽中的淤泥一样蠕动着,不断冒出大大小小的气泡。
如此炼制了许久,卢仚右手一划,指甲切开了自己左手中指,三滴精血闪烁着淡淡金光,‘叮叮叮’三声落入了白玉盆中。
卢仚如今,是种下了金莲道种的高手,尤其肉身强横无比,自身一滴精血蕴藏的血气能量,就是寻常人的数万倍。
三滴精血融入白玉盆中,一股浓郁、磅礴的精血能量宛如火山爆发,就要向四周汹涌扩散开。
卢仚口诵秘咒,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住了微微颤抖的白玉盆,硬生生将这股精血能量压制在了白玉盆中。
玄元神水和各色药草的混合物逐渐凝固,最终变成了半盆色泽殷红,宛如琉璃一般剔透的透明晶体。这晶体,密度异常,小小半盆,居然就有上万斤沉重。
深深吸了一口气,卢仚掏出这团晶体,手指一点,就将其震成了极细小的粉末。
站起身来,身体一晃,卢仚已经快速在后军营地内转了一圈。
明日一早,按照卢仚的命令,给那些江湖好汉准备的早饭是大肉包子、蛋花汤。
后军的伙头兵们,之前已经将明早要用上的面粉揉好、发好,卢仚很轻松的,就将这些粉末,撒入了已经准备好的面团中。
这是太上北溟仙宗传承中,那些避世的苦修士,为了看护山门,驱散毒虫猛兽、闲杂人等,而专门研发出的‘护法道兵’秘术。
卢仚炼制的这药,会迅速的,从肉体到神魂,彻底的洗练、淬炼这些江湖好汉。
他们的身躯,会逐渐转化为特定属性的‘道兵法体’,他们的神魂,也会逐渐变得简单而单纯,所有的人性杂念、欲念,都会被秘法迅速洗涤干净。
说得更直白些,这手段,就等同于魔道邪修炼制各种僵尸傀儡的邪法。
无非是太上北溟仙宗的‘护法道兵’,炼制法门更加精妙玄微,炼制出的护法道兵更加强大,炼制的过程没有这么血腥邪恶,护法道兵也不会一出手就冒出各种毒焰、鬼火、阴风、邪气罢了。
正因为这法子有点不怎么人道……所以,卢仚建议乐颐等人,专门挑选乐州城的江湖好汉们下手。
第二天,一大早,好汉们在那些重甲精锐的驱赶下,大声喊着号子,满身是汗的完成了晨练,排着队伍,领取了各自的早饭。
卢仚背着手,微笑着看着这些一脸桀骜不驯的好汉们,将一个个加了料的大肉包子大口大口的吞了下去。
后面几天,每天晚上,卢仚都会为这些好汉炼制一盆秘药。
这些好汉们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明显看得出来,他们的精气神比之前要强盛了许多,一个个精神抖擞,行动如风,体力、速度、反应等等,都在快速提升。
他们也不再骂骂咧咧,也不再偷奸耍滑,各项训练项目,他们也能很好的完成。
短短五六天时间,这些江湖好汉们,就好像彻底变了个人一样,令行禁止,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很有了几分精锐的感觉。
乐颐等公子哥,对此感受不大。
倒是他们从乐合那里借来的,帮他们训练新编士卒的军官们,一个个对此啧啧称奇。
如此,时间迅速来到了嘉佑十九年十月十八日。
黄道吉日,万事皆宜。
这些天,乐氏一族大小动作不停,尤其是在乐州城的北面,他们动用大批民夫,在短短几天内,就堆起了一座用五色泥土垒成的高台。
这一日一大早。
乐颐、乐德等公子哥,就沐浴更衣,穿上了崭新的华服,打扮得好似一个个绣花枕头一样,带着大群护卫,兴致勃勃的来到了乐州城的北郊。
乐州城内,一声声嘹亮的铜钟声悠悠传来。
无数乐州城的百姓,天还没亮,就被‘请出’了家门,成群结队的来到了北郊,在距离五色高台还有好几里地的地方列阵等候。
四面八方,一队队乐家私兵往来游走。
城内城外,乐家私军严阵以待。
卢仚跟着乐颐、乐德,来到了距离五色高台只有数十丈的地方,这里已经划好了区域,乐氏的族人,按照班辈,在这里整齐的排开了队伍。
卢仚作为乐氏‘门客’的身份,在乐氏族人的队列后方,得到了一个位置。
铜钟不断敲响。
五色高台下,按照九宫方位,杵着九座高有数丈的三足圆鼎。一队队身穿华服的仆役往来奔走,一筐一筐的上好香料倒垃圾一样往大鼎里倾倒,大鼎内香烟冲起来上百丈高,浓郁得有点熏人的香气笼罩四野,熏得人直流眼泪。
“这是,熏腊肉么。”卢仚暗自腹诽。
他向四周打量着。
站在前面的乐氏族人,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哪怕是平日里最荒唐的纨绔公子,今日也都摆出了一副最严肃、最肃穆的人模狗样。
而站在卢仚身边的,形形色色和乐氏一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各色人等,他们的表情之精彩,简直就无法形容。
有人兴奋得面皮通红。
有人一脸的忧心忡忡。
有人脸色惨白。
有人坐立不安。
甚至,卢仚听到了有人在人群中低声的自言自语:“完了,完了……上了这贼船,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啊……这是要……抄家灭族的啊!”
‘咣、咣、咣’!
嘹亮的铜锣声响起,一队仪仗从乐州城北门蜿蜒而出,直奔五色高台而来。
四下里人群顿时喧哗声四起。
“来了,来了!”
有人在念叨:“从龙之功,就在今日。”
有人在悲鸣:“抄家灭族,由今日始。”
四下里,被‘请出’乐州城的百姓,黑压压的绵延数十里,一个个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儿,任凭乐氏的私军如何的大呼小叫,哭喊声、喧哗声、莫名其妙的鼓噪声,怎么都压制不下去。
大队仪仗迅速逼近。
卢仚眉头一挑,默默的给前太后、前大将军比了根大拇指:“厉害,这才逃出镐京城几天功夫,居然就准备了全套的天子仪仗!而且,做工精美,和正品一般无二,这里面的心血、心思,可就不得了了。”
卢仚暗自腹诽,难不成乐武早就有准备要造反么?
大胤的天子仪仗,种类驳杂,做工复杂,好些东西,比如说天子车辇等,可不是三年两月的功夫就能制成的。
但是眼前行来的仪仗,如此的完整、齐备,总感觉乐氏一族早有预备一般。
大队仪仗行来。
接下来的戏码,卢仚就全程发呆了。
无非就是被血神老人从镐京城劫走的朱崇等人,代表文教,代表天下读书人,历数胤熇、胤垣父子残暴荒淫、无道失德,使得江山飘摇、黎民困苦不堪。
而太后乐氏,乃世间罕见的贤德女子,宛如传说中只手补天倾的女圣人,正是她的修修补补,才让大胤这条通体无数破洞的大船,在风雨飘摇中坚持到了今日。
昏君兼暴君胤熇,如今倒行逆施,使得民不聊生,导致天下各州郡府县,处处烽火,遍地狼烟。
朱崇等人上体天心,下顺民意,一行文教大佬,朝着乐氏跪拜叩首,痛哭流涕,求乐氏登基为女皇,以拯救天下黎民百姓。
总之,就是这种在历史上已经玩得稀烂的把戏。
卢仚看得直打呵欠。
而乐氏和朱崇等人,则是一板一眼的,将这一幕戏认认真真的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幕大戏的高潮,就是数千名白发苍苍的‘民间长者’,从人群中冲出,跪在乐氏面前拼命磕头,磕得脑门直飙血,嘶声哀嚎着哭求乐氏登基为皇。
从太阳初升,一直装模作样的鬼混到正午时分。
已经被秋老虎烤得满头大汗的乐氏,终于点了点头,‘十万分不愿意’,却又‘逼不得已’的,应承了朱崇等人的请求。
“哀家,不是为了贪恋权位。”
“只是,为了这天下苍生尔。”
第二百八十一章 卢旵(chan)的骚
五色台上,大戏还在继续。
祭祀天地,祭拜四方神灵。
前太后乐氏,正天子位,国号‘新胤’。
乐州城,更名为‘胤城’,是为新胤国都。
新胤天子,女皇乐氏,立大儿子乐欢为大太子,二儿子乐喜为二太子,自己亲弟弟乐武之子乐水,为三太子。
戏演到这个程度,卢仚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他看着五色台上,跪在乐氏面前,接受大太子、二太子印玺的乐欢和乐喜,不由得直摇头——蠢货,你们亲娘是个扶弟魔呵,立乐水为三太子,分明是为了未来将皇位传给这个亲侄儿做准备!
亲弟弟的儿子,才是亲儿子,才是姓乐的继承人。
你们这两位,仅仅是乐氏和两个前夫所生的‘孽子’,你们就算暂时被封了大太子和二太子,难不成你们以为,你们能坐稳这太子之位么?
这新胤的官员,统兵的大将,可都是乐氏族人!
“啧啧,有趣了嘿。”卢仚摸着下巴,笑得合不拢嘴。
要不是自己的立场问题,卢仚还真希望新胤能够发展壮大,希望能看到未来三位太子为了争夺皇位,打得头破血流的好戏呢。
新胤立三位太子,拜乐武为大将军,统辖天下兵马。
新胤拜朱崇为大丞相,总管朝政。
……
乐氏站在五色高台上,身边站着对她忠心耿耿的老太监余三斗。
老太监手持金丝编成,白玉为轴的圣旨,鼓起元罡,大声宣读一应的人事任命。
乐氏亲族,尽得封赏。
诸如乐山之类的核心门人,悉数封王,其他族人,什么王、君、公、侯的乱封了一气。那些从镐京‘追随’而来的文教臣子们,也都悉数封爵。
如朱崇,就被封了‘文王’!
这封号,让卢仚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简直比神醉老和尚给卢仚的法名‘法海’,更让卢仚感到毛骨悚然!
朱崇……也不怕自己的命格不够硬,扛不住这个王号?
一个个官员走上五色高台,面色复杂的跪倒在地,接受乐氏的册封。
一个个乐氏族人欢天喜地的走上高台,志得意满的接受乐氏的恩赏。
一场册封大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最终,乐氏赐乐武大纛、节杖、斧钺、天子剑,宣布‘大胤伪君胤熇无道’,新胤‘吊民伐罪’,即日起大军,北伐镐京!
乐武就在五色高台上,向乐氏行礼、辞行,昂首挺胸的带着全套仪仗走下五色高台,跳上一头形如青牛的异兽坐骑,在上万亲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直奔北方。
在五色高台北面,三十里外,密密麻麻的军营绵延百里。
军营中,无法计数的乐氏私军已经打点行装,做好了出征的准备。这边乐武刚刚出发,那边大营中,无数乐氏私军已经举起了兵器,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大呼‘万胜’!
乐氏又在高台上,大声宣布谕令。
新胤讨伐大胤,是改天换日之举。
乐武大军,是讨伐的主力,其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镐京。
而乐氏族人组建的私军——乐氏承诺,乐氏族人的私军,打下的州郡府县,就是他的封地!
“我乐氏儿郎,多英雄豪杰……我,期望尔等能不负先祖之威……”
乐氏在五色高台上,给诸如乐颐这样的乐氏公子哥疯狂的打鸡血——其大意就是,乐氏先祖是了不起的,乐氏血脉是尊贵的,这次乐氏起兵造反,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干,好好的打。
乐氏族人有这么多,以后你们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是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同族吃香的喝辣的,就要看你们在这次改朝换代的大戏中的表现了。
反正,打下来多少土地,都是你的封地。
有能耐,你就打下十几个州郡,那州郡里的一切,都是你的,全是你的,统统都是你的!
乐颐这样的,已经组建了个人私军部队的乐氏公子哥,一个个兴奋得面皮通红,手舞足蹈的‘嗷嗷’直叫。
他们在五色高台下放声疾呼,‘陛下圣寿无疆’的口号是喊了一次又一次,简直犹如疯魔一般。
就在这狂热的气氛中,卢仚看到,站在五色高台上的乐氏,她头顶原本零散的气运华盖开始渐渐的凝聚,迅速化为亩许大小的一片紫云,悄然悬浮在她头顶。
这一方天地正在复苏的天地灵机,承认了乐氏的‘新胤’,承认了她是新胤的天子。
但是卢仚又看到,乐氏的紫气华盖刚刚成型,就有一缕缕紫气不断的向外泄露。
五色高台下,乐氏族人当中,一身血袍的血神老人龇牙咧嘴的笑着,丝丝缕缕的紫气不断注入他的身体,他头顶渐渐地,也有一团小小的紫气悄然浮现。
卢仚飞快的看了血神老人一眼,然后就挪开了目光。
是日,夜。新鲜出炉的新胤范阳公乐合,先去原本的城主府,如今的‘新胤皇城’参加了宫宴,散场后,即刻在自家宅邸设宴,庆祝自己新得的封爵。
虽然说,范阳这地方,在胤城西边二十万里之外,乐合想要掌控‘他的封地’,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时间,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先自我陶醉的乐呵乐呵。
也不仅仅是乐合,今夜的胤城,所有得到封爵的乐氏族人,参加完宫宴后,回到自家宅邸,都在设宴、摆酒,开始第二轮的乐呵,歇斯底里的乐呵。
乐合在乐氏亲族中,也算是比较重要的‘干将’。
他在清平坊的宅邸,面积很大,极其奢华,仆役侍从无数,从规模上来说,甚至超过了卢仚在镐京的府邸。
乐合在胤城经营多年,狐朋狗友、党羽下属也有极多。
他的庆祝宴会,自然是高朋满座,一直热闹到了几乎黎明时分。
卢仚作为乐颐、乐德两人的金主,自然也参加了乐合的庆祝宴会,全程欣赏了乐合一群人乌烟瘴气的群魔乱舞。
等到夜宴散去,乐合让人叫住了卢仚。
乐合府邸,内院,小书房。
这是乐合平日里,和心腹下属商议事情的地方。能够进入这个小书房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乐合信任、且倚重的心腹。
说是小书房,其实面积一点都不小。
一层层檀木书架起码有二十几层,卢仚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里码放的书本,起码有两万多册。只是一眼望去,书架上的书本全都是崭崭新,完全没有翻动过的痕迹。
书房里灯火通明,乐合坐在一张软椅上,‘咕噜噜’的灌了一通茶水。
他身边,坐着几个獐头鼠目,和‘狗头军师’四字极其有缘的男子。
乐颐和乐德,懒散的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不断的打着呵欠。他们的身体都不怎么好,尤其是乐德,小小年纪就已经亏虚得厉害,一张小脸已经熬得发青。
乐合招呼着卢仚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几个狗头军师,用极其挑剔、极其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卢仚。
那感觉,就好像一群野狗小心翼翼的围着一团热腾腾的牛粪,唯恐有人和他们抢食一般。
乐合连续灌了两壶茶水进去,这才重重的喘了一口气,拍打着宛如怀胎六甲一般高高隆起的肚皮,向卢仚指了指。
“乐获啊,这些天,辛苦你了……嗯,亏了你,乐颐、乐德,才能这么快的编组出一支像模像样的私军,这份功劳,我不会忘记……未来,不会亏待你的。”
卢仚‘呵呵’一笑,他看着乐合,轻声道:“些许财物罢了,值得什么?新胤前景光明,两位公子更是龙凤之姿,能够帮助两位公子成就一番事业,这是小子的荣幸。”
乐合笑得很灿烂,圆鼓鼓的面颊都在哆嗦:“是个灵醒的孩子,我就欣赏你这样的人。”
身体重重的往软椅上一靠,乐合看了看身边的狗头军师,慢悠悠的说道:“还有人说,你可能是镐京来的奸细……原本,我也有这个怀疑,但是呢,看到你这些天的表现,我就知道,你是真心投靠的。”
卢仚的脸一僵,好么,又开始敲打自己了?
这种低劣的威恩并用的手段呵……
好艰难的作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卢仚站起身来,急忙解释道:“大人,我……”
乐合急忙摆手:“哎,哎,哎,不用怕,不用急,也不用慌……我乐合这一对儿眼睛,还是能看人的……奸细,不是你这样子的。镐京城的天子,不可能派一个奸细,花费这么多钱,帮我的两个儿子组建私军去攻打他们啊!”
几个狗头军师悻悻然的相互看了看。
卢仚看了看他们,笑了起来:“这是自然……镐京城的天子,听说好财如命。”
乐合摇摇头,笑道:“那是小的,如今那个大的么……嗯,其实也差不离。那个大的,他倒是不贪财,但是吝啬得很,当年哪,啧啧……当年他还没有御驾亲征,失陷在北面的时候,镐京城的宫里面,过得那个清淡哪……”
乐合压低了声音:“太后……哦,不,不,陛下,居然穿着有补丁的袍子,你们敢信?”
乐合笑着指了指卢仚:“坐,坐,别怕……镐京城里的那两位天子啊,老的吝啬抠门,小的好财如命,他们是绝对不会有钱,让一个奸细来这么乱糟践的。”
“所以呢,乐获小兄弟,定然是跟我们一条心的自家人!”
乐合自信满满的说道:“我这双眼睛,是绝对不会看错人的!”
用力的拍了一下鼓鼓的肚皮,乐合突然破口大骂:“戳-他-娘的乐武,我乐合,居然就只得了一个范阳公?啊?我乐合,这些年为乐氏兢兢业业、劳心费力的,就一个‘公’?”
卢仚猛地张大了嘴。
好火爆。
好激烈!
这,这,新胤的范阳公乐合,这就开始破口大骂新胤的大将军乐武了?
这可真是……家风淳朴,上下一心啊!
第二百八十二章 卢旵的骚(2)
乐合的怨气,无非就是那一套老把戏。
自己劳苦功高,但是在新胤建立后,所得的封赏没有达到预期值。
是以,乐合在卢仚面前,将乐武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些当年的陈芝麻乱谷子的事情,他全都骂了出来——包括当年乐武带着一票堂兄弟,跑去偷窥人家新娘子,被大户人家放恶犬追赶,乐武屁股上被咬了三大口!
又比如,当年尚未成年的乐武,带着尚未成年的兄弟们,跑去画舫上喝花酒,结果付不出钱来,一群人吃霸王餐,跳船逃跑,却被老鸨带着打手堵上门来的糗事。
还比如,当年乐武醉酒,在家里大吼大叫,搂着第二天就要屠宰了去卖肉的大狗磕头拜把子,当着自家亲爹的面叫一头大狗‘爹’,结果被亲爹吊起来打得事情。
乐合心中有怨气啊。
各色吐槽,各种阴私八卦,他足足倾诉了大半个时辰。
卢仚是听得津津有味,近乎要手舞足蹈。
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回镐京,找个印书局,直接将乐武年少时的丰功伟绩刊发成册,发行天下。
“所以,乐颐,乐德,你们要争气。”
乐合最终拍着肚皮,教训自己的两个儿子:“你们要争气啊……爹呢,是被乐武他们欺负了,啊呸,以爹这些年来对乐氏一族的贡献,居然就一个范阳公,就这么打发了?”
“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就那乐山,区区小辈,小时候呆头呆脑的,卷着袖子就和疯狗厮打,差点没被咬死的乐山……他居然都封君了!封君了呀!凭啥?凭啥?他们就是欺负爹为人良善,不会和他们撕扯竞争哩!”
“那些读书人说的,那句话叫什么,哦,叔叔可忍,婶子忍不得,那叫什么?”
一名狗头军师轻声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乐合轻轻一耳光抽在了狗头军师脸上:“就显得你读书多不是?啊呸,读书有啥用?太后……不,陛下不怎么识字,乐武也不怎么读书,不一样么?”
乐合喘着粗气,教训两个儿子:“总之,你们要争气。有乐获小兄弟襄助……”
乐合看着卢仚,问他:“乐获啊,给叔一个实话,你帮乐颐、乐德组建私军,你的那点家当,够支撑多久的?”
卢仚看着乐合,傲然道:“大人放心,获抢出来的家当,就算是百万精锐,人吃马嚼的,怎么也够对付个十年八年的,这钱粮上的事情,您不用担心就是。”
微微一笑,卢仚压低了声音:“更何况,只要大军出动,随便攻下三五座县城、府城,这钱财么……不是流水一样的滚进来么?打仗,是可以生息的!”
乐合激动得红光满面:“没错,是这个道理,打仗,就是能赚钱的……乐获这话,是金玉良言,你们两个狗崽子,可要听好了,听懂了,记在心里,仔细的揣摩。”
“你们要争气,要把乐山、乐水那群狗崽子都给我比下去……陛下的旨意,你们都听到了,只要是你们打下来的地盘,就是你们自己的。你们一定要争气,一定要打下一个大大的地盘,以后咱们这一支族人的子孙后辈,所有的荣华富贵,就靠你们了。”
乐合目光闪烁,骤然压低了声音。
“而且,有句话,我不妨给你们透个底——这次征伐大胤,族中子弟有功勋卓著者,可得大机缘。”
乐颐和乐德在乐合冲着乐武骂-娘-的时候,兄弟两都瞌睡得差点睡了过去。
听到乐合这故作神秘的话,乐颐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皮:“爹,啥机缘啊?”
乐合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两个儿子:“修仙证道,长生逍遥的机缘!”
乐颐、乐德机灵林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兄弟两就好像两头饿狼,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的亲爹。
卢仚也是一脸惊骇的看着乐合。
乐合‘呵呵’一笑,轻轻的摆了摆手:“罢了,这里面的详情,如今也只有极少一部分重要族人知晓,你们小辈只需要知道,你们只要建功立业,表现得好,是有机缘等着你们的。”
“所以,你们要努力!”
“可千万不要被其他各房的狗崽子们,给比下去了。”
离开乐合府邸的时候,东边已经红光满天,太阳从清平山的山顶,露出了小半张脸来。
卢仚双手揣在袖子里,一步三摇晃的走出了乐合家大门。
乐颐、乐德困得很了,就直接留家里休息了。
卢仚和他们约定,等新编组的私军再训练两天,军阵变化都操演熟练了,就正式誓师出征。
站在乐合府邸门口,卢仚发了一会儿呆。
真个帮着乐颐、乐德这群公子哥出征,帮他们攻城略地抢地盘?
卢仚来乐州城,可不是干这个的。
不过,从乐合嘴里,倒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机缘?
呵呵。
有小厮牵来了马匹,卢仚翻身上马,慢悠悠骑着马往自家宅子溜达过去,一路上闷头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帮新胤打仗,开玩笑呢。
但是朗月禅师,也没明确说卢仚来这里,究竟是干什么啊。
要不要想想办法,往血神老人面前凑凑?
只是……说实话,卢仚有点心虚。
按照魔算子提供的信息,血神老人本尊,可是距离证道飞仙,只差半步之遥的可怕大能。
虽然有梦幻泡影珠改头换面,天知道血神老人是否有什么神通手段,破了这宝珠功效?
“不能轻举妄动,得小心谨慎一些……可是,总不能真的帮那两个小子去打仗吧?或者,想办法,给他们拖拖后腿?啧,挑起乐氏子弟之间的矛盾?”
卢仚摸着下巴,一路琢磨着各种计较。
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是一个智慧出众、计谋多端的人,一路行来,要么是运气好,要么干脆就是凭借蛮力硬莽。
依照实力和信息的不对等,对人家进行降维打击,卢仚这一阵子,就是这么混过来的。
但是面对如今的局面,卢仚就有点技穷。
蛮干是不能蛮干的,血神老人蹲在这里呢。
那么……
卢仚正琢磨着,他也没有催动马匹,座下战马很有点偷懒,干脆就越走越慢。
‘哞哞’叫声中,一头老牛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拖着一架破破烂烂的平板车,慢悠悠的从卢仚身边超了过去。
老牛超过的时候,甚至还侧过头,很不屑的朝着卢仚的坐骑翻了个白眼。
卢仚的坐骑打了个响鼻,干脆更加慢了下来,甩着尾巴,踏着小碎步,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跟在了平板车的后面,张开嘴去撕扯平板车上一堆新鲜的苜蓿草。
卢仚拍了拍坐骑,低声训斥:“看你这出息。”
平板车上,拎着一条竹条,轻轻戳着拉车老牛屁股的汉子‘呵呵’的笑了起来:“无妨,无妨,几根牧草而已……嗯,新颖皇城,就是这里了。啧,这招贤榜,辉煌灿烂,这字,是真金罢?”
卢仚朝着汉子笑了笑。
他侧过头,看了看左手边,笑道:“没错,这里正是原本的城主府,现在的新胤皇城。”
乐合作为乐氏一族中,比较重量级的族人,他的府邸,距离原本的城主府,也就是现在的新胤皇城不远。
卢仚出了乐合家府邸,向行了没几步路,就到了‘皇城’门口了。
不过,这座皇城的规模,比起镐京的那座皇城,实在是天差地远。
听乐合说,按照乐氏和乐武的计划,这里也就是一个过度的地方,也没准备大兴土木,在这里修建什么正儿八经的新的皇城。
按照乐氏一族的宏图伟略,攻下镐京是手拿把掐的事情,绝对稳妥的。
镐京城内,偌大的皇城,那么多的皇家园林,就等着他们去接收呢……胤城这边,也就没必要空费钱粮了。
新胤皇城门口,衣甲鲜明的禁卫往来巡弋。
门前,靠东边,一座新建的牌坊下,挂着巨大的招贤榜。
黑檀木制成的榜单上,是一个个金色的大字,这字,不是雕刻而成,而是一体铸造的字块,一颗一颗的镶嵌在了榜单上。
一如驾车的汉子所言,这字体金光灿灿,在榜单上凸起来有半寸高,立体感极强……应当是真金铸成的吧?
“阔气啊……学得文武艺,卖给帝王家……啧啧,这卖身,要卖个好价钱。这招贤榜,我看就很不错,阔绰,大气,富贵之气毕露,是个好买主!”
赶车的汉子笑得极其灿烂。
卢仚的面孔抽抽,抽抽,再抽抽。
刚刚他只是下意识的搭话,一时间没注意到——这赶车的汉子……实在是。
身高将近九尺,面容方正,肤色黧黑,五官刚毅,略显坚硬,有一种风吹雨打的花岗岩的味道。
他身形魁梧,宽肩,瘦腰,手长脚长。
一头凌乱的长发,上面还粘了几根杂草杆儿。
一身破烂的粗布衣,腰间扎着一条牛皮袋,上面挂着两个,两个……卢仚瞪大眼睛,认真看去,没看错的话,那是两个黑驴蹄子?
汉子的身边,搁着一柄无鞘的铁剑。
剑长六尺左右,就是一柄普普通通的黑铁铸成的铁剑,大概率是乡镇上小铁匠作坊的制品,造型粗陋,打磨的工艺也很差,剑柄上缠着细细的麻绳,绳索已经因为汗渍而变得漆黑。
汉子的长相倒是方正、刚毅,颇有几分威严之色。
但是他脸上,那懒洋洋的笑容,从骨子里透出的,宛如吃饱的猫儿蜷缩在火炉旁的,那种慵懒到骨髓里的气质,却将他天生的那股子方正刚毅、威严不凡的气质,冲得干干净净。
“好咧,到地方了。嗯,荣华富贵,随手取之。”汉子笑着,跳下牛车,拍了拍屁股,懒洋洋的朝着招贤榜走去。
“卢旵!”卢仚在心里叫出了这个名字。
这张脸,这种气质,他怎么可能忘记?
杀千刀的卢旵,将六岁的儿子丢在镐京,自己拍拍屁股跑得无影无踪,卢仚一直以为早已横尸郊野、喂了野狗的……这辈子的亲爹,卢旵!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卢旵的骚(3)
卢旵!
嘿!
卢旵!
卢仚跳下马,拉着缰绳,慢悠悠的跟在了卢旵的身后。
将近十年了吧?
卢旵也是十六岁成亲,十八岁的时候有了卢仚。
现如今卢仚年满十六岁,卢旵说起来,也就是三十五岁不到的年纪,正当青年。
这些年,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过得怎么样。反正,应该是日晒雨淋、风吹冰雹砸的,看这黧黑的面皮,粗糙的皮肤,想来颇经受了一些熬炼。
但是他的精气神什么的,还是蛮好的。
尤其是,卢旵完美继承了泾阳卢氏卢貅这一房的资质,身高几近九尺,比寻常人高出了老大一截,他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向招贤榜的时候,四面八方好些巡弋的禁卫全都看向了他。
“这位先生!”
招贤榜下,一名身穿朱红色官袍的男子向前走了两步,朝着卢旵拱了拱手:“我新胤初立,陛下求贤若渴。这招贤榜上,悬挂的诸多牙牌,自上而下,对应各阶官位……”
“还请先生估量自身实力,取下对应官阶的牙牌,一旦考验通过,即刻授官!”
“这样啊!”卢旵双手抱在胸前,抬起头,慢悠悠的,自上而下的打量着招贤榜一旁悬挂的诸多牙牌。这些牙牌通体雪白,镶嵌金边,上面雕刻了‘正一品’一直到‘从九品’等诸多官阶。
在这些牙牌旁,有金铸的小字,诠释诸多官阶对应的大概的官位。
比如说,正一品的官职就两个——大将军和大丞相。
从一品的官职有五军府都督、宗人府宗正、九卿、大司寇等。
正二品的官职,就是各州州牧,各部尚书等。
从二品的官职,有各州征讨使、安抚使、监察使、太府令、少府令、各部侍郎等。
从上而下,诸多官职、官位标注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在官位旁,还标注了一年的大概薪俸等等。
譬如大丞相,一年明面上的薪俸收入,米粮是十万石,银钱是十万贯,官配的宅邸、仪仗、护卫、侍从等等若干……当然,到了大丞相这种级别,人家也不指望这点薪俸过日子。
哪怕是一个从九品的税卡巡检呢?
只要胆大心黑一点,每年从路过的商队那里薅羊毛,怎么也能薅出十几万贯铜钱吧?
卢仚跟在卢旵身后,就看到卢旵自下而上的,将牙牌对应的官阶、官位、官职名称,以及对应的薪俸收入等等,一一的仔细阅读了一番。
“我白长青,虽然是文武全才,天文地理无一不精,诸子百家无一不通,堪称人间麒麟……啧啧,初来乍到,也不好太过于高调。”
当着招贤榜下的官儿,还有值守的士卒,卢旵喃喃道:“尤其是,大将军是天子的亲弟弟,不方便抢他的职位啊……”
看守招贤榜的官和兵们,一个个全傻眼了。
卢旵这话,吹牛吹得有点过分了吧?
天文地理无一不精,他们可以理解。
诸子百家无一不通,你怕不是想要被文教各家的传人打破脑袋?
就算当初盘踞朝堂的文教诸多重臣,譬如朱崇、公羊垚、白长空等人,也只敢说,自己‘治某家学问’……他们要么治法,要么修礼,要么从文,要么从工。
诸子百家无一不通……就算是当年的朱圣,还有几位亚圣,也不敢说这种话!
“嗯,大丞相朱崇,朱圣家的后人,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嘶……可是大丞相这个官职,好生诱人,好喜欢,怎么办呢?”
卢仚站在卢旵身后,斜眼看着他的后颈,你这不是,来故意找刺激的吧?
卢旵站在招贤榜下,呆呆的站了许久,终于是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这大将军和大丞相的职位,不是我能窥觑的……但是我这满身的才华,一肚皮的锦绣,也不能辜负了啊。”
卢旵踮起脚,轻轻摘下了招贤榜旁挂着的‘正一品’的牙牌,朝着那红袍官儿笑着拱了拱手:“这位大人,在下白长青,乃前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远方堂弟就是,自幼苦读诗书,勤练武艺,少年出门游学,走遍天下,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自诩人情练达,世事通透。”
“在下不敢妄自菲薄,自认为,这世间贤才,在下也是最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儿。”
“武道修为能和在下相提并论的,文教才华,定不如我。”
“文章诗词能和在下齐肩并行的,武道修为,定不如我。”
“在下深以为,以在下的一身本领,满腹才华,当出人头地,搏一个功名富贵。”
“所以,在下来了。”
“大将军、大丞相的官职,在下不敢奢望,毕竟一个是陛下的亲弟弟,一个是当今文教的领袖,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但是在下以为,在下配得上一个正一品的官职。”
“至于究竟授予在下什么官职,这个麻烦,就交给陛下去头疼吧。在下心胸阔达,倒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卢仚站在卢旵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听得是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这话,你还要脸么?
这牛皮,你吹出去了,真个被乐氏考校起来,你怎么收场?
嗯,反正文武修为你都到顶了是吧?
武功和你差不多的,不如你吟诗作对。
文字功夫和你差不多的,不如你舞枪弄棒。
你这么能,你怎么不上天呢?
要不是你是这辈子的亲爹,卢仚听了卢旵的这番话,恨不得从他身后狠狠一脚,将他直接踹到城墙上贴面饼去。
看守招贤榜的官儿也被卢旵这一番话给弄得毛骨悚然,他呆呆的看了卢旵好一会儿,这才强挤出笑容,朝着卢仚拱了拱手:“这位先生,您是……”
卢仚急忙摇头:“不,不,不,在下乐获,乃范阳公府上门客,跟着乐颐、乐德两位公子,编组私军,准备出征的。”
“头一次见到有人来招贤榜应征,所以,来看看热闹尔。”
卢仚急忙撇清自己的身份。
红袍官儿还没说话,卢旵已经回过头来,很是严肃的教训卢仚:“乐获小兄弟,你这就不对了……看你生得,也有我几分魁梧英伟的模样,区区门客,你就满足了?”
“嚇,范阳公?在新胤,区区一公爵,算得上大人物么?”
“你就算要去投奔权贵,做门客,挣一份薪饷吃食,你不说去投靠一个王,怎么也要投靠一个君啊……你投靠一个公,这种不入流的人物……啧,真是瞎眼了。”
卢仚退后了一步。
他呆呆的看着卢旵,硬是说不出话来。
好吧,你是亲爹,你有理,但是这话传出去,你不怕乐合拎着菜刀满大街的追杀你?你不怕新胤新册封的众多公爵,拎着棍棒将你乱棍打死么?
公爵,不入流?
亲爹,你要搞清楚,在卢貅立下救驾、共难的天大功勋之前,泾阳卢氏在大胤,有着辅佐开国太祖的滔天功勋,也不过是得了一个‘莱国公’的封爵啊!
嗯,你说一个公爵,不入流,好吧。
相比那些王和君,公爵的确不算什么,可是你当着卢仚的面,说卢仚‘瞎眼了’。
也就是亲儿子不方便动手,换成任何一个脾气暴躁的公爵门客,还不趁着你刚刚来招贤榜,身上还没有一官半职,没有任何人脉靠山的机会,当场将你毒打一顿!
你是在玩火啊!
亲爹!
皇城大门缓缓开启,开出了一条缝隙。
乐氏身边的忠仆余三斗,带着一群紫袍、红袍小太监,一步三摇晃的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朝着招贤榜这边张望了一眼,挤出了满脸笑容。
“唷,一大早,就有贤才应征?这位先生,敢问……”
看守招贤榜的红袍官儿急忙冲了上去,凑到余三斗耳朵边,麻溜的将卢旵之前的话详详细细的复述了一遍。
余三斗的笑容骤然一僵,眼睛瞪得越来越大,到了最后,他简直犹如见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卢旵,从嗓子眼里,发出莫名的‘呃、呃’声。
实在是……在镐京皇城厮混了大半辈子,余三斗自诩什么妖魔鬼怪、什么英雄豪杰都见得多了,那些恃才自傲的‘狂生’,他也见过不少。
但是像卢旵这样的……
“白长青……曾经的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的远房堂弟?”余三斗喃喃道:“白长空的远房亲戚也未免太多了些……什么远房侄女,远房堂弟媳妇之类……”
上下打量了卢旵一阵子,余三斗强行挤出笑容,向卢旵笑道:“先生所谓文武双全,敢问……”
那头老牛拖着牛车,慢悠悠的到了卢旵身边。
卢旵抓起了车上那柄普通黑铁剑,轻轻一振,手指在剑锋上轻轻一抹,长叹了一声:“剑啊,剑啊,你追随我这么多年,游历天下,见识过沧海之广,见识过冰川之盛……今日,且让我带着你,见识见识世间头等的富贵荣华!”
卢旵举起了长剑,轻轻向天空一刺。
‘锵’的一声剑鸣,普普通通的黑铁剑通体光芒大盛,一股自然柔和、包容万物的气息喷薄而出,随之一道剑罡冲起来数百丈高,将天空一朵飞过的白云轰成了粉碎。
‘嗤啦’一声响,皇城门前数以千计的重甲禁卫,身上重甲的系带纷纷崩裂,甲胄‘咣啷啷’同时落地。
禁卫腰间的佩剑,更是齐齐飞起,犹如巨鲸身边的鱼群,围绕着卢旵手中数百丈长的巨型剑影冉冉飞旋缠绕。
“大才!”
“不,大贤!”
“不……简直是超凡入圣……”
余三斗浑身肉都在哆嗦,连同那红袍官儿,一起深深的向卢旵俯首行礼。
卢仚猛地张大了嘴,骇然看着卢旵。
这修为……已经不是世俗武道所能形容,俨然已经,有几分种下金莲道种,触摸到了一丝天地灵韵的味道。
这些年,卢旵究竟遭遇了什么?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卢旵的骚(4)
卢旵被请进了皇城。
卢仚拉着卢旵的那一架老牛车,坐在了皇城大门对面的街口,等待着卢旵‘面试’的结果。
这一等,就从旭日初升,等到了正午时分。
打了个呵欠,卢仚招了招手,路边一个馄饨摊子的小贩,就忙不迭的凑了上来,卢仚随意要了两大海碗的馄饨,让老板多加辣油,酣畅淋漓的吃了一顿。
这味道,对的。
应该是镐京百虎堂正儿八经的买卖。
卢仚当年,和阿虎搭档着,在镐京城折腾出了一连串的小食摊子,每年进账极其丰厚。
想不到,不知不觉中,在卢仚没多做打理的情况下,百虎堂的小食摊,居然已经从镐京传到了胤城——这里,距离镐京可是有一万多里地。
只能说,这市井上的生意,就犹如野草。
只要你洒下一点种子,就能蓬勃的繁衍。
卢仚跑过去,将海碗交还给了小贩,又从一旁的烧烤摊上,选了十几串特大号的烤串。
牛肉,羊肉,羊腰子。
味道也是对的。
这街口聚集的,各色小食摊子有二十几家,家家生意都不同。
卢仚坐回牛车,拎着烤串大快朵颐,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些小摊贩——守宫监之前没能将手伸进胤城,那么百虎堂的小贩们呢?
“也不知道,他们是加盟店,还是直营店。如果是直营店的话,那么,应该有节点头目负责接收利润、收集市井街头的信息的。”
卢仚准备稍后就联系在镐京的阿虎,看看胤城这边,有没有可以动用的人手。
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些天,忙着在城外军营中,帮助乐颐、乐德编组私军,倒是没有注意到,胤城街头的这些小摊贩里,还混杂了自家的买卖。
日头往西边偏移了一些。
‘轰隆’声中,皇城大门轰然开启,一队人马打着君级封爵的仪仗,举着节杖、斧钺、大纛、黑色罗伞,从皇城中缓步而出。
明显是沐浴更衣后,头发梳理得油光水亮的卢旵,笑吟吟的坐在一头神骏非凡,额头上长了一支三寸长独角的白马背上,穿着一身君级封爵的银丝鲲鹏纹大黑衮服,腰间佩剑,腰带上悬挂着金牌玉印,被上千禁卫簇拥着行了出来。
几名紫衣太监扛着大锣来到了皇城门口,将大锣敲得惊天动地的响。
“今有大贤白长青,曰大胤上体天心,下顺民意,吊民伐罪,为天下黎民谋福祉。故,不远万里来投……”
一名小太监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向四面八方宣播卢旵的身份。
他用极其华丽,甚至有点浮夸的辞藻,夸耀卢旵文成武德、才学盖世云云……
卢仚听得是目瞪口呆,卢旵,居然被乐氏册封为正一品大司马,官位等同大将军、大丞相,统辖乐氏族人,主要是那些公子哥组建的私军队伍,统筹这些私军队伍征伐大胤。
卢旵给乐氏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给了他这样的册封?
正一品大司马啊!
这官职,因为和大将军的职权有所冲突,在大胤,大司马一职已经空悬多年,一直以来,大司马统筹调度国朝军队的职司,都被大将军府和五军府,后来又有城防军尉府瓜分。
卢旵在新胤,居然混到了这个职司?
虽然说,他只能约束那些公子哥新组建的私军队伍,无权插手乐武掌控的,乐氏多年经营的那一支精锐的私军军团。
但是……乐氏有这么多急于建功立业的公子哥。
就这些天卢仚所知道的,和乐颐、乐德他们身份相当的公子哥们,起码组成了两三百个小团队,都在兴致勃勃的招兵买马,大肆的操演训练。
这两三百个小团体组建的私军,兵马最盛的,就有卢仚扶持的乐颐、乐德这样的,私兵总量有三四万人。其他的规模较小的私军队伍也超过一万。
这就是数百万私军……
而且随着未来大战爆发,这些公子哥是一定要扩张军队的,哪怕就和安平州的熊泰斗一样,裹挟百姓,组成炮灰军团呢?
这数百万私军,扩张到数千万人,也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大胤如此广袤的领地,想要侵吞蚕食,你兵马太少,连看管城池都顾不上来啊!
哪怕这些私军战斗力差一点,军纪欠缺一些,人品败坏了一点,可是人数足够啊,这就是一股子说出去,很能吓唬人的‘庞大武力’!
乐氏,就将这个权柄,给了卢旵?
卢仚直勾勾的盯着卢旵,很好奇他究竟在乐氏面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得意洋洋的卢旵拉了下缰绳,看了看街对面的老牛车,朝着卢仚招了招手。
卢仚拉着老牛车走了过去,朝着卢旵拱了拱手:“恭喜大司马,贺喜大司马……大司马才学无双,天子天恩浩荡,这官职,和大司马是极其相配的。”
轻咳了一声,卢仚笑道:“大司马以后,定然是能青云直上,封王,不过反掌之易。”
卢仚看着卢旵,‘呵呵’笑道:“小子乐获,追随乐颐、乐德两位公子,组建的私军已有三万人马,以后就要在大司马麾下听从调遣,还请大司马多多照应则个。”
演戏,要演全套。
当着千人护卫,当着数百人的仪仗队,当着皇城门口这么多人,卢仚不动声色的,掏出了几颗硕大的极品宝石递到了卢旵面前。
卢旵呆了呆,眨巴眨巴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
“乐获小兄弟,本官以为,你……实在是少年英才,可堪造就……”
宽大的衮服袍袖一挥,卢仚手中的那几颗价值十万贯以上的极品宝石就消失了,卢旵笑着向卢仚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今夜,本官在大司马府设宴,你让那乐颐、乐德去帮本官下帖子,让胤城所有组建了私军的乐家公子,去大司马府赴宴。”
卢旵一本正经的说道:“本官,要考校诸位公子的才学人品,量才使用则个!”
皇城门口,几个小太监深吸了一口冷气。
“这位大司马,倒是我辈中人!”
那几颗亮晶晶的极品宝石,小太监们也看得眼热啊——当然,问题不在于那几颗宝石,而是在于,卢仚居然当众贿赂,而卢旵,居然肆无忌惮的就当众将宝石收下了!
皇城的城墙上,余三斗背着手,笑呵呵的看着门前说话的卢旵和卢仚。
“贪?”
“怕你不贪呢。”
“啧啧,贪财是一种极好的品性,你若是不贪,谁敢放心让你做官啊?”
卢仚向卢旵行了一礼。
卢旵骑在马背上,昂首挺胸的,让人簇拥着,顺着大街往他的大司马府去了。
新胤初立,一切从简,所谓的大司马府,就是原本的清平坊坊令府,在乐氏的旨意下,坊令府内的官吏正在十万火急的搬家,清空原本所有的档案公文,将地盘让给卢旵。
三五成群的衙役们,则是扛着大铜锣,在胤城的大街上往来游走,向世人宣布新胤大司马的诞生——他们更是向天下人宣告,只要你有才干,有才华,新胤都会破格提拔。
看啊,一个新投靠的大贤,新胤都敢直接赐予大司马的职位,让他直接执掌数百万兵马……这样的天恩浩荡,如此的求贤若渴,诸位贤才,你们还等什么?还等什么?赶紧投靠大胤,为乐氏家族的造反大业流血流汗、添砖添瓦才对啊!
不得不说,卢旵直接被授予大司马一职,引得胤城内外无数人动了心。
好些还在观望的,颇有些才华的人,一个个犹犹豫豫、扭扭捏捏的,开始往招贤榜的方向行了过去。
卢仚又跑回了乐合府邸,连踢带踹的,将乐颐、乐德从床上给折腾了起来。
当乐颐、乐德听说了卢旵的事情,听说一个刚刚投靠的人,居然被授予了大司马的职位,兄弟两同时跳着脚呱噪了一通,然后忙不迭的派出人马,满胤城的去找乐氏一族的诸位公子哥。
从正午,忙碌到傍晚时分,总算是,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
入夜时分,清平乐苑,一座往年新年春节时,乐氏用来设宴款待宾客的大殿内外灯火通明,无数明灯将大殿照耀得宛如水晶宫,辉煌华美到了极致。
无数娇俏的侍女往来奔走,各色瓜果、美酒流水一样的送上了一张张条案。
乐氏一族的公子哥们成群结队的赶了过来,各怀心思的跑来参加新任大司马的上任欢迎宴。
实话实说,乐氏一族真正的精英子弟,都跟着乐武,统辖大军奔着镐京去了。
留在这后方组建私军,准备四处攻城略地的,全都是乐氏一族当中,不怎么成器的纨绔子弟。要说本事嘛,他们的本事没多少,但是要说脾气,他们脾气一个比一个大。
数千公子哥凑在一起,身边还跟着大群招揽的门客、打手、金主、相好之类,他们乱糟糟的,七嘴八舌的叫嚷着。
“哪里冒出来的白长青?啊呸,白长空的远房堂弟?公子我这辈子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死读书的酸腐蠢货……所以,公子我从来不读书,不也拉起了两万多人的队伍?”
“大司马?他凭什么当大司马啊?今天,公子我要给他个好看!看我一拳打爆他的狗头,这大司马的位置,还不如让给我来当呢!”
“行啊,兄弟,听你这话,我挺你……你等回不去打爆大司马的脑袋,你就是小妾养的!”
‘咣当’!
酒宴还没开始呢,公子哥们当中已经爆发了数十场斗殴。
这场景,真个是乌烟瘴气,简直混乱到了极点。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卢旵的骚(5)
一道宽有一丈,长达百丈的剑芒从天而降,重重的劈在了地上。
一声巨响,大地剧烈的晃动了一下,一条宽三寸,长百丈,不知深浅的裂痕出现在用白玉铺就的殿前广场上,剑罡带起的风暴,卷起了无数碎石,打得一群公子哥鼻青脸肿,惨叫连连。
但是惨叫声,很快就消失了。
一身华服的卢旵提着剑,缓步从大殿中走出。
他带着慵懒的笑容,向在场的诸多公子哥点了点头:“诸位公子或许还不知道,承蒙陛下赏识,本官除了受封大司马,还是新胤宗人府惩戒司主事。”
“换句话说,如果新胤的公子小姐们犯了错,由本官裁决你们该如何受罚,以及受罚的程度……打十棍,还是一百棍?啧啧,看诸位公子这细皮嫩肉的劲儿……”
一众公子哥全傻眼了。
大司马,他们倒不怕。
毕竟,他们姓乐,而大司马,只是臣属而已。
可是宗人府惩戒司……这个……
太过分了啊!
众多公子哥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卢旵身后一队儿身穿血色鲲鹏纹袍服,头戴黑帽,腰扎黑带,脚踏黑靴,一脸阴沉沉,面色惨白的小太监。
这些小太监手上,拎着漆成了血色的棍棒。
公子哥们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向卢旵表示了足够的尊敬。
于是,晚宴很顺利的举行了。
卢旵作为晚宴的主人,端起酒盏,让所有的卢氏公子哥敬了三杯酒,随后大声宣布,因为大司马府新设,缺乏属官,所以他要求诸位卢氏公子踊跃自荐。
卢旵许诺,但凡是真正有才干的卢氏子弟,在他手下一定不会被埋没,只要能够建功立业,他就奏明天子,给诸位封官进爵云云。
在场的公子哥们,倒是被卢旵的一番话刺激得有点热血上头。
人嘛,总是有点上进的野心的。
在场的数千卢氏公子哥,又不是乐水、乐山那种天赋出众的精英族人,不用担心自己的前程。他们当中,还有很多并非嫡长子出身,根本没资格继承自家父亲刚刚被册封的爵位呢。
所以,似乎,跟着卢旵干,很有前途哦?
毕竟,能够被天子册封为大司马,卢旵的才学能力,是不用说的了。
于是,一夕尽欢,卢旵和众多公子哥约定,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就去大司马府,正式的展露才学,卢旵会量才使用,绝对不会埋没了乐氏族人中的麒麟子。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
卢仚带着乐颐和乐德,赶着二十架大马车进了大司马府。
卢旵刚刚爬起来,刚刚在几个侍女的伺候下洗漱完毕,穿戴好了衮服,甚至还没来得及用早餐呢。听到一大早的就有人登门,卢旵也好奇的赶了出来。
“哦嚯嚯,是乐获小兄弟。”卢旵站在大堂门前的台阶上,背着手,笑吟吟的看着卢仚、乐颐、乐德一行,他的目光,轻轻的在那二十架被压得车梁都弯曲的大车上扫了一眼。
“大司马履新,用度方面,怕是略有不便。”卢仚上前了两步,朝卢旵拱了拱手:“两位公子,特意为大司马献上些许土特产。”
一群护卫涌了上来,打开车门,扛出了一个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箱盖打开,一堆堆黄的白的土特产就露了出来,一箱箱金锭,一箱箱银锭,全都是铸造精美的上等货色,在初升的朝阳照耀下,端的能刺瞎人眼。
卢旵深吸了一口气。
他看看卢仚,又看看站在一旁打着呵欠的乐颐和乐德,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很热情的一挥手,大司马府的一群卫兵就瞪大眼,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震惊,接收了这些大箱子,将一口口沉甸甸的大箱子搬去了大司马府的库房中。
卢旵热情洋溢的邀请卢仚三人共进早餐。
卢仚倒也不客气,替乐颐、乐德答应了卢旵的邀请,一行人就在二进院的厅堂里,围着一张圆桌吃喝起来。
卢旵饭量很大,卢仚的饭量更大。
两人一通胡吃海塞,反而是乐颐、乐德两个公子哥身体虚弱,勉强吃了两口,就直打饱嗝。
卢旵斜睨了两个浑浑噩噩的公子哥一样,笑着向卢仚点了点头:“乐获小兄弟,这胤城,如今是八方风云汇聚之地,你来此……”
卢仚笑着吞下一颗卤蛋:“吉州大祸,逃难来此。小子小有身家,和两位公子一见如故,恰逢新胤建立,正是建功立业,扶摇直上的好机会。”
卢仚看着卢旵笑道:“在下昨日初见大司马,只觉大司马气度非凡,气质出尘,乃闲云野鹤超脱世外之人……”
卢旵摇摇头,摆了摆手:“谈不上,谈不上,闲云野鹤什么的,呵呵……大丈夫立于世间,当提三尺剑,建不世功……此番大胤新建,正是我男儿汉建功立业……”
卢仚打断了卢旵的话:“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正当其时啊!”
卢旵的眸光微微一闪,他笑着点头:“一如乐获小兄弟所言,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唔,本官以为,乐获小兄弟的才华、才干,尤其是为人处世的本领,堪称绝顶。”
卢旵指了指卢仚:“你,可愿在我大司马府任职?”
卢仚还没吭声,乐颐、乐德已经跳了起来,满脸红光的朝卢旵拱手:“大司马,我们愿意啊!”
卢旵眨巴眨巴眼睛,‘呵呵呵’的笑了起来,指着乐颐、乐德笑道:“本官一看两位公子,就知道两位公子是人中龙凤,才学盖世,端的是前程广大,了不得的造化……唔,大司马府空虚,正是用人之时”
卢旵手指敲了敲餐桌,幽幽道:“两位公子若是有交好的兄弟,姐妹也行,只要是有才干,有才华,手下有兵有将的,都可以推荐来大司马府……本官,优先录用!”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上下看了卢旵一眼。
卢仚以为,卢旵他不是来给乐氏添砖添瓦,他是来给乐氏拖后腿,故意祸害乐氏的。
啧!
摸摸自己的脸,反正有梦幻泡影珠改头换面,连朗月禅师如今都不知道卢仚是什么模样……卢仚就是不主动出认,咱们,就这么玩着罢!
于是,等到日上三竿,一群乐氏的公子哥慢悠悠的带着护卫、门客、金主、相好等等,优哉游哉的来到了大司马府。
然后,他们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身穿紫袍,披着金甲,昂首挺胸在大司马府门前迎接他们的卢仚、乐颐、乐德,以及和他们一伙的那十几个乐氏的公子哥。
卢仚轻咳了一声,上前了两步,双手叉腰,看着面前的一群公子哥。
“末将,咳咳,乐获,得大司马欣赏,现为大司马府中军卫将军……掌大司马府军令传达、军法惩戒、中军护卫、旗幡仪仗等事。”
“尔等可是来自荐的?还请报名而入!”
卢仚指了指那群目瞪口呆的公子哥,悠然道:“至于其他闲杂人等,都在外面等着……若敢呱噪,军法不留情,可别怪末将下手狠辣!”
中军,卫将军!
新胤全盘照搬大胤军职,而大胤军职,沿袭前朝。
在大胤的军职中,‘卫将军’这个封号,是正二品的武职,若是在外征战厮杀,放在四征军团中,就是军团长的副手,手握实权的大将。
而在大司马府,卫将军也是一方大员。
‘卫将军’的前面,加上一个‘中军’的头衔,这就不得了了,这就是大司马的亲卫副官,是大司马身边最重要的幕僚。
一群公子哥脑袋里‘嗡嗡’直响,他们搞不清,卢仚怎么就得了这个紧要的官儿?
而乐颐微微上前了一步,皮笑肉不笑的朝着众多本家兄弟拱了拱手:“诸位兄弟,呵呵,惭愧,惭愧,没想到大司马慧眼识珠啊,兄弟我……如今忝为大司马府左军骠骑将军。”
乐德歪着肩膀,斜着脑袋,吊着眼角,朝一众本家兄弟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呵呵,兄弟我……嘻,一点也不惭愧,公子我,嘚瑟啊,我开心啊……大司马府右军飞骑将军,嘿嘿,诸位哥哥要加紧了,好位子不多了……若是以后,哪些个哥哥被分配到我右军治下……嘿嘿!”
乐德用力的舔了舔嘴唇,恶狠狠的盯住了人群中,曾经和他在画舫上抢姑娘的几个堂兄弟脸上。
大司马府分五军,五军分别有一位正二品将军总筹。
一般而言,大司马只负责总体方向,真正具体的军务,是五军将军处理……乐德的权柄极大,若是和他有旧仇的公子哥被分配到了他的麾下,要说砍头呢,大家都是本家堂兄弟,砍头是不会砍头的。
但是三天两头的打军棍,这不是很合情合理的事情嘛!
一众公子哥的脸都白了。
但是也有一群公子哥兴奋得面皮通红,他们平日里和乐颐、乐德有交情啊,而且交情不坏啊,甚至有好几个公子哥,和他们还是‘同道中人’呢!
这些公子哥兴奋的涌上去,低声询问乐颐、乐德是如何一大早就搞定了大司马的。
他们都心知肚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货色,以乐颐、乐德的才干、学识,不要说当什么骠骑将军、飞骑将军,他们就算当一个百人校尉,怕是都艰难的。
乐颐、乐德急忙将自家升官的秘诀说了出来。
这些公子哥一个个目光闪烁,飞快的回头看了看自家这些天招揽的金主,然后转身就走。
大司马收钱就给官?
嘿,忠臣,干将,国之干城,他们誓死拥护大司马啊!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卢旵的骚(6)
胤城,大丞相府。
所谓的大丞相府,也不过是一座富商的宅邸,为了安置朱崇,就由乐氏出面,让这富商‘主动’的将这座占地两百多亩的宅邸献了出来。
论宽广宏伟,这座宅邸,自然不如镐京那座真正的大丞相府。
但是要论园林景盛、小桥流水,这座宅邸,可比大丞相府精致静雅了不知道多少倍。
雅致风流的后园水榭中,朱崇居中而坐,两侧坐着十几名曾经的大胤重臣,如今的新胤干将。
一众人等捧着茶杯,面色沉肃的看着水榭外那一泓秋水,看着几只白鹭从水面划过。
“东神州,朱氏本家,送来急信。”朱崇终于开口:“昊剑宫,夺了朱氏私军指挥权。”
这些出身文教世家的大佬纷纷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不仅如此,和我文教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世家交好的东神州诸侯,七成诸侯家变,家族权柄被旁系族人所夺。帮助他们夺下诸侯权力的,正是昊剑宫。”
“我们的根基,被抄了。”
“我们的后路,断绝了。”
“东神州,已然是大胤的东神州,和我等,再无任何关系。”
朱崇轻轻的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诸位臣公,我们只能,死心塌地,在新胤一条道走到黑了……胤熇,是绝对不会宽恕我们滴!”
朱崇很是沉痛的说道:“当年,我们下手是太狠了一些……他的亲征军团,从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辛辛苦苦培养的大批心腹,那些文臣武将,那些寒门贤才,还有他辛辛苦苦从勋贵族中搜罗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勋贵英才!”
在这里,朱崇忍不住用了一句‘文抄公’的大作。
“我们把他,得罪狠了啊。”
朱崇苦笑道:“在那极北之地,堂堂天子,穿着老羊皮,两裆漏风的放了将近二十年的羊……吃没有香料的白水羊肉,喝最劣等的黑梗子茶砖……”
“我们,没有回头路可走。”朱崇淡然道:“我们,必须帮助新胤,推翻大胤,改天换日,我等才有生路,我们的家族,才能维持如今超然的地位!”
一名文教大佬痛心疾首的说道:“我当年就说了,已经做绝了,就一不做二不休,让他直接死在极北汏州……让黑狼氏族直接下杀手就是了,你们却不肯!”
朱崇看了那大佬一眼:“如今就不要说这种废话了。当年倒是想要让黑狼氏族杀死他呢?可是黑狼氏族也不蠢啊,奇货可居,想要直接干掉他,黑狼氏族开出的天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那时候,既然我们舍不得出钱直接弄死他,黑狼氏族将他约束在手中,以放他回归大胤为威胁,每年从北坵侯他们手中,勒索大批的钱财、牲口,导致今日之事,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朱崇痛苦的摇了摇头:“我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诸位,也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有什么手段,什么布置,什么压箱底的招数,全都使出来吧……侥幸的是,他只来得及清理镐京,偌大的大胤天下,他还没来得及全盘清洗一遍。”
“给我们这些年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门人弟子,写信。”
朱崇淡然道:“让他们配合我等,推翻大胤,但凡他们要什么,直接承诺给他们什么。”
坐在朱崇身边的公羊垚轻叹:“我们,能赢么?”
朱崇缓缓站起身来,放下茶盏,背着手,看向了新胤皇城的方向:“我们,当然能赢……那位在皇城深处,深居简出的国师,不要忘了,他将我们救出镐京时的恐怖手段。”
朱崇抿嘴一笑,悠然道:“不仅能赢,或许,我们还有一番大造化……明日,我准备进宫拜访国师……甚至,拜他为师又有何不可?”
一众文教大佬齐齐骇然看着朱崇。
朱崇耷拉着眼皮,幽幽道:“你们忘了么?秘史监中记载的,那些太古神朝之事……神朝官员,无论文武,个个都有飞天遁地、排山倒海的神通法力。”
“这一方天地,不同了。我们,应该做点改变。”
朱崇看向了敬陪末座的李梓,咧嘴一笑:“李鸿胪,你是行家里手,你以为呢?”
李梓有气无力的看着朱崇,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乞巧阁,不过是三流宗门,侥幸留了传承,在这世间挣扎打滚。那位国师,他们……他们才是……真正的巨擘、大能!”
李梓低下头,看着双手,淡淡的说道:“和他们相比,我等只是蝼蚁……什么筹谋之类,与他们而言,都是笑话……我等,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挣扎而已。”
朱崇冷冷的看着李梓,然后摇了摇头:“鸿胪卿的心气泄了,不过,没关系……我相信,新胤大有可为,我等,一定能……”
一名身穿紫袍的官儿快步走了进来,他径直到了朱崇身边,低声嘟囔了几句。
朱崇眉头微微一挑,淡然一笑。
“我们的大司马,可是个有趣的人儿……你们说……”
朱崇正想认真的剖析一下卢旵的所作所为,剖析一下他的身份来历,剖析一下他的作为对新胤朝堂的诸般影响等等。
李梓已经站起身来,朝着朱崇冷笑了一声:“大丞相,就省点力气罢?任凭你智谋如妖,也只是‘如妖’……这一方天地,变了,呵呵,我们身边,就有真正的大神通大能者。”
“那大司马是什么来历,他做了什么,他想要做什么……你关心这些做什么呢?”
“区区凡人而已,若他真是个忠臣良将,他能争夺的,也不过是世俗界的富贵。”
“如果他真是个怀了歹心的……那位国师一掌下去,他也就飞灰了……大丞相年纪也一大把了,就省点力气,省点心血罢?”
李梓‘咯咯’冷笑几声,身体一晃,‘啪’的一下炸成了上百条残影跑得无影无踪。
朱崇震怒。
但是震怒之余,他又对李梓生出了莫名的警惕和惊惧之心。
他背着手,喃喃道:“天地变了……是啊。呵,那大司马,不用管他了。鸿胪卿的话难听,但是说得有理啊。凡人,如何挣扎,最终的胜负,还是要看……”
沉吟片刻,朱崇幽幽道:“我愿,拜国师为义父,你们以为,可否?”
一众文教大佬听得是目瞪口呆,一个个瞠目结舌的看着朱崇。
喂,你可是……
很快,这些文教大佬纷纷点头。
“大丞相此言,是极有道理的。”公羊垚幽幽道:“国师既然愿意襄助新胤,可见对新胤有所求……但是这等大能者,他能求什么呢?财富?权力?富贵于他,如云烟尔。”
公羊垚低沉的嘟囔道:“秘史监的好些秘档,大家也都见过……想来,我们如果一起拜他为义父,他是欣然收纳的……世道逼人,我们那点读书人的体面……”
朱崇袖子一甩,转身就走出了水榭。
“什么体面?”
“再也莫提!”
作为新鲜出炉的大司马府中军卫将军,卢仚这几日很是忙碌。
忙碌之余,卢仚还翘首以待,期盼着各种麻烦找上门来——以他不多的朝堂知识,他也知道,类似卢旵这样突然冒出来的新贵,会有多少麻烦等着他。
尤其是,新胤朝堂上,还有这么些曾经的大胤重臣呢?
大司马这个职司,卢仚就不信,朱崇之下的那些文教大佬,他们会不动心!
但是……忙碌了好几天了,居然真没动静?
而卢旵的手段,果然非常的强。
他一边堂而皇之的收下了大群卢氏公子哥的贿赂,一边将大司马府的各个官职批发了出去,与此同时,他将这些公子哥调教得顺顺当当,公子哥们组织的私军,也在他的编组下,俨然成了一支可靠的军力。
就在胤城的西郊,一座崭新的巨大军营建了起来,绵延一百多里的大营规模恢弘,每天里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不断。
当然……
卢旵这么干,却又方便了卢仚。
作为中军卫将军,关心一下新建大军的后勤辎重,是很平常的事情。
卢仚每天晚上炼炼药,放放血,加了料的饭食,就每天不断的进入了这支新军的肚皮。
也正因为卢仚每天晚上的加料,这支新军成型的速度,也惊骇了卢旵。
卢仚好几次听到卢旵在一旁低声嘟囔:“没道理啊,这些地痞无赖,怎可能呢?”
但是,事实就是,大司马府下辖的这支新军,在卢旵上任后半个月内,就已经整顿得有模有样,士卒们的精气神,简直堪比乐氏的私军精锐了。
于是,这一日,由卢仚这个‘金主’会账,卢旵在白沙江上的画舫‘八月香’设宴,宴请新胤二太子乐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卢旵挥手,卢仚赶走了画舫中伺候的丫鬟侍女和红牌姑娘,关上了船舱的大门。
等得画舫中,就只剩下了卢旵、卢仚和乐喜了,卢旵冲着一头雾水的二太子长叹道:“殿下,你可知道,你大祸临头哩!”
手里提着筷子,卢旵指着乐喜的鼻子说道:“血光之灾,就在眼前……如今天下,能救你的人,只有我白长青一人哩!”
第二百八十七章 卢旵的骚(6)
卢仚坐在酒桌旁,卢旵开口的时候,他刚刚端起酒杯,灌一口黄酒润润喉。
卢旵的话,让他差点一口老酒从鼻孔里喷了出去。
如果不是他对自家肉身的掌控,已达到巅峰极致。
他这一口酒,就真的从鼻孔里喷出去了。
喉咙里肌肉强行蠕动,伴随着‘咯’的一声响,他硬生生将一口憋在嗓子里的酒水吞了下去。那感觉,就好像吞一颗坚硬的弹珠一样,难受到了极点。
卢仚看着卢旵。
这个老不正经的,用江湖话术糊弄二太子?
喝得昏昏糊糊的乐喜,则是骇然瞪大眼睛,他看着卢旵,摆了摆手:“大司马莫吓我,我是新胤二太子,我怎么会有血光之灾?”
乐喜站起身来,高举双手,‘嘎嘎’狂笑;“谁敢动我?谁能动我?整个胤城,整个乐州,整个天下,谁敢在这里,谁能在这里,动我一根头发试试?”
卢旵叹了一口气,他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酒:“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罢了,您走吧,走吧,回皇城,静静的做您的二太子,尽享富贵逍遥、岁月静好,然后,就等着凌迟处死,以及……”
卢旵看着乐喜:“您的正妃、八个侧妃、三百姬妾,以及一百二十三个子女,就等着一起被祸害干净吧!”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骇然看着乐喜。
乐喜,年纪比胤垣也大不了几岁,也就三十靠头的模样,他,他,居然有一百二十三个子女?正妃、侧妃什么的不算,三百姬妾啊……
卢仚眸子里一抹金光闪过。
他很深沉的看了一眼乐喜两个腰子的部位。佛门神通‘天眼通’,卢仚也略有进展,算是入门了,这一眼望去,卢仚不由得在心中惊叹。
正常人的腰子,那是饱满红润,巴掌大小……乐喜的腰子,就好像老太太的额头一样,满是皱纹,而且只有半个手掌大。
三十挂边的年龄,这腰子都快被榨干了啊!
乐喜被卢旵的话吓得一哆嗦,他眨巴眨巴眼睛,又坐回了原位,拎着酒壶,给卢旵倒了一杯酒。
“大司马,我自幼跟着娘亲,书呢,没读过什么书,除了这次跟着娘亲被那胤熇老二赶出皇城,幽禁在小村子里,挨了一顿吓,这辈子就没吃过苦头的。”
“实话实说,很多事情,我是不懂的。”
乐喜很诚恳的看着卢旵:“实话实说,我这个人,除了吃喝享乐,很多事情,我不懂,我也懒得学……哎,无论是在镐京还是在胤城,你看,以我的身份,谁能把我怎么样呢?”
“说句不怕羞的话,我宠爱姬妾、侍女的时候,我都懒得动,是只管享受的……我懒得浪费力气,更懒得动脑筋,多累啊!”
“您呢,娘亲说,您是有通天彻地的学问和才干的,那日你进宫,文教诸子百家,一番学问讨论,您将大丞相和六部尚书都驳斥得说不出话来……您的学问,简直就是恐怖如斯。”
“所以,您说我有血光之灾……您说说看,这灾从何而来?”
“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除非胤城被大胤禁军攻破,否则,我怎么会有血光之灾呢?”
卢旵深沉的看着乐喜:“祸起萧墙啊……二太子的灾,来自三太子。”
乐喜瞪大了眼睛:“何解?”
卢旵微微一笑,淡然道:“如此浅显的问题,二太子看不透么?三太子乐水,乐武的亲儿子,二太子你的亲堂弟,他才是乐氏族人一心扶植的天子继承人选。”
“而朝臣们,他们当中,或许有人不会看中三太子,但是他们似乎,天然的要集中在大太子身边。”
“唯有你,二太子,不上不下的,乐氏族人不会帮你,朝臣不会从你,您孤零零无依无靠……一旦大太子和三太子为了天子之位起了竞争,您定然是第一个被抄家灭门,亲眷死绝的。”
乐喜呆滞了半晌。
他坐在座位上,半天没有动弹。
他拼命的眨巴着眼睛,然后,卢仚就看到,乐喜的额头上,一颗颗冷汗不断的渗了出来,最后,冷汗就好似小溪一样不断流淌,他的面色逐渐发白,身体下意识的哆嗦着。
“难怪,前些天,乐水被立为三太子。他又不是娘亲的亲儿子。”
“难怪,这些天,朝中的好些文武官员,跑去大哥的府邸拜访。”
“唯独,就我的府邸,门口麻雀都差点饿死。”
乐喜哆哆嗦嗦的看着卢旵:“他们,不会真的对我下手吧?乐水那厮不是个好东西,我心知肚明。但是我大哥他……我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卢旵很不客气的说道:“又不是一个爹生出来的……就算是一个爹一个娘的亲兄弟,为了那张位子,杀个血流成河、人头滚滚,不是天经地义的事?”
“二太子就算不读书,不读史,但是话本故事总会听吧?说书人说的,前朝那些皇子为了天子宝座,掀起了多少血雨腥风?甚至有外封的皇子起兵造反的事情……呃,一如如今大将军正在做的事情。”
卢旵指着乐喜冷笑道:“到时候,大太子和三太子各有一群拥趸,他们两虎相争,定然要放着某人坐山观虎斗,最后渔翁得利……二太子以为,他们会不会抢先下手,先把你这个最容易对付的给拾掇了?”
二太子浑身汗如雨下,身上的丝绸衣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湿透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他慢悠悠的说道:“殿下,大司马可是给您指出了一条明路啊……生死大劫,就在眼前,到时候,您搞不好就是凌迟碎剐,您的一百二十三个子女,说不定就是九鼎烹了……您的王妃、侧妃、姬妾、丫鬟、侍女,说不定还能卖一个好价钱。”
“前王妃,前侧妃,前二太子的姬妾、侍女、丫鬟,啧啧,放在这画舫上,你说多少心里龌龊的王公大臣会上赶着跑来享用啊?”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哎,您就算死了,这坟头也会冒绿烟啊!”
卢仚这话,说得极其狠毒。
卢旵就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哟嚯?这金主,居然配合得如此默契?
乐喜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咕咚’一下朝着卢旵跪拜了下去:“还请大司马教我……我,该如何做?我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的,我该如何办,才能消泯了这祸事?”
乐喜面色惨白的说道:“我若是对大哥和乐水说,我绝对无意天子宝座,我愿意带着亲眷远遁十万里,做一个安乐逍遥王……”
卢旵慢悠悠的说道:“他们会信么?大太子,或许会信……但是乐水么,他肯定是要斩草除根的……毕竟,刚才二太子有句话说得好,乐水又不是天子的亲儿子,凭什么封为三太子啊?这不就是,明摆着,天子都有意,让乐水接掌天子之位么?”
乐喜慌了,他低声说道:“娘亲,怎么能这么干?凭什么?”
卢仚阴阳怪气的补刀子:“就凭,她对自家亲弟弟的爱,超出了对你的母子之情啊……不过,我能理解,天子也姓乐,乐武也姓乐……这乐武身上的血脉,和天子身上的血脉,是一般无二的,纯正的‘乐氏’血脉。”
“而二太子你,甚至大太子,你们都是天子嫁人之后才生出来的,你们身上,有一半外姓血脉,你们和乐氏,不是一家人啊!”
“乐氏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凭什么给你们两个外人呢?”
乐喜跪在地上,一脸扭曲的看着卢仚:“我,他-娘-的是外人?”
卢仚耸了耸肩膀:“难道不是么?你亲爹姓什么?你现在姓什么?”
乐喜闭上了嘴。
他思忖许久,然后深深的,深深的,向卢旵五体投地的跪拜了下去:“请大司马教我,请大司马救我……我……我……”
乐喜骂了一句极其肮脏下流的粗话,他怒道:“我就喝喝酒,宠宠美人儿,我招惹谁了我?”
卢旵笑着,伸手拍了拍乐喜的肩膀,那动作,颇有一种农村里的老庄稼汉,拍打自己心爱的老土狗的韵味。
“放心,放心,殿下,臣来了,就容不得他们这般欺辱您!”卢旵微笑道:“臣不敢妄自菲薄,对自身才学、才干,还是有九成九的信心的。”
“臣,可以让殿下坐上那张宝座……您到时候,随便封我一个王就是了。”
卢仚就看了看卢旵。
卢旵也看向了卢仚:“乐获,卫将军……你觉得,是跟着乐颐、乐德那两个蠢小子好呢,还是跟着本大司马有前途?”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毅然决然的一拍桌子:“大司马说得哪里话?乐获此来,无非是求一个荣华富贵……跟着大司马,定然鹏程万里,光明无限……谁耐烦去伺候那两个纨绔蠢货?”
卢仚操起了桌子上一把用来切羊排的小刀,狠狠的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姿势:“大司马若是想要投名状,乐获这就去将他们两个做掉!”
卢仚笑得极其凶狠:“人在江湖飘,难免会挨刀,乐获出来行走,身上常备强力蒙汗药,那两个蠢货对我信任有加,只要一杯水酒下去……嘿嘿!”
卢旵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乐喜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卢旵看着卢仚,异常欣赏的点了点头:“我明白卫将军的忠心了,只是,杀人么,暂时也没必要……”
站起身来,卢旵看着窗外江水中倒映的一轮秋月,笑道:“明日,还请二太子和卫将军,随我去见一个人……二太子能否脱劫,卫将军的荣华富贵,全在他老人家身上了。”
卢仚眨巴着眼睛。
很好,您老身后还有人啊?
卢仚突然对明天的拜会,充满了希冀。
第二百八十八章 正牌子山长
胤城东南,有万里桃林。
当今之人,并无这手笔。
这一片桃林,也不知道是大胤之前,哪个国朝那位大能的手段。
两三条大河,七八座大湖,数以千计的村镇零散点缀期间,万里平原地带,少见其他树种,唯有幽篁几丛相伴。
这一片地域中,只有年月深久的老桃树,一棵比一棵长得茁壮,结得绚烂。
卢仚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卢旵身边,一队儿亲卫簇拥着一架黑油马车,顺着一条小道缓缓前行。道路两旁都是数人合抱粗细的古桃树,十一月,桃树上结满了碗口大小的桃子,红艳艳的颇为喜庆。
一根枝条被满满的桃子压得垂了下来,卢仚路过,顺手摘了两颗桃,给卢旵丢了一颗。
卢旵很麻利的接过了桃子,向卢仚看了一眼,笑了笑。
将桃子在袖子上擦干净了细毛,卢仚狠狠咬了一大口。
皮薄肉嫩,满口蜜汁。
卢仚三两口就将大桃子啃得干干净净,桃核随手往树林里一丢:“这桃,好……啧,这一片桃林,真有万里方圆?当年,是哪位奢遮人物,这么大手笔,种了这般大的桃林。”
乐喜也从车窗里探出了半截身体,好奇的张望着四周。
卢旵淡然一笑:“这一片桃林正中,有一座桃山,山上有一株极大的古树……这里啊……”
卢仚看着卢旵:“有什么说法么?”
卢旵摆了摆手:“真有一些说法,不过,我这里说了不中用,等见了那位,你就知道了。”
卢仚笑了起来。
卢旵还在卖关子……好嘛,陪着你玩就是。
卢仚看出来了,卢旵来胤城,就是‘包藏祸心’,专门整事情来了。
不然的话,如果他真的想要在新胤飞黄腾达的话,无论是去找乐欢,甚至干脆找乐水呢?不都比找乐喜这个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二太子来的便宜?
偏偏找上了上下不靠的乐喜,可见卢旵是想要整事情啊!
顺着林间道路,往前行进了百十里地。
天地灵机恢复,世间好些有着异兽血脉的坐骑,都在逐渐的血脉返祖。尤其是各方勋贵、世家、门阀,他们手中的坐骑,本身就是精品中的极品。
一如卢仚座下的高头大马,四条大腿都生出了一个个均匀的毛旋儿,行走之时有清风缭绕,分明是已经血脉返祖到了一定的程度。
其他亲卫的坐骑,还有拉车的四头白马,也都是如此模样。
所以,一行人行进的速度很快。
百多里地,也就是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经到了地头。
这里,有一片桃树很是反季节的,没有结出桃子,居然是开满了巴掌大小的紫红色桃花。更有狂蜂浪蝶围着桃花一通忙活,天空秋日高照,林中颇为温暖,一片阳春三月的胜景。
就在一株高有十几丈的大桃树下,一头老牛趴在地上。
老牛身边,放着一张有点破烂的毡子。
一名头发所剩不多,只在头顶扎了小小一个发髻,面色红润,身形高大的老人,正盘坐在毡子上,手捧书卷,向面前的十几名青年讲授文章。
老人身上只穿着一件粗布长袍,上面满是补丁,胸襟敞开,露出了和年龄不匹配的一块块肌肉纹路。
那些青年也都是身穿布衣,身边放着一柄柄做工粗劣的黑铁剑,一如卢旵去皇城门口揭招贤榜的时候,他随身佩戴的那柄铁剑一般无二。
老人面孔红润,唇红齿白,双眸如孩童一般清澈纯净,目光中充满了对万事万物的好奇心,灵动得好似两颗在冰盘上滚动的漆黑滚盘珠。
卢旵跳下坐骑,向卢仚笑了笑:“到了。”
卢仚也跳下马。
他看着那坐在桃花树下,不断有桃花瓣落在身上的老人——这老人的长相,很眼熟啊!
如果头发再多一点,下颌的发须再长一点,身形再清癯精瘦一点,那么,就和常年蹲在镐京扶摇殿中,用一支笔、一张纸,记录满朝文武八卦事,世间基本没人敢招惹的太史令鲁步崖是长得一模一样了。
那么,这位老人,就是那位喽?
曾经的国子监副山长白长空,这些年来,一直到死,都念念不忘的国子监山长正职!
那位地位特殊,手段特殊,让朱崇等文教大佬都难以下手,不敢承诺让白长空上位的大胤国子监山长,鲁青羊!
一个常年在外溜达,美其名曰‘游学’,实际上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古怪勾当的,鲁青羊!
数十年前,曾经在国子监的学术辩论大会上,和对手吵得火冒三丈,拎着一柄戒尺当长剑,一个人打翻了数百国子监教授、博士,更将赶来弹压的数千禁卫,一剑轰趴在大街上的鲁青羊。
精读诸子百家,学识堪称国朝第一,压得文教诸多大佬气急败坏,却对他无可奈何的,鲁青羊。
哦,对了。
随着卢仚在镐京的地位不断拔高,随着他的权柄日重,能够接触的资料越来越多,他对鲁青羊的认知,也在不断的加深。
这是一个精研诸子百家,却将六圣十九贤六十三达文教诸多世家的先祖,贬斥得一塌糊涂,说那些‘圣人’、‘亚圣’、‘大贤’、‘贤达’等等,尽是‘文贼’,令得诸子百家的徒子徒孙几乎暴动的异端老先生。
嗯,根据守宫监的绝密档案。
这位老先生常年在外奔波,他的主要工作,不是‘游学’,而是……‘挖坟’!
历朝历代,在大胤之前诸多国朝,那些勋贵世家的祖坟……老先生对这些古老的陵墓,有着极其强烈的,近乎于癫狂的兴趣。
没错,应该是这位老先生了!
卢仚想起了,卢旵跑去胤城皇城门口,揭招贤榜的时候,挂在腰间的两颗黑驴蹄子!
那是用来挖坟的时候,镇压邪祟的玩意吧?
“挺专业的!”卢仚在心中破口大骂——所以说,卢旵当年丢下卢仚,跑得无影无踪,十年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来,以至于卢氏族人都以为他死在外面了……
他是跟着鲁青羊,去挖人祖坟去了?
卢仚的手指头有点发烫,有点抽抽,他很想握紧拳头,对鲁青羊做点什么。
那些年啊……
卢仚吧嗒了一下嘴,那些年,在天恩侯府的后街,在那小小的院子里,卢仚的小日子……罢了,不提了。
如果不是卢仚还有几分小神异,换成任何一个旁的六岁孩童,被卢旵这么玩一把,早就呜呼哀哉了罢?
手痒痒,怎么办?
乐喜从马车里慢悠悠的走了出来,他看了看卢旵,然后看向了坐在大桃树下,一身仙风道骨,气质飘逸出尘的鲁青羊。
鲁青羊手捧书本,好似没看到卢旵、卢仚、乐喜一行人一般,曼声讲着文章。
他正在讲的,是兵法。
所谓‘朝气’和‘暮气’的定论,以及如何在行军打仗时,运用‘朝气’和‘暮气’克敌制胜。
不得不说,鲁青羊的才学,真正是大胤顶尖的水准。
卢仚也读过一些兵书,对一些兵法,也有自己的理解。但是站在这里,听了鲁青羊随意的几句评点,卢仚就觉得,脑子里豁然开朗,似乎对一些兵法运用,就有了新的领悟。
卢仚看看卢旵。
难怪他能够在皇城里,将包括朱崇等文教大佬在内的文武官员,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直接忽悠了一个大司马的官职出来。
卢仚很恶意的腹诽自己的亲爹:“原本还以为,你是靠这张脸,把太后……不,把新胤天子给迷得猪油封了心了……没想到啊!居然还是真凭着自己的才学做到的。”
卢旵带着卢仚、乐喜,缓步走到了大桃树下。
那些亲卫,自然是远远的停在了一旁,一个个垫着脚看着这边的动静。
“夫子。二太子乐喜,到了。”卢旵向鲁青羊行了一礼。
“哦!”鲁青羊停下讲课,抬起头来,将手中书卷放在了一旁。
他看了乐喜一眼,乐喜则是很光棍的往地上一趴:“新胤二太子乐喜,见过夫子……还请夫子教我,还请夫子救我。”
鲁青羊‘呵呵’一笑,手中书卷略微用力,打在了乐喜的脑袋上。
“毋庸多言,自然是要教你,是要救你的,否则,老夫派弟子去胤城作甚?老夫生平,从不做浪费力气的事情。”
轻咳了一声,鲁青羊淡然道:“起来,坐下,听我说。”
乐喜急忙翻身而起,毕恭毕敬的坐在了鲁青羊身边。
实在是,经过卢旵的话术,一夜的焦躁不安后,见到鲁青羊这等闲云野鹤的高人做派,在这大桃树营造的氛围中,脑浆实在是不怎么多的乐喜,已经沉浸在了某种奇异的状态中。
他近乎要,将鲁青羊当做神圣仙佛一般来对待了。
“二太子,是有福运的,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世福泽绵延,百子千孙,尽享荣华富贵,无忧无虑一辈子的。这是,二太子前生带来的福报。”
‘哗啦啦’,一道长风吹过桃林。
漫天都是紫红色的桃花瓣飞舞,为鲁青羊的话,做了极其踏实的氛围烘托。
“前生?”乐喜惊骇的看着鲁青羊:“夫子,能知晓我的前生?”
鲁青羊清冷一笑:“雕虫小技耳,这等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总之,按命理来说,二太子这辈子,应该是无忧无虑,富贵到老的。”
乐喜吞了口吐沫。
鲁青羊冷然道:“但是……有妖邪作祟,二太子的福报、气运,被妖邪侵吞……所以,二太子,有凌迟碎骨之祸,有家破人亡之灾,而且,有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脱之苦难!”
说这番话的时候,鲁青羊身上有黑白二色清正之气冉冉升起,在他头顶衍化出天地初开、山川河岳诞生的奇异景象。
卢仚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鲁青羊。
这份修为……可怕!
乐喜脸色惨白,‘咣’的一下又趴在了地上。
“夫子救命啊!”
第二百八十九章 正牌子山长(2)
这是。
道!
鲁青羊,悟道了。
而且,他在天地大道上的修行,很高。
卢仚得太上北溟仙宗传承,更从大金刚寺的传承功法中,推衍出了五大金刚法相。
太上北溟仙宗的道,是包容,是内敛,是那种鸿蒙空虚、收纳万物的绝对不可测。
而五大金刚法相的道,是恢弘,是庄严,是威力无穷,是刚猛纯阳,是佛门那种堂堂正正包容一切、同时又镇压一切的道。
对了,三眼神人图那里,更是让卢仚从神人的坐骑那里,得到了最纯粹、最霸道的力量之道,从三眼神人本体那里,得到了风和水,以及衍生出来的诸般变化之道。
而鲁青羊的道,是变化,是推衍。
天地万物,尽在他的道中,以一人之力,推衍天地变化。
这是……
卢仚心头一亮,他看到,鲁青羊的头顶,黑白二色清气中,有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晶莹剔透的灵符凝聚。
这是符箓之道。
符箓……天地之倒影,万物之枢机。
符道高手,就是通过观察天地万物的运行妙理,从中提炼出各种道纹,将其组合在一起,从而形成了诸般威力无穷的灵符。
嗯,更有一种说法,符、阵不分家。
符箓高手,基本上也都是阵法大家。
卢仚看到,鲁青羊头顶的黑白二气,灵符之下,有一点点灵光浮现,化为诸般形状,盘旋飞舞,演绎出无穷无尽的阵法奥义。
是的了。
符,阵,鲁青羊都有极其高深的造诣。
而那一道黑白二气中的灵符,则有着极其神妙的作用,直接镇压了鲁青羊的气息波动,让他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身材健壮的老头儿。
此刻鲁青羊暴露修为,卢仚才感受到,这是一个已经种下了金莲道种的修炼高手。
卢仚直勾勾的盯着鲁青羊。
鲁青羊笑着拍了拍乐喜的脑袋,然后抬头看着卢仚:“这位小友,你以为,老夫……”
鲁青羊伸出右手,食指凭空虚划,一道三尺长短的灵符凭空生成。
灵符化为一道淡淡的灵光冲天而起,顷刻间,天空就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雨点如雾,飘忽不定,滋养方圆百里的桃树林。
一棵棵已经结满了桃子的桃树上,枝叶蠕动着,一朵朵桃花凭空钻了出来,在极短时间内冉冉开放。
一时间,方圆百里的桃树林,变得春光明艳,一股祥和充沛的生命气息充斥虚空,让人莫名的感到身体和神魂都暖洋洋的无比受用。
一道灵符,就让方圆百里化为洞天福地。
卢仚骇然看着鲁青羊。
大金刚寺走的是伟力归于自身的路子,自身有多少修为,就能爆发出多大的威能。
而鲁青羊的符箓之道,走的是以一丝之力调动天地,一一粒沙土撼动万丈高山的‘借力’之道……他自身的修为或许不强,但是他能借用自身修为百倍、千倍的天地之力!
道门‘道法自然’的最高修行,大抵就是如此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看看卢旵,再看看鲁青羊这糟老头子的模样,琢磨了一下镐京秘档中,鲁青羊的出身年月和现今的年龄,卢仚肃然朝着鲁青羊叩拜了下去。
“夫子神通,小子惊骇莫名。”
卢仚眯了眯眼睛:“敢问夫子,小子可有机缘,学习这通天大道?”
卢仚心里憋着坏。
鲁青羊的符箓之道深不可测,只要他敢教,卢仚就敢学。
“可!”鲁青羊笑着点头:“只是,符箓之道,高深玄微,不是一时半会能入门的。老夫先给二太子解决了杀身之祸,镇压了那祸乱天下的妖邪,再给你们传道授业。”
乐喜已经在磕头如捣蒜:“夫子救命,夫子救我……哎,夫子,我愿意学你这……这……这是什么来着……符箓之道,我愿意向您学习这符箓之道啊!”
鲁青羊笑着点头:“甚好,甚好……但是那妖邪修为高深莫测,想要将他铲除,须得二太子身上一缕国朝气运,老夫才好下手啊!”
沉吟片刻,鲁青羊笑道:“二太子,你可愿拜我为师?必须要心甘情愿,不可有丝毫犹豫、踟蹰哦!”
乐喜眼睛骤然一亮,‘咚咚咚’就是几个响头磕了下去。
“弟子乐喜,拜见师尊!”
乐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不要说拜师……若是您不嫌弃弟子愚钝,弟子愿意奉您为干爹……爹啊,儿子给您磕头了!”
原本一般无二向鲁青羊叩拜的卢仚,犹如被火烧屁股一样跳了起来,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卢旵和原本在听鲁青羊讲课的十几名青年,也都面皮扭曲,露出了一副不敢领教的模样。
这乐喜……
人才啊!
鲁青羊也是微微一愣,然后笑着摇头:“罢了,罢了……既然已经收徒,也不妨多个义子……总之,老夫保你平安就是。呵呵!”
鲁青羊身边清风缭绕,他凭空飞起,悠然道:“很好,很好,如此,且看老夫拿那妖邪,好生的试试手!”
卢仚眸子里微光闪烁。
他看到鲁青羊头顶,原本方圆亩许大小,半青半紫的气运华盖,开始从乐喜头顶纯紫色的气运中,抽取一丝丝紫气流光融入自身。
半青半紫的气运华盖一阵翻滚,急速朝着纯紫色转变。
“徒儿,依计行事罢!”鲁青羊向卢旵点了点头。
卢旵应诺了一声。
后面的桃树林中,一队近百名身穿粗布衣,目光如水,气质出尘的青年男女缓步而出。
鲁青羊大袖一挥,他袖子里,一枚桃木雕成的桃符飞出,放出大片霞光,笼罩了跟着乐喜来到这里的那群亲卫。
丝丝缕缕的霞光翻卷而下,那些亲卫一个个同时露出了带着一丝迷离的微笑。
“带着李代桃僵符,去吧。”鲁青羊一挥手。
卢旵朝着卢仚打了个招呼,一行人就快速离开了桃林,将乐喜和他的护卫们留在了里面。
一行人骑上坐骑,原路返回胤城。
路上,卢旵很认真的对卢仚说道:“今日,夫子要做一件大事……这对你,是一个考验。”
“乐获,这些天,我看你倒也有几分才干,起码大司马府的一应事务,你打理得是井井有条……果然是,世间多有遗珠,田野常隐麒麟。”
“今日,你若是表现得好,则我带你加入夫子门下。”
“你或许不知道,这一方天地,变了。”
“你追求人间富贵?”
卢旵摇头微笑:“好些年前,夫子的追求,就从人间富贵,变成了仙道正果。这是你的机缘,你切不可错过了。”
卢仚很好奇的问卢旵:“敢问大司马,你们究竟准备做什么呢?”
卢旵笑得很灿烂:“你且看着,就明白。”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卢仚,沉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本官见你后,颇有亲切之感……所以,包括勾结二太子之事,我都愿意带你一并施为。”
“你只管跟在我身边,等到夜里,就一切都明白了。”
是夜。
城外,大司马府掌控下的新编军团大营。
中军大帐。
一座小巧的法坛建起,各色令牌、令箭、令旗等等,按照某种奇异的规律摆放着。
法坛正中,供奉着一支青翠欲滴的桃树枝,一股勃勃生机不断的从桃树枝中涌出。
卢仚跟在卢旵身边,看着卢旵身披长袍,在法坛前翻翻滚滚的踏步运罡,一柄桃木剑舞得是‘嗖嗖’直响。
这有点,跳大神的味道嘿。
大帐内,还有十二名鲁青羊的弟子,他们手按长剑,静静的站在大帐角落,瞪大眼睛看着卢旵施为。
在这绵延百多里的大营中,其他百多名鲁青羊的弟子,早已换上了新军军服,藏在了大营各处角落。
夜色,逐渐深沉。
法坛上的桃树枝无风自动,突然飘起,然后重重的插在了大帐地上。
卢仚看着这一尺多长的桃树枝急速的生根,发芽,开始快速的生长。
几个呼吸间,一株高有一丈左右的桃树就出现在卢仚面前,桃树的枝条轻盈的舞动着,一波波奇异的法力韵律宛如水中涟漪,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一座座营帐内,已经入睡的士卒们,他们的鼾声同时停歇。
所有士卒的身体微微一抽,眼皮下,眼珠开始剧烈的旋转。
百多名藏身大营各处的弟子同时祭出了一块块一尺长短的桃木符,通体金灿灿,用万年桃木心雕刻而成的桃符腾空而起,悬浮在离地数丈的高度,和中军大帐中小桃树放出的法力波动遥相呼应。
绵延百多里的大营中,一层浓郁的雾气平地生出。
一个又一个新军战士无声的起身,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出了营帐。
‘李代桃僵符’,已经控制了这些新军士卒的身体,一股神秘的力量,取代了他们原本就所剩不多的意识。
卢仚感受到大营中的变化,有点尴尬的摸了摸下巴。
这就有点……
过分了。
他已经连续好些天在祭炼这些新军士卒,将他们炼成‘北溟护法道兵’,在足够的玄元神水和大量药物的淬炼下,这些士卒的实力突飞猛进,如今个个都堪称顶级精锐。
结果,鲁青羊他们,还玩了这么一手玄乎的!
直接用符箓,控制这些士卒的行止?
啧……
卢仚由衷感慨,这修炼界的奇门秘术,还真是层出不穷。
“李代桃僵,金戈金甲!”
卢旵轻声呵斥,一道掌心雷劈在了大帐正中扭动的小桃树上。
小桃树满树的树叶‘哗啦啦’一下自行脱落,化为一道道绿光飞向四面八方。随后,无数树叶急速长出,又急速飞出……
就看到小桃树极其妖娆的舞动着,短短一刻钟之间,起码有数百万片树叶飞出了中军大帐。
无数新军士兵在黑夜中,静悄悄的组成了整整齐齐的方阵。
一道道绿光落在他们身上,四面八方一道道天地灵韵翻滚而来,在他们身上化为一套套绿色的光芒甲胄,将他们整个包裹在内。
卢仚眯着眼,感受着最近的几个护法道兵反馈回来的信息。
得了这光芒甲胄加持……这些护法道兵的力量、速度同时提高了十倍左右。
更有一股勃勃生机充盈全身,给他们带去了极强的恢复力。
第二百九十章 父与子
好手段。
好神通。
卢仚看着卢旵。
看来,这就是鲁青羊的谋算了。
他将乐喜留在了桃树林中,不知道有什么布置。
而卢旵这里,显然就是要利用大司马府下掌控的新军,攻城拔寨,攻下胤城?
“接下来呢?”卢仚开口问道。
“静静等待。”卢旵看向了白日里他们去过的桃树林的方向:“等夫子那边有了动作,引走了城内的妖邪,我们就一鼓作气,攻下胤城。”
卢仚问道:“为镐京,平定叛乱?”
卢旵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卢仚,摇了摇头,有点犹豫的说道:“大概率,是会在一段时间内,维持新胤不动吧?”
卢旵压低了声音:“夫子,怎么说,也是大胤的臣子,所以,对大胤不好撕破脸面下手……但是新胤么……呵呵,夫子或许,会利用它的国朝气运,做点事情。”
卢仚吧嗒了一下嘴。
他懂了。
这就好像夫妻两闹离婚,彻底掰了后,丈夫守住了绝大部分的家业,而妻子带着人,跑到一旁去另外起了一份家当。
而鲁青羊就好像是丈夫的多年老管家,他有意琢磨点油水,但是不好意思冲着原本的主家下手,他就盯上了离婚、分家、别立家业的那位曾经的主母。
呃……没毛病!
这种操作,略显风骚,但是绝对没毛病。
“做点事情……”卢仚背着手,好奇的看着在中军大帐内一点点的,还在不断长高的小桃树:“大司马追随夫子,做的都是惊天动地的事情吧?”
卢旵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他干笑了一声:“倒也算不上惊天动地,大体上是默默无闻罢?不过呢,从今天之后,夫子之名,当响彻世间,我们这些做弟子的,也是鸡犬升天。”
“哦!”卢仚从中军大帐的角落里,拉开一个柜子,取了几个小坛装的陈年好酒出来。
“看得出来,大司马是有故事的人……恰好呢,我这里备了好酒。唔,还有些卤猪肘子、卤猪头肉、卤鹅腿、糟鸭掌什么的。”
卢仚笑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在这里干等着,未免无聊。大司马若是有兴致,我们喝点?你说你的故事,我拿来下酒!”
卢旵笑了,他朝着卢仚指了指:“想不到,乐获小兄弟,是这般有趣的人。唔,留两位师弟盯着,其他诸位兄弟,我们也来喝点罢……啧,这酒味道不错呵。”
卢仚笑得很灿烂。
两个鲁青羊的弟子砸吧着嘴,眼不见心不烦的走出大帐去了。
剩下的十个弟子,则是笑呵呵的和卢仚、卢旵围坐在一起,吃肉喝酒,低声的说笑着。
卢旵也果然,开始给卢仚讲述这些年,他们跟着鲁青羊四处‘游学’的故事。
“话说,那一具毛僵,是成了气候的,看他陵墓壁画上的铭文,他下葬之时,距离当今,已经有十万年……哎,不提其他,就为了确定他的陵墓入口,我们就花了足足四个月!”
桃树林中。
几株巨大无比的桃树下,鲁青羊也设下了法坛。
他的这座法坛,规模可就比卢旵中军大帐中的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根根粗壮的桃树根茎从地下钻了出来,一条条树根错综交错,堆成了一座高有九丈,上下九层的圆形法坛。
法坛最高一层,直径也有九丈,最低一层,直径则是达到了三十六丈。
数百名身穿粗布长袍的青年男女,手持各色古老的旗幡,站在法坛上。
他们轻轻挥舞手中旗幡,顿时四周风起云涌,一道道云烟在广袤的桃树林中穿梭着,宛如大江大河,卷起了漫天的星光。
是啊,天空的星辰之光照耀了下来,星光宛如一粒粒萤火虫,被好似江水的云烟承托着,在桃树林中快速的穿梭翻滚。
更有风声、水声、大地蠕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天空中,好似有沉重的金属战车‘轰隆隆’的驶过,沉闷的压力从虚空中一点点的渗透下来,坐在法坛顶部的乐喜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在法坛的上方,一株高有千丈,枝繁叶茂的桃树虚影若隐若现。
这株桃树的体积庞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千丈古树,真亏了它怎么长得这般巨大。
认真看去,这株古树的树干中心,有一张巨大的,栩栩如生的老人面孔。
此刻这老人面孔正闭着眼,好似在沉睡,只有两个鼻孔微微的开合蠕动。
在老桃树的树皮上,一溜溜斑驳的树皮,竟然全都是由无数扭曲的符纹凝缩而成,若是认真盯着这些树皮上的纹路,就会有无穷无尽的幻象浮现。
有天雷地火。
有风雨雷霆。
有天崩地裂。
有沧海桑田。
一株古桃木的树皮上,竟然浮现了无数和天地运行至理遥相呼应的道痕。
鲁青羊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粗布长袍,手持一根通体青翠透明,宛如水晶,实则是用桃木树心精华铸成的长剑,慢悠悠的绕着法坛游走着。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引动了天地巨力。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让四周风起云涌。
乐喜坐在法坛正中位置,身边围绕着九名手持旗幡的青年。
乐喜肉体凡胎,他的眼睛看不到,他的头顶,紫色的气运华盖正犹如黑洞,不断的从胤城方向,抽取一道道紫色气流。
随着胤城方向紫色气流的不断涌来,乐喜的紫气华盖覆盖面积迅速扩张,色泽更加艳丽,光泽更加耀目,紫气华盖的质地,也逐渐从松散的气流,化为凝实的水流般质地。
鲁青羊停下了动作,他走到乐喜面前,随手将一张古老的,色泽斑斓的蛟龙皮递给了他。
“这是一门炼神功法,‘龙门跃’……仔细观摩其上图纹,认真观想,老夫为你解释……看看,你能否入门。”
乐喜欢天喜地的接过蛟龙皮,认真看着蛟龙皮上那若隐若现的图纹。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大鲤鱼,竭力向一座石质牌坊顶部跳跃的纹样。
只是第一眼看到这图纹,乐喜就觉得浑身一哆嗦,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在他的脑海中滋生。
鲁青羊开始念诵咒语,一篇秘咒后,他开始认真解释龙门跃功法的玄妙。
乐喜开始沉浸在奇异的观想状态中。
他的先天灵魂中,一丝丝奇异的神魂之力逐渐滋生,一缕缕神魂之力逐渐合并聚拢,渐渐地,化为更加神妙,更加强大的力量。
乐喜开始成长。
而他从胤城方向抽取气运的速度,也随之不断提升。
刚开始,乐喜就好像一个小手指粗细的小水管,从一个大湖中抽取水源。
而随着他的神魂之力不断提升,细细的小水管,快速的变成了手腕粗……拳头粗……大腿粗……
胤城城内,好些地方莫名的有风缓缓卷过。
街边店铺的灯火摇曳,好些正沉浸在夜生活中不能自拔的人,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血神老人也在享用。
他正在皇城深处,一座陈设雅致精巧的大殿中。
一口三足铜鼎内汤汁沸腾,一头剁成了小块的白鹤,正在汤汁中翻滚,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浓香。
铜鼎下,火焰中,是一张被劈碎了的焦尾琴。
这琴……放在大胤,也是极有名的古董,是前朝一位斫琴大师,用极珍贵的木料,耗费数年光**心制成。
这张焦尾琴的琴音极其美妙,有龙吟凤啸之音。
乐武当上大将军后,乐氏一族被封在了乐州,族中的纨绔公子日益增多,某一年,某位乐氏纨绔,为了讨好一位红牌姑娘,下狠手,将焦尾琴的上一任主人弄得家破人亡,才将这张古琴弄到手中。
如今这琴,已经被劈成了木柴,在铜鼎下烧得正旺。
血神老人坐在铜鼎旁,拿着一个大碗,酣畅淋漓的吃肉、喝酒,白鹤骨头吐得满地都是。
“嘿嘿,焚琴煮鹤,这等事情,实在是有趣,有趣的很啊!”
血神老人吧嗒着嘴,咧嘴朝皇城天空望了一眼:“这新胤……嗯?”
他猛地丢下大碗,站起身来。
他眸子里闪烁着血光,看到皇城上空,一片浓郁的紫云正微微翻滚着,一缕缕紫气不断的被抽走,化为紫色长虹划过虚空,直奔东南方向而去。
血神老人的眸子里凶光闪烁。
“呵呵,碰到同行了?这新胤的气运,是本座定下的……只等这新胤气运壮大,本座将其献祭,就能让本尊直接降临!”
“本座的东西,也有人敢谋算?嘿,嘿嘿,哪里来的狗东西?”
“简直是不知死活!”
“且看看去,究竟是这极圣天的土著,还是哪位老朋友,也把门人弟子消耗一空,终于降临了?”
血神老人大踏步走出了大殿。
大殿门口,一群小太监、小宫女正毕恭毕敬的伺候着。
血神老人朝他们看了一眼,一把抓过一个生得俏美可人的小宫女,张开嘴就是一吸。
小宫女一声惨嚎,全身精气神顷刻间被吸得干干净净,原本娇嫩丰腴的身躯炸成了一团飞灰飘散。
一众小太监、小宫女吓得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不敢出声。
血神老人大笑道:“都赶紧去洗干净,等本座回来,好生的逐个享用尔等!嘿嘿!不许擦胭脂抹粉的……这人血,就是吃一个清新自然,本座不耐烦那些香精香料的味道!”
狂笑一声,血神老人身体一划,化为数百条朦胧的血色人影冲天而起,呼啸着卷起大片阴风,直奔东南桃林方向飞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父与子(2)
血神老人出动,大营中,卢仚一行被惊动。
看着漫天血影化为长河向桃树林方向飞去,卢旵用力握了握拳头:“此獠必败,现在,轮到我们了……呵呵,新胤的口号是上体天心,下顺民意,吊民伐罪,改天换日。”
“今夜,我们就给他们来一个改天换日!”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
争夺气运,化气运为修为动力之类的事情……无论是太上北溟仙宗,又或者五大金刚法相的传承中,都没有相应的传承。
卢仚如今掌握的功法,全都属于那种万物归于自身,以自身伟力战天斗地的法门。
所以,他无法理解神醉他们的谋算,无法理解血神老人的折腾,更无法理解鲁青羊在新胤的诸般布置。
不过……改天换日么……这不是和轻松的活么?
换上甲胄,骑上战马,卢仚陪伴着卢旵,带着一队兵马直奔近在咫尺的胤城。
大半夜的,城门已经关闭。
换成镐京,就算是天子在城门口叫门,守城的禁军都绝对不会开启城门。
但是在胤城么……卢仚蹦出去后了几声,卢旵醉醺醺的,将自己的身份令牌丢上了城墙,于是乎,城门就轰然开启,更有一队同样面孔酡红,身上带着酒味的乐家私军,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在城门口左右分开,迎接卢旵进城。
这些乐家私军,也是颇有意思。
他们平日里,不说欺男霸女、为害一方,但是起码也都是横行霸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换成普通官员,谁敢让他们半夜开城门,他们早就几个酒瓶子砸下去了。
但是卢旵是如今‘新胤天子’面前最得宠的新贵。
更不要说,大司马府内,收拢了数千名乐氏一族的公子哥!
私军的军纪军规,你别指望他们能够和镐京城的禁军、羽林军相提并论。
所以,大半夜的,在卢旵身后还带着大队兵马的情况下,这些看守城门的乐氏私军,没有任何的防范,没有任何的询问,就这么打开城门。
更有守城门的校尉殷勤的跑到卢旵马头前,向卢旵欠身行礼:“末将罗仟,恭迎大司马回城……大司马劳顿军务,实在是辛苦了!”
卢旵看了看罗仟,用力的摸了摸鼻子:“这么殷勤伺候,啧,我都不好意思对你下狠手了……罗仟是吧?你现在是城门校尉?要不,跟着我干,我给你升官三级如何?”
卢旵提高了声音:“不仅是你,你麾下的兄弟、儿郎,只要愿意跟着我白长青……啊呸,只要愿意跟着我卢旵干的,全都官升三级,如何?”
罗仟骇然抬头,他瞪大眼睛看着卢旵:“大司马,您,您,您……”
卢仚看着罗仟,手中一根用白蜡杆子做枪杆,配了根样子货的一尺多长枪头,整个重只有十斤不到的红缨枪,轻轻的点了点罗仟的胸口。
“哦,卢旵大人造反了。”
“天子她……她……”卢仚看了看卢旵,干脆就将之前文教那些大佬们,和太后斗法时给她的罪名又给搬了出来:“天子她-秽-乱宫廷,无道无得,江山社稷因为她而飘摇不定,黎民百姓因为她而民不聊生。”
“有二太子乐喜,贤德英明,乃不世明主……”
卢仚想起了乐喜那德行,他‘咕咕’笑了起来:“不行,我编不下去了……我笑点低……实在是,没办法胡编乱造下去了……反正,总之,一句话,咱们大司马府造反,要把乐氏那老娘们从天子宝座上拉下来,把她二儿子捧上去!”
“罗仟,我就问你,你从不从吧?”
“从,升官三级,不从,就死吧?”
罗仟呆了半晌。
他呼出了一口带着浓烈酒精气息的热气,朝着身后那些同样目瞪口呆的守城私军看了看,然后他‘咕咚’一下跪在地上,大声嘶吼:“大司马英明,卫将军英明,末将愿鞍前马后,为大司马效死,为卫将军效死啊!”
或许是酒劲上头了吧,罗仟嘶声吼叫着:“我一看那老娘们,就知道她不是个东西……现在卫将军这么说了,可见她真的是个祸害……哎,二太子是天生圣人,定然是天子不二人选!”
罗仟一骨碌站起身来,拉着卢旵的坐骑缰绳就往城里跑。
“兄弟么,听我的,拔出兵器,跟着大司马干……冲进皇城……咱们……”
卢旵干咳了一声,他看着卢仚,低声道:“这造反的事情,我没干过啊?”
卢仚眉头一挑,厉声道:“不许杀戮无辜,不许奸-***人,除此之外,所有缴获,都是你们的,你们的,你们的!”
“金子,你们的!”
“银子,你们的!”
“铜钱,你们的!”
“只要你们能搬得动,城内的富有浮财,都是你们的!”
卢仚狠狠的给了罗仟的肩膀一脚:“派人去告诉你交好的私军将领,就说,是大司马说的……只要不乱杀,不乱-奸,胤城的所有财富,都是大司马赏赐给兄弟们的!”
“有了钱,就有高门大院,有了钱,就有俊俏晒侍女,有了钱,什么享受没有?”
“去,给你的至交好友送信,让他们带人过来,跟着大司马共襄盛举……跟着我们干,一个个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们的……不跟着我们干……嘿嘿!”
卢仚晃了晃手上轻飘飘的红缨枪,发现没什么威慑力。
卢旵拔剑,一挥。
一道剑罡挥出百多丈远,伴随着沉闷巨响,在地面上撕开了一条长达三里,宽有一尺,不知多深的可怕剑痕。
罗仟等人额头上、后心上一片冷汗渗出,浑身酒劲瞬间散去。
他们齐声呐喊,罗仟手忙脚乱的发号施令,一群士兵就翘着屁股,一溜烟的朝着胤城内各处私军营地狂奔而去。
两名鲁青羊的弟子带着一群被李代桃僵符控制的新军,迅速控制了整个城门。
随后浩浩荡荡的新军迈着整齐划一,犹如木雕傀儡一般整齐到死板的步伐,‘轰轰轰’的冲进了胤城,迅速顺着大街小巷朝着四面八方冲去。
乐武带走了胤城九成九的乐氏私军精锐。
留守胤城的乐氏私军,只有不到十万人!
但是在一群纨绔公子哥的努力下,这些天他们拼命的搜刮亡命、招揽盗匪,乐州各处监狱几乎被他们挖空,各处山寨的大盗好汉,也被他们刮得干干净净。
他们组建起来的新军,总数过五百万。
一座座城门络绎开启,潮水一样的新军迈着沉重的步伐冲进胤城。
罗仟派人四处传信,他的信很简单——‘二皇子号令大司马,匡正朝纲……荣华富贵就在眼前,诸位兄弟可有兴趣’?
私军……
哪怕是乐武用训练禁军的方式,花费巨资训练出来的私军。
私军就是私军。
乐氏一族的根基太浅,他们崛起不过二十多年,他们还没有足够的底蕴去培养真正忠诚的私军,又或者去培养足够的死士。
大司马府新军进城,各处城门上一道道血光冲天而起,一根根狼烟笔直的冲上高空。
各处坊市的官府,衙役、捕头们敲响了预警的铜锣。
刚刚敲了没几声,新军士卒扛着长枪大戟一冲,这些衙役、捕头,还有巡街武侯等等,全都撒丫子转身就跑。
更有甚者,随着罗仟等投靠的私军将领大声的呼喊,很多衙役、捕头、巡街武侯,纷纷加入了造反的军队中。
一路长驱直入,居然没有遇到任何像样子的反抗。
甚至……在路过一些豪门大宅的时候,卢仚听到了大门后隐隐传来的窃窃私语。
“嚇,都是乐氏一族,不过是他们兄弟两个,母子之间鬼打架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打来打去,肉也烂在锅里,反正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得了,让他们打吧……嘿嘿,新皇登基,你还能不给我们这些宗室亲族一点好处?”
“可不是么,大姐她也太吝啬了些,就给了我们那点东西?啧,看看乐二他的格局罢……要不,把我的公爵封爵,向上提一提?”
事情发展得无比诡异。
卢旵、卢仚一行人,轻轻松松的就长驱直入,来到了原本的乐城主府,如今的新胤皇城门前。四周大军‘哗啦啦’的一圈,顿时将偌大的皇城,还有附近的几条街坊,甚至是整个清平坊都围得水泄不通。
一身天子衮服的乐氏面色煞白,浑身哆嗦着站在皇城南门正上方的城墙上,手扶着城墙垛儿,双目圆瞪,看着下方被灯火照得通明的广场。
“白长青……亏我如此信任你……你,你,你……”
卢旵不紧不慢的策骑向前两步,慢悠悠的说道:“这事情,不能怪臣啊……臣对新胤忠心耿耿,奈何臣和二太子一见如故……二太子对臣一通哭诉,说他有杀身之祸。”
卢旵长叹了一口气:“臣,心善,看不得二太子那哭哭啼啼的模样。”
“臣就对二太子说,您所谓的杀身之祸,无非就是大太子和三太子呗……干脆,我们直接取了皇位,让二太子做了天子,这不就天下太平了么?”
卢旵长叹了一口气:“二太子以国士待我,我不能不……”
乐氏已经懒得听卢旵胡说八道了。
她一声大喝,朝着卢旵狠狠一指。
皇城大门洞开,几道血光,连同两道黑气从皇城内冲出,快若闪电直奔卢旵。
第二百九十二章 父与子(3)
攻击来得极快。
就连卢仚都没想到,除了血神老人,在乐氏身边,居然还有来自元灵天的修士。
但是卢旵的反应超出了卢仚的预料。
一块巴掌大小,晶莹剔透,质地为某种充满了天地灵韵的白色美玉,上面雕刻有极其复杂精美的风云雷霆纹路,散发出强大波动的灵符,突然从卢旵的胸口喷了出来。
这枚灵符一出,就有无数条闪电从卢旵身边凭空冒出,‘哗啦啦’聚集在了几条血影和两条黑气上。
伴随着凄厉的吼声,几条血影硬生生被轰得支离破碎,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条血气狼狈的向后逃窜,好容易逃脱了雷霆的攒射,在皇城门口重新凝聚成形。
那是几名年轻的,发色发红,眼珠闪烁着红光,皮肤和嘴唇惨白的青年。
显然,这是血河教的青年修士。
而那两条黑气,则是在雷霆中坚定的向前冲锋。
黑气凝形,那是两名身披黑色重甲,手持重戟,身高将近一丈的魁梧青年。
电光劈在两个青年身上,劈得他们身上甲胄火光四溅,但是两人步伐坚定,顶着电光不断向前,任凭雷霆呼啸落下,他们只是身体微微颤抖,却没能停止他们的脚步。
看着这两个青年的装束,卢仚想起了魔算子给他的情报中,元灵天有数的邪魔宗门——蛮王殿。
这是一个以家族血脉传承为主的宗门。
提炼血脉,强大肉身,等身躯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屠戮天下,以亿万人的精血精华滋养自身血脉,不断刺激血脉返祖溯源,进而拥有无比强大的肉身,无比强横的战力。
据说,蛮王殿原本是一个亦正亦邪的宗门,做事虽然不讲理,但是还不能算是彻底的邪道。
可是,就是和极圣天的惊天大战中,蛮王殿滋养自身血脉,不断返祖溯源的秘方传承被极圣天修士所毁,蛮王殿在战后,就走上了屠戮众生、强大自身的邪路,后来行事越发癫狂,就此被彻底划入了邪魔外道的行列。
不管是正是邪,蛮王殿的肉身极其强横,战力极其可怕,而且他们如今淬炼肉身的方法虽然邪恶,可是淬炼出的肉体无比的强大、纯粹,对各种雷法、火法,乃至各种专门的破魔诛邪的法门有着极其强大的抗性。
卢旵的灵符放出的雷霆,轻松重创了几个血河教弟子,却拿这两个蛮王殿修士毫无办法!
卢旵惊呼:“好硬的身板!”
他挥出长剑,一道剑罡横斩两个蛮王殿修士的身体。
‘咔嚓’一声巨响,卢旵的百丈剑罡硬生生在两个修士身上碰的粉碎,卢旵的身体一晃,脸色顿时微微一白。
卢旵身后,数十名鲁青羊的弟子默不作声,同时祭出了各色各样稀奇古怪的器具。
有十几块灵符,有七八件飞刀,有五六柄飞剑,有两三面旗幡。
最精彩的,是他们还祭出了大印、古钟、古琴、大鼓等等奇门器械,而且每一件散发出的波动都颇为强大。
卢仚朝着这些各色各样的器械扫了一眼,就发现,好些器械上的文字和符印,起码来自大印之前七八个不同的国朝——鲁青羊带着他们,还真从历代古墓中得到了不少好东西?
如果不是卢仚得了太上北溟仙宗的正统传承,太上北溟仙宗又是一直屹立在极圣天巅峰,高坐云端,俯瞰红尘诸多神朝、仙朝风云变幻的超脱宗门,他也认不出这么多国朝流行过的文字和符印等等。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卢仚感慨。
各色兵器纷纷杂杂的落在了两个蛮王殿修士身上,但是一切攻击都徒然无功。
卢旵他们的修为,也就是烈火境。
而这两个蛮王殿修士,分明是烈火境巅峰,已经半步种金莲的水准。
而且一如世俗界武道修士的情况,武道中,橫炼修士的战斗力,一般都会比同阶的武修要强出一点。在修炼界,专门锻体的宗门,如果不是那种水准太差的,类似蛮王殿这样的宗门,他们面对同阶的修士时……
除非是碰到那种极端的一剑破万法的剑修,否则体修修士,在战力上总归占点便宜。
倒霉的就是,卢旵他们这一行人,可以算是‘符修’。
卢仚能近距离感受到,卢旵他们走的就是一张灵符动天地、一杆符笔惊鬼神的‘符修’路子,他们身上那种气息和天地自然契合的韵味,太浓厚了。
而符修么……越是到后期越是强大无比。
在熔炉境、烈火境这种境界……卢旵他们面对这两个蛮王殿的修士,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卢旵的脸色微变。
两个蛮王殿修士硬扛着各种攻击,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已经缓缓的举起了手中重戟,朝着他龇牙狞笑,就要一戟轰下来。
就在这要命的关头,站在卢旵身边的卢仚,居然还有闲心开口问他:“所以……大司马是因为当年妻子去世,起了人生无常之念,这才跟着夫子游走天下,力求找到长生之道喽!”
这话题,是刚刚在新军大营的中军大帐,卢旵、卢仚喝酒的时候,卢旵自己说过的话。
卢旵愕然看了卢仚一眼:“乐获,这时候废话什么呢?赶紧走……这两个……”
重戟劈下。
卢旵胸口,一块三尺六寸长,六寸宽,通体金光灿灿,不知道用何等奇异金属铸成的灵符喷出,然后迅速放出了道道霞光护住了卢旵身体。
卢旵伸手,想要抓住卢仚的肩膀,将他丢向后方。
这些天,卢旵做什么事情,都带着卢仚——这是很莫名的事情。
因为毕竟,卢旵要做的,是在新胤起兵造反的大事,他就不该让卢仚这个‘外人’掺和进来。
可是很莫名的,在皇城外揭招贤榜的那天,第一眼看到卢仚,卢旵就对这个满脸大胡子的‘陌生青年’有了极大的好感。
那是一种源自本能,发自本心的莫名好感。
符修的神魂感知力,还是极其强大而敏锐的,这种好感,让卢旵这些天,和卢仚颇为亲近。
此刻面对蛮王殿的修士,卢旵倒是不担心自己,但是唯恐这个‘年纪轻轻’、‘毫无修为’的青年,被这两个凶残的异界修士给伤害到了。
卢仚‘呵呵’笑着,他肩膀一晃,避开了卢旵势在必得的一抓。
他举起了手中只有十斤出头的白蜡杆子红缨枪,轻描淡写的一枪刺出:“大司马哪里的话,身为大司马中军大将,自然要随着大司马一起杀敌才是。”
卢旵气得嘴巴都歪了。
这些天,卢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从吉州逃难来胤城,家世巨富,有着花不光的金银珠宝,但是除了‘财力’之外,其他各方面都普通寻常的青年模样。
“混账小子,你懂不懂……这是……这……”
卢仚手中长枪刺出。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撕裂声,普普通通的红缨枪骤然炸开,数以千计的寒芒被一团团红缨荡起的光影包裹着,枪芒撕裂虚空,好似一条条巨龙震怒,用头顶尖角亡命的冲击虚空……
寒芒刺在了两个蛮王殿修士的身上。
两名修士身上的甲胄,都是蛮王殿大能修士用珍稀金属铸造的精品甲胄,寻常刚刚种下金莲道种的修士,都难以破开重甲的防御。
更不要说,卢仚手中的红缨枪,就是一杆普普通通,非常正常的,在大胤,甚至只能作为走街串巷的江湖艺人吸引客官的道具,甚至没资格成为军用品的白蜡杆子小花枪!
就是这么一杆小花枪。
甚至一尺多长的枪头,就是普通的黑铁锻造而成,就是普通的街头小铁匠坊的手艺。
寒芒乍起,两名蛮王殿的修士发出惊恐欲绝的惨嗥声。
他们本能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但是他们来不及闪避。
无数条寒芒轰击在他们的身上,轰得他们身上甲胄一块块崩解,粉碎,湮灭,恐怖的,蛮横不讲理的,远比所谓的大山压顶还要可怕的巨力袭来。
全身甲胄顷刻粉碎,然后,粉碎的就是他们的身体。
千锤百炼,每人都起码收割了百万黎民的精血,以此提炼、强壮的家族血脉带来的强横肉身,就在这满天枪影中粉身碎骨,连带着神魂都被打成了粉碎。
一道道枪芒带着可怕的嘶吼声穿透了两个急速消失的蛮王殿修士的身影,宛如一条条巨龙,朝着皇城的大门冲了过去。
几个喘息未定的血河教弟子发出惊恐的吼声,随之被无数条枪芒淹没。
皇城大门,崩碎。
大门后的广场,崩碎。
广场后的第一重、第二重大殿,崩碎。
一条条极深、极深的沟渠,从卢仚面前,一直延伸到了皇城的北城墙下。
从南城门到北城墙,沿途出现了一条宽有十丈,深达百丈的笔直的裂痕。
卢仚回头,笑着朝卢旵一龇牙:“您说啥?”
卢旵呆了呆,身边又有几枚大小不一的玉符、金符悄然浮现。
他严肃的看着卢仚,沉声道:“敢问,兄台究竟是何方人士,为何也藏匿在这新胤,究竟意欲何为?这新胤的气运,却是我家夫子先盯上的!”
卢仚沉吟片刻,他用手一抹脸,取消了梦幻泡影珠的伪装功效。
“我,大胤‘文宗’,授爵渭阳君,礼部尚书,兼太常寺卿,兼国子监、太学学监,泾阳卢氏,卢仚是也。”
卢仚摸摸鼻子,干巴巴的说道:“如果没弄错的话,我应该还是你儿子才对!”
第二百九十三章 父与子(4)
现场气氛,突然变得极其的尴尬。
站在皇城城门正上方,扶着城墙垛儿往下看的乐氏,很尴尬。
身边环绕着十几枚各色金符、玉符、桃符,通体闪烁着各色灵光的卢旵,很尴尬。
卢旵身后,数十名鲁青羊的男女弟子,他们看看卢旵,又看看卢仚,一个个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几步,显然也是很尴尬。
只有卢仚笑得很快活。
惊喜不惊喜?
意外不意外?
卢仚看着卢旵,挥动着手中那杆刚刚爆发出可怕毁灭力的红缨枪,悠悠道:“好多年不见了啊,亲爱的亲爹……啧,我还记得,我们住在莱国公府的后街上的时候,你带着我,去胡同口买糖葫芦。”
摇摇头,卢仚叹了一口气:“父慈子孝,买糖葫芦,多好玩的事情啊……你居然,唆使我拿着一柄桃木剑,去招惹一条无辜的、可怜的、过路的野狗!”
“三岁的娃娃啊,提着一柄不到一尺长的桃木剑,去挑战一条起码有四十斤重的野狗……你那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啊?”
这个问题,卢仚闷在肚子里已经很多年。
卢旵的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啊?
如果不是卢仚还有几分小宿慧,知道三岁的他是绝对不可能战胜一条野狗的……换成普通人家的娃娃,拎着那小桃木剑悍然冲上去的话……
不被咬死,也会有感染狂犬病的可怕后遗症吧?
卢旵‘嚯嚯嚯’的笑了几声,他用力的摸着自己的鼻子,将鼻头摸得又红又肿:“真是,仚儿啊……看看,你这面相,这体型,一看就知道是我的亲儿子。”
然后,卢旵的脸剧烈的抽搐着。
他身高将近九尺。
而卢仚自从修炼了五大金刚法体,他的身高就在缓缓增长。如今的卢仚,身高几近一丈二尺。
他比卢旵,高了几乎三尺!
有梦幻泡影珠遮掩的时候,还显不出这样的身高差距。
但是解除了梦幻泡影珠的威能后,卢旵站在卢仚面前,得仰面看他……三尺的高度啊,啧,卢旵站在卢仚面前,就好像小朋友站在亲爹面前一样。
“当年呢,爹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家探访仙道,求长生不老之术。”
卢旵很认真的看着卢仚:“所以,家传的剑法、枪法、拳法,我这不是一点点的都给你掰碎了,逼着你记下来,逼着你从小锻炼么?”
“你六岁的时候,枪法打得有模有样,剑法耍得行云流水,拳法打得呼呼作响,我这才留下书信,将你拜托给了族人,这才离开的嘛!”
卢仚叹了一口气。
卢旵肯定没想到,他离开后没几年,卢旲就救驾有功,被封了天恩侯。
卢旲封侯就,就和莱国公府分家别过,卢仚就被分配到了天恩侯府的后街居住——而天恩侯府的话事人,就变成了那个一心一意从自家府邸,搬金银珠宝添补自家娘家的胡夫人!
卢旲领着两个儿子去北界城坐镇,天恩侯府的一切,都变成了胡夫人打理。
胡夫人,一心一意做扶弟魔,哪里有心情管理后街族人?
以至于,后来白长空一家子都找上门来了!
换成其他的六岁小朋友……
怕是早就委屈死了。
还好,卢仚的造化不错。
看着一脸干笑的亲爹,卢仚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陪您多玩几天把戏的……没想到,乐氏身边有魔修,这不是怕你一不小心折在这里么?”
卢旵的面皮憋得通红,他呵斥道:“胡说八道,小小妖人,岂能伤我一根毫毛?仚儿,你不要小看了你爹,我这一身修为……”
卢仚伸手,抓住了卢旵身边悬浮着的一枚金符。
无数道森冷刺骨的寒冰霜刀从金符中喷出,更有丝丝缕缕充满了可怕穿透力的极光光线从金符中喷出,狠狠轰在卢仚的手掌上。
卢旵骇然失色,正要大叫。
卢仚右手一用力。
‘轰’的一声闷响,这枚威能庞大的金符,硬生生被卢仚用肉体蛮力捏得爆碎。
卢旵瞪大了眼睛。
卢旵的一群师兄弟、师姐妹齐声哗然。
这枚金符,是这些年,他们追随鲁青羊四处挖人祖坟,得到的威力最强的一批太古遗泽……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世间灵物多有崩碎,极少有保存至今者。
而他们之前挖掘的一座太古的大墓,内部有恐怖大能布下的手段,大墓中几乎自成一界,极大抵挡了天地灵机崩碎带来的负面影响。
这枚金符,也就因此而保留了下来。
虽然因为天地灵机崩碎,这枚金符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极大削弱,但是金符的本体,却是太古神金铸造而成,鲁青羊等人用尽了各种办法,想要在金符上留下一丝痕迹都不可能。
但是卢仚……
硬生生用手掌捏碎了这枚金符!
心痛倒是不怎么心痛,他们从那大墓中挖出来的宝贝实在是有点多。
但是心惊啊!
这金符都一把捏碎,那要是捏在人脑袋上呢?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卢旵很尴尬,很心惊。
他的同门们很尴尬,很心惊。
但是幸好有人,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让所有人都从尴尬的氛围中解脱了出来。
曾经的大胤太后,如今的新胤天子乐氏,保养得犹如二八俏佳人的乐氏,近乎歇斯底里的在城墙上蹦跳着,她指着下方的卢旵、卢仚等人厉声呵斥:“乱臣贼子……卢仚,卢仚……你,你,你……”
乐氏有点崩溃了。
她的大司马府中军卫将军,帮着她的众多侄儿们组建新军的大司马府中军卫将军,居然是来自镐京的渭阳君!
这是卢仚主动在今夜挑明了身份!
如果他不挑明,他就这么一直隐藏下去呢?
乐氏一口老血喷出老远。
卢仚隐藏不隐藏,事情都这样了……卢旵,自己钦封的大司马,已经带着新编的大军打进城了啊。
他们要改朝换代,他们要让二太子乐喜登上皇位!
这,这,这……
大胤的臣子跑来新胤,帮助新胤的二太子谋朝篡位?
这是什么戏码?
这是什么剧本?
乐氏的脑袋里一片乱哄哄的,她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尔等,都是奸臣孽子,你们……”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乐氏脑袋了想起了无数的往事。
因为美艳之名,被胤熇明媒正娶接进了皇城。
因为大胤的民间风俗,连嫁两个老公,两个老公都身故,但是为两个老公都生下了一个儿子,得了‘富贵命’的美誉,在皇城中也极受天子宠爱。
她迅速的为天子诞下了皇子,由此在后宫地位日益高涨,最后居然坐上了皇后宝座!
乐氏因为她的皇后身份,得了封赏,乐武也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
胤熇为了大胤复兴,编练禁军、羽林,最终统辖无数精锐,远征极北汏州,打响了大胤复兴的第一枪。
文教官员勾结地方诸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一个全面复兴的大胤压在自己头顶啊!
大胤的复苏,代表着天子权柄的空前膨胀,代表了诸侯和文教诸臣的权力极大削弱。
所以文武臣子、地方诸侯联手,背刺远征军团,让胤熇沦陷极北汏州黑狼氏族之手。
乐氏浑浑噩噩的,就成为了太后,和文教臣子,和诸侯们,达成了共享天下的默契。
乐氏一族也水涨船高,乐武成了大将军,乐氏一族开始风光无限。
做太后,是有瘾的。
垂帘听政,多少好男儿要在她面前叩拜行礼?
这世间的荣华富贵,最鼎盛的富贵,就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了。
作为一个女人,能够坐到那位置上……她也没什么怨言了,这辈子,也就足够了!
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各种享受,都是世间最好的!
但是胤熇回来了……
她有点怨他——她什么都没做,他凭什么把自己赶出那无边富贵、无边繁华的皇城呢?
所以,乐武他们在异人国师的扶持下,准备叛乱造反,她是乐见其成的。
从大胤太后变成了新胤天子,一切富贵荣华,依旧和做太后的时候无异。
她也极力学着做一个好天子。
这不,有人才来投,包括朱崇他们都极力夸耀,说‘白长青’是世间顶级的贤才。既然是贤才,那么就要大力重用啊!
所以,乐氏册封‘白长青’为大司马!
可是这才过去了几天啊,这才几天啊!
她满怀希望,准备未来攻下镐京后,还要重用、大用的‘白长青’,居然带着大军攻城了!
眼看着自己就要从天子的宝座上被赶下去。
一如当日,被胤熇毫不顾夫妻之情,从太后的宝座上赶了下去。
一口老血又喷出了老远。
乐氏嘶声怒啸:“尔等欺人太甚……我,我,我……”
乐氏脑壳里一片空白,她手舞足蹈的嘶声尖叫道:“我是太后,我是天子,我是太后,我是天子……来人啊,杀奸臣,杀国贼,将这些乱臣贼子,全部杀了!”
“胤熇,你这个老没良心的!”
“胤垣,你这个不孝顺的小王八蛋!”
“胤骍,你们这群该杀千刀的王爷!”
“乐武,你这个没用的,扶不起来的死屠夫!”
“你们这些姓胤的,姓乐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乐氏在城墙上破口大骂。
卢仚一挥手,一队士卒就‘哗啦啦’冲了上去,三两下就将乐氏捆得和粽子一样。
站在乐氏身边的余三斗手掌抖了抖,想要反抗,但是看看被卢仚一枪戳出来的那条巨大的沟渠,他长叹了一口气,任凭士卒们将自己捆了起来。
“现在,就看夫子那边了!”卢旵不敢看卢仚,而是看向了桃花林的方向。
第二百九十四章 父与子(5)
桃花林。
卢仚和卢旵带兵进城,直逼皇城时,就有一缕缕天地灵机凭空而生,化为肉眼可见的氤氲香雾在桃花林里飘荡。
当卢仚击杀几个元灵天修士,直面乐氏的时候,天地灵机骤然暴涨,这一片桃花林里,一颗颗桃树剧烈的摇晃着,好些桃树的体积骤然膨胀了一圈。
当士卒们将乐氏和余三斗捆绑得结结实实,丢进了一座偏殿中看押起来,大队士兵开始破开一座座勋贵和官员的府邸,开始抓捕新胤官员的时候。
桃花林里,无数成熟的桃子纷纷坠落。
地面裂开一条条缝隙,桃子落入缝隙中,果肉急速化为养分,一株株小树苗快速的生长出来,从萌芽到寻常人腰身高,只花费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浓郁,庞大,浩瀚无边的生机在桃花林中酝酿。
无穷无尽的天地玄机在桃花林里滋生,化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道纹不断的涌入鲁青羊的身体。
坐在法坛上的乐喜,他头顶的气运翻滚,不断的抽取胤城方向的新胤气运。
同时他的气运华盖,也开始疯狂的流入鲁青羊的体内。
鲁青羊的修为,更重要的是他对天地的感悟,就在这气运的加持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上提升,提升,疯狂的提升。
更加精彩的是。
在胤城的西北面,有一道道汹涌的气运不断流淌而来。
那是乐武统辖的乐氏主力军团,正在攻城伐地,正在和大胤的地方驻军鏖战。
很显然,乐武的进度很不错。
大半夜的,他们的军队还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攻下了好些座城池,为新胤开疆拓土,更有无数的地方官员投靠了乐武的大军。
于是,新胤的气运在不断加强。
于是,乐喜的气运在不断加强。
于是,拜鲁青羊为师,更拜鲁青羊为义父的乐喜,他为鲁青羊提供的气运就越来越浓郁。
鲁青羊的两颗眼珠,已经变成了迷离的云烟缭绕状态。
他的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和这一片桃花林融为一体。
天空中,血光翻滚而来。
数百条血影呼啸着悬浮在桃花林上空,然后向内一合,重新化为血神老人的本体。
他背着手,俯瞰着下方的桃花林,感受着桃花林内急速变得浓郁,变得庞大的天地灵机和造化生机,血神老人也不由得悚然动容。
这是……
“看走眼了,这里居然有一座宗门山门……呵呵,万里桃花林?这就不应该是凡人的手段……可惜,只是分身来此,未免懈怠了一些,若是及早探察,这或许会是一份大机缘!”
“不过,也不错……”
血神老人自信满满的从天而降,轻轻落在了桃花林中的法坛上。
“土著,你居然懂得偷天窃日夺运之法……嘿嘿,你居然,敢动本座的囊中之物?”血神老人看了鲁青羊一眼,就知道鲁青羊在干什么。
他摇头,轻叹道:“罢了,好些天没活动手脚了……呵呵,你们,就乖乖的为本座献上精血神魂罢……倒是这些小丫头,皮肤黑了些,但是精元饱满,倒是可以好生的消受一二。”
鲁青羊淡然笑着,向血神老人看了一眼。
在这片万里桃花林的核心位置,距离胤城有数千里的地方,一座高有千丈的大山凭空消失。
大山的原址,一阵风云鼓荡、光影变幻,一棵高有万丈,巨大无朋的老桃树伴随着‘隆隆’雷鸣声出现。
老桃树的一根枝桠倒垂下来,枝桠扎根地面,和老桃树的树干之间,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拱门。
拱门的正上方,树干上的纹理,自然形成了一个光耀缭绕的大字——‘符’!
天地灵机化为暴雨,呼啸着从天而降,落在了老桃树方圆数万丈的树冠上。
通体色泽黯淡,似乎在沉睡,更像是陷入濒死状态的老桃树轻轻的摇晃着无数的枝条,尽情的吸收着从天而降的天地灵机。
一片片色泽黯淡,宛如岩石一般死气沉沉的树叶急速亮起。
树枝上,一颗颗大大小小,同样干瘪萎缩,色泽暗沉犹如石头的桃子也快速的亮起。
树干上,树枝上,无数宛然天成的奇异符纹逐次的亮起,整颗老桃树开始放出淡淡的光芒,随后光芒急速变亮,好似一颗小太阳一般照耀方圆千里。
鲁青羊的气息,就随着这株老桃树的复苏,而急速的提升。
血神老人面孔骤然扭曲,他骇然看着鲁青羊,嘶声道:“你在搞什么鬼?极圣天,这个阶段,不可能有你这样强的修士!”
桃花林里,无数桃树亮起了淡淡的光晕。
花开,花落,结果,成熟,果子落下,满树树叶葱葱郁郁。
地面上,一颗颗落桃变成了新的桃树,伴随着‘簌簌’声不断的快速的成长着。
一道道玄妙无穷的符纹在一株株大小桃树上凭空生成,庞大的造化生机被一颗颗桃树急速的吸收,在这些桃树的树干中,一枚坚硬的桃树木心开始急速成型。
鲁青羊的气息,和万里桃林融为一体。
他的头顶,那株万丈巨树的虚影浮现。
“有朋自远方来……老夫很是不爽!”鲁青羊拎着一柄桃木剑,朝着血神老人狠狠一指:“恶客……妖孽……尔等祸乱大胤天下,究竟意欲何为?”
鲁青羊是真不知道元灵天修士的来历。
他挖了这么多古墓,得了很多的宝贝。
但是要说极圣天和元灵天之间的恩怨纠葛,在那些古墓中,相关的记载真的是没有。
有这些记载的宗门,就好似大金刚寺、心剑宗、尸魔洞等等,他们早就关闭了山门。
鲁青羊只是知道,如今大胤好些州郡,都有妖人作祟。
他能望气,能卜算,他知道,这些妖人,就数眼前的血神老人修为最高,地位最尊。
这是罪魁祸首啊。
所以,鲁青羊的语气,很不客气。
血神老人也不呱噪,他一声长啸,身体骤然化为一抹人形血光,狠狠朝着鲁青羊一扑。
作为降临的分身,血神老人本尊祭炼的那条威能无穷的血河,自然不可能让分身带来。
但是他的这尊分身,依旧有着各种歹毒狠戾的血道神通。
这一道人形血光,只要被他扑在身上,顷刻间就能夺走被袭击者的一切,从精血、神魂,到生命元气,甚至是神魂烙印,一切都被会瞬间吸干。
以血神老人这具分身的修为,如果他放肆胡为的话,他以这门神通,一天一夜,起码能屠戮生灵以千万计!
面对扑面而来的血光,鲁青羊一声轻喝,手中桃木剑骤然亮起。
万里桃花林,同时亮了起来。
绿莹莹的生命之光充斥每一株桃树,桃树的树干上,一抹抹浑然天成的符纹流动着瑰丽的光芒。微风‘嗖嗖’的吹过树枝间,一条条细细的树枝,同时喷出了细细的雷光。
无数条雷霆闪电在桃树林中涌动。
这是充满了生机,充满了造化之力,更充满了某种净化威能的青木神雷。
鲁青羊坐镇法坛,以一人之力,引动了整座桃树林的力量。
无数条细细的青木神雷从四面八方翻滚而来,迅速化为一道手臂粗细,宛如蛟龙形态,有鳞有须有鳞片爪子,栩栩如生,每一片鳞片的细节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宛如活物的雷霆。
蛟龙青雷一声炸响,从鲁青羊的桃木剑剑尖喷出,命中了飞扑而来的人形血光。
一声巨响,血神老人一声惨嚎。
他的血道神通被暴力破除,一口老血喷出七八丈远,身体翻滚着,冒着黑烟邪气,在法坛上扑地乱滚。
鲁青羊微笑,摇头:“不过如此!”
血神老人气急败坏的抬起头来:“小辈,等本座的本尊降临,本座一定要……”
鲁青羊轻轻挥动手中桃木剑,一根桃枝骤然伸长,‘噗’的一声贯穿了血神老人的胸膛。一株高有十几丈的桃树急速的吞噬血神老人体内的精血神魂,血神老人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嗥声,身躯在青色的雷光包裹下,急速的缩小、干瘪。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不知道牺牲了多少血神宗精英弟子,好容易才降临极圣天的血神老人分身,就被这株桃树吸得干干净净,化为一缕飞灰飘散。
那株桃树上,一颗人头大小,红彤彤、香气扑鼻的桃子已经成熟。
桃子表面,隐隐可以看到一张和血神老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老面皮。
鲁青羊随手一招,那颗桃子就从枝头上飞了下来,轻轻落在了他手中。鲁青羊看看桃子表面的那张老脸,咧嘴摇了摇头,很是嫌弃的嘟囔道:“东西倒是好东西,这一颗下去,怕是能直接拥有种金莲的修为……”
“就是,邪气了一些,来路不正,吃了心里膈应得很!”
随手将桃子丢在地上,一脚将其踏得粉碎,鲁青羊朝着乐喜招了招手:“二太子,不,陛下,我们该回胤城了。”
“我那徒儿卢旵,是极其精明能干的,此刻,他定然已经攻下了胤城。”
“二太子,就只管回去胤城,安心的登基为帝罢!”
第二百九十五章 父与子(6)
胤城。
秋日正好。
二太子乐喜登基,前天子乐氏被幽禁于清平乐苑冷宫之中。
乐氏一族内部的权力更迭,并没有对胤城造成太大的影响。
卢仚继续顶着‘乐获’的名头招摇过市,哦,对了,他现在已经是乐喜钦封的大司徒,执掌新胤一切户籍、财政、赋税、统计等职权。
卢旵,依旧是新胤大司马,统辖新军。
抛开正统辖大军和镐京硬碰硬的乐武,卢旵、卢仚父子两,算是将新胤的军政、财政一网打尽,就连朱崇等文教重臣联手,也无法和他们抗衡。
‘哗啦啦’一阵巨响,当胤城权力更迭,乐喜兵变上位的消息传来,乐武的中军大帐中,气急败坏的乐武推翻了自己的帅案,将大帐内装饰用的盾牌、甲胄、各色兵器轰得稀烂。
“他,怎么敢?”
乐武暴跳如雷。
这个‘他’,他也说的含含糊糊,不知道是在说卢旵,还是在说卢仚,或者是在说乐喜。
又或者……是某个他不敢提起名字的人物。
胤城传来的消息,晦涩不明,乐武只知道乐喜登基了,但是具体的前因后果,什么人掺和在了里面,因为消息封锁的缘故,他所知不详。
这种被蒙在鼓里,万事不受控制的感觉,很不好。
乐武很不安。
因为胤城内,还有血神老人这个深不可测的恐怖存在——乐喜上位,是不是意味着,血神老人有了别的想法?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乐武嘶声怒骂。
这个‘他’,大体可以确定,就是在指血神老人了。乐武真心不明白,这个老怪物想要做什么。
“爹!”乐水凑到乐武面前,小心翼翼的问他:“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乐水目光闪烁,看着乐武。
乐武喘着粗气,咬着牙,走出了中军大帐,看向了北面。
这里是旸城,前方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江,就是旸江。
如今乐武的大军,正和来自镐京的羽林军精锐,隔着大江对峙,江面上几座大石桥,正是双方争夺的焦点。
原本灰白色的大石桥,如今都被血浆染成了紫黑色。
江北的大营中,一面面‘卢’字大旗飘荡,统辖大军和乐武对峙的,赫然是大胤新封的大将军卢貅。
乐氏的私军,在战斗力上,不如卢貅统辖的羽林军。
前几天,乐武曾经想要仗着血河神通,冲去江北大营中大肆杀戮,最好是将卢貅等一批大胤的高级将领斩杀当场,以此破局。
但是他刚刚冲到卢貅大营中,就有一群如狼似虎,身高一丈一二尺的彪形大汉,扛着沉甸甸的金刚杖,结成了古怪的阵法,冲着他就是一通猛砸。
幸好血河经保命的秘法无数,乐武又见机得快,事情不对转身就走。
他挨了数十杖,差点没被打断了腰杆,好容易才逃了回来。
突袭不成,乐武只能老老实实的催动军队和卢貅大打出手。
这里还没分出一个胜负来,后方老巢就发生了变故……乐武心中气恼,他很想跑回胤城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一个害怕血神老人的态度。
另外一个,他也不敢丢下军队返回胤城。
有他盯着,还被卢貅的军队压着打……若是他半途离开,没有了他坐镇中军,天晓得这些乐氏的私军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乐水又凑到了乐武的身边,低声说道:“爹,咱们不能这么被动下去……那个血神老人,明显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依靠他,无疑与虎谋皮!”
“我们,得另找一条活路啊!”
“你身后的……”乐武看了看乐水。
对于这亲儿子,乐武是有意见的——居然没给自己这个亲爹通气,他就拜入了商羊门下,投靠了六欲真魔宗,成了人家在大胤朝堂,在乐氏族内的棋子。
乐武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血神老人乱入,如果不是胤熇返回,真的按照之前乐氏还是太后,他还是大将军的时候那般发展下去,未来整个大胤,整个乐氏一族,搞不好都会落入乐水手中……变相的,六欲真魔宗就会暗中掌控整个大胤!
这个儿子,脑有反骨啊!
如果不是自己的那群儿孙中,也就这么一个成器的……乐武绝对不会让乐水成为什么三太子!
但是现在么,似乎……
乐武能当这么多年的大将军,他基本的一些手段,还是有的。
“你想说,你的师门,他们有意?”
乐水压低了声音:“爹,世道变了,这天地,就要乱了……我乐氏一族,尤其是您和我,我们如今,正处于天地大变的漩涡中心啊。谁让我们乐氏一族,牵扯了如此庞大的气运呢?”
“联系孩儿的,倒不是孩儿的师门六欲真魔宗,而是……整个魔道六宗!”
“只要爹你答允,整个魔道六宗,会拿出压箱底的宗门底蕴,趁着这天地大变之机,助您凝聚‘真魔之躯’,让您成为六宗联名的大长老。”
乐水很坦诚的对乐武说道:“本来呢,魔道六宗各有盘算,以魔道的心性,根本不可能联手。但是如今佛门势大,他们已经在大胤占了绝对的优势……若是魔道六宗不联手,那就真的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魔道,佛门,加上一个道门,那是私仇不是?”
“之前天地灵机崩碎,所有宗门都关起门来苟延残喘,自然是相安无事……但是天地灵机恢复,以前的恩怨情仇都不说了,就这一个道统之争,一个利益争夺……啧啧,这得死多少人啊?”
“不加把劲,是不行的了。”
乐武沉默许久,他身后,隐隐有血光闪烁,无数肃杀森严的身影,在血光中若隐若现。
“魔道啊,老子如今,似乎,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乐武幽幽叹息道:“看看我这浑身阴气冲天的模样,老子倒是想要走正道呢,人家信么?”
乐水狂喜。
他急忙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嘿嘿,正好,魔门六道的当代宗主,他们……正好就在旸城附近呢。六欲宗、血魂寺、战魔殿、秘魔崖、尸魔洞、欢喜宗,嘻,他们都在呢。”
“爹,只要您答允了,他们立刻不惜成本,为您……”
乐武打断了乐水的话,他冷声道:“若是老子不答允呢?”
乐水呆了呆,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挺起了胸膛,轻声道:“那,只有孩儿当仁不让了……当然,孩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对爹你不孝,只是请爹您,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暂时荣养了。”
乐武,呆了呆,然后,一巴掌将乐水打了个趔趄。
“果真是老子的好儿子……嘿,让他们来吧。老子倒是要看看,他们……还有那血神老鬼,他们究竟能争出个什么青红皂白来。”
说着,说着,乐武又朝着北面大营上方飘扬着的‘卢’字大旗看了一眼。
“嘿,卢貅,咱们,走着瞧……”
乐武说这话的时候,卢貅并不在大营中。
胤城,白沙江,一条极华丽的画舫上面,卢貅拎着一根禅杖,正打得卢旵屁股‘嘭嘭’作响。
堂堂新胤大司马卢旵,抱着脑袋趴在地上,任凭卢貅暴打,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卢仚端着茶盏,坐在船舱角落里,装模作样的透过窗子欣赏大江两岸的秋日风景,实则全部心神全放在了卢旵逐渐发青、发红的屁股上。
这个,心里莫名的畅快,这是怎么回事呢?
卢仚莫名的,无声的笑了起来,笑得极其的灿烂。
两名身穿淡青色僧袍,头皮溜光,清癯飘逸的老僧静静的坐在一旁,同样端着茶盏,和卢仚一般,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不过,这两位来自方寸禅林的老僧,他们是真的全身心投入了窗外的风景中。
他们是应神醉之请,施展遁法送卢貅来胤城。
至于卢貅来了之后,是训儿子还是做什么别的,以方寸禅林这些老和尚的修为,他们已经修到了万事皆空的地步,些许小事,他们是绝对不会放在心上的。
卢貅狂抽了卢旵三百禅杖,这才将禅杖往一旁一丢,气鼓鼓的坐下,端起茶盏灌了好几口。
“知道我为什么揍你么?”
卢貅冷然发问。
“欸,不该将仚儿一个人留在镐京,不该一个人跟着夫子出门去寻访长生之道……啧,但是,当年那等情况,也不好带着仚儿一起去挖人祖坟罢?”
卢旵哆嗦着爬了起来,有点艰难的扎上了裤腰带。
卢貅冷然看着卢旵:“罢了,揍也揍过了……你家夫子,是怎么个说法?”
卢貅来这里,为的正是鲁青羊阴占了新胤的事情。
“大将军放心,老夫对新胤权柄,并无任何兴趣。”一片桃花瓣轻轻飘飘的飞入了船舱,桃花瓣炸碎,细碎的粉末勾勒出了鲁青羊的轮廓。
“老夫只是,借用新胤气运,恢复、提升……这新胤,最终,还是要还给大胤的。”
一名方寸禅林的老僧微笑着,随手丢出了一颗佛珠。
佛珠内光芒闪烁,显出了神醉老和尚的身影。
“想不到,太古之时,极圣天几乎堪比太上北溟仙宗的‘天符’一脉的真传,居然落入了夫子手中……天符宗的诸位道友,怕是要怄得吐血了。”
神醉老和尚淡然道:“夫子,老衲这里,有个提议,不知夫子意下如何?”
卢仚扭过头来,看向了光影中的神醉老和尚。
他知道,这老和尚要挖坑埋人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划江而治
极圣天外。
正在艰难的,想要突破极圣天的天地膈膜,侵入极圣天内部的陆地碎片上方,血神老人本尊翘着腿儿,哼着歌,正在享受几个俏丽少女的服侍。
一杯又一杯色泽殷红,用灵禽精血配合千年老酒调配的佳酿,不断的灌进嘴里,血神老人左手轻轻挥舞,一团青紫色的气流在他指尖轻盈舞动。
“再多一些……再多一些……”血神老人低声的笑着:“再多百倍左右,我就能亲身降临!”
“彻底覆灭极圣天……桀桀!”
“那仙诰,必须有我一份……当然,多多益善。多多益善!”
“想要仙诰,想要超脱,想要长生久视……诸位老伙计,你们准备用什么来换呢?”
血神老人兴奋得浑身直哆嗦:“呵呵呵,咒蛊教的镇教灵兽,那头吞天金蟾……我惦记着它的那一口心头精血,已经惦记了几千年了!”
“若是能将它炼入我本命血河中,啧啧,威能起码能增加三成!”
“一道仙诰,只换你咒蛊教的一头金蟾,你们占大便宜了你们!”
血神老人正得意的笑着,突然间,他指尖萦绕的青紫色雾气‘噗’的一下,就好像阳光下的肥皂泡泡一样破碎。
他身体微微一晃,然后一口老血喷出了十几丈远。
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从脑海深处传来,血神老人闷哼一声,双手抱着脑袋,从软榻上一头滚了下来,在云团上狼狈的翻滚了几圈,七窍中殷红的血水不断的渗出,一时间好不狼狈。
“我!”
血神老人身体微微哆嗦着,他满是鲜血的面皮一阵抽搐,老脸上露出了极其狰狞的表情。
“分身被灭,而且,居然连传回半点信息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何等大能出手了?”
“这极圣天,怎么还会有如此人物?我那分身,修为虽然不高,但是……太上仙令不是说,极圣天的传承早已湮灭,如今的修士,最多不过种金莲境界么?”
血神老人抬头看天,黑黝黝的虚空中,一道道混乱的能量潮汐内,点点星光好似梦幻泡影,有气无力的闪烁着。
“高高在上的太上仙人们,他们,也会犯错呵!”
血神老人低声咒骂,一点点的,很是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背着手,任凭脸上鲜血一点点的滴落地面,突然‘嘿嘿’一笑,挥了挥手:“给各家宗主下帖子,就说,老祖我,请他们出席‘夺宝庆典’。”
“告诉他们,就说,老祖我的分身,在极圣天,突袭了某个小宗门的山门,得到了他们的传承至宝,一件威能堪比‘九九罹难百劫塔’的重器!”
“给他们说,老祖我今天,开心,高兴!”
“所以,请各位宗主,各位老朋友,来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让孩儿们,将那些好东西都拿出来,嗯,盛宴,一场盛宴!”
血神老人笑得格外灿烂。
‘咯咯咯’的笑了几声,血神老人幽幽道:“总不能就我一个人倒霉罢?你们,总要陪着一起吐点心血……威能妙用能够和‘九九罹难百劫塔’抗衡的重器,奇珍,就不怕你们不动心!”
一道道血光迅速划过虚空,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极圣天。
大胤。
胤城。
白沙江上,神醉和尚和鲁青羊都不做声,两人隔着上万里道路,施展秘术,以神魂之力无声的交流。
卢仚凝神屏气,看着船舱中神醉和鲁青羊幻化出的朦胧身影。
光影闪烁了许久,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谈了些什么,突然就听到神醉和尚一声长笑:“如此,甚好……我佛门广大,能容天下可度之人。”
神醉和尚的身影一阵光芒闪烁,随后,一片凝重厚实到极致的金色佛光凭空而生。金色佛光中,一颗鸡蛋大小,形状浑圆,其内隐隐有一座大山虚影的透明金色舍利冉冉飞出,一点点的压向了鲁青羊的身影。
卢仚的呼吸一滞。
他身体一晃,‘咔嚓’一声,座下大椅顿时粉碎。
他能敏锐的察觉到,在这颗金色舍利中,包容了不可思议的宏大力量,金色舍利缓缓压向鲁青羊,就好像传说中佛祖讲经的圣山,慢悠悠的当头砸了下来。
反而是卢貅、卢旵父子两,他们的修为太弱,无法感知这颗金色舍利中的力量,他们只是惊诧于神醉和尚隔着万里之遥破空出手的神通,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异兆。
两名方寸禅林的老僧神色微变,同时合掌颂佛。
鲁青羊的身影微微一笑,右手举起,轻轻一挥。
“佛门广大,却容不下这宇宙万物,红尘虚空!”
一丝丝轻飘飘,晃悠悠,朦朦胧胧,飘忽莫测的云烟冉冉而生,顷刻间,船舱中就出现了万万里的山川社稷,无数的城池村镇在那云烟凝成的江山中一一浮现,花开花落,开花结果,春天的风和雨,秋天的霜和露,乃至日升月落,星辰旋转,全都在这一片云烟中冉冉浮现。
佛门,凝无穷巨力于自身。
符道,化天地造化为己用。
从修为境界上来说,鲁青羊显然远不如神醉和尚。
但是神醉和尚隔着上万里,从镐京城内丢出来的这颗舍利子,慢悠悠的砸进了这一片云烟凝成的万里江山后,舍利子就凝滞在了虚空中。
‘咚!’
白沙江微微一颤。
‘咚’!
胤城上下晃了晃。
‘咚’!
城外的万里桃花林齐齐摇晃,无数成熟的桃子犹如雨点,纷纷落在了地上。
‘咚’!
整个乐州,连带着周边几州的地面,都微微的晃了晃,地下,隐隐有低沉的龙吟声响起。数州方圆的上空,云烟缭绕,霞光万丈,有半透明的桃花瓣纷纷扬扬从天空洒落。
‘咔嚓’一声,这颗金色舍利子崩裂。
船舱里,同样是用光影凝成身形的神醉和尚和鲁青羊,两人齐齐吐血。
“好个酸书生!”神醉和尚大喝。
“好个死贼秃!”鲁青羊也破口大骂。
两人几乎是用同样的动作擦了擦嘴角的血水,然后同时笑了起来。
神醉朝着鲁青羊合十行礼。
鲁青羊朝着神醉拱了拱手。
“我佛门,趁此次机缘,当一统极圣天!”神醉和尚的声音极其的清晰,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卢仚悚然动容:“此乃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包括老衲在内,九位宗主,三百许长老、首座的一致决定!”
“老夫,只要红尘一隅,能安身即可。”鲁青羊的态度也很明确:“老夫,不掺和你们佛门、道门、魔门的争执……老夫,只是一个读书人!”
神醉点头,朝着卢仚一指:“如此,甚好。法海,乃我佛门真佛转世,夫子乃红尘之中,盖世人杰……你若收他做一个记名弟子,将你符道修为悉数传他,则夫子一脉,当为我佛门护法,世代不移!”
神醉又指了指卢旵:“夫子道统,未来必须传给卢旵,这是我佛门的底线!”
鲁青羊轻笑摇头:“你佛门,未免太霸道了些。”
神醉微笑,颔首:“向来如此霸道……”
“善!”鲁青羊深深的看了神醉一眼,光影所化的身影伸出手来,一掌将那颗崩裂的舍利子握在了手心:“老夫神魂修为,正需要些许补品,佛门真佛舍利,正是无上妙品……这件事情,就此定下了。”
神醉和尚笑着,身形冉冉散去。
鲁青羊也笑了笑,朝着卢仚点了点头:“法海?这名字,忒难听……不过,贼秃的法号,哪里有好听的呢?卢仚啊,以后这段日子,你就随我学符罢!”
摇摇头,鲁青羊叹道:“老秃子说你是真佛转世?呵,或许?也不指望你能学会多少,不过,既然答应了他们的条件,那老夫自然会尽力传授真谛妙诀,你且放心就是。”
卢仚稀里糊涂的朝着鲁青羊行了一礼。
好么,自己这就是,又成了鲁青羊的记名弟子?而自己亲爹卢旵,已经注定是鲁青羊这一脉未来的掌教了?
啧,佛门的好气魄。
要趁着这次天地灵机复苏的机会,一统极圣天?
苍天在上!
在邬州城的时候,看神醉和虫二剑主、尸魔尊者‘其乐融融’的模样,卢仚原本还以为,极圣天的佛、道、魔三教,能够同心协力,共抗元灵天大敌呢。
感情,佛门还有这样的野心?
九大宗主,三百多长老、首座做出了完全一致的决定?
一群老贼秃,可真够心狠的!
鲁青羊的身影冉冉散去,两名方寸禅林的老僧,也带着出了一口气的卢貅返回旸江北面大胤军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任凭大胤风云变幻,大胤和胤城只是没有任何动静。
突然,就在嘉佑十九年的年底,十二月三十日的中午时分,一道消息以雷火之势,迅速传遍了整个大胤,然后迅速朝着四方诸侯,以及四极大州传播开去。
新胤得异人相助,一战击溃了大胤大将军卢貅统辖的精锐军团。
大胤方异人出战,在旸江上方大打出手,硬生生将整条旸江的江面都扩宽了十倍!
大胤、新胤双方异人,谁也奈何不了谁,于是乎,双方约定,以旸江为界河,划江而治……江北为大胤,江南为新胤,双方偃旗息鼓,结成兄弟之好!
消息传出,各地诸侯一个个差点没同时吐血。
这,这算什么?
划江而治?
胤熇那等雄心勃勃的人,他怎么忍得?他怎么容得?
第二百九十七章 群魔乱舞
过年了。
按理,重登天子宝座,胤熇应该更改年号才对。
让人无语的是,胤熇居然沿袭了‘嘉佑’年号。
所以,今年是大胤嘉佑二十年!
据说,为了沿袭‘嘉佑’年号,大胤朝堂上,一些治‘礼’的文官,差点没一脑壳杵死在扶摇殿上。但是胤熇就这么我行我素的,将‘嘉佑’年号继续用了下来。
“所以,不愧是亲父子啊!”
胤城,用几座富商宅邸打通合并而成的大司徒府中,巨大的藏书楼内,卢仚手持一支灵光缭绕的符笔,在一张长长的黄纸上运笔疾书。
镐京方面的消息,卢仚总能第一时间收到。
胤熇的任性胡为,显然胤垣和他是一脉相承……卢仚不用看,就知道为了这个年号的事情,镐京城内如今是一副何等喧嚣的乱象。
不过,胤熇才是天子嘛。
再说了,谁规定了父子两个不能共用一个年号的?
“陛下高兴就好……他这一高兴啊……啧啧,北冥州的那些诸侯,就要哭了罢?”
大胤、新胤隔着旸江划江而治,胤熇又惦记起了当年在他亲征极北汏州时,从他背后捅刀子,在他好容易从黑狼氏族领地中逃回来时,又派出大军围杀他的那些北地诸侯。
镐京传来的消息,五军府中都督卢旲,已经亲自统辖苍狼骑,进驻北界城。
大胤征北军团全部,以及征东、征西两大军团的三成兵力,正顺着驰道向北界城汇聚。
据说,新年宫宴的那天,胤熇在扶摇殿上折断了箭矢,用剑割伤了额头,血流满面向满朝文武赌咒发誓,他要彻底歼灭北冥州的乱臣贼子!
这是一场势必要打的战争。
而且,以如今胤熇得到的支持,基本上也是一场必胜的战争。
不提五军府四征军团的军力,就说卢旲的苍狼骑,八十万苍狼骑,尽是大金刚寺外门弟子,个个修成了一身钢筋铁骨,比寻常士卒强悍百倍。
整个北冥州,没有一个诸侯的军队,能够抵挡苍狼骑的冲击。
所以,胤熇的又一次北伐,赢面极大。
大胤要打仗,而新胤这边呢,也是局势诡谲得很。
乐喜在胤城坐上了天子宝座,有鲁青羊带着一票门人弟子压阵,他的天子之位也是坐得颇为惬意。
卢旵作为大司马,提调新胤军队,如今大军正在急速扩编,实力一日比一日膨胀。
而乐武统辖的,以原本乐氏一族私军精锐为主的主力军团,则是直接驻扎在了旸城,拒不接受胤城的任何命令,明摆着一副‘割据为王’的架势。
根据探子传回来的情报,乐武的大军中,出现了好多形迹诡秘的人物。
旸城周边,也不时有一些惊悚的消息传来。
比如说,老坟诈尸啊;比如说,古井鬼影啊;比如说,新娘子洞房花烛之夜突然化为人皮,又或者新郎官在新婚之夜被抽成了干尸啊……
种种诡异,层出不穷,可见乐武和魔道六宗,是彻底搅和在一起了。
不仅如此,乐武麾下的大军,在过了新年之后,派出了数十支小部队,朝着旸江之南的各州郡发动了试探性的进军。
旸江之南,名义上归属新胤统治的各州人心浮动……很多有见识的人隐隐觉得,是不是,乐氏一族的内斗,就要彻底爆发了?
对此,卢仚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乐武的野心也好,魔道六宗的异动也罢……一切都是为了利益,为了不同的利益。而他们的异动,现在看来,似乎都落入了佛门的算计中。
“侥幸……我法海,现在也是佛门的一员……能够算计人,总比被人算计来得好!”卢仚一边急速画符,一边喃喃感慨。
这些天,他每天固定时间去向鲁青羊请教符箓之道,鲁青羊也按照他对神醉和尚的承诺,将他得到的‘符道’对卢仚倾囊相授。
卢仚种入烈火莲池的道种中,又有新的‘符道’道纹浮现。
因为三眼神人图的缘故,卢仚神魂之力比寻常修士强大无数,他对‘符道’,有着超凡的领悟力。短短时日,他在‘符道’上的造诣已经颇有火候。
而随着卢仚对‘符道’的感悟逐渐加深,卢仚的气息也从那种巍峨如山、威势逼人,逐渐多了几丝飘逸自然的柔和韵味。
‘噗’!
长案上的黄纸猛地炸碎。
一道雷光从黄纸上喷出,朝着卢仚身侧的书架狠狠轰了过去。
卢仚一把抓住了这团雷光,随手将它揉成了一颗小小的弹丸,手指一捏就将其捏得粉碎。
有点苦恼的看着崩碎的黄纸,卢仚摇了摇头。
他画的符,没错。
任何步骤都没错。
唯一的错漏就是,相比他的‘符道’造诣,卢仚的法力修为太过于雄厚了一些。
无量归墟体加上五大金刚法相,卢仚的法力底蕴雄厚非人,他一不小心,稍稍在符笔中多输入了一丝法力,就撑爆了这张精工细作的黄符纸。
“得考虑一下,试制玉符和金符了。”
卢仚放下符笔,大袖一挥,长案上的符纸碎片就随风飘出了藏书楼,落入了楼外的池塘中。
刚刚过年,外界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卢仚的大司徒府内,所有的池塘、溪水,却是热气升腾,没有丝毫冻结的模样。
原本留在镐京府邸中镇宅的鳄龟,已经被卢仚偷偷的运了过来,如今鳄龟正趴在后花园的湖水中吞吐天地灵机呢。
因为鳄龟的存在,卢仚府邸中的各处水景想要结冰也难。
‘呼啦啦’,大鹦鹉拍打着翅膀,一溜烟的窜了进来:“嘿,外面有孙子揭榜嘿……有孙子揭榜嘿……不是好人,不是好人!”
大鹦鹉落在了卢仚的肩膀上,用力的拍打着翅膀。
卢仚眸子里幽光一闪,顿时笑了起来。
新胤,还在招贤。
但是正常的贤才,都被送去了卢旵那边,由卢旵量才使用。
那些不正常的贤才,才会送来卢仚的大司徒府,由卢仚陪着他们好生折腾。
随着天地灵机的恢复,归墟宝瓶中每天凝聚的玄元神水数量固然越来越多,品质也越来越好。大鹦鹉等五位大爷,每天都会服用一定量的玄元神水,它们的血脉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蜕变,一个个变得灵性惊人。
大鹦鹉说不是好人,那来的人,就肯定不是好人了。
换上全套衮服,卢仚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托着两颗白生生,亮晶晶,寒气森森,不断喷出丝丝白色邪气的邪骨舍利,慢悠悠的来到了大司徒府的前院大堂。
大堂中,应该属于卢仚的主位上,一名身穿黑色长袍,身上隐隐有一股刺鼻臭味的青年,正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
大堂里,更有其他几个衣衫服饰各异,气息阴邪的青年或坐或立,更有一名身披重甲的青年,慢悠悠的绕着大堂游走。
这青年每一步落下,步伐如刀,在坚硬的地砖上印出了一个个清晰的,深达三寸的脚印。
单单是在地砖上留下脚印,普通的拓脉、开经境的武道好手,也能做到。
但是这青年留在地上的脚印,等他走过后,从脚印中就喷出一丝丝黑气,化为各色刀枪剑戟相互撞击,发出‘叮叮’撞击声,搅得大堂内寒气四射……
这就是极其高深的神通秘术了。
大堂外,是很大的一片庭院,阿虎、鱼癫虎等人,稀稀拉拉的站在远处,斜眼看着这卖弄手段的重甲青年。
几个早些年在百虎堂,最喜欢在街头争勇斗狠,和市井好汉们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把戏的虎爷,则是不断的舔着舌头,认真盘算着如果兄弟们一拥而上,要多少招就能将那重甲青年撕成碎片!
卢仚缓步而出。
坐在卢仚主位上黑袍青年‘嘿嘿’一声冷笑:“好大的谱儿,嘿嘿……这新胤……”
大堂里,几个青年同时看向了卢仚。
正准备出言不逊的黑袍青年瞳孔骤然一凝,目光森森,死死盯住了卢仚左手握着,当做铁核桃在掌心急速旋转的两颗邪骨舍利。
这两颗邪骨舍利,是鲁青羊挖掘某处古墓得来。
那古墓的主人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历,已经不可考。但是鲁青羊在那古墓中,很是得了一些好宝贝,而这两颗邪骨舍利,就是墓主人的棺椁中,唯一剩下的东西。
这两颗邪骨舍利,自重惊人,而且内部蕴藏了极其磅礴、极其精纯的阴气。
也就是卢仚皮粗肉厚,不怕阴邪之气侵蚀。
这两颗邪骨舍利,卢仚做过测试,寻常的猪羊之类,稍微碰触,就立刻冻成冰渣,连一片好肉都剩不下来。
大堂里的这几人,显然是识货的。
占据了卢仚坐席的黑袍青年缓缓起身,朝卢仚拱了拱手:“没想到,大司徒居然是同道中人……看来,我们是来对地方了。”
卢仚大模大样的朝那黑袍青年点了点头:“是不是来对了地方,再看看……诸位姓甚名谁,什么来历,凭什么敢来揭我新胤的招贤榜?”
黑袍青年微微一笑,沉声道:“我等,都是世外求仙问道之人……此次出山,乃是为了历劫而来……我们敢揭招贤榜,自然是因为,我们能为新胤,解决心腹大患!”
卢仚眉头一挑。
“何为我新胤的心腹大患?”
黑袍青年上前一步:“大将军,乐武……以及,聚集在他身边的,魔道六宗!”
第二百九十八章 群魔乱舞(2)
方火蝎。
即之前在大司徒府,堂而皇之占据了卢仚席位的黑衣青年。
他是元灵天咒蛊教真传弟子,地位仅在之前在邬州被杀的大师兄金天蝎之下。
元灵天十二宗门联手,派出精英嫡传,作为先锋部队,第一批侵入天地复苏的极圣天。方火蝎和金天蝎等真传弟子,各自统辖一支精英队伍,分别行事。
进入极圣天后,方火蝎就感觉诸事不利。
首先是听说,金天蝎那一支队伍损失惨重,随后又听闻,有血河教弟子死伤狼藉,再后来,他就发现,和他同一批次进入极圣天的各大宗门的弟子,行事癫狂而邪异,以至于死伤极其惨烈。
方火蝎,是咒蛊教真传。
他钻研的方向,是‘咒’,而非‘蛊’。
作为咒蛊教某位资深长老自幼收养的孤儿,方火蝎得到的传承,甚至比金天蝎还要超出许多。那位长老,是真把方火蝎当做亲儿子来培养的。
所以,方火蝎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己和同行师兄弟们状态不对。
他们似乎,中了某些无形无迹的诅咒,他们的行为,有点颠三倒四,有点乱七八糟。
作为侵入一个陌生世界的先锋队伍,行事癫狂带来的唯一后果,只可能是全军覆没。
方火蝎精准的判断出,他们中招了。
他们在出发前,就中招了。
然后,他利用自己的师尊,也是养父偷偷摸摸给他的一柄传承灵宝‘迷神幡’,辛苦了好些天,终于从自己的神魂深处,找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然后,他又用迷神幡,在同行的师兄弟们神魂中,找到了这一丝让人神魂颠倒、行事错乱的异样气息,他甚至分辨出,这一缕气息的来历——咒蛊教教主一脉,绝不外传的‘千咒万蛊瘴’。
这是咒蛊教最可怕的一门神通。
变幻莫测,阴毒狠戾,威能极其庞大,能做到各种匪夷所思的神奇效果。
方火蝎见过被教主一脉的真传弟子下了‘千咒万蛊瘴’的倒霉蛋,那些人,死得凄惨落魄,更死得莫名其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就以各种极其惨烈的事故死得干干净净。
他们这些咒蛊教的弟子,在侵入极圣天之前,居然就中了教主一脉的暗算?
作为一个魔道宗门的真传弟子,方火蝎自然不是什么圣母,更不是什么好人,他有满肚皮的鬼祟念头,更有无穷无尽的狠毒心思。
他极力揣摩教主一脉的用意,渐渐推衍出了几分真相时,又有一批咒蛊教的真传弟子降临。
但是新降临的咒蛊教弟子,他们居然在不经意中,就解除了方火蝎和之前两批入侵弟子身上的诅咒,更传来了教主和长老团的最新命令!
他们,所有十二个宗门的先锋弟子,全都赶赴胤城,不惜手段,查清新胤到底发生了什么。
新来的传令弟子很直白的告诉方火蝎——血神老人在胤城得了大机缘,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查清这机缘究竟是什么,血神老人究竟得了什么好处!
所以,方火蝎等元灵天弟子纷纷赶来胤城。
他们在城外聚合,相互交流了一番宗门传下来的命令后,除了血河教、魔算宗没什么动静,其他十个宗门,分别推选了一名领头的弟子,进入胤城打探消息。
之所以不是所有人直接进城,他们这也是防范着,有人给他们背后捅刀子。
比如说,血神老人,很可能将他们全部炼化进血河中。
比如说,魔算宗的那群阴险家伙,预先在胤城埋伏了各种陷阱。
总之,各种可能,都有可能。
只是,在大司徒府,看到卢仚手掌的两颗邪骨舍利后,进入胤城的十名弟子怦然心动。
方火蝎顿时向卢仚说出了那番话来——如今新胤最大的心腹大患,正是乐氏一族的大将军乐武,以及聚拢在他身边的魔道六宗。
方火蝎,还有其他九个宗门的领头弟子,还想用话术说服卢仚。
但是卢仚哪里需要他们说服?
这些元灵天的宗门弟子,居然跑来揭招贤榜,想要投入新胤门下……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
那名蛮王殿修士,在地上踩踏出的脚印中,一缕缕黑气还在升腾,还在化为刀枪剑戟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声响。
卢仚朝着那些脚印看了一眼,随手将两颗邪骨舍利揣进了袖子里,然后热情洋溢的一把抓住了方火蝎的双手,用力的上下晃了晃:“先生此言,如拨云见日,一扫本官心头阴霾……我新胤的心腹大患,果然就是乐武那奸贼,以及他身边的那些邪魔异人!”
“先生,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这些天,本官为了乐武那奸贼,是睡也睡不着,吃也吃不下,忧心忡忡,简直五内俱焚啊!”
“本官对天子忠心耿耿,对新胤是一片忠心啊!”
“本官唯恐哪一天,一睁开眼睛,乐武那奸贼的大军,就已经打了回来,围住了胤城,作出那等不忍言的事情!”
“本官,心急啊,心忧啊,本官……急得睡不着,吃不下啊!”
“可是,看到诸位先生,本官心里突然有底了,本官突然不怕了……这就好像,黑夜里见了明灯,寒冬中碰到了火炉……本官,心里笃定了!”
方火蝎和一群宗门弟子被卢仚的热情弄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眨巴着眼睛,一下子没能回过神来。
卢仚又狠狠的摇晃着方火蝎的手掌,大声笑道:“只要诸位先生,能够帮我新胤铲除了乐武那奸贼,只要诸位先生,能够帮我新胤诛绝了那些邪魔异人……我新胤,绝不吝啬爵位、官职,荣华富贵,财富美人,诸般等等,应有尽有!”
卢仚指了指地上的那些黑气升腾的脚印,大声笑道:“就看这些脚印,本官知道,诸位先生是有大能为的人!所以,本官现在就承诺,十位先生,是我新胤的伯爵了!”
“我现在就给天子上书,十位先生,是我新胤的伯了,官袍、官印,马上就下来……至于说封地、府邸和其他仪仗等,我们特事特办,用最快的速度给十位先生准备妥当!”
卢仚笑得极其灿烂:“十位先生还有什么诉求,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只管说,能做到,我们就倾力去做!”
方火蝎眨巴眨巴眼睛,轻咳了一声,终于从卢仚过于亢奋的热情中回过神来。
他不动声色的抽回双手,斜眼看了看卢仚——好吧,这位大司徒,是真不懂修炼界的一些隐秘。放在元灵天,哪个宗门的修士,敢和咒蛊教的弟子这么热情握手的?
一个都没有!
所以,很显然,这位大司徒,是一个凡人,他对修炼界,尤其是对咒蛊教一窍不通。
方火蝎,还有其他九位领头弟子,就迅速将卢仚的身份,带入了元灵天世俗界,那些被各大宗门圈养的世俗皇朝的官员中去了。
这些世俗官员,用起来,还是蛮好用的。
方火蝎背起双手,缓缓点头:“爵位、官职之类,我等世外之人,倒也不是很紧张这个……我等入世,只是为了历劫而来……我们想知道,听闻,新胤有一位国师……”
卢仚眉头一挑,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您是说,血神国师?啧……他,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血神老人的下场,唯有鲁青羊这一系弟子知道。
血神老人的分身,被鲁青羊借助符道大阵,抽空了全部精气神,凝成了一颗桃子,然后被他一脚踩得稀烂。
那是被打得魂飞魄散,稀烂得都补不回来了。
所以……这十名元灵天的修士,是进来查探消息的喽?
卢仚心里也有谱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卢仚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为什么明知道血神老人在新胤,这些宗门修士,还会眼巴巴的潜入胤城呢?
他们就不怕血神老人对他们做点什么?
嗯……唯有财帛动人心啊!
利益,唯有足够的利益,才会让这些宗门弟子作出这样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不妨碍卢仚开口就是一通忽悠:“血神国师,前些天的确是在皇城坐镇。但是那一天晚上,突然血光漫天,电闪雷鸣,城外桃花林中,有千条瑞气、万丈霞光出现……”
卢仚摊开双手:“随后,血神国师就不见了踪影。”
叹了一口气:“随后,就是大胤那边,有异人来袭,而乐武大将军身边,居然也有异人助战……也就是他们两边打得热闹,我们这才趁势,让二太子登上了皇位。”
卢仚摇头道:“可是没想到,大将军身边的异人数量越来越多,若非大胤那边的威胁,怕是他早就统军杀回胤城了……所以,万事都有劳诸位先生了。”
卢仚的一番话,分明是鬼扯蛋。
但是这里面最紧要的关键就在于——血神老人下落不明,而血神老人的本尊,在极圣天外,也没有对同行的各大宗门的高层,老实交待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他没说自己降临的分身被瞬间灭杀。
他忽悠各大宗门的高层说,他在极圣天得了巨大的机缘!
这就……见鬼了!
方火蝎等人相信了卢仚的话。
如此听来,才是合情合理的。
血神老人得了机缘,然后,或许是在这过程中,降临的分身出了什么问题,这才没有回到胤城吧?
卢仚突然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支黑玉小戈。
他轻轻一挥小戈,顿时寒光森森,尖啸连连,空气中荡起了一圈圈巴掌大小的黑色漩涡。
方火蝎等人的眼神,就瞬间发直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群魔乱舞(3)
黑玉制成的小戈,长不过一尺半,通体光芒熠熠,上面雕刻了无数诡异的烟云纹路和恶魔面庞。卢仚随手挥动小戈,就有云烟缭绕,一张张恶鬼面庞在云烟中隐隐浮现,不断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方火蝎等人只是看了一眼小戈,就觉得神魂好似要从双眸中喷出,浑身精血更是躁动不安。
他们骇然惊呼,齐齐向后退了好几步。
卢仚把玩着小戈,慢悠悠的说道:“诸位先生,若是能够为我新胤作出大贡献,灭了乐武的野心,屠戮了他身边的那些邪魔异人……我新胤,必有重酬。”
“这是……”方火蝎双眸喷火的看着卢仚:“这小戈……”
卢仚耸了耸肩膀,随手又将小戈塞进了袖子里:“呃,谁也不知道它叫什么,是我新胤大司马府,一支军队在山野中操练,无意中发现一座古墓,从中得来的宝贝。”
卢仚笑看着方火蝎:“先生想要?若是想要,呵呵,拿乐武身边十颗异人头颅过来,什么都好说啊!呵呵。”
卢仚笑得灿烂。
关于这小戈的来历,自然是一派胡言。
这小戈,是鲁青羊过去很多年,到处挖掘古墓得来的宝贝。
这柄小戈被发现的古墓,规模浩大,从规格上来看,当为天子陵墓。但是陵墓中的陈设,极其的诡异,用鲁青羊的话来说,那不像是正经人的陵墓,反而像是极阴邪的献祭之地。
那陵墓自成一体,陵墓和外界天地隔绝,隐隐成一方小世界。
故此,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那陵墓中的小世界,在漫长的岁月中,还是艰难的熬了下来。
鲁青羊带着弟子们,耗费了无数心力攻破了陵墓,其中的好些陈设,好些甲胄、舰船、大型器械,甚至是地宫大殿等,都在陵墓被破开的一瞬直接崩碎。
唯有这柄小戈,位于那陵墓正中的一处祭坛上,通体散发出淡淡的黑烟,隐隐有一丝天地灵韵残留。
得到这小戈后,鲁青羊连续倒霉了三个月!
就是走路踩狗屎,出门摔一跤,喝水噎嗓子,吃饭咬舌头之类的倒霉。
虽然杀伤力不大,但是恶心程度极其强烈。
鲁青羊试着将这小戈赐给了门人弟子,卢旵自告奋勇的第一个接过了小戈,就在他拿到小戈的那一瞬间,原地站着不动的卢旵,直接来了一个大劈叉,差点没把大腿筋给拉断。
从此,这小戈就成了禁忌之物,鲁青羊用数十道符箓将其封印,不敢让它出来面世。
结果,前些日子,鲁青羊知道卢仚居然已经是大金刚寺的真传弟子,甚至是神醉钦点的下一任方丈人选,又说什么,卢仚是‘真佛转世’!
鲁青羊就将这小戈给了卢仚——老先生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坏心思,他只是想要看看卢仚走在路上踩狗屎,或者原地一个大劈叉摔破了蛋之类的糗事……
偏偏,或许是佛门功法震慑邪祟的缘故。
这小戈到了卢仚手中,就平安无事,一人一戈相处得岁月静好。
此刻,卢仚将这无名小戈取了出来,笑呵呵的在方火蝎等人面前炫耀了一番。
果然,这些来投靠的元灵天弟子们,一个个眼珠通红!
蛮王殿的那重甲壮汉突然一步冲到了卢仚面前,伸手就往卢仚的袖子抓了过去:“大司徒,且让我铁莽看看这宝贝……若是合用,那么,我这就带着师弟们杀去乐武大营!”
铁莽一出手,手掌就变成了水缸盖大小,粗壮的手指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带起一道道黑烟直抓了下来。
方火蝎等人怦然心动!
哎!
他们愿意老老实实的来揭招贤榜,是忌惮血神老人这老怪物!
既然,血神老人都不在新胤了……不管他是跑了,死了,伤了,还是被困在哪里了……卢仚这个凡人居然敢拿着这种宝贝在自己面前晃荡!
两颗邪骨舍利,就足够诱人。
这小戈……更是后天灵宝级的重器。
元灵天所谓的后天灵宝,必须是凝成道果,道果照耀虚空,明悟了自身证道正途的大能,耗费一部分道果本源,熔炼天地灵机,蕴有一部分天地法则的强大法器,才有资格称之为后天灵宝!
每一件后天灵宝,都需要一名巅峰大能付出极大牺牲才能炼成。
但是那等境界的大能,绝大多数都指望着飞升证道,成就仙人正果,谁舍得平白浪费道果本源,就为了铸造一件自己用不上,只能泽被后人的后天灵宝?
所以,后天灵宝这东西,在元灵天也是极其罕见的!
尤其是能熬过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的天地重劫,在这个时代还能拥有如此灵机,如此威能的后天灵宝,那更加是精品中的精品,重器中的重器!
不要说方火蝎他们这些真传弟子,就算是各大宗门的长老,也极难有这么一件趁手的后天灵宝护身的!
馋!
所以,抢!
蛮王殿的铁莽,他的头脑简单,但是身躯极其强悍,所以他的动作远比他的念头来得快。
卢仚刚刚收起小戈,铁莽就一把抓了下来。
卢仚‘呵呵’笑着。
他看着铁莽,袖子里一抹灵光飞出,一块巴掌大小,上面雕刻了九条白蛇的玉符喷吐出丝丝云烟灵雾,骤然间九条白蛇化为九条长长的灵光绳索飞出,将铁莽捆得结结实实。
这枚玉符,是鲁青羊赐给卢仚护体的宝贝,同时也是卢仚研修符道、临摹灵符的样本。
玉符的威力强大,起码铁莽这烈火境巅峰的修士,挣扎不开。
卢仚好整以暇的,从袖子里掏出了足足三寸厚的一大叠灵符。
这些灵符,就是这些天卢仚自己辛辛苦苦研修符道,好容易才画出来的成品符箓了。
被灵光绳索捆住,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的铁莽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卢仚走到自己面前,掰开自己的嘴巴,将厚厚的一叠灵符一点一点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大司徒!”
方火蝎等人骇然倒退,一个个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卢仚。
符箓,他们如何不认得?
在元灵天,也有符道宗门传承,而且其中有极其强大的符道修士,足以一笔震天地,一笔诛鬼神……
但是像卢仚这样使用灵符的,他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铁莽已经被一枚威力绝大的符箓给捆住了,按理说,这事情就这么了结了吧?你给他嘴里,塞这么多的符纸干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卢仚在铁莽嘴里塞满了符箓,然后,‘啪’的一个响指。
就听得怪响声不绝于耳,铁莽的嘴里,火光、寒气、闪电、金刀,乃至各色雷光、地水火风乱闪。每一张符箓的威力都不是很大,毕竟只是卢仚练手之作。
蛮王殿的修士,身躯极其的强悍强横,烈火境的蛮王殿修士,更是皮粗肉厚,寻常法术根本难以撼动丝毫。
饶是如此,这么厚一叠符箓在嘴里爆发,依旧轰得铁莽牙齿崩裂,口腔撕裂,血水犹如泉水不断的喷了出来。
卢仚一声轻喝,九条灵光绳索翻卷而回,满口喷血的铁莽闷哼了一声,身体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
方火蝎嘶声道:“想不到,大司徒居然是……呃……”
方火蝎和其他几个领头弟子认真的打量了卢仚半天,可是他们依旧无法看出,卢仚究竟是什么路子的修士。
法力波动,没有。
剑意剑气,没有。
佛光仙雾,没有。
阴气煞气,没有。
怎么看,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俗凡人啊……
卢仚又掏出了两颗邪骨舍利,握在手中慢悠悠的转动着,他看着一群元灵天修士,笑道:“还是那句话,只要诸位先生一心一意为我新胤效力,要什么,有什么,什么好宝贝,都可以赏给作出贡献的先生……”
“但是,如果以为,我新胤无人,可以任凭人自由出入,为所欲为呢……那是不可能的!”
铁莽往地上吐了好几口血水。
他摇晃着脑袋,低沉的嘶吼着,体内磅礴的力量翻滚,口腔里的伤口迅速愈合。他气急败坏的盯着卢仚,咬牙道:“好,你那黑玉小戈,我看上了……十颗脑袋么?轻松平常的事情,你只管等着……”
铁莽嘶声道:“如果说,我带回的脑壳,比十个更多?”
卢仚也很认真的看着铁莽:“那,总归不会让先生失望就是……不过,先生可不要用普通人的头颅来充数……您带回来的十颗脑袋,总要有一点水准,有一点档次吧?”
铁莽怪笑一声,伸手狠狠的指了指卢仚:“好,好,好……我这就去杀人!”
铁莽狂啸一声,身体化为一道黑风冲出大堂,呼啸着直冲高空,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
卢仚双手揣进了宽大的袖子里,看着铁莽所化的黑风远去,由衷的感慨道:“真是个急性子的莽汉子……不过,我蛮欣赏这种直肠子的汉子……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码标价,公平买卖……几位先生以为呢?”
方火蝎等人相互看了看,又朝着卢仚望了一眼,同时向他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走。
走出了几步,方火蝎回头笑道:“有劳大司马,为我们师兄弟们安排一下住处……以后,大家同朝共事,方方面面,多有叨扰之处了。”
卢仚笑着点头:“好说,好说!”
与此同时,在胤城西北面,靠近安平州的方向,深山之中,一缕晦涩不明的幽光从天而降。
第三百章 群魔乱舞(4)
新年刚过,冰雪封山。
一片雪白的山谷中,一座小巧的祭坛喷吐着淡淡幽光。
熊泰斗五体投地,朝着祭坛跪拜行礼,口中念诵秘咒。
他身上,有青色云光缭绕,他代表佛门,作为先锋发动,在安平州掀起亿万黎民暴乱,为佛门积攒起来的气运,犹如流水一样,不断的注入祭坛。
魔算子一裘青衫,静静的站在一旁。
大冷天的,他挥动着折扇,微风吹动了刘海,一缕缕发丝随风飘扬,颇有几分飘逸之气。
过了许久,许久,熊泰斗身上的气运几乎全部没入祭坛,熊泰斗自身气血一阵躁动,面皮变得通红,体内更传出了一阵阵‘咔咔’声响。
祭坛上,几枚巴掌大小的符文亮起,一股极强的牵扯之力爆发。
熊泰斗猛地抬起头来,骇然看着天空突然裂开的一条巴掌大小的裂痕:“天,裂开了?”
魔算子猛地抬起头来,他犹如一条阴险的毒蛇,悄无声息的窜到了熊泰斗身后,一根极细,长有一尺半的长针闪烁着幽幽光芒,狠狠刺进了熊泰斗的天灵要害。
一针刺进去,熊泰斗全身骤然一僵。
七窍中一缕极细的血丝流出,熊泰斗嘶声道:“魔算子,你……你这是……”
魔算子轻声笑着:“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你以为,我跑去安平州找你,浪费了宗门传承下来的几颗真佛舍利,为你淬炼肉身,提升修为,是为了什么?”
魔算子笑得极其灿烂:“实在是,你之前修为太低,没什么大用。而现在,你才是一枚,合格的棋子呵。”
天空的裂痕中,一缕晦涩的幽光落下。
幽光径直落在了熊泰斗头顶插着的那根细针上,细针中一枚枚极其纤细的符文亮起,熊泰斗的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他不断发出凄厉的哀嚎声,一抹可怕的惨白之色,从他的头顶,逐渐向他的全身冉冉扩散。
足足一刻钟后,熊泰斗全身都变成了异样的惨白色。
幽光消失。
长针一点点的从熊泰斗的身体内拔出,带着一滴粘稠的鲜血,回到了魔算子的手中。
魔算子毕恭毕敬的跪在了地上,朝着缓缓站起来,浑身都散发着邪异气息的熊泰斗磕了几个头:“弟子魔算子,参见师尊……”
天空的裂痕冉冉消失。
熊泰斗惨白的肤色逐渐恢复正常,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他微微一笑,头顶突然有一片金光霞气涌出,金光霞气中有金刚巨像若隐若现,随后就听到一声龙吟,一条金鳞绚烂的龙影从他头顶飞出。
“大金刚寺……大天龙寺……”熊泰斗微笑道:“那几颗舍利,倒也物尽其用……当年大天龙寺的几个老贼秃,差点攻破我魔算宗的山门,无数祖师暴毙于他们的天龙吟神通下。”
“可惜,神通不及天命,那些贼秃还是死得干干净净,他们的舍利,在山门内保存了这么多年,如今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熊泰斗摇晃了一下脖颈,他头顶的金光霞气、天龙长吟等等诸般异象同时消失,只留下一团灰色的明光犹如鸡子,悬浮在脑后载波载浮,一阵阵极其微妙的波动向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开去,顷刻间就笼罩了方圆百里的山林。
“唔,极圣天对我充满恶意,对我降临的这点神魂本源所化的分身,压力极大。”
“不过,有这具肉身做壳子,倒也可以做点事情。”
熊泰斗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魔算子,微笑道:“好了,徒儿,起来吧……嗯,可有血神老鬼的动静?他,可是真的拿到了什么大机缘么?”
魔算子站起身来,挥了挥折扇,将长袍上沾染的冰雪渣滓拍得干干净净。
他看着熊泰斗,微笑道:“师尊,弟子修为浅薄,那血神老鬼降临的分身,弟子可不敢凑近了自找麻烦……不过,前些天,他倒是做了一桩合适的买卖,他劫走了大胤的前太后和前大将军……”
魔算子将血神老人劫走乐氏等人,扶持新胤,分裂天下和大胤抗衡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熊泰斗眸光闪烁,轻声道:“哦?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么说来……他倒是,真有可能得到了一些机缘。”
“极圣天天地灵机回复,天地意志,定然会加持在一些幸运儿身上,一如当年我们元灵天的那位太上至尊……啧啧。”
“血神老鬼虽然是外来户,但是他以分运秘术,直接夺了这一方天地国朝正朔的气运,倒是有可能……”
熊泰斗抚摸着下巴,幽幽道:“唔,这且不提,我之所以冒险提前降临,就是想要弄清,血神老鬼在这儿,究竟遇到了什么……无论是凶险,还是机遇,总要提前筹谋才好。”
“但是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抚平这具身躯的执念!”
熊泰斗沉声道:“这具身躯熊泰斗,他的执念,居然是击杀一个小小的凡人蝼蚁?叫做卢仚的?嗯,必须杀了卢仚,这具身躯才能彻底融合我的气息,我在极圣天才能行动自如。”
熊泰斗看向了魔算子:“徒儿,你既然能算计熊泰斗,那么,你应该清楚他的事情才对。”
魔算子毕恭毕敬的向熊泰斗行了一礼:“师尊,卢仚,是熊泰斗的仇人,他的一个晚辈,是被卢仚击杀……而且,同为大金刚寺的弟子,熊泰斗求而不得的红莲渡厄丹,全部被大金刚寺的方丈,许给了卢仚。”
“所以……”
熊泰斗摸了摸光头,淡然道:“大金刚寺的贼秃么?他在哪里?”
魔算子轻声道:“他最近的行踪,倒是有点诡秘,但是以弟子这些时日的布置,倒是……”
熊泰斗挥了挥手:“不要啰嗦,你的那点小手段,都是为师一点点调教出来的,我不关心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只要一个答案,卢仚现在哪里?”
“他现在,应该是新胤的大司徒!”魔算子迅速给出了回复:“通过各方面收集的情报信息分析……我……”
熊泰斗摇摇头,一巴掌盖在了魔算子的脸上:“为师说了,你如何做到的,我不管,我的弟子,应该有这样的本领才是……新胤在哪里?带我去,先杀卢仚,然后……”
魔算子骇然。
他嘶声道:“师尊,如此仓促行事,似乎和本门宗旨……”
熊泰斗皱了皱眉,用力一巴掌拍在了魔算子的脑袋上,将他接下来的话全都堵了回去:“为师当然知道,我魔算宗,更擅长幕后布局,运筹帷幄,就算要杀人,也更习惯背后捅刀子,让人死了,都不敢相信是被我们坑死。”
“但是,血神老鬼,居然大开宴席,吹嘘他得了无上至宝,堪比那件‘九九罹难百劫塔’……你可知道,那件‘九九罹难百劫塔’,是如今元灵天明面上,仅存的一件先天灵宝。先天而生,造化无穷,有它坐镇宗门,除非元灵天被大能摧毁,否则宗门气运如海如渊,门人弟子人人如龙,几乎没有陨落之忧。”
“血神老鬼的话,以为师判断,大概包藏祸心居多。”
“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熊泰斗皱眉道:“我魔算宗无数年来,从未碰到过这种一方世界天地灵机崩碎,然后又从濒死边缘回复的事情……从无先例,故此,无从推算,无法推衍!”
咬着牙,熊泰斗喃喃道:“原本倒是可以,牺牲一些门人弟子,按部就班的探察极圣天的虚实……但是被血神老鬼这么一搅和,哪怕这里有天大的危机,也只能提前亲自出手了。”
魔算子听到‘牺牲一些门人弟子’这句话,他的目光闪烁了一阵。
熊泰斗轻叹道:“更加上,宗门的一批老鬼太快得到了消息,他们连续发信催促,我这宗主,拿他们也没办法……啧啧,太上仙诰啊,飞仙证道的唯一可能……老鬼们都疯掉了,我不亲自出手,怕是我这宗主宝座都保不住。”
“所以,赶紧的,快刀斩乱麻。”
熊泰斗斜了魔算子一眼,优哉游哉的说道:“之前你们第一批弟子降临,你应该察觉出,他们身上的不正常,一个个疯疯癫癫,尽是来送死的罢?”
“他们都被师门长辈做了手脚,就是一群血祭的祭品……为师可是心痛你,没对你做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你当心知肚明!”
魔算子的脸微微一动,笑着向熊泰斗深深的鞠躬行礼:“弟子深感恩德!”
熊泰斗一挥手:“少废话……我们魔算宗的门人弟子,长老前辈,一个个都心眼鬼多鬼多的,不把话挑明了,为师还怕被你背后捅一刀呢。”
“不过,正因为我们心眼多,所以想得多……这人一想得多了,就容易心软,就瞻前顾后的,对弟子也就多了一份情分……不像血神老鬼那群老家伙,简直把门人弟子当猪崽一样乱折腾,啧啧,这些天,他们之前送下来的弟子,都死了多少了?”
魔算子撇了撇嘴,轻轻报了个数字。
熊泰斗的脸抽了抽,骇然道:“岂不是,七成三的弟子都死了?这么说来,那些老家伙,他们的分身也能很快降临……啧。”
“走,走,走,加快效率。”
“可不能让他们抢了先……万一血神老鬼说得是真的呢?堪比九九罹难百劫塔的宝贝啊……啧啧,这心跳得飞快,简直比为师当年第一次进洞房心跳速度还要快得多!”
第三百零一章 群魔乱舞(5)
旸城。
乐武如今的老巢,已然化为魔窟。
不是文学修饰,而是,真正魔窟。
魔道六宗,都已经派出了精锐弟子,由宗门长老们率领,在旸城扎下了营寨。
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期间,天地如漏水的池塘,仅剩下的一点点浅水,能养活一些虾米小鱼,也就是普通的黎民百姓、武道修士,仅此而已。
而那些真正强大的修士,就好像巨鲸、蛟龙,他们只能蜷缩在还有一点存水的山门中苟延残喘,若是他们敢在天地灵机崩碎时期离开山门,踏入红尘,就好像一头巨鲸被丢进了一个只剩下一层水皮子的大鱼塘里,两三天功夫就渴死。
而现在,不同了。
天地灵机在恢复,而且恢复的速度越来越快。
就好像巨大的湖泊,漏水的缝隙已经修补妥当,天空下着朦胧小雨,湖泊中蓄了一层薄水,真正的巨鲸、蛟龙,想要在这湖泊中生存还很艰难。
但是一些普通的大家伙,如恶鲨、大蟒之类的,已经足够在这湖泊中摸爬滚打。
想要和在山门中一样自由行动,还是很艰难,但是一些种金莲境界的内门执事,已经足以在世俗界自由行走,而一些金莲开境界的实权长老,也可以勉强在世俗界厮混了。
所以,旸城这些天,诸般灵异事情不断。
好些在山门中憋了数百年,数千年的老怪物,一朝回到世间,就忍不住心头各种魔念,开始尽情的折腾!
乐武和魔道六宗达成合作协议没几天的时间,旸城的老百姓已经被折腾得苦不堪言。几乎每条街坊,每天都有俊俏的小子、美丽的姑娘失踪,每天都有百姓莫名冲撞了一些不知名的人,被当街打死或者重伤。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魔道弟子,都给旸城的百姓带来了惊恐和痛苦。
极乐天宫的弟子们,就给旸城一半的百姓,带来了极大的欢乐和憧憬!
就在旸城的核心区域,距离旸城的城主府不远的地方,有十几套府邸的围墙被打通,所有的楼阁建筑全部装修了一遍,装饰得极尽奢华,无比的风流。
新建的府邸门前,一座巨大的牌楼上,堂而皇之的挂出了‘极乐天宫’的招牌。
近万名娇滴滴的极乐天宫女弟子,一个个生的花容月貌,在这座‘极乐天宫’中开门接客,广接八方来宾!
这些极乐天宫的女弟子们,生得容貌极美也就不提了,琴棋书画各种才艺极其的精湛,也就不说了,精通各种取悦男子的手段和技巧,更是不用多问。
最要命的是,这些花枝招展的女弟子,放在旸城原本任何一处青楼,都可以充当花魁的水准——她们的身价,居然只是旸城普通姑娘们的一半!
就算是最普通的贩夫走卒,只要舍得存上几天的工钱,都能跑去极乐天宫尽情的逍遥一把。
一时间,极乐天宫客如云来,夜以继日的忙碌着!
一时间……旸城大街小巷里,尽是双手捂着后腰缓缓行走的‘精壮’。
一时间……就连乐武麾下的私军当中,都有好些原本精锐的骑兵,因为精力消耗过度,白日里训练的时候,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得半死!
一时间……旸城生意最红火的店铺,就变成了医药铺子,什么‘六味地黄丸’之类的药方子,短短旬日内就卖得断货……
这一日,就是卢仚和方火蝎等人碰面后的第二天,黄昏时分,一队马车来到了‘极乐天宫’门前,一个个孔武有力的力夫,喊着号子,从马车上扛下了一口口大箱子。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数千名身披重甲,浑身隐隐透着一丝丝血煞气息的彪猛汉子,拎着各色长枪重戟等重兵器,浩浩荡荡的顺着大街行来。
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妇从极乐天宫牌楼里行了出来,挥动着手绢‘咯咯’的笑着:“唉哟,诸位战魔殿的道友,你们又来送钱送修为了?”
那群重甲壮汉中,几个带头的魁梧汉子策骑而出,沉声喝道:“少呱噪,今日,我等兄弟,一定杀你们一个落花流水,哭天喊地!”
一箱箱银子送进了极乐天宫,战魔殿数千弟子狂笑着,拎着兵器闯了进去。
不远处,城主府的围墙上,乐武背着手,皱着眉看着这些肆意张狂、行事荒唐的战魔殿弟子。
“这……啧!”
乐武轻轻摇头,朝着身边的贾昱轻叹道:“要不是见到他们真个能飞天遁地,有凡人不可思议的手段……老子还真不敢和他们合作。就这种乌烟瘴气的门人弟子,乌合之众尔!”
贾昱苦笑:“主公慎言……他们,毕竟是魔道嘛……他们的来历,我从乐山、乐水公子那里,也打探出来了……都是闷在深山老林里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柴火,这一着火,啧啧……”
摇摇头,贾昱低声道:“只要他们能助主公成事……管他们道德、人品呢?”
乐武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
“格调!”
“格调掉了啊,老贾。”
“以前我乐武,混得最惨的时候,怎么也是一个卖狗肉的屠夫,街头市井的父老乡亲们见了咱,怎么也得叫一声乐大爷!”
“现在呢?”
看着极乐天宫内粉色旖旎的灯光,听着里面战魔殿弟子和极乐天宫弟子追逐嬉戏发出的笑声,乐武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历代祖先有灵,保佑咱乐氏满门吧……老子觉得,老子现在混得像是一个青楼里的大茶壶,一龟公!”乐武仰天长叹:“格调掉了啊,从屠夫,掉成龟公了!”
“老贾,你奸猾奸猾的,最是贪生怕死的,所以……给我想个招……和这些妖魔鬼怪混在一起,我怕最后会被满门抄斩。”
乐武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贾昱:“事情不对,不对啊……乐喜那厮,阿姊的二儿子,我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是连去逛青楼,腰杆都挺不起来的混账,他有胆子兵变,造反?”
“赶紧给老子琢磨一条逃命的法子……不然,会满门死光光的。”
“胤城那边,阿姊、乐欢、乐喜,还有那么多乐氏族人,怕是都成了人家手中的棋子……”乐武低声嘟囔:“可怕啊,可怕……啧啧,真会满门抄斩么?”
乐武伸出巨大的巴掌,用力的摸了摸贾昱白皙纤细的脖颈:“我这脖颈,还能扛刽子手几刀,老贾啊,就你这鸡脖子一般的脖颈,一小刀可就断了!”
贾昱艰难的吞了口吐沫。
极乐天宫方向,传来了惊天动地的鼓掌声。
极乐天宫女弟子们的尖笑声、尖叫声,犹如潮水,一波波的传了出来。偏偏这些女弟子,修为最弱的也有熔炉境巅峰的水准,元气充沛,声音的穿透力宛如箭矢,轻轻松松就能传出十几里地去。
一时间,方圆数十里的街坊,都能听到这鬼打架的叫嚷。
“老子的名声啊!”乐武仰天长叹:“旸城里,也有几位贤达夫子,啧啧,老子这辈子的名声啊……幸好,幸好,旸城里没有史家弟子,否则……”
贾昱一脸同情的看着乐武:“您怎么知道,没有呢?咱们心知肚明,那些史家弟子,他们可比守宫监还要难缠……只要有大事发生的地方,怎可能没有他们?”
乐武的笑容,僵硬了。
而就在距离乐武不到百丈的地方,一座酒楼顶部,小包间里,几名青衣秀士正运笔疾书。
一名蓄了短须的中年男子手持毛笔,听着四周那惊天动地的鬼叫声,不由得摇了摇头:“荒唐,简直……荒唐!这是,群魔乱舞,国朝末年之相!”
旸城,城外,卢仚骑着体积越发庞大,毛发下隐隐有鳞片生出,浑身不断喷吐着黑色云烟,四蹄离地三寸凌空悬浮的乌云兽,静静的看着灯火通明的旸城。
大半夜的,旸城四门洞开,熙熙攘攘的热闹非凡。
就卢仚能看到的这座城门,城门楼子上,窗户门庭全部开启,一群身穿红袍的修士,正带着一群娇俏的小娘子在门楼上开怀畅饮,放肆作乐。
黑夜中,有流风惊起。
数千名身披黑色重甲的蛮王殿修士,手持各色沉重的兵器,化身长长的黑色云烟,无声无息的朝着卢仚面前的那座城门冲了过去。
灯火通明的城门口,一队乐氏私军正在值守,灯笼火把照耀的范围有限,等他们看到这些蛮王殿修士的时候,一道道黑烟已经冲到距离城门不到二十丈的地方。
黑烟急速闪烁,一道道魁梧的人影凭空出现在这些乐氏私军面前。
一柄柄沉重的兵器轻松撕开了乐氏私军的身体,蛮王殿修士的手段极端残暴,鲜血喷溅,将整座城门染成了一片通红。
城门楼子无声的扭曲,崩塌,粉碎。
城门楼子里,魔道六宗秘魔崖的二十几名弟子连一招法术都没能来得及放出,就被数百突袭的蛮王殿弟子的暴力碾成了豆腐渣。
黑烟再起,一缕缕黑烟顺着城门后的黑烟,朝着旸城此刻最热闹、最喧腾的地方冲去。
他们的目标,直指极乐天宫。
四面八方,好些个魔道六宗的修士发现了这些急速侵袭的黑烟,但是看到这些黑烟奔袭的方向,居然没有一个修士发出预警信号。
他们只是幸灾乐祸的,静静的看着蛮王殿的修士长驱直入,几个呼吸间就跨越一个个街坊,冲进了极乐天宫。
第三百零二章 群魔乱舞(6)
蛮王殿的数千弟子,在铁莽的带领下,扑进了极乐天宫。
只是一弹指的功夫,极乐天宫那由十几座豪门府邸打通合并而成的巨大院落,所有的亭台楼阁同时粉碎,原地炸成了一个直径数里的大坑。
数千蛮王殿弟子,数千战魔殿修士,总数近万力大绝伦的体修,犹如一头头太古魔兽,手持各色沉重的兵器,狠狠的相互冲撞。
硬碰硬,血怼血。
嘶吼声,喊杀声,一道道秘法爆发犹如火山爆炸的巨响声。
恐怖的战技撕裂虚空,震碎大地,更将一具具肉体撕碎开。
战魔殿修士们,显然是吃亏的。
蛮王殿的弟子突袭时,他们正和极乐天宫的女弟子们进行极亲密的交流,在这种交流的状态下,他们是不可能穿戴甲胄的!
而蛮王殿的弟子们,也没给他们重新穿戴甲胄的机会。
哪怕,修士的甲胄,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披挂上身,蛮王殿的弟子们,也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战魔殿的修士们,光着膀子和蛮王殿的弟子鏖战。
‘噗嗤’声不绝于耳,战魔殿修士,好些人被对方沉重的兵器撕开了身体,大片炽热的血浆喷洒,在地面上‘嗤嗤’作响。
远处传来了尖锐难听的嘶吼声。
有沙哑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可惜了……小崽子们,下手的时候注意些,尽量留全尸……啧啧,多好的材料啊!”
能在这关头,说出这种话来的,肯定是尸魔洞的老怪物。
也只有他们,才会将修士,尤其是体修的尸体看得这么重要,每一具被撕裂的体修身躯,都会让他们莫名的心痛。
‘咯咯’轻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道道诡秘莫测的云烟升腾而起,在四面八方化为一支支血色的眼眸悬浮在空中。这些眼眸连同锁链一般的云烟,化为一张大网,将极乐天宫笼罩在内。
蛮王殿、战魔殿两方修士的疯狂轰击,没有半点余波能透出这个巨大的魔网。
空气中,有人在窃窃私语:“秘魔崖的‘无相元魔兜’……啧啧,是哪位老魔出手了?这些战死的弟子,正好是这魔兜的补品。”
有人在流口水,大口大口吞咽口水的声音犹如无数虫子的呓语,‘淅淅索索’的在无数人耳朵边响起:“嘿嘿,这些来袭的体修,还有战魔殿的弟子,精血旺盛,精壮得很,这一身血气……啧啧,美味哦!”
更有上万衣衫不整的极乐天宫弟子,从崩塌的亭台楼阁中,化为道道霞光瑞气冲出,她们正要逃离乱成一片的战场,却突然发现,自家的驻地,居然都被无相元魔兜这件秘魔崖有数的灵宝给封死了。
“荼老魔,你干什么?”曾经在镐京出现,被花丧女打得重伤濒死,好容易逃脱的红鸾仅仅裹着一条红绸带,突然从一团粉色烟雾中出现。
她跳着脚嘶声谩骂:“放开一条道路,否则,老娘我和你没完!”
虚空中,无数无限元魔兜所化的血色眼眸同时眨巴了一下,一个冷酷无情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红鸾妹子,不是老哥我为难你……这些来袭的体修,就是那话儿了……嘿嘿,一个都不能放过。”
荼老魔冷淡的说道:“有劳红鸾妹子,带着这群丫头,帮帮战魔殿的小崽子。嘿,嘿嘿!”
‘轰’的一声巨响,一名战魔殿修士被对手一脚踹飞。
他嘶吼着,一头扎在了元魔兜上。
几只血色的眼眸闪了闪,这战魔殿修士浑身冒出了血色烟雾,伴随着凄厉的惨嗥声,他的身体剧烈的挣扎着,顷刻间就化为一片飞灰。
全身精血被元魔兜瞬间抽得干干净净,神魂也被元魔兜吞噬,虚空中,又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血色眼眸。
铁莽骇然抬头,他看着笼罩四野的元魔兜,嘶声道:“唷,有老鬼出手?来,来,来,来战罢!”
铁莽嘶吼着,他的皮肤蠕动着,皮肤下迅速有一片片黑色的龙鳞喷出。
他的身躯蠕动着,顷刻间就膨胀到了三丈高下,力量飙升,浑身黑色魔气四溢,手持重戟随手一击,就将面前围攻他的三名战魔殿弟子轰得骨断筋裂,大口吐血飞出老远。
铁莽右腿重重的轰在了地上,他连续跺脚,嘶声道:“老祖助我!”
一股可怕的力量在铁莽体内爆发出来,一团血色光焰从他头顶冲天而起,他嘶吼着,血色光焰化为一只直径百丈的巨大拳头,狠狠的一击轰在了头顶的元魔兜上。
元魔兜微微晃了晃。
没有任何声息,血色巨拳爆发开来,漫天血色光焰犹如暴雨倾泻而下。
元魔兜没有丝毫异状,依旧是无数血色眼眸眨巴眨巴的,俯瞰着被笼罩在内的战魔殿、蛮王殿和极乐天宫弟子。
红鸾气得浑身直哆嗦。
她嘶声道:“荼老魔,你有种……你,你……总有人和你算账!”
她转过身,大声呵斥了几声,上万极乐天宫弟子聚集在一起,顷刻间,各色奇异的仙音天籁齐齐响起,粉色雾气喷涌而出,奇香馥郁,无数幻象迭生,将鏖战中的战魔殿、蛮王殿弟子笼罩在了里面。
极乐天宫的弟子,要说硬碰硬的本领不怎么样,但是各种邪魔外道的手段无穷无尽。
她们集体施展秘传神通,眼看着蛮王殿的修士们,他们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眼神也有点迷离……随后,他们面皮迅速变红,喘息中,隐隐带上了几分兽性气息。
战魔殿的修士们趁着这机会,迅速扳回了几分劣势。
近百蛮王殿修士被斩杀,随后身躯迅速化为飞灰,显然都被元魔兜掠夺了一切。
元魔兜上,又多了近百血色的眼眸眨巴眨巴。
面色有点发白的铁莽咬咬牙,狠狠跺了跺脚。
他犹豫了一下,掏出了一颗人头大小,形如鸡子的紫色铁蛋。将铁蛋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铁莽一声大吼,将铁蛋狠狠的投掷了出去。
铁蛋投掷的方向,正是正在轻歌曼舞的极乐天宫弟子队伍中。
就听一声巨响,铁蛋爆开。
无数条紫色狂雷迸溅,随后电浆火光爆炸,一团短短的蘑菇云冲了起来,可怕的毁灭力量剧烈震荡、撕扯着元魔兜,无数血色眼眸骤然爆发出极强的光芒,被铁蛋波及的那一片元魔兜,当即裂开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痕。
红鸾吐血,带着残缺了大半的躯体从电光火云中狼狈冲出。
她身后,只有稀稀拉拉七八个极乐天宫弟子逃了出来。
其他的上万弟子,一个个娇滴滴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全都被那一颗铁蛋炸得灰飞烟灭。
铁莽丢出铁蛋的时候,蛮王殿的修士们几乎是整齐划一的抱头趴在了地上。和他们交手的战魔殿修士们,则是猛地一愣,然后大喜过望,拎着兵器就想要去收割他们的性命。
电光火云横扫而来,可怕的冲击将一个个战魔殿修士原地卷起,高温、电流、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流疯狂的侵蚀这些光着膀子的战魔殿修士。
一些修为稍弱的战魔殿修士,浑身肌肉萎缩,五脏崩裂,大口吐血直接暴毙。
那些修为足够强的战魔殿修士,也被炸得遍体鳞伤,好些人被震得口吐鲜血,摔倒在地后,被冲击波冲得满地乱滚乱爬。
“嘿嘿嘿!”铁莽得意的狂笑:“砍人头,带回去,那件黑玉小戈,老子要定了!”
铁莽兴奋得‘嗷嗷’狂啸:“快,砍人头,多砍些,带回去!”
“方火蝎,你们这群没蛋的娘货,看看你家铁莽大爷,是怎么个……”
元魔兜剧烈震荡,无数血色眼眸闪烁着可怕的血光,它们突然,同时朝着铁莽望了一眼。
无数条血色光线犹如利刀,从四面八方攒射,密集的命中了铁莽。
铁莽的身体一僵,他呆滞的低头,看着顷刻间被打得千疮百孔的身躯,他身体晃了晃,眼看着雄壮的身躯急速的干瘪,萎缩。
他喃喃道:“老子的……后天……灵……”
‘噗’!
铁莽也炸成了一团飞灰。
元魔兜无数血色眼眸闪烁不定,漫天细细的血光密集落下,无声无息的,被元魔兜笼罩的蛮王殿弟子一片一片的倒了下去,尸体顷刻间炸成了飞灰。
有极其暴虐的怒吼声从远处传来:“荼老魔,你为何不早点出手?非要等我家弟子死伤这么多……红鸾妹子,咱们联手,狠狠的干荼老魔一把如何?”
一条胳膊、两条腿都已经被炸得无影无终,正大口吐血的红鸾蜷缩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上万女弟子消失的位置,心痛得直流血!
“荼老魔,老娘和你没完!”红鸾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天地灵机复苏,极乐天宫第一次让门内弟子大规模的出动,没想到,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呢,就全军覆没于旸城。
这事情传回山门中……红鸾这带队之人,怕是要……
荼老魔森冷的声音远远传来:“怪我咯?你们自家弟子没用,怪我咯?这元魔兜,发动起来,代价何其之大?你们没有灵宝伴身,你们不懂……嚇,和你们这群穷鬼解释什么?”
四面八方,低沉的呓语声不断响起。
好些魔道六宗的高层,用各色各样的手段,交流着意见,发表着看法。
有人在惋惜极乐天宫上万女弟子的陨落。
但是,也有人幸灾乐祸的低声笑着:“这群骚-娘-们,可算是遭了报应……嘿嘿……”
第三百零三章 群魔乱舞(7)
极圣天,天外虚空。
小小的陆块碎片,艰难却坚定的,狠狠的向着极圣天内部侵蚀。
小碎片和极圣天的世界隔膜接触之处,无数条恐怖的雷光喷溅,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无数怪异的影像在那接触点汹涌喷出,光怪陆离到文字无法形容。
就在距离这接触点最近的地方,一座通体漆黑,高有四十九层的宝塔静静的悬浮着。
在宝塔的正门外,是一小片方圆数亩的广场。
广场正中,摆放着一些家什,如烤架,长案,水桶,挂钩之类。
一名身高两丈左右,通体都是肌肉,就连耳朵上都挂着一条条猛恶的凸起肌肉条的光头老人,穿着一条兽皮短裙,正在长案上料理一条长达数丈的白色大蟒。
“好的食材,不用花费太多心思,不用花费太多的作料……生吃就是了。”
“好的食材,精血充沛,血气旺盛,每一口,都好像服下一颗十全补丹。”
“血气,还有残留在血气中的原始兽性,对我们蛮王殿的子弟,才能起到最大的功效……让这些带着神兽血脉的大家伙的兽性,刺激我们身体内的先祖血脉,这样才能……”
老人刚刚摘下大蟒的蛇胆,一口吞了下去,他的身体突然一僵。
他抬头,看向了极圣天。
“铁莽,我的孙儿……”老人叹了一口气:“可惜了,可惜了……原本,你是我蛮看好的孙儿,还想给你找一门好婚事,生出最有资质的后裔呢。”
“但是,没办法。太上仙诰,老子,不能错过啊。”
丢下面前还在蠕动抽搐的大蟒,老人抬起头来,用力的晃了晃脖颈,发出如雷一般闷响。他沉默了一会儿,右手握住自己的左手,轻轻一扭。
‘咔嚓’一声,左臂齐肩脱落。
老人一口血气喷在了左臂上,这条左臂一阵蠕动,迅速化为和老人长得一般无二的魁梧巨汉,然后向老人肃然行了一礼:“本尊。”
老人点了点头,朝着极圣天指了指:“去罢,铁莽死了。查清这件事情,以及,血神老鬼他是否真的得了大机缘……顺带着,做点该做的事情。”
老人左臂所化的巨汉低沉的应了一声,他微微蹲下,然后猛地一跃而起。
伴随着一声巨响,巨汉犹如一根箭矢,狠狠的扎进了极圣天,带起一道黯淡的流光,在极高的虚空中一个折射,就直奔着大胤的方向去了。
老人继续操弄那条大蟒,同时喃喃道:“开启大阵,再送三千普通弟子下去,听我降临的分身谕令行事……”
旸城,元魔兜冉冉消失。
红鸾坐在地上嘶声谩骂。
几名身穿重甲,体型雄壮如魔神的战魔殿长老悄然出现,他们站在极乐天宫的废墟上,大声的问候着荼老魔的历代先祖。
秘魔崖的荼老魔没有出面,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冉冉传来,飘忽不定,宛如鬼魅,在场没一人能够捕捉到他的半点形迹。
这老魔头,言语中极尽挑拨讽刺之能事,将战魔殿和极乐天宫的弟子们贬斥得一钱不值,更是对红鸾和几个战魔殿长老大肆嘲讽,气得几个人‘哇哇’怪叫,却丝毫奈何他不得。
就在这时候,极乐天宫的废墟上,一缕极细的红光落下。
红光中,是两只绣满了百花纹路的红绣鞋。
清脆悦耳,甜美无比的少女笑声从红绣鞋中飘了出来:“嗤嗤,诸位姐妹,怎么还不起来,和我们一起耍子则个?啊哟,这里,好多好郎君,好相公!”
一众魔道修士齐齐傻眼。
极圣天魔道六宗,数以万计的魔修扎堆的旸城,有人来这里讨野火?
红鸾则是猛地抬头,她看着那双绣花鞋,嘶声惊呼:“是花丧女,那些……诡异!”
在场的魔道宗门高层中,也只有红鸾和花丧女打过交道。
她更是被花丧女轻松重创,如果不是花丧女希冀她带人回去报仇,给花丧女送去更多的祭品的话,红鸾那次,是无法活着逃出镐京的。
但是,红鸾的吼声,对其他宗门的人没起啥用。
一名战魔殿长老冷哼一声,一步冲到了缓缓坠落的绣花鞋边,一戟轰了下去。
‘嘭’的一声巨响,绣花鞋被砸得支离破碎。
战魔殿长老得意的冷哼了一声,朝着红鸾挤了挤眼睛:“红鸾妹子,你……”
四周无数观望的魔道修士齐齐惊呼。
那被轰破的绣花鞋,居然变成了无数绚烂的透明花瓣四处飘落。伴随着悦耳的仙音,花瓣落地之处,一根根梁柱平地而起,一片片墙壁凭空生成。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座精巧的楼阁凭空出现。
高有九层的楼阁,内部灯火通明,有无数女子的欢声笑语隐隐传来。楼阁的各层屋檐上,挂着一盏盏猩红的红灯笼,血色的光焰照得四周通明。
远远望去,大半个旸城,都被这座楼阁放出的血光笼罩在内。
“相公,我们配对耍子来!”
“相公,来嘛,来嘛!”
“相公,赶紧进来!”
一声声娇媚入骨的呼唤声从楼阁中传出,楼阁的大门口,隐隐有几个千娇百媚的少女在扭动着柔软的腰身,挥动着红手帕,朝着外面的魔道修士招手。
刚刚出手打碎了绣花鞋的战魔殿长老瞪大眼睛,嘶声道:“这是什么鬼?”
红鸾正想要说话,四面八方,一条条朦胧的人影出现。
那是刚才被铁莽一颗铁蛋炸死的极乐天宫女弟子,她们凭空浮现,透明身影如水波一样摇晃着,惨白色的脸上,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这,不可能!”红鸾嘶声尖叫。
刚刚那上万名极乐天宫的女弟子,她们被铁莽一颗铁蛋轰得稀烂。
她们的血肉精华,则是被元魔兜一丝不剩的吞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极乐天宫的女弟子,真正是被打得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既然如此,这些突然凭空冒出来的女弟子身影……又是什么?
一条条蠕动的女子身影,带着诡秘的笑容,一步一步的向那阁楼走去……红鸾嘶声尖叫:“不对劲,诸位道友……”
‘唰’的一声。
身穿一件灰色长袍,袍子上画了无数鸡爪子乱刨一样的纹路,乍一看去让人头昏眼花,蓄了长须,生得清癯飘逸,但是神色阴沉的秘魔崖长老荼老魔猛地从红鸾身边冒了出来。
他直勾勾的盯着这些极乐天宫女弟子的身影,沉声道:“老夫可以保证,她们的神魂精魄,都被元魔兜吞噬一空……她们早已魂飞魄散。”
“那么,哪位道友见多识广,能否告诉老夫,这是什么?”
没人吭声。
包括红鸾在内,都无法理解这些身影是怎么回事。
但是荼老魔的话,显然引动了某些存在的注意,上万名正朝着楼阁走去的女子身影同时转过身来,朝着荼老魔咧嘴一笑:“相公!”
荼老魔冷哼一声,他右手一晃,形如一团蠕动着的血色淤泥的元魔兜腾空飞起,化为一个直径丈许,密布无数血色眼眸的大网,将他笼罩在内。
先用灵宝将自己守得严严实实,荼老魔双手结印,快速的念诵起诡异的咒语。
秘魔崖,在魔道六宗中,以手段邪异著称,掌控了各种威力极大的魔咒。什么万里追魂、遗祸百世之类只是寻常操作,翻山倒海、移山填海之类,也只是普通。
秘魔崖的大威力神通,据说在太古之时,有一击破碎百万里山川的辉煌战绩。
好多魔道修士屏住呼吸,想要看看,荼老魔面对这些诡异的女子身影,他会用什么魔咒应敌,又会发挥出多么神奇的功效。
荼老魔的魔咒声中,他身边有一道道飘忽不定的幽影浮现。
这些幽影扭曲不定,发出低沉的啸叫声,一股股极其阴邪的危险气息从它们体内不断扩散开来,在场的魔道修士几乎是同时打了个寒战。
“魔!”
有魔道高手低声的自言自语。
他们虽然是魔道修士,但是他们还是血肉之躯,还是正儿八经的人。
而荼老魔弄出来的这些幽影,则是真正意义上的‘魔’,非人的异类,天地间最凶残的存在,寻常人的智慧,根本无法理解的那种险恶。
用‘魔’对付这些‘诡异’,似乎是不错的想法!
无数扭曲的幽影同时向那些女子身影扑了过去,顷刻间,幽影就融入了女子身影中。
随后,伴随着轻轻的笑声,伴随着女子娇俏甜美的呼喊声,这些幽影就这么静悄悄的消失了。而那些女子身影,则是变得清晰了一些。
“这个老相公,好凶恶……姐妹们,有仇报仇哦!”楼阁中,一支龙凤钗悄然飞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有极其甜美的声音从那钗子里传来。
荼老魔一声闷哼,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骇然看着那龙凤钗,嘶声道:“居然能破我神通?老夫蓄养千年的……”
荼老魔咬着牙,右手一指,他刚刚喷出的鲜血骤然一阵变幻凝形,化为一柄锋利的血刀腾空而起,狠狠朝着那龙凤钗劈了下去。
龙凤钗左右轻轻一晃,血刀落下,只是劈开了一片虚影。
‘噗嗤’一声。
荼老魔不可置信的低头,就看到那龙凤钗,居然深深没入了自己的心口。
“该死啊!”荼老魔嘶声怒吼,元魔兜喷出无数血光,密集的落在了龙凤钗上。‘嗤嗤’声不断,龙凤钗微微一晃,又凭空从荼老魔面前消失。
下一瞬,上万女子身影,同时尖啸着向荼老魔扑了上来。
第三百零四章 镇压
旸城,城外。
卢仚三两下蹦上了一株大树,站在树梢,眺望着城内的动静。
漫天红光,仙音缭绕。
乍一看去,旸城好似变成了神仙福地,端的仙气飘飘、仙音曼妙。但是这红光和仙音,都隐隐透着一股子邪气,让卢仚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这是……”
卢仚皱着眉头。
四周有微风响起,一群身穿火红色长袍,神色倨傲的年轻修士,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卢仚围在了正中。
“诸位有何贵干?看诸位的袍服,应该是魔傀宗弟子?”卢仚站在树梢头,看着这群穿着熟悉袍服的修士,笑着拱了拱手。
一个青年男子缓步而出,朝着卢仚拱了拱手:“大司徒,在下谢多金……”
卢仚的嘴角就抽了抽。
之前他见过谢富贵、谢有钱、谢多宝等等一众谢家族人……现在可好,又来了一个谢多金。这谢家的老祖宗,对发财是有多大的执念啊?
轻咳了一声,卢仚冷然道:“原来是谢兄,敢问谢兄有何贵干?”
远处,密林深处,方火蝎的声音远远传来:“谢多金,你小子想干什么?你敢对大司徒不敬?”
‘嗡’!
那个方向传来了法力对撞发出的闷响,几条金属舟船从密林中腾空而起,大队通体银色的魔傀儡无声的从舟船上跳下,和一群咒蛊教的弟子纠缠了起来。
谢多金笑着向卢仚拱了拱手:“大司徒,在下不敢对大司徒不敬……那黑玉小戈,品级太高,我也不会冒着触怒诸多同道的风险,强行向大司徒索要。”
“但是那两颗邪骨舍利,在下这两天左思右想,那可是制造傀儡的极品材料。我魔傀宗,恰好有一种顶级的傀儡,需要邪骨舍利做核心……若是大司徒愿意割爱,那么,我魔傀宗在极圣天的弟子,会全力配合大司徒,将旸城彻底扫平。”
随着谢多金的话语,高空中有低沉的轰鸣声传来,大片云层被压碎,一座长宽三里,比卢仚之前见过的魔傀宗金属城池更大数倍的浮空城堡,冉冉从高空落下。
旸城内,厮杀声大起。
一片红光荡漾,元魔兜所化的密布血色眼眸的大网,将整个城池都笼罩在了里面。
“这样做,是坏规矩的。”卢仚叹了一口气:“这两颗球,是叫做邪骨舍利么?提前支付给谢道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是坏规矩的。”
卢仚叹息道:“其他各宗的道友,他们会否有意见?”
方火蝎的冷笑声远远传来:“谢多金,你可不要犯糊涂,进入胤城之前,我们可是都约好了共同进退的……”
卢仚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他掏出了两颗邪骨舍利,随手丢给了谢多金,然后,他又掏出了一些闪烁着淡淡幽光的物件,随手朝着密林中投掷了出去。
“诸位道友,所谓,皇帝也不差恶兵,罢了,罢了,这些小玩意,我也不知是好还是坏……总之,都是我新胤准备用来招揽天下奇人异事的宝贝。”
“本官负责的就是这一块事情……本官就逾规一把,将这些宝贝,提前支付给诸位道友。”
“还请诸位道友同心协力,为我新胤,铲除了和邪魔勾结的大将军乐武这个奸臣逆贼!”
谢多金一把抓住了两颗寒气森森的邪骨舍利,先是呆了呆,然后眉开眼笑的朝着卢仚急忙点头。
四周密林里,传来了包括方火蝎在内的一众领头弟子的惊呼声。
他们也没想到,卢仚居然被谢多金稍稍逼了一下,真的就掏出了这么多的好东西来。
卢仚丢出去的那些闪烁着幽光的物件,全都是鲁青羊这些年挖掘古墓得来。
在旸城东南的万里桃花林中,鲁青羊得了天大的机缘造化,得到了太古符道的正统传承,他和他的一众门人弟子,全都转修符道,那些从古墓中得来的东西,好些都运用不上!
而且,这当中,好些物件,就和那柄黑玉小戈一样,在古墓中存放得久了,不知道怎么的就养出了一身的邪气、祟气,稍微碰触得久了,人不知不觉的就会倒霉!
这些年,鲁青羊带着弟子们到处挖坟,为了这些小物件,曾经闹出了无数诡谲的麻烦。
此次,得知卢仚居然是大金刚寺内定的下一任方丈,他很欢喜的,将这些麻烦一次性大批发的处理给了卢仚。
卢仚对这些东西,也没多大兴趣!
无论是无量归墟体,还是五大金刚法相,卢仚如今修炼的功法,都和这些邪门玩意犯冲,他拿着这些玩意儿能干什么?
还不如丢给这些蠢蠢欲动的元灵天修士。
“嘿嘿嘿!”方火蝎突然狂笑了起来:“这居然是……”
笑声戛然而止,方火蝎并没有说自己得到了什么,他只是带着同门向后退去,脱离和和魔傀宗傀儡们的接触:“大司徒高义,这份情,我方火蝎,领了……这旸城,且看我们的手段!”
尖锐的哨子声响起,方火蝎和一众咒蛊教同门的方向,大片蓝盈盈的薄雾升腾而起,伴随着细微的‘嗡嗡’声,无数绿豆大小,形如虱子的蛊虫扑腾着小翅膀,快如旋风的朝着旸城方向冲去。
密林中,好些元灵天修士纷纷欢啸,然后各自施展手段,齐齐攻向了旸城。
谢多金也是向卢仚拱了拱手,笑道:“大司徒豪气,那,我们也不是食言之人,这旸城,且看我们的手段。”
谢多金一行人跳上了从天而降的金属城池,电光盈盈中,金属城池朝着旸城一点点碾压了过去。
金属城池下方的厚重甲板缓缓开启,一队队形如螳螂的魔傀,还有大量身高丈外,通体银色的人形魔傀犹如雨点一样落下,沉甸甸的落在地上,撒开大步直奔前方。
隐隐的,卢仚还听到了谢多金的笑声:“蛮王殿的那群蛮子,活该受穷……嚇,这么鲁莽的冲进去,好处没拿到,还不知道要折损多少人呢。”
卢仚依旧站在树梢头,看着成群结队攻向旸城的元灵天修士,又想起了神醉老和尚和鲁青羊的一些交待,不由得连连摇头。
群魔乱舞,多事之秋。
这大胤,不太平。
这天下,要乱了。
不过……卢仚双手抱在胸前,低声嘟囔:“尽力吧……先顾好自己,然后,能多做点,就多做点!不过这旸城,是保不住喽!”
卢仚的心情很沉重。
他倒是有点怜悯旸城的平明百姓……但是他心知肚明,他不是什么真佛转世,他更不是什么万家生佛……他只是一个,前辈子死得莫名其妙,这辈子想要多活一些年岁的俗人而已。
轻柔的脚步声从身后树林中传来。
乌云兽低沉的咆哮了一声。
卢仚转过身,看向了林中。
魔算子和熊泰斗,正从树林中走出。月光穿过光秃秃的树枝,一道道光斑落在他们身上。
魔算子笑得很灿烂:“卢兄?我没弄错吧?”
卢仚挑了挑眉头:“魔算子?你这是作甚?”
熊泰斗身体笔直的腾空而起,轻轻落在了另外一根枝头上,他背着手,带着一丝微笑,上下打量着卢仚:“你,就是卢仚?”
熊泰斗的声音飘忽不定,他轻轻笑道:“有趣,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大胤,新胤,极圣天,元灵天……这是一场好戏啊!”熊泰斗笑看着卢仚:“你们,就不怕玩脱了?”
卢仚骇然:“你不是熊泰斗……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熊泰斗,绝对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而且,卢仚深以为,以熊泰斗的智商,他也说不出‘一场好戏’、‘玩脱了’之类的话。
熊泰斗微微一笑,他摇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熊泰斗的执念,是要我杀了你之后,我的这一缕分魂,才能彻底占据这具身体。”
“罢了,你也不过是一个小角色,杀了你,对大局影响不大。”
熊泰斗身边,‘嗖嗖嗖’飞出了数十根白玉算筹签子,这些签子一阵急速飞舞后,纷纷腾空而起,按照一个极其玄妙的方位列下阵势。
天空中,一缕缕月光就微微颤抖,瞬息间,一缕缕月光分化而出,注入了悬空的算筹签子里。
卢仚只觉浑身一滞,好似突然和四周天地脱离了一切联系。
就好像被封在了树脂中的苍蝇,再也无法呼吸,再也无法感受到四周天地的任何气息。
“好了,小家伙,不管你们做什么打算,这新胤,是个好棋子,我会替你们,将这局棋下完的。”熊泰斗背着双手,自信满满的看着卢仚:“能死在……”
“相公唷!”熊泰斗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柔润娇美,甜滋滋直透心窝的呼唤声,悄然在他耳朵边响起。
一裘大红嫁衣,满头珠宝玉翠的花丧女,凭空出现在熊泰斗身后。
她双手抚摸在熊泰斗雄壮的背肌上,轻声笑道:“这位大相公,养得好生精壮,想来,嚼口不错呢。”
卢仚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悬浮在熊泰斗身后的花丧女,突然笑了起来:“唷,是花丧女大姐啊?那旸城里的红光,是你的手段喽?”
看着花丧女,卢仚莫名的为攻向旸城的元灵天修士们感到了一阵悲哀。
第三百零五章 月丧女
月光幽幽,天空有透明的花瓣飘落。
卢仚向左右张望,就看到一盏盏红灯笼悬浮在密林上空,在那些红灯笼的后面,灯光迷离之处,有一件件红色的新娘长裙静静的悬浮着。
只有长裙,没有人影。
越是如此,越显得瘆人。
卢仚只觉后心寒毛直竖……他倒不是害怕,毕竟他现在可算是佛门高手……但是,这种氛围么,正常人遇到了,都会感觉到不自在的吧?
一道道阴风从密林中吹了出来。
伴随着悦耳的唢呐声,一架架红色的轿子飘飘忽忽的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旸城方向,突然一阵强光闪烁,地面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旸城北面的旸江水炸起来百多丈高的浪头,一根根浪头冲天而起,又重重的落回江面,‘哗啦啦’水声都传到了林子这边来。
卢仚没工夫去关心旸城的动静。
元灵天的修士也好,魔道六宗的修士也罢,反正,打吧……
他警惕的看着那些红灯笼,红长裙,以及一架架不断逼近的红色轿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花丧女,吉州城,是你屠的?”
花丧女双手紧贴着熊泰斗的后背,轻柔的说道:“嘻,可不仅仅是吉州城哦……大半个吉州,都被清空了。所以,奴家如今,可是今非昔比了呢!”
花丧女的十指上,涂成了血色的指甲猛地伸长,化为十柄尖利的小匕首,狠狠的穿刺熊泰斗的后背。
熊泰斗后背肌肉一阵蠕动,一层朦胧的金光亮起,一声天龙长吟冲天而起。
‘噗嗤’一声响,金光被刺穿,熊泰斗面孔扭曲,发出一声痛呼,花丧女的十根手指深深没入了他的身体。顷刻间,花丧女的手掌、手臂、肩膀,一路迅速变成了艳红色。
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熊泰斗浑身精血几乎被抽得干干净净。
魔算子骇然看着身躯急速干瘪的熊泰斗,一声不吭转身就逃。
但是他刚刚逃出没两步远,一架红轿子就挡在了他的面前,轿子里,一声娇滴滴的笑声传出:“相公,你想去哪里?留下来,配对子耍子撒!”
魔算子脸色一变,他身体一晃,化为一缕青烟就往地面钻去。
但是他刚动,他的身体下方,就多了一个红色的梳妆盒,梳妆盒打开,一块海棠镜在盒子里熠熠生辉,放出淡淡光芒锁定了魔算子所化的青烟。
魔算子一声惨嚎,他所化的青烟一阵扭曲变幻,重新化为人形。
那海棠镜放出的毫光也不知道有什么玄虚,魔算子重新显形而出的时候,浑身衣衫破破烂烂,身上尽是一条条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伤口,就好像被一个劣质的厨师用菜刀剁了一刻钟一般。
不仅如此,魔算子身上的伤口还都惨白一片,一丝血色都没有。
伤口附近的精血,都莫名的消失了,魔算子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的,气息虚弱了许多。
被花丧女突袭重创的熊泰斗闷哼一声,他头顶那座算筹签子组成的奇异阵法一阵星光萦荡,原本锁定卢仚身体的奇异力量,全都朝着花丧女倾泻了过去。
“好狠心的相公!”花丧女红唇凑到熊泰斗耳朵边,低声的笑着,任凭熊泰斗施展手段将自己禁锢起来。
一柄精致、纤细,看上去轻飘飘、颤巍巍,分明是闺阁大小姐用来充当装饰品,陈设作用大过实战效力的长剑从一架红轿子里飞出,一道剑光飞旋,急斩熊泰斗脖颈。
熊泰斗闷哼一声,他抬起右手,一道金色禅光洒落,一声龙吟冲天而起,震得那柄精美的长剑乱颤,斩向他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
一架架红轿子齐齐晃动,一柄柄小刀小剑,一柄柄发钗发簪齐齐飞出,化为道道寒光疾刺熊泰斗全身。
花丧女更是一声轻笑,她全身皮肤都变成了艳红色,熊泰斗的精气神就好像洪水一样倾泻而出,身体眼看着干瘪了下去,迅速变成了皮包骨的骷髅惨状。
“我……”熊泰斗气急败坏的尖叫着:“魔算子,你这个蠢货……极圣天这里……你……”
熊泰斗恨啊!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日里机敏过人的弟子,居然会让自己的这一缕分魂,陷入如此绝境——不就是来杀一个卢仚么?怎么会遇到这么恐怖的邪诡?
熊泰斗敢发誓,他身后的华三女,非人非妖,更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鬼怪等物……她,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邪诡,一种用修炼界的常识无法解释的存在。
邪诡本来就很难对付……
更是如此强大的邪诡!
坑死师傅的蠢徒弟啊……熊泰斗看着天空发誓,如果魔算子能够活到最终尘埃落定的那一天,他一定会给这个蠢货徒弟一点颜色看看。
‘噗’的一声闷响。
熊泰斗的身躯被无数稀奇古怪的器具打得千疮百孔,他的所有反抗都骤然崩溃,魁梧的骨架子炸成了一团飞灰,被花丧女轻轻一袖子扇得无影无踪。
“相公!”花丧女的面皮回复了白净细腻的原样,只是两片嘴唇变得越发的殷红,好似涂了一层血浆一样红润润的,居然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
她俏生生的站在树梢头,朝着卢仚抛了一个媚眼。
“相公!”
她向卢仚招了招手:“来,耍子来……嘻嘻,这一次,相公可是跑不掉了……不会再有老和尚,用金身舍利来救你了吧?”
摇摇头,花丧女幽幽道:“不过,就算有老和尚来救你,这次,你也只能跟我走了……我屠了大半个吉州,如今我的修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强哩!”
卢仚轻叹一声,取下了梦幻泡影珠,回复了原本模样。
他身体一晃,金刚甲从北溟戒中飞出,‘铿锵’声中迅速披挂整齐。他拔出了金刚枪,双手握枪轻轻一抖,顿时方圆数里的空气被恐怖的力道牵动,一道道飓风平地而起,‘呼啦啦’将悬浮在空中的红灯笼、红轿子吹得动摇西晃。
“我不是你相公!”卢仚很诚恳的对花丧女笑道:“我若是要娶妻,怎么也要找青柚妹子那样清纯可人、天真无邪,甚至有点呆萌蠢的大丫头……她那两个妹子,我觉得也很好。”
“至于您么……高攀不起啊!”卢仚叹了一口气:“打打杀杀的不好……要不,你去旸城?里面有无数龙精虎猛的修士,您可以为所欲为!”
花丧女轻笑着,她向前一晃,身体就来到了距离卢仚身体不到一丈的距离。
她笑盈盈的看着卢仚,脆生生的说道:“可不行呢,你是我相公,我认定了你,你逃不掉的……嘻,不仅是你,极圣天的男子,都逃不掉呢。”
“极圣天的相公们,都会死……而极圣天的姑娘们,都会变成我的姐妹!”
花丧女的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幽光,她轻轻的说道:“所以,相公啊,让我轻轻插你一下,好不好嘛!”
花丧女伸出了右手食指,她血色的指甲一点点的伸长,最后变成了三尺多长,宛如一柄长剑,轻轻的刺向了卢仚的心口。
“相公一定要害怕哦,一定要恐惧哦,一定要绝望哦……我不会让相公死得太轻松的,我会让相公死得痛苦无比,凄惨无比……我会让相公你,受尽世间最可怕的痛苦,一点点的,慢悠悠的死!”
“嘻嘻,我会用我所会的一切手段伺候相公,让相公死得惨绝人皇……让相公你的神魂彻底沉沦……嘻,到时候,相公一定会变得无比美味!”
卢仚举起了手中金刚枪。
地面上,魔算子已经被数十条凌风漂浮的血色新娘长裙围绕,这些长裙围着魔算子,轻轻的摇晃着,好像有数十名妖娆的美人在他面前扭腰舞动一般。
森森邪气,飒飒阴风。
魔算子的眉毛都结出了白霜,他气急败坏的尖叫着:“卢兄,救我……卢兄承诺过我的,可是会给我活命的机会!”
卢仚没有回应,他紧张的看着花丧女缓缓刺下的指甲,左手食指同样一指轰出。
大金刚寺‘金刚劫指’发动,卢仚手指变成了纯金色,皮肤下一层层莲花纹路,一道道金刚复印急速闪烁。一股破灭一切的恐怖气息从他手指迸出,手指和花丧女的血色指甲重重撞在一起,然后交错而过。
卢仚的手指和花丧女的指甲,就好像处于两个不同空间的幻影,幻影交错,没有发生任何的对撞和冲击。
‘嗡’!
卢仚的手指轰在了花丧女的心口。
花丧女的心口剧烈的颤抖着,身体宛如水波中的倒影一样,荡起了无数条涟漪。她血色的嘴唇,颜色急速变得浅淡。
‘叮’!
花丧女的指甲也重重的刺在了金刚甲上。
金刚甲上一层层致密的佛光亮起,血色指甲一丝丝的磨灭,化为血色烟雾流散。金刚甲纹丝不动,凸显了极其可靠的防御力。
“这位相公,好生硬挺!”
一个柔媚的声音从卢仚身后传来:“花妹妹,被你欺负死了呢!”
两条纤细、洁白,柔弱无骨的手臂从卢仚身后探出,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腰身。
卢仚骇然动容。
他没有发现这声音、这手臂的主人,是如何在他身后出现的。
人家已经发动了进攻,卢仚才发现,自己身后居然有敌人出现。
两条洁白柔美的手臂缠住了腰间,卢仚的金刚甲上,一层薄薄的青蓝色冰晶急速滋生,迅速朝着全身蔓延了过去。
恐怖的寒意肆虐,隔着厚厚的金刚甲,卢仚都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气。
第三百零六章 月丧女(2)
可怕的寒气居然能浸透金刚甲,让卢仚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更可怕的是,这股子寒气邪力充沛,卢仚只感觉浑身精血蠢蠢欲动,身上好似被数万张小嘴咬住了,每一张小嘴,都在疯狂的抽动他的精血。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无量归墟体发动……他的身体顿时化为一个无底的黑洞,死死禁锢住了自身精血神魂。
随之,五大金刚法相功法,在无量归墟体的基础上推动。
这就好像,在无底的黑洞上方,又镇压了五座金刚大山。
庞然恢弘的佛门镇压之力发动,这一下,就任凭这股子邪异的寒气如何撩动,卢仚自身本源是纹丝不动,一丝一点都不会外泄出去。
稳住了自身,卢仚缓缓转身。
白皙柔嫩的手臂摩擦着金刚甲,居然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卢仚艰难的转过身来,就看到了一名身穿青蓝色半透明纱衣,身躯也是半透明状,飘忽飘渺,好似一缕月光般虚幻的女子。
这女子披散长发,身上也没多少繁复的饰品,就是一裘长裙,简简单单的清水脸蛋儿。
她比花丧女个头更高挑,气质更出尘,容貌也更加美丽几分。
她有一双好似深潭的眼眸,异光闪烁,让人沉醉。
下方密林中,魔算子被一群血色的新娘长裙围攻,他不断的惨叫着,身上好些地方都已经干瘪了下去,精气损耗颇大。
卢仚静静的看着面前这美得诡异的女子,冷然道:“你是……”
女子用力的搂住了卢仚的腰身,微微一笑:“我家妹子叫花丧女,那么,我自然就是月丧女!”
‘月丧女’三个字一出口,漫天月光都黯淡了下来。
一道直径丈许的月光垂落,全都笼罩在了月丧女身上,她浑身喷出飘忽不定的光雨,越发衬托得她飘逸如仙。
寒气越来越盛,卢仚都感到手脚一阵阵发麻。
他低沉的呵斥了一声,金色的烈焰从体内翻卷而出,五大金刚法相中参悟出的金刚降魔神通施展出来,一股永恒、至坚、不动、不坏的道韵充盈全身。
金色烈焰携带着可怕的高温,和刺骨的寒气剧烈的冲击。
卢仚体内‘嗤嗤’声大作,五脏熔炉和全身数百窍穴熔炉同时燃起了熊熊大火,血气精元化为柴薪,磅礴的法力催动熔炉,卢仚的身躯一寸一寸的长高,他的力量骤然飙涨,左手死死抓住了月丧女半透明的手臂,一点一点的向外拉扯。
月丧女的手臂好似万年寒冰铸成,卢仚熊熊燃烧的手掌抓着她的手臂的时候,不断发出‘嗤嗤’融化声,更有大片寒气从她手臂上喷出。
她静静的看着卢仚,轻轻说道:“佛门功法啊……佛门……极圣天的佛门……呵!”
月丧女的脸上光影变幻,顷刻间有无数女子的面相在她面庞一闪而过。
一股滔天的邪怨之力滚滚袭来。
饶是卢仚奇遇连连,机缘不断,他身上的金刚烈火也被这股可怕的邪怨之力冲得支离破碎,可怕的怨气冲击在金刚甲上,金刚甲放出刺目的光芒,随后光芒一点点的急速黯淡,在如斯坚固的金刚甲上,居然出现了一张又一张女子黯淡模糊的面庞。
“真是,坑啊!”下方,魔算子叹了一口气:“卢兄,看来,我要另找合作伙伴了……你今日,怕是难逃此劫……罢了,罢了,这乱世啊,只能救自己喽!”
‘嘭’的一声闷响,魔算子的身躯炸开。
一根细细的算筹签子飘然落下,然后顷刻间被四周翻滚的血色光芒碾成了粉碎。
魔算子又用了这门玄妙的秘术,轻轻松松逃了出去,原地就留下了卢仚一人,应付月丧女、花丧女,以及不知其数的诡异存在。
四面八方,一只只红灯笼,一条条血色长裙,一架架红轿子冉冉围住了卢仚。
月丧女散发出的滔天邪怨疯狂的冲击着卢仚。
卢仚就好像一块坚硬的礁石,面对正常海浪千万年的冲击,他岿然不动——但是月丧女放出的邪怨,却是一波一波足以毁天灭地的巨型海啸。
远比海浪庞大千百倍的冲击力狠狠的冲刷着卢仚的身体,冲刷着他的血气,冲刷着他的身躯……一波波冲击的余劲透过金刚甲,侵入了金刚甲内部,直接作用在了卢仚的身躯上。
卢仚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他的皮肤上也结出了薄薄的冰晶,可怕的邪气侵蚀他的身躯,扭曲、撕裂他的皮肤,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剧痛。
卢仚死死的盯着月丧女:“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花丧女轻盈的飘了上来,她从身后,双手按在了卢仚的肩膀上。她手掌上放出朦胧的血光,配合着月丧女放出的邪怨之气,慢慢的消磨着金刚甲。
“我们,怎么能算,东西呢?”花丧女的笑声中带着几分凄厉的哭音:“我们不是东西……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只是……一缕不甘的残魂……”
花丧女嘶声尖笑,月丧女‘咯咯咯’的笑着。
四面八方,那些血色的邪祟也发出了千奇百怪的笑声,无数女子的声音齐齐响起:“卢仚相公,来吧,来吧,来吧……”
这些女子的声音,有年幼的,有年少的,有成熟的,有青涩的……有甜美的,有娇媚的,有清脆的,也有沙哑带着无边魅惑气息的……
无数个声音传来。
更有无边幻象在四周浮现。
一股股淡淡的,各有不同的香气在鼻头萦绕。
浑身有无数古怪的感觉浮现,就好像有十万只小手在身上轻轻的拂过……冰冰凉,带着丝丝麻痹的小手拂过身体,一点点的撩动卢仚体内的血气……
无量归墟体震荡。
五大金刚法相震荡。
卢仚嘴角一口血涌出,体内精血气息剧烈的震荡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旦崩溃,则浑身精血都被这些鬼女人掠夺一空,卢仚就是魂飞魄散,化为干尸的下场……
不,看刚刚熊泰斗那倒霉模样,估计想要变成干尸都难!
卢仚低沉的喘息着。
他不顾透支精气神,硬生生将大量精血投入了烈焰莲池。
精血燃烧,神魂燃烧,烈焰莲池缓缓的扩张,投入其中的金莲道种也随之一丝丝壮大,一层层玄奥的道韵悠然扩散开来,一丝丝、一缕缕的烙印在了卢仚身体各处。
“给……我……滚!”
卢仚一声大吼,他一声大吼,浑身金光再起。
他挥动双臂,身体全力一震,左手松开月丧女的手臂,右手挥动金刚枪,倾尽全力朝着月丧女的脑袋就是一枪砸了下去。
卢仚身后的花丧女闷哼一声,身体一阵飘忽不定,迸溅出大量血光,身不由己的向后倒飞数里。
月丧女则是一声冷笑,漫天月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头顶一朵瑰丽无比的透明花朵冉冉绽放,卢仚这一枪轰在这朵透明的花朵上,就好似一粒沙子落入了大海,没有溅起丝毫涟漪。
“小郎君……你,不行哦!”月丧女笑得极其妩媚:“再加把劲,不然……奴家就要……”
‘噗嗤’!
卢仚左手握住了那柄不祥的黑玉小戈,狠狠一击洞穿了月丧女的胸膛。
“不然,你就要怎样呢?”卢仚握着黑玉小戈,狠狠的扭动了一下。黑玉小戈表面,无量云烟翻滚,一张张恶鬼面庞齐齐欢笑,随后,小戈剧烈的震荡着,一股可怕的吸力袭来,月丧女本来就透明的身躯,骤然抖动着,没几下功夫,就透明得几乎化为虚幻崩解状态。
月丧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
她浑身爆发出一团炫目的月光,然后骤然炸开成千万条极细的月光直冲高空,她冲起来上万丈高,这才惊魂未定的重新凝成了人形。
她俯瞰下方,看着卢仚手中的黑玉小戈,嘶声道:“如此歹毒之物……极圣天……极圣天……”
月丧女面孔扭曲如恶鬼,身体内,无数女子面庞幻象一闪而过。
无数女子的哭喊声,叫骂声,嬉笑声,诅咒声……各色声音在月丧女体内隐隐传出,月丧女指着卢仚,嘶声道:“相公,你好生无情……你且等着,等着,等奴家实力再恢复一些,一定回来找你,和你耍子来!”
密林上空,无数红灯笼、红裙子、红轿子朝着卢仚扑了上来。
卢仚轻喝一声,五柄金刚剑飞出,带着熊熊烈火,犹如风车一样围着他一通疯狂的盘旋飞斩。
数不清的诡异被金刚剑轻轻一碰就炸成了粉碎。
一如在镐京的时候,一波波无比精纯、无比强大的能量凭空产生,纷纷注入卢仚的身体。
卢仚刚刚亏虚的身体迅速补充到了巅峰状态,他脑海中的烈焰莲池一寸寸的不断向外扩张,金莲道种一丝丝的长大,越发清晰的道韵化为神魂能见的细细光丝,一丝丝的烙印在卢仚的身体各处。
皮肉筋骨、五脏六腑、血管骨髓,一切都在和这金莲道种放出的道韵急速的融合。
肉体强度,法力修为,对天地的感应等等,一切都在突飞猛进!
卢仚浑身发出沉闷的雷鸣声,他的身体和三眼神人图的坐骑圣象衍化的力量符印散发出的道韵无比契合,他的肉体力量轰穿了这个世界的极致,再次向上提升了一大截。
卢仚的身躯,在闪光。
从骨髓最深处,有澄净、灵动、不朽不坏的光亮起,一层层的折射到了他的身躯最表层。
无数红灯笼、红裙子、红轿子飞扑而来,被威能越发强大的金刚剑轰得粉碎。
被打飞的花丧女一声尖叫,带着残余的诡异们,狼狈的朝着旸城遁去。
第三百零七章 森罗教主的欣赏
卢仚在旸城外,盘坐调息了一夜。
昨夜斩杀无数邪诡,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了一大截。如果硬要说修为层次的话,他从初入种金莲境界,已经向前一大步,突入了种金莲中层水准。
此刻的卢仚,简简单单的盘坐在地上,就给人感觉,这里矗立着一座大山。
若是佛门中人见到卢仚,就会感到,这里盘踞着一尊在世的金刚,行走的罗汉……那股子气韵,那股子威势,那股子不动不摇、不朽不坏的韵味,已经有了几分真正的金刚之势。
当然,如果是鲁青羊这样精修符道,和天地自然无比契合的修士来观摩,就会隐隐察觉,卢仚在那佛门金刚之势的核心处,更有着一股更加超脱、更加微妙、更加深邃难以言喻的道韵。
唯一的缺陷就是,昨夜修为突破一大截,卢仚的身高长到了一丈二尺五寸。
他的相貌,也变得更加的刚硬、威猛,双眼微微一眯,就有一种太古凶兽暴起,欲要凶残猎杀的威势勃然而出。
寻常人,怕是想要在他面前站稳,都会变得无比的艰难。
东边日头升起时,卢仚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躯。他只是稍微动了动身体,一不小心就震荡空气,在密林中掀起了一道狂风,差点将方圆百亩的一片密林连根拔起。
小心翼翼收起了动作,卢仚心知肚明,这是昨夜击杀这么多邪诡,实力不正常的提升了太多,尤其是肉体力量过于飙涨带来的负面影响。
等过得几日,神魂适应了飙升的修为后,一切就会回归正常。
看着依旧喊杀声震天,各色奇光涌动的旸城,卢仚皱眉沉吟了一阵,摇了摇头:“罢了,本来还想和你们睦邻友好,大家互不干涉呢。”
“但是你们居然,硬是将目标锁在了我身上!”
“尤其是,我都用梦幻泡影珠改头换面了,连鲁夫子都没能窥破这梦幻泡影珠幻化的虚像,你们居然可以直接找到我?”
“说不得,得主动下手,将你们拾掇了。”
卢仚咬了咬牙。
对于花丧女,在镐京一战之后,他对花丧女以及她身边的那些邪诡,其实并没放在心上。
那些邪诡,对他又能有什么危害呢?
对于一个这辈子最大的人生理想就是多活几年,如今的人生目标是活到一万年的平凡修士来说,何必主动去招惹那些麻烦呢?
但是现在不同了。
不是卢仚去找麻烦,而是麻烦主动找上门来。
这就……只能痛下杀手,速战速决了。
“对付邪诡,还是要靠佛门啊……其实道门也不错,奈何,没有那份交情,否则道门的降妖除魔的手段,比佛门还变化多端呢。”
卢仚叹了一口气,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佛珠,手指轻轻一点,佛珠就‘嗡’的一声剧烈震荡起来。
不多时,神醉和尚的声音就从佛珠中传来。
卢仚和神醉轻声说了几句话,神醉的声音就蓦然拔高,一股子凛凛煞气透过佛珠都传了过来。
等到通话结束,卢仚不由得摇头:“啧啧,佛门高僧哪,这杀气腾腾的,啧啧!”
卢仚一声唿哨,树下的乌云兽发出高亢的啸声,一下子窜起来十几丈高。卢仚跳上乌云兽,朝着旸城指了指,大片黑烟涌动,乌云兽踏空朝着旸城奔去。
旸城内,已然是一片尸山血海。
元灵天的十二宗门,除了血河教和魔算宗没有弟子掺和,其他十个宗门侵入极圣天的第一批和第二批几乎全部出动。
极圣天魔道六宗,大群弟子在一部分执事、长老的统辖下,各施神通,和元灵天修士们打成了一团。
各种魔功秘术,神通秘法,乃至于一些禁忌招数,全都肆无忌惮的疯狂施展。
旸城的街坊,已经化为一个个大坑。
流经旸城的几条小河,将城内骨肉成泥的百姓身躯溅出的鲜血,裹挟着流入了北面的旸江,长达百里的一截江面,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
地面上,无数魔傀宗的金属傀儡,和尸魔洞的无数僵尸打成了一团。
无论是魔傀儡还是僵尸,都是力大无穷、皮粗肉厚,又兼悍不畏死的那一类。浩浩荡荡魔傀儡和僵尸相互冲击,到处都是金属构件崩裂,僵尸被打得骨断筋裂的沉闷巨响。
到处都是黑烟血云乱晃,到处都是鬼影乱舞,到处都是凄厉的鬼啸声、狂笑声,以及一些莫名其妙说不出什么动静的诡异声响。
身负重伤,脸上蒙着一层不正常的粉红色气息,气息虚弱宛如随时可能倒毙的荼老魔,在几个秘魔崖长老的簇拥下,咬着牙催动无相元魔兜,无数血色眼眸悬浮虚空,放出暴雨一般的血光,撒向那些元灵天修士。
而元灵天修士中,也有一些身份足够的弟子,掏出了威力绝大的法器遥遥反击。
在数量上,毫无疑问是魔道六宗的弟子占了绝对优势。
但是在修为境界上,元灵天入侵的修士们,他们平均都是烈火境后期,甚至是烈火境圆满,乃至半步种金莲的实力。
而且他们使用的法器,平均要比魔道六宗的弟子要高出两三个大层次!
实在是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崩碎,个个宗门能保存下来的好东西,根本就没有几样,完全比不得元灵天这些修士的传承完整,每个入侵的修士都有着一套完整的,攻防兼备的高阶宝贝。
甚至,就连魔道六宗这边的一些执事,他们使用的秘宝,还赶不上一个普通的元灵天修士!
也就荼老魔这些长老,他们手上的一些压箱底的灵宝,却又比元灵天的修士们使用的秘宝强出了一大截。
总之,人数、修为、秘宝等等各方面因素拉拉扯扯,一通平衡下来,双方在旸城内,居然打了个不分上下。
隔上一会儿功夫,就会传来一声惨嚎,那是不知道哪个宗门的弟子陨落了。
魔道六宗的修士,既然是魔道所属,他们的下手之狠戾,自然是不用说了。
元灵天侵入的修士们,他们当中,也有大半是出自邪魔外道,诸如咒蛊教这样的宗门,他们下手更加邪诡无情。
所以,双方都在快速的给对方放血,同时自己也在急速的失血。
更加让人不安的是,原本极乐天宫废墟上,那座花丧女弄出来的楼阁依旧矗立,诡异的仙音、歌声从楼阁中飘出,一条条诡异的女子身影在战场上不时出没。
她们无差别的攻击双方修士,同时也被双方修士疯狂攻击。
这一场乱战,打得旸城彻底成了飞灰,只有四面城墙,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太古造物,品质非凡,坚固无比,任凭一道道法术、神通落在城墙上,只打得山崩般巨响,城墙上没有出现一丝半点的裂痕。
卢仚骑着乌云兽,径直跳到了旸城的东门城门楼子上。
他眺望城池,就看到城内除了花丧女的那栋小楼,就连一座完整的建筑都找不出来了。
到处都是飘忽的人影,到处都是闪烁的光芒,到处都是喊杀声、尖叫声、惨嗥声、咒骂声。到处都是血腥味,到处都是尸体被雷火引燃后的焦糊味,更有一些地方,传来了凄厉的狗子狂吠声,公鸡尖叫声……
还有猫儿被吓得浑身炸毛的尖啸声……
偌大的旸城,简直化为血海地狱,情状惨厉到了极致。
卢仚冷眼看着旸城中的惨状,沉默许久,收起金刚枪,跳下乌云兽,挥出了金刚弓,更取出了一口巨大的合金箱子,掀开箱盖,里面是用极坚硬的合金,千锤百炼的重型箭矢。
这些箭矢上,有用法术熔炼出的金刚符咒,里面填充了大金刚寺供佛的香灰,又用秘法将香灰和箭矢完美的融为一体。
黑色的金属箭矢,闪烁着淡淡金光的香灰在箭矢上勾勒出了优美的图纹。
这么一口大箱子,里面装了足足一万只箭矢。
卢仚拔箭,开弓,然后,他的手臂变成了一片朦胧的残影,伴随着可怕的‘呼啦啦’的裂空巨响,一片箭雨喷薄而出,箭矢划破空气,激荡高温,放出夺目的光焰,在卢仚面前,就好像有一朵华丽的花朵骤然绽放!
卢仚的弓术,狂野而残暴,蛮横不讲理到极致。
重达一象的金刚弓,它在卢仚法力的灌注后,爆发出的力道,恐怖无比。
旸城内,一条条飘忽不定,到处盘旋飞掠,随时伺机扑杀的诡异红影,猛不丁的被箭矢命中,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嚎,红影纷纷爆碎,原地就残留一丝缕缕的檀香气,更有一丝淡淡的,温暖光明的金光萦绕。
一只只红绣鞋,一只只红香囊,一只只红灯笼……还有红手帕,红盖头,红枕头……
诸般稀奇古怪的闺阁女子用物,都在箭矢下炸成粉碎。
更有密集的箭矢落向了灯火通明的小楼,将小楼射出了无数个密集的窟窿。
花丧女、月丧女的尖啸声响彻云霄,伴随着刺耳的诅咒声,那座精美的楼阁突然消失不见,整个旸城内,所有飘忽不定的红影也都瞬间消失。
在这些红影消失的同时,旸城坍塌的屋舍民宅下方,凄厉的女子哭喊声冲天而起,一条条朦胧的女子身影凭空冒了出来,原地一旋,就跟着那些红色影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仚浑身萦绕着一股逼人的热气,尤其是拉弓的右臂,更是喷涌着红光,好似在燃烧一般。
他缓缓放下长弓,身边放着三个清空的大箱子。
短短时间,他射出了三万支特制的箭矢,击杀了不计其数的诡异。
虚空中,一波波精纯、磅礴的力量翻滚袭来,不断涌入他的身体。
还没稳固的修为,又一次翻着跟头的向上提升。
第三百零八章 森罗教主的欣赏(2)
卢仚站在城门楼子上,身边站着体型堪比大象的乌云兽。
乌云兽低沉的咆哮着,双眼喷吐出三尺长的血光,头顶一对儿尖角足足有六尺多长,黝黑发亮,在初升的朝阳下喷吐着暗沉沉的幽光。
旸城内疯狂斗法的修士们,因为卢仚暴风雨一般狂虐的手段,稍稍的安静了一瞬间。
花丧女和月丧女一行诡异,她们极其的难对付。
一夜乱战,死在花丧女和月丧女手中的修士,起码有上万人。
如此难缠的诡异,居然被卢仚一通乱箭射死……双方修士都心知肚明,这是一个难以招惹的强敌,在双方分出胜负之前,最好不要胡乱招惹。
所以,卢仚的城门楼子附近,俨然成了安全禁区。
双方厮杀的修士,逐渐远离了这边,并无一人愿意靠近这里。
正驱动元魔兜,和一群元灵天修士抗衡的荼老魔一行,则是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此刻的卢仚,使用的是‘乐获’这张面皮,荼老魔他们,将这张脸牢牢记在了心中。
“烈火境的修为。”荼老魔放出道道血光,重创了一名法力耗尽的元灵天修士,反手给对方施加了一道极其恶毒的魔咒,硬生生将对方的肝脏融成了一团血水。
“但是,那弓和箭,很强。我闻到了佛门那群贼秃的臭味。”荼老魔冷声道:“派出人去,摸摸他的底……总感觉,最近佛门的贼秃过于低调……他们肯定有阴谋!”
一名秘魔崖的老魔头丢出一柄黑漆漆的大魔杵,将一名天机门的青年打得骨断筋裂,一道恶毒的魔咒顺势涌入对方身体,分筋错骨、练血焚髓,可怕的痛苦直接让那天机门修士痛得昏厥过去,身躯极其诡异的扭曲起来。
这老魔头淡然笑道:“阴谋肯定是有的……但是,依我判断,他们或许是想要襄助胤熇,先收服了四方诸侯,将四极大州也重新纳入大胤的统治。”
“所以,他们任凭新胤存在……呵呵,贼秃们是想要借刀杀人,用新胤勾结元灵天的修士,让他们和我们火并。”老魔头眸子里闪烁着绿油油的光焰:“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想出来的主意……这些元灵天的蠢货,还真和新胤勾结上了?”
荼老魔目光森森的盯着卢仚。
卢仚感觉到了荼老魔目光中的恶意,他强行压下体内沸腾的力量,朝荼老魔看了一眼,朝着对方拱手行了一礼,然后收起金刚弓,收起三口装箭的大箱子,跳上乌云兽转身就走。
旸城,继续打成了一锅粥。
无论是魔道六宗,还是元灵天的修士们,他们已经死死纠缠在一起,想要撤离战斗都没这么容易了。
尤其是少了花丧女和月丧女搅局,双方面对面的硬碰硬的斗法,能够心无旁骛的朝着对手倾泻各色大威力的神通秘术,双方的死伤速度骤然提升。
卢仚骑着乌云兽,返回密林。
他准备在这里等待最后的结果——如果元灵天的修士们死绝了,那么他自然返回胤城。
如果元灵天的修士们大获全胜,那么卢仚会‘信守承诺’,给他们足够的好处,让他们吸引更多的元灵天修士加入新胤!
乌云兽跑得极快,血脉返祖溯源,身躯异变日益加强,乌云兽的速度已经快得离谱。弹指间,乌云兽就驮着卢仚回到了密林。
朝日初升,漫天红光耀目。
进了这片被冰雪覆盖的密林,光线骤然一暗。
外界所有的声音,包括旸城内的喊杀声,还有各色法术神通造成的响动,全都消失了。
密林,好似被扣在了一个暗色的水晶罩子里,光线暗淡,而且隔绝了内外的声响。空气中,有一种让人不安的静谧,过于沉静,就好像万物都已经死亡一样。
“哪位道友和我开玩笑呢?”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他冉冉调小乌云兽,披挂上了金刚甲,取出了金刚枪,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小友莫慌,也莫怕。”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卢仚身后传来:“老夫万象,森罗万象的那个万象,想要和小友好生谈谈。”
卢仚的眉头一挑,好么,又是一个无声无息侵入到自己身后的难缠货色。
如果说,昨夜的月丧女突然从卢仚身后冒出来,是因为她邪诡的身份,神出鬼没是她的天赋能力的话,这个在他身后说话的人,修为可就有点莫测了。
种下金莲道种后,卢仚的神魂力量壮大了无数,就算十里内一片雪花落在了湖水中,只要他愿意,他都能轻松的察觉到那雪花发出的动静。
可是他身后的那人……他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响动。
缓缓转过身,卢仚看到了一个身穿黑白二色长袍,头戴黑白二色方帽,面容清癯,下颌蓄了一条只有一寸宽,但是足足有三尺多长胡须的中年男子。
这人明显和元灵天的其他修士一样,是元灵天的土著人种。
相比极圣天,也就是卢仚这些土著,元灵天的人更叫的高挑,更加的英俊或者俏丽,但是身材更显单薄一些,发色、眸子的色彩,都和卢仚这些土著大有不同。
比如卢仚见过的清旻秀、谢富贵等人,个个都是俊男美女,哪怕是邪魔外道宗门出身的,浑身也都充盈着出尘之气,翩然犹如仙人一般。
卢仚身后的这人么……
长相相比元灵天的其他人,略显普通了一些,甚至放在极圣天的土著中,这中年男子也只能算是生得‘平平无奇’。
而且他的身高也略显普通了一下,也就是七尺多一点儿。
但是他的气息,让卢仚莫名的警惕。
这人分明站在卢仚面前,可是卢仚居然分辨不出他和这一方天地的任何差别。他就好像,整个融入了这一方天地,就好像一棵树,一根草,一片雪花,一抹灰尘……
如果卢仚闭上眼睛,那么他就彻底消泯在卢仚的感观中。
“前辈!”卢仚持枪,向男子抱抱拳:“敢问万象前辈。”
“元灵天,森罗教教主万象。”万象笑得很温和,一如他的声音一样,平淡无奇,但是很有亲和力:“我的名字,和我所属的宗门,是不是很搭配?万象森罗,森罗万象,呵呵!”
万象笑呵呵的看着卢仚:“当年,我们师兄弟十余人,师尊最终选了我继承教主之位,很大关系,就是因为我的名字了。”
卢仚挑了挑眉头:“森罗教?敢问前辈,找小子有何贵干?”
卢仚的心重重的抽了抽。
森罗教,在魔算子提供的情报中,这可是元灵天赫赫有名的强大宗门,甚至在邪魔外道中,森罗教的实力,堪称数一数二的存在!
森罗教的强,就在于它的全。
森罗教内,划分了数百座传承峰头,每一峰都有不同的传承。什么炼丹啊,符箓啊,傀儡啊,阵法啊,飞剑啊,养蛊啊,炼毒啊……乃至什么养尸,养鬼,看风水,找龙穴之类,他们教内都有传承。
传承流派多,也就罢了。
最要命的是,森罗教的每一峰传承,比起元灵天其他专门研修这一门本领的宗门来说,森罗教的传承,只是略微弱了一丝。
比如说,森罗教的符箓之道,就只比元灵天专门钻研符箓的天符宗略弱一丝。
森罗教的炼丹术,也只比专门的炼丹宗门天医门稍弱了一等。
森罗教炼制出来的战斗傀儡,也就比魔傀宗的同阶魔傀儡稍稍弱了这么一点。
包罗万象,堪称全能的森罗教,其实应该名列元灵天的名门正宗之列,但正是因为他们的过于强大,因为他们的传承过于全面,森罗教受到了元灵天正邪两道的联手打压,联合排挤。
所以,森罗教只能成为邪魔外道。
干脆,森罗教也就懒得和元灵天的正道、邪道沾边,他们自成一体,在元灵天圈占了极大的一块领地,圈养了数十个强大的世俗王朝,关起门来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卢仚从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快就和森罗教的当代教主发生直接的联系。
万象笑呵呵的看着卢仚,他背着双手,轻声道:“莫怕,也莫慌,我森罗教和其他宗门不同。他们什么血河教啊,魔傀宗啊,无论正邪,这次为了争夺太上仙诰,一个个老脸都不要了,直接让门人弟子来送死。”
轻轻摇头,万象淡然道:“我这具分身降临,可不是靠牺牲自家弟子来做到的……我森罗教有一件传承灵宝‘森罗妙镜’,我就是靠了它,蒙蔽了极圣天的天地意识,这才降了一具分身下来。”
万象笑得极其灿烂:“所以,我比其他那些老怪物,下来得更早一些……甚至,在邬州城,那群小娃娃和小友你第一次爆发冲突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呢。”
卢仚深吸了一口冷气。
他骇然看着万象,沉声道:“那么,前辈找到小子,究竟想要干什么?”
万象不紧不慢的说道:“魔算宗的那条小狐狸,你和他的条件是什么?”
这个问题……卢仚以为,可以回答:“他不想成为牺牲品,所以,如果他在极圣天遇到危险,我要放过他三次,仅此而已。”
万象皱了皱眉,摇了摇头:“小家子气,小狐狸毕竟只是小狐狸……哎,罢了,也难怪,他也不可能像我这样,有决断之权。”
万象目光炯炯的看着卢仚,轻声道:“小友,我很欣赏你,所以……我们可否联手呢?”
“联手?”卢仚一脸古怪的看着万象。
第三百零九章 万象之心
旸城还在鏖战。
卢仚已经回到胤城,同行的,有万象。
神醉施展神通,从北界城赶了过来——胤熇的远征军,已经出发,神醉和一群佛门老和尚,都在北界城给胤熇压阵,壮胆。
胤城,清平乐苑,鲁青羊清修的大殿,神醉、万象、鲁青羊鼎足而坐。
卢仚在一旁,伺候着一个小炭炉子,慢条斯理煮水,洗茶,冲泡茶水。
“我观察了许久时间,观察了许多人物,最终,我选定了这位小友。”万象朝着卢仚指了指,淡然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是极圣天这一次天地复苏,天地意识加持的应劫之人……起码,是之一罢!”
神醉老僧拨弄着佛珠,沉默不语。
鲁青羊端着茶杯,小口喝着茶,同样不说话。
万象不以为意的,同样端着茶杯,他的茶杯口一层白气冉冉而起,白色水蒸气在他的神魂之力控制下,化为飞剑,旗幡,符箓,山川,神兽,飞禽,沧海,山林……诸般异象层出不穷,每一门异象,都代表了万象修习过的一脉传承。
神醉对万象杯口变幻的水汽异象,最初无动于衷。
但是当水汽中出现了面目慈和的菩萨虚影,以及一尊威武凶猛的金刚身影时,神醉的脸色顿时一变:“没想到,我极圣天佛门传承,落入了你森罗教之手。”
万象微笑:“大金刚寺的传承,因为可淬炼肉身,增强防御,是一等一保命的功夫,所以,我从三岁起,就正统修炼了大金刚寺的主修功法。”
神醉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自家宗门的核心传承,流落元灵天也就罢了,居然还被人家用来当做‘保命功法’?
“另外,我还修炼了大梵净世宗的核心传承。”万象举起手中茶杯:“太古之时,极圣天只有两家宗门,堪称‘太上’宗门……太上北溟仙宗,太上大梵净世宗。”
卢仚心头一动。
太上北溟仙宗,他是知道的。太上大梵净世宗么……佛门也有太上宗门?
太上北溟仙宗,显然是道门传承。大梵净世宗,是佛门正宗。也就是说,太古时的极圣天,魔道是最可怜的?啧啧!他们没有‘太上’宗门坐镇啊!
“我佛慈悲。”神醉目光深沉的看着万象:“施主,请继续。”
万象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茶:“那么,我就继续了……卢仚小友,有九成九的可能,是极圣天天地复苏时,天地意识加持的应劫之人。”
“一如当年,我元灵天几乎被你极圣天屠灭时,元灵天的天地意识暴起反击,从而造就的那位‘太上’一般。”
“也就是那位‘太上’,他崛起之时,你极圣天没能及时扼杀他,等他彻底崛起之后,你极圣天被他反噬,一剑差点破灭了极圣天!”
神醉缓缓点头:“老衲也以为,法海是应劫之人。他,当有大成就。”
鲁青羊轻咳了一声:“敢问,何为应劫之人?”
虽然挖了无数古墓,得了无数好东西,但是鲁青羊毕竟根基浅薄,并非正路子出身的修士,对于很多专门的术语,他还是不懂的。
万象淡然道:“所谓应劫之人,唯有天地重劫之时,才会应劫而出,得天地青睐,享无穷气运,成无上成就,这就是应劫之人。”
当年,极圣天差点屠灭元灵天,就有应劫之人顺势而出,急速成长,于绝境中强势反击,差点断绝了极圣天的修炼道途。
而如今,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复苏,就好像一个重病濒死的病夫,得了灵丹妙药,服用后已经治好了要命的重病,正在缓慢恢复——但是重病之余,一个被掏空了身体的病夫想要回复健康,势必需要漫长的时间休养。
而这时候,元灵天的修士,得了太上仙令,集中全力反扑极圣天!
这就好像,病夫的院墙外,突然多了一群牛高马大的地痞混混,他们拎着木棒,想要闯入院子,将病夫洗劫一空,顺便将病夫彻底干掉!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病夫能怎样呢?
他只能豁出去一切,掏空大半的身家,雇佣某个,或者某些个人,让他们帮助自己,抵挡院墙外死对头的侵袭。
只要能够争取时间,等到病夫回复、强壮之后,他就有足够的手段,来对付那些死对头了。
应劫之人,就是如此!
应劫,应劫,就是天地意识在生死危机的关头,挑出来为自己保驾护航的助力。
一如当年元灵天的那位‘太上至尊’!
鲁青羊缓缓点头,他轻声道:“原来如此,倒也有趣。这天地意识,果真如此奇妙?”
“天地不可测。”万象笑得很温和:“夫子若是感兴趣,我可以将森罗教关于‘应劫之人’的一些秘档,送与夫子参阅一二。”
“当然,我今日之所以,通过卢仚小友和两位见面,是因为,我有别的筹划。”万象淡然笑着,向神醉老和尚看了两眼。
“我猜,面对元灵天的先期试探,神醉方丈,你们的反应有点有趣。”
万象悠然道:“一个呢,你们以新胤为工具,想要借刀杀人,借元灵天之力,屠戮魔道,为你佛门未来大兴,做先期的准备。”
万象笑着点头:“是啊,如果我门下有卢仚小友这般的应劫之人,我也会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为什么不,一统极圣天呢?”
神醉微笑,不吭声。
“二个呢,你们也在等天地灵机恢复……因为只有天地灵机不断恢复,你们才能施展更大的力量。依我看来,神醉方丈如今能够动用的手段,不到万一罢?”
“如今的极圣天,相对于神醉方丈,还是池塘太小、水太浅。”
“你们想要用魔道六宗,摆在明面吸引元灵天的注意力,让魔道六宗的小打小闹,为你们争取时间。”
神醉拨弄着手中佛珠,打断了万象的话:“那么,教主找我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万象‘嘿’的笑了一声,他眯着眼睛,放下茶盏,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奇异的指印,一股无形的波动封锁了整座大殿。
“一个交易!”
万象很是严肃的逐个看了神醉、卢仚、鲁青羊一遍:“一个交易!”
神醉、卢仚、鲁青羊静静的看着万象。
万象轻声道:“这次,元灵天诸多宗门,奉太上仙令,反扑极圣天,在这过程中,建立最多功勋,夺取元灵天气运最多的宗门,可得太上仙诰,从而证道飞升!”
万象淡然道:“我身后的人,不想这件事办成。”
神醉瞪大眼睛,骇然看着万象:“教主是说……”
万象悠然道:“一如方丈所想那般,我背后的人,不想这次反扑极圣天的行动成功……更不愿意看到,有元灵天的修士,拿着这次分发下来的太上仙诰证道飞升。”
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万象轻声道:“方丈有何感想?”
神醉目露奇光,手中搬弄佛珠的速度骤然加快了一倍有余。
他皱着眉头,眯着眼,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这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宗门的典籍,当年损失太多……嚇。不过,老衲大致能猜出,教主……呵呵,这么说来,我们的目的不同,但是目标,是一致的。”
神醉轻快的说道:“老衲想的是,佛门一统极圣天,而且从元灵天的打击下,平安存活。”
万象迅速接上了话:“我想的是,只要这次元灵天对极圣天的反扑失败就好……至于在这过程中,其他宗门死伤多少……我不关心!”
神醉沉默。
过了许久,许久,神醉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指了指万象:“只是,我们,如何才能,信得过教主?”
万象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他笑着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通体光泽流动,好似完全由无数条流光凝成的玉珏,轻轻的递给了卢仚。
“这种事情,当然是要有投名状的。”
万象很沉肃的看着神醉:“你我双方,不共戴天的世仇尔……当然,在你们的宗门传承中,自然是如此述说的。”
“但是,在我森罗教的秘典中,却记载了一些其他的说法。当然,这也只有我森罗教历代教主才有资格知晓……这些东西,你们大金刚寺显然是没资格知道的,在极圣天,当年也只有两大太上宗门的当代掌门,才有资格碰触。”
“因为信息的不对等,我们想要取得互信,很难。”
“但是我会缴纳一份足够的投名状……而你们,也要给出一份足够的担保。”
“你我相互约束,相互挟持。”
万象微笑看着神醉:“如此,我们才能取得互信,才能……共进退,共患难啊!”
卢仚接过手中的玉珏,上下把玩着,只觉这玉珏轻飘飘的,但是内部蕴藏了一股极其玄妙的力量,以他如今的境界、修为,完全摸不清这力量的属性,以及强弱极限在哪里。
他抬头看向了万象,万象正朝着卢仚微笑:“所以,我才说,我非常欣赏卢仚小友……他是我们同心协力,荣辱与共的关键人物!”
神醉沉默半晌,这才缓缓问万象:“你的投名状,有这个份量?”
万象深吸了一口气:“有!”
第三百一十章 引出,投名状
吉州。
刚过新年,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
吉州周边的几个州郡,还是漫天冰雪,满眼一片白茫茫。
偏偏吉州,一踏入吉州的土地,视线所及,尽是猩红色。
一只只红色的绣花鞋,歪歪扭扭的密布原野,绣花鞋中,也不知道是装填了血肉膏油,还是什么怪异的泥土,总之这些微微蠕动的绣花鞋里,长出了一支支花茎笔直的花朵。
血色的花茎,血色的叶片,血色的花朵宛如龙爪,血色的花蕊笔直笔直的直刺天空,花蕊巅部更有一丝丝火星闪烁,丝丝血色光芒照得四野都是一片血色。
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血色花朵盛开,风吹过,花朵微微颤抖,血光荡漾犹如海潮。
在这一片血色光潮上方,一只只红灯笼往来飘浮游动,不时有少女清脆甜美的笑声从这些红灯笼里荡漾开来。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来到吉州边境的时候,就看到一些好奇的江湖人士,正站在血色花海的边缘,冲着吉州境内探头探脑的张望。
这些江湖人士,也就是普通的武道修士,修为最高不过是打通了两三条奇经八脉的,元罡可以外放伤人的水准。
他们一不小心,稍稍靠近花海几步,听到那清脆甜美的少女笑声,就好像中邪了一样,带着痴呆的笑容,一步步的走进了花海中。
那些直挺挺的花茎下面,无数根细长的血色藤蔓缓缓长出,一点点攀爬上这些江湖客的身体,温柔的扎进他们的身躯。
眼看着一个个身躯魁梧雄壮的江湖好汉流淌着口水,站在花海中,身躯急速的干瘪萎缩,被那些直挺挺的血色花朵抽空了全部的精气神。
“滚开!”看到眼前这场景,卢仚一声大喝,直接施展从大天龙寺的大和尚那里学来的大天龙吟降魔神通,一声大吼震荡百里,惊醒了好些被迷惑的江湖客。
“兀那……”有惊醒的江湖客气急败坏的,想要按照平日里的老江湖做派,和敢于呵斥自己的后生小辈讨一个公道。
但是他们刚刚往卢仚这边看一眼,一个个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卢仚身穿重甲,手持长枪,脚踏虚空悬浮,脚下有浑浊气流凝成的两朵莲花……这等凌空虚浮的手段,已经是江湖道上传说中的无上宗师才有的实力。
而卢仚身后,跟着整整齐齐三十六万魁梧的大光头!
三十六万身披僧衣,做和尚装束,身高一丈开外,手持禅杖,气息凝肃而肃杀的大光头!
这是从胤城周边,乐氏掌控的几个州郡中,挖空了所有的重刑犯监狱,好容易凑齐的三十六万个无恶不作,就算是凌迟处死都一点儿都不冤枉的恶棍、恶匪。
这些死十次都死有余辜的家伙,经过卢仚和佛门的一番手段后,已经彻底遗忘了以前的一切,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比的虔诚,成了最死心塌地的佛门弟子。
他们做大和尚装束,手持禅杖,在卢仚身后,犹如行尸走肉一样亦步亦趋的跟随着。
他们在行进的时候,也组成了一座巨大的莲花状大阵。
他们的修为都很低微,也就是半步熔炉境不到的水平。
但是三十六万个这样的新鲜出炉的佛门弟子,他们体内的佛门修为再低微,量变化为质变,他们组成的大阵所过之处,也有淡淡的金光萦绕四方,天空的云彩都被染成了淡金色。
那些江湖客可不傻,看到如此庞大的阵列,又看到卢仚凌空悬浮的模样,他们自然是有多快就跑得多快。
前方开满猩红色花朵的原野上,一只只红灯笼突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静静的悬浮在半空。
在红灯笼后方,有一条条若隐若现的人影浮现。
她们,直勾勾的盯着站在花海边缘的卢仚。
突然间,无数少女甜美的笑声传来:“相公,来呀,来呀,配对子耍子来!”
卢仚撇了撇嘴,冷笑了一声:“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你们也着实不够用心的!”
笑了几声,卢仚脚踏虚空,大踏步闯入了花海,他身后庞大的莲花佛阵也随之而动,三十六万光头大汉低沉的念诵着超度经文,紧随着卢仚闯了进去。
金光骤然亮起,一只只绣花鞋在金光中化为飞灰飘散,一朵朵猩红色的花朵在金光中骤然化为青烟,悬浮在空中的红灯笼发出尖锐的嘶叫声,灯笼距离的颤抖着,炸成了一片片细碎的碎片,而那些在红灯笼后方的人影,则是犹如见鬼一样尖声嘶吼着,狼狈的向远处逃窜。
但是哪里来得及。
金光如海啸,疯狂的涌向这些人影。
只是弹指的功夫,起码有数十万漂浮的女子身影凭空消失。
一道道精纯的能量再次凭空而生,悉数注入卢仚的身体。前天晚上,刚刚在旸城外密林中修为飙升,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的卢仚,修为再一次的疯狂突进。
卢仚如今和整个莲花大阵紧密相连,他就是整个大阵的阵眼,是大阵一切能量调动的核心。
面对汹涌而来的能量狂潮,卢仚毫不犹豫的,将其逆转,送入了大阵中。
三十六万名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已经被佛门高僧洗脑了数十次,又被卢仚用太上北溟仙宗秘术,初步炼制了一番的‘大和尚’齐齐口诵佛号。
他们身上的肌肉在蠕动,体内骨骼、经络发出沉闷的巨响,皮肤表面隐隐有金属光泽渗出。数十万诡异,每一诡异拥有的能量,转化成修为后,都堪比一名初入熔炉境的修士。
这些‘大和尚’接受了经过卢仚身躯转化的能量后,他们的修为就在水涨船高,一节节的攀升。
与此同时,每一万名大和尚当中,都有一名真正的大金刚寺弟子,背负着一具太古流传下来的大金刚寺前辈高僧的金身舍利。
这些金身舍利放出璀璨的金光,镇压这些大和尚全身气机,使得他们体内的功法运转遵循最正确的途径,绝对不会有任何走火入魔的风险。
当然,在卢仚用秘术将其炼化,又被神醉等一群老和尚度化了数十次后,这些大和尚想要走火入魔都难——他们现在,完全就向像是一群遵循指令行事的傀儡,连本我意识都彻底湮灭了,心无旁骛,心底纯净如水晶明镜,他们能走什么火,能入什么魔?
“我佛慈悲!”卢仚仰天高呼。
一片金云涌动,神醉曾经在邬州城外施展过的,那座方圆一丈许的小金刚须弥山在金云中腾空而起,在卢仚全力灌输的金刚佛力的催动下,小金刚须弥山急速膨胀到的数里高下,山峰上一座座金刚、罗汉、菩萨、佛陀的虚影若隐若现。
无量佛光,照耀方圆千里之地。
千里地内,无数的红绣鞋,无数的花朵,无数的灯笼和鬼影顷刻湮灭。
宛如大江大河的精纯能量涌入卢仚体内,这股能量之庞大,以卢仚如今的修为也完全承受不住。
他闷哼一声,身躯骤然‘卡巴卡巴’的拔高到了一丈六尺高下。
通体金光萦绕,卢仚体表有一片片密密麻麻的金刚禅印不断浮现,通体祥光滚动,浑身肌体都在开始疯狂的蜕变和进化。
但是涌来的能量是如此磅礴……卢仚的身躯几乎被瞬间崩成了粉碎!
之前无论是在镐京斩杀那些黑鳞怪,还是在旸城击杀这么多的诡异,都没有这一次,他借用了神醉老和尚压箱底的,也是大金刚寺的镇山至宝后,一次性斩杀的邪诡来得多。
方圆千里之地,这血色平原上,何止上千万的邪诡?
恐怖的能量袭来,卢仚只能勉强操控着大阵,将这股恐怖的能量注入大阵,让三十六万个大和尚、阿虎等一百零八个虎爷、鱼癫虎等三十六名神武将军、扛着金身舍利的三十六名大金刚寺内门镇山金刚来分担。
这股能量……
森罗教的万象,有了最明确的阐述——正因为卢仚通过斩杀这些邪诡,能够获取能量,修为飙升,万象才更加确定,卢仚就是极圣天这一次天地意志青睐的应劫之人!
曾经,元灵天那位差点一剑劈断了极圣天道途的太上,就是如此。
那时候,那位太上被无数极圣天修士满天下的围追堵截,疯狂截杀,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绝境。但是那位太上,只要斩杀一名极圣天的修士,他身边三丈之内,就能出现一些千年、万年,甚至是十万年的天地灵药,帮助他治疗伤势、增长修为!
这就是天地意志青睐的结果——天地配合你作弊,你如果还不能快速成长,你就真的该死了!
卢仚也是如此。
这些邪诡,并非极圣天的土特产!
她们和元灵天的修士一样,都是外来的侵入者。
而且,她们是纯粹的能量之躯,所以斩杀她们,可以直接将她们的身躯化为能量,直接补还给卢仚。
这份能量,这份修为,是极圣天的天地意志在帮卢仚作弊。
这份修为,是卢仚应得的!
“罪过,罪过!”
卢仚轻叹了一声,带着庞然大阵,驱动着小金刚须弥山,继续向吉州深处进发。
这些漫天乱晃的鬼影,有多少是花丧女、月丧女屠戮吉州,将急骤原本的好人家女儿转化而成?天知道,没人知道!
但是她们已经转化为邪诡……卢仚能做的,也就是诛杀她们!
头顶的山峰再次膨胀到二十几里地方圆,放出的金光,已经能够覆盖一千五百里之巨。
第三百一十一章 引出,投名状(2)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在吉州的原野游走。
小金刚须弥峰放出无量金光,随着卢仚的修为不断飙升,金光笼罩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所到之处无数邪诡尽成乌有,一道道精纯磅礴的能量不断涌入卢仚身体。
卢仚推动大阵之力,更以佛门醍醐灌顶之术配合,将过于巨大的能量不断注入身后组阵之人手中,三十六万死囚、一百零八虎爷、三十六神武将军、三十六镇山金刚,所有人的修为都在突飞猛进。
只是,后面三者的修为,是正统的循序渐进的增长。
而三十六万组阵的主力,这些死囚,随着修为的不断飙升,他们最后一点意识也被彻底磨灭。
佛门护法,或者仙门道兵,或者……人形傀儡!
总而言之,就是这种玩意儿。
他们对卢仚的忠诚已经到了无可动摇的地步,他们的修为,也完全按照卢仚的意志,疯狂的打磨,急速的灌输,犹如疯魔一样的突飞猛进!
培元,熔炉,烈火!
身躯结构越来越强横,皮肉筋骨等逐渐拥有了一丝金刚不朽的特性,心脏等五脏熔炉开始点燃,随之一缕缕火光朝着其他熔炉急速的蔓延。
“极圣天这名号……有点过于霸道。”
卢仚一边带着大阵洗荡吉州,一边暗自腹诽着。
极圣天的名字,的确有点霸道。
极圣天的这些宗门行事,无论是大金刚寺为代表的佛门,还是心剑宗为代表的道门,乃至尸魔洞为代表的魔门……一个个都有点不择手段的意思。
所以,极圣天不是什么好路数。
但是元灵天的这些家伙么,更不是什么天真淳朴的好人。
根据魔算子和万象给的消息,元灵天的那些大佬们,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分身提前降临极圣天,在这次的极圣天天地灵机复苏一战中获取更大的利益,争夺最后的太上仙诰,他们居然不择手段到,牺牲自家的嫡系血亲!
虎毒尚不食子,这些元灵天的大佬们……呵呵!
尤其再看血神老人和万象之流的做法……用不择手段来形容他们,都不足以凸显他们的阴狠和狠辣。
为了利益,他们可以牺牲一切!
所以,元灵天的这群货色,也绝对不是什么正路子宗门。
无论挂着什么冠冕堂皇的招牌,极圣天和元灵天的这些修士,全都不是什么好鸟。
而这些邪诡!
可怜,倒也可怜。
但是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啧啧!
卢仚回想万象提供的,这些邪诡真正的可能来路,他不由得直摇头——不作不死,作了就死,这是至理名言,但是作死到这种程度的!
前方,一座红色秀楼高有九尺,无数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光着膀子,手持各色花剑,站在秀楼里朝着卢仚虎视眈眈。
就听一声清啸,无数浑身白花花,身躯半透明的大姑娘尖啸着,手持利剑化为红色狂潮朝着卢仚就碾压了过来。
这些大姑娘冲锋的时候,腰部以下的身躯化为一团团红色的云烟和烈火,上半身保持了正常的少女形态,而面颊则是化为白惨惨的红粉骷髅……
那惨厉的景象,简直让卢仚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打了个哆嗦,急忙披上金刚甲,五柄金刚剑带着沉闷的破空声飞出,然后犹如大风车一样的急速旋转起来。沉甸甸的金刚剑凌空飞旋,所过之处,无数大姑娘瞬间湮灭。
小小的九层高秀楼,居然在短短一盏茶时间内,涌出了上千万持剑的邪诡。
卢仚被飙升的能量冲得七窍喷血,浑身毛孔都有细细的血珠子不断的渗出。
闷哼了一声又一声,卢仚强行运转法门,将一部分能量炼化为自身所有,其他九成九以上的能量,不顾一切的注入了后方大阵中。
“我佛慈悲!”三十六名扛着自家老祖金身舍利的大金刚寺镇山金刚齐齐吐血,又惊又喜又是惶恐的,豁出去性命急速炼化这股恐怖的、纯净的、毫无瑕疵的、和自身佛力完美对接的庞然力量。
他们踏入吉州平原的时候,只是刚刚踏入烈火境的修为。
但是在吉州平原上闲逛了大半天,他们已经到了烈火境巅峰,到了半步种金莲的地步。
随着这一波恐怖的能量狂潮袭来,这些大和尚一声不吭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颗颗形状略有不同,大概都是鸡子形状,也是鸡子大小,金灿灿、亮晶晶、半透明,内有人形若隐若现的金刚舍利。
‘嘭’的一声巨响,这些大和尚,直接暴力将金刚舍利拍在了额头上。
金刚舍利内,大金刚寺先辈高僧感悟的,关于金刚禅法的精义等等,融合了这些大和尚澎湃旺盛得有点离谱的气血神魂,化为一颗颗精妙绝伦的道种,冉冉落在这些大和尚刚刚凝聚的烈火莲池中。
烈火种金莲!
大和尚们体内无数条玄妙的金光冉冉浮现,一条条金光急速的扫过他们身体每一个细微的角落,每一处细微的组成,一枚枚金刚佛印不断烙印在他们的身躯最细微的微粒上。
一呼一吸之间,肉体力量就向上浮动一成左右。
一呼一吸之间,肉体强度就向上浮动一成左右。
一呼一吸之间,肉体让与就向上浮动一成左右。
浑身骨骼爆响,血液流动声宛如大河滚动,三十六个大和尚的身体一寸寸的拔高,身上肌肉滚动,宛如大蟒在皮下乱翻。
这些大和尚身上的异状刚刚持续了没多久,阿虎、鱼癫虎等人,也是一般无二的,掏出神醉赠送的大金刚寺先辈高僧留下来的金刚舍利,狠狠的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随后,阿虎他们也和这些大金刚寺的镇山金刚一般,直接突破了种金莲境界。
什么佛门禅法的精妙之类,以阿虎他们的心性,自然是没能感悟到多少……但是他们的境界的确突破了,他们的实力的确在疯狂的提升!
这种空有力量,毫无佛门禅法领悟的和尚,在极圣天的佛门鄙视链中,被称之为‘杀胚’!
但是很莫名的,这种纯粹的‘杀胚’,他们被各大佛门宗门重视的程度,甚至超过了那些佛法高深、慈眉善目、拥有一颗慈悲心怀、琴棋书画样样来得的高僧!
一句话,极圣天的佛门,更加欣赏‘杀胚’型的大和尚。
一如神醉,一如释恶这些大和尚,哪个不是‘口念佛陀、杀人放火’?
至于三十六万组成大阵的主力,这些活该杀千刀的死囚,他们的道种倒是没有这么高的待遇……
可是他们体内的道种,是直接拓印了卢仚的一部分大道感悟。
如无量归墟体的包容、收敛、深不可测。
如五大金刚法相的刚猛霸道、坚不可摧。
如风之飘渺。
如水之变幻。
尤其重要的,是三眼神人图那头圣像坐骑,它的纯粹、极致、绝对、极端的力量之道的感悟,卢仚也拓印了他自己能参悟的一小部分,将其植入了这些‘道兵’的烈火莲池。
‘咔嚓’声不绝于耳。
这些已经彻底被泯灭了一切灵智的‘道兵’,他们的身躯在沉闷的轰鸣声中膨胀到了一丈六尺高下,皮肤色泽,已经变成了打磨过数千遍,亮得可以当镜子使用的金铜色。
秀楼被小金刚须弥山砸得粉碎,无数邪诡齐齐湮灭。
卢仚又一次七窍喷血。
他大踏步的,带着大阵加快了速度,在吉州平野上快速游走。
又是一座秀楼……
又是一条花街……
又是数十条浮空的画舫……
又是十几座旖旎的宅邸……
无数邪诡,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形态出现在卢仚的面前,但是全都被打得稀烂,打得粉碎!
一点点的,卢仚的修为提升到了种金莲境的巅峰境界。
他的烈火莲池已经膨胀到了百里大小,内部一颗金莲道种熠熠生辉,放出无量光,照耀全身,时刻提升着他的法力、神魂和躯体。
就在卢仚快要忍不住,准备突破种金莲境界时,三眼神人图通体放出无量光。
那枚圣像奉献的力量符印爆发,一股不可测的恐怖巨力从虚空中袭来,卢仚体内每一个细小的细胞中,都自然爆发了一股向内塌缩,好似黑洞湮灭的恐怖力量。
卢仚扩张到百里大小的烈火莲池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他大口吐血,烈火莲池一点点的塌缩,向内不断的压缩,在九个呼吸间,就从百里方圆,重新塌缩到了刚刚诞生时的尺许大小。
随后,随着无数邪诡被击杀,庞然力量袭来,卢仚的烈火莲池开始再次膨胀!
之前卢仚只能承受外界邪诡送来的万分之一的能量……
而这一次,他的承受力度达到了万分之二!
他的烈火莲池开始再次膨胀,金莲道种内的复杂道纹,也开始酝酿,开始凭空滋生出更多更玄妙的变化,他的身体,再次被更加神奇的力量充满。
入夜时分。
卢仚又是一击,将上百条浮空画舫轰碎后,他的烈火莲池,膨胀到了三百里直径!
随后,又是一次塌缩袭来。
卢仚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塌缩,分裂,毁灭……随后,不断的重生……新生的细胞体积略小了一些,但是密度比之前提升了大概一倍有余,更加的强大,更加的致密,蕴藏了更多的生命力,各方面的属性也提升了一倍有余……
随之,烈火莲池再次塌缩,然后,再次膨胀!
他继续带着大阵在吉州平原上游走,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将一片猩红的吉州平原扫荡了一成左右。
太阳升起,然后……落下!
又升起……
又落下。
第三百一十二章 引出,投名状(3)
吉州,就在卢仚曾经驻守的邬州东南方,曾经也是大胤的膏腴之地,人烟繁茂,物宝天华。
纵横万余里的吉州,有子民逾十亿。
如今这十亿子民,早已化为诡异手下的牺牲……男子魂飞魄散,女子尽被转化为一般无二的诡异。
除此之外,吉州周边的州郡,也受到邪诡侵扰,不知道多少子民,被花丧女、月丧女毒手所戕害。
卢仚带着大阵,快速的扫荡着异化的吉州平原。
所过之处,金光缭绕,将所有邪诡悉数净化,全都成了卢仚和身后组阵之人的修为。
卢仚默默计数。
这一路过来,被他净化的,身穿猩红色长裙的邪诡,数量过亿……这些长裙邪诡,都是大胤的子民所化,她们保持着身前的女子形态。
而那些红绣鞋、红灯笼、红轿子,乃至于香囊、飘带、珠宝匣子、发簪发钗之类的玩意儿,其数量超过长裙女子的百倍还不止。
这些诡异之物,就来自于极圣天之外。
数量很庞大,所以,卢仚一行人得到了极大的好处……
当卢仚带着大队人马,净化了大半个吉州,已经逼近吉州城的时候,在吉州城的东南角,靠近大胤另外一个大州庆州的边境线上,一座巨大的祭坛正喷吐着滔天的红光。
祭坛完全由人体组成。
无数哭天喊地的男子,无论老幼,全都一身溜光,密密麻麻的拼凑在了一起。
他们的肢体扭曲,手臂和长腿犹如精工雕琢的木榫一样,相互拼凑在一起,拼凑得密不透风。他们的肢体好似积木一样,一块块整齐的码放在一起,相互重叠,硬生生组成了这么个长宽一百二十里,高有百丈的祭坛。
男子和男子之间,有着整整齐齐的缝隙,他们的肢体相互拼凑在一块儿,一颗颗头颅张开嘴,因为剧痛和恐惧,不断发出凄厉的哭喊声。
这些哭喊声,顺着祭坛之间的大笑缝隙,化为狂风吹过。
就好像有无数人同时极力的吹响数以亿计的风笛,无数男子凄厉的哭喊声高亢如云,在祭坛中的邪异布置下,他们的哭喊声有着极强的穿透力和破坏力,居然化为肉眼可见的一道道声波,宛如刀锋一样撕裂了四周的大地。
烟尘漫天。
无数女子,同样是无论老幼,全都呆愣愣的站在祭坛旁。
高空,漂浮着无数卢仚一行人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邪诡,各种红灯笼之类的玩意儿漫天飘浮着,数量比他们这些天击杀、净化过的邪诡还要多出数倍。
密密麻麻的邪诡在天空密不透风的挤在一起,高空中,太阳照耀下来,透过这些半透明的邪诡,于是方圆千里之地,尽成一片血色。
花丧女和月丧女静静的悬浮在空中。
她们俯瞰着下方的祭坛和无数的女子,‘咯咯’笑声响彻天地,将那无数男子的哭喊声全都压制了下去。
“来吧,加快速度,阿姊就能降临了!”
花丧女笑得极其灿烂:“我们的力量,还是弱了些……但是只要阿姊能够降临,嚯嚯!”
月丧女抿嘴微笑,她厌恶的看着那巨大的,由男子身躯组成的祭坛:“呵,真是恶心的男人……嘻,这么多相公……”
举起右手,一点红光从指尖喷出,轻飘飘的落在了巨大的祭坛上。
一声巨响,整座祭坛顿时燃烧起来。
无数男子的身躯熊熊燃烧,五脏六腑、精血骨髓尽成柴薪,让血色火焰顷刻间冲起来上百丈高。
凄厉的哭喊声惊天动地。
男子们在哭喊。
站在祭坛旁的女子们也在哭喊。
滔天的负面情绪犹如海啸,翻滚着不断被祭坛吸收进去。
‘嘭嘭’声不绝于耳,四面八方,站在地面上的无数女子身躯爆开,全身精气神也化为一道道血色流光,不断没入祭坛。
这些女子站立的原位,一道道扭曲的,身穿猩红色长裙的身影冉冉浮现。
月丧女和花丧女突然‘呜呜呜’的哭泣起来。
漫天邪诡齐齐哭泣,漫天血色的眼泪犹如暴雨一样洒落。这些血泪落在了祭坛上,顿时刺激得祭坛上的火焰越发炽烈。
无数男子的身躯被焚烧得只剩下了白色的骨骼。
在血色火焰笼罩下,白色骨骼逐渐融化,最后居然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猩红色汁液。
红色的骨骼汁液翻滚着,极速的向内流动,不多时就已经化为一颗直径十里的大球。通体闪烁着刺目血光的大球悬浮在空中,开始急速的旋转。
在祭坛的东面、南面和西面,好些来自元灵天的修士,远远的眺望着这边。
在这些元灵天修士的身后,是庆州数百座人烟一空的大小城池。这些城池,连同周边富庶的村镇等等,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都被集中到了这里。
男子,垒成了祭坛。
女子,化身为邪诡。
花丧女、月丧女的手段诡异,实力强横,这些来自元灵天,在庆州活动的零星修士们,一个个惊骇莫名的看着她们这番施为,只觉得浑身发冷。
狂风呼啸,血光滔天,血色汁液凝成的大球开始向内压缩,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化为一颗直径三丈的骨质血卵。
半透明的骨质血卵中,隐隐有一条娇小的身影若隐若现。
伴随着沉闷的心跳声,花丧女、月丧女,连同她们身边的无数邪诡,同时唱起了一首轻快、美妙,颇为好听的小调。
她们在空中翻飞跳舞,身形犹如惊鸿一般拉出了长长的血色痕迹。
数以十亿计的邪诡在空中齐齐舞动,居然没有任何的磕碰、碰撞,她们好似一座精密而庞大的机器,在空中作出了不可思议的动作。
巨大的血卵开始膨胀、收缩。
内部的娇小身影开始一点点的长大,四面八方无数女子身躯不断的爆开,一道道精血不断的喷溅起来,被血卵一口吞得干干净净。
卢仚统辖的大阵,已经来到了吉州城西门外。
原本人烟繁茂的吉州城,此刻已经化为鬼蜮。
城内连一只活老鼠都没有,满城都是飘忽往来的邪诡,城内各处,都开满了平原上那种猩红色的花朵。
这些绽放的花朵不断喷出一缕缕红色的花粉,轻飘飘的花粉随风在城内往来游荡,整个城池都弥漫着一股子‘血肉老酒’的醉人浓香。
卢仚带人行到西门外。
西门城墙上,一条条窈窕诱人的身躯就冉冉浮现。
这些生得美轮美奂的少女,身穿飘逸的飞天仕女服,手持腰鼓、琵琶、三弦、铃铛等乐器,轻轻的笑着,在城墙上做飞天魔舞。
“我佛,慈悲!”
三十六万修为已经飙升到种金莲境,通体金光灿灿宛如黄金铸成的大和尚齐声呐喊。
一圈圈金色火焰冲天而起,瞬间淹没了方圆数百里的虚空。
无数邪诡魔舞,一圈圈原本无形无迹的波动席卷虚空。金色烈焰一烧,顿时就看到大片黑红色的死气、邪气、煞气、阴气等等诸般不祥负面的气息笼罩四野。
金色光焰灼烧着负面气息,漫天邪气急速的燃烧。
卢仚手持金刚枪,面前五柄巨大、沉重的金刚剑静静悬浮,他看着城墙上的那些妖娆邪诡,冷声道:“花丧女,月丧女,出来吧……我们,好好谈点事情。”
城内,无数女子凄婉的哭声、迷人的笑声、让人心痒痒的娇嗔呼喊声不断传来。
城墙上,少女们也在载歌载舞,没人搭理卢仚。
卢仚冷笑一声,声音又拔高了几个调门,他以大天龙寺天龙吟神通为基础,将自己声音化为恐怖的天地巨响,震得整个吉州城都开始剧烈震荡。
“有一说一,当年之事,万妙天的覆灭,我极圣天只是顺水推舟顺便落井下石……而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元灵天罢?”
“所以,你们复仇的首要目标,不应该是元灵天么?”
“只不过,你们现在,似乎没有办法侵入元灵天……所以,柿子找软的捏,你们才找上了天地灵机刚刚开始复苏的极圣天。”
“这,不合理吧?”
城墙上,多了数十条通体灵光闪烁,身躯变幻迷离的女子身影。
这些女子身影身上朦胧的色彩,不再是那让人心悸的血色,而是灵动莫测,变幻万方,似乎世间所有的色彩全都集中在了她们身上。
她们或者无头,或者身躯少了大半,或者心口多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窟窿……
又或者,她们的身躯好似麻花一样诡异的扭转着……
总之,她们的身躯看上去,端的恐怖惊悚。
她们身上散发出的阴邪之气,比卢仚之前碰到的最强的邪诡,还要强大百倍、千倍。
她们静静的悬浮在城墙上,高空中就有一片乌云冉冉浮现,乌云中雷光迸溅,好似有雷霆随时可能落下,轰在她们的身上。
只是,吉州城内,无数由大胤子民转化成的邪祟,她们的气息化为一张血色的罗伞,遮挡在了这些女子身影头顶。
乌云中的雷光蠢蠢欲动,有几条电蛇向下试探了数次,电蛇已经窜出来了一里多长,但是始终没能捕捉到这些女子的气息,故而没有雷霆落下。
“相公!”
一名身躯大致完整,但是浑身好似瓷器开裂一样,身躯表面密布着无数裂痕的女子,远远的朝着卢仚展颜一笑:“相公说什么呢?奴奴听不懂……人生有限,当及时行乐……相公,你我配对子耍子来?”
卢仚摇了摇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第三百一十三章 引出,投名状(4)
扫荡大半个吉州,卢仚的烈火莲池,已经反复锻淬了一百零八遍。
每一次,都是膨胀到新的体积大小。
每一次,都重新凝炼到一尺一尺许。
身上的细胞,也在每一次的锻淬中,随着金莲道种的蜕变、强化,不断的分裂、强大、衍生、变化。
法力修为,浩瀚如海。
每一丝法力,精纯如金刚。
若是卢仚散开浑身法力,释放自身法力对身躯的承托,他自身的体重,怕是要比一座千丈高山还要沉重几分。
也就是一丝丝、一缕缕、无穷无尽的法力充盈在每一个细胞中,带动了他感悟的天地法则、天地灵韵,让他的身躯变得轻盈飘逸,‘正常体重’也就是三百来斤上下。
身躯的变化都如此巨大,可想而知他的境界、修为等等,是何等的恐怖。
一声讥笑,卢仚右手一挥,一柄金刚剑上金刚法相骤然怒目生威,喷出无量金光,金刚剑带起百丈长虹,弹指间就到了那浑身都是裂痕的女子面前。
女子闪避不及,被一击洞穿身体。
‘嘭’!
宛如梦幻泡影,女子身躯炸成了一团迷离的光粉,轻飘飘随风飘向四面八方。
平地里一股精纯、强大的能量注入卢仚身躯,卢仚一个呼吸间,就将这个女子湮灭后产生的能量消化融合。
五柄金刚剑同时喷出,化为百丈金虹凌空飞斩。
吉州城的西边城墙上,载歌载舞的少女们纷纷血肉崩塌,化为背生双翼的白骨骷髅嘶声尖啸。红粉骷髅转化得如此快速,无数骷髅带着尖锐的啸声、哭声、骂声、诅咒生,扑腾着黑漆漆的骨翅,化为一道道血光朝着卢仚猛扑。
卢仚身后,三十六万组阵大和尚齐齐唱诵佛号。
卢仚将大天龙寺天龙吟神通也烙印在了这些大和尚的金莲道种中,三十六万人齐声长吟,顿时一条恢弘无匹、通体释放出迷离光霞的金色巨龙腾空而起,一个甩尾狠狠抽在了扑面而来的无数飞天骷髅身上。
一声巨响,数以百万计的飞天骷髅齐齐炸碎。
磅礴能量蜂拥而来,被卢仚一呼一吸间就消化得干干净净——此刻的卢仚,已经达到了种金莲境界的圆满极致,一切身体机能都突破了极圣天天地所能容忍的极致。
他的身躯强度恐怖无匹,之前足以撑得他七窍喷血的能量,如今也只是一道小小的点心罢了。
他只是在静静的等待。
他脑海中的三眼神人图在囤积力量。
直到一个再也无法压制的临界点,卢仚才会突破当前境界。
五柄金刚剑顷刻间扫荡了吉州城的西城墙,随后化为五条金光直冲高空,顷刻间就来到了离地数百里的高空中。
卢仚一口浩浩荡荡的精纯法力喷出,五柄金刚剑瞬间膨胀到十里长短,随后化为五团恐怖的金色光团,呼啸着从天空笔直的拍了下来。
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吉州城内五团金灿灿的蘑菇云冲天而起,所有的屋舍楼阁悉数崩塌,所有留守吉州城的邪诡悉数湮灭,就连那些猩红色花朵放出的花粉,都没有一粒完整的花粉残留下来。
金光烈焰扫荡了整个吉州城,所有邪诡都在顷刻间被净化一空。
吉州东南面,花丧女和月丧女正放声尖笑,围绕着骨质血卵急速飞舞,突然间,两人同时停下了动作,双眼喷吐着血光,朝着西北面吉州城的方向望去。
“她们……殁了。”花丧女低声嘶吼。
“这些天,殁了很多姐妹……”月丧女‘咯咯咯’的笑着:“但是,没想到,我们的老姐妹,也殁了这么多。”
月丧女仰天长嘶,她体内一道青蒙蒙的光辉冲天而起,在高空中化为一轮光芒流转,直径百里,表面的山川河岳都清晰可见的月轮。
顶着这么庞大的月轮,月丧女化为一道青光,笔直朝着吉州城飞去。
“花……护着……”月丧女的声音幽幽扩散开。
“月……小心……”花丧女双手轻轻抚摸着面前的骨质血卵,同样幽幽的回了一声。
吉州城内金色火焰冲天而起,整座城池上空,空气都因为高温而扭曲变幻。
偌大的吉州城,唯有四方城墙是太古遗泽,没有丝毫损毁。
甚至,因为卢仚金刚剑的狂暴冲击,这四面城墙似乎被莫名的刺激惊醒,城墙上一道道瑰丽、巨大的龙形纹路一闪而过,随后,四面城墙开始放出淡淡的金光。
卢仚看了看四面城墙,缓缓点头。
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在复苏,这些曾经的太古造物,迟早有一天会全盘复苏,恢复太古时代它们应有的光辉。
那是一个,人人如龙,满地神仙的大时代!
同样,也是一个无比残酷,无比血腥,无比恐怖的大时代。
森罗教主万象,在胤城向卢仚等人描述过曾经的世界——那是如今大胤的子民,无法想象的世界!
如今的大胤……虽然乍一看去乱糟糟的,堪称群魔乱舞、满地烽烟。
但是相比当年太古之时,如今的大胤真是‘和风细雨’、‘国泰民安’。
用力的摇了摇头,卢仚收回五柄金刚剑,带着大队人马,继续朝着吉州城的东面扫荡过去。同时他大声呐喊:“花丧女,月丧女,既然你们不愿意出来,那么,就不要怪我将你们的喽啰清扫一空!”
随着卢仚的呵斥声,卢仚右手向前一挥,五柄金刚剑急速的旋转着,化为五道锋利无匹的刀轮,‘锵锵锵’的向前急斩。
五柄金刚剑冲出了上百里地,所过之处,无数邪祟悉数湮灭。
高空一轮青色月轮凭空浮现,滔天的阴气化为一缕缕青蓝色冰晶倒卷而下,顷刻间吉州城周边千里之地尽被冰封。
空气也变得无比的阴冷、清凉,光线都变得刺目了许多,天地好似化为水晶琉璃,风吹过,都带着一股子凌厉的肃杀韵味。
月丧女面无表情的从天而降,浑身笼罩着一层青色的幽光。
“呵呵,卢仚相公,你这是,不远万里,送命上门么?”月丧女眯着眼,‘咯咯’笑着:“今天天日高爽,看卢仚相公如此兴致盎然,不如我们……”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说正经事吧。”卢仚急忙打断了月丧女的话。
这月丧女,如今是非人、非神、非妖、非怪,而是一种莫名的存在……她的所思所想,完全无法用正常生灵的常规概念来判断,天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让人面红耳赤、不好意思的疯话来?
如果是有个有血有肉、活泼可爱的大姑娘,卢仚也乐意和人家调侃几句。
但是月丧女这种鬼都算不上的存在……还是罢了吧。
“万妙天……”
卢仚刚刚说出了‘万妙天’三个字,月丧女的就悚然变色,她的身躯变得闪烁不定,一股滔天的怨气冲天而起,她的美人形象骤然崩解,变成了一具血淋淋的骷髅悬浮在空中。
天空青色的月轮,骤然变成了血色。
月轮表面,可见无数尸体横七竖八的堆积在一起,一眼望去,尸体数量数以亿计,密密麻麻的、厚厚实实的堆成了一座座高山。
在那血肉尸骸堆成的高山之巅,一条条扭曲的,诡异的,不可名状的影子在扭曲、抽动、疯狂的摇摆,发出让人心痛欲裂、神魂崩碎,充满悲呛绝望之意的长啸。
这些影子,大体成人形,但是拉长到了极致。
长的,有数里长短,短的,只有十丈上下。
它们疯狂的抽搐扭动着,月轮上的尸骸大山就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无数的衣衫、腰带、鞋子、环佩,乃至长笛、玉箫、琵琶、五弦琴之类的乐器,还有一些挂在建筑上的风铃、灯笼、绣球、彩带等等……
血海翻卷而过,这些物件全都扭曲、腐朽、崩碎,然后和血海融为一体。
“万妙天!”月丧女所化的血骷髅挥动着双臂,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万妙天!”
卢仚冷静的看着月丧女:“当年万妙天被屠灭……”
月丧女凹陷下去,血肉模糊的眼洞死死的盯着卢仚。
卢仚继续说道:“元灵天的那几位,才是万妙天被屠灭的罪魁祸首……我极圣天,只是敲敲边鼓,顺便落井下石了一把。”
“你们,却首当其冲的,找上我极圣天来报复?”
耸耸肩膀,卢仚长叹道:“可怜,可惜,可叹,当年参与了屠灭万妙天的我极圣天先辈,早就灰飞烟灭,在和元灵天的决战中死得骨头都不剩了。”
“而当年策划了屠灭万妙天计划的元灵天的那几位,他们的苗裔,如今可都在元灵天活得好好的呢?”
卢仚微笑看着月丧女:“你们来找我们的麻烦,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
卢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比如说,当年和你们万妙天结了姻亲,导致最后一切的那位‘悲红公子’,他可是因为夺了万妙天的造化之力,证道飞升……他留下的‘悲红山庄’,现在可是元灵天正道排名第一的‘剑门’一脉中,位列前三的大势力哦。”
“悲红公子的子孙后裔,如今已经繁衍了千多万人……资质好的,在剑门苦修求道……而资质差的么,在红尘中建了七大王朝,享受数万亿百姓供奉!”
“啧啧,你们不去找他的子孙后裔的麻烦,你们对着我们极圣天的这群苦哈哈喊打喊杀的……何必呢?何苦呢?你们,不会真的脑子坏掉了吧?”
第三百一十四章 引出,投名状(5)
祭坛原地,留下了一片阴影。
阴影浑浊,凌乱,乍一看去乱七八糟,但是认真、用神的去看,就会看到,地面上那大片的阴影,是无数扭曲的人影拼凑而成。
一片薄薄的影子,却能看出无数重重叠叠、栩栩如生的幻象。
正常人朝着这一大片阴影望一眼,都会被阴影中充斥的混乱、邪恶的气息,直接逼得精神错乱、神魂崩裂。
四面八方,无数被生擒来的女子,已经悉数湮灭,转化。
一条条面容惨白,面色扭曲,身披猩红色长裙的朦胧身影,静静的站在原野上,静静的看着那颗骨质的血卵。
血卵中,一抹人影已经成型。
‘咔嚓’!
花丧女向后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笑容。
血卵碎裂,一条惨白、惨白,白得几乎将附近的空间都染成白色的手臂,缓缓的从血卵中伸出。不多时,一名浑身惨白,唯有长发、眉毛漆黑如墨,除此之外,就连眼珠都一片惨白的少女,面无表情的从崩裂的血卵中走出。
少女也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惨白的躯体放着森森寒光。
她悬浮在空中,脑袋在脖颈上原地转了三百六十度,将四周景象眺望了一番,然后用力的抽了抽鼻子:“浑浊的世界,死而复生之时……但是,这里并不是我想要去的地方。”
花丧女毕恭毕敬的朝着少女跪了下去。
“天女。”花丧女‘咯咯’的笑着:“这里是极圣天……”
浑身惨白的少女幽幽叹了一口气:“极圣天?让我想想……想想……”
少女右手握拳,用力的在自己的脑袋上‘嘭嘭’轰了两拳,她的力道是如此的刚猛,以至于拳头在空气中带起了狂暴的飓风,风劲呼啸着喷出了十几里地。
“极圣天!”
“呃……太上北溟仙宗……还有……大梵净世宗……”少女目光幽幽,低声嘟囔:“冷漠无情近乎邪的北溟仙宗……心狠手辣类似魔的净世佛宗……”
“为什么是极圣天呢?”
少女伸出惨白的,好似骨头质地的手指,轻轻的划拉了一下花丧女的面颊。
花丧女美丽的面庞上,就多了一条深可及骨,不断喷出黑烟的伤口。花丧女痛得嘶吼,尖叫,从空中坠楼,在地上不断的翻滚抽搐。
少女也不看花丧女,而是目光闪烁的,看向了四面八方无数身穿猩红色长裙的邪诡。
“呵呵!”
一声‘呵呵’冷笑,平原上数以亿计的红裙邪诡齐齐崩碎。
少女深吸一口气,无数邪诡齐齐化为红色洪流,被她一口吞得干干净净。少女惨白色的皮肤上,顿时多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就多了几分活人气。
她低头俯瞰浑身乱抽的花丧女,轻轻摇头:“没用的废物啊……以前是,如今还是。”
随后,她一步迈出,就直接破开虚空,来到了吉州城外。
血色的月轮悬浮高空,血海翻滚,无数血光凝成的短剑化为铺天盖地的暴雨,喧哗着朝卢仚一众人等斩杀了下来。
卢仚头顶小金刚须弥山放出浓烈金光,血剑落在金光上,顿时烧成了一缕缕青烟飘散。
月丧女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不断的重复着‘万妙天’三个字。
浑身喷涌着白色寒光的少女一步到了月丧女身边,右手食指如铁钩,轻轻的在月丧女的面颊上划了一下。歇斯底里的月丧女脸上,也和花丧女一般,出现了一条极深极深的伤口。
任凭伤口冒着黑烟,月丧女面无表情的看着少女。
“天女!”
过了许久,月丧女才冷冰冰的吐出了两个字。
少女嘴角微微勾起,双手同时捂住了月丧女的面颊:“阿月……好久不见,真的有很久很久了……嘻。你比阿花,要可爱呢。”
月轮中喷薄而出的血剑暴雨停歇了。
卢仚浑身绷紧,死死盯着这名刚刚直接瞬移出现的少女——的确是破空瞬移,绝非任何高明的遁术。
就算方寸禅林的一念遁法,也只是遁法,从一个点到另外一个点,再快,再快,也有一个‘速度’和‘距离’的过程。
而这个少女,她是凭空出现。
撕裂虚空,直接瞬移,这是大金刚寺的典籍中,那些起码‘凝道果’巅峰的大能才有的实力……甚至,在极圣天天地灵机最强盛的太古时代,唯有‘照虚空’的恐怖存在,才可能破开坚固的虚空,进行虚空大挪移。
这种修为……
卢仚后脑勺有点发麻,今天的事情,估计要糟糕。
不过,想想一直在关注这边动静的神醉、万象、鲁青羊等一众老家伙,卢仚的心情稍稍的稳定了一些。他看着少女,淡然道:“这位姑娘,就算是鬼,也要讲点礼仪羞耻罢?”
浑身萦绕着森森白光的少女放开月丧女,低头朝着卢仚看了一眼,‘咯咯’笑了起来:“礼仪?羞耻?好有趣的小家伙……呃,我可穿不惯她们身上的衣衫。”
东南方向,有大群身穿猩红色长裙的女子身影急速飞来。
少女目光扫过那些邪诡,轻轻的摇了摇头:“她们的衣衫,我穿不习惯,小家伙,你说怎么办呢?”
卢仚从北溟戒里取了一件自己日常的披风,随手丢了上去。
少女欣然接过披风,左右看了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然后点了点头:“哎,男人的味道……”
一点森白的火焰从少女的指尖喷出,顷刻间将披风烧成了灰烬。
一股极其深沉的恶意,无比可怕的邪力循着冥冥中那件披风和卢仚的联系,宛如山崩一样当头落下,径直轰向了卢仚。
无形无迹,无声无色,卢仚感受到这股力量的时候,这股力量就已经落在了他身上。
小金刚须弥山放出无量金光,硬生生将这股邪力化去了九成。
金刚甲表面的五座金刚法相同时亮起,无数金刚禅印密密麻麻的重叠而生,在卢仚体表化为三尺厚的光罩。
‘咔嚓’一声,光罩崩碎,无数金刚禅印齐齐化为青烟消散。
金刚甲表面,一条条细细的裂痕悄然浮现,然后又不断的艰难愈合……金刚甲,将剩下的一成邪力,又硬生生的承受了九成九。
剩下的微乎其微的一点邪力落在了卢仚身上。
卢仚修为飙升,已经到了种金莲境巅峰极致。
浑身血肉放出金刚舍利光,一层层带着不朽韵味的金刚舍利光死死抵挡着冥冥中袭来的邪力,一层层金刚舍利光不断的崩碎、撕裂,最终只有一抹淡淡的气息落在了卢仚身上。
‘嘭’!
卢仚胸口肌肉上,多了一张浅浅的少女面庞烙印。
这淡淡的面庞烙印嵌入了他皮肤一毫深,卢仚体内炽烈如火的佛力一阵汹涌蠕动,一点点的将这烙印消融,一个呼吸后,所有痕迹都彻底消失。
卢仚张开嘴,吐出了一口森寒刺骨的血气。
他看着那少女,轻轻的摇了摇头:“您随意,爱光着就光着吧……说正经的……你看上去,比花丧女、月丧女地位要高出不少?难怪你比她们强出这么多。”
“说正经的,你们的报复目标,应该是元灵天,不是么?”
卢仚又将之前他和花丧女、月丧女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少女站在半空,面无表情的俯瞰着卢仚。
她焚毁卢仚丢给她的披风时,已经做好了卢仚被打得魂飞魄散、神形俱灭的心理憧憬的——卢仚浑身血肉,乃至法力神魂中,充满了难以描述的天地灵机、大道韵味。
以少女曾经的修为和境界,她一眼能看出,卢仚是种金莲境界的高手。
但是区区种金莲境界……呵呵!
蝼蚁尔,弹指可灭。
但是卢仚居然从她随手释放的攻击中存活了下来……少女的心情……不,不,不,不能用‘心情’这个词。
实在是,变成了邪诡的少女,她哪里有什么‘心’?哪里有什么‘情’?
她的思维,也无法用常人能够理解的模式进行分析。
她只是静静的悬浮在那里,静静的聆听着卢仚的话。
听完了卢仚的述说,少女‘咯咯’笑了起来:“悲红公子,嗤嗤,悲红公子……这个名字,这个名字……”
少女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的在自己心口上,一笔一划的,用和极圣天的文字——无论是大胤现今流通的文字,还是太古那些国朝流通的古文字,所有的文字都迥异的文字,在自己心口刻下了四个深深的字样。
四个大字雕刻在心口,少女的面容微微扭曲,朝着卢仚龇牙一笑:“小家伙,你说得对啊……我们应该去先屠光了元灵天……冤有头,债有主……可是,我们过不去元灵天呢。”
少女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当年,某人一剑斩破极圣天的天地灵机,他劈出那一剑的同时,还拍出了一掌。”
“那一掌,就将万妙天的一块碎片,拍到了你们极圣天的天地隔膜外。”
“你们极圣天,有前辈大能,死死抵挡住了某人的一剑……同时也抵挡住了我们寄身的那一块碎片……”
“某人的剑意消散,你们的前辈大能,也彻底的烟消云散!”
“我们现在,想要侵入你们极圣天,都需要屠戮无数生灵,用最狠毒的献祭之法,让我们好容易才进入这里……”
“你们,要如何,才能让我们,报复元灵天呢?”
少女‘咯咯’笑着:“对了,你可以称我为……”
少女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轻轻摇头:“名字,没意义了……呵呵!”
第三百一十五章 引出,投名状(6)
“白女吧!”
卢仚咳嗽了一声,指了指站在半空的少女:“看你一身惨白的模样,不如,叫做白女?”
“名字,不管是人不是人,都要有个名字的。”
“不然,难道我每次见到你,都要叫一声,‘喂,那个谁’?这也太不礼貌了些!”
“所以,白女,如何?”
卢仚觉得,自己的态度还是蛮谦和的。
少女……不,被卢仚随口起了名字的白女眯着眼,惨白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他。
然后,她冷然一笑:“没什么意义……不过,随便罢。你且说,你要如何,才能将我们送去元灵天呢?你,好像没有这样的本领,你知道,极圣天距离元灵天有多远么?”
少女笑得极其古怪:“除非有天人之力,才能横渡无量虚空。极圣天,如今有这样的力量?”
‘天人’!
卢仚叹了一口气。
这个词,万象也提起过,这是曾经的极圣天、元灵天、万妙天三个世界,对那些修为已经达到了证道飞仙的极致,只差一个机缘就能成就仙道的无上大能的称呼。
他们唯一的特征就是,他们能够离开世界膈膜的保护,进入充满无穷危机的混沌虚空,在三方世界中,以肉身凭空渡虚,自由往来。
很多年前,在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完好无损,极圣天的修炼界还处于巅峰状态时,三方世界,极圣天和元灵天,都有九大天人,而万妙天,有七大天女!
万妙天整个世界的毁灭,就源自悲红公子和某位天女的婚事——在婚礼庆典上,极圣天、元灵天十八位天人联手,屠戮、镇压九大天女,杀死万妙天土著修士无数。
天女结亲,万妙天自然是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到处都是红灯笼、红绣球、红飘带、红烛台,以女子为尊的万妙天,无数女修也是人人身着红色长裙。
结果,被人暴起发难,杀了个人头滚滚,尸山血海!
‘嘭’……
卢仚头顶,一只红灯笼炸开,红色光影缭绕中,面颊上一条深可及骨的伤口正在缓缓愈合的花丧女凭空出现。
她死死的盯着卢仚,嘶声道:“天女,不能信他……奴婢这具身躯,母胎的执念就是让他死!”
白女左手一挥,一股无形无迹的阴风拍出,花丧女整个人‘啪’的一下被拍成了一张轻飘飘的纸片,可怕的阴风呼啸,将她吹成了一缕青烟,飞出去数十里地,这才重新凝聚成形。
花丧女脸色惨淡,哆嗦着混在了一大群身穿猩红色长裙的诡邪中间,再也不敢开口。
“说说吧,除非有天人之力,否则……你们如何送我们去……”
白女的话没能说完。
卢仚掏出了万象给他的那块,好似由纯粹的光凝成的玉珏。
轻飘飘的光团盈盈抖抖,内部有无数的符纹若隐若现,一股不可估量的伟力藏匿在玉珏中,散发出让人心悸的波动。
“这是……”白女直勾勾的盯着这块玉珏,突然放声狂笑:“哈哈哈,又是这样,就是这样……你们这些相公哦……老是弄这些见不得人的鬼算盘!”
“哈哈哈,当年就是这样……我们还以为,自家姐妹得了良缘,那……那……那……”
白女用力的拍打着脑袋。
一旁的月丧女轻声道:“悲红公子!”
白女笑得嘴角裂开,满口细碎的牙齿‘噶擦擦’不断的生长出来,变得尖尖长长好似利刀一样。
她的笑声逐渐转化为哭声:“没错,没错,就是悲红,呜呜,就是悲红……哈哈哈!”
“本以为,这是一场良缘,没想到,居然翻成了血肉屠场……我等,何其无辜?我等……”
白女的哭声、笑声突然停歇,她缓缓的落在了卢仚面前,纤细柔美的脖颈‘咔’的一下拉长,好似一条章鱼触手一样拉成了好几尺长,面孔凑到了卢仚手掌上那团光泽熠熠的玉珏前,不眨眼的盯着它。
“都是算计啊……不过,我喜欢。”
白女‘咳咳咳’的笑着:“我闻到了血腥味,我知道,会有很多人要死了。但是,我喜欢这样……这是天人制作的无量虚空大挪移符。我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没错,对面正是元灵天!”
白女斜着眼,歪着脑袋,脖颈扭曲成了水蛇状,语气幽幽的问卢仚:“不过,你真敢就这么施展这枚大挪移符?你就不怕,对面是一个死地?”
卢仚挑了挑眉头。
白女‘咯咯’笑着:“好英武的小相公,好像一口咬断你的脖子,将你吸成一张皮……不过,我能忍,我能忍着不对你下手……说说看,你们是什么章法?”
“我佛慈悲!”神醉和尚悄然从卢仚身后出现。
只是光影一闪,神醉和尚就从光影中踏了出来。
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其他七个老僧,两个老尼。
六个老僧也就罢了,都和神醉和尚差不多,一个个宝相庄严的模样。两个老尼却是有趣,一个苍老枯朽到了极致,好似就是一张皱巴巴的人皮挂在了一副骷髅架子上。
而另外一个老尼,却生得和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般青春水嫩,更兼秀美无双。
只是这‘青春老尼’的一双儿眸子,卢仚都不敢正眼看她的眸子,他只是稍稍和这‘青春老尼’碰了碰眼神,就感到无穷无尽的岁月气息顺着目光侵蚀而来,卢仚浑身生机骤然一滞,好似随时可能圆寂湮灭。
相反是那皮挂骨的老尼,一双眼眸青春灵动,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生机活力。
外形和内在迥然对立,枯荣之相已经演绎到极致。
这一对儿老尼,应该就是佛门三宗三寺三禅林中,枯荣禅林的当代主持了。
听神醉说,这一对儿老尼姑还是一对孪生姐妹,自幼心灵相通,被枯荣禅林的老僧们渡入佛门后,枯荣禅林的枯荣之道,反而无比契合当今极圣天天地灵机从崩碎边缘又重新复苏的天地韵律,所以……
论实际修为,这对老尼,可能是佛门九大宗门的方丈中,最不可测的一对儿。
“一群老秃子。”白女‘咯咯咯’的笑着,然后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浑身关节都古怪的扭曲错动,将自身化为了无比诡异的形态。
“这就是,你们极圣天如今最强的修士么?”白女的面颊扭曲,指着神醉等人狂笑:“一个天人都没有,一个天人都没有……嚇……”
“施主当知道,我极圣天遭劫大难……”神醉双手合十,轻声的和白女嘀咕起来。
卢仚就带着庞大的军阵,向后缓缓退去。
他只是要找到花丧女和月丧女,顺便剿灭这些邪诡,提升一些修为,顺便淬炼一下道兵而已。现在既然有地位比她们更高的白女出现,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相信,以神醉一群老和尚,能够将死人说得活过来的一张巧嘴……不,不,不,是以佛门高僧们,那口灿莲花的神通,想必他们能够和白女等人达成默契,达成共识!
如果白女她们不同意……那么,想必神醉他们也能以佛门无上的降魔神通,劝服她们同意接下来的一应计划。
卢仚带着庞然军阵向后退,然后绕过吉州城,朝着吉州东面的平原继续开去。
在卢仚带着大队人马离开后,没多久的功夫,吉州城外,就是一通电闪雷鸣、龙吟虎啸,各色佛光从天而起,足足有三千丈之高。
卢仚也没离开多远,他就带着军阵,在吉州城东面数百里的范围内往来剿杀。
源源不断有各色邪诡从远处赶来吉州城,短短一天多时间,卢仚统辖的军队,又剿杀了何止十亿的邪诡?
卢仚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种金莲境界进无可进的极限。
而后,他就听到了吉州城方向传来的笑声:“女施主果然颇有慧根,兼深明大义,如此抉择,果然妙哉……既然如此,我们就,赶早不赶晚……尽快行事罢!”
紧接而来的,是白女气急败坏的阴笑声:“好,好,好,好得很,一如当年,一如当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既然如此,等到他们之后,就是你们!”
半天后。
白女、花丧女、月丧女,连同数十条身形黯淡的扭曲身影静静的悬浮在半空。
无数的红灯笼、红轿子、红鞋子之类,各种带着邪诡呓语声的古怪玩意,从四面八方飞速飞来,化为涛涛洪潮,不断冲向严阵以待的卢仚。
整个吉州,都被祸祸了,鸡犬不留的祸祸了。
吉州的东面、南面、西南面,同样有大量的郡、府、县被祸祸一空。
被花丧女、月丧女用各种手段转化的邪诡,数以百亿计……
邪诡,可不仅仅是人。
在花丧女、月丧女的诡异力量下,一些家具家什、一些老旧物价,甚至是一些养得久了通了人性的猫猫狗狗,都能被转化为各色邪诡。
这些红灯笼之类的造型,不过是它们展现在外的‘皮相’罢了。
这些邪祟,在白女的意志下,九成九的便宜了卢仚。
终于,卢仚体内一声‘咔嚓’巨响。
他眼前,出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种金莲境界,再也无法压制半点,他借着屠戮无数邪诡的天地反馈,以雄厚无比的道基,破入了金莲开的大境界。
金莲开,现如来。
眼前的天地,的确是不同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启程
所谓种金莲者,以肉身为莲池,以天地灵机为柴薪,熔炉炼柴薪,化真火、燃莲池,温养全身精气神所化莲种,极力壮大之。
所谓金莲开者,并非体内真有一颗莲种发芽、抽条、开花。
而是精气神壮大到极致,如莲子开壳,如雏鸡破壳,先天精气神,破开后天肉体禁锢,从而见得真如,看清这一方天地。
种金莲时,感悟天地灵机,体察天地灵韵,参悟天地规则,犹如隔窗观火,好似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终究隔了一层。
而打破后天肉体禁锢,如一片嫩芽从莲种中萌发,穿破土壤,终于接触到外界的阳光雨露,碰触到了风花雪月,更嗅到了随着风飘来的,各种‘真实’的‘韵’。
种金莲时,你看到树叶飘落,你只知道,有力拉扯树叶飘落。
而金莲开后,你再见树叶飘落,你就能感触到,那股力真实的存在……你甚至知道,这股力该如何计算它,如何利用它,如何将其作用在自身,让自身不断蜕变,从而超凡入圣。
而道种中融入的重重道韵,各种法则,则是一个最明晰的引子——因为这份引子的存在,你就能更有方向性的,去接触更直接的‘道’。
就好像雏鸡第一次睁开眼睛,就有人在你耳边低声细语——‘望那边,有小米’!
卢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方圆百里内,空气震荡,灵韵翻滚,一圈圈黑色风暴从四面八方喷涌而来,重重的冲刷着他和他身后的军阵。
他这一口气,足足吸了一刻钟。
随后,他慢慢的一口气喷出去。
一道狂飙呼啸而去,带着金光,带着香氛,带着一丝刚猛炽热的佛门真意,宛如一座金刚大山平地挪移,在地面上硬生生开凿出了一条宽有十里,深达百丈的沟渠,一路呼啸轰隆着,向前冲出去了近千里地。
沿途,有三座山峰被卢仚一口气彻底抹平,化为青烟湮灭。
“小相公!”白女‘嗤嗤’笑了一声。
“善哉!”一种大和尚、老尼姑同时向神醉合十庆贺:“大金刚寺,后继有人矣。”
神醉笑得合不拢嘴:“也是他的机缘……却,也是他的劫。”
两个月后。
大胤,极北。
无边溟海之中,一条巨大的,由三条巨龙脊骨做龙骨,用三千六百根龙鲸肋骨为支架,用融化的灵金一重重浇铸而成型,长达三十六里的巨舰乘风破浪,蛮横无比的撞碎一座座冰山,一直到了溟海深处。
这里,曾有佛、道、魔三教先辈,于此联手,抵挡元灵天那太上至尊破空一剑,为极圣天保留了最后一丝元气,护住了天地灵机复苏的最后希望。
这里,也是佛门某位佛子陨落之地。
这里,平静如镜的海面上,无数寒气凝成的冰莲花随风摇晃,冰莲花相互撞击,发出‘叮叮’脆响。
高空中,无数细碎的冰晶摇曳,阳光照在冰晶上,无数圆形虹霓漫天旋转,将虚空染得光怪陆离。
这里,极高的虚空中,一处头发丝细小,却有千里长短的裂痕,正一点点的,缓慢的愈合。
这就是当年,元灵天某位太上至尊破空一剑,斩破极圣天天地膈膜,差点将极圣天天地灵机彻底崩碎,灭绝这一方世界修炼道途的‘破界天痕’。
那一剑,终究是被挡住了。
等到这条裂痕彻底消失之日,就是极圣天天地灵机完全恢复之时。
此刻,一道道可怖的混沌罡风从这条裂痕中不断吹拂进来,带着恐怖气息的混沌罡风刚刚侵入,就被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强行阻挡,速度、威力,都急速下降。
好似一滴滴漆黑的墨汁滴入了一池清水中,清水荡漾,将这墨汁逐渐稀释,吸收,进而以自身法则强行转变,化为对自身有益的养料。
混沌罡风在这极高的天空中,被强行转化了属性,化为诸般能量,以及诸般妙物。
不时有各种土石、金属,大块大块的疙瘩从高空坠落,‘扑通扑通’的掉进海中,溅起大大小小的浪头。
也有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山峰凭空凝聚,懒散的悬浮在空中。
一些山峰清秀灵隽,山上开满了各色极圣天并无所产的奇异花朵。
有些花朵并无什么用处,就是美轮美奂好看的紧。
有些花朵清香四溢,灵光缭绕,显然都是好东西。
还有些花朵则是色泽诡异,香气邪诡,一丝丝黑气、灰气、绿气漫天乱喷,所过之处山石崩解、草木枯萎,显然都是绝毒的要命玩意。
这地方,距离大胤领地无比遥远,寻常修士根本无力抵达这里。
佛门、道门、魔门的高手,倒是依托先祖遗泽,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往来此间……但是如今三教正在大胤做法,倾尽全力的争夺大胤气运,修复自家山门灵机。
所以,三教高层,也无心料理这里的诸般异象。
以至于,这一条天痕附近,居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洪荒气象,生机勃勃,充满了无穷机缘。
巨舰呼啸而来,渐渐的到了当日那尊巨大的石道人手臂伸出海面的位置。
巨舰上,神醉等一群老和尚,万象这个外人,还有卢仚等人,全都站在船头,好奇的张望着四周。
方寸禅林的一名老僧轻叹了一口气:“想当年,老衲年仅百岁时,也曾奉师尊之命,赶来此处,查探端倪虚实……那时候,大胤都还没影子呢……那一剑残留的剑意,依旧凌厉。”
老僧卷起了袖子,露出了左臂一条凌厉的伤口。
这伤口洞穿了他的前臂,在他手臂上留下了一个鹅蛋大小的透明伤口。
“老僧年轻气盛,斗胆向那剑意靠近了一步,就留下了这至今没能抹平的伤口……何其恐怖。”
大胤建立了已经一千八百多年,老和尚当年挨了一下,还在大胤建立之前。他这伤口,已经过了起码一千八百多年,居然没有丝毫愈合的意思。
卢仚无比神往,幻想那一剑的风采。
‘咯咯咯’的笑声响起,白女的身影在船头冉冉浮现:“少废话了……无量虚空大挪移符,赶紧发动……我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船头上,万象一声轻喝:“这就去吧,本座的本尊,就在这天痕之外。”
万象大喝,双手结印,巨舰通体喷出无量光芒,无数巨大的符文一枚接一枚的不断亮起,巨大的龙吟声惊天动地,巨舰冲天而起,一头朝着那细细的天痕撞了过去。
卢仚身后,青柚三女发出了惊叹的呼喊声。
巨舰下方,一条条巨浪冲起,无数水花从巨舰的船体坠落,巨舰轰鸣着,随着万象的施法,距离天痕是越来越近。
随着巨舰腾空,神醉等一群老和尚同时开始念诵佛咒。
一件又一件造型狰狞,锋芒吓人的佛门杀戮秘宝接连浮现,纷纷抵在了万象的致命要害处。
万象体内,一枚又一枚佛印不断亮起,他的肉身和神魂,都被这些佛印彻底的掌控。
卢仚看着万象体内的那些闪烁不定的佛印,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万象和神醉等人达成了密约,有了默契……
但是很显然,神醉他们,依旧信不过万象。
这一层层的禁制加持,一层层的严防死守……按照一群老和尚对卢仚的说法,一旦这些布置在万象体内的手段齐齐爆发,就算万象的本尊是一名天人,也有陨落之危!
卢仚有点担忧。
如果这些禁制手段,没能将万象怎么样的话……
如果万象之前的所有施为,都是为了将极圣天的佛门高层骗来此处,施展手段一网打尽的话……那么,今天之行,就有天大的风险!
希望,一如万象所言,他的所作所为,的确就是为了破坏元灵天诸多宗门的入侵行动。
元灵天的内斗啊!
心中念头如电光石火,顷刻间,巨舰已经轻松穿透了那肉眼看去只有头发丝般细小,以神魂观之,则犹如天堑的天痕。
下一秒,巨舰离开了极圣天,来到了世界隔膜之外。
巨舰下方,就是光泽暗淡,但是色泽流转、瑰丽无穷的世界隔膜……往远处张望,就能看到光芒耀目不可一世的元灵天,以及已经彻底黯淡下来,死气沉沉漂泊在虚空中的万妙天。
在巨舰不远处。
世界隔膜上,有一个直径数万里的巨大手掌印。
巨大的手掌印侵入了世界隔膜极深,在手掌印上,镶嵌着一块通体血色,不断喷涌出无穷无尽怨气煞气的陆地碎片。
陆地碎片大概只有万里大小,远远看去,碎片上山川河岳的痕迹清晰可见,一座座城池的废墟死气沉沉的罗列其上。
卢仚眸子里光芒闪烁,视野拉近,他看到了,在那碎片上,无数通体血色的邪诡正在往来游走。
在好些巨大的山峰之巅,又或者山谷之中,则是有一座座巨大的血色棺椁,半透明的棺椁中,躺着一条条被光霞萦绕的身影。
也不知道,这些血色棺椁是如何生成。
也不知道,棺椁中的人都是何等人物。
只是……
卢仚想起了花丧女和月丧女对白女的称呼——‘天女’?
曾经的万妙天七大天女之一?
巨舰刚刚冲出天痕,那陆地碎片正中区域,一座高有百里的山峰之巅,一口棺椁崩裂,炸成了无数的烟气飘散。
一条浑身惨白的身影冲天而起,几个闪烁就到了巨舰船头,然后轻轻的和白女融为一体。
第三百一十七章 启程(2)
白女!
只是,眼前的这个白女,体积有点大。
大到,她的一根手指头,就比如今‘正常’身高已然达到了一丈二尺的卢仚的腰,还要粗了三圈。
当然,整体比例看起来,白女依旧是窈窕纤细的娇俏少女,只是她的体型过于庞大了一些。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怨气煞气,也过于浓烈了一些。
以至于,卢仚等人脚下的大舟,几乎是顷刻间,就被一层厚厚的不透明的白色冰晶笼罩。
这条大舟,是万象拿出来的宝贝,号称是能够横渡虚空的至宝,整个森罗教,这样的至宝巨舟也不过三条而已。
白女只是往船头一站,这条在万象口中威能庞大的巨舟,就被冰封了,所有闪烁的符纹全都被冻得结结实实,庞大的舰体再也无法动弹丝毫。
“我知道了……”白女的本尊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蹲了下来,低头俯瞰着站在船头的卢仚一行人,然后‘嗤嗤’的冷笑了起来:“我觉得,可以!”
白女扭头看向了万象,她惨白色的眸子里闪烁着诡异的幽光:“极圣天,本来就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啊……我们要复仇的对象,是悲红公子,还有你们元灵天的畜生啊!”
“呵呵,万妙天,亿亿万的女修,无数的姊妹……”
白女身上突然裂开了无数的毛孔,每一个毛孔中,都有一张扭曲狰狞的少女面孔在嘶声尖叫,发出无比怨毒的诅咒声。
一个生得白净漂亮的少女身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筛子眼……
卢仚,还有站在他身后的青柚三女,还有阿虎、鱼癫虎等人,猛不丁的看到白女的这个形态,所有人神魂都好像被无数道鬼影在撕扯一样,神魂剧痛,五脏六腑一阵翻滚,当场就吐出了大口鲜血,向后不断倒退。
卢仚闷哼一声,他眉心一道金光冲出,小金刚须弥山浮现。
一丈见方的小山上,三十六万体型比芝麻还要细小得多的‘护法道兵’身穿僧衣,盘坐在山体各处,齐齐诵读佛经,每个人的光头,都放出细细的金光,和小山放出的金光瑞气融为一体。
‘嗡’!
小金刚须弥山,这座大金刚寺的镇教灵宝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三十六万在山上打坐的大和尚,‘咕噜噜’有一大半翻倒在地,摔了个鼻青脸肿。
卢仚骇然看着异变状态下的白女。
三十六万在吉州修为飙升的护法道兵,如今和卢仚一样,都是金莲开境界的高手。
虽然他们的大道基础,远远不如卢仚万一,但是相比普通修士,这些大和尚一个个都是根基无比雄厚的大高手。
三十六万人在这件镇教灵宝上盘坐,结阵,在赶来极北溟海的路途上,卢仚和神醉曾经测试过,神醉倾尽全力,用尽神通手段,也只能稍稍撼动这件灵宝丝毫。
而白女……
她什么都没干,她只是显露了某种邪诡形态啊!
卢仚五脏剧痛,一口血喷出。
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卢仚心知肚明,这白女本尊的实力,怕是已经达到了万象口中的天人境界……就算稍有不如,也起码相差不远。
卢仚就看了看万象。
这货,不要玩脱了吧?也不知道元灵天如今有没有天人境的大能……如果没有的话,万象将白女她们丢进元灵天……那可真是,呱呱叫!
一条精巧的小舟宛如一片竹叶,轻盈的贴着世界隔膜划了过来。
小舟远远的绕开了那巨大的手掌印,带着一缕青光径直来到了巨舰上。万象的本尊,就背着手,站在船头,隔着老远,他就笑吟吟的朝这边点头致意:“诸位道友,开始罢?”
万象本尊从小舟船头一步迈出,虚空一动,他来到了巨舰上。
朝着极远处指了指,万象本尊淡然道:“那边,一群老鬼还在商量着,如何加快入侵极圣天的效率……我不能离开太久。”
白女扭头看向了万象本尊。
滔天怨气,无穷煞气,汹涌澎湃无穷无尽的恶意浩浩荡荡朝着万象本尊碾压了过去。
万象本尊闷哼一声,鼻孔里两条血水挂了下来,他脑后一轮青色琉璃态宝镜冉冉升起,放出一轮清辉笼罩四方,顿时白女放出的滔天邪气一滞,她浑身密密麻麻的孔洞逐次关闭,那些少女面孔发出的哭喊声、诅咒声也随之消失。
白女死死的盯着万象本尊,她浑身孔洞关闭,但是她白惨惨的皮肤就好像稀泥一样蠕动起来,一张张细小的面孔从她皮肤下探了出来,嘶吼着朝万象本尊扑去。
万象本尊叹了一口气,脑后宝镜光芒闪烁,一道道极细的青光带着刺耳的啸声凌空飞刺,将一张张从白女体内钻出来的扭曲面庞打得灰飞烟灭。
“当年屠灭万妙天,我森罗教可没掺和。”万象本尊摊开双手,很诚恳的看着白女:“所以,我们应该是盟友,不是么?”
白女歪了歪脑袋,‘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可是,元灵天的人,全都要死!”
万象本尊点了点头:“总要有一个先后。”
白女牙齿咬得‘嘎嘎’直响,惨白色的眸子里闪烁着错乱而疯癫的光芒,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极其艰难的点了点头:“如何去?”
万象本尊指了指卢仚,淡然道:“要去,现在就发动吧……”
他看向了神醉等人,沉声道:“诸位道友,我的这份投名状,如何?”
“将万妙天世界崩毁,世界本源濒死的诅咒,将万妙天无数生灵、无数存在化为世间最可怕的邪诡……”
“当年元灵天的那位太上至尊,有感万妙天邪诡之可怕,将其世界残骸大部封锁,其他小半已然来不及封印的碎片,则是一掌推向了极圣天!”
“这,本来是那太上至尊顺势灭杀极圣天的手段,我万象,将她们送去元灵天……如此投名状,足够了吧?诸位道友,当不用担心,我对诸位,尤其是对卢仚小友,有恶意了罢?”
白女在一旁‘咯咯咯’的笑着。
神醉一行老和尚,目不转睛的看着万象。
沉默许久,他们放开了抵在万象分身上的诸多秘宝,万象分身体内的诸多佛门禁制,那些闪烁不定的佛印,也逐次的黯淡了下去。
“我们能感受到教主的诚意。”神醉悠然道:“如此,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只是,这里面的玄虚,未来还请教主,多多指教!”
卢仚小心翼翼的收起了小金刚须弥山,好奇的看着万象的本尊。
一如神醉所言。
万象的一切行为,完全是在坑元灵天,更是往死里坑元灵天的修士们。
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和万象的行为比起来,什么背叛家族,背叛国家,全都是小儿科了。这是背叛一个世界,背叛一个族群——元灵天的土著人种,和极圣天的土著人种,在外形上,可是有着显著的差别。
同样为人,人种也是大有不同的。
背叛世界,背叛族群,啧啧,万象这要么是失心疯了,要么就是……这等行为,可以带给他更加巨大的利益,或者……
细思恐极!
但是无论如何,万象的所作所为,对极圣天是有益的!
卢仚将那枚无量虚空大挪移符取了出来。
他回头看着青柚三女,低声问她们:“确定了?一起去?我是无从选择……”
此行,作为万象笃定认定的极圣天应劫之人,卢仚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得冠冕堂皇一点,为了极圣天的亿万众生,为了极圣天的修炼界。
说得自私一点,此行或许有极大的风险,但是同样会有巨大的利益。
说得更险恶一些——就算卢仚不愿意,面对被万象说服的佛门高层,哪怕有神醉的大力支持,卢仚没有拒绝的力量。
但是青柚三女,不同。
她们,没必要冒险的。
青柚落落大方的看着卢仚:“家中先祖有言,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仗剑万里,豪侠高歌,才是我青鳞剑阁弟子应有的人生。”
“凶险嘛,或许有。”青柚眯着眼笑得很灿烂:“但是留在极圣天,就没有风险么?”
白女已经低沉的笑着,飞向了那块陆地碎片。
她仰天一声尖啸,顿时山巅、谷地,各处秘境之中,一座座巨大的棺椁轰然炸碎,化为一道道冲天而起的可怕怨气。
无数邪诡蜂拥而出,化为一道道血光,不断没入白女,还有其他一些巨大的扭曲的血色影子中。
就连这块陆地碎片,都在化为一道道汹涌的血光,不断没入白女和其他巨大身影体内。
随着陆地碎片的不断缩小,世界隔膜上,那巨大的手掌印也一点点的消散。
卢仚看了看青柚三女,不再多话。
他一拍小金刚须弥山,一片金霞洒落,将青柚三女和阿虎等人全部卷了进去。
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一道金光,没入了卢仚的眉心。
他走到了神醉面前,朝神醉拱手行了一礼:“有劳方丈,多多看护弟子家人……有劳方丈给他们捎句话,祖父大人和父亲大人,既然修为有成,龙精虎猛、身躯强健,则……不妨多娶妻妾,以传承血脉。”
“我那渭阳君的封地,还有一应官职,若是父亲大人给我添了些弟弟妹妹,就留给他们分享就是。”
“当年,他们都是不吭一声,不告而别。”
“所以,我今日,也就有样学样,不和他们当面告辞了……嘿嘿!”
卢仚笑得很是快意。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启程(3)
镐京。
长丰坊,金粉苑。
这是一家,很接地气的青楼,绝无国泰、民安、风调、雨顺那些高品坊市中,那些顶级青楼里姑娘们的‘扭捏作态’、‘故作斯文。’
金粉苑的姑娘,都非常之‘活泼开朗’、‘热情主动’,一个个都堪称顶级的‘妖艳贱货’。
金粉苑后院一陈设华丽的包房内,穿着一身便装,衣衫被热情的姑娘们弄得凌乱不堪的胤垣,坐在酒桌旁,透过敞开的窗子,呆呆的看着窗外那一片蔚蓝蔚蓝的蓝天。
天很大。
包房很小。
天很大。
九曲苑太小。
天很大。
他生活的这个镐京,这个大胤,太小、太小。
“卢仚那厮,怕是已经要动身了吧?”胤垣端起酒杯,‘哧溜’一声喝了一口,顺手将一个花枝招展的大妹子推进了鱼长乐的怀里。
鱼长乐看着怀里被电打了的黄鳝一样拼命扭动的大姑娘,面无表情,心如古井,浑身每一根汗毛都软塌塌的无比的顺服和淡定。
“是啊。”鱼长乐悠悠道:“那等危险的事情,他临行前,能够来和公子告别……却连自己阿爷和父亲都不告诉一声……他和公子你,是有情谊的。”
胤垣眨巴眨巴眼睛,又端起酒盏喝了一口。
他面皮酡红,指着鱼长乐,轻声道:“老鱼啊,你这辈子,出过镐京么?”
鱼长乐呆了呆,然后笑了笑,摇了摇头。
胤垣站起身来,丢下酒杯,拎着酒壶,转身走到窗前,看向了头顶的蓝天白云:“是啊,你没出过镐京……而我呢,也就是这几个月,才在各个坊市溜达了一圈。”
“凭什么,卢仚那厮,就能遨游四海……而我,只能困死在这小水洼中?”胤垣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萧瑟。
“公子您身份尊贵啊!”鱼长乐急忙将怀里双手开始乱动的大妹子丢去一旁——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尴尬,他是怕待会大妹子没抓住想要抓的东西,吓人家一大跳不是?
“卢仚如今的身份,比我也只差一筹啊!”胤垣斜着眼睛看了看鱼长乐。
卢仚的祖父卢貅,如今是大胤泾阳王。
而胤垣呢,做过十几年的天子,也就这样了……他爹回来了,胤垣现在是大胤的太子,身份和卢仚说实话,相差不大,要论实权,还没有卢仚有权力呢。
要说起个人实力、人脉关系,甚至是私房钱什么的,更是不如卢仚了。
甚至……要说身边的女人。
卢仚身边的青柚三女,那是剑仙。
而他胤垣身边最漂亮、最高挑的那个,可是极乐天宫的妖女!
仙女和妖女一比起来,啧啧,胤垣又输了个一塌糊涂。
“所以,虽然隐隐觉得,那厮有点邪门,但是呢……”胤垣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和卢仚手上一模一样的玉珏,那是一枚一模一样的无量虚空大挪移符!
万象——偷偷摸摸的找过胤垣。
鱼长乐愁眉苦脸的看着胤垣:“公子……这事体……”
胤垣沉默,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鱼长乐:“老鱼,你是懂我的。现在父亲回来了,而且身强力壮,龙精虎猛,家业不用我操心,他未来,多娶些小妾,多生些弟弟妹妹接管家业,也是妥当的……”
“我……你知道的,我从小被逼上了那个位子,我是不开心的。”
“其后这些年,我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到了后来,亲娘还要为了那劳什子,和父亲翻脸为仇……现在你看看,这好好的一个家,分成了两片,亲爹、亲娘相互对峙……其实都是为人棋子!”
“我,觉得这,很没意思。”
“我……我……”胤垣转过身,看着那些一脸懵懂看着自己和鱼长乐的大姑娘,轻声笑道:“就好像,这天下的姑娘,高矮胖瘦不同,冷热亲疏不同,春花秋兰,各有擅长,总要多品鉴才是。”
“我想,多见识一些东西。哪怕,冒点风险呢?”
鱼长乐深深,深深的,深吸了一口气。
“老奴,誓死追随。”鱼长乐无奈,朝着胤垣深深的鞠躬一礼,一张白白胖胖的大脸蛋已经抽成了一团。
“很好,来人,取文房四宝,我给写一封信,你们稍后,让你们东家,送去皇城南门口就是。”胤垣乐颠颠的一拍手,收起玉珏,卷起了袖子:“嘿,等到了那边,见到卢仚那厮,我一定要吓他一大跳。”
“呵呵,他能做的事情,我可是他的顶头上司,我就做不得?”胤垣用力的搓了搓鼻子,精气神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尤其是,我主修大金刚法,辅修密藏寺欢喜禅法,嘿,我一人兼修两门,还比不过你卢仚嘛?岂有此理!”
世界隔膜外,天痕旁。
来自万妙天的世界碎片已经彻底消失,白女和其他两名少女,一名浑身黛青,一名浑身靛蓝,全都是身高十几丈,周身邪气冲天的存在,一字儿排开站在了巨舰船头。
白女手中抱着一个冰晶花瓶。
青女手中拎着一个金丝花篮。
蓝女手中握着一柄翠竹雨伞。
那万妙天世界碎片上,无穷无尽、不可估量的邪诡,全都进入了这花瓶、花篮和雨伞中。只要三女将其放开,就会有无量邪诡冲出。
卢仚带着一丝震惊,看着三女手中的物件。
和卢仚的小金刚须弥山不同,神醉赐给他的这座须弥山是佛门至宝,是以芥子微尘、一沙一世界的神通,在须弥山内开辟了广袤空间,可容纳无量生灵。
而三女手中的物件,卢仚能清晰感应到,其内并无开拓的空间,它们的内部空间,就是外面肉眼看上去这么大。
而那世界碎片上的邪诡,数量以千亿计。
这么多的邪诡,其中不乏诸如高达百丈的秀楼之类的存在,硬生生挤进了这三件看上去很是普通寻常的物件——这就是这些邪诡自身的问题了!
它们的存在方式,极其有问题。
它们似乎,并无任何的体积、重量、长宽高之类的概念。
它们存在……
却又不存在……
是极其唯心的诡异。
“现在,可以了么?”白女、青女、蓝女同时嘶吼,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我们,已经,已经……”
她们死死的盯着万象,眸子里滔天的杀意和恶意,让万象浑身都结出了薄薄的冰晶。
万象喷吐着白气,沉声道:“可以了……你们,赶紧上路,然后……诸位道友,我们可以利用这条天痕,让元灵天的诸位,在这里吃上一个大亏。”
卢仚回头,看了看那条被元灵天当年的那位太上至尊劈出的天痕。
万象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幺蛾子,但是,这里的事情,和他无关了。
卢仚和白女、青女、蓝女站在了一块,手里捏着那枚无量虚空大挪移符……万象走到了他面前,一板一眼的向他交待着各种需要注意的细节。
万象并没有做任何掩饰,白女三人脖颈拉到几丈长短,目光森森的盯着他。
万象就向卢仚交待了,驾驭这大挪移符的各种关键——比如说,在激发挪移符若干时间后,需要手工打入符印,更改降落的坐标,让卢仚和三女分开云云。
“她们毕竟非人……邪诡所思所想,我等无从判断……暂时的利益结合,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万象很严肃的告诫卢仚:“这无量虚空大挪移符,我手中仅此一枚,故此,只能让你冒险,和她们一并前往元灵天。”
“也唯有这无量虚空大挪移符,才有这种力量,让你们破界进入元灵天。”
“但是一定要小心,你们在进入前,一定要及时分开……否则……”万象看了看三女,沉声道:“进了元灵天后,就要靠你随机应变了。作为极圣天的应劫之人,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惊喜。”
卢仚点头,向神醉等大和尚看了一眼,右手用力一捏玉珏。
一道奥妙飘渺的灵光笼罩住了卢仚和三女,下一刻,他们就从巨舰船头消失了。
万象转身看向了神醉等人,沉声道:“诸位道友,事已至此,我们只能静静等待了,希望卢仚小友,能不负我重望……现在,诸位道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之前,因为万妙天世界碎片的存在,元灵天的诸位,并不敢靠近这边。”
“但是现在,碎片消失,邪诡全无,他们不用多久,就会发现这里的变化……想必,他们会来查探一二……想必,诸位道友,也愿意利用这里,给他们一个惊喜!”
神醉和万象他们会如何做,已经和卢仚无多大关系了。
元灵天对极圣天的入侵,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复苏,势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元灵天的修士们固然会巧计百出,而神醉他们,也会对外阴招连连,对内勾心斗角。
血雨腥风,那是一定的。
而卢仚此刻,正被一团柔和的光包裹着,以不可思议的高速,横跨无边的混沌虚空,直冲向远处那一方光芒辉煌、不可一世的大世界。
白女、青女、蓝女同在光团中。
她们不时低沉的笑着,尖锐的哭泣,恶毒的咒骂,伴随着无数诡邪的呓语从四面八方绵绵传来。
她们直勾勾的盯着元灵天,身上那股邪气奔涌,刺激得卢仚浑身金光直冒。
近了,近了,元灵天……越来越近了!
卢仚双手结印,认真的思索着这些天,万象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卢仚,是一颗致命的毒丸!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古寺,方丈
极圣天。
天痕下。
万象和一群老和尚、老尼姑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各种大威力阵法,各种大威力符箓,各种大威力的禁制、秘宝等等……神醉他们,几乎掏空了各自宗门压箱底的那点好东西,而万象,也提供了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比神醉他们加起来多出数倍的资源。
击杀元灵天的修士,神醉他们能够得到天地青睐,自家宗门就能受到天地反馈。
而同样是击杀元灵天的修士么……
万象一边忙碌,一边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天空。
“任何一个世界的应劫之人,对其他世界,都是一粒致命的毒丸……只希望,你们当中任何一颗,能够……呵呵!”
万象耷拉着眼皮,眸子里一抹森森寒光一闪而过。
“哪怕毁掉元灵天……太上之令,也必须要完成!”
元灵天。
某不知名之地,青山幽幽,秀峰耸立,一条白水浩浩荡荡,带着‘哗啦啦’脆响在山脚径直飞过,远处山湾处,满山杏花中,一角飞檐挑起,一声铜钟轰碎了满山的寂静。
卢仚站在山顶,单膝跪地,‘哇’的一口血喷出了老远。
“邪诡,果然不可信……嚇,我是脑子坏掉了,被万象带进坑了,邪诡,连鬼都不算的玩意儿,能信?”
卢仚脱掉身上金刚甲,掏出归墟宝瓶,张开嘴,‘咕咚、咕咚’,连续数十口沉重致密如水银的玄元神水倒进嘴里。
玄元神水入腹,庞然热力爆发开来,一股勃勃生机凭空而生,卢仚身上精血气息大盛。他的后背上,一支细小如婴孩的白色掌印发出‘嗤嗤’声响,一缕缕寒气从掌印中喷出,层层薄冰迅速包裹住了他所在的山峰,就连山脚下流淌而过的川水都被冰封了一大截。
一口又一口玄元神水入腹,卢仚浑身已然点燃的熔炉爆发出烈烈火光,一道道烙印了天地法则气息的法力洪流在体内一遍遍的冲刷,终于将那白色掌印冲刷得干干净净。
侥幸!
在虚空之中,卢仚抢在白女向他下毒手之前百分之一刹那的时间,打出了万象传授的手印,硬生生将他和三女分开。
白女、蓝女、青女,落向了元灵天的另外一处。
而后背还是被白女用诡谲的神通暗伤了一记的卢仚,则是被一道流光包裹着,轻轻松松的穿透了元灵天的世界隔膜,没有受到丝毫阻拦,笔直坠入了元灵天。
大挪移符的速度太快,从极高极高的天空笔直坠落地面,卢仚根本没来得及看清自己坠落的下方有什么。
此刻站在山头向四周眺望,十几里外的那山湾中,有一座古寺。
除此之外,四周山峰重叠,山谷中云烟缭绕,一时半会也看不清哪里有城市,哪里有村庄等等。
拍了拍身上衣衫,卢仚皱了皱眉头,眉心一抹金光缭绕,神魂如流水一般溢出,轻轻的融入了四周小小的,方圆百丈的天地。
“唔!果然有所不同!”
已经是金莲开境界的高手,卢仚对天地宇宙的感应比之前灵敏了无数,强大了无数,颇有一点天人合一的感觉。
和极圣天相比,元灵天的天地灵机给卢仚的感觉迥然不同。
极圣天的天地灵韵,给卢仚的感觉,就是一株参天巨树——暴露在地面的树干粗壮无比,枝桠也是粗横豪放,充满了蛮横霸道的生命力;而藏在地下的树根,则是绵延广袤,深不可测,有无穷的内敛玄妙。
卢仚心中明悟,这大概就是极圣天只有两大太上宗门的缘故。
大梵净世宗,对应的就是极圣天那暴露在地面的天地灵韵,充满力量,更兼蛮横、霸道,无比的强势……大梵净世宗虽然已经断了苗裔,但是看看如今极圣天的佛门九宗,就知道他们的行事做派正符合极圣天的天地韵律。
而深藏在地下,内敛、深邃、宛如无量归墟一般深不可测的,正是太上北溟仙宗,它对应的就是极圣天天地灵韵的‘根系’部分。
而元灵天的天地灵韵,相比极圣天那一枝独秀,只是分了地面地下两大部分的天地玄妙,元灵天给卢仚的感觉,就好像漫山遍野的琼花玉树,每一株都悬殊迥异,每一株都生机勃勃,充满了无穷无尽的造化,演绎出了无穷无尽的惊喜。
所以,元灵天的宗门,才会百花齐放,变幻多端,单单看第一波作为先锋入侵极圣天的十二个宗门,他们的应敌手段,就比现今的极圣天莫测、变幻许多。
就说一个咒蛊教,他们的毒、咒、蛊等等,其内容就比极圣天现有的三教宗门繁复了多少?
“唔,不对!”卢仚突然惊醒:“如此说来,从天地灵机的韵律玄妙来看,包罗万象、森罗天机的森罗教,更符合元灵天的天地之道。”
“呵呵,难怪万象要捣鬼……以我的感知来看,森罗教才应该是元灵天的大道正宗,但是如今居然被打入了邪魔外道的行列?是我,我也要窝里反,背后捅刀子啊!”
‘啧啧’赞叹了几声,卢仚收起了身上一切碍眼的物件,取出了一套符合元灵天衣饰风格的袍子换上,跳下山峰,顺着川水边一条羊肠小道,直奔前方山湾而去。
蹦跳行走之间,卢仚也感受到,不愧是天地灵机处于巅峰状态,而且还在不断扩张强大的元灵天。
这一方世界,重力是极圣天的两倍左右。
这点重力差,倒也罢了,于修炼者来说,两倍的重力差微乎其微。
但是这一方世界虚空中弥漫的天地灵韵,起码是极圣天万倍左右。
骤然降临元灵天,呼吸了一阵,又将神魂之力散发出去,感应这一方天地的天地灵韵,卢仚只觉脑海一阵昏昏糊糊的,隐隐有一种‘醉氧’的感觉。
幸好他肉体强大,适应力极强。
小心收敛了神魂,封锁了自身对外界的感应力后,这种晕头的感觉就消散了许多。
但是刚刚顺着小道行走了几步,路边一座高有百丈的山崖上,一片红色乍现,卢仚盯着俺一片红光,顿时说不出话来。
那分明是一片有三五百年火候的火灵芝,足足有七八百片的规模,巴掌大小的火灵芝就这么极其野蛮的,肆无忌惮的,毫不遮掩的生长在山崖上。
一块歪歪斜斜的木牌子插在山崖边,上面写了‘庆云寺’三个字。
三五百年火候的火灵芝,在天地灵机复苏之前的极圣天,堪称重宝,在大胤的皇宫里,也只是收藏了这么三两片,是压箱底的救命宝贝。
而在元灵天,在这巅峰鼎盛的元灵天,这么七八百片有着三五百年火候的火灵芝,居然就这么乱杂杂的散养、野生在这山崖中。
那‘庆云寺’的和尚,居然也没有在这里派人值守,就这么插了块木牌子,标注了这片火灵芝是有主的!
“你,哪怕,是……放条狗在这里也好啊!”
卢仚瞪大眼睛,朝着那片火灵芝看了又看,好容易才忍住了下手将其掠夺一空的冲动。
人家都懒得派人值守的东西,他卢仚怎么也是大胤的渭阳君,是新胤的大司徒,是极圣天大金刚寺的下一任方丈呢,总不能跑元灵天来捡破烂吧?
抿了抿嘴,卢仚眉心一道金光涌出。
“你妈……啊呀!”大鹦鹉怪叫一声,扑腾着翅膀飞天冲起。
然后,很快它就落了个和卢仚一样‘醉氧’的下场,脑袋一歪,翅膀软塌塌的左右乱晃,狼狈无比的从空中一脑袋栽了下来。
卢仚一把抓住了它的两只爪子,倒拎着它,将它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翠蛇踏着一片云光飞出,东张西望了一阵子,然后一头窜进了卢仚的袖子里,不断‘嘶嘶’的喷吐着信子。
兔狲‘嗷嗷’叫着冲了出来,兴奋得左右乱跑了一通,然后就在山石下、草丛中、树根旁,鬼鬼祟祟的洒下了一点点味道刺鼻的液体。
大黄最本分,被卢仚放出来后,眼珠‘咕噜噜’的朝着四周打量了一通,就紧跟在了卢仚身边。
最后,‘咚’的一声巨响。
身躯已经长大到和马车车厢一般大的鳄龟重重落地。
这家伙伸出大脑袋左右看了看,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通体一片水光缭绕,它硬生生将自己身躯压缩到了一尺见方。
卢仚欣然看着鳄龟。
这五位大爷,这些天来,一直在服用品质越来越高的玄元神水,自身血脉越发的强大、精纯。鳄龟都已经有了身躯收缩的神通,其他四位大爷的本领,也是越来越强了。
兔狲顺着小道向前小跑。
卢仚跟在兔狲身后。
大黄跟在卢仚身后。
鳄龟趴在大黄背上。
大鹦鹉趴在卢仚肩膀,长尾巴已经垂到了卢仚的膝盖附近,它摇晃着脖子,有气无力的‘叽叽嘎嘎’叫嚷着什么。
一行就这么顺着小道向前行进,顺着弯来绕去的山脚,行走了数十里地,来到了之前卢仚看到的那山湾中。
卢仚之前看到山湾,直线距离只有十几里。
但是顺着山势一路行来,这路程就变成了数十里——在这数十里路上,卢仚好几次生出了‘捡破烂’的心思,实在是,一路所见的各色药品,品质实在是有点太好了些。
川水在这里汇成了一片万亩大小的水潭,水潭中有一座小岛,上面开满了杏花。
绯红色的杏花林中,一座高有十八层的佛塔巍然矗立。
小岛和岸边,有一条木桥相连。
岸边的杏花林中,一座方方正正,长宽数里的古寺,就这么静静的盘卧在这里。
古寺门前,数亩大小的平地上,一架架马车整齐的排列着,门前的石桩子上,系着一头头骏马。
古寺上空,香烟缭绕,四面八方,香气扑鼻。
很显然,这座庆云寺,香火很是旺盛。
所以门口的知客僧,也养得白白胖胖,好似一个发面馒头一样可爱。
第三百二十章 古寺,方丈(2)
卿云国。
在元灵天,有无数国朝,卿云国,只是其中不起眼的小喽啰,国土方圆不过数千里,子民人口一亿三五千万,君主习惯性的代代昏庸,臣子习惯性的贪赃枉法,权贵习惯性的骄奢淫逸,民众习惯性的醉生梦死。
这样的国,按理说,早就被灭了十七八轮了。
侥幸的是,卿云国除了山清水秀一些,除了土地肥沃一些,国内并无其他珍稀特产。
幸运的是,卿云国不知怎的,时有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出现,尤其卿云国的王族,更是每隔三五年,就能冒出两三个堪称倾国祸水的妖娆出来。
所以,卿云国隔三差五就往自己的宗主国,实力强横的焱朝进贡美女。
因为卿云国出身的美女实在是太过于迷人,她们又极擅长拉扯裙带关系,结成‘乡党’,以至于,卿云国的美人,霸占了焱朝五成以上权贵正妻之位,就连焱朝的历代皇后,十人中也有六七人出自卿云国。
所以卿云国虽然弱小,虽然荒诞,但是小日子过得极其滋润。
外无压力,内无变乱,卿云国的民风,就越发的奢靡、浮夸。
庆云寺,是卿云国都禧云城外五十里,一座极其有名的古寺。
据说这里香火极盛,是因为这里的送子佛陀极其灵验,禧云城中多有妇人来庆云寺拜佛求子,但有所求,无不应验。
卢仚站在杏花林中,打量庆云寺门脸的时候,庆云寺门外停靠的马车,就有四五百辆,骏马、大骡子之类的坐骑,也有三四百头。
那身材圆润,白白胖胖,皮肤润泽有光彩,见人就喜笑颜开,一脸喜庆之色的知客僧,正带着几个小沙弥,在门前迎接四方香客。
在卢仚眼里,这知客僧虽然丰腴肥胖,但是步伐矫健,行动间脚下纤尘不起,白皙润泽的皮肤下,一缕缕强盛得有点异常的血气如大蟒游走,贯穿了五脏六腑,往来于窍穴之间,五脏间粉色火光隐隐,悍然是一名开辟了五脏熔炉的修士。
只是这修炼的路子么……
卢仚撇了撇嘴,这知客僧的两颗肾脏熔炉光芒最为炽烈,显然一身功夫,多放在了这两颗腰子上。
他身边的几个小沙弥,一个个生得细皮嫩肉、俊俏可爱,但是看他们体内游走的气血,也是两肾血气极其旺盛,两颗外肾更是精元充沛到了几乎水盈自溢的地步。
“好和尚,都是好和尚啊。相逢不如偶遇,这庆云寺,和我法海大师有缘啊,真个是有缘!”
卢仚赞叹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右手往头皮上一抹,顿时满头长发凭空化为一缕青烟消失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光溜溜、亮晶晶,带着淡金色寒光,宛如黄金铸成、打磨了千万次的金弹子一般的头皮。
借着杏花林的掩护,卢仚从北溟戒中,取出了一套宽袍大袖的僧袍,掏出一根海碗粗细的金刚禅杖杵在手中,大踏步的走出了杏花林。
梦幻泡影珠微微发动,卢仚的双眸颜色,就变成了元灵天土著微微泛青的色泽。
除此之外,他魁梧的身板,超人的身高,乃至阳刚威猛的长相,悉数保持原样。
庆云寺外,那些驾车的车夫,随行的护卫等等,猛不丁见到杏花林中走出一尊身高一丈二尺开外,威猛如金刚,勇悍如熊貔的大和尚,一个个惊得连忙站起,双手合十,朝卢仚直呼‘大师’不迭。
庆云寺门前,笑盈盈的,一双秋波眼眸只在女香客身上卷来卷去的知客僧听到动静,急忙抬起头来,骇然看到卢仚,忙不迭的冲下了大门前台阶,隔着老远就高声欢笑:“敢问师兄何方人士,从哪处来,去何方去?”
卢仚拎着沉甸甸的禅杖,每走一步,禅杖就在地上杵一下。
这根禅杖并无其他玄虚,只是使用了某些密度极大、极其坚硬的灵金铸成,海碗粗细,一丈五六尺长,却有三五十万斤沉重。
比起卢仚惯用的金刚枪、金刚弓、金刚剑,这禅杖自然是轻飘飘犹如羽毛,但是落在地上,也是‘嗡嗡’巨响不断,震得方圆数丈的地面都在晃悠。
四下里香客齐齐色变。
知客僧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今日有缘,动极思静,此处好一座禅林,想挂单借住一段时间,敢问师兄,可否方便?”
卢仚何等气血,他已经是极力压制,但是依旧声如洪钟,震得门前方圆数亩的广场上所有人双耳‘嗡嗡’直响。
他直勾勾的盯着知客僧,准备这厮如果说‘不方便’,那他转身就走,今晚上趁着月黑风高,重新返回,让一切不方便都变得方便。
“方便,方便,同为佛门弟子,哪里有什么不方便?”知客僧笑得满脸肥肉都在颤抖:“一见师兄,就知道师兄是有道大德,不是我们这些世俗凡僧能比的。”
“我庆云寺,是禧云城外一等一的禅林,有极清洁的院子,极工整的禅房,极可口的素斋,极勤勉的小沙弥伺候……师兄只管放心住下,有何需求只管说起。”
知客僧一溜烟小跑到了卢仚面前,双手合十,恭谨的行礼:“小僧法明,敢问师兄?”
卢仚眉头一挑,大笑了起来:“可见我们是有缘的,贫僧法海,见过法明师兄。唔,还请法明师兄领路,贫僧先去进香礼拜则个。”
法明和尚急忙朝身边几个小沙弥连连挥手,几个小沙弥一溜烟的跑进了庆云寺里。
法明和尚亲自带路,带着卢仚从大门进入庆云寺,一路大殿、二殿、三殿,左右偏殿,各大佛堂,逐次的进香礼拜。
只是,卢仚越是礼拜,越是嘴角直抽抽。
好吧,极圣天大金刚寺供奉的大金刚力菩萨,还是比较靠谱的。
这庆云寺供奉的,都是什么送子佛陀,什么添福尊者,更有什么镇宅明王,安家夜叉,乃至姻缘菩萨等等……
总之,不正道!
只是,一重重大殿,一座座佛堂,所有的佛像前都是香烟缭绕,无数香客竞相礼拜,功德箱里不时有‘哗啦啦’的金锭、银锭、铜钱撞击的声音响起。
这生意……不,这香火之旺盛,简直让卢仚瞠目结舌。
尤其是,庆云寺前方香客礼拜之处,就是他在杏花林里看到的,占地数里大小的这一片。
而在庆云寺的后方,走过一条幽篁笼罩的青石小道,绕过两座小山,前方豁然开朗。山谷中,小溪两侧,一座座干干净净的独栋小院错落有致的点缀在花林中间。
一眼望去,这样的独栋小院怕是有上千座?
大白天的,卢仚隐隐听到了那些小院中有琴音、琵琶音飘来,有读书人读书声传来,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脆响不断……但是居然也有男女行好事的云雨之声不断。
以卢仚如今的神通,上千座小院中的一举一动,他都能清晰掌控。
大白天的,上千座院子里,居然有三百多座院子中,有男男女女不可描述之音绵绵泊泊。
两名生得青春貌美……哦,不,不,是清秀俊逸的青年和尚顺着石板道,一溜烟小跑着迎了上来,远远的未语先笑,合十行礼:“法明师叔,方丈正在会见贵客,给禧云城主大夫人讲述禅法……还请法明师叔和这位大师稍待片刻。”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
大白天的,一座寺庙的方丈不在方丈房中办公,居然跑来后院的小院落里,孤家寡人的给某位权贵夫人讲述禅法!
很好,这庆云寺,果然好得不得了!
如此寺庙,卢仚无论在这里做什么,都没有任何的心理压力了。
在庆云寺后山谷中,最深处,一座被青松翠柏环绕,最为清静幽雅,前后赫然有三进院落的院子里,法明和尚陪伴着卢仚等候了大概两刻钟的模样,一名生得法相庄严、威仪不凡的老僧,就在十几名沙弥、童子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进来。
“师兄远道而来,辛苦,辛苦。老衲法净,怠慢了,怠慢了!”
庆云寺的方丈法净一进门,就急忙合十致歉,一双桃花眼,飞快的扫过卢仚全身。
卢仚缓缓起身,朝着法净合十行礼:“传授佛法,这是宏道的正经事,何来怠慢可言?唔,法净师兄传法,辛苦!”
这老贼秃……
卢仚上下打量了一眼法净,就看到他脖颈上有一抹胭脂没能擦干净,嘴角有一抹殷红悄悄挂着,身上更有一股子淡雅隽永的兰花香精的味道……那位城主夫人,是个有品位的。
法净‘呵呵’一笑:“只为广大佛门,老衲哪怕舍弃这残躯,又有何妨?不辛苦,不辛苦!”
双方虚情假意的客套了一阵,法净老和尚极其热情的向卢仚保证,只要卢仚愿意,他可以在庆云寺住到地老天荒。
尤其是,法净话里话外向卢仚提起,如果他愿意的话,他甚至可以直接在庆云寺入籍,成为庆云寺正儿八经一脉相承的真传弟子。
法净隐隐提起,如今庆云寺正好有一执法堂的首座出缺,若是卢仚愿意,这首座之位,就是非他莫属的了。
卢仚‘嗯嗯啊啊’的应了几句,将法净和法明送出了院子。
不多时,八名生得俊俏可人、一身贼气的小沙弥,十二名生得年轻力壮、一脸酒色气的侍者,以及十六名生得青春昳丽、故作正经的小侍女,就奉法净之命,被送到了卢仚院子里。
小沙弥和侍者也就罢了。
这小侍女……
庆云寺的寺风,果然威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古寺,方丈(3)
庆云寺为什么会有侍女?
很认真,也很正经的解释就是——卿云国同样以科举取士,每三年的春天,在禧云城,来自全国各地的才子们,会参加最高级别的国考,优中择优,取其贤才,授以官位。
庆云寺作为卿云国有数的古寺、名寺,后山有这么多小院落,自然就有很多身家丰厚的读书人在此长租。
这里距离禧云城不远,清静幽雅,是个读书用功的好地方。
身家丰厚的读书人,对生活水准的要求自然很高,更讲究什么‘红袖添香’的调调,所以庆云寺‘急宾客所急’,常备一群花枝招展的大丫头,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白天还好,到了夜里。
庆云寺山后的这一片小院落里,‘嗯嗯啊啊’的声音此起彼伏,一片红尘烟火气逆冲天空,将天上两轮明月,都熏得带上了一层粉红色。
卢仚静静的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就在他的三进大院落不远的地方,一片烂桃花环绕的院落里,法净方丈正在向三位大施主阐述佛法。
卿云国的通用货币,是一种金、铜合铸的钱币,名曰‘云钱’。云钱每一枚的购买力极其惊人,一枚硬币,可以购买稻谷一百五十斤。
而这三位大施主,都是年龄刚过三十岁的美妇人,她们每年向庆云寺供奉的香火钱、香油钱、菜食钱,以及向诸位大和尚、小和尚供奉的僧袍僧衣僧靴等诸般物品,每年每人都不少于十万枚。
如此大施主,也难怪法净方丈不辞劳苦,日以继夜的辛苦传法。
聆听着隔壁院落清脆密集的鼓掌声,卢仚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身前一群目光幽幽,隐隐泛着绿光的侍女,他轻咳了一声,挥了挥手,将这群侍女赶了出去。
突然间,有猫儿一样柔媚的叫声就在卢仚的院落外响起。
七八个身穿白衣,生得一表人才的青年书生,正带了十几位侍女,在卢仚的院子外、竹林中,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毡子,幕天席地的做一些不可言之事。
卢仚额头青筋跳动,强忍下了将一柄金刚剑丢出去砸死那群家伙的冲动。
“我佛,得慈悲啊!”卢仚叹了一口气。
这山谷中上千座独栋的院落,到了夜间,简直就变成了世俗红尘中的青楼……人家青楼里的头牌姑娘,还会斯斯文文的弹弹琴、做做诗、喝茶品酒之后,才会直奔正戏。
而庆云寺的后山可好……根本没有任何的矜持,一到了夜间就风雨起来,没有丝毫的遮掩。
白天里,被送来伺候卢仚的小沙弥,鬼头鬼脑的冲卢仚说,后山的院子里,有近百名卿云国的权贵夫人在此有长租的院落,她们时常来后山居住,‘修心养性’。
小沙弥报菜单一样报出了十几个名字,都是卿云国有数的权贵大臣家的夫人——他说,这是正在后山‘调养’的贵妇,最是‘尊佛敬僧’的善信,不惜‘布施一切’的大施主。
如果卢仚有意……小沙弥可以邀请她们过来,和卢仚畅谈佛法云云。
对此,卢仚无言以对,只能冲着小沙弥的光头拍了两巴掌,将他们赶得远远的就是。
“这庆云寺,还是要我来拨乱反正,荡清妖氛才是。”卢仚低声的自言自语:“明天,就让阿虎他们以我从者的身份进来,然后,暴力夺了这庆云寺就是。”
“法净、法明对我过于热情,所谓礼贤下士,必有所求。这两个贼秃子,可不像好人。”
卢仚侧耳倾听了一下隔壁院落越发密集、响亮的鼓掌声,叹了一口气:“完全不是好人。”
正感慨着,卢仚外放的神魂之力,感应到了后山边缘的一丝异动。
他愣了愣神,招来了在外侍候的小沙弥,说了一声自己要出门‘遛狗’、‘遛鸟’,随之拎着禅杖,光明正大的出了院子,带着大黄和大鹦鹉,昂首挺胸的往感受到异动的地方行去。
小沙弥吞了口吐沫,看了看卢仚身边,比寻常小牛犊子还要雄壮的大黄,再看看站在卢仚肩膀上,顾盼之间火羽摇晃,浑身宛如着火的大鹦鹉,忙不迭的跟在了卢仚身后。
山谷中,有石板铺成的小道。
一条条岔路,穿过花丛、树林,通往一座座宅院。
四个小沙弥跟在卢仚身后,指着沿途的宅院,介绍着院子里住客的身份。
某某大臣的大夫人,某某王爷的侧妃,某某巨富的正房太太,某某地主的侧室等等……有些院子里,租住的就是那些身家丰厚的读书人,某某‘才子’,某某‘名士’,林林种种。
其中一些读书人,又和某位夫人,哪位小姐相熟,时常在这里聚众说文,宴饮高歌,诸般文采风流的行径,数不胜数。
卢仚听着四个小沙弥的介绍,只觉得这里乱,乱得一塌糊涂,简直是……藏污纳垢,乌烟瘴气,如果卢仚是佛祖,真应该一片天雷砸下来,将这庆云寺夷为平地。
“所以,无论我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有负罪之感了。”卢仚拎着禅杖,一步一步的向前行走,心中很是笃定的打着算盘。
比如说,将法净、法明等和尚,全部炼化为护法道兵……
卢仚的宅院,本来就靠近山谷的尽头,顺着石板道走了没多远,前方就是一片浓密的松林,绵延数里的松林后方,就是一片屏风一般的山峰。
夜色中,那一片山峰隐隐泛着黄色光芒。
卢仚眸子里光芒闪烁,能看到那些山峰中,一枚一枚水缸大小的万字佛印。那一片山峰中,当有庆云寺布置的佛法禁制。
卢仚一跃而起,站在了一株大松树顶部,朝着那一片山峰望了过去。
在那一片山峰中,十几条身穿宽大袍服的人影,正鬼鬼祟祟的摆弄着什么玩意儿。他们燃烧了几道符纸,放出一片明丽的白光定住了一座山峰中的佛印,随后取出了一根一尺多长的白玉长针,轻轻往前一送,一道白光激射,穿透了山峰上放出的无形屏障。
十几条人影就顺着白玉长针穿出的空隙,轻轻的窜进了庆云寺后山山谷。
他们轻盈的从高有百丈的山峰上飘落,顺着松林急速朝着山谷这边奔来。
隔着老远,卢仚听到了有人低沉的话语声:“记住了,金风院里,大马驸马都尉的小女儿金城郡主,才是我们今天的正目标……一击必中,让她浑身精元溃散,扮成荒-淫-而死的模样。”
“除了金城郡主,其他人不要乱动,切记切记!”
“这山谷中的住客,可都是我们未来的大施主,多死伤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卢仚的脸抽了抽。
‘未来的大施主’?
只杀金城郡主一人?
这怎么感觉,有点栽赃嫁祸的感觉?又隐隐的,有一种商业竞争的既视感?
天空两轮明月高照,山林中视线颇佳,卢仚看到,那十几条人影身上穿着僧衣,脚踏僧靴,头皮也是一片溜光。
他们手上拎着的微光闪耀的兵器,尽是制式的戒刀。
他们行走时,脚下有水云凝聚,每一步踏出,都化为海碗大小的莲花形态。
这就没跑了,这群家伙,同样是佛门修士。
只是,他们半夜的闯入了庆云寺后山,要行那杀人栽赃的卑劣手段。
卢仚摇摇头,轻喝一声‘去’。
大黄无声的窜了出去,悄无声息的借着树林的掩护,来到了这群人身后,张开嘴,狠狠一口咬在了一个殿后的光头汉子后脚跟上。
一声惨嚎,骨碎犹如豆腐渣,大黄三两口就废掉了两三个殿后的光头汉子,随后犬吠声犹如雷霆炸响,‘汪汪汪’的炸碎了庆云寺的‘风雨之声’。
大鹦鹉腾空而起,适应了元灵天的环境,回复了精神的它扑腾着翅膀,在空中嘶声呐喊:“走水了,进贼了,走水了,进贼了……杀人放火啦!秃子杀人啦!”
随着大鹦鹉的呐喊声,点点火光从空中洒落,顿时松林中数十颗大松树宛如浸透了油脂的火把,顷刻间熊熊燃烧起来。
十几名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光头汉子,他们的身影就暴露在了火光下,端的是清清楚楚。
四面八方,传来了庆云寺和尚们的呐喊声。
没多少功夫,一群衣衫不整,有人光头上还带着胭脂痕迹的大和尚就拎着各色兵器,气势汹汹的从各处院落中冲了出来,迅速围了上来。
十几名漏了痕迹的光头汉子转身就走,想要逃跑。
但是卢仚拎着禅杖从树梢头跳下,张开双手拦在了一行人面前:“诸位,既然来了,好好说一说,你们要干什么罢……半夜三更……”
卢仚抬了抬头,看了看天色,摇摇头:“嗯,总之,大晚上的,你们这么鬼鬼祟祟的潜进来,非奸即盗……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卢仚好奇的看着这群‘同行’。
这些家伙,分明也是和尚。
几个被大黄咬碎了脚后跟的和尚低声痛呼,带队的一名身形魁梧,身量超过了九尺八寸的大汉一声大喝,双手舞动戒刀,带起一抹寒光就向卢仚劈了下来。
远处传来了法净的吼声:“法海,当心!”
‘叮’!
戒刀劈在卢仚脑门上,只见火星四溅,戒刀的刀口崩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缺口,卢仚的脑门却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我佛……慈悲!”法净又惊又喜的声音远远传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古寺,方丈(4)
数百如狼似虎的庆云寺武僧扑了上来。
十几名被卢仚头颅挡刀、丝毫不伤的神通吓得胆战心惊的汉子,勉强遮挡了几下,就被打得骨断筋裂,大口吐血倒在了地上。
法净、法明,还有一群庆云寺的‘法’字辈高僧,向闻声赶来探视的施主、香客开解,只说是有‘外魔’侵入山门,被庆云寺护法罗汉轻松镇压云云。
总而言之,就是一通口灿莲花的胡说八道,说得一众施主、香客满心欢喜,继续回自家院子参禅问道去了。
于是,风雨声再起,满天‘啪啪’声如说书人的云板,响彻山门。
卢仚也见识到了庆云寺的另一面。
在庆云寺后山的山洞里,居然私设了黑牢,里面有各色枷锁镣铐,诸般刑罚器具,其凶险歹毒之处,比起大胤守宫监的秘狱刑房,还要狠辣无数。
十几名侵入庆云寺的光头汉子被轮番摆布了一番,铁打的汉子都被折腾成了豆腐渣。
他们抗不过刑罚,纷纷吐露了口供。
卢仚站在刑房里,聆听这些光头汉子的口供,明白了他们的来历。
卿云国都禧云城外,有两座古刹,都是一等一有名的所在。
其中之一,自然是庆云寺,高僧辈出,传承久远,‘送子佛陀’之名响彻卿云国。
另一座古刹,名曰‘水云庵’,这是一座庵堂。
水云庵历史悠久,比起庆云寺也丝毫不差,水云庵的尼姑们,精通医道、善使符水,卿云国上上下下,上到帝王将相,下到黎民百姓,但凡有三病五灾、药石无功的,求到水云庵去,只要能得到水云庵尼姑的救治,十有八九都能转危为安。
所以,水云庵在卿云国,也有着极大的信众基础。
尤其是,水云庵因为是尼姑庵,所以,卿云国的很多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如意夫人,时常会去水云庵‘养心清修’。
其中,又以卿云国皇宫中,那些斗争失败的妃子们,最喜欢以‘拜佛祈福’的名义,离开皇宫,深藏水云庵中,日日夜夜念经拜佛,为卿云国祈福,为皇帝祈福,为卿云国的黎民百姓祈福云云。
当然,作为水云庵多少年的传统老对头,庆云寺对水云庵的真面目,也是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些去水云庵‘养心清修’的千金小姐、如意夫人们,身边当然少不了熊腰虎背的彪形壮汉相伴,若是喜欢细腻洁白、阴柔俊俏的小白脸,那也是应有尽有。
而那些宫斗失败,跑去水云庵拜佛祈福的妃子们,她们也是夜夜笙歌,狂欢无度。
按照知客僧法明的说法,禧云城内,好些达官贵人、豪商巨贾,他们尤其喜欢去水云庵安抚那些被赶出皇宫的妃子们——确切的说,他们对卿云国皇帝的女人,有着异样的喜好。
‘拜佛祈福’的前妃子们,俨然就是水云庵的‘拳头产品’,是有世代传承的老字号、老招牌。
之前不是说,水云庵的尼姑们擅长医道么?
好些已经七老八十,精力衰败,已然有心无力的老权贵、老富豪们,他们跑去水云庵住上几天,就能被尼姑们调养得红光满面、龙精虎猛,就能和那些拜佛祈福的前妃子们深入浅出的探讨天人之道,思索人生之哲理!
这些老权贵、老富豪们一逞雄风之余,自然不会吝啬各色香火钱、香油钱。
庆云寺、水云庵的业务有重叠之处,两家就免不得相互竞争。
但是要论传承,两家相差不大,要论实力,两家相差仿佛,要论在朝野之间的信众基础,两家也是差不离的水平。
两家斗了无数年,反正谁也没能压过谁。
“但是,真没想到,那群死尼姑,居然如此狼心狗肺。”法净方丈看着被打得几乎成了豆腐渣的十几名光头壮汉,痛心疾首的连连摇头。
“金城郡主,仙露明珠一般的人物,乐善好施之名国朝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他的不提,就说去年卿云国西北数郡蝗灾,金城郡主募捐上亿云钱,由我庆云寺出面,采购粮草、药物送去救治,活人无数啊!”
法净看了看卢仚,压低了声音:“金城郡主募捐的上亿云钱,有七成捐给了本寺,为诸多佛陀面前的长明灯添了香油,功德无量啊!”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
原来是如此的金城郡主……这么说来,她是庆云寺的大恩客喽?
“他们,是要设计金城郡主。”卢仚淡然道:“他们准备了极其恶毒的手段,准备让金城郡主死得不清不白,死后还要蒙受奇耻大辱……”
法净看了看卢仚,轻声道:“法海师兄以为,这水云庵……”
卢仚看了看法净,沉声道:“既然贫僧已经答允师兄,加入庆云寺,那么,水云庵就是贫僧不共戴天之敌……啧,她们能用手段,我们自然也能用得!”
卢仚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咯噔都不打。
这庆云寺也好,水云庵也罢,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放在大胤,若是被三宗三寺三禅林中,那些极端保守的老和尚们知晓,这一寺一庵居然是这等模样……他们上上下下,怕不是会被那些老和尚打得魂飞魄散、神形俱灭才有鬼。
都不是好人,所以……这基业,就归他卢仚受了吧。
卢仚看着法净,沉声道:“方丈有何计较?贫僧这里,断无不从!”
法净看了看卢仚,老脸朝他这边探了探,有点犹豫的问道:“白日里见师兄,龙行虎步,凛凛有金刚罗汉之威……敢问师兄,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卢仚沉默了一会儿,他手中金光一闪,一柄金刚剑被他拔了出来,随手丢在了地上。
‘轰’!
钢水浇铸,用佛法加持的地面,硬生生被金刚剑砸出了一个大坑。
整个刑房都在微微摇晃,不断的震荡着,金刚剑一点点,缓缓的压得地面不断下陷,单凭自身重量,就压得刑房地板加持的佛法禁制一层层崩裂,不断有各色火光‘嘭嘭’炸开。
法净骇然。
法明骇然。
刑房中,几名庆云寺‘法’字辈的大和尚骇然。
法净沉默了一会儿,朝着几个大和尚中间,一名身高近丈,最是魁伟的虬髯老僧沉声道:“法胜师弟,你修的是大力药叉法,你且试试法海师兄这把佛兵!”
法胜老僧两步走了过来,一脸敬畏的向卢仚合十行礼,然后双手握住了金刚剑的剑柄。
他额头青筋凸起,倾尽全力想要挪动金刚剑。
任凭他动用了全身力量,金刚剑是丝毫不动。
法胜一声大吼,他身体一晃,体内一股青黑色佛力涌动,他浑身肌肉骤然凸起,一条条青筋在皮肤下剧烈的跳动着,头顶更是长出了三山形的骨质凸起,面容变得狰狞凶猛宛如传说中的飞天夜叉一般。
任凭他如何挣扎用力。
庆云寺的传承功法水平有限,法胜不过烈火境的修为,力量极致大概就是百龙左右,他如何能拿得起卢仚这柄金刚剑?
值得一说的是。
卢仚出发来元灵天的时候,极圣天佛门九宗,都将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逃了出来,加上万象赠送的一批好材料,卢仚身上的这些兵器、护甲,全面的来了个大升级。
单说重量,卢仚的金刚甲如今重达三十六象,金刚枪、金刚弓重达十二象,五柄金刚剑,每一柄都重达三象!
不说升级换代后的金刚剑,就之前的五柄金刚剑,就重达三百龙,法胜和尚单纯依靠肉体力量,也是万万不能拿起的!
就算施展了大力药叉法,力量凭空飙升数倍,法胜和尚也只能勉强拿起原始版本的金刚剑,这柄重达三象的升级版金刚剑,他如何撼动得了?
法胜浑身扭动,歇斯底里的催动法力。
他用力过猛,突然岔了一口气,‘哇’的一口老血喷出,身体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师……师兄神威!”法胜和尚骇然看着卢仚,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对卢仚他是敬畏到了极致。
“这,这,这……”
法净、法明等一众大和尚看得是又是惊喜,但是更多的是惊骇。
白日里,卢仚拎着一根黄铜禅杖大步行来,法明和尚作为知客僧,一双眼睛是又尖又狠,一眼看出了卢仚是修为有成的大能和尚。
所以,法明、法净等人,才会热情的招揽卢仚。
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招揽的,居然是如此恐怖的一尊大高手……法胜和尚在庆云寺堪称‘神力第一’,居然连卢仚随手丢出的一柄兵器都挪不动!
法净一颗心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他毕恭毕敬的向卢仚合十行礼:“法海师兄果然名副其实,法力无边,浩瀚如海,真正是不可测的大德高僧。”
“如此,水云庵一事……”法净压低了声音:“有请师兄做主。”
法净轻咳了一声:“诸位师弟,师兄以为,以法海师兄大能,当能做我庆云寺监寺,但凡我庆云寺弟子,一应行止,尽受法海师兄节制则个!”
一群老和尚纷纷合十,无声点头。
卢仚大咧咧的一挥手,将金刚剑捡了起来,随手舞了个剑花,将它收回了北溟戒。
“如此,贫僧就当仁不让了,监寺……也不坏。”卢仚大咧咧的说道:“至于水云庵,那等藏污纳垢的所在,还用说什么?长驱直入,犁庭扫穴,将其飞灰了就是。”
眸子里凶光一闪,卢仚冷笑道:“难不成,我们庆云寺降妖除魔,卿云国上下,谁还敢不满么?”
法净、法明等和尚闻声,顿时个个心动。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古寺,方丈(5)
水云庵和庆云寺,只隔了两座山、一条河。
河名‘春花’,山为‘秋’和‘月’。
看看,多雅致,多有禅意的名字!
卢仚带着上千名庆云寺的老和尚、大和尚,半夜三更拎着刀枪棍棒,点着灯笼火把,脚踏狂风,紧贴地面一路呼啸前行时,他唱着的歌儿,就和这山名、河名有关。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一年好时节。”
卢仚唱的开心,法净、法明、法胜等老和尚围在他身边,一张嘴好似刚刚涂了三斤芝麻香油一样,油嘴滑舌的吹捧着卢仚。
什么歌声振聋发聩,如真佛讲经,让人红尘迷途知返。
什么歌词超然出尘,有大清净、大逍遥,看透了迷尘。
总之,好听的话无数。
想想看,这些老和尚能够将一个个达官贵人家的贵妇人哄得五迷三道的,这舌头上的功夫,能差么?
爬上山峰,驾峰飞下山崖,长驱十几里地,就到了春花江旁。
宽不过三里的江面,一群光头大和尚轻轻松松的就贴着江面飞过,随后一道狂风,轻轻松松飞过十几里地,爬上山头,下方一片湖水反射着月光,明镜般的湖水旁,大片牡丹开得极其绚烂,牡丹中间,点缀着绵延数里的庵堂。
水云庵。
和庆云寺齐名的古刹。
水云庵当代主持红玉师太,今日却不在水云庵的方丈中坐镇。
水云庵的西面,山脚下,有一座寺庙名曰‘木槛寺’,寺庙占地面积颇大,高墙大院,林木森森,寺庙中蓄养了无数恶犬,到处都是碉堡哨楼,防御极其森严。
木槛寺,是水云庵的下院,对外的名头,木槛寺就是专门负责水云庵的后勤采购、庙产管理,乃至安全防护之类的事情。
实际上,木槛寺里蓄养了一群凶僧,是水云庵的外围打手,专门帮水云庵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木槛寺里,那些有修为的,修为高强的凶和尚,他们忙着和庆云寺的大和尚们打死打活,抢夺客源。
而木槛寺里那些没能踏上修炼之路,只能修炼世俗武道的凶和尚,他们对付的目标,就是水云庵的佃户……什么收租子,高利贷,逼良民将自家女儿送进水云庵做尼姑等等,全都是他们做的好事。
红玉师太,今夜就在木槛寺的方丈房间里。
她盘坐在云床上,双手把玩着一串通体剔透,价值十万云钱以上的红玉佛珠,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不时看向坐在一旁椅子上,身躯魁梧、雄壮如熊的木槛寺方丈铁佛和尚。
铁佛和尚,半步种金莲的修为,和庆云寺方丈法净实力相当。
他是木槛寺的方丈,也是水云庵的护法,更是红玉师太百年交情的老相好……红玉师太在水云庵,才仅仅是一个负责搓药丸子的小尼姑的时候,她就和铁佛和尚勾搭上了。
外表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铁佛和尚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红玉师太:“你,心乱了!”
红玉师太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能不乱么?庆云寺的护山佛阵,可是那群死秃驴……”
红玉师太和铁佛和尚同时咳嗽起来,红玉师太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红润润、水嫩嫩的小嘴,干笑了一声:“那佛阵,可是那群死和尚一代代加持下来的……姑奶奶……咳……可是将最水云庵最近十年的积蓄都砸了进去,才换来了这么根‘破阵锥’。”
狠狠的瞪了铁佛和尚一样,红玉师太冷声道:“要是这事情办成了,金城郡主死在庆云寺,我非要让法净那老秃子吃个大亏不可,查封了他庆云寺都有把握。”
“若是没成……”红玉师太用力的拍了拍胸口:“我这心痛哦……十年的积蓄,接下来可不是要吃糠咽菜么?”
铁佛和尚微微一笑:“放心吧,那破阵锥,是从焱朝大阴山市集拍卖会上的好东西,真正的阵法宗师炼制的破阵利器……那宗师,起码都是金莲开的修为,区区庆云寺的护山佛阵,呵呵。”
摆摆手,铁佛和尚淡然道:“我派出去的那群弟子,个个都是穿墙越户的高手,他们何曾出过错?不提其他,就说……”
铁佛和尚压低了声音:“最近十年,禧云城里被你看中的小丫头,不都是他们夜里跑去对方宅子里弄出来的?多少达官贵人家的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家里那般戒备森严,还不是被他们得了手?”
铁佛和尚嬉笑道:“那些小丫头,现在都成了你的摇钱树罢……有先例在这里,你担心什么?”
铁佛和尚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肌肉坟起的胸膛,低沉的笑道:“这个点,庆云寺的那群混账,肯定正在昏天黑地呢,仗着护山佛阵的威力,他们何曾想过,我们会对他们的大施主下手?”
摇摇头,铁佛和尚擦了擦嘴角的一缕涎水。
“可惜了,金城郡主那般水嫩,身份又如此尊贵……她怎么就不来水云庵呢?难不成,法净和尚的身板比佛爷我硬朗,功夫比佛爷我好不成?”
红玉师太妩媚一笑:“那可就,说不定哦!”
铁佛和尚‘嘿嘿’怪笑,正要说一些撩拨的情人话语,外面突然传来了小和尚的怪叫声。
“耶?好古怪,这个时节,这个晨光,怎么会起雾呢?”
“祖师,祖师,你看看,这雾气起得古怪,而且,怎么这么快就盖住了这么大块地盘?”
铁佛和尚和红玉师太呆了呆,同时冲出了方丈,一跺脚,就冲到了离地百丈的空中,朝着四周望了过去。
一如小和尚所言,水云庵的地盘里,牛奶色泽、浓密粘稠的水雾正‘呼呼’有声的平地而出,尤其水云庵门口的那大湖里,水雾犹如烧开水一样不断喷出来。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白色的水雾就已经笼罩了方圆数十里的区域,高有十丈的水雾将水月庵除了最高的几座佛塔,其他的一切建筑全都笼罩在了里面。
两轮明月放出皎洁月光,照在宛如海波一样起伏的水雾上。
水雾翻滚,月光在水雾表面荡起了一道道瑰丽的霓虹光芒。
“这是……”红玉师太呆住了:“这个时节,禧云城周边,哪怕是山林里,也不该有雾才对……而且,这么好的月光,这……”
铁佛和尚的脸色阴沉起来。
他闷哼了一声,下方方丈房间里一阵金属‘铿锵’声响起,一套极其厚重的甲胄飞出,‘卡拉拉’披挂在他身上。
他拔出一根沉甸甸的降魔杵扛在肩膀上,咬着牙冷声道:“孩儿们应变,事情不对,怕是有什么妖魔鬼怪找上门来了!”
浓雾上方,一阵旋风呼啸着吹起。
旋风中,卢仚带着法净等和尚踏着旋风冲出了水雾,紧贴着水雾朝着红玉师太、铁佛和尚快速冲来。
法净和尚放声笑道:“妖魔鬼怪?哈哈,你们就是妖魔鬼怪……老衲修成一双慧眼,一看你们就不是好人!”
“降妖除魔,乃我佛门弟子的本分!”
“红玉,铁佛,你们水云庵作恶多端,恶迹斑斑,简直是罪大恶极,罪不可赦,今日,老衲奉佛陀之意,特来收了你们这干妖孽!”
红玉师太呆住了。
铁佛和尚呆住了。
两人相互望了望,红玉师太咬着满口银牙怒道:“看你的那群废物徒子徒孙做的好事……简直……”
铁佛和尚一声咆哮,拎着降魔杵就往前冲。
红玉师太的呵斥,让铁佛和尚怒到了极点,他厉声道:“法净,今日你既然上门了,那么,不是你,就是……”
卢仚将扛在手中的金刚剑随手丢了出去。
没有灌注法力,没有施展神通,就是纯粹像小孩子丢石板砸青蛙一样,将金刚剑丢向了铁佛和尚。
铁佛和尚一声怪笑,随手挥动降魔杵轰向了金刚剑,想要将金刚剑轰飞,顺势给卢仚一个好看的。
一声巨响,降魔杵被砸得支离破碎,铁佛和尚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金刚剑砸得直接从空中拍在了地上。
地面被砸出了一个极大的大坑。
铁佛和尚被金刚剑砸得四分五裂,体内一颗拳头大小,通体粉红色,杂质斑斑的舍利子也被金刚剑一击粉碎,一点神魂烙印都没能保留下来,直接被暴力彻底摧毁。
卢仚右手一挥,金刚剑凭空飞起,落回手中。
他挥了挥手中金刚剑,朝着目瞪口呆、浑身僵硬的红玉师太一指:“去,将那妖妇拿下!”
卢仚看着红玉师太,只觉得瞎眼睛。
大半夜的,外表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出头的红玉师太,身上倒是穿着一件僧袍,但是显然是中空状态。她的头皮倒是刮得溜光,上面还细细的打了一层香油腻子,在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细皮嫩肉的红玉师太擦胭脂抹粉,手腕上带着各色镯子、钏子。
她身上穿着的僧袍倒是水青色的丝袍,造型还算正经……但是水青色的僧袍下面,她穿着一双绣工精美的红绣鞋!
卢仚看得嘴角直抽抽。
红绣鞋,他对这玩意有心理阴影的好不好?
法净听到卢仚命令,当即狂笑了一声,流着口水朝红玉师太冲了过去:“师太,老衲今夜,要和你好好的探讨佛法,还请师太不吝赐教则个!”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古寺,方丈(6)
水云庵上空,金光缭绕,闷雷阵阵。
更有五尊高有千丈的金刚法相凌空悬浮,不时一掌按下,震得地动天摇。
如此异象,相隔数十里的禧云城内人人可见,无数百姓纷纷站在自家屋顶,呆呆的看着水云庵这边的非人动静。
城内,卿云国的国主,连同一众达官贵人一个个惊动。
大半夜的,城门开启,一支精锐的骑兵呼啸着冲出城门,直奔水云庵。
水云庵内,红玉师太被卢仚一击金刚掌震得大口吐血,随后被法净方丈按在地上就是一通毒打。
其他的木槛寺和尚,水云庵的尼姑们,都被卢仚放出的金刚法相镇压得动弹不得,庆云寺一群恶僧狂笑着冲上去,三两下就将他们打得重伤倒地。
至于正在水云庵内‘精修’、‘疗养’的贵妇人、大小姐,连同她们的随从、侍卫、侍女、面首,乃至在水云庵内招揽的相好等等,全都第一时间被庞大的法力波动压得昏厥过去,没人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浓雾遮挡下,庆云寺恶僧们犁庭扫穴,将水云庵的尼姑、木槛寺的和尚捆得结结实实,随后翻出了一间间密室,打开了一座座地下大殿,将堆积如山的财物翻了出来。
啧,这水云庵,果真不愧是积年的古刹,有传承的净地。
这密室、大殿中取出的胭脂水粉、肚兜汗巾之类的玩意,堆积如山。
其他的云钱,金锭,银锭,珍珠玛瑙、砗磲琉璃等,更是数不胜数。
还有各色成气候的药草,各种邪门的成品丹药等等,数量委实惊人。
除开这些物件,还有那些大香客、大施主供奉的诸般珍贵万一,比如卿云国宫廷御制的如意,权贵们赏玩的珊瑚,富豪们享用的沉香……
一箱箱,一盒盒,同样是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在那地下的大殿中,一间间陈设旖旎的房间里,被救出来的面容憔悴,神色惨淡的俏丽少女,则是数以千计——她们全都是被强行掳来这里,被红玉师太当成了摇钱树的苦命人。
卢仚端坐在水云庵供佛的大殿上,身后就是一尊慈眉善目,水云庵主供的‘药师普渡佛陀’。这佛陀,同样打扮得不伦不类,面容似男子,却做女装,蓄了长发,隐隐看去,上嘴唇却有两撇修长的胡须。
总而言之,很是不地道,不是佛门正宗,而是入了邪流。
卢仚身边,法净等老和尚一字儿排开,肃然侍立。
虽然法净才是方丈,卢仚只是一名监寺。
但是见了卢仚可怕的神通手段,法净哪里还敢和卢仚竞争?在他心里,他已经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放在了卢仚之下,心甘情愿做庆云寺的第二人。
毕竟,无论庆云寺还是水云庵,都不是什么正紧的大宗门,不过是在红尘中厮混的邪道。
仅此而已。
法净也没有什么证道飞升的雄心壮志,无非是一个仗着修为,在红尘中打滚,在酒色财气中厮混的野狐禅罢了。
红玉师太和一群水云庵地位最高的老尼姑,一个个气喘吁吁的趴在大殿上,万分惊恐的看着端坐在上方的卢仚。
“前辈……大师……小尼若有冒犯之处……”
红玉师太一边吐血,一边喘着气,想要巧言令色,从卢仚这里换一条生路。
但是看到卢仚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红玉师太急忙改口:“水云庵一应基业,全都献给大师,只求大师可怜小尼,给小尼一个侍奉大师的机会。”
卢仚眸子里金光闪烁,深深的看了一眼红玉师太和一群老尼姑。
没一个正经货。
没一个是好人。
这群家伙,一个个浑身孽气萦绕,煞气冲天,乍一看去,每个人手上直接间接的人命就不下一千条——她们可是尼姑,并非世俗的屠夫,人均一千条的人命,她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卢仚摇摇头,叹了一口。
他又看了一眼大殿门外广场上,那些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尼姑、和尚。
水云庵的尼姑有四千八百多人,其中有修行的,修为从培元、熔炉到烈火境不等,大致有五百多人,其他四千多人……一个个妖妖娆娆,浑身脂粉气息,你说她们是青楼的姐儿都好说,但是要说她们是尼姑……简直就是辱没了‘佛门’。
而木槛寺的和尚,将近一千恶僧,全都是修为有成的大和尚。
他们的平均修为,比水云庵的尼姑们略差了一等,但是木槛寺的恶僧们,全都是修炼的‘大力’佛法,走的大开大合的体修路子,所以战力颇为不俗。
看他们的气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浑身黑气简直将他们染成了黑皮。
全都是杀戮无数、作恶多端的恶和尚,实在没有一个好人。
“侍奉我?”
卢仚轻叹了一声,又看了看站在身边,同样浑身气息不善的法净等和尚,摇摇头,眉心一道金光喷出。
一声清叱,青柚、青柠、青檬驾驭着剑光从金光中冲出,一个盘旋后,落在了卢仚面前。
三女尽是身穿长裙,腰间挂着剑囊,身边青鳞剑喷吐剑芒凌空悬浮,英姿飒爽,清丽如仙。
法净眼睛骤然一亮:“唉哟,三座极品炉鼎!”
红玉师太吐了一口血,下意识的笑了起来:“好俊俏的三个姑娘,这过夜的资费,起码要十万云钱才不会亏了本去。”
卢仚的脸色微微一沉。
青柚三女的脸色也骤然一变。
卢仚双手轻轻一拍,一股可怕的法力波动从天空碾压下来,法净、法明、法胜,乃至红玉师太等一群尼姑,水云庵范围内的,所有身上气息不善的尼姑、和尚全都齐齐吐血。
卢仚施展神通,念诵经文,恐怖的法力波动催动佛门神通,化为一波波神魂海啸涌入法净等人脑海,轻松摧毁了他们的神魂,湮灭了他们的灵智,在他们脑海中,留下了一枚无法摧毁的‘道兵’符印。
归墟宝瓶飞出,大片玄元神水‘哗啦啦’喷涌,强行从法净等人嘴里灌了进去。
卢仚口诵经咒,法净等尼姑、和尚全都身不由己的盘膝而坐,不管他们之前修炼的是什么功法,此刻他们体内所有的烈火熄灭,熔炉崩毁,体内血气被卢仚暴力崩碎,强行反本溯源,化为最原始的精神气血。
小金刚须弥山从卢仚眉心飞出,阿虎、鱼癫虎等人鱼贯而出。
更有数万卢仚在极圣天炼成的道兵大和尚扛着禅杖,雄赳赳、气昂昂的冲了出来,十八人一组,快速奔去了水云庵各处,将水云庵守得密不透风。
其他道兵大和尚们,则是一个对一个的,盘坐在了法净、红玉等人身后,以佛门醍醐灌顶神通,强行将卢仚的道兵功法注入他们体内,催动他们气血随之修行。
有玄元神水补充能量,有卢仚施展神通,更有道兵大和尚直接灌顶输功。
法明等人更是心无旁骛,没有丝毫杂念的全力修行。
他们被摧毁的修为急速的重修回来,培元,熔炉,烈火……随之卢仚一声轻喝,虚空中一枚枚虚幻的大道种子凭空凝成,迅速没入他们脑海,直接将他们强行提升到了种金莲境界。
卢仚呼出一口浊气。
以自身神魂之力凝聚虚幻道种,为法净、红玉等数千尼姑、和尚种下道种。
饶是卢仚的神魂修为比寻常同阶修士强大万倍,这一下也消耗巨大,脑子里一阵阵的抽搐,痛得他眼前发黑。
抓起归墟宝瓶,大口吞了好几口玄元神水,随着磅礴的能量在体内爆发,神魂之力一丝丝的恢复,卢仚这才轻松了许多,缓缓站起身来。
青柚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些浑身金光缭绕的和尚、尼姑,诧然道:“发生了什么?这里,就是元灵天了么?这些和尚,尼姑,怎么一个个看上去,都不正经得很?”
卢仚笑着摇头:“就是因为不正经,所以对他们下手,我是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
举起手,轻轻一拍青柚的肩膀,卢仚笑道:“我知道青柚你,最是善良、豪侠,所以,这水云庵的善后,需要你帮我操持了……一些可怜的人,你看看,怎么给她们安排一下?”
法净、红玉等人,已经洗刷干净了以往的罪孽。
他们已经被卢仚强行炼制成道兵,过去种种,已经烟消云散。
但是他们造的孽还在。
水云庵的那些姑娘,还有,各种腌臜事情,那些权贵夫人、千金小姐们,甚至还有宫里的公主、郡主等等……
她们固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卢仚总不能对她们下狠手罢?
所以,该怎么处置,看青柚的了。
而卢仚自己呢……水云庵是拾掇干净了,庆云寺那边,还有一大群普通和尚,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连他们一起收拾了作数。
将他们炼成道兵,以后拿去做炮灰也是好的,卢仚也是毫无心理压力的。
一夜忙碌,到了天色未亮的时候,禧云城里出来的那一队骑兵,一路拖泥带水、消极怠工的赶了两三个时辰,好容易才赶过数十里地,来到了水云庵山门前。
水云庵的正门左右开启,卢仚居中,左右跟着法净、红玉,更有阿虎、鱼癫虎跟在身边,后面还跟着数百名身高过丈、威猛不凡的道兵大和尚,一行大光头浩浩荡荡的行了出来。
“红……红……”领军的骑兵统领呆呆的看着红玉师太。
这里是水云庵,是尼姑的地盘。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和尚冒出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古寺,方丈(7)
“这是,卿云国禁卫军。”法净已然被炼化为护法道兵,一切灵智湮灭,只余本能,以及奉命行事的机能。
而他过去的一切知识,依旧存在他的脑海中。
是以卢仚向法净看了一眼,法净就说出了面前这一支千多人骑兵的身份。
卿云国,专门拱卫皇室,护卫国主的禁卫军,整个卿云国最精锐的军队。
卢仚看着这所谓的,卿云国最精锐的军队,不由得撇了撇嘴。
卿云国最精锐的禁卫军……
看着面前这些甲胄鲜明,坐骑神骏,但是一个个打着呵欠,黑眼圈简直和熊猫一样明显,体内精血浮动,显然酒色过度的禁卫军官兵,卢仚摇了摇头。
这里是元灵天,天地灵机处于巅峰极致,而且还在不断扩张,不断提升的元灵天。
一条狗,若是努力,都有可能修炼有成的元灵天!
而这些禁卫军士卒,他们居然连大胤的禁军、羽林军都比不上。除了几个领军的军官,勉强有拓脉境的水准……但是他们拓开的筋脉,也松松垮垮,歪歪扭扭,好似羊肠小道,内中元罡断断续续,好似随时可能断流。
就这样的士卒,是最精锐的禁卫军?
可见,庆云寺、水云庵这两座藏污纳垢的寺庙,为什么能够在卿云国肆意的胡作非为,却无数年来平安无事,没人敢管了。
卢仚看看法净,又看看红玉。
以他们的人品,以他们的做派,以他们的修为,他们居然藏在山里,‘老老实实’的‘骄奢淫逸’,居然没有对卿云国的皇族下手,没有祸乱朝堂,也真是不容易。
卢仚握着禅杖,向前行了两步,暴露在所有禁卫军官兵面前。
“贫僧,法海!”卢仚左手竖起,向一众官兵行了一礼:“昨夜有妖邪入侵,妄图屠戮禧云城百万生灵,贫僧施展佛门降妖手段,将其斩杀,不料惊动了诸位。”
左手一翻,卢仚掌心一道金光冲起,就听一声龙吟,一尊脚踏天龙的金刚法相凭空出现。
高有千丈的金刚怒目而视,俯瞰下方,上千禁卫军精锐齐声哀鸣,一个个从坐骑上翻了下来,‘啪啪啪’的全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大师……大师……收了神通罢!”领军的禁卫军统领嘶声高呼。
卢仚微微一笑,收了金刚法相。
法净、红玉两人缓步上前,带着一脸的宝相庄严,向一众禁卫军合十行礼:“法海大师,乃我佛门大德高僧,今云游至此,经贫僧苦劝,愿驻留我卿云国,庇护一方平安。”
“从今以后,庆云寺、水云庵合并为……”
法净、红玉朝卢仚看了一眼。
卢仚心中恶趣味大起,他咳嗽了一声,抬头看着天空,淡然道:“此地,与贫僧有缘。贫僧既然法号法海,那么这合并后的寺院,自然是‘金山寺’。”
“从今以后,这流经我金山寺的大河,改名扬子江。”
“江边两座大山,改名大金山、小金山。”
“还请诸位辛苦,将本寺改名合并之事,通传卿云国上下……”卢仚一挥袖子,顿时满地狂风翻滚,数以千计衣衫不整的美貌妇人、清隽小生,一个个怪叫着被风卷着,好似草团一样贴着地面从山门中滚了出来。
活色生香的景致无数,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的贵妇、小姐艰难的爬起身来,指着卢仚就要破口大骂。
这是水云庵,她们苦心供奉,尽情享乐的安乐窝。
尤其是那些宫斗失败,从宫廷中搬来水云庵‘拜佛祈福’的那些前妃子们,水云庵就是她们避难、享受的避难所。
一夜之间,红玉师太翻脸不认人,莫名冒出来的法海和尚,居然要将他们驱逐出水云庵?
这些美貌妇人当中,不乏出身尊贵的存在,她们性子一起,哪里还管得其他?
但是骂声还没出口,卢仚一声冷哼,天空黑云弥漫,狂风吹动黑云,云层相互摩擦,顿时大片狂雷凭空而生,‘哗啦啦’犹如暴雨一样落在了水云庵一旁的大湖中。
一道道狂雷落下,炸开了一根根高达百丈的水柱。
大湖内巨浪翻滚,湖底的淤泥都被翻了起来,顿时间浊浪排空,狂风呼啸着朝四面八方吹拂,山林为之弯腰,吹断了无数枝桠。
一群禁卫军官兵顿时色变。
卢仚冷声道:“有劳诸位,将这群秽乱佛门净地的罪人带回禧云城。”
“有劳诸位通告卿云国上下,无论是谁,未来若是还敢来金山寺叨扰清净,坏我佛门弟子清修……不要怪贫僧下手狠辣,以雷霆手段,为尔等降服心魔!”
那领军的禁卫军统领也是一个妙人儿,他呆愣愣的看着卢仚问道:“大师要如何降服心魔?”
卢仚双眼一翻,朝着他狠狠一瞪眼:“人死了,自然就没有心魔了不?真蠢,这话还要问?”
那禁卫军统领吓得一哆嗦,急忙拉着几个被吓得目瞪口呆的贵妇,低声劝说起来。
这些贵妇、大小姐呆滞了半晌,直到卢仚带着大群和尚回去了水云庵,关闭了厚重的山门后,这些贵妇、大小姐这才哭天喊地的呱噪起来。
一时间满场大乱。
从水云庵返回禧云城,怎么也有几十里地,一群人忙着寻找自己的车夫、侍卫等人,忙着跑去水云庵的车棚、马圈整治马车。
更有那些寄宿在水云庵的俊俏小生们,一个个拉着自家的恩客,哭天喊地的哀求收留。
还有那些宫斗失败后,跑来水云庵‘拜佛祈福’的前妃子们,她们四顾茫然,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
还有一些家世不凡的贵妇、大小姐,指着一群禁卫军破口大骂,颐指气使的提出各种条件。更有甚者,当今卿云国宰相的三夫人,居然下令让这群禁卫军攻破水云庵,将‘法海妖僧’拎出来斩首示众云云……
总之,乌烟瘴气,一片混乱,水云庵门前简直变成了菜市口。
直到……
忙碌着在水云庵里,询问那些被掳来的少女家世情况,忙着询问她们个人意愿,忙着安置她们的青柠、青檬,实在是不耐烦外面的吵闹,两女同时挥剑。
漫天青光乱转,好似有千百条青蛇凌空。
‘唰’的一声,吵闹得最凶的数百贵妇、大小姐,满头青丝被切得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水云庵外顿时变得安安静静,再无半点呱噪。
当太阳从东边升起,曾经的庆云寺、水云庵内,晨钟轰鸣,一声声钟鸣飘飘荡荡,随风直传到了禧云城中。
莫名的,禧云城内的官民百姓,无不精神一振,只觉今日两座古刹的钟声格外的高亢响亮,其中蕴藏了一股莫名的洗荡神魂的力量,让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心头莫名擦拭去了一层累积的陈年尘埃。
卿云国的国主,一名年仅四十岁,却已经因为花天酒地,弄得身体枯槁,几乎成了芦柴棒子的俊俏男子,在几个太监的搀扶下,爬到了皇宫最高的一座‘仙露台’上,哆嗦着朝着两座古刹的方向望了过去。
太阳初升,红光漫天,清晨的视野极好。
在高有百丈的仙露台上极目远眺,数十里外的山林中,两座古刹的飞檐斗角清晰可见。
“这庆云寺、水云庵,就这样一夜变天了?”国主轻声的自言自语:“啧,若是他们真的能闭门清修,我卿云国,可就少了两大祸害……这国中风气,也能稍稍好转一二吧?”
轻轻摇头,国主手扶着仙露台的栏杆,枯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且再看看,再看看……若是,真是个有道的高僧,那么……”
正笑着,国主的脸骤然僵硬,猛地垫着脚尖,半截身体都从护栏上探了出去,目瞪口呆的看着水云庵的方向。
几个太监下了个半死,急忙拉住了国主的袍袖,然后,他们顺着国主的目光望了过去,也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就在两座古刹的方向,整个方圆十几里的水云庵,伴随着低沉的雷鸣声,一座座殿堂、楼阁原地飞起,被一片金霞托着,冉冉向庆云寺的方向飞去。
数以百计的大殿楼阁冉冉飞过春花江,飞过了十几里山林,飞到了庆云寺上空,随后缓缓落下。
庆云寺和水云庵,起码在物理空间上,顿时合而为一。
整个禧云城在微微颤抖。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春花江两侧,那两座原本名为‘秋’和‘月’,如今被卢仚命名为大金山、小金山的山峰,就这么一点点的原地拔高。
山体在拔高,山峰基脚在缓缓扩张。
伴随着禧云城内无数百姓、官员的惊呼声,肉眼可见的,原本两三百丈高的两座山峰,硬生生被拔高到了千丈上下。
‘轰轰’巨响。
两团流光从天空坠落,落在两座新长高的大山上,顿时化为两座高有三十六层的黄铜宝塔。
两座通体雕刻了无数佛陀佛像的宝塔顶部,各有一团人头大小的金光闪烁。
伴随着漫天梵唱声,祥云平地而生,在两座大山的山巅化为三重罗伞飘荡。
那金光温煦柔和,宛如两颗小太阳,隔着数十里地,金光居然直接照遍了禧云城,一时间但凡沐浴到这金光的禧云城子民,无不浑身热力流荡,好些积年的疾病都瞬间消散了大半。
卿云国国主只觉浑身精力骤然充盈大半,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猛地直起了腰杆。
“高僧,没错了。”
“开国库,备厚礼,去金山寺,求见法海大师!”
第三百二十六章 法海国师
天地如池塘。
黎民似虾米。
修士,就是那大大小小的鱼儿。
若是修炼有成,就能鱼跳龙门,化身蛟龙,脱离小小的池塘,见到更宽广的大海。
天地意识,就是那看守池塘的农人,它们极端顽固的,只青睐自家池塘土生土长的鱼儿,若是有那外来入侵的大鱼,就好似一条成年的黑鱼闯入了鲤鱼池中,势必要被农人用各种方法生生弄死。
天地气运,就是一层鱼皮伪装。
有了天地气运,就能将凶残的肉食性黑鱼,伪装成温顺可爱的鲤鱼,从而避开天地意识的疯狂击杀。
是以,元灵天的修士侵入极圣天,那些太过于强大的修士,迟迟不敢降临。
是以,卢仚侵入元灵天,他也选择了从庆云寺入手,并没有盲目的开始什么大动作,以免引来天地意识的关注。
卢仚的修为,只是一条小鱼。
哪怕是外来户,也暂时不会引发天地意识的关注,毕竟元灵天的‘大鱼’太多。
但是一条疯狂作死,疯狂蹦跶,在池塘里拼命打水花的外来‘鱼’,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施展神通,挪移寺庙,升起大山,降下两座佛塔,布下五行风水大阵,然后将阿虎等百虎堂的虎爷,分配了职司,由阿虎做知客僧,其他虎爷分管金山寺对外的各项职司。
都是市井街头厮混得油腻腻、滑不沾手的老江湖,这群虎爷用来对外联系,足以胜任。
鱼癫虎等三十六名神武将军,则是分管了金山寺的内务。
作为大胤军官出身的鱼癫虎一行,以军法管理寺院,想来一定能将金山寺料理得风清气正。
一番施为后,卢仚盘坐在庆云寺供佛的大堂中。
大堂里的佛像,也已经被换过。
原本一身邪气的送子佛陀像,被卢仚直接熔了做材料,重新换成了一尊大金刚寺供奉的大金刚力菩萨。其他偏殿中供奉的佛像等,也都换成了其他五大金刚法相,原本庆云寺供奉的那些不知来历的佛陀、菩萨,全部被融成了铁疙瘩。
神态威猛的大金刚力菩萨像高有近十丈,通体贴了金箔,金光四射,手持金刚杵,俯瞰宽敞的大殿。
卢仚盘坐在佛像下,眯着眼,抬头看着自己头顶的气运庆云。
侵入元灵天,他极力收敛自身气运,如今他本身气运已经强行压缩到方圆丈许大小,浓厚的紫色气运几乎凝成了实质,光泽熠熠、晶光四射宛如一大块水晶。
在这块极度压缩的气运庆云上方,一层淡淡的青色云烟缭绕,将整团庆云包裹在内。
夺了庆云寺、水云庵的基业,法净、红玉直接放出方丈之位,让卢仚成了金山寺的主持,自然有一丝气运凭空而生,覆盖在了卢仚原本的气运上。
外人若是观气,也只能看到这浮游在外的薄薄气运,很难看透卢仚的底细。
只要卢仚在元灵天捞到更多的气运,待得时间更长,来自极圣天的气运和元灵天的气运交汇之后,就再没人能看破卢仚的端倪。
神魂之力投入气运庆云中。
卢仚隐隐能感受到,他和极圣天大胤气运的联系。
相隔不知道多少亿万里地,大胤的气运消长,依旧能作用在卢仚身上,对卢仚的一切行为,有着极其正面的加持。
“这样神妙。”卢仚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念头。
青柠、青檬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在大门口探头探脑的往大殿里张望。
“青柠,青檬,什么事情?”卢仚看着两个小丫头。
对了,卢仚将两个小丫头任命为香积厨副主事,但凡有什么新奇的、好吃的,总是第一个要过她们的嘴。对此任命,两个小丫头极其之欢喜。
“有个病痨鬼,自称是什么卿云国主,想要见你……卢大哥,你见还是不见?”青柠‘吧嗒’着小嘴,含含糊糊的问卢仚。
“卿云国主?”卢仚笑了起来:“反应够快,当然要见。”
将水云庵的大殿、楼阁搬来后,庆云寺的建筑群,规模扩大了一倍有余。从正山门到大殿的距离,也被卢仚拉长了不少。
过了足足一刻钟,气喘吁吁的卿云国主才在两个大太监的搀扶下,有气无力的走到了大殿门口,喘着气朝着卢仚拱手一礼:“法海大师,卿云国,祝子帧求见。”
大殿内,数十名身高过丈,袒胸露怀,手提金灿灿、沉甸甸金刚禅杖的大和尚在卢仚左右,整整齐齐站成了两排。
听到卿云国主的话,这些大和尚同时回头看了过去。
一时间,这些大和尚眸子里金光喷涌,嘴里、鼻孔里喷出了炽热的光焰,令得偌大的大殿光焰缭绕,梵唱声声,犹如到了传说中的佛门净土。
卿云国主浑身抽了抽,枯槁的脸上越发多了几分尊崇和敬畏。
搀扶着他的两个大太监,还有跟在身后的一群太监、宫娥,几个贴身护卫等,也都一个个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
如此‘法相庄严’,如此魁梧雄壮,这些大和尚,和以前庆云寺的和尚简直就是两个物种!
以前庆云寺的和尚,无论老和尚、大和尚、小和尚,一个个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不正经的奸猾、淫邪的韵味。
而眼前的这些大和尚。
在他们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神态变化,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杂乱的气息。
他们的气质威猛,气韵威严,通体气息浑然纯净,不见丝毫杂质,简直就好似一尊尊活的罗汉降临人间,身上充满了某种‘非人’的韵律。
见惯了庆云寺的花和尚,见惯了水云庵的贼尼姑。
卢仚身边的这数十名道兵大和尚给卿云国诸人的视觉冲击力,可见一斑。
尤其是,这些道兵大和尚的修为极强,每一个都是种下金莲道种的高手。
他们稍稍释放一些气息,施展一些佛门特有的蛊惑信徒的神通手段,就足以让普通百姓惊如天人。
“国主当面,贫僧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卢仚轻咳了一声,随手一招:“国主请进。”
卿云国主就将大队随从留在了大殿外,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又带着几个近身的老太监,颤巍巍的走进了大殿,‘咕咚’一下在卢仚下手侧的一个蒲团上坐了下来。
卢仚斜眼看着卿云国主:“国主身体亏虚得很,当好生调养,好好补补。”
卿云国主呆了呆,干笑道:“我……嘿嘿,操劳国事,没错,这个,案牍劳形啊……”
卢仚眸子里一抹金光闪过,他淡然道:“国主这是,亏了肾源,和案牍公务,怕是没什么关系……唔,若是长久以往,国主寿命,怕是不足十年了。”
卿云国主呆了呆。
他身后一个老太监猛地蹦了上来,张开嘴正要说点什么,站在卢仚身后的阿虎一步抢出,一耳光将凶神恶煞般的老太监抽得飞了起来。
空中有亮晶晶的牙齿在飞舞,老太监优美的打着旋儿,嘴里喷出的鲜血在空中洒出了一道凄婉的弧线,‘咚’的一声重重倒地,抽搐着昏厥了过去。
阿虎瞪大眼睛,恶狠狠的咆哮道:“方丈还没开口,阉货怎敢出声?”
阿虎一声大吼,震得大殿上大片琉璃瓦‘哗啦啦’直响,吓得卿云国主脸色一阵阵青白不定。
但是很明显的,看到那个昏厥过去的老太监,卿云国主干瘪枯槁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快意之色——很显然,这个老太监,和卿云国主不是一路人。
宫斗?
外戚?
权臣?
又或者,其他的什么戏码?
卢仚不关心,他只关心,这么急匆匆找上门来的卿云国主,究竟能给他多少好处。
当然,想要从人家身上薅羊毛,也要先给羊儿吃饱了草才行。
卢仚朝着卿云国主一招手,卿云国主就身不由己的来到了他面前。卢仚将他按坐在自己面前,身高不到八尺,而且干瘪枯槁的卿云国主,就好像一只营养不良的猕猴,坐在了一头膘肥体壮的山地金刚大猩猩面前。
卢仚掏出了一瓶大补元气的温补丹药,掏出三粒,直接塞进了卿云国主嘴里。
也不容易卿云国主开口发问,卢仚一巴掌按在了他的头顶,一缕极细的血气直接透入对方身躯,以醍醐灌顶之术,为卿云国主灌顶输功。
好家伙!
卿云国主居然也是完成了熔炉境修为,曾经抵达过烈火境的修炼之人。
但是他烈火境的修为被硬生生熄灭,体内开辟的三处五脏熔炉,和其他九处窍穴熔炉,更是连根基都被人摧毁,就好像铸造成型的青铜炉子,直接被人融化了,变成了废铁疙瘩。
卿云国主体内,原本已经开辟的经络,如今全都断断续续,纤细薄弱犹如蜘蛛丝。
他作为一个男人的阳气本源,更是微弱得好似一根小蜡烛,随时都可能彻底熄灭。
“国主,这是遭罪了。”卢仚淡然道:“有妖邪,想要国主的性命。”
卿云国主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不过,无妨,任何妖邪,在贫僧面前……呵呵。”卢仚嘴角勾起,悠然道:“金山寺的法海,最擅长降妖除魔,尤其是女妖魔……咳咳!”
咳嗽了几声,卢仚神通加强输入。
卿云国主的身体,就好像发面馒头一样快速的隆起,身体机能开始全面的复苏。
尤其是他被废掉的体内熔炉,更是被卢仚直接用神通手段强行破开,重铸成型。
不仅如此,卢仚还直接为卿云国主重铸了大金刚寺五大金刚法相功法中,第一金刚法相的全部熔炉,让他直接达到了第一金刚法相烈火境大成的修为。
一时间,大殿内金光遍地,瑞气升腾,数十名大和尚齐颂佛号,端的好一片佛门庄严地。
第三百二十七章 法海国师(2)
金光散去。
只有片片祥云在大殿中缭绕。
卿云国主,原本干瘪枯槁、精气神匮竭,犹如痨病鬼的卿云国主,此刻已然是身长玉立,精气完足,身躯丰腴水润,俨然一颗刚刚泡好的豆芽菜一般水嫩嫩的惹人喜爱。
原本被摧毁的修为,全部补完,甚至比他原来的修为更强了数倍。
所有损耗的精气本源,也都被暴力填满,如今根源稳固,好似从小修炼童子功,元阳未泄的小童子一般圆满强横。
甚至是身高,都在卢仚的暴力灌顶下,硬生生的拔高了三寸,越发显得英伟逼人。
尤其是长相,此刻的卿云国主,乍一看去只有三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极有魅力的黄金时段。
几个太监目瞪口呆的看着卿云国主,突然他们齐齐跪倒在地,一个个泪流满面的大声笑着:“恭喜国主,贺喜国主……呜呜,老奴死……也无憾了!”
卿云国主呆呆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看看变得水嫩白皙的手掌,又卷起裤腿,看了看同样白皙、水嫩、充盈宛如白莲藕的小腿,然后猛地原地跳了起来,身体就‘唰’的一下冲起来十几丈高,差点一脑壳撞在了大殿的主梁上。
身体轻飘飘落地,卿云国主眨巴眨巴眼睛,猛地大喝一声,一跺脚,顿时体内五脏熔炉和窍穴熔炉同时亮起,一道道金灿灿、亮晶晶,凝炼厚实宛如黄金熔液,更高温、炽烈、威猛霸道的金刚佛力就在体内疯狂涌动。
感受着体力强大至极的佛力,卿云国主用力握紧了拳头,大踏步走出了大殿。
“你们,来,砍我!”
卿云国主冲着站在大殿外的几个护卫将领,大声的叫嚣着。
几个护卫将领目瞪口呆的看着卿云国主,哪里敢听他命令?
卿云国主冲着几个护卫将领一通呵斥怒骂,又是连踢带打的折腾了一阵,几个护卫将领这才颤巍巍的拔出刀剑,汗津津的朝着他轻轻的劈了两下。
然后,又是两下。
再是两下。
稍微加点力气……
再加点力量!
最后,几个护卫将领咬牙切齿,好似将卿云国主当成了生死仇敌一样疯狂的劈砍。
‘叮叮’声不绝于耳。
虽然是卢仚灌顶速成,但是卢仚推衍出的金刚法相功法何等高妙,此刻的卿云国主身体坚固如金石,更有佛力充盈全身,提供了极其强悍的防御力。
这些护卫将领,修为最高的也不过是初入熔炉境,只点燃了一两处五脏熔炉的水准。
修为赶不上卿云国主,修行的功法更是相差甚远。
他们手中的兵器,也只是世俗中的利器,根本连法器都算不上。
他们歇斯底里的冲着卿云国主劈砍了足足一盏茶时间,就听‘叮当’声不断,几个护卫将领手中的刀剑齐齐折断,而卿云国主除了身上衣衫被劈得稀烂,身上居然连一丝油皮都没伤到。
“圣僧!”
卿云国主放声高呼,张开双臂朝着卢仚跑了过来,距离卢仚还有好几丈远,他‘噗’的一下跪倒在地,朝着卢仚顶礼膜拜:“圣僧来了,卿云国,就有救了啊……呜呜,圣僧慈悲……”
卢仚俯瞰着趴在面前的卿云国主,淡然道:“你是被人害了。”
卿云国主抬起头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卢仚。
“圣僧明鉴,我是被人害了……”
卿云国主眼泪涟涟的,好似被人在学堂暴揍了一顿的小学生,猛不丁的见到了亲爹娘一样,委委屈屈的说出了一番话来。
卿云国,是焱朝的附庸。
卿云国能够安居乐业,靠的就是自家土地上并无什么珍稀特产,靠的就是卿云国擅产美女,尤其是皇族中,隔上三五年就有倾国倾城的祸水冒出来。
依托着将美女献给焱朝权贵,依托着自身并无太多价值,卿云国乐享自在。
但是这一任卿云国主祝子帧,却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
他不愿自家卿云国就此浑浑噩噩的,好似被人养的猪一样,这般毫无追求的过下去。
尤其是,因为日子过于安逸,卿云国奢靡的风气,也让他痛心疾首。
所以,在登上国主宝座后,卿云国主励精图治,从卿云国中历经千难万苦,好容易挑选了一批可用的人才,组成了一个还算靠谱的班底。
十余年卧薪尝胆,就在一片歌舞升平、骄奢淫逸中,卿云国的国力急速提升,卿云国主手下,掌握了一支精锐的军队,更招揽了一批修为足够强悍的散修填充军中。
自觉实力足够的卿云国主,找了个借口,就冲着同为焱朝附庸的伊国下了手。
伊国国土狭小,子民不过千万,卿云国的大军一路长驱直入,只用了短短两月,就吞并了伊国。随后,就是伊国的邻国,另外三个小国也被卿云国的大军踏平。
就在卿云国的国土面积膨胀,国力飙升,卿云国主志得意满的时候,焱朝某亲王给卿云国主赠送了一批美人。
卿云国主得意洋洋,挑选其中一绝色美人一夕欢好,结果就修为尽丧,元气大伤,就此缠绵病榻,连日常起居都变得极其困难。
而他那支精锐大军,也在行军途中,突然遭遇山崩。
数十座大山宛如被巨人手掌推动,轻轻向内一合,近百万的精锐就一朝死绝。
军中近千名花费巨大代价招揽的散修高手,也在山崩中无一幸免。
被卿云国征服的伊国和其他几个小国,也顺势翻盘,重建了国朝。
“圣僧明鉴,我的所作所为,有错么?”
卿云国主可怜巴巴的看着卢仚。
卢仚抓了抓光溜溜的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这种事情么……从卿云国的角度来看,自然是没错的,开疆拓土,壮大国力,用铁血军威,一扫国内骄奢淫逸的靡靡之风,作为一个国主,这是没错的。
但是被卿云国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的伊国等效果,他们多冤枉啊?
好生生的在家里关门过日子,人家随便找了个‘你家的牧羊犬啃了我家羊的孤拐’的借口,就浩浩荡荡的打了进来,自家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就被人家夺走了!
这几个小国,多冤枉啊!
不过,既然金山寺位于卿云国内,卢仚如今又是金山寺的方丈,那么……是非对错,有这么重要么?你元灵天的修士打上极圣天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讲道理啊!
卢仚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卿云国主的脑袋:“是啊,太不对了……他们,欺负人嘛!”
卢仚摇头道:“而且,还是用的这么下作的手段……用妖女抽空了你的精血,坏了你的修为……这种事情,怎么能这么下作呢?无耻,啊呸,就是无耻!”
卿云国主找到了知音。
他嚎啕大哭:“圣僧明鉴啊,就是太无耻了……如果他们真当真枪的和我领军一战,胜就是胜,败就是败,我认……但是,被他们这么下黑手,下毒手,我不服啊!”
刚刚被阿虎一耳光抽晕的老太监抽了抽,睁开了眼睛。
他听到了卿云国主的哭诉声,老太监嘶声喝道:“祝子帧,你是要造反么?你可知道,当日若非你大姐为你说话,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阿虎走了过去,‘啪’的一耳光,又将老太监抽晕。
卢仚看着卿云国主:“你大姐?”
卿云国主干笑了一声:“是,我大姐祝虎妮,现在是焱朝的皇后……”
卢仚‘啧’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卿云国主。
好吧……他的大姐是宗主国焱朝的皇后,这枕头风吹得……难怪卿云国主有这样的雄心壮志,难怪闹腾了这么多的是非后,还能保住性命!
作为宗主国,谁喜欢自己的附庸小国中,有个不安分整天蹦跶的?
卿云国主能活下来,他的大姐定然是出了大力的。
“圣僧!”卿云国主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圣僧……我这里,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贫僧最是与人为善,在贫僧面前,没什么不好说的。”
卿云国主深吸了一口气,他直起了上半身,沉声道:“我……小王,愿意以国师之位……”
卿云国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卢仚已经一巴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国师是吧?贫僧允了……唔,放心吧,贫僧的修为,不敢说有多么强,但是区区焱朝,呵呵,贫僧还没放在心上。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你要做什么只管放心大胆的去做就是。”
卢仚站起身来,顺手一把将欢喜得屁颠屁颠的卿云国主提溜了起来,大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去见识见识禧云城的繁华……唔,贫僧这就带着本门护法金刚,护送国主回返禧云城。”
“放心,万事有我。从今以后,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能欺负你了。”
卢仚大声道:“贫僧,最是看不得那些用下作手段害人的妖孽,国主放心,你的这口气,贫僧一定会帮你出了。”
卿云国主欢喜得手舞足蹈。
他急忙伏低做小的,亲自伺候着卢仚登上了自己来时的车辇。
“来个人,回去禧云城,召集群臣议事!”
第三百二十八章 法海国师(3)
禧云城内,纷纷扰扰。
不知道多少权贵的宅邸内,已经一片乌烟瘴气,闹得不可开交。
从水云庵、庆云寺,被卢仚驱逐的那些公子、贵人、贵妇、小姐,还有那些有着‘满腹才华’,租住在一寺一庵中‘关门苦读’的书生们,全都找上了自家的关系,哭诉卢仚对他们的粗暴行径。
好些平日里作风豪放的贵妇、小姐们,更是不惜撕开了自己的裙子,将衣领拉到了肩膀下方,袒露出大片的雪白,痛哭流涕的哭诉‘贼和尚胆大妄为’,‘肆意吃她们豆腐’,甚至是‘依仗暴力、图谋不轨’云云。
无数权贵、大臣气得暴跳如雷,正要有所动作,却被卢仚凭空挪移寺院,拔高山峰,落下两座佛塔的大神通吓得目瞪口呆。
于是乎,权贵、大臣们,只能偷偷派出手下,跑去卢仚的金山寺打探消息。
卿云国民风奢靡,骄奢淫逸、浮华浮夸到了极致,这些权贵、大臣们的手下,一个个吃喝玩乐、欺男霸女都是顶级的好手,让他们卖命干活嘛……
所以,卿云国主已经和卢仚一起乘坐车辇,带着一大队的道兵大和尚,浩浩荡荡的返回禧云城了,那些权贵、大臣们派出的手下,还在金山寺附近的山林中探头探脑,商量着如何偷懒耍滑,如何编造汇报,回去给自家主人一个交待呢。
正因为这些人的偷奸耍滑,他们的消息迟迟没有回告给自己主子,那些被赶出水云庵、庆云寺的贵妇、大小姐,还有那些贵人、才子们,越是闹腾得厉害。
整个禧云城就好像一锅稀粥,乱糟糟沸腾得很。
卿云国主的车辇,就在太监、宫女、禁卫的簇拥下,后面跟着整整三千六百名光头大和尚,一路浩浩荡荡直入禧云城,顺着大街直奔皇宫而去。
卢仚四平八稳的坐在卿云国主的车辇上,掀开帷幕,打量着禧云城的捷径。
从街市规模上,禧云城远不如镐京。
就说镐京那动辄数里、十几里宽的大街,就绝非禧云城这些‘羊肠小道’能相提并论的。禧云城贯穿南北、沟通东西的两条主干道,最宽也不过五十丈!
和镐京四通八达、密集如网的运河水系相比,禧云城内,也只有几条最宽不过一里的小河沟慢悠悠的流淌而过,其他的渠沟之类,营造技术也远不如镐京。
至于那些店铺酒楼、青楼饭庄之类,卢仚所见,最高不过六层楼,而且规模极小,卢仚见到的最大一座青楼,占地不过十几亩地,哪里有镐京城内那些顶级商舍动辄数百亩、楼高十几层,楼阁屋舍鳞次栉比、云楼天桥穿梭彼此的胜景?
这就是一方世界核心都城,和一附庸小国的王都之差距了。
镐京,毕竟曾经是极圣天世俗皇朝的权力核心,是曾经的神朝、仙朝的都城,就禧云城这方圆数十里的城市规划,连镐京一处最小的坊市都比不上。
青柚三女骑着自家的小叫驴,就跟在车辇旁边。
三女同样好奇的打量着街景,青柠、青檬不时大呼小叫的,跑去街边小摊小贩那里,购买各色稀奇的小食尝个新鲜。
大黄跟在车辇旁,一如既往的稳重。
兔狲气呼呼的趴在车辇的车夫身边,一双已经逐渐变成纯银色的眼眸,凶巴巴的盯着大街上往来的每一个人。
翠蛇自然是蜷缩在卢仚袖子里,这样它很有安全感。
大鹦鹉则是站在车辇顶部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上,挥动着翅膀,‘嘎嘎’的嘲讽着:“破瓦窑,稀烂……”
这货,看惯了镐京的宏伟,这小小禧云城,根本入不了它的眼了。
这几位大爷,就连鳄龟都极力的缩小了身躯,此刻正趴在大黄的背上,脖子拉得老长,好奇的打量着禧云城的景致。
阿虎扛着一根禅杖,跟在车辇旁,看着路边的那些小摊小贩,嘴里叽里咕噜的念叨着‘分几成’、‘月入’之类的黑话。
“国师,我卿云国都,堪称繁华否?”身体痊愈,修为飙升,更找到了大靠山的卿云国主笑吟吟的问卢仚。
“唔……凑合着吧!”卢仚很坦诚的回应道:“唔,怎么说呢,实话实说吧……贫僧见过的一些豪宅府邸,一座府邸,怕是就有禧云城这般大小了。”
卢仚想起了镐京城内的大将军府,那么大一座军城,不就是一府顶一城么。
卿云国主则是瞠目结舌的看着卢仚,他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闯过大街,所过之处,金锣轰鸣,禁卫、太监们大声呵斥,更有长长的净鞭凌空挥舞,发出‘啪啪’脆响驱散街上的行人车马。
但是卿云国民风之靡靡,上下规则之混乱,禁卫、太监们之柔软,也就在卢仚眼前暴露无遗。
任凭前驱的金锣敲得山响。
任凭禁卫、太监放声呵斥。
任凭挥舞净鞭的仪官将鞭子舞出花来,一道道鞭花几乎在那些行人脑门上炸开。
大街上,依旧是人流汹涌,车马穿梭,没几个人会主动给卿云国主的车队让路。
甚至,路边有闲汉双手揣在袖子里,朝着车队大声的调笑:“唉哟,国主陛下出门了嘿……这是看上哪家的寡妇了,大半天的去踹门子去?”
“听说前街柳老哥刚死,他家柳娘子年仅三八,白皙水嫩,一掐能出水沫子……啧啧,国主陛下,给咱一百个云钱,咱给您引路好罢?”
“咱们国主陛下见多识广,日理万‘姬’,鲜嫩的小姑娘见多了……啧啧,搞不好,他老人家对老成一点的更感兴趣呢?比如说,后街的王媒婆……年仅六十五,那擦上胭脂水粉,也是蛮嫩的一朵老牵牛花呢。”
闲汉们放声大笑。
街上行人自行其是的来来往往。
一些车驾甚至差点没撞上了卿云国主的车辇。
更有甚至,路过一座青楼的时候,一群明显刚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蓬头垢面的大姑娘挥动着红手绢,朝着车辇就是一通叫唤:“国主哥哥,来嘛,来嘛,来快活呀……给您打个对折怎么样?”
卢仚无语。
青柚三女目瞪口呆。
阿虎、鱼癫虎等人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卢仚咳嗽了一声,看向了一脸尴尬的卿云国主,沉默许久,朝他举起了一根大拇指:“不管怎么样,看得出来,国主对百姓,是极好的。”
如此做派……换了一个稍微暴虐些的君王,这些调侃的闲汉,乱走的百姓,冲撞的车驾,甚至是那青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都是诛杀九族的下场。
卿云国主,居然能忍得这种事情!
可见,他对百姓还是不错的。
当然,这卿云国的民风么,也实在是……卢仚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但是一个正常的、正经的国家,如果百姓们都失去了任何的敬畏之心,百姓们开始放肆的浮荡、糜烂……这个国家,还有什么指望呢?
娱乐至死,然后,拖着整个国家一起死吧!
卢仚有点理解了,卿云国主为什么要整顿军队,为什么不惜胡乱的发动战争,征服了伊国等几个倒霉蛋。
实在是,卿云国已经到了不变即死的地步。
“国师所言,惭愧。”卿云国主干笑着:“实在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卿云国主摊开双手,很诚恳的看着卢仚:“小王不是什么英明神武的人……所作所为,说实话,只求一个心安理得。”
沉吟了一会儿,卿云国主幽幽道:“小王忘不得,当年大姐和某位书生两心相悦,却因为姿色过人,被逼着送去了焱朝。那书生,后来就成了我身边的首席军师。”
“哦?”卢仚眉头一挑,看着卿云国主:“那他如今,定然是死了罢?”
卿云国主‘咯咯’笑了起来,他看着卢仚,轻声道:“小王被抽干精血,废掉修为的那一夜,他……堂堂卿云国章军大司马,被入室盗窃的小贼,狂劈了三千斧。”
“三千斧!”卿云国主伸出了三根手指:“整整三千斧。”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
什么仇,什么恨?
三千斧。
不管卿云国主这数字是如何得来的,但是想来不差……一个人,被劈了三斧头,还是被劈了三千斧头,是个人长了眼睛的,都能看清其中的差距好吧?
所以,三千斧!
卿云国主目光殷切的看着卢仚:“国师,您……不会害怕吧?”
卢仚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淡淡的说道:“唔,被你说的有点害怕了……”
卿云国主的脸皮顿时一抽。
卢仚幽幽道:“不过,有个老家伙说我是什么……什么……天地所钟之人,背负着天地大运……一定能逢凶化吉!”
“所以,我怕什么呢?”
卢仚微笑看着卿云国主:“反正,无论发生了什么,贫僧自保的把握,还是有的。”
卿云国主干笑:“那,小王……”
卢仚继续笑道:“如果国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国主放心,贫僧只要逃出生天,一定找个灵山福地闭关苦修,一日神通大成,定然为国主报仇雪恨则个!”
卿云国主的脸色,就更加的忧伤了。
一路拖拖拉拉,冲冲撞撞,大队人马终于好容易来到了皇宫门口。
这时候,已经有一些稀稀拉拉的车驾,等在了皇城门前。
车架旁,设了精美的桌案椅子,一些身穿官服的男子,正交杯换盏,笑呵呵的吃喝着。
第三百二十九章 法海国师(4)
卢仚略读过书,知道‘文恬武嬉’这个词是啥意思。
但是国主召集臣子们议事,文臣在皇宫门口摆下了酒席大吃大喝,武将们则是干脆搂着小娘子柔软纤细的腰肢,在皇宫大门前亲得满嘴通红……
这……
过分了!
但是卿云国主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径直让车辇进了皇宫,后面那些文臣武将则是三三两两的相互招呼着,丢下筷子、酒杯,安抚好身边的小娘子,稀稀拉拉的,也没有个排队整齐的说法,就好像一群打了败仗的土匪一样,乱哄哄的跟着车辇涌了进来。
在他们后面,还有好些文武臣子拖泥带水的,不紧不慢的赶过来。
卢仚神魂之力笼罩四方,感受着卿云国这群‘国之栋梁’的做派,只觉得,这卿云国能支持到现在还没崩盘,也是祖宗有灵了。
卢仚乘坐车辇进了皇宫,而青柚三女,则是留在了皇宫外。
实在是,对于朝政扯皮这类的事情,三女没什么兴趣,而卿云国的皇宫南门外,巨大的广场边缘,一溜儿排开了数十家装饰华美的酒楼,正傍晚时分,酒楼里香气飘出了老远。
三女嘴馋,所以……
卢仚一路上观察市井,发现卿云国的街道上,除了元灵天这些身材高挑、容貌俊美,发色、眸色略有差异的土著,也有极圣天黑发、黑眸的人种。
如此看来,万象在极圣天所说的,的确属实。
当年极圣天修炼界大肆攻伐元灵天,曾经往元灵天移民万亿,以侵蚀、切割元灵天的天地气运……极圣天修炼界大败,宗门高手纷纷陨落,元灵天修炼界反攻极圣天,而这些极圣天的移民,还是在元灵天各处留存了下来。
作为少数族裔,极圣天移民的后裔,在元灵天过得不好也不坏,大体上是自成一系,和元灵天的土著井水不犯河水的过着自家小日子。
禧云城内,大致就有半成的百姓,是极圣天移民的后裔。
所以,青柚三女出现在街头,并不碍眼,卢仚让鱼癫虎派了几个人在后面跟着,剩下的他也就不操心了。三女就是这个嘴馋爱吃的性子,从镐京开始就是这样……
陈设极其奢靡,比起朝议大殿,更像是青楼包房的殿堂中,卿云国主四平八稳的坐在宝座上,而一群文武臣子嘻嘻哈哈的相互打着招呼。
“好久不见啊!”
“最近可安好?”
“哎,今天天气不错哦。”
“飞花楼又出了两个清倌人,哪天我们一起去看看?”
卢仚站在大殿角落里,低头看着打磨得油光水滑可以当镜子使用的地板——他真是没想到,会有一个国朝的朝议大殿,地板上居然镶嵌金箔银丝,勾勒出了极其富贵华美的百花图!
更让人尴尬的是,百花图中,居然还有十几名花枝招展,衣衫简陋的美人像!
除开地板,大殿里的梁柱,墙壁,天花板藻井等,也都花花绿绿的,用色极其大胆,各色装饰花纹,也多为花朵、美人像。
真是……这里用来做某个青楼的总部使用,是绝对合格的。
但是作为一国的朝议大殿,实在是……
文武臣子们的寒暄问候,终于归结到了同一个问题。
“城外……”
“水云庵和庆云寺,这是合二为一了?”
“噗嗤,和尚尼姑,本来就是一家,钻一个被窝,也是天经地义!”
“哈哈哈,好见地,这话,说得精妙。”
“不过,那秋山、月山,还有那两座佛塔,实在是惊心动魄!”
“您家跑去打探的人,回来了么?”
“也没回来啊?唉哟,这群死狗才!”
文武臣子们,开始热情洋溢的讨论水云庵和庆云寺合并的事情,他们亲眼看到,水云庵的殿堂楼阁,全都跑去了庆云寺的山门上方落下嘛。
和尚和尼姑合并了,嘿,这事情闹得。
这群穷极无聊,除了吃喝玩乐就没有其他人生追求的卿云国权贵们,就这个话题,足够他们翻来覆去的讨论上整整一年的。
稀稀拉拉的,稀稀拉拉的,前一波后一搓的,卿云国的文武官员们慢悠悠的赶到了大殿。
有那地位中不溜的臣子低声抱怨:“上朝议事?多新鲜啊,这都有三年没朝议过了吧?上次是什么时候?哦,给焱朝进贡美人的那次……”
“啧,难不成,又到了上供的日子?”
“算算时间,不对啊,还没到点啊?”
“既然不是给焱朝上供,哪个王八蛋让我们来上朝呢?简直是浪费时间,虚度光阴,平白无故抛荒了人生……我和醉仙楼的暖香姑娘,正在一试深浅,眼巴巴的就被拉过来了。”
“哎,辜负了美人啊!”
一群臣子低声的,阴阳怪气的抱怨着。
进了大殿这么久,就没有一个臣子往宝座上看一眼,就没有一个臣子注意到已经恢复了健康,变得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的卿云国主。
卢仚轻轻摇头。
卿云国主站起身来,抓起身前长案上的一块紫金镇纸,重重的往桌案上拍了一下。
‘嘭’的一声,同样正在和同僚聊天的两名仪官吓得一哆嗦,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们挺起胸膛,拉长了声音,尖声尖气的放声长啸:“百官~~~肃静~~~”
卿云国主双手杵在桌案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满朝文武臣子。
一众文武臣子吓得一哆嗦,一个个急忙抬起头来,朝着卿云国主看了过来,然后,几个身穿百花牡丹袍,看上去颇有些年岁的男子同时惊叹了起来。
“哎呀,子帧,你这是吃了什么大补药,身子骨好了这么多?”
“可有什么秘方么?王叔我这些天,两腰发酸,两腿发软,头昏眼花,浑身乏力……刚你给找的小婶子都没力气伺候了……有秘方,可得照顾一下我们这群做叔叔的!”
“可不是么……子帧啊,你这么龙精虎猛的样子,啧啧,要不,等会一起去揽月楼?咱们叔侄找几个清倌人,一起乐呵乐呵?”
“揽月楼,好去处……子帧啊,你这些年常年卧床,怕是不知道,揽月楼,如今出了很多新奇的玩法,嘿嘿,只要你有云钱,有腰子,嘿嘿,能乐得你不想回家,家里的那群黄脸婆,都好丢出去,随便她们喜欢去尼姑庵,还是和尚庙了。”
卿云国主的嘴角抽抽,面皮抽抽,他按捺不住心头火气,终于大声的呵斥起来:“放肆,简直不成体统,尔等……尔等……简直就是一群国之蠹虫。”
一群文武臣子沉默,他们看着卿云国主,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有一名看上去地位颇高的武将小心翼翼的出班向前,认真的看了看卿云国主。
“国主何出此言?国之蠹虫……嘶……”
这名武将倒抽一口凉气,犹如见鬼一样看着卿云国主:“国主莫非,又要像那几年一样……您,您,您,又想折腾?”
一群文武臣子齐齐色变。
他们骇然看着卿云国主。
卿云国主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看着这些臣子,轻轻的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当年之事,不是早就过去了么?今日召集诸位过来,是想要给诸位通传一声。”
“庆云寺、水云庵合并,并为金山寺……法海大师,是金山寺的方丈,是真正的有道高人。我以卿云国国主的身份,封法海大师为卿云国国师,一切仪仗,一应待遇,与我相等……诸位未来,见了法海大师,就好似见了我一般!”
卢仚拎着沉甸甸的禅杖,一步一步的从大殿角落走到了卿云国主身边。
他看着满朝文武,淡然道:“诸位臣公安好?贫僧法海,忝为金山寺方丈,得国主厚爱,封为国师,定然要庇护卿云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左手杵着禅杖,卢仚竖起右掌护在胸前,向满朝文武轻轻的欠身行礼。
一群文武臣子沉默了许久,然后齐声喧哗。
“唉哟,吓死我了,还以为什么事情呢?”
“不就是封个国师么?哎,还以为国主又要兴兵打仗呢。”
“嚇,哪里有这么容易?现在我们卿云国,哪里还有可堪一用的兵马?所以,这是不用担心滴!”
“水云庵和庆云寺合并成了金山寺?啧,这位法海大和尚,看上去倒也是宝相庄严的样子。”
“嘿嘿,也不知道,这位国师擅长什么?是老树发新芽呢?还是送子呢?嘿嘿!”
说起水云庵和庆云寺原本的老本行,大殿上,文武臣子们同时欢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很响亮,大殿上充满了某种暧昧的、不可言喻、却又人人心知肚明的欢乐气息。
卢仚看着这群乱糟糟的家伙,左手高高举起了禅杖,然后重重的一击杵在了地上。
地面丝毫无损,但是整个大殿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一波波恐怖的气浪呼啸着冲出,将满朝文武冲得满地乱滚,吓得他们齐声哀嚎。
卢仚大喝了一声‘肃静’,恐怖的神魂压力凭空降落,顿时满朝文武脑袋剧痛,一个个好似被大磨盘碾压的王八,再也动弹不得丝毫。
“从今日起,我就是卿云国师法海。”
“尔等……蝇营狗苟之辈,贫僧懒得和你们呱噪。”
“从今日起,贫僧让你们往东,你们不许往西……贫僧让你们抓狗,你们不许撵鸡……总而言之,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若是有丝毫悖逆之处……”
大殿外,一声冷笑传来:“好大的口气!”
‘铿锵’一声,一柄明晃晃亮晶晶的飞剑就带着三丈寒光,从大殿外飞来,直刺卢仚心口。
第三百三十章 阖城清净
飞剑袭来。
卿云国主身边,几个老太监狂呼‘护驾’。
大殿中,一名身穿百花袍,一脸褶子的糟老头儿,刚才吹嘘给卿云国主刚刚找了个小婶子,由此看来应该是卿云国某位王爷的老人,则是一脸呆滞的回头看向了站在大殿门口的那道人影。
卿云国主身上,一团狂暴、威猛的庞然气息飙升。
卢仚则是轻描淡写的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来袭的飞剑,五指一搓,飞剑就‘咔嚓嚓’碎成了大片银色砂砾,‘噗噗噗’的落在了地上。
这口飞剑的品质极佳,甚至比起青柚三女的青鳞剑也只是略差了一等。
但是落在卢仚手上,也就和豆腐干没什么两样。
站在大殿门口,身穿长袍,披散长发,飘逸出尘的中年男子大口吐血,‘咕咚’一下跪倒在地——他修炼的是极高明的以神御剑法门,一缕神魂和飞剑融合,卢仚暴力摧毁了飞剑,也就毁掉了他一部分神魂。
中年男子神魂重创,体内法力也顿时失控,法力乱窜,将浑身经络冲得寸寸断裂。
最要命的是,他体内几座熔炉也被自身法力冲击,精血烈焰不稳,隐隐有沉闷的爆裂声传来,他的熔炉崩裂,修为顿时大退。
“你……”
中年男子骇然看着卢仚。
那老王爷已经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浮云生,你好大的胆子……”
老王爷转过身来,朝着卿云国主结结巴巴的解释:“子帧啊,这浮云生是我重金聘用的散修护卫,我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大胆子……”
“散修?不见得吧?”卢仚冷哼了一声。
飞剑中的法力极其精纯,以神御剑的法门极其高妙,飞剑的品质也非常不差,这浮云生的神魂也是极其凝炼,气息正而不邪。
这一切,都不是散修能做到的吧?
应该是有根基,有传承的宗门弟子才对……就算不是出身正经的宗门,身后总也有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势力才是正常。
“来人,将这位,暂时扣押。”卢仚指了指那位老王爷。
十几名道兵大和尚一拥而入,迈开大步冲到了老王爷身边,掏出绳索,三两下就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卿云国主轻咳了一声:“国师,这是小王的,三叔……嘿。”
卢仚语声隆隆,说出了浮云生施展的剑诀、使用的飞剑各种不对劲的地方:“散修?哪里有功法这么好,飞剑这么好的散修?”
冷哼一声,卢仚提高了声音:“就算是散修,作为这位王爷的护卫,他怎能擅自入宫?还在皇宫内狂妄出手……简直是无法无天,无君无父……这等妄人,必须深挖他身后底细,一查到底,绝不枉纵。”
卿云国主就不说话了。
的确,在自家的皇宫里,自家三叔的护卫跟着进来,也就罢了,卿云国的规矩,早就崩盘不知道多少年了,皇宫大院都几乎成了权贵们的跑马地,带几个护卫进来算什么?
但是这些护卫,当着堂堂国主的面,悍然袭杀国主册封的国师……
这就是造反!
“来人啊,将三王叔送去天牢暂押。”卿云国主挥手下令,然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天牢怕是,有些年月没使用了,派人多打扫干净,不要委屈了三王叔。”
大殿门口,大口吐血的浮云生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朝着卢仚厉声呵斥:“法海,你敢扣押我?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站在大殿门口的阿虎拎着他那根红莲降魔杵,狠狠一杵轰在了浮云生的肩膀上。
‘啪嚓’一声,浮云生的肩膀被打得稀碎。
作为一名剑修,浮云生的肉身比起普通人也就是强壮了几倍而已,哪里经得起阿虎的暴力摧残?浮云生痛得嘶声倒地,一边吐血,一边捧着粉碎的肩膀满地乱滚。
卢仚摇了摇头,冷声道:“一起押下去,仔细拷问……”
阿虎怪笑一声,张开大手,一把抓住了浮云生的脑袋,就好像小孩子抓着一个皮球一样,直接拎起了浮云生,和十几名僧兵大和尚一起,押送着三王叔,在几个禁卫的带领下,直奔皇宫一角的天牢奔去。
浮云生嘶声尖叫:“法海,我是剑阁供奉,我是剑阁供奉……我奉密旨监察卿云国……我是奉旨行事,你敢动我?你敢动我?”
“动都动了,就不要啰嗦了。”卢仚看到卿云国主的脸色不对,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卿云国主的肩膀,淡然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什么剑阁,统统捏碎了就是。”
卿云国主看着卢仚脚下那粉碎的飞剑粉末,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国师所言极是,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嘿!”
“剑阁,剑阁……那是焱朝的皇家供奉秘阁之一,传闻,内有剑修三万……啧,想不到,三王叔身边的护卫,居然是剑阁所属。”
卿云国主朝着满大殿目瞪口呆的文武臣子们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诸位,回去将自家宅邸好生撸一撸吧……啧,罢了,和你们说也没用,你们哪里有这个胆气,这个能力?”
卿云国主看向了卢仚:“国师?”
卢仚微笑着点头:“国主放心,这等小事,交给贫僧就是。这禧云城,这卿云国,总要拨乱反正才是……国主才是卿云国的主人,容不得一群外人在这里兴风作浪的!”
因为卢仚表现出来的恐怖实力,朝议终于回到了正途。
一群颤巍巍的文武臣子们,终于回想起了国朝的威仪和戒律,他们按照班列高低,排成了整齐的队伍,在仪官们的呼和声中,向卢仚跪拜行礼,口口声声直呼‘国师’不迭。
随着这些文武臣子的礼拜,卿云国主紧接着又签署了正式的圣旨,让身边老太监跑去皇城门口张贴了皇榜,向禧云城的百姓宣布此事。
同时,卿云国主又让禁卫军们派出轻骑,将自己册封‘金山寺方丈法海’为国师的消息传向卿云国的四面八方,传向各处郡府县城。
卢仚抬头,看了自己头顶一眼。
他就看到,在自己极力压缩收敛的本身气运之外,一层淡青泛红,稀薄如雾的气运翻滚而来,迅速缠绕在了自己本身气运上。
这一层外来的气运急速的涌来,三丈……十丈……三十丈……
渐渐地,这一层稀薄的气运,在卢仚头顶凝成了一朵方圆十亩的气运庆云。这一层庆云剧烈的翻滚了一阵,庆云正中位置,有一根云柱剧烈震荡了一下,似乎想要分化出一层新的罗伞,结果气运过于稀薄,云柱折腾了半天,终究还是溃散了。
十亩庆云!
这就是成为卿云国的国师,地位、权柄等同卿云国主之后,偌大的卿云国反馈给卢仚的好处!
仅仅十亩庆云,而且如此稀薄,色泽如此驳杂浮荡!
啧,想想看在大胤的时候卢仚得到的气运加持,可见卿云国和大胤之间的国力差距有多大!
大胤,还仅仅处于天地灵机复苏之初。
而卿云国,却是天地灵机位于巅峰状态的元灵天的国朝……
“不过,也不坏。”卢仚放开自己的神魂,作为一个金莲开境界的高手,他清晰的感知到,原本对于元灵天的天地灵韵好似‘雾里看花’,终归隔了一层的他,此刻对天地道韵的感知清晰了许多。
一花一叶,变得鲜明了不少。
仍旧有隔阂,但是卢仚相信,随着自己的努力,这份隔阂很快就会消失了。
一个卿云国不够,那一个强大强势的、地盘人口扩大了数十倍的卿云国呢?
如果变强了百倍的卿云国还不够……它的宗主国焱朝呢?
实在是焱朝都不行……那,就放手施为吧!
万象将卢仚送来元灵天,不就是为了一个折腾么?
卿云国主开始发号施令。
回复了健康,恢复了修为的他,曾经的雄心壮志,又回来了。
当然,他的信心,他的勇气,他的宏图霸气,更多是因为端坐在他身边的卢仚——就在他的国主宝座旁,卿云国主给卢仚设了一张座椅,卢仚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就好像一座大山,带给了卿云国主极大的安全感。
有一团火在心里燃烧。
卿云国主的面孔,充斥着异样的酡红,好似喝醉酒了狂徒。
莫名的,卿云国主脑海中闪过了自己大姐那张如花的俏脸,闪过了大姐的恋人、自己的伙伴、国朝的章军大司马的面庞,还闪过了无数张,他记得很清楚,曾经同坐同寝、一起在校场上挥洒过汗水的青年的面孔。
除了大姐,他们全都死了。
而且都是死无全尸的那种死法……
而他自己,也差点以某种极大屈辱的方式,一点点的耗尽了生命!
偏偏天降卢仚。
卿云国主‘呵呵呵’的笑着,一条条吓得文武大臣们面皮铁青的命令,不断的发布了下去。
无论卢仚是圣僧还是妖僧,管他是神仙还是妖魔鬼怪。
卢仚治好了自己。
卢仚有绝强神通。
那么……为什么不肆意胡为一把呢?
随着卿云国主的命令声,一道道挺拔的人影从皇宫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这些人影面容沧桑,身披颇有些岁月斑驳气息的甲胄,手持打磨得晶亮的兵器,一个个身上,有着和如今的卿云国子民迥异的肃然煞气。
他们,是卿云国主曾经的那一支精锐大军最后的幸存者。
他们人数不多,却绝对忠诚。
他们如鹰犬,虽然已经有了一把年纪,但是爪牙依旧锋利。
第三百三十一章 阖城清净(2)
云雁楼,在卿云国皇宫南门广场边的酒楼中,也是极出色的一家。
店如其名,云雁楼最出名的菜肴,就是铜锅煮大雁。
青柚三女在云雁楼的一楼,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喝着香甜的果酒,吃着下酒的精美凉菜,期待着美味大餐的到来。
抄了水云庵和庆云寺,卢仚不缺钱,所以,青柚三女的行囊也是鼓囊囊的,用两袖金风来形容也是丝毫不为过。
她们,就很随性的,将云雁楼除了铜锅煮大雁之外的其他大菜,全都点了一份。
“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青柠嘴角挂着一丝涎水:“不知道和镐京的干锅大雁相比,哪个好吃。”
“唔,都好吃,都好吃。”青檬还没吃到煮大雁,就好像已经品尝到了那绝妙的美味。她眯着眼,很是幸福的捏了捏鼓囊囊的行囊:“哎,卢大哥真大方,嘻嘻,这么多云钱,能吃多少好东西?”
青柠年纪略大一些,所以,略微矜持一点。
只是,她端着酒杯,不时往后厨的方向看一眼,可见她心里,也是充满了期待。
“哎,阿姊,你觉得卢大哥怎样?”青柠往嘴里送了一筷子酸辣鱼皮,一边咀嚼着,一边含含糊糊的问青柠。
青柠呆了呆,‘啊’了一声:“啥子?什么东西?你问什么呢?”
青檬眨巴眨巴眼睛,一边嚼着一块香卤猪耳朵,一边含糊的数点着:“我们是说,卢大哥很不错啊,和我们家,很是门当户对不是……而且,主要是他有钱还大方……比起阿爹,大方多了。”
“阿娘说了,这找男人,就好像市场上买肥猪,看到一条膘肥体壮、眉清目秀的,就要赶紧下手……要不然,被人抢了先,可就没大肥肉吃了。”青柠朝着青柚抛了个小眼神,然后又抛了个小眼神。
“这个……嘛!”青柚喝了一口酒,有点犹豫的对两个妹妹说道:“我和卢兄,似乎,还没到这一步罢?大家只是朋友,嗯,纯粹的朋友……你们瞎琢磨什么呢?”
青柚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她看了看两个妹妹,冷笑了起来:“怎么……你们想要卖姐求荣呢?为了几个云钱……”
青檬急忙说道:“不是几个云钱,是好大一袋子云钱。”
她用力的拍了拍挂在腰间的行囊。
姐妹三个的这行囊,或者说剑囊,看上去体积不大,但也是储物的宝物,里面的空间,足足有三间房子这么大小。
现在,三女的行囊中,塞满了亮晶晶的云钱,数量以千万计。
这可是一大笔巨款,却是卢仚随手丢给三女零花的!
“看一个男人好不好啊,就看他对女人出手大不大方……这可是阿娘说的,定然没错的。”青柠又夹了一块甜滋滋的熏腊,塞进嘴里,嚼了几口,然后满意的叹了一口气:“而且卢大哥肯定是好人啊,你看,他从来不去青楼啊什么地方,身边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
青檬不断的点头,她盯上了一盘金丝肉卷儿,只觉得这一盘带着淡淡花香味的金丝肉卷极其符合自己的口味,筷子不断落下,连续干掉了五六条儿。
青柚皱着眉头,左手托着下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们出门,是为了游历天下,降妖除魔,行侠仗义,匡正正气的……”青柚斜了两个妹妹一眼,说出了当年三人偷偷跑出家门的主要目的。
“不妨碍顺便给我们找个姐夫啊。”青柠、青檬心有灵犀,异口同声的堵了青柚一嘴。
青柚撇了撇嘴,看向了皇宫大门。
大门口,百多名道兵大和尚正扛着禅杖,威风凛凛的杵在门前。他们身高过丈,魁梧非凡,淡金色的皮肤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越发显得宝相庄严。
又喝了一口酒,青柚抓起筷子,开始和两个妹妹争抢桌子上的下酒凉菜。
六根筷子荡起了片片残影,一进一退暗合剑法,森森寒气在盘碟之间回旋飞斩,一块块摆盘精美的菜肴被剑气催动,‘噗噗噗’的不断撕裂开。
姐妹三个都不再吭声,瞪大眼睛,全神贯注的投入了对美食的争抢中。
云雁楼外,一群衣衫华丽,黑漆漆的眼袋极其明显,面色发青,嘴唇发白,双眼凹陷犹如痨病鬼的青年,双手按在后腰上,慢悠悠的揉搓着腰子部位,步伐迟缓的,顺着大街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哥几个,今儿个早饭,去哪里呢?”
“唔,去云雁楼吃大雁,还是去浮波楼吃鱼头?”
“要不,就不吃了吧?飞花楼,走起,哥哥我今天,做东……呃!”
这些青年身边,围绕着数十名身躯魁梧,但是眼眶也发黑、眼珠也凹陷,面色发青,显然中气亏虚的护卫。这些护卫比比划划,咋咋呼呼的呼喝着,所过之处,犹如狼入羊群,街上行人、车马忙不迭的避开。
禧云城的百姓,就连国主的车驾都敢围观、调侃。
但是面对这几个青年的队伍,没有人敢挡在前面。
路边,一名身穿白色长裙,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几颗青菜,容貌颇为秀丽的妇人随着行人慌乱闪避。
一名华服青年东张西望的,突然看到了这妇人,顿时眼睛一亮。
“好一朵野花……这位小娘子,一百云钱一晚,陪公子我快活去?”原本行动迟缓的青年好似打了鸡血一样,连蹦带蹿的到了少妇身边,伸手就去抓她雪白纤细的手腕。
少妇吓得失声尖叫,路上行人纷纷闪避不迭,几个青年和一群护卫‘嘎嘎’狂笑,犹如闻到血腥味的苍蝇,‘嗡嗡’的朝着少妇围了上去。
人群中,少妇凄厉、绝望的哭喊声刚刚响了几声,就猛地被人捂住了嘴。
几个青年、一群护卫发出高亢的,充满兽性的笑声。
路上的行人乱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好些闲汉双手揣在袖子里,站在不远处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欺男霸女的好戏。
有闲汉放声高呼:“我认得这小娘,她是三金栈力夫头牛大胆的媳妇儿……嘿,牛大胆祖坟冒青烟了,找了这么个水灵灵的大媳妇,周边街巷的兄弟,那个不是馋的流口水?”
又有闲汉放声狂笑:“牛大胆这下算是发达了,自家媳妇被几位公子看上,啧啧,一晚上就能挣一百云钱……大便宜,大便宜啊!”
四下里围观的闲汉、路人齐声欢笑,街道两侧的酒楼客栈、大小商号的楼上,有人推开窗子,嬉笑着俯瞰下方的动静。
有人在鼓掌。
有人在叫好。
有人在鼓噪着推波助澜。
还有人大笑着叫嚷:“赶紧去找牛大胆,嘻嘻,先把钱收了不是?不然几位公子玩过了,却忘了给钱,这不是亏本了么?”
一名华服公子跳着脚的叫嚷起来:“放屁,卿云国的下贱胚子,看不起谁呢?公子几个,是缺这点钱的么?放心,等咱们玩过了,加倍给钱!”
四下里顿时笑声一片。
青柚、青柠、青檬三女听到外面的哄笑声,起身往云雁楼门口走去。
路过门前掌柜的柜台时,白发苍苍,蓄了长须,一脸精明的云雁楼掌柜低着头,低声嘟囔道:“三位姑娘,这种热闹,就不用看了吧?你们还年轻,转身,走后门,到了后巷,直接奔南边走,赶紧的!”
青柚三女看了看掌柜的,阴沉着脸,快步走到了云雁楼门前。
掌柜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羊入虎口……哎,民风糜烂如斯……卿云国哦……可惜了当年国主一番心血,哎!”
就在云雁楼门前十几丈外的大街上,数十人围住了一个小娘子。
青柚三女的眼珠顿时微微泛红,青柚厉声喝道:“无耻之徒,放开那位姑娘!”
青柚鼓荡法力,高亢如剑鸣的声音传出数里,大街上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闲汉们的笑声,路人的股噪声骤然停歇。
正忙碌着上下其手的几个公子哥,还有数十名围观助威的护卫同时停下了手,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缓缓转过身,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青柚三女。
这一看……
几个公子哥开始流口水。
数十名护卫也是眼前骤然一亮,他们很有默契的左右一分,让出了一条路来。
几个公子哥一步一步的,满脸是笑的走向了青柚三女。
“极品!”
“的确极品!”
“啧,是‘邑人’……邑人好啊,野味!”
“各位哥哥,我们多少年的交情,这三口小鲜肉,就让给弟弟我吧!”
“少废话,是我亲爹,今天也没得商量!邑人当中,极少这般姿色,想独占?想得美!”
“要不,老规矩?我们兄弟几个,分润了吧?兄弟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说得是,就,一起享用了吧!也不是第一次了,呵呵!”
一群华服公子,一步一步的,目露邪光的逼近了青柚三女。
一名身上散发出香粉味道的公子哥,嬉笑着向青柚伸出了手:“姑娘,我们也懒得问你们家住何方,问你们姓甚名谁,问你们出身如何……总之,在我们面前,这都不是事。”
“一句话,现在就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保你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荣华富贵享受不尽。”
“要么呢……可就别怪哥哥们辣手摧花,啧啧……辣手……摧……”
青光炸起。
公子哥抓向青柚脸蛋的手臂齐肩脱落。
第三百三十二章 阖城清净(3)
剑光一闪即逝。
带着一条华丽丝绸袖子的手臂落在地上,白嫩嫩水葱一样的手指还剧烈的抽了好几下。
手臂齐肩而断的公子哥呆呆的看着血如泉涌的伤口,双眼翻白,直接吓得昏厥了过去。
其他公子哥们一个个呆呆的看着面容清丽、神色冷峻的青柚,只觉面前不是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而是一柄冰冷无情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救,救命啊!”一名身穿黑色洒金长袍的公子哥转身就跑。
“不,不要杀我!”另外一名身穿月蓝色松竹纹的公子哥裤裆里喷出黄色汁液,‘咕咚’一下跪倒在地。
“我们是必应司的人……你,你,你,区区邑人丫头,怎么敢,怎么敢?”一名身穿月白色松鹤纹长袍的公子哥胆子最大,他躲在几名护卫身后,指着青柚厉声呵斥。
“必应司?这是什么衙门?管什么的?”青柠、青檬站在青柚身边,很好奇的问对方。
“呃……”几个公子哥全都傻眼了——在卿云国,在禧云城,有人不知道‘必应司’的?
“必应司,必应司,‘有求必应’啊……焱朝的大人们派来我们卿云国的‘必应司’,但凡他们向我们卿云国要什么,我们就得供奉什么!”大街上,无数围观的闲汉、路人当中,不知道是谁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
“金银珠宝,百花鲜果,美酒珍馐,尤其是水灵灵的大姑娘……什么好,他们就要什么。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有求必应’,所以叫做‘必应司’哪!”
人群中,有人用极其扭曲的,似笑似哭的声音在大吼:“我家小妹,嚇……进了必应司衙门,三天后就丢了出来,嘿,死得好……惨哪!”
不知道是谁突然开启了感情上的阀门,一时间人群中无数嘶声尖叫声响了起来。
哪家的大姑娘,哪家的小媳妇,年龄从数岁到数十岁……总之,进了他们必应司的衙门,运气好的,被供奉去了焱朝,献给了焱朝的达官贵人们,进了他们的宅邸任人享用。
焱朝的达官贵人们,还是有点底线的,那些被送去的美人,多少能有个着落。
而被必应司的这群公子哥们看上的人,在必应司里,最多半个月,要么重伤残疾被丢了出来,要么干脆犹如死狗一样被丢在了僻静无人的角落里。
这些公子哥,全都是焱朝那些达官贵人家里,没有继承权的庶子,或者不成器的下三滥纨绔。他们在卿云国高高在上,作威作福,因为没人敢对他们说一个‘不’字,渐渐地,就养成了他们骄狂跋扈,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性子。
在大街上,他们就是敢当众凌虐卿云国的民间良民……在青柚之前,卿云国无人敢管。
“你们,该死。”青柚目光如剑,森森盯着几个公子哥。
“杀了她们!”躲在护卫身后的月白袍公子哥嘶声尖叫:“这是对焱朝的不敬,这是对焱朝的挑衅……你们卿云国的国主都不敢这么干,你们胆大包天,你们给自己招祸了!”
那公子哥蹦跳着嘶吼:“你给你们家人招祸了……不,不仅仅是你们九族,你们的街坊邻居,隔壁邻舍,三条街内的所有人,公子我都不会放过他们!”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去死罢!”
“不,不,拿活的,这三个丫头,拿活的……她们敢砍掉云少的胳膊……让云少先来第一次,然后我们一个个轮流着摆布死她们!”
公子哥嘶声狂啸,犹如一条疯狗,从嘴里吐出了最无耻、最狠毒的诅咒。
数十名身形魁梧的护卫齐齐拔出兵器,大声呼喝着组成了战阵,随后他们身上一道道精气狼烟冲天而起,迅速在头顶凝成了一头三头火鸟。
火鸟吞吐火光,四周温度直线上升,伴随着‘呼啦啦’的火焰翻卷声,护卫们身上燃起了三尺高的淡红色火焰。
领头的护卫一声大喝,他身后背着的刀匣中,三柄一尺长的直刀喷出,带着数丈长的火光直刺青柚的肩膀。
果然,是应了那公子哥的命令,‘抓活的’,对方出手,冲着的都是青柚身上不致命的部位。
青柚冷哼了一声,一拍腰间剑囊,‘呛’的一声响,青色剑光喷薄而出,百丈长青虹化为一条摇头晃脑的青色蛟龙,朝着对方三柄直刀迎了上去。
‘叮’!
只是一击,三柄直刀寸寸碎裂,火光崩裂。
青色剑虹只是一旋,数十名护卫左右肩膀齐齐中剑,伴随着惨厉的呼号声,上百条胳膊‘咣当’坠地,鲜血喷溅,洒满了方圆十几丈的大街。
低沉的脚步声传来。
青柚出手太快,以至于卢仚下令跟着她们的十几名道兵大和尚都没能反应过来。
但是看到青柚出手,切断了数十名护卫的胳膊,这些灵智泯灭,只知道按照本能和卢仚命令行事的道兵大和尚双眸骤然亮起了可怕的金光。
金灿灿,冷漠无情、毫无情感的金色寒芒,宛如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死死盯住了一群公子哥和一大群护卫。
十几名修为在种金莲境界的道兵大和尚,抡着沉甸甸的禅杖大踏步冲突而来。
沿途围观的闲汉和路人吓得嘶声尖叫,忙不迭左右躲避开。
这群修炼了金刚法相,在卢仚灌顶输功下,借助无数万妙天邪诡的能量,肉身淬炼到平均十象之力的道兵大和尚,因为灵智泯灭的关系,他们领悟的神通法术不多。但是他们的肉身绝对强悍,他们的力量绝对狂暴。
他们就好像一群铁铸的金刚佛像,笔直的撞进了那群嘶声惨嚎的护卫队列。
‘啪啪’声不绝于耳,就好像飞滚的石磨子撞进了一群鸡蛋里,一个个护卫的身躯,连同身上的软甲等齐齐炸碎。
这些道兵大和尚的力量太猛,速度太快,这些护卫的身躯粉碎的程度极其的细碎,极其的均匀,每一个人的身躯炸开的时候,都好像一朵绚烂的红色曼陀罗花绽放开来,血水裹着细碎的肉末,均匀的喷出了数十丈远。
大街上,无数闲汉、路人被飞溅的血肉喷了个满头满脸。
好些闲汉、路人被血腥味呛得五脏直翻,更被眼前这惨厉、恐怖的一幕吓得两腿直哆嗦。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这些闲汉、路人歇斯底里的叫好声。
无数人,包括了路上的那些老大娘、大媳妇,一个个歇斯底里的鼓掌叫好,更有路边酒楼、饭庄楼上开窗看热闹的酒客,近乎疯癫的蹦跶着,站在了窗台上手舞足蹈。
手臂被斩断的那名公子哥,被几个大和尚三两脚踏成了肉饼,一个狼狈逃窜的公子哥被人群堵住了去路,无路可逃的他转身跪倒在地,嘶声哀求,一柄沉甸甸的禅杖当头落下,将他直接砸成了肉泥。
最后,随着青柠一声轻喝,十几名浑身闪烁着淡淡金芒,通体煞气升腾的道兵大和尚猛地停下手来,原地就剩下了那个身穿月白色松鹤纹长袍的公子哥。
月白色长袍已经被染成了血色的公子哥‘咚’的一声跪倒在地,他高高举起双手,面皮惨白、嘴唇也变成了惨白色的他绝望的看着青柚:“我爹,焱朝九军府镇北大将军姜源……焱朝九军府镇北军大营,就在禧云城东南不到八百里……你们,不能杀我。”
“镇北军大营中,有精锐八百万,专责镇压焱朝北疆卿云国、伊国等七十二属国,重点监视卿云国……你们胆敢有任何异动,就是灭国之灾。”
公子哥突然低头,大口大口的呕吐。
他吐得苦胆水都吐了个精光,这才抬起头来,嘶声道:“云公子他们,身后家族权势、地位,都不弱于我姜家……你们,闯下了滔天大祸……你们……”
身体剧烈的哆嗦着,他惊恐欲绝的目光,突然又变得黏糊糊的。
目光迅速扫过青柚三女凹凸有致的身躯,公子哥的声音中,夹杂上了一丝肥腻腻让人难受的韵味:“若是三位姑娘,愿意和我春宵一度,嘿,我倒是可以想办法,那个啥……嘿嘿……”
青柠、青檬双剑齐出,两条剑光一闪,‘噗嗤’一声,一剑横斩,一剑竖劈,这位色胆包天的姜公子,就很均匀的分成了四片。
“阿姊,我们惹祸了?”青柠、青檬看着青柚,吐了吐舌头。
焱朝镇北军,八百万精锐……很吓人啊!
八百万!
两女有点愁眉苦脸的扳着手指头计算起来,如果她们一剑能杀死一百个,那也要出八万剑?
两女的脸色隐隐发白!
八万剑……以她们如今的修为,全力御剑半个时辰就会法力匮竭,再无丝毫战力……半个时辰,最多劈出一万剑吧?
一弹指时间出三剑,半个时辰,她们能出一万剑就很了不起了。
而且,人家也不是死猪,会任凭她们挥剑乱杀啊……看刚才这数十名护卫的气象,他们也都是有修为的,虽然这些护卫修为最强的不过是半步烈火境,但是焱朝的军队肯定不是寻常凡人士卒……八百万精锐,有点吓人哦!
金锣响起,卢仚乘坐着国主车辇,带着国主仪仗,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往这边行了过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阖城清净(4)
在卢仚队伍后方,一队队身穿老旧的甲胄,发色斑白,胡须中点缀着点点白星的男子,腰杆笔挺、手持打磨得雪亮的兵器,步伐轻盈的走了出来。
每一队人身边,都跟着几名手持国主谕令的太监,同样也跟着一小队卢仚的道兵大和尚。
他们面皮泛红,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狂热的光芒,大步冲向了禧云城东城,冲进了一条条大街小巷。
禧云城的东城,尤其是靠近皇宫的这一片街坊,尽是达官贵人的居所。
一座座宅邸庭院森森,朱门大户,很多门前矗立着一座座颇有古色的牌坊,上面铭刻了这户人家历代先祖的丰功伟业。
“奉国主令,诛杀国贼!”
高亢的嘶吼声,破碎了禧云城刚刚入夜时分的祥和、宁静。
这些大户人家,这些高门贵府,正是一家人欢聚,大摆宴席、笙歌燕舞的时候。
一队又一队精悍的男子大声的嘶吼着,径直动用暴力破门而入。他们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任何传令的过程,不容分说的挥刀就杀。
从正门一路杀到后门。
除了仆役下人、丫鬟侍女,其他的各家各户的族人,有一个,杀一个,杀得人头滚滚,杀得血流成河。
有些权贵家中,有招揽的散修护卫,其中不乏有熔炉境、烈火境,甚至是半步种金莲的高手。
但是卢仚的道兵大和尚随行,十八人一组的大和尚,恰恰能组成十八降魔金刚阵。以种金莲的境界组成阵法,他们十八人足以应付种金莲大圆满境界的高手。
一个个散修被禅杖砸得骨断筋裂,打得神形俱灭。
低沉的佛号声响彻云霄,东城各处宅邸中,一片片佛光缭绕,一片片血气冲天。
“杀贼,杀贼,杀贼!”
那些虽然有了一把年纪,但是依旧腰杆笔挺的精悍汉子,他们大声呼喝着口号,毫无怜悯的挥刀狂杀。
他们……
本来已经死心。
他们,已经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以宫廷近卫的身份,在卿云国的皇宫中苟延残喘。
他们,余生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以为会像一条苍老的,掉光了牙齿的老猎犬一样,无声无息的在某个寒冷的冬夜,死在皇宫的某个角落。
他们,时常带着绝望和悲愤之心,看着卿云国主颤巍巍,犹如痨病鬼一样,在太监们的搀扶下,有气无力的从他们面前走过,却不敢抬头和他们对视一眼。
他们,时常紧握刀柄,低声咆哮,聆听已经‘风烛残年’的卿云国主,和几个焱朝赏赐下来的妖艳妃子,通宵达旦的饮酒作乐,挥霍所剩不多的生命生机。
他们,以为这个国,已经无救了。
他们,以为他们曾经的袍泽,就是白死了。
他们,心中已经不复任何希望。
但是,谁能想到,卿云国主只是在今天出门了一次,回来时,他又回复了巅峰状态,又激发了心里的那曾经的铁血豪情。
于是,既然国主都要发疯,那么就让他们这些百战余生,其实早就应该陪着袍泽们,被大山碾成粉碎的幽魂,陪着国主好好的疯一把吧!
反正,就算再疯魔,无非是卿云国被彻底毁灭。
但是,就算不疯魔,卿云国如今情势,已然没救,已然踏入了毁灭深渊。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疯魔呢?
砍吧,杀吧,杀一个鲜血淋漓,杀一个血色漫天。
那些贪赃的,枉法的,欺凌黎民的,不尊君上的,那些勾结他国,出卖卿云国的……全都杀一个干干净净!
各部官吏。
倒下了。
各部主官。
倒下了。
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倒下了。
不可一世的大丞相。
倒下了。
连同那些国主的叔伯、兄弟。
倒下了。
无论曾经多么高贵的身份,只要刀锋往脖颈上轻轻一划,不都死得一模一样么?
杀吧,砍吧,一队队士兵冲进了这些达官贵人的府邸,将一箱一箱金银珠宝,一箱一箱奇珍古董,一箱一箱地契房契……无数的财富被拖拽了出来。
所有财物,收入内府。
有太监拿着国主榜文,跑去禧云城的四面八方,在大街小巷张贴榜文——国主,征兵!
有太监长驱直入,进入禧云城的各处监狱,朝那些早就该死一万次的杀胚传达国主的谕令——加入新军,可免死罪。
同样的谕令,朝着卿云国各处传达了出去。
以皇宫门前广场几条大街为起点,一圈圈喧哗声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无数禧云城的百姓在狂呼,在大叫,在不可置信的胡言乱语。
有人支持卿云国主,有人大声驳斥。
有人高呼‘国主英明’,有人痛心疾首‘此乃乱命’!
于是,大街上,一对对人举起了拳头,相互挥拳乱打,有市井好汉趁势而起,唿哨着冲向了一处处商铺,一处处民宅。
紧接着,天空金光漫天,一队队道兵大和尚从天空降落,抡起禅杖,将趁势打砸的市井好汉打得骨断筋裂,一个个哭天喊地趴在地上哀嚎求饶。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身后跟着无数看热闹,疯狂鼓噪喧哗的闲汉、路人,一路长驱,直接到了禧云城东北角,距离皇宫只隔了一条街道的必应司。
这是一片占地近千亩的大院子,门禁森严,城墙高耸。
这必应司的建筑样式,完全按照卿云国的皇宫而成。
城墙上,大队铁甲护卫往来游走,必应司门口,一队身穿锦袍的门官,正翘着腿儿,坐在长凳上大声喧哗,吹着牛皮。
卢仚的队伍一路奔袭而来,一众门官眼看得来者气势汹汹,当即站起身来,拎起身边的红色棍棒,朝着地面就是一通乱点。
‘啪啪’撞击声中,门官厉声呼喝:“不知道死活的狗东西,知道这里是……”
卢仚坐在国主车辇上,右手一掌拍出。
身边狂风大作,水云翻飞,一支白茫茫水云凝成的方圆十几丈的大手,被狂风吹拂着,带着可怕的裂空声笔直撞了出去。
一众门官炸成了血雾,将水云大手染成了一片猩红。
随后必应司的大门,连同两侧好长一段城墙轰然崩碎,城墙上,一队耀武扬威的铁甲护卫也随之粉碎。
卢仚手中禅杖朝着前方一挥:“冲进去!”
青柚三女最是踊跃,卢仚刚刚动手,三条青色剑虹就喷薄而出,犹如三条蛟龙,一往无前的冲进了必应司,正好对上了一队听到动静急匆匆赶出来的护卫。
一声大吼,护卫结成军阵,三头火鸟凌空振翼,口中不断喷出大片火球。
三条青色剑虹绕着三头火鸟一阵盘旋,剑光过处,火鸟一寸寸崩折,数百焱朝护卫大口吐血,一个个惊慌失措不断后退。
弹指间,火鸟湮灭,剑光向下一落,数百护卫齐齐头颅飞起。
血光大盛中,青柚三女齐声清叱:“家祖有训,除恶既是扬善,降妖就是安民!”
剑修,无论男女,只要将一柄飞剑修炼到了人剑合一、以神御剑的地步,自然而然从心底就有一股刚直不屈的凛冽剑意冲天!
青柚三女看上去娇滴滴、萌哒哒的模样,真要碰到不平事,一剑横扫,杀伐果断比卢仚还要凌厉无数——这就是,剑修!
“我佛……慈悲你个鬼啊!”卢仚神魂之力放开,瞬间笼罩了方圆千亩的必应司。
他清晰看到了必应司内的一些东西,他的脸色骤变,就连伪装和尚必须的‘我佛慈悲’的口头禅,一下都在他嘴里变了味。
“此乃,魔窟……除恶必净,给我……杀!”
卢仚心头一团火气直冲脑门,双眼泛红的他站起身来,丢下了装模作样的禅杖,掏出了一柄金光耀目的金刚剑,重重向前一挥。
他身后,上千道兵大和尚齐齐念诵佛号。
上千名种金莲境界的大和尚,全身法力顺着大阵注入卢仚体内。
卢仚头顶一尊高有千丈的金刚法相奋勇而出,双目圆瞪,冲着下方必应司驻地狠狠一挥手。
必应司内,来自焱朝的数百大小官吏,数千护卫只觉一座大山从天而降,重重的轰在了他们的神魂上,碾压到了他们的身体上。
神魂震荡,七窍喷血。
身躯一软,骨断筋裂。
必应司内,一座座楼阁崩塌粉碎,无数侍女丫鬟齐齐尖叫,惊恐的跪倒在地。
卢仚右手挥舞,金刚剑喷出熠熠金光,光芒所过之处,那些宫殿楼阁地下的暗门纷纷崩碎,一块块地面崩解,被无形的力量托上了天空,露出了下方巨大的地下空间。
一处处陈设旖旎的暗房中,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少女惊慌失措的抬起了头。
一处处血腥残酷的地牢里,已经被打得半死的大姑娘、小媳妇惊恐的尖叫。
一处处臭气熏天的地窟中,一具具惨白的,半腐烂的尸体,暴露在金光下。
卢仚神魂扫过,咬着牙冷声道:“地下有女子尸体七万九千六百四十四具,被囚女子三千五百四十五人……我佛……慈悲不起来,这些必应司的杂碎,全部杀了吧!”
卢仚回头,朝着皇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好吧,卿云国主……这些遭劫的女子,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但是……卢仚想了想卿云国主的所作所为,他心中略略的原谅了他这么一丝丝。
第二日,天色刚亮。
禧云城内,无数百姓敲锣打鼓,仰天放声欢笑。
禧云城内,祸害一清,百姓们山呼海啸‘国师圣寿无疆’!
听到这呼声,卢仚还略有点尴尬——这是抢了国主的待遇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镇北动
卿云国,禧云城东南八百里,折荪府。
这是卿云国颇为富庶的府治,所谓折荪,是因为这里有大片竹林,特产奇珍‘竹荪’,整个府治八成百姓依靠采摘‘竹荪’过活,故名‘折荪’。
因为折荪府出产的竹荪品质极佳,极其鲜美,且有补益身体之功效,过去数千年,折荪府出产的顶级竹荪,都是卿云国官方垄断的孤品,其中品质最佳的一部分,更是卿云国向焱朝献供的必有之物。
但是自从当年,卿云国主的军事冒险被焱朝反掌扑灭后,折荪府虽然名义上还属于卿云国,实际上的掌控权,已经落到了焱朝九军府镇北军手中。
镇北军的大营,直接放在了折荪府。
镇北大将军姜源的将军府,直接占用了折荪府的府主官邸。
一大早,太阳刚刚升起半张脸,折荪府城内外,就传来了高亢如云的嘶吼声。驻扎在折荪府各处军营中的焱朝镇北军士卒,已经按时早起,开始日常的操练。
折荪府城,镇北大将军府中,姜源居住的院子里,数十名生得俏丽可人的侍女,已经端着水盆、毛巾等物,静静的等候在了这里。
正房中,不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和气喘如牛的咆哮声。
‘吱吱嘎嘎’的木质榫头摇晃声响了足足小半个时辰,终于房门‘咣当’一下敞开,身高九尺,体型健壮,披散着长发的姜源喘着气,就这么大汗淋漓的走了出来。
他直接走到了院子中间位置,昂着头,看着东边升起的朝阳,张开了双手。
一众侍女急忙围了上去,为他擦拭身体,打理颜容,梳理长发,更换衣衫。
姜源嘴角勾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们卿云国,是个不错的地方……民间百姓有钱,尤其是姑娘们水嫩得很。”姜源笑呵呵的,朝忙碌的侍女们赞叹道:“不比在焱朝皇都,呵呵……家中黄脸婆善妒也就不提,还有那些破烂事情……”
姜源伸手掐了掐一个侍女的面颊,悠然问道:“皇帝修为即将突破种金莲境界,一旦突破,就要退位,一心一意参悟大道,力求修为精进……嘿嘿,如今一百七十二个皇子,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你们觉得,哪个皇子能最终登上皇位哪?”
一众侍女吓得脸色惨白。
这种事情,哪里是她们敢插嘴发言的?
姜源看着一群吓得战战兢兢的侍女,不由得摇了摇头:“真是,我让你们说,你们就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姜源,可不是那种因言降罪的人……嘿嘿。”
伸手摩擦着下颌上打理得一丝不苟的三寸短须,姜源低声的嘀咕着:“要说呢,当然是自家的那十几个外甥上位,对我姜家才是最好的。”
“但是呢,当今皇后她……也生了四个皇子……幸好,幸好,皇后身后的卿云国,是个没用的软蛋附庸国……没什么大用的,也给她提供不了多大的支持。”
“这么算起来,我们姜家族女所出的那十几个皇子,要注意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也就是本朝那些大家族做靠山的,才有可能竞争这个皇位啊。”
‘咚、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院子的大门,然后直接暴力推开了门户。
姜源眉头一挑,看向了大步走进来的自家副将姜云——同样是姜氏族人,绝对的心腹,也只有他,才敢在自己没有开口的时候,这么突兀的闯进来。
“发生了什么大事么?皇都那边,有动静?”姜源不紧不慢的问姜云:“是皇帝,终于压不住修为了?嘿嘿,辛辛苦苦压制了快三十年了……终于按不住要破境了么?”
姜云的脸色很难看,他轻咳了一声,沉声道:“禧云城那边来消息了……少爷他!”
姜源呆了呆,然后笑了起来:“是少安又闯祸了么?上次他当街掳走了卿云国那个……那个……什么王爷的妃子,闹出了不小的纠纷。怎么着,这次,他把卿云国主的妃子给强上了不成?”
摇摇头,姜源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实在是不让人省心,和他几个哥哥比不得……不过呢,我也能理解,毕竟他娘亲的出身……虽然是清倌人,毕竟是‘婊-子’出身,天性差了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哎,罢了,你带人去禧云城,帮帮这小子。不管怎么样,他娘亲还是蛮和我心意,比起那几个凶神恶煞的黄脸婆,呵呵……”
姜源笑得很灿烂。
姜云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源,不吭声。
姜源的脸色微变:“出事了?”
姜云这才点了点头:“卿云国必应司被铲平,自上而下,所有官吏七百七十九人,护卫四千八百九十七人,连同在禧云城聘用的帮闲、雇工等六千余人,尽殁。”
姜源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了看身边已经吓得僵硬住的侍女们,轻轻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不要在我面前碍眼……哎,我姜源是这种……拿下人撒气的混账么?”
等到面色惨白的侍女们一溜烟的跑出了院子,姜源这才背着双手,微笑看着姜云:“所以说,少安也死了?”
姜云抿了抿嘴,沉声道:“死无全尸。”
姜源猛地抬起头来,盯着东面那一轮红日,低沉的说道:“死无全尸!”
‘呵呵,呵呵’!
怪笑了几声,姜源脚下大片火云升腾而起,他一步一步的踏上了离地百丈的高空,俯瞰着方圆十几里的折荪府城。
“死无全尸啊……这事情。”
“呵呵,在这关头,我的儿子,堂堂焱朝九军府镇北大将军姜源的儿子,堂堂焱朝姜氏的嫡系子孙,在卿云国这等下三滥的附庸国中被人杀了!”
“还是死无全尸的那种死法!”
“这事情!”
姜源眸子里闪烁着逼人的火光,他厉声喝道:“来人,整军。镇北军第一营、第二营、第三营全军出动,直扑禧云城。第七到第十二营后续开动,钳制禧云城周边各郡、府、县。”
“卿云国主,卿云国上下,绝对没人有这个胆子动少安一根头发!”
“这是,有人要给我姜源上颜色!”
“有人,在挑衅我姜氏!”
“他们,嘿嘿,不管是哪家人伸出来的爪子,既然敢伸手,那就剁了他。”
姜源冷声道:“将消息传给本家,就说,皇帝还没动静,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既然他们要动手,那么,就动起来吧!我死了一个儿子,其他各家,怎么也要付出同等的代价才对!”
“妈的!”姜源气急败坏的一跺脚,下方自家居住的庭院顿时被踏平,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火光熊熊的,长有十几丈的大脚印。
“少安那孩子,虽然不讨我喜欢,将他打发去禧云城作威作福……但是,他死了,他娘肯定要和我哭闹。啧,小娘儿伺候起来,麻烦哪!”
姜源仰天长叹:“姜云,赶紧去给本家传信,然后,给我盘算盘算,我姜源死了一个儿子,他卿云国,得拿出多少钱来赔偿才对啊?”
姜云双手抱拳,朝姜源应诺了一声。
无论是姜源还是姜云,都没把某个纨绔公子哥死掉的事情当回事。
毕竟,卿云国,已经烂了这么多年。
卿云国,是绝对没力气也没胆子反抗镇北军的……他们要注意的,无非是焱朝内部的某些人罢了。
值此皇位更迭的紧要关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虽然死的只是一个庶出的纨绔公子,但是应有的动作,还是要雷厉风行的施展出来——如果不把卿云国上上下下欺负得哭出来,岂不是显得姜氏太没用了么?
当然,姜源和姜云也心知肚明,只要焱朝皇都里的那位皇后还活着,他们最多从卿云国身上割几块大肥肉,想要灭了卿云国,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喽,能够借着某个纨绔公子的死,狠狠的欺负一把卿云国,给皇都里的那位皇后一点颜色看看,给她生下来的那几个皇子的脸上抹点黑,这也是蛮好的事情嘛。
焱朝镇北军,每一营都有十万出头的精锐。
尤其是第一、第二、第三营,更是一水儿修炼有成的修士大军,浑身法器,骑妖兽坐骑,战力极其惊人。
姜源军令一下,三十几万重骑精锐齐齐而动,架起狂风,踏着火云,离地百丈呼啸而去。
三十几万重骑中,统军将领,尽是烈火境修为。
中层军团,全都是熔炉境实力。
普通士卒,要么培元、要么半步熔炉,或者点燃了一处两处熔炉者,比比皆是。
加之妖兽坐骑奔行极快,更施法加快了坐骑的奔走速度。
短短一刻钟不到,三十几万重骑,就横跨八百里,径直来到了禧云城南门外——就这,还是这三个营头的将领放慢了速度,一路故意从各处府县上空招摇过市,才耗费了这么‘长’的时间!
禧云城外,火云密布,煞气冲天。
第一营的统领,一名虬髯大汉骑着一头斑纹火豹冲阵而出,朝着城墙上守军大声呵斥:“狗才,打开城门,迎接爷爷进城。快,快,快,再敢怠慢,杀你满门!”
话音未落,城墙上一根禅杖笔直的飞出,‘咚’的一声砸在了这烈火境将领的胸口,将其上半身打成了一团血雾。
城墙上,鱼癫虎揉搓着双手,‘嘎嘎’狂笑:“真有不怕死的来了……嘿嘿,来,来,来,你们鱼爷陪你们好好玩玩。”
镇北军三十余万重骑齐声哗然,当即有数十名将领策骑冲出。
第三百三十五章 镇北动(2)
鱼癫虎很兴奋。
近乎于亢奋了。
在大胤,他是胤垣身边的神武将军,说实话,就是充当仪仗的面子货。
被胤垣赐给卢仚后,他依旧是仪仗队,依旧是撑门面的。
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轨迹,或许他就要充当一块背景板,举着天子节杖,站在某个贵人身边,从年轻站到年老,在腰身不再挺拔后,就退休养老,最后一杯黄土。
但是卢仚改变了他的命运!
修炼!
战斗!
煞气升腾的杀戮!
尤其是,这种完全没有危险可言的虐菜啊!
鱼癫虎放声狂笑,他摸了摸光溜溜的头皮,用上了最近在他们一伙神武将军中颇为流行的口号:“哈哈哈,一群邪魔外道,看佛爷如何超度尔等!”
狂笑声中,鱼癫虎一步踏在城墙上,‘轰’的一声巨响,禧云城南门城头崩塌,面色尴尬的鱼癫虎一步冲起来数百丈高,宛如陨石,重重落地。
狂暴的气流汹涌,化为铁板一样的罡风朝四周拍去。
数十名冲突而出的镇北军将领齐声惨嚎,仅仅是鱼癫虎从高空落地带起的罡风,他们就无法承受——甲胄变形,碎裂,无数碎铁片狠狠扎进他们的身体,他们和坐骑一样被罡风掀飞,然后被迸溅的铁片撕成了碎片。
数十名烈火境将领,被鱼癫虎一招击杀。
鱼癫虎放声大笑,他口诵佛号,双掌一搓,伸出左右食指,朝着面前黑压压一大片镇北军重骑一通乱点。
大金刚寺秘传‘金刚劫指’发动!
一道道鹅蛋粗细的金色光芒呼啸着破空而出,狠狠扎进了镇北军的军阵中。
威猛,霸道,充满了一道道死劫气息。
金光轻松洞穿了一个又一个镇北军战士,每一道金光轰出,都能轻松洞穿上百人的躯体。
金刚劫指极其霸道凶狠,先是洞穿肉体,随后刚猛无匹的力道在身躯内爆发,一个个镇北军士卒的身体就猛地爆炸开来。
鱼癫虎双手飞快的点动,弹指间就点出上百指。
大片大片的镇北军士卒暴毙,喷溅的血雾笼罩了方圆两三里的范围。
惨嗥声,惊呼声,怒骂声,还有坐骑的嘶吼声响成了一片,后面城墙上,一群鱼癫虎的老搭档,一共三十五名神武将军齐齐喝骂,然后大声嚷嚷着‘我佛慈悲’,也一脚踏碎了脚下城墙,高高的腾空而起,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密集的金刚劫指呼啸而出,三十六名神武将军放声大笑,一道道金光不断轰碎大片镇北军士卒,区区三十六人,居然冲撞得三个营头的镇北军立足不稳,不断向后退却。
不断有气急败坏的镇北军将领从军阵中冲出,倾尽全力攻击鱼癫虎一行。
但是双方修为差距太大,修炼的功法品级差距太大,数百名悍勇冲锋的镇北军将领还没靠近鱼癫虎一行,隔着一里多远就被金刚劫指轰成了粉碎。
城墙上,阿虎和一群虎爷眼睁睁看着鱼癫虎一行人放手施为,也同时亢奋起来。
他们曾经,只是镐京街头好勇斗狠,用蛮力庇护自家一个个臭豆腐摊子、馄饨摊子、担担面摊子,赚取一些银钱养家糊口的市井汉子。
他们何曾想过,他们追随卢仚,能够有如此的造化?
修炼!
长生!
未来甚至可能证道成仙!
尤其是,他们居然能够正面抗衡堂堂一国之师!
这感觉,和在大胤的时候还不一样——无论是大胤的军队,还是新胤的军队,他们跟着卢仚,总感觉不到那种浴血沙场的韵味。
但是眼前的军队,不是大胤的,不是新胤的,而是一个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皇朝焱朝的!
这是真正的‘外敌’!
所以,战意汹涌,血气沸腾!
百多个本来就好勇斗狠的虎爷,一个个嘶声嚎叫着,脚踏金云腾空而起。
他们也不会什么太高深的佛门神通——这就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假和尚,你能指望他们参悟出多么高深玄妙的神通么?、
他们也不需要什么太高深的佛门神通!
总之,面对镇北军这些修为‘孱弱’的‘可怜菜鸟’,一个字‘莽’就是了!
百多人的佛力连为一体,后方还有千多名道兵大和尚的佛力不断注入他们体内,就听一声大吼,他们头顶一尊高有千丈的金刚法相冉冉浮现,然后双掌一挥,两支方圆十几里的金色手掌就带着金光瑞气,从高空狠狠砸了下来。
鱼癫虎他们的金刚劫指,是点杀伤。
而阿虎他们的大金刚掌,显然是面杀伤。
巨掌落下,就听一片惨嚎,大地一阵颤抖,地面上出现了两个方圆十几里,深深烙进地面十几丈的大坑——血淋淋一片的大坑里,数万镇北军重骑已然化为齑粉。
阿虎狂笑‘过瘾’,又是两个巨大的手掌重重落下。
姜源带着大队人马,架着火云不紧不慢从折荪府方向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麾下最精锐的三个营头的重骑,被区区千多个光头放肆追杀的凄惨场景。
姜源呆住了。
姜云呆住了。
镇北军中,出身姜氏的诸多将领全都傻眼了。
“这……”姜源看着疯狂追杀的千多号大光头,用力的抓了抓脑门——他脑海中迅速闪过了焱朝如今一百多号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的背景关系,但是,似乎没有哪个皇子身后的家族,或者他们自身,有和佛门修士有勾结的啊?
焱朝和周边附庸国境内,佛门势力零碎不成气候,最强大的几个宗门,要么玩剑,要么玩符,其他的流派都是一些野狐禅的散修。
“禧云城外,倒是有一寺一庵。”姜云凑到姜源身边,急促的说道:“但是,那就是两个妖僧邪尼蒙骗信徒,坑香火钱的‘淫’‘窝’……两家方丈的修为,不过半步种金莲的水准!”
姜源一声冷笑:“如此看来,少安之死,的确有蹊跷。嘿嘿,这千多名佛修,个个实力惊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位有这样的大手笔。”
直到现在,姜源都不相信,这一切都和卿云国,和卿云国主有任何关系。
他坚定的认为,一定是某位有意焱朝皇位的皇子,以及他身后的人,偷偷摸摸的向他姜氏,以及由他姜氏掌握的镇北军出手了!
“鬼蜮手段,不值一提。”姜源一声长啸:“列阵,杀敌!”
姜源身后,数十万身披重甲,脚踏火云的精锐重甲步兵齐声呐喊,就看到无数旗幡翻滚,一片片火云迅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数十万精兵的气息连成一体,一道道同出一源的法力汇聚过来,迅速汇入了大阵正中,悬浮在一片火云上的丈许金塔内。
姜源一手按在了金塔上,就听一声高亢的龙吟响起,金塔的体积急速膨胀,呼吸间就化为百多丈高下。
十八重金塔的塔门洞开,每一重金塔都有六面门户,每一面门户中,都有一条凶狠的火龙蜿蜒而出,仰天喷出一道道长达十几里的烈焰。
青白色的烈焰温度极高,顷刻间烧得军阵上方片片白云绝迹,虚空一阵扭曲。
被击杀了大半,正狼狈逃窜的镇北军重骑猛不丁的看到金塔,顿时一片欢呼。
这些重骑,实在是被杀得崩溃了。
镇北军的士卒,单个的修为拎出来,实在是不能算高手。
军阵,军阵,镇北军这样的正规修士军团,他们最大的优势,最强的战力,必须组成军阵。
一旦组成军阵,他们可以格杀比自身修为高出好几个大境界的修士!
但是鱼癫虎他们不讲武德!
还没有来得及列阵,他们就把镇北军三个营头的将领杀了大半——这些将领,才是列成军阵的阵法枢纽,一些至关紧要的阵器、阵旗、阵盘等等,全都在他们身上。
阵法枢纽还没开战就被杀了,这让下面的小兵除了逃命,还能怎么办?
眼看着姜源带人跟了上来,而且袍泽已经摆开了大阵,十几万镇北军精骑齐声呐喊,他们纷纷策骑汇入了军阵,将自身法力一点点的注入了大阵中。
金塔顿时膨胀到了两百多丈高下,百多条火龙的气息越发的狂暴。
鱼癫虎、阿虎两人极有眼色。
一个是常年在天子身边跟着伺候的,一个是常年在市井街头好勇斗狠混生活的,一个皇宫,一个市井,这是最锻炼人心性的地方。
两人眼看对方援军到来,姜源甚至还没来得及下令布阵,两人齐声唿哨,带着自家兄弟和千多号道兵大和尚转身就走,溜走的速度甚至比刚才追杀的时候还要快了一倍有余。
等到姜源的大阵成型,百多条火龙在军阵上方冉冉浮动,不断喷出一道道威能绝大的火光的时候,阿虎、鱼癫虎早就带着人撤回了禧云城。
卢仚已经赶到了禧云城南门。
一如昨日硬生生将大小金山拔高了千丈,他右手一指地面,地面剧烈一震,崩塌的南门地面顿时快速隆起,迅速化为一座高有百丈的险峻山峰。
卢仚站在山顶,身后是一队儿卿云国的大小太监,战战兢兢的打起了全套的国主仪仗。
一名卿云国主的心腹老太监站在卢仚身边,低声说道:“国师,那魁梧汉子,就是焱朝镇北大将军姜源……必应司司主姜少安,就是他妾出的儿子。”
老太监撇撇嘴,低声道:“这些年,镇北军对卿云国索求无度……不提其他,每年被他们祸害的大姑娘,起码都有几十万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卢仚点头。
明白了,姜源也不是啥好人!
领军在异国驻扎,你勒索一些钱财,卢仚能理解……但是放纵士卒祸害民女,这就太过分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镇北动(3)
气势磅礴的军阵缓缓逼近。
距离禧云城还有近百里,军阵上空盘旋的火龙释放高空,已经烤得四周河溪水汽升腾,很快就冒出了鱼眼水泡,烧得‘咕噜噜’沸腾开来。
无数鱼虾老鳖遭了无妄之灾,被沸腾的河水煮得烂熟,方圆百里内,飘荡着一股子河鲜的香味。
山林被高温烤得焦糊,好些地方燃起了熊熊大火,黑烟冲天而起,随之漫天火焰烧红了天空。
禧云城四周的气温直线升高,城内百姓几个呼吸间,就已经热得满身大汗。
姜源举起右手,暂停了军阵的逼近,他手按金塔,朝着山顶上站着的卢仚厉声呵斥:“兀那贼秃……不管你身后是什么人,胆敢冒犯焱朝威严,挑衅我姜氏一族,尔等尽是死定了。”
“跪地,交待清楚你们身后之人,本将军可以让尔等,死得痛快一些。”
“卿云国主祝子帧何在?给本将军滚出来……本将军爱子之死,你必须给一个交待……否则,不要怪本将军心狠,将禧云城整个炼成飞灰。”
焱朝,顾名思义,就是以‘火道’立国。
焱朝皇室也好,其他大家族也好,修炼的多为火属性功法。用军阵将一国一城炼成飞灰,这是他们习以为常的攻伐手段。
卢仚看着趾高气扬的姜源,眯了眯眼睛。
他很想穿上金刚甲,手持金刚枪,正面攻破姜源的军阵——三眼神人图微微震荡,他本能的感知到,这座军阵对他而言,没有丝毫压力。
只要他愿意,就能轻松踏破这座数十万人组成的军阵。
但是,同样是脑海中的三眼神人图微光荡漾,卢仚心中有了另外一种冲动。
自从踏上修炼之路,似乎他一直都是莽来莽去……在之前熔炉境、烈火境,这般干还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到了种金莲的境界,就需要感悟天地大道。
到了如今的金莲开的境界,对于大道的领悟,就更加的重要。
单纯莽当然是不坏——卢仚从三眼神人的坐骑,那头金牙圣象身上,获得了一枚力量道种,那种纯粹、绝对、强悍绝伦的至高力量,就算是一路莽下去,也是非常不错的前程。
但是卢仚可是一个颇有追求的修炼者。
看着将天空烧得扭曲波动的庞大军阵,卢仚眯着眼睛,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皮肤下,大片青色风纹、蓝色水纹一闪而逝。
方圆百里内,山林中、山谷中、河溪中,甚至是地上最细小的缝隙里,一道道冷飕飕的凉风平地而起。任凭姜源的军阵烧得方圆数百里烟火冲天,这一缕缕的凉风依旧坚定的窜了起来,一缕缕、一条条的迅速融为一体。
顷刻间,一道阴寒刺骨的狂飙平地而起,呼啸着席卷方圆百里之地。
黑色的寒风‘呼啦啦’的直冲高空,顷刻间姜源军阵放出的火龙体积都缩小了三成,肆虐的气息被打得气焰全无,四周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
卢仚双手结印,口中吟诵着晦涩难懂的咒文。
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而是一种天籁,一种呓语,一种对天地运行之时,天地发出的恢弘道音的模仿。
卢仚身上的风纹、水纹急速闪烁,金莲开境界,修士和天地的接触极大扩大,卢仚的神魂灵识主动向元灵天的天地道韵缠绕了上去。
元灵天的天地道韵和极圣天略有不同,但是最基本的风、水大道,其本源相似,其差别只有极其细微的一丁点儿。
卢仚的神魂灵识迅速和元灵天的天地道韵纠缠在一起,他身上来自卿云国的庞然气运微微颤抖,元灵天的天地大道,迅速接受了他的身份,接受了他的神魂驳入。
一道道新的感悟从虚空中急速蔓延而来,卢仚身上的风纹、水纹开始一点点的变得更加繁复,更加精美,色泽更加艳丽绚烂。
大片水雾平地而生,方圆数百里内,一片片白茫茫的水雾凭空生成,起初只是贴着地面一尺多高,眨眼间就迅速提升到了六七尺高下,然后白雾肆无忌惮的疯狂飙涨,只是几个呼吸间,白雾就涨到了百丈高下。
黑色的罡风推动白雾急速旋转,白雾中出现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云涡。
云涡和云涡相互碰撞摩擦,顷刻间就有无数电光迸溅出来,方圆数百里内,密集的雷鸣声响成了一片。起初声音还极其微小,渐渐地,雷声逐渐宏大,每一道惊雷都炸得地动山摇,惊得人神魂乱颤,五脏六腑都直翻跟头。
青柚三女站在卢仚身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施展神通法术。
青柚急忙掏出了自家老祖传承下来的手札,忙不迭的在厚厚的手札中翻了又翻,然后喃喃念诵道:“法力笼罩数百里……引发天象变异……这是,凝道果的大能才有的手段!”
没弄错的话,卢仚只是金莲开境界,但是他施展法术,居然能引发凝道果境界大能才能造成的天象变异……青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握紧了拳头——自家的修行,要加紧了啊,绝对不能再跟着青柠、青檬吃吃喝喝了!
青柚怨怪的斜了两个妹妹一眼。
就是这两个吃货,带着自己的修为也一路松懈、滞后,这就被卢仚拉下了太远太远。
青柠、青檬可不知道自家姐姐的心理变化,她们只是瞪大眼睛,不住的惊呼‘好厉害’!
“雨!”
卢仚一挥手,顿时方圆数百里的白雾冲天而起,无数云涡色泽逐渐变深,从白色变成了灰色,从灰色变成了黑色,最后白雾变成了漫天乌云。
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云涡中,电光一闪,就有漫天大雨喷薄而下。
‘哗啦啦’!
阴寒刺骨的雨珠大片大片的洒在了姜源的军阵上,军阵上空的火龙嘶声怒啸,雨珠和火龙冲击在一起,大片蒸汽弥漫虚空,越发让乌云气势飙升。
卢仚低声的念诵秘咒,咒语越发的玄奥难懂。
空中落下的雨珠体积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一颗颗笔直坠落的雨珠外表,缠绕着一层薄薄的湍急的风劲,伴随着刺耳的啸声,这些雨珠就好像强弓硬弩射出的箭矢,‘嗖嗖’有声的落在姜源的军阵上。
姜源军阵上空,一片红光缭绕,雨珠打在红光上,溅起了一圈圈涟漪。
起初涟漪只有巴掌大小,随着雨珠的速度越来越快,蕴藏的力道越来越大,雨珠的体积也越来越大,荡起的涟漪急速增加到了丈许方圆。
这时候,整个军阵受到的冲击已经极其恐怖,好些士卒浑身都在颤抖,隐隐有点承受不住铺天盖地袭来的压力。
渐渐地,落下的雨珠开始随着风劲急速旋转,浑圆的雨珠逐渐拉长成了更有穿透力的梭子形。
雨珠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穿透力也越来越大,荡起的涟漪面积小了许多,但是每一颗雨珠在红光中穿透的深度在不断的增加。
百多条火龙被打得气焰全无,体积在不断缩小。
姜源只觉金塔在剧烈的颤抖,他对军阵的操控变得越来越艰难,尤其是他作为整个大阵的枢纽,他承受了漫天风雨带来的可怕冲击力,他的身体好似被电击一样,每一弹指间都在剧烈的颤抖,其颤抖频率达到了弹指间数千次,随后是数万次……
单单身体高频的颤抖,就让姜源的骨骼、肌肉,乃至五脏六腑承受了极其可怕的压力……他浑身都感受到了剧烈的撕裂痛苦,尤其是坚硬的骨骼,更是随着高频震荡,开始‘哒哒哒’的跳动、震荡……
卢仚轻笑,他变幻手印,于是,地面上更有水雾升腾而起,然后迅速化为乌云。
紧接着,不仅仅是从天空有暴雨落下。
军阵的四面八方,甚至是军阵的下方,都有无数拳头粗细,一尺多长的梭子形雨珠急速的旋转着,以可怕的速度呼啸着撞向军阵。
姜源的军阵承受的冲击压力,瞬间增加了十倍不止。
随着卢仚不断的念诵秘咒,这些雨珠也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有些雨珠的速度越来越快,有些雨珠旋转得越来越快,有些雨珠内部有雷霆跳动,有些雨珠则是在高速旋转中,急速化为坚硬的梭子形冰锥向前猛攻……
渐渐地,有更多的雨珠化为寒冰质地,其形状也从梭子形变成了小刀,小剑,细针,箭矢,月牙弯刀……甚至是长矛、狼牙棒、攻城锤等诸般形状。
每一种变化,都给姜源的军阵带来恐怖的冲击。
军阵中,已经有小半士卒大口吐血委顿倒地,更有人被冻伤了身体,好些人的肢体冻成了冰块,然后在剧烈的冲击中炸成了碎片。
渐渐的,卢仚的暴雨攻击变得越来越不讲道理。
之前还是雨珠乱打,现在居然出现了一头头寒冰凝成的冰狼、冰鸟、冰龙、冰虎宛如活物,一头头体长数丈、数十丈的寒冰生灵从四面八方冲突而出,冲得金塔放出的火龙气焰全无,一条条火龙不断的崩塌熄灭。
一盏茶时间后,在苦苦挣扎的姜源等人头顶上,一座和禧云城的城市结构几乎是一模一样,体积也一般大小的寒冰城池凭空而成,带着可怕的唿哨声狠狠的砸在了姜源的军阵上。
金塔放出的火龙瞬间湮灭,高有两百多丈的金塔塌缩回了一丈左右,金塔光焰全无,表面更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控阵的姜源和下属的数十万将士一样,一口血喷出,一个个被冻得浑身惨白、元气大伤。
第三百三十七章 风之道
“你!”
姜源大口吐血,打着寒颤,一脸惊恐的看着卢仚。
“我佛慈悲,知晓尔等邪魔外道,妄图戕害世人,故命贫僧来此,专责降妖除魔!”
卢仚笑看着姜源,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
姜源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看着卢仚,向后退了两步,想要逃走。但是他回头看了看身后数十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伤的伤,昏的昏的麾下精锐,两条腿就好像生了根一样,站在地上动弹不得。
若是将这数十万精锐留在了这里……
以他姜氏在焱朝的地位,他倒是不会受到什么惩罚,毕竟,不过镇北军十分之一还不到的士卒而已……但是,在焱朝皇位即将出缺的紧要关头,自己败上这么一场,对姜氏的威望打击极大!
或许,自家的那几个外甥,就再也没有争夺皇位的机会!
姜源的心一横,狠狠的跺了跺脚。
他狞笑看着卢仚,嘶声道:“这是你们,自己找死……死秃子,你们今天,一个个都得化为飞灰!”
姜源右手一挥,中指一枚指环亮了亮,一个高有三尺的火红色大葫芦就出现在他手中。
这个大葫芦显然极其沉重,姜源摆出了扎马步的架势,双手好容易才托住了这个葫芦。
大喝一声,姜源将这个葫芦往光泽暗淡,更被冰霜封住的金塔上一倒。就看到,一片亮晶晶的红色熔液喷洒出无数青紫色火星,从葫芦里喷了出来,将金塔浇了一个遍。
金塔上的冰霜即刻融化,已经消耗了几乎所有力量的金塔就好似打鸡血一样骤然活跃起来,金塔通体亮起了刺目的红光,随后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龙吟声,一条条火龙又从金塔中窜了出来。
姜源大声呼喝着,他面孔一抽,咬了咬牙,张开嘴,将葫芦口对准了自己的嘴巴。
一道熔液注入姜源嘴里,姜源猛地闭上嘴,鼻孔里顿时喷出两条青紫色火光。他闷哼一声,浑身毛孔内,一缕缕极细的火光喷了出来,随后身躯开始急速膨胀。
“儿郎们!”姜源大吼了一嗓子。
数十万镇北军精锐强忍着体内疼痛,一个个艰难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们看着姜源手中的大葫芦,身体一抖,然后齐齐呐喊:“愿为大将军效死!”
卢仚摩擦着下巴,低声嘟囔道:“怎么回事呢?怎么感觉我才是那盖世大魔头,在戕害一群弱小、无助、可怜的良民百姓……这,这,这闹反了吧?”
青柚三女‘咯咯’直乐,就连卢仚身边的老太监都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老太监朝卢仚抛了个媚眼,挥动着兰花指笑道:“国师好生幽默,嘻嘻!”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好吧,卿云国的太监和大胤的太监都不是一个品种的——看看大胤的鱼长乐、余三斗,那才有大太监的威武气派,而卿云国的太监总管,怎么娘炮兮兮的?
卢仚也没着急动手。
他看着姜源用力一拍手中的葫芦,顿时一滴滴红色汁液从葫芦中喷出,喷洒着青紫色的火星冲天飞起。那些镇北军士卒齐声呐喊,一个个面孔扭曲的张开大嘴,深深一吸。
一滴滴汁液不断落入他们嘴里。
这些镇北军将士,那些地位高些的将领军官,他们吸入的汁液就多一些;那些修为低微的士卒,吸入的汁液就少一些。
他们就和姜源一样,鼻孔里喷出了两条青紫色火光,然后浑身火星四溅,身躯一点点的膨胀起来,皮肤、血肉逐渐的变得透明,血肉中好似有一丝丝火光在燃烧。
卢仚清晰的感受到,这些士卒、将领的实力,平均提升了半个大境界,但是他们的寿命就……或者说他们的生命元气,硬生生被烧掉了一大截。
实力越低的士卒,被烧掉的生命元气比例越大,一些培元境的士卒,他们原本可能还有近百年健康健壮的人生,但是这一滴汁液服下,他们大概最多还能活十年!
只是,越是修为低的士卒,他们提升的实力越大。
那些修为原本只有培元境的士卒,他们居然齐齐突破了熔炉境,体内亮起了两处到三处不等的五脏熔炉!
熔炉境和培元境之间的差距何其巨大,只要点燃一处熔炉,实力提升何止十倍?
是以,姜源如今控制的军阵,整体的战力比之前起码强大了数倍。
龙吟声声,火光冲天。
镇北军的军阵彻底恢复,而且声势远比之前强盛——空中盘绕的百多条火龙,身长已经飙升到了二十几里长短,喷出的火柱也变成了青紫色。
偶尔一条火龙往地上喷一口火柱,就在地面上烧出一个直径里许,不知有多深的熔岩大坑!
卢仚用力鼓掌,赞叹道:“好,好,好,那么,我来了!”
姜源冷眼看着卢仚,冷声道:“死秃子,来吧……阵起!”
随着姜源一声令下,军阵中,数千件散发出恐怖热浪的兵器同时腾空而起,这些兵器中,刀枪剑戟样样俱全,全都是领军的将领们的随身法器。
这些兵器的温度直线提升,喷吐着火光烈焰,开始高速的飞舞穿梭。就听得‘嗖嗖’声不绝于耳,数千条长达数十丈的火虹在火龙旁急速奔驰,越发让军阵显得威势无双。
卢仚笑了。
他挥出了金刚枪,然后,他身边开始有狂风喷涌。
随着风声逐渐暴虐,卢仚化为一条朦胧的身影向前冲了出去。他笔直的冲到了军阵近前,一枪狠狠捅在了军阵上。
一片火光亮起,大片火焰喷涌,卢仚一枪轰出,整个军阵发出一声恐怖的雷鸣巨响,裹住了整个军阵的火光上炸开了一个直径里许的大坑,随后无边火焰翻滚而来,迅速将这个大坑填满。
只是一击,就将军阵自带的防御禁制轰破偌大的窟窿,姜源等人看得是目瞪口呆,一个个说不出话来。
镇北军的这座军阵……不,是焱朝的所有军阵,都擅长攻击而不擅长防御。
毕竟火焰一道,本来就是攻强守弱,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防御上的天赋。
而卢仚的力量,又实在是强得有点过分!
“攻击!”姜源急得大声怒吼。
漫天火龙齐齐张口,百多条火柱呼啸着朝卢仚喷了下来;更有数千道火虹摇头摆尾,从四面八方朝着卢仚乱劈乱砍。
卢仚‘哈哈’大笑,他身边狂风呼啸,脚踏狂风的他身形变得无比的快捷,他迅速绕着大阵奔走了一圈,手中金刚枪‘嘭嘭嘭’在大阵上连轰十二枪。
军阵剧烈颤抖,十二个里许大的窟窿爆开,火光奔涌,无穷火力迅速修复了大窟窿,但是军阵内,数十万士卒也是浑身乱颤,被卢仚攻破防御禁制带来的震荡震得五脏六腑乱翻,体内痛苦难当!
姜源的面孔剧烈的抽搐着。
他镇北军数十万精锐布下的军阵,虽然不是镇北军全军出动布下的最强阵势,但是也足以围杀金莲开境界的大能修士。
可是卢仚孤身一人,手持一杆长枪,居然正面镇压了庞大的军阵!
“和尚……用什么枪?”姜源脑壳里一片混乱,他下意识的开始吐槽卢仚的武器不对。他姜源活了这么多年,有和尚用刀,用禅杖,用棍子,用方便铲,但是就没见过哪个和尚拎着一杆长枪乱捅的……
“你,不正经!”姜源气急败坏的咆哮着。
在他的咆哮声中,卢仚已经轻轻松松避开了百多条火柱,避开了数千柄兵器的攻杀。
他的速度飞快,好似一只勤劳的蜜蜂,围绕着庞大的军阵一通乱舞。
上面一枪,下面一枪,左边一枪,后面一枪……
一枪接着一枪,金色佛光缭绕,恐怖的巨力奔涌,风水之力在长枪上剧烈摩擦,放出一道道雷龙随着长枪疯狂的轰击军阵。
军阵的防御禁制不断被破开一个个巨大的窟窿,换成其他攻阵之人,早就趁着这个机会冲进大阵大砍大杀,但是卢仚就是不攻进去,就是在外围疯狂的乱捅一气。
一道道火柱不断的落下,但是卢仚飞得太快,火柱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身影。
数千兵器化为长虹漫天乱舞,但是卢仚比这些兵器飞得还快了一倍有余,这些兵器的主人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无法让自家法器追上卢仚的影子。
渐渐地,卢仚的速度越来越快。
卢仚的神魂灵识放开,他对元灵天大道的感悟逐渐加深,他对‘风’的掌握越来越深,越来越精湛,他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他和这些法器的速度差,逐渐从一倍到了两倍,三倍,四倍……
三眼神人图在脑海中亮起了璀璨的光芒,卢仚庞大的神魂之力,远比同阶修士强大千倍、万倍的神魂之力急速消耗,他对大道道韵的感悟,更是比同阶修士快了万倍、十万倍!
此刻,卢仚就是最顶级的修炼天才,而且是顶级天才中的妖孽。
他的速度更是在飙升。
而且,他的身形变幻,已经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
倏忽在前,倏忽在后,倏忽在左,倏忽在右……上下左右,随机变幻,卢仚本来只有一道身影,但是随着他对风之道的感悟逐渐加深,渐渐地,所有人都只能看到,有上万条卢仚的身影卷着狂风,犹如陀螺一样急速旋转着,几乎是同时出现在了庞大军阵的四面八方。
卢仚以一人,包围了整个军阵!
第三百三十八章 风之道(2)
自由无羁的风!
逍遥畅意的风!
灵活变幻的风!
卢仚魁伟的身躯,被风包裹着,在虚空中急速的穿梭。
任何一只鸟儿,都不可能有他这么灵活;任何一种飞虫,也不会有他这么纤巧。
他在狂舞,在飞驰,在肆意张狂的穿梭。
姜源的眼珠乱转,他极力想要看清卢仚的身形所在,但是他的眼珠都快抽筋了,他依旧无法捕捉到卢仚的真身在哪里。
姜源的脑袋一阵阵的剧痛,他歇斯底里的放出神魂之力,想要捕捉到卢仚的本尊。
但是哪怕脑浆都快沸腾了,姜源放出的神魂灵识,只能勉强捕捉到无数条急速穿梭的黑影,却无法看清卢仚的行动轨迹。
快,实在是太快了。
巨大的军阵剧烈的颤抖着,金刚枪带着震耳欲聋的破风声,一次次的击穿军阵的防御禁制。
每一枪都重如泰山,每一枪都快如疾风。
弹指间,卢仚能向军阵刺出上万击,而每一次重击,都极大的消耗了列阵的镇北军士卒的法力,更通过军阵反噬,震荡他们的五脏六腑,震荡他们的神魂血气,震得他们浑身剧痛、骨软筋麻。
姜源麾下的镇北军,不愧是焱朝的顶级精锐。
哪怕被卢仚压制着狂殴,他们依旧咬着牙,竭尽全力的将法力注入军阵中。
姜源嘶声呐喊,他再一次拍击大葫芦,一点点喷吐着青紫色火星的汁液喷出,军阵中那些将领、军官纷纷张开嘴,豁出去性命,再次吞服了一次这蕴藏了庞大地火精髓的高温汁液。
数千名将官疯魔了。
他们的身躯整个燃烧起来,贴身的战袍等物已经被身躯内喷出的高温火焰烧成了灰烬。
他们低沉的咆哮着,一柄柄刀枪剑戟化为百丈长的火虹满天乱斩。
他们同样无法捕捉到卢仚的本体何在,他们干脆朝着虚空胡乱的劈刺,以求万一走运,能够伤到卢仚一丝半点。
哪怕只是劈中一下……以他们军阵聚合起来的庞大力量,就算是金莲开境界的大能高手,都会被一击重创。
只求伤到卢仚……
但是卢仚虽然速度快到了极点,他却无比灵巧的从一柄柄刀枪剑戟的缝隙中穿过。
那些刀剑就在他身边险而又险的贴身飞过,却无法伤损他分毫,连他一根毫毛都碰触不到半点。
甚至,卢仚在出枪的同时,还好整以暇的伸出手指,轻轻一弹身边划过去的一道道火虹,改变它们飞掠的方向,让它们相互之间重重的撞击在一起。
‘铿锵’轰鸣,火星四溅,数千柄兵器相互胡乱撞击,震得一个个气息糟乱的将官大口吐血,更有人因为体内法力混乱,导致神魂反噬,直接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
一个,两个,三个……
一个又一个镇北军的将官翻着白眼栽倒在地,他们每倒下一个,他们身边总有数百到上千名士卒被失控的军阵力量反噬,大口吐血,同样栽在了地上。
“够了,够了,够了!”姜源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贼秃,死秃子,该死的秃驴……住手!你要和我焱朝结死仇么?不管你身后是什么人,你动了我镇北军,你就是死罪……没人能……”
卢仚骤然出现在姜源面前,手中长枪轻轻向前一刺,‘噗嗤’一声,长枪贯穿了姜源的左肩,卢仚手臂微微用力,就将他挑了起来。
“可是,已经死了这么多镇北军士卒,你能把我怎么样呢?”
卢仚笑吟吟的问姜源。
那些还没昏厥的镇北军将领一个个嘶声大吼,他们看到现出真身的卢仚,忙不迭的催动自身兵器,朝着卢仚狠狠的刺杀了过来。
一柄长剑急速飞近。
卢仚松开右手,身体左右飘飞了一下,他的身形一阵模糊,长剑看似穿透了他的身体,实则连一根毫毛都没碰到。
长剑飞过,卢仚回到原地,右手又紧握住了枪柄。
因为卢仚的速度太快,姜源甚至还没感受到金刚枪恐怖的重量,卢仚又抓住了长枪,姜源继续被长枪挑在了半空中。
又是一柄长刀刺了过来。
卢仚的身体又是一阵模糊,长刀‘穿透了他的身体’!
随后,一柄柄刀枪剑戟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不断刺来,弹指间两三千柄兵器所化的长虹看似从卢仚的身体中贯穿而过。
但是没有一柄兵器能真正的伤害到卢仚。
所有的兵器飞过的时候,卢仚都轻描淡写的左右横挪,那动作轻灵得,就好像一只调皮的跳蚤,在调戏一群慢吞吞的蜗牛!
镇北军的将领们嘶声呐喊,他们一边吐着血,一边催动兵器不断的飞刺卢仚。
但是卢仚的速度,已经快到了一定的极致……
任凭这些兵器如何盘旋飞刺,甚至是一柄柄兵器已经将卢仚包裹在了中间,卢仚总能找到兵器之间的缝隙,轻盈的避开它们的攻击。
庞然的神魂灵识笼罩四野,卢仚的身影变得一片模糊,身体在原地不断的闪烁,瞬息间闪烁数千次,简直犹如一条好似不存在的幽灵幻影站在原地。
卢仚皮肤下,一条条密集的青色风纹急速的扭动、变幻,不断的衍生、蜕变。
他对风之道的感悟是越来越深,对风之力的掌控是越来越强。
他的速度,自然也是越来越快,身形变幻也越来越不可捉摸。
甚至渐渐地,在他身上,有一丝更加奇异的道韵逐渐凝成,这是因为风带来的高速流动,而让卢仚逐渐感悟到的,和‘速度’有关的大道道韵。
‘速度’!
‘速速’!!
‘速速’!!!
由急速涌动的风,衍生而出的‘速度’!
在卢仚皮肤下,青色的符文旁,有色泽混沌,却闪耀着灵动光芒的崭新纹路缓缓凝成。
于是,他闪避这些刀枪剑戟的攻击变得越来越容易,越来越轻松。
到了最后,卢仚干脆一声长笑:“多谢诸位陪我修炼,不过看诸位也到了油尽灯枯的程度,所以……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一声大笑,长枪一挥一旋,就听无数声刺耳的金铁碎裂声响起,霸道的金刚枪,硬生生砸断了数千柄绕着卢仚乱飞的兵器。
镇北军军阵中,数千将官齐齐吐血,浑身火焰化为一缕缕青烟冉冉消散,他们一个个精力匮竭、法力消耗一空,全都好似干瘪的皮球一样,软塌塌的倒在了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那些士卒也东倒西歪的倒了满地,他们一个个耗尽了体力和法力,好些人依旧悍勇无比的想要挣扎着爬起,和卢仚分一个生死……但是他们实在是动不得了。
无数人怒目卢仚,卢仚只当做没看到他们愤怒的目光。
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欺压良民的家伙,能是什么好东西?
卢仚只是心情大好——他的护法道兵,看样子又能增加人数了。
被挂在金刚枪上的姜源双手紧紧抓住了枪杆,他死死的盯着卢仚,盯着这个以一人之力,大破自己数十万精锐组成的庞大军阵的死秃驴。
“金莲开?”姜源询问卢仚的境界。
卢仚点了点头。
“你并非我焱朝修士。”姜源很笃定的,用肯定语气取代了疑问句。
卢仚急忙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就是土生土长的焱朝修士。”
“焱朝境内,附庸国中,大小寺院数万座,尽是野狐禅,尽做一些坑蒙拐骗、男盗女娼之事……不可能有任何一座寺院,有你这样的佛门大能。”姜源干笑:“出家人不打诳语?嘿,焱朝境内,怕是你们这群死秃子每天说的谎话,可以骗死鬼!”
“说吧,你意欲何为?”姜源死死的盯着卢仚:“我姜氏在焱朝的地位,想来你也是心知肚明……无论你身后的人,给你多少好处,我姜氏,加倍!”
姜源傲然看着卢仚:“你应该知道,我姜氏或许在朝政上略弱一些,在军政上比不过其他两家豪门……但是要论财力,要说对修炼资源的垄断,我姜氏是绝对的焱朝第一,就连皇族……咳咳!”
卢仚抿了抿嘴,他看着这个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想要用重金收买自己的镇北大将军,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摇头道:“贫僧为降妖除魔、匡扶天地正气而出山……‘好处’什么的……”
卢仚不自禁的又发挥了‘文抄公’的本性:“我佛门弟子,岂能为区区禄米而折腰?”
姜源听得直翻白眼。
是啊,你佛门弟子不为区区禄米而折腰,只是愿意为了香火钱而杀人放火!
死死咬着牙,姜源压低了声音:“价钱,好商量。你说出你身后人的来历,我姜氏绝不吝啬……甚至是今日之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或者,大师可以成为我姜氏供奉。”
“你儿子,可是死在了这里。”卢仚斜眼看着姜源:“他的死……”
姜源很大方的摆了摆手:“嚇,对我等而言,区区一不成器的纨绔子算什么?只要我愿意,多找几百个小娘,辛勤耕耘一年,不说多,百八十个儿女还是能有的。”
“所以,少安之死,就当没发生过吧……我姜源,我姜氏,求贤若渴啊。大师!”
姜源很笃定,卢仚的修为,就算是在金莲开境界的修士中,都是极其可怕的那种。
而金莲开的修为么,在焱朝的各的豪门当中,已经是顶层的战力了。
焱朝的根基就是这般。
牺牲一个纨绔子,招揽一个战力强横的佛修,这是多好的事情啊?
卢仚听了姜源的话,犹豫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再炼
卿云国,向南百万里。
焱朝,皇都,狱火城。
红墙,红瓦,连地面都铺了红色琉璃地砖,一眼望去宛如一片火海的焱朝皇城,深宫中,高有三百丈的天火台上,焱朝皇帝火煜(yu),正屏息凝神,用一支最小号的雀毫笔,细心勾勒一副极工整的工笔画。
随着火煜的动作,偌大的天火台上,空气扭曲,万物浮动,站在远处伺候着的宫女、太监的衣袍无风自动,好些人的面颊肌肉,都被无形的力量弄得扭曲凹凸。
好些宫女、太监不得不凝聚法力,偷偷施展法术禁制,才能在四周无穷无尽绵绵袭来的压力中,勉强站稳了身体,不至于发出异动,惊扰了火煜。
只有几名修为极深,已经到了种金莲圆满境的老太监,才能若无其事的侍立在火煜身边,面带笑容的恭维火煜的画技又有了长进。
火煜对几个心腹老太监的恭维,就好似没听到一般。
他面色冷肃,手上纤细的雀毫笔也是一笔一划一丝不苟,但是他心里却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闹腾得很是厉害。
他已经生生将自身境界压制了整整三百年!
三百年前,他就到了种金莲境的极致圆满。
但是,按照焱朝祖训,甚至这都是周边若干皇朝通行的潜规则——在位的皇帝,一旦突破种金莲境界,突破到‘金莲开’境,就必须退位让贤,然后一心清修!
但是……品尝到了权力的甘甜芬芳,哪个在位的皇帝愿意放弃权力乖乖退位?
还是一个‘但是’,你不退位,宗室中的那些老家伙,尤其是之前退下去的那些个父亲、祖父、曾祖父等等历任太上皇,他们可能放过你?
所以……火煜从三百年前开始压制修为,整整三百年修为停滞不动,更是足足三百年,连一颗丹药都没服用,连一碗灵茶都没饮用,连一颗灵米都没下腹。
三百年来,他就和最普通的黎民百姓一样,喝最普通的泉水,饮最普通的茶叶,吃最平凡的瓜果蔬菜。
甚至,连宠爱妃子,他都不敢找那些有修为在身的妃子——唯恐哪个妃子‘大逆不道’,猛不丁的给他用阴阳和合之术,向他输入一点修为,强逼着他破境。
饶是如此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三百年,他已经压制到了极致,已经到了不得不突破,如果再压制下去,就会对神魂、对肉身造成巨大伤害的地步。
最多再有三年吧,就不得不退位了啊!
体内大道莲种已经支离破碎,苦修的大道道韵已经充盈全身,随时可能突破身躯封锁,和外界的天地道韵缠绵、衍化,进而突破境界。
所以,火煜如今的一举一动,才会引发四周的天地异象。
已经压制不住了啊!
“那些逆子,最近蹦跶得厉害。”火煜细心勾勒着一支花蝴蝶,淡淡的说道:“不能让他们这么畅快……给他们找带点麻烦……当年我千辛万苦才斗翻了那些兄弟,好容易才登上皇位,他们凭什么这么轻松?”
“他们身后的家族也好,宗门也好,或者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也好……不出点血,不割点肉,呵呵,别想这么太太平平的从我手上过去。”
火煜斜睨了几个心腹老太监一眼:“这其中,能敲诈出多少好处,你们看着办……你们都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老人了,在位的时候呢,千好万好,人人供着你们,什么东西,想要,就自然有!”
“但是等我们不在位上了,就凭借宗室每年分配的那点定额的死资源……呵呵,和叫花子有什么两样?”
“所以,下手要狠一点,心肠要黑一点,不要因为他们是我的儿子,就心慈手软……”
火煜淡淡的说道:“不要给我面子,不要像我曾祖父那样,人人都说他‘仁道’,呵呵,仁道到现在,每年都伸手向儿孙们闹饥荒……开玩笑呢?”
几个老太监眸子里寒光闪烁,飞快的相互看了一眼。
“下手要狠,一定要狠……甚至,不妨找几个适合开刀的,干脆夷平他们九族……话说,我们焱朝,现在哪几个豪门最有钱的,你们盘算盘算。”
“我还能支持三年左右……三年时间,你们看看,能灭掉几家,是最好的了。”
“还有,这三年里,国库,还有宗室公库里的那些资源……能贪墨多少,就贪墨多少。过去三百年,你们下手还是太谨小慎微了一些。”
“胆子可以放大一点……步子可以迈开一点……下手可以黑一点,重一点!”
“为了我们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多捞点,哪怕手段卑劣一些……不寒碜。”
火煜语重心长的教训几个老太监。
几个老太监拼命的点头,就好像几头饿了好几天的恶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口咬人了。
轻盈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介于老年和中年之间的红袍太监,双手捧着一个细细的卷轴,悄步走了进来。距离火煜的画案还有十几丈远,太监已经跪拜了下去:“陛下,青罗仙城传来的消息……”
火煜微微呆了呆,放下了画笔,朝着太监手中的卷轴一点。
那一尺多长,手指粗细的卷轴就猛地放出无量清光,‘哗啦啦’一下招展开来,化为一副宽有三丈,长有数百丈的巨型条幅,绕着天火台急速旋转起来。
无数青色文字从条幅中喷出,每一个文字,都在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漫天清光中传来:“百年朝贡,提前五年,尔等附庸之国,速速筹备,不可误了期限。”
火煜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一如卿云国是焱朝的附庸,焱朝同样是更加强大的‘仙朝’云洛古国的附庸。
卿云国每隔十年,都要向焱朝上贡一次。
同样的,每隔百年时间,焱朝也要向云洛古国上贡无数的奇珍异宝,无数的修炼资源。乃至于美酒珍馐、极品炉鼎等等,也都需要备上无数。
尤其是,每次朝贡,焱朝的皇帝都要亲赴青罗仙城。
在青罗仙城,焱朝的皇帝也要犹如臣子一般,向云洛古国的皇帝跪拜行礼,甚至一名云洛古国的普通臣子,都能在焱朝的皇帝面前耀武扬威,给他们找茬添麻烦。
火煜以为,这次的百年朝贡还有五年时间,到时候他已经退位让贤了,这次的朝贡就没他的什么事了——但是,云洛古国不讲王道,居然将时间提前了?
眸子里闪烁着幽幽精光,迅速扫过那漫天飞舞的青色文字。
火煜皱起了眉头。
一直以来,对云洛古国的上贡,其贡品,都是各大附庸国自行准备。反正,没人敢糊弄云洛古国,所有的贡品,自然是一等一的好货色,而且总量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但是这次,朝贡不仅提前了,而且和洛古国直接发了一份清单过来,要焱朝按照清单上罗列的资源进行筹备。
那些奢靡玩乐的东西,少了。
什么美酒佳肴,珍稀绸缎,各色美人,各色俊童等等,全都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各种修炼资源。
尤其是可以锻造神兵利器的珍稀金属矿石的份量,简直让火煜的心都在滴血。
焱朝特产十几种珍稀的火属性金属矿材,可以用来锻造各种巨型的战争法器,尤其是一些拥有毁天灭地威能的恐怖战具,必须用这些火属性金属矿材锻造其中的能量核心。
云洛古国发过来的清单中,排在最前列的,就是这市集中火属性金属矿材的名字。
而后面标注的数量,差点让火煜吐血。
“这是要干什么……这玄纹地火金,可以用来锻造后天灵器,但是要从地火矿脉中提炼,我焱朝每年所产不过百万斤而已,这里居然要我们上贡一亿三千万斤?”
“一亿三千万斤,这是要干什么?要干什么?”
“玄纹地火金,一件普通法器,只要掺入三钱,就能让这普通法器自带熔岩地火,杀伤力提升十倍不止……一亿三千万斤,这,这……”
火煜阴沉着脸看着清单:“国库中,玄纹地火金还有多少?”
一名老太监略微一思索,低声道:“差也差不离,这些年存下来的,也就是这么多?陛下,您是说……”
火煜舔了舔嘴角,低声咒骂起来:“不讲究……我们当然知道,焱朝朝堂上下,有云洛古国的耳目呢……但是,将我们的库存摸得这么清楚,掐着这数字给我们罗列清单……这也未免,太不讲究了,稍稍顾忌一点面皮嘛!”
作为宗主国,派奸细摸清了附庸国的家底子,然后直接开口,掐着红线要求附庸国献上左右的家当……就算是强盗打劫,也没有这么干的!
真是,不讲究啊!
但是……火煜眯起了眼睛:“云洛古国,在周边的若干仙朝中,算是最讲究的一个,衣冠礼仪,最是讲究不过的……这次突然这么不讲究……嘶,不对劲,这清单上的东西,不对劲儿……”
“这是要……开战了么?”
火煜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这是要,开战了!”
“和谁啊?和谁啊?”火煜嘶声道:“我们这些附庸国相互之间小打小闹,死伤个三五亿百姓,只是普通寻常的事情。”
“云洛古国这是,在做战备!”
“它,它要和谁开战?和哪一个仙朝么?”
一群老太监吓得脸色惨白。
云洛古国,何等的庞然大物,如果它在进行战备,那么一旦开战,焱朝这个附庸国,完全就是炮灰一般的存在,随时可能有覆灭之危。
“召九军府九位大将军回狱火城……快!”
第三百四十章 再炼(2)
天火台一侧,高近三百丈的副台顶部,有一座钟楼。
烟云缭绕的钟楼正中,悬挂着一口硕大的紫金巨钟。
两名身穿金色重甲,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眼眸的壮汉静静的站在巨钟旁,好似傀儡一般,浑身沉寂,无丝毫气息漏出。
一名红袍太监急匆匆的踏着一片火云奔了过来,手中举着一块玉牌,大声说出了火煜的命令。
两名大汉当即动了。
他们拉动一旁沉甸甸的龙头钟槌,重重的轰向了巨钟。
巨钟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无论是近在咫尺的大汉、太监,还是钟楼上下的护卫,又或者皇宫乃至狱火城中的百姓,全没听到任何动静。
但是焱朝九军府,九支镇压九方的军团大将军府中,秘制的传音法阵内光芒乱闪,和法阵配套的小型金钟同时响起了高亢的‘叮叮’声。
不多时,钟楼内光影闪烁,金钟内喷出了一团团强烈的光芒,火光中是一口口人头大小的钟影,其光晕闪烁中,有低沉的钟声反馈回来。
太监的瞳孔一凝。
金钟中喷出的钟影火光只有八团,上面分别有‘镇’和‘征’的字样。
认真辨识,太监低声道:“镇北军为何没有消息?”
又等了三个呼吸的时间,太监抖手,向天火台方向打出了一道示警的火光。天火台那边当即有几团火云腾空而起,飞速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又过了十个呼吸的时间,随着又一道示警火光飞出,火煜,连同焱朝的几个文武重臣,几乎是同时赶到了钟楼,一个个皱紧眉头看着巨钟。
“镇北军,出事了。”
一名身穿大日烈焰袍,颇有几分阴柔之气的老人双手紧握,咬着牙,狐疑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几名同僚,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火煜一眼:“姜源治军甚严,他绝对不会延误军机……皇都有令,他断然不会不做理会。”
说话之人,正是姜源之父,焱朝姜氏一族当代族长,焱朝四辅四弼八大重臣为首的姜侒。
“着人去打探。”
火煜看了一眼强自镇定的姜侒,向一旁的心腹老太监下了命令,随后询问同为四辅四弼之一,专责掌控对外情报,监视焱朝各大附庸国和邻近皇朝的罗氏家主罗烜:“北面,最近可有异动?”
干干瘦瘦,精神矍铄的罗烜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姜侒,随后向火煜欠身一礼:“陛下,镇北军最近些年,驻扎在卿云国中……卿云国的情势,陛下和诸公当知,卿云国不会有任何乱子。”
“至于北面……”罗烜沉声道:“北面泫朝,和我焱朝固然是世代死敌,但是其皇帝九个月前走火入魔,暴毙而亡,国内一百五十八名皇子争位,正是一片混乱。”
罗烜很笃定的说道:“泫朝,此刻绝无能力,向我焱朝出手。”
姜垵沉声道:“若是有哪位泫朝皇子急功好利,想要从我焱朝身上获取战绩,以求登基呢?”
火煜抿了抿嘴唇,朝着北面看了一眼。
焱朝是云洛古国的附庸国,而泫朝,则是另外一个强大国朝玄燕仙朝的附庸。
玄燕仙朝和云洛古国平日里颇有龃龉,焱朝和泫朝作为两大仙朝势力边缘的强大附庸,也在两大仙朝的影响下,时不时的为了各种有的没的、合理的不合理的借口大打出手,甚至两朝都有皇帝曾经陨落在战场上。
是以,焱朝和泫朝是死敌。
镇北军恰恰坐镇北方,若是镇北军出了意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是不是泫朝打过来了?
但是就算泫朝打过来了……
一如罗烜所说,泫朝如今内部乱成一团糟……嘿嘿,皇帝没有安然退位,而是走火入魔而亡。啧啧,作为‘皇帝’这个‘职业’的同行,火煜对同行的遭遇表示一点点惋惜和强烈的幸灾乐祸!
作为如此强大皇朝的皇帝,居然能走火入魔?
火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反正,泫朝现在是无力攻打焱朝的。
就算泫朝有人想要军事冒险,通过攻打焱朝而博取功勋,镇北军数百万精锐,就算是数百万头猪吧,以泫朝布置在镇北军正面的军力,也绝对不可能无声无息的吞掉镇北军。
老太监急匆匆的带人离开了。
皇城外,焱朝九军府中,有直达九大军团军部的虚空挪移阵,足以让人瞬间跨越百万里之遥,直达九大军团的大将军府。
但是一盏茶时间后,老太监又脸色微白的跑了回来。
“陛下,诸公,镇北军那边的阵法,怕是被人破坏了……奴婢着人连续三次催动对应的虚空挪移阵,那边没有任何反应,奴婢无法通过阵法赶去折荪府。”
火煜和几个重臣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镇北军,的确是出事了。
“调动兵马应变,同时,用最快的速度赶去折荪府,打探消息,同时架设虚空挪移阵……狱火城北面,各州城整肃兵马……谁敢丧师丢城,我要他们的脑袋!”
火煜当即发号施令。
庞大的焱朝迅速动了起来。
各级官府人手迅速出动,按照火煜的命令,从民间抽取登记在册的青壮男子,就地编组成了新军,开始分配军械,操演军阵。
焱朝专门设立的丹药机构中,数以十万计的各级丹药师,开始炼制‘烈火培元丹’。
这是一门火属性的低阶丹药,虽然低阶,但是功效极强。
这种丹药顾名思义,只有一个作用——就算是一个从未修炼过的平民百姓,只要连续服用九颗烈火培元丹,都能强行让他们提升到培元境极致,甚至是半步熔炉境的境界。
这是在战争关头,从民间抽取青壮,急速培养炮灰的常用丹药,各大皇朝都有类似的秘方,无非是效力不同,属性不一而已。
只是,烈火培元丹一旦服用,则终身修为限死在了当前境界,除非有凝道果以上的大能为其灌顶洗髓,又或者有天才地宝级的灵药洗炼身体,否则修炼前途尽毁!
尤其是,在短短数日内,就能得到如此强大的修为,这些服药的青壮,他们未来就算不战死在战场上,自然寿命也决然不会超过三十年!
焱朝国土纵横百万里,子民万亿计,短短两日时间,各级官府就编组了数以十亿计的青壮,将其编入了九军府九大军团的预备役队伍中。
与此同时,焱朝的丹药机构中,烈火培元丹也好似流水一样送了出来,迅速发放向了各级官府。
就在焱朝整军备战的同时,罗烜利用传音法阵和各种秘术,急速的联系北方各处的密探秘谍。
但是所有的密探秘谍,传回的消息全都是一切正常。
唯有折荪府和卿云国境内的秘谍,他们就和镇北军一样,毫无任何反馈信息传回。无论罗烜用秘术催了又催,卿云国境内的秘谍就是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回来。
罗烜勒令卿云国周边的秘谍进入卿云国,打探折荪府的消息。
结果但凡这些秘谍动了,就和镇北军一样,再无半点儿音讯。
短短两三日时间,罗烜布置在北面附庸国中的精英秘谍,就损失了两三百人之多。罗烜是惊得冷汗潺潺,再也不敢随意调动人选,只能将这消息传给了火煜、姜垵等人。
从狱火城出发的,由一名火煜的心腹老太监为首的特遣队伍,则是通过虚空挪移阵,先到了焱朝北境最北面的一座重要军镇。
军镇中,一条速度最快的飞天战船腾空而起,喷吐着火光,朝着北方急速飞去。
这座军镇,也是焱朝在北面,除了镇北军之外,唯一一个布置了虚空挪移阵的所在,而这军镇距离折荪府,还有三十几万里。
元灵天天地灵机正处于巅峰状态,虚空结构稳固,道韵法则强大,修士飞腾挪移的速度,比起同等修士在极圣天时要缓慢许多——这就好似同样体力的鱼儿,在致密的水银中游动和在普通清水中游动,所耗费的力量和得到的速度的差距巨大一般。
是以,普通烈火境修士在元灵天,一日一夜全力飞行,能飞出的距离不过万余里。
而这些飞天战船,动力强大,辅之以各种飞行阵法和禁制符文,最高速度……
唔,云洛古国有令,各大附庸国建造的飞天战船,最高速度不能超过一天三万里!
这是云洛古国刻意限制附庸国的交通效率,将其战争潜力约束到一个极小范围内的措施——不然的话,若是各大附庸国,各个都有日行百万里的神速,每天都能调动无数军队出现在百万里之外,在极短时间内汇聚庞大的军力……想想那场景,作为宗主国,你不觉得头疼和后心出冷汗么?
是以,老太监和特遣队的人,乘坐飞天战船,也耗费了十二天时间,才从北疆军镇赶到了折荪府。
折荪府内,安静祥和,鸡犬相闻,一派世外桃源景象。
但是驻扎在折荪府内的镇北军各处军营,空荡荡的,冷清冷寂得大白天都能闹鬼!
营地中,所有的军械、辎重等等,甚至包括那些坐骑都安然无恙。
老太监带人检查了军营中留下的各种公文,对比了一下,发现军营中连一柄刀、一把剑,甚至是一根箭矢、一袋米都没少。
但是,数百万镇北军精锐,连同姜源这个大将军,全凭空蒸发了。
“人呢?人呢?人呢?”
老太监暴跳如雷:“见鬼了,这人呢?”
一座小型虚空挪移阵用最快的速度布置妥当,不多时,从军镇那边就涌出了大量的兵马,他们布置好各种防御措施后,就开始布置一座超大型虚空挪移阵。
又过了七天,超大型虚空挪移阵布置完成,来自焱朝皇都的精锐禁军就浩浩荡荡的涌了出来,在极短时间内封锁了整个折荪府。
姜垵带着一批家族高手亲自赶赴折荪府,不做任何休息,就直接杀向了禧云城。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再炼(3)
金山寺。
大小金山之巅,两座佛塔顶部,两颗硕大的舍利子放出熠熠金光照耀四方,直照得方圆数百里一片金光瑞气、祥云升腾,人人精神抖擞,心头一片敞亮,宛如到了神佛圣境。
金山寺后山谷,山崖上开辟出的洞府中,卢仚居中而坐,青柚三女围坐在一旁。
三柄青鳞剑悬浮在三女面前,足足有一丈多高,通体银白色的,小山般的晶石堆在地上,一缕缕极细的银白色庚金之气从晶石中袅袅飞起,不断淬炼、打磨三柄青鳞剑。
青鳞剑阁的历代先祖,对这三柄家族压箱底的飞剑,也是耗费了无数心血,才在天地灵机崩碎的年代,让它们好生生的保存了下来。
剑胚保存完好,剑灵勉强存活。
但是飞剑的威能,毕竟还是削弱了许多,远不如太古巅峰之时。
如今到了元灵天,天地灵机最是巅峰鼎盛之时,正好修复一二。
剑之道,最为纯粹,元灵天的剑也好,极圣天的剑也好,大体是差不离的,有极其细微的差别,但是大的路子方向是绝对一致的。
以极圣天的御剑之术淬炼飞剑,在元灵天同样行得通。
眼看着天地灵机化为肉眼可见的氤氲之气涌入三柄青鳞剑,剑灵震荡欢呼,剑身不断涌出大片绵绵泊泊的森森寒光。
这一堆小山般的晶石么,其来源……看趴在晶石顶部,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兔狲就知道了。
卢仚的五行大阵布置妥当后,一如在曾经天恩侯府后街小院,兔狲的窝棚下面的地面,会被兔狲引动的庚金之气凝成极其珍稀的庚金元金。
到了元灵天,天地灵机正是鼎盛,道韵极其明显,凝成庚金元金的速度更快,短短时日内,兔狲的窝棚下面,就有了一条微型的庚金矿脉。
这些庚金元金最是锋芒毕露,金者,主杀戮,和青鳞剑的气质最是相配。
丝丝缕缕的庚金之气从元金中喷出,不断淬炼三柄青鳞剑,能清晰感受到,三柄青鳞剑的锋芒,时刻都在缓慢的提升。
短短十几日的淬炼,三柄飞剑的威力,比起刚刚离开极圣天的时候,起码提升了两倍!
兔狲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翻着白眼看了看三女,张开嘴,很是吝啬的喷出了一丝自身体内孕化的先天庚金之力。
这一丝先天庚金元力一出,顿时洞窟内漫天寒气森森,三柄飞剑同时震荡轰鸣,化为青色长虹疯狂追逐这一丝极细的先天庚金之力,同时一点点的将其融入自身。
三柄飞剑威势大盛,剑鸣声高亢入云。
小山般的庚金元金更是光芒一闪,高有丈许的元金堆顷刻间消融了一尺多高。
大量的庚金元金融入了三柄飞剑,剑鸣声更加响亮,飞剑的剑身变得沉重了许多,质地精纯凝练了不少,飞行的速度更是增加了许多。
卢仚面前,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丈许大小,静静的悬浮着。
透过一层水波一般的金光,可以看到小小的山峰上,数以百万计身披镇北军甲胄的战士,正盘坐在山峰各处,一个个刮了大光头,双手合十,虔诚的念诵着佛经。
这些镇北军的精锐,此刻一个个面色虔诚而狂热,双眸变得异常的干净和单调,空荡荡的让人望而心寒。
他们不断的诵读佛经,不断的洗涤自己的神魂,同时用自己的诵经声,洗炼身边所有袍泽的神魂。
数百万人的诵经声在小金刚须弥山的加持下,化为一个极其强大的神魂力量,狂热、威严,更是霸道蛮横,犹如一柄柄开天巨斧,对他们的神魂肆意的加工劈砍。
焱朝官方的反应‘效率’已经足够快捷。
但是因为种种外部条件的限制,焱朝官方的反应‘速度’,还是太慢了一些——他们一路奔波折腾,足足给了卢仚大半个月的时间。
大半个月,足够卢仚将数百万镇北军精锐的神魂洗刷得干干净净。
归墟宝瓶悬浮在金色小山之巅,瓶口朝下,瓶体放出森森黑光,疯狂吞噬四面八方用来的天地灵机,将其转化为品质极高的玄元神水。
一尺多高的宝瓶中不断传来深沉恢弘的海涛声,大片黑漆漆、亮晶晶、沉甸甸的玄元神水化为倾盆大雨冲刷着金色小山,充满磅礴能量的玄元神水,不断被这些口诵佛经的镇北军精锐身躯急速的吸纳。
这些镇北军的精锐,修炼的是焱朝通用的军中法门……品质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修炼的上限就是熔炉境,修炼到极致圆满,能拥有的肉体力量不过三龙上下,法力修为也只能算是普通寻常。
这军中法门唯一的优势就是进展极快,只要资源跟得上,短短数年间,就能让一个新加入军队的平民,变成培元境、熔炉境的好手。
此刻,在卢仚的主导下,数百万镇北军精锐一如那三十六万已经成型的道兵大和尚一样,他们的主修功法,全部改成了第一幅金刚法相功法。
数百万人的气息连为一体,虽然没有了当日在吉州平原上疯狂斩杀万妙天邪诡,无穷无尽能量灌顶带来的修炼速度,但是有了玄元神水的加持,再加上这些精锐本身的修为,他们此刻也平均拥有了半步烈火境的实力。
毕竟,这些镇北军精锐,自身的修为本来就不弱。
而那三十六万道兵大和尚呢?
在结阵进入吉州平原的时候,他们可就是一群刚刚从死囚监狱里放出来的杀千刀的混蛋!
第一幅金刚法相的功法,比焱朝军中通用功法,高明何止百倍。
加上数百万人结阵,庞大的军阵引动磅礴的天地灵机加持,更有玄元神水不断的淬炼、强化身躯,这些镇北军精锐修为稳稳的上涨了一截,战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卢仚的神魂和小金刚须弥山连为一体。
数百万人的神魂力场,被他一人的神魂之力引导、把控,以佛门神通进行和谐、整调后,化为一道无比精纯的信仰之力,加持在了卢仚身上。
卢仚身上不断有一丝丝奇异的道韵波动渗出,顺着神魂力场,一点点的铭刻在了这些新鲜出炉的道兵大和尚的身上。
比如说风之道、力之道,诸般佛门神通等等。
这些曾经的镇北军精锐,他们的身上就隐隐有一丝丝金光闪烁,他们的身躯不断将卢仚释放的道韵‘复制’、‘铭刻’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炼制道兵最可怕的地方。
不需要这些道兵自己有任何感悟,他们就是一具具一模一样的工具,就是一块块纯净的器胚,只要将道兵主人的感悟烙印在他们身上,他们就能完全的发挥出那些‘烙印’的威力。
而数百万人的神魂之力加持自身,卢仚的神魂灵识飙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他对天地灵机的解析,他对天地道韵的感悟,已经到了非人的地步。
无数道韵奥妙不断从四面八方涌入身躯,一点点的改造他的身躯和神魂,将其打磨得更加完美,更加强大。
他和元灵天这一方天地的契合度,也越来越高。
终有一日,哪怕没有了卿云国的国运加持,只要卢仚和元灵天的契合度足够,他也不会再被元灵天视为外来侵入者。
蓦然间,卢仚心头灵机一动,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喝了三声。
三枚拳头大小的青色风印呼啸着从他嘴里喷出,‘叮叮叮’连续三响,狠狠的轰入了三柄正在洞窟中急速盘旋的青鳞剑。
青鳞剑通体青光大盛,内部烙印的阵法符纹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内部多了一枚新的,代表了天地之间风之大道的枢纽符纹。
这新的枢纽符纹勾连了原本的阵法符纹,三柄青鳞剑飞行的速度骤然飙升,‘嗤嗤’声中,速度一时间增加了将近十倍。
青柚三女骇然一惊,猛地看了卢仚一眼,然后满心狂喜的开始适应三柄青鳞剑可怕的新速度。
剑光速度太快,她们的神魂灵识隐隐有点跟不上了。
不多时,卢仚又是一声大喝,三枚云气缭绕的符印飞出,再次轰入了青鳞剑中。
青鳞剑的剑光,就从光辉璀璨、毫无杂质的青色,骤然多了一丝‘云’一般飘忽不定的变幻之意。剑光飞驰之间,突然一化十、十化百,最后一道剑光分化成了数千数万条,一时间满洞窟都是剑光缭绕,再也分不出那一柄剑光是真,那一柄剑光是假。
青柚三女有点手忙脚乱了。
还不等她们适应三柄青鳞剑突然增加的变幻之意,卢仚又是三枚金灿灿的符印喷口而出。
这是来自三眼神人坐骑圣象的力之道印。
三枚道印融入青鳞剑,青鳞剑飞驰之间,假如原本的穿刺力只有一,得到力之道印的加持后,三柄青鳞剑的穿刺力骤然飙升到了二十以上!
恐怖的穿透力,加上庚金之力淬炼后飙升的锋芒,以及风之道印加持后的可怕高速,三柄青鳞剑的杀伤力已经提升到了卢仚都无法估算的程度。
如果在加上变幻莫测的剑光分化,啧啧……
洞窟外,一道风声响起,阿虎瓮声瓮气的嚷嚷声传了进来:“仚哥儿……啊,呸……方丈,焱朝来人了,一个老太监正在禧云城里跳脚骂大街呢。”
第三百四十二章 再炼(4)
禧云城,皇宫。
姜垵带来的三万平均修为在熔炉境后期,平均点燃了三座以上五脏熔炉、九处以上窍穴熔炉的精锐,脚踏火云,结成军阵,威凌皇城。
双眸中棱光四射,姜垵俯瞰皇城,厉声道:“祝子帧,老实交待,折荪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卿云国主祝子帧,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皇宫朝议大殿门口,眨巴着眼睛,笑呵呵的看着姜垵。
谁能不认识姜垵呢?
这家伙,作为焱朝四辅四弼之一,专门负责焱朝对外的监察和情报工作。
焱朝的众多附庸国,天知道被他安插了多少奸细耳目?
往年,姜垵每隔几年,都会耀武扬威的巡游各国,那时候姜垵的气焰……啧啧!
面对焱朝的诸多附庸国的国主,姜垵就好像爷爷,各国国主就好像孙子,动辄打骂,甚至有犯了些许小错,被他揪住小辫子,直接下令斩杀的!
好容易,能看到姜垵这等气急败坏的模样啊!
呵呵。
想到开心处,卿云国主居然小腰一扭,莫名的唱起了一段卿云国流行的戏剧唱腔:“哎呀,兀那大老爷……您别心慌!”
姜垵的脸骤然一黑。
他身边一众修为在烈火境大圆满、种金莲境的姜氏高手,一个个面皮漆黑看着卿云国主。
“你,想死么?”姜垵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卿云国主。
火煜身边的心腹老太监一个虎扑,从火云上冲到了卿云国主面前,干干瘦瘦的老太监手指卿云国主的鼻子,嘶声吼道:“放肆……卿云国主,不要以为你有皇后的关系,你就可以肆意胡为……你……不对……”
老太监猛地向后跳了两步,嘶声喝道:“你的身子是怎么回事?你,你,你……”
老太监很想说,卿云国主的身体,是被焱朝某位王爷送去的美女给祸害了……那美女修习的是一种极其恶毒的魔功,吸人骨髓,毁人根基,附近诸国的国主谁不知道,卿云国主这些年,就是一具行走的芦柴棒,痨病鬼,离死不远的人。
但是现在看看他红光满面、精气完足的模样!
再感受一下他体内精纯宏大的法力波动……
而且,这法力波动的路数不对。
老太监眯着眼,死死盯着卿云国主:“快说,你的身子骨是怎么回事?你一个都快要死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变得……”
姜垵在火云上怒吼:“快说,姜源何在?镇北军呢?”
姜氏一众高手齐齐按下云头,指着卿云国主嘶声怒吼:“说,说,说……速速交待!”
老太监更是再一次蹦到了卿云国主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训斥。
皇宫中,卿云国主那一支忠心的老禁卫列队而出,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看着火云上耀武扬威的姜垵等人。
姜垵呆了呆,然后笑了起来:“祝子帧,你的依仗,就是他们?呵呵,不过是当年的刀下残魂,侥幸没死的幸运儿,你指望这群……废物?”
不等卿云国主开口,姜垵随手朝着那些聚集过来的禁卫一指,就要下令将其歼灭。
一道道火光这时候,就从禧云城各处腾空而起,急速朝着姜垵这边飞了过来。一个又一个姜垵带来的秘谍头目,带来了他们从禧云城打探来的消息。
消息很简单——所有和他们焱朝勾勾搭搭的宗室、臣子,甚至是那些富商等,满门消失了……他们的府邸,虽然经过了打扫清洗,但是很多地方,依旧残留着刺眼的血迹。
而禧云城中,焱朝的所有耳目据点,全都被拔除。
他们花费金钱,向禧云城的百姓打探消息,得来的信息就是——大半个月前,禧云城内杀了很多人,城外有大军攻城,但是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姜垵目光闪烁,盯着卿云国主。
刚刚又逼到卿云国主面前的老太监,再次向后退了两步,数十名焱朝宫廷禁卫涌了上来,将老太监围在了中心。
老太监骇然看着卿云国主,他冷声道:“你这是,勾搭上了谁?泫朝么?你投靠了泫朝?否则,你怎么有胆,怎么有这实力,作出这样的事情?”
卿云国主嘴巴一撇,‘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背着双手,淡然道:“李公公说的哪里话?我祝子帧对焱朝,可是忠心耿耿啊……我卿云国世世代代,都是为焱朝卖命,更不要说,我那几个外甥,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焱朝皇帝……呵呵,我干嘛投靠泫朝?”
老太监嘶声道:“你心中,有反骨……你对焱朝,怀有怨愤!”
卿云国主白眼一翻:“那么,李公公可否说出,我为何对焱朝有怨愤呢?啧啧,我做了什么?”
老太监正要说话,姜垵已经朝着卿云国主一指:“拿下……其他人,胆敢阻挡者,格杀勿论……这些早在几十年前就该死的家伙,全部屠了!”
姜垵冷眼看着卿云国主:“我不仅要杀光他们,更要屠了他们九族……祝子帧,你没意见吧?”
卿云国主摊开双手,笑了起来:“姜辅弼,您,随意。”
他‘呵呵’笑着:“只要您做得到,在我卿云国,在我禧云城,您想杀谁就杀谁,包括我!”
低下头,伸长了脖子,卿云国主用力拍了拍自己白皙的脖颈:“包括小王我,嘿嘿,您随意……嘿嘿,这么些年来,我记得的,被你下令斩杀的国主,不下十人罢?”
“不多我这一个,不多我这一个!”
“其实,你们早在几十年前,就该直接砍掉我的脑袋。”
“当年你们没下手,现在么……”
姜垵冷然道:“如果你真和镇北军一事有关,今日斩了你,也不晚。”
卿云国主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着姜垵和老太监:“可是,两位呵,如果小王……不,不是如果……小王的确,真的,和姜源、镇北军的事情有关……”
姜垵和老太监脸色骤变。
卿云国主冷然道:“姜源带兵来袭,被生擒活捉,在贪生怕死的他配合下,镇北军上下数百万人,全都放下兵器,毫无反抗的束手就擒!”
“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卿云国主大声笑道:“这事情,我承认,就是我干的……你们想要把我怎么样?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老太监脚下火云升腾而起,托着他向空中退去。
作为在宫廷中生活了一辈子的老怪物,李公公从卿云国主的言行、表情中,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没有比他更熟悉‘君主’这种‘怪异生物’的人了,卿云国虽然弱小,卿云国主也是‘君主’啊。
卿云国主此刻的言行举止,分明透着极大的恶意和危险。
所以,事有不对,赶紧逃走吧!
姜垵却是带着大队人马,按下了火云,向着卿云国主不断逼近:“如此,我要你的命……祝子帧,你,你……”
姜垵压低了声音:“你用什么阴谋诡计,暗算了镇北大将军姜源?”
卿云国主当众说姜源贪生怕死,是他的配合,让镇北军数百万精锐主动放下了兵器投降。
这个罪名,姜源不能有。
就算有,也不能放在姜源头上。
不然的话,姜源死就死了,姜氏家大业大,他姜垵也有数十个儿子,不缺姜源这一个。
但是姜源如果被扣上了‘贪生怕死’、‘主动投降’的帽子,那么整个姜氏,都会随着蒙羞,更会在接下来的皇位争夺战中,沦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或者说,因为姜源和镇北军的失踪,现在姜氏已经非常的被动了。
“祝子帧,考虑清楚,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姜垵压低了声音:“一时的侥幸,你以为,你卿云国可以对抗整个焱朝么?”
姜垵低声、厉声,极其严厉的训斥卿云国主:“不要说焱朝,就曾经被你扫荡的伊国等国联手,十几个国力和你卿云国相差不大的……”
一道人影从卿云国主身后的大殿中冲出,身披僧衣,手持禅杖,做标准大和尚装束的鱼癫虎飞扑而出:“呱噪……啰里啰嗦的废话这么多……爷们,该打就打,该出手,就出手罢!”
鱼癫虎一句话语速极快,短短十几个字,他已经朝着姜垵轰出了十几杖,数十拳。
姜垵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恶风,他身上火光一闪,一条由十二条火龙缠绕而成的紫金火罩喷出,顷刻间膨胀到数百丈大小,放出厚厚的火光,护住了他和身边的一众姜氏嫡系。
沉闷的轰击声响起。
鱼癫虎的拳劲狂暴威猛,火光剧烈颤抖,十二条盘旋飞舞的火龙刚刚从火罩中喷出,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施展,就被一通狂打轰得光焰黯淡,哀鸣着遁回了紫金火罩。
‘当啷’一声巨响,火光彻底熄灭,紫金火罩被轰成了原形,化为拳头大小,被鱼癫虎一禅杖轰飞了数十里,直接飞向了数十里外的金山寺。
一道金光带着大片密集如雨的金光,从金山寺方向冲天而起。
卢仚带着大队人马腾空而来,恰恰紫金火罩被轰向了他。卢仚‘嘿’了一声,一把接住了紫金火罩,一看这法器自己不认识,就随手一把捏成了粉碎。
紫金火罩粉碎的一瞬间,姜垵身体一晃,鼻孔、嘴里同时喷出了热气腾腾的鲜血。
第三百四十三章 再炼(5)
方寸禅林,一念遁法。
卢仚随手捏碎紫金火罩,一步就到了卿云国皇宫,端端正正站在了姜垵的面前。
大口吐血的姜垵瞳孔一缩,大喝了一声,化为一道火光就要往后遁走。
卢仚一声冷笑,左手一翻,带出了一个紫金钵盂,随手丢向天空,同时厉声呵斥:“跑?我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个妖……咳咳,不是个好东西,你往哪里跑?”
紫金钵盂祥光喷涌,急速升上天空,然后放出一道清澈的祥光罩定了姜垵。
火光骤然一凝,将姜垵所化的火光锁定在了方圆数丈之内。
那看似薄薄一层的祥光,却好似铜墙铁壁,姜垵闷着头极力的冲撞,只听得‘轰轰’巨响不断,任凭他用尽了全部力量,始终无法破开钵盂的锁定。
这钵盂,来自大天龙寺。
是大天龙寺某位高僧老祖留下的宝贝,也算是大天龙寺不多的几件镇寺重器之一。。
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无数曾经的极品法器都随着天地的衰败而崩碎毁灭,也只有佛门利用自家老祖留下的金身舍利,勉强能将一些威能最强的宝贝保存下来。
换句话说,能够在天地灵机崩碎时期留存下来的佛门法器,绝对是太古之时绝顶的货色。
这钵盂就是如此。
其威能极其宏大,尤其擅长‘困妖禁魔’,当然,拿来镇压修士,也无比的好用。
卢仚关系着极圣天佛门大盛,一统修炼界的恢弘计划,是其中极其紧要的关键人物,所以大天龙寺还有其他的佛门宗门,才会纷纷在卢仚身上下了大注码,这紫金钵盂,才会由卢仚带着,随他一并到了元灵天。
在太古之时,这紫金钵盂的威能堪称恐怖,就算是凝道果、照虚空的大能,也会被它镇压。
在极圣天虚耗无数年,这紫金钵盂的威力削弱了不少,但是也足以轻松镇压金莲开境界的大能修士——更不要提进入元灵天后,卢仚这些天凝聚天地灵机,不断的洗炼下,这紫金钵盂的威能又恢复了不少!
姜垵只是种金莲圆满境的修为,如何破得开这紫金钵盂的禁制?
疯狂冲撞了数十次,撞得满脸是血的姜垵从钵盂放出的清光中显出身形,歇斯底里的指着卢仚喊了一声‘杀’!
数百姜氏高手,三万随行精锐齐声呐喊,军阵已然成型,一面通体缠绕着青色火焰的大旗腾空而起,大旗挥舞之间,无数青火包裹的三足乌鸦喷薄而出,宛如漫天箭矢,朝着卢仚狠狠的落了下来。
卢仚手持禅杖,镇定自若的站在军阵正前方。
一团团三足乌鸦撞在他身上,发出沉闷巨响,他身上僧袍顷刻被烧成了一缕青烟消散,粘稠的青色火焰包裹着他的身体,可怕的高温疯狂的灼烧着他的身躯。
卢仚任凭烈火炼体,任凭冲击力巨大的火鸦密集撞击。
他身躯宛如一座金刚峰,数万人组成的军阵合力狂攻,居然无法伤损他分毫。
姜垵骇然看着卢仚。
一群姜氏高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大步。
数万焱朝精锐齐齐傻眼,不断输入军阵的法力骤然一滞,高空挥舞的大旗顿时僵硬了一下,喷出的火鸦速度也变得慢了下来。
撞上铁板了!
姜垵嘶声惊呼:“你们坏了规矩……秃驴……不……大师,可是泫朝让你出手?无论泫朝给大师何等条件,我焱朝出双……不,五……不,十倍!”
姜垵有点心慌,如此实力,让自己根本挣扎不得就被禁锢。被数万人组成的军阵猛攻而毫发无伤。这样的修为,绝对不是种金莲境界能达到的,一定是金莲开境界的大能才有这样的可怕表现。
但是金莲开境界……这是不讲道理,坏了各国争斗的潜规则啊。
卢仚则是眉头一挑。
将姜源炼化为道兵时,卢仚阅读了姜源的记忆,姜氏一族,可是焱朝一等一的巨富家族,其财力在整个焱朝,绝对能排入前三,甚至有可能是焱朝最富有的家族,没有之一。
因为姜源的记忆,卢仚也认得姜垵,当今姜氏一族的族长,焱朝四辅四弼八大重臣之一,专责焱朝对外的情报系统,位高权重,地位非同小可。
他说给十倍,那自然不是虚言。
而且,他已经落入自己之手……所以!
送上门来的肥羊,不宰一刀,如何养得起麾下的数百万道兵大和尚?他们的吃喝拉撒,可都全靠着卢仚了,总不能学那些流匪山贼,走到哪里吃到哪里罢?
节流什么的,卢仚不会。
那么,只能开源了。
卢仚眯了眯眼睛,任凭青色烈焰灼烧身躯,很是淡定的说道:“贫僧岂是贪图世俗财富的庸俗之人?不过,贫僧有心造福世人,似乎,这世俗的财物,也短缺不得。”
姜垵听了卢仚前半截话,心脏顿时一沉。
但是猛不丁听到卢仚后半截话,他顿时眉开眼笑的连连点头:“的确,想要造福世人,没钱是万万不能的……钱财之物,虽然庸俗,但是谁能少得了它呢?”
姜垵微笑道:“敢问大师……”
卢仚耷拉着眼皮,淡然道:“一切随缘!”
他反手一招,紫金钵盂就散发出淡淡光芒朝着卢仚的手掌飞了过来,被紫金钵盂罩定的姜垵身体也越缩越小,一点点的被吞进了钵盂中。
姜垵瞪大眼睛,拼命的琢磨了一下‘一切随缘’这四个字的高深蕴意,然后在心里疯狂的问候卢仚的历代先祖——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要姜垵自己开价么?
开价对了,自然是‘有缘之人’!
若是开价不对……呵呵……看着自己身躯迅速靠近了钵盂口,姜垵急忙施展神通,快速的向自己随行的几个儿子交待了一番。
赶紧去,回家里,开私库,取重宝……一定要满足这个死秃子的条件!
‘嗡嗡’声中,紫金钵盂上一片片莲花佛印荡漾,姜垵只觉浑身好似被大山镇压一样,身躯僵硬、气息凝滞的被收进了钵盂里。
卢仚笑呵呵的看着面前那些面无人色的姜氏族人,淡然道:“想必,姜辅弼已经给你们有了交待,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快去快回,不要让我久候。”
姜垵的一名儿子战战兢兢的看着卢仚,低声问道:“还请大师,说个数?”
卢仚没吭声,鱼癫虎飞扑而来,一耳光将那倒霉鬼抽飞了出去:“兀那厮,听不懂人话么?方丈大师说了,一切随缘,随缘……总之,你们只管拿来就是。”
一群姜氏族人相互看了看,然后带着一众精锐转身就走。
火煜身边的心腹老太监李公公看到姜垵吃瘪,居然被卢仚生生镇压进了一个钵盂中,他的一张老脸吓得一片惨淡,忙不迭的带着一群护卫也要离开。
但是他刚刚转身,卿云国主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块白玉板砖,极其干脆利落的一板砖拍在了李公公的后脑勺上。
卿云国主被卢仚灌顶后,不仅仅精气神完全补满,修为也随之飙升,更习得了金刚巨力,这一板砖拍得很是结实。
李公公又不是卢仚这样皮粗肉厚的体修,只听一声闷响,白玉板砖炸得粉碎,李公公的后脑勺也随之朵朵桃花开,被破开了一条半尺长的大缺口。
李公公气急败坏,双手捂着鲜血直喷的后脑勺,转过身来厉声喝骂:“祝子帧,你要死!”
卿云国主就好像一个刚刚在街头打了胜仗的小无赖一样,喘着气,双手叉腰,笑呵呵的看着李公公:“我要不要死,你说了不算……李公公,姜家的那群家伙可以走,你不行,你得留下!”
卿云国主激动得浑身都在哆嗦:“你或许不记得,但是我记得……当年我麾下儿郎尽殁,我身子又出了问题,卿云国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你带着人来给我传旨!”
卿云国主笑得很灿烂:“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么?”
面孔扭曲的卿云国主歪着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你说,你年纪大了,夜间被窝冷,需要几个暖被窝的……嘿嘿,你勒索了我十八名卿云国的宗室贵女,去做你的小妾!”
卿云国主咬着牙嘶声道:“你一个没-卵-子的太监,硬生生带走了我卿云国十八名宗室贵女……嘿嘿!嘿嘿!!嘿嘿!!!”
“她们被你带走不到半年,就全死了!”
“全死了!”
“没你这么糟践人的!”
卿云国主面孔扭曲的朝着面色惨变的李公公怒吼:“所以,姜家的人,走就走了吧,他们去给大师筹备财物……这是正经事情,怠慢不得。”
“可是你么,李长功,李公公……你就留下来,试试我卿云国的大辟之刑如何?”
用力的舔了舔嘴唇,卿云国主咬着牙说道:“你猜,当年那件事之后,我有没有花费重金,满天下的打探你九族的消息?嘿嘿,你猜,我知道不知道你九族三千七百九十八口男女老少的位置?”
李公公的脸色越发的惨淡。
他看看卿云国主,又看看卢仚,声嘶力竭的呵斥起来:“祝子帧……你,这是要造反!”
卢仚笑了笑,摇了摇头:“罢了,国主,还是交给贫僧吧……这老货既然是焱朝皇帝身边的人,想来,他一定知道很多有趣的东西。”
卿云国主狠狠点头。
卢仚笑了笑,随手放出了小金刚须弥山。
第三百四十四章 接驳
镇压了姜垵,生擒了李公公,卢仚返回金山寺。
山后洞窟中,卢仚开始以秘法将李公公炼制成道兵,同时辅助青柚三女,继续为她们淬炼青鳞剑,提升飞剑威能。
卢仚回到金山寺才不到一刻钟,几名身穿华服的男子,就叩响了金山寺的山门,在一名虎爷知客僧的招呼下,从大殿一路拜佛烧香。
这几名男子出手极其阔绰,每一重大殿,每一处偏殿,他们都供奉了巨额的香火钱。
一重大殿百万云钱,一处偏殿十万云钱,尤其是为首的男子,在香客册子上大笔一挥,就许下了僧衣僧袍僧靴等各十万套,佛前长明灯香油百万斤的愿心。
眼看着这几个男子如此施为,领路的虎爷脑袋歪了歪,用力吹了一声口哨。
当即四下里十几名虎爷领着数百道兵大和尚,一声声唿哨围了上来。这些身高过丈的莽和尚,拎着各色沉甸甸的兵器,将这些比自己矮了两个头有余的‘香客’围在了中间。。
领头的男子讶然举起了双手:“知客大师,我等虔诚礼佛,为何……”
刚刚还一脸笑容,对几个男子和颜悦色的虎爷知客怪笑了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朝着自己的眼珠子狠狠的指了指:“你家大爷当年还在江湖道上混的时候,有个花名叫做‘鬼眼虎’……你家虎爷没什么别的能耐,就是一双招子,特别能看人。”
“你们不是正经香客。”
鬼眼虎很笃定的对几个面孔扭曲的男子调侃笑道:“当然,以前这庆云寺啊,也没什么正经香客……我的意思是,你们这群家伙,就不是来我们金山寺烧香拜佛的!”
“你们身上,有贼味!”
鬼眼虎怪笑道:“他-娘-的,江湖手段用到咱们百虎堂诸位虎爷身上了?大白天的,堂而皇之的登门踩盘子、看门子,半夜是不是就要来破瓮子、摘了我们的脑袋瓜子?”
用力的拍了拍光溜溜的脑袋,鬼眼虎朝着身边十几名百虎堂的老兄弟笑道:“诸位哥哥,看看,看看,这群小羊羔,可是自己送上门的好肉!”
一群虎爷齐声欢笑,那些道兵大和尚,则是面无表情的握紧了兵器,身上有一缕缕金色光焰升腾而起,在他们身后凝成了一座座金刚法相。
几个男子的表情变得越发的……越发的诡秘。
领头的那男子看着鬼眼虎,小心翼翼的问道:“诸位……感情……不是正经的……和尚?”
一名脸上有着七八条刀疤,生得极其凶狠的虎爷怪眼一翻,一巴掌拍在了领头男子的肩膀上:“胡说八道,瞎说什么实话……咱们,咳咳,就是正儿八经的和尚!”
“看看我们的大光头,谁敢说我们不是正经和尚?”
“当然,我们是正经和尚,你们可不是正经的香客……嘿嘿……得了,少废话了,兄弟们,拖去后面,甭给我面子,给我狠狠的往死里揍,看看是哪一伙不开眼的江湖同道,看上咱们金山寺这小小的基业了?”
一群生得穷凶极恶、牛高马大的虎爷齐声怪笑,摩拳擦掌的就要动手。
领头的男子表情变得越发的古怪,他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枚拇指大小的玉印,低声道:“诸位大师,你们是正经和尚,可是我们也是正经人啊……在下,泫朝寒露司副司主燕飞雪,是特意登门,求见法海国师的。”
“在下不远万里,辛辛苦苦从泫朝赶来,刚才的香火钱,只是代表了我们泫朝的一点心意。”
鬼眼虎一群人,傻眼了。
“泫朝?寒露司?”
燕飞雪急忙陪着笑脸:“顾名思义,寒露者,沁润无声,伤人无形,如寒露之寒气,于无声无色之间,就浸润了万物,浸透了骨髓……这是我泫朝,专责对外打探情报、安插秘谍耳目,策反敌国官员,甚至是刺杀敌国要员的专门机构。”
“而泫朝么……”
燕飞雪急忙说明了泫朝和焱朝之间的世仇关系,更三言两语点出了,泫朝国力比之焱朝更加强大,对附庸国的掌控更加严密,多年来双方明争暗斗,泫朝都占了便宜云云。
一刻钟后,金刚寺后方大殿中,卢仚接见了燕飞雪一行人。
一见面,燕飞雪就很实诚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了整整三百六十支大大小小的玉匣子,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卢仚面前,然后逐次打开了匣子,亮出了里面的宝贝。
什么万年的几乎成精的灵参啊,什么十万年大蜈蚣体内温养的精元宝珠啊,什么百万年大铁树体内孕化出的长春木心啊……
三百六十件宝贝,样样都是普通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极品宝贝。
尤其让卢仚色变的,是最后一个玉匣子里,一排三十六颗鸡蛋大小,通体暗金色,内部隐隐有一尊盘坐的佛影若隐若现,表面有无数莲花万字佛印翻滚的佛门舍利。
三十六颗佛门舍利,每一颗的气息都宛如归墟一般深不可测,充斥着磅礴精纯的佛门佛力。
卢仚主修无量归墟体,兼修五大金刚法相,更有三眼神人图推衍出的无穷奥秘,他只是金莲开的境界,但是他的法力修为,比起正常凝道果的大能还要雄厚十倍不止。
但是这三十六颗佛门舍利,每一颗佛门舍利内蕴藏的佛力,都比卢仚如今的全部修为磅礴百倍!
绝对是照虚空,甚至是更强大的佛门高僧留下的至宝。
“这!”
卢仚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三十六颗佛门舍利,他从这些舍利身上,感受到了极其熟悉的气息。
摇摇头,赞叹一声,卢仚笑道:“你家主上,实在是客气……也罢,既然是一份心意,你送都送上门来了,我也不好意思不收下,是不是?”
大袖一挥,三百六十个玉匣子全部消失不见,卢仚笑呵呵的看着燕飞雪:“好了,你们的心意,贫僧见识到了,果然是大手笔……无事献殷勤,你们是有所求,那么,咱们就说道说道?”
卢仚朝着身边的一个蒲团指了指,燕飞雪就轻手轻脚的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他目光微动,迅速的打量了一下盘坐在蒲团上,都几乎有正常人整个人这么高的卢仚,很是恭谨的朝着卢仚拱手致意:“大师明鉴,下官,是代表本朝陛下而来。”
卢仚抬眼看了看燕飞雪。
将姜源炼制成道兵,阅读了姜源的记忆,卢仚对卿云国周边的诸国国情,也有了极其扎实的了解。
毕竟负责焱朝对外情报工作的姜垵,是姜源的亲爹,姜垵弄到了什么机密信息,姜源一定会第一时间知晓。所以燕飞雪的话,让卢仚颇为惊奇。
“九个月前,泫朝皇帝据说走火入魔暴毙?”卢仚笑呵呵的问道:“你们家一百多号皇子,正闹腾得厉害呢,怎么……新的皇帝选出来了?”
燕飞雪很含蓄的笑着:“先帝走火入魔,的确不假……先帝心气向来高傲,想要修炼本朝皇家一门已经万多年没人修成的大神通,不小心被冻碎了神魂,就此崩薨。”
“诸位皇子争夺皇位,也是有的。”
“但是朝中毕竟有宗室老祖坐镇,能乱到哪里去?八个月前,本朝太子就已经秘密继位,执掌了大权……一切乱相,就是给焱朝看的。”
燕飞雪微笑道:“陛下和朝堂诸公的意思,是借机,给焱朝一点颜色看看,毕竟新皇登基,还是要做出点功劳不是?”
卢仚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你们做得很成功,姜源他们,都还以为你们真的在大肆折腾呢。”
燕飞雪笑得很灿烂:“都是陛下英明,诸公睿智,所以……呵呵。”
卢仚静静的看着燕飞雪,他的笑容刚刚出现,就立刻收敛,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卢仚,轻声道:“所以,这几个月来,我寒露司对焱朝北疆各附庸国的渗透,比之前加大了十倍不止,是以禧云城的事情一出,我们就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燕飞雪耷拉着眼皮,幽幽说道:“下官奉了陛下旨意,一路紧赶慢赶,也就是和姜垵等人前脚后脚的功夫进了禧云城……正好见到大师您大发神威,呵呵!”
燕飞雪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那姜垵掌控的萤火司,正是我寒露司的死对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轻松的折在了您的手中……”
卢仚摆了摆手,淡然道:“区区一个姜垵而已。说吧,你们皇帝送来这么多好东西,想要我做什么?难不成,也想封我一个国师当当?”
不等燕飞雪开口,卢仚已经摸着大光头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哈哈!”
燕飞雪顿时呆了一呆,看着放声大笑的卢仚,他急忙说道:“呃,大师,我朝陛下固然是有此想法,但却不是眼下这关头能做的。”
卢仚斜着眼看着燕飞雪:“哦?这又是什么个意思?”
燕飞雪压低了声音,轻轻说出了一番话来。
卢仚不断的点头,然后笑着朝着燕飞雪指了一指:“呵呵,原来如此……不过,所谓皇帝不差饿兵……贫僧这里若是动手,啧啧!”
燕飞雪急忙拱手:“大师放心,但凡大师有所求,本朝绝对足额提供。”
卢仚点点头,掏出了一颗之前燕飞雪送来的舍利,拿在掌心轻轻的摩挲着:“那么,说说看,这些舍利的来历吧?如果还有,多多益善!”
卢仚越发感受到,这颗舍利上面熟悉的气息。
和阿虎得到的那门大梵净世宗的传承功法,气息一模一样啊!
大梵净世宗,那可是极圣天太古之时,仅有的两个‘太上’宗门之一。
除了太上北溟仙宗,就是大梵净世宗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交接
一如卢仚所想。
三十六颗太古舍利,尽是当年侵入元灵天的大梵净世宗大能高僧所留。
太古之时,有一批大能高僧在如今的泫朝地面上战死,其骸骨随着一座小型的净土佛宝深埋地下,大概也就是数千年前,泫朝一批四处探宝的幸运儿发现了这座净土佛宝,招来高手破开了残缺不全的禁制,得到了其中大梵净世宗遗物。
只是,泫朝无人能利用这些太古舍利。
一个是功法不对路。
二个么,这些太古舍利上面,或许还残留了大梵净世宗那些大能高僧的一丝意志……人不对,也无法从中获取任何好处。
这些太古舍利,简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一直被泫朝皇帝珍藏在了私库中。
这次卢仚突然冒出头来,新登基的泫朝皇帝想要拉拢卢仚算计焱朝,就将这些舍利取了出来,以一种‘眼不见心不烦’的心思,送给了卢仚。。
按照燕飞雪的说法,太古舍利,是没有了……但是泫朝宝库中,还是有一些从那净土佛宝中取出的佛门珍宝,若是卢仚有意,他可以‘奏请’皇帝,将那些佛门珍宝赐下。
但是燕飞雪也很隐晦的提醒卢仚,那些佛门珍宝,虽然泫朝同样无法利用丝毫,可是单单感受那些珍宝的气息,就知道那是威能惊天动地的重器。
卢仚心知肚明——这是燕飞雪开出条件来了,想要这些佛门重器,就拿功劳去换。
笑呵呵的卢仚送走了燕飞雪,然后脸色就变得不对劲了。
时间,对不上!
按照燕飞雪的说法,这批‘来自天外的佛修’陨落的时间,大概在三十万年前。
但是,按照极圣天三宗三寺三禅林的记载,天地灵机的崩溃,是太古之时发生的事情,从天地灵机开始崩溃,一直到如今的大胤,其中经历了十几个国朝。
其中一些国朝的统治年限,起码以百万年计!
也就是说,如果这批陨落的佛修,就是那批侵入元灵天的极圣天修士,那么……那一场大战之后,元灵天岁月流逝三十万载,而极圣天已经过去了最少数千万年!
百倍……甚至是更高倍速的时间流速?
因为天地灵机的崩碎,导致极圣天的世界降格,所以时间流速加快了么?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特殊效应?
卢仚坐在大殿中,膝头放着一个硕大的木鱼,手指轻扣木鱼,发出‘空空空’的声响。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放出夺目的光芒,庞大的神魂之力在迅速燃烧,卢仚体表有无数道韵符纹逐次亮起,随后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七彩光霞中。
过了许久,许久,卢仚取出了一颗太古舍利,将其放在了眉心。
曾经,太古之时,极圣天所有佛门宗门,全都是大梵净世宗的下院、外院,尽是大梵净世宗的附庸。大金刚寺,在那个时代,就是大梵净世宗的外门护法,或者干脆说,就是和太上北溟仙宗抢地盘的打手。
所以,双方功法,也勉强算是一脉相传。
卢仚以原始版本的《龙虎金刚体》功法,推动体内佛力运转,带动一点神魂,一点点靠近了眉心的那一颗太古舍利。
然后,卢仚听到了一声极其清晰的叹息。
太古舍利中,一抹顽固的执念烟消云散,一道清晰的意识流入卢仚脑海,随后无数文字,无数画面,无数信息,连同庞大犹如大江奔涌的精纯佛力,浩浩荡荡的涌入了卢仚身体。
功法对了。
人种对了。
身上蕴藏的,来自极圣天的气运道韵的味道对了。
实打实的,卢仚是来自极圣天的‘佛修’,这颗太古舍利上的禁制彻底化去,大梵净世宗大能高僧的遗泽,彻彻底底的成了卢仚的机缘。
大梵净世宗的无上根本法,在卢仚面前展示出了全貌。
三眼神人图剧烈震荡,卢仚的神魂之力急速燃烧,消耗,一道道巧妙的念头在心头不断闪烁,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开始推衍,衍生,变得越发的高深奥妙。
卢仚心有所悟。
太上北溟仙宗的根本法,修出的是绝强的道体,无穷的法力,无尽的收敛和变化,内蕴不可思议的造化玄机。于无量归墟体中孕育道果,一旦功成,则扶摇直上九天,如鲲化鹏,破空而去,得大逍遥、大自在。
而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则是将‘无穷威力归于自身’,开辟佛国,深藏体内,金身和佛国化为一体,佛国不灭,金身不朽。
佛国加持,自有无穷之力。
体内佛国是根本,皮相表现则为‘红莲业火’,以佛国之力推动无穷红莲业火焚毁万物,是为佛门无上征伐大神通。
阿虎所得的,正是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红莲不灭体》。
卢仚得了大梵净世宗的根本传承,而三眼神人图正消耗卢仚的神魂之力,将其推衍向更加高深奥妙的境界。
渐渐地,一尊通体色泽黯淡,好似经历了无穷岁月洗礼,色泽斑驳,却透着一股子永恒不坏气息的古佛佛像,冉冉在卢仚身后凝聚。
大梵净世宗《红莲不灭体》根本法的晋级版本,逐渐显出了全貌。
卢仚称之为,《大梵如来》。
他以无量归墟体,驱动大梵如来之力流转全身,只听卢仚体内一阵阵沉闷的雷霆声响起,他的肉体力量,再一次以恐怖的高速不断的向上飙升。
他身体内,最紧要的五脏熔炉开始蠕动,扩张,每一处五脏熔炉里,都有一方小小的空间冉冉开启。随着卢仚的呼吸,五脏熔炉开始疯狂的吞噬外界的天地灵机。
三日后,姜氏一族有消息传来,卢仚顿时放声大笑,施施然一人来到了折荪府。
高空中,上千条大小战船一字儿排开,无数焱朝精锐杀气腾腾,在甲板上排成了气势恢宏的军阵,数十件重型阵器悬浮在空中,喷吐出无边火焰,烧得天地一片通红。
地下,超过一百个营头的焱朝精锐,更是布下了一座规模大得惊人的军阵。
十二座姜源曾经驱动过的金塔高悬军阵上方,千多条火龙蜿蜒浮动,张开嘴不断喷出一道道冲天火柱,吓得折荪府城内的百姓不时发出惊恐的叫声。
如此庞大的军阵,卢仚却是一人正面已对。
“诸位,太夸张了……如此阵仗,不是劳民伤财,又是什么呢?”卢仚左手托着紫金钵盂,右手拎着禅杖,不断的摇头:“不就是交换一个俘虏么?何至于此?”
一名白发苍苍,气息狂躁如火山的老人背着手,从焱朝军阵中飞了出来。
“少废话,姜垵何在?”
卢仚左手紫金钵盂微光一闪,昏厥中的姜垵就从钵盂中飞了出来,‘咕咚’一声落在地上。卢仚随手用禅杖点在了姜垵的脑袋上,轻声道:“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必死无疑。”
老人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被禅杖压头的姜垵,双眸火光闪烁,似乎是在分辨这是否是姜垵的真身。
缓缓呼出了一口气,确认了姜垵的身份后,老人也不啰嗦,径直向后一挥手。
十几名姜氏族人面无表情的踏着火云飞了过来,从手上脱下了一个个灵光闪烁的手镯,随手丢向了卢仚。
卢仚左手钵盂微光闪烁,三十二枚手镯悉数悬浮在身前。
眉心金光一闪,一股庞大的神魂之力轰出,摧枯拉朽般摧毁了那些姜氏族人留在手镯中的神魂烙印。十几个姜氏族人脸色微变,身体同时晃了晃。
卢仚神魂灵识透入这些手镯,顿时眉头一挑,欣然笑了起来。
“虽然这话不好听,但是必须要说,姜氏实在是富庶,为了这个家主,你们也真是舍得。”卢仚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为了赎回姜垵,姜氏一族付出的财富,是燕飞雪送来的财富十倍以上。
人家泫朝皇帝,为了拉拢卢仚而亲自准备的礼单,居然只有姜垵身价的十分之一——卢仚绝对不会认为是泫朝皇帝太小气,只能说,姜氏一族太豪爽了,大手笔,实诚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人家并不是这么太实诚!
卢仚笑呵呵的拎起禅杖,身边一道狂风卷起,将姜垵丢给了那白发苍苍的老人:“那么,诸位,钱货两清,我们之间……”
那老人一把接住了姜垵,掌心一抹火光绕着姜垵转了两圈,大致查验了一番,姜垵身上并没有被留下什么太明显的暗手和禁制,生命气息也很稳定之后,老人将姜垵向后一丢,看着卢仚冷声道:“姜源呢?还有,镇北军数百万精锐……”
卢仚眯了眯眼睛,犹豫了一下,他点了点头:“也好,但是,生意嘛,一码归一码……你们刚才给的,是姜垵的身价!”
老人丝毫不犹豫的向后一挥手,顿时上百名姜氏族人踏云而出,将更多的手镯丢给了卢仚。
老人在卢仚查看手镯中资源的时候,低声说道:“我们姜氏要的,主要是姜源,以及和他一并被大师生擒的姜氏族人……那些镇北军士卒,他们并不值钱,我们只是……”
“我懂,我懂。”卢仚笑呵呵的不断点头:“那些镇北军士卒,只是搭头,他们不值钱,嗯……不错,不错,你们,是真有诚意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卢仚摇头道:“本来,贫僧觉得,姜源和我佛门有缘。”
“但是,既然诸位拿出了这么多好东西,可见,他和我佛门的缘分,断了!”
小金刚须弥山从卢仚头顶冉冉升起,方圆丈许大小的小山喷出了数百万条细细的金光,随后,数百万镇北军精锐,连同姜源等人,出现在了焱朝军阵的前方。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交接(2)
姜源落地,一个翻滚,就到了白发老人面前。
他面色冷肃的站起身来,朝白发老人深深鞠躬行礼:“曾祖,儿孙不小,劳烦您老,打扰您清净了。”
白发老人深深的看了姜源一眼,沉声道:“身上可有任何不对劲之处?”
姜源摇头:“只是法力匮竭,稍稍折损了一些元气。这法海和尚虽然行事荒唐,倒也正大光明,没有什么鬼祟手段。”
白发老人点了点头,朝身后指了指。
姜源举起右手,握拳,一声大喝,数百万名身披重甲,身体摇摇晃晃的镇北军精锐就微微喘着气,排着整齐的队伍,迅速去往了焱朝军阵的后方,然后在军阵后方自行列阵。
姜源则是站在了自家曾祖父姜易身后,板着脸,任凭身边的姜氏族人用各种莫测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
卢仚收起了一应手镯。。
这里面装载的资源,是天文数字般的财富。换成普通的修炼界宗门,那种大猫小猫三五万人的小型宗门,足够他们吃喝用度上千年的了。
姜氏豪富,可见一斑。
卢仚忍不住在心中腹诽——焱朝的皇帝,可真好说话,放着手下有这么一个敛财的家族,居然没下死手将它铲除了去。可见,要么是焱朝皇帝真个是‘任君’,要么……这姜氏身后还有靠山来着。
否则,这道理讲不通啊。
笑呵呵的收起了一应手镯,卢仚朝姜易合十行礼:“我佛慈悲,货款两清了,从今往后,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边,大家互不打扰,岁月静好就是。”
大袖一甩,卢仚转身就要走。
高空中,上百条战船急速落下,‘呼啦’一声,带起大片热浪,挡住了卢仚北面返回的道路。
与此同时,另有两百条战船落下,将卢仚东面、西面的道路也挡得严严实实。
卢仚的脸色顿时一变,他转过身,向姜易冷笑:“怎么,人到手了,就要反悔?已经交出来的赎金,你们还想拿回去?”
重重的跺了跺脚,卢仚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痛心疾首的大声呼喝:“简直是厚颜无耻,卑鄙下流,这还有天理么?这还有王法么?我都把人交给你们了,你们居然要反悔拿回钱去,你们姜氏一族……就是这么不要脸么?”
姜易和一众姜氏族人的脸色变得极其精彩。
话说回来,一个‘绑匪’这么‘正义凛然’的训斥‘苦主’,你这样做,真的好么?
“法海大师,那些资源、钱物,我们还没放在眼里。对于姜氏而言,那点东西,不过九牛一毛,值得什么?”姜易淡然道:“东西,您大可以放心拿着。但是我们姜氏,郑重邀请您,成为我姜氏供奉。”
不等卢仚开口,姜易已经继续说道:“区区卿云国,能给您什么?无论祝子帧那蠢货给您多少,我们给您十倍……十倍不够,一百倍!”
“只要您答应作为姜氏的‘秘密’供奉,为我姜氏做事,但是明面上,却保持‘散修修士’的身份自由往来,我姜氏……可以给您一切您想要的东西。”
卢仚若有所思的看着姜易,用力的摩挲着下巴:“你这话,有意思,嘿。据说,你们焱朝上面还有大势力约束,但凡你们自家的金莲开境界的高手,只能隐居清修,不许擅自出手?”
姜易的眼皮耷拉了下来:“然也……除非是云洛古国、玄燕仙朝的正面交锋,否则,我们这些附庸国朝宗室、世家的金莲开,乃至更高境界的修士,不许出手。”
“但是,只要您愿意接受我们姜氏的供奉,以‘散修’的身份在外行事……这规矩,对散修没什么约束力。”
卢仚‘呵呵’笑了:“你们不是要一个供奉,而是要一把替你们干脏活的‘刀’。啧!”
姜易摊开双手:“我姜氏,一番诚心啊,法海大师。”
卢仚微笑:“如果我不答应呢?”
姜易笑着指了指卢仚:“妖僧,以邪门秘术,掳掠民女、童男,行阴阳-采-补之魔道手段,戕害百姓,折荪府百万百姓,被他短短旬日之间杀戮一空……更胆大妄为,闯入禧云城,击杀卿云国主及宗室八百人,掳走禧云城及周边府县美女百万人!”
“妖僧,该死。”
“我姜易恰恰云游路过卿云国,不忍见生灵涂炭,奋起将妖僧斩杀。”
姜易微笑道:“卿云国宗室对老夫感恩戴德,推选某位拥有我姜氏血脉的皇子登基,从此,卿云国就成了我姜氏的亲戚……老夫以为,这样很好。”
卢仚将禅杖杵在地上,双手按着杖头,下巴搁在手掌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姜易:“唔,这小算盘打得‘啪啪’响,真不错,继续说。”
姜易惊讶道:“已经说完了啊……卿云国归我姜氏执掌,妖僧,就是您,已经被铲除了啊!”
卢仚点点头:“这样啊,贫僧只有一个问题,你能斩杀我?”
姜易笑道:“为何不能?”
卢仚指着姜易笑道:“你不是我对手。”
卢仚‘咯咯’一笑,修炼大梵如来入门,五脏熔炉中佛国初步开启的他,身高又长了半尺,此刻已经将近一丈三尺高下。
一声大笑,卢仚皮肤下一层暗金色光晕亮起,‘轰’的一声,一股可怕的压力凭空碾压了方圆百里之地,就好像有一尊无形的巨人,一巴掌按在了大地上,挡住了卢仚东、西、北三个方向的三百条战舰,‘咣当’一声就从离地数十丈的空中拍在了地上。
这些战舰通体都是金属铸成,铭刻了无数的阵法禁制,防御力极其坚固,足以抵挡半步金莲开境界的修士全力猛攻。
在正常的战场上,想要击毁这些战舰,要么是半步金莲开境界的修士多次的狂轰滥炸,要么就是同级别战舰的相互轰击,又或者,动用灵宝级的重器全力攻击。
但是卢仚只是气息外放,恐怖的压力就将三百条战船按翻在地。
恐怖的金属扭曲声‘嘎嘎’直响,三百条战船上的士卒齐声惊呼、吐血,眼看着战船的船楼、桅杆、船体在恐怖的力量碾压下一点点的变形,折断,然后迅速崩成了碎片。
紫金钵盂从卢仚袖子里飞出,微光一旋,三百条战舰的残骸就纷纷飞起,没入了紫金钵盂中。
这些战舰都是很不错的金属铸成,每一条战舰最少都重达数百万斤,卢仚正穷得很,这些破烂金属回收后,哪天有空了开炉重炼,也能炼制出不少的刀枪剑戟之类。
就算不重新熔炼,带回极圣天做人情也好啊。
如今的极圣天,除了大金刚寺收缴了众多魔傀宗的浮空城池和舟船,缴获颇多……其他宗门,就没有一个宗门能拿出数百万斤‘灵性金属’的。
如今的极圣天,穷苦得很哪!
好整以暇的收起了三百条战船的残骸,卢仚朝着面皮扭曲的姜易微微一笑:“你看,你不是我对手……这些残破玩意儿,也太不经造了一些。”
姜易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他眉心一抹火光闪烁,一道红光喷薄而出,里面裹着一面直径九尺,厚达一尺八寸,北面雕刻了无数火龙火鸟,正面镜光浮动宛如火海一般璀璨炽烈的宝镜。
“众儿郎,随我……降妖除魔,斩杀妖僧!”姜易大吼了一声,就带着众多姜氏族人退入了身后千万人规模的军阵中。
“法海,你区区一人之力,就算你是金莲开,甚至是凝道果的大能修士……你能抵挡我军阵冲锋么?”宝镜高悬头顶,开始疯狂吞吐千万精锐通过大阵汇聚起来的法力,姜易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宝镜上,在身边姜氏族人的配合下,驱动军阵朝卢仚一步步碾压了过来。
卢仚瞪大眼睛,骇然看着正面碾压来的军阵。
千万人规模的军阵啊……啧啧……放在极圣天,三宗三寺三禅林加起来,能拉出来的弟子,怕是也不到这千万军阵的零头。
大手笔,大气魄。
不愧是正在巅峰鼎盛时期的元灵天……这手段。
恐怖的压力伴随着滔天的热浪一波波的袭来,大阵距离卢仚还有老远老远,卢仚身边的地面就开始冒出了青烟,沙土开始熔化,不多时他脚下居然就出现了大量的岩浆。
卢仚惊叹:“果然,非人力所能抗衡!”
卢仚稍稍判断了一下,以他如今的实力,一个普通的百万人规模的军阵,一些培元境啊、熔炉境的修士组成的百万规模的军阵,他还是能正面抗衡的。
但是千万人规模的军阵,这就有点欺负人了。
而且姜氏的这千万规模的军阵,组阵的士卒的平均修为,有点高,基本上都是熔炉境的修为,其中的军官和一部分精锐士卒,居然都有烈火境的修为。
种金莲境界的将领,居然有数千人!
这就是焱朝豪富第一的姜氏一族的底蕴么?
卢仚感慨——做这种私下里用赎金赎回人质的事情,姜氏一族肯定不会动用焱朝的官方军队,只能说,眼前的这支庞大的军团,是姜氏的私军!
乖乖不得了!
大胤的那些世家豪门的私军,和他们一比,简直就弱成渣了。
卢仚再次惊叹:“老姜,你们果然是大手笔。”
姜易矜持微笑:“法海大师可愿接受我族供奉?时间,可不多了。”
姜易头顶的宝镜,已经开始喷吐出可怕的光芒,有一种毁灭性的力量在宝镜中酝酿。
卢仚感慨了一声:“是啊,时间不多了!”
下一瞬间,‘噗嗤’一声,姜源一剑贯穿了姜易的心脏,再一剑斩下了他的头颅。
整个大阵的气机,顿时一片混乱。
第三百四十七章 攻破
卢仚口诵佛号,略带怜悯的看了一眼姜易滚落的头颅。
毕竟是金莲开境界的大能修士,哪怕并非体修,身体机能也比凡人强大百倍、千倍。头颅落地,姜易的头颅依旧保持了旺盛的生机,在强大血气的滋养下,神魂依旧稳固,迟迟不能散去。
他瞪大眼睛,龇牙咧嘴的朝着卢仚‘呵呵’怒吼。
卢仚看着姜易的头颅,手一指,紫金钵盂中一道清光喷出,罩定了他的七窍,硬生生将他的神魂从头颅中吸出,化为一片火霞镇压在了紫金钵盂里。
太上北溟仙宗有炼制护法道兵的秘术。
而大梵净世宗,也有类似的手段。
只是,太上北溟仙宗的道兵炼制秘法,是以肉身为主,神魂为辅。。极品道兵,肉身堪称万劫不坏,能抗天雷地火、刀劈斧剁,攻占杀伐最是凌厉。
大梵净世宗的手段,则是神魂为主,以开辟的净土佛国之力灌注神魂,重铸身躯,直接以灌顶之术,在神魂上铭刻各色佛门神通,让其一步登天。
大体就是,太上北溟仙宗注重‘法’,所以道兵侧重‘体’。
而大梵净世宗本身就不缺浑身肌肉疙瘩、肉身强悍无匹的莽和尚,所以他们的护法道兵,更侧重‘法’。
类似姜易这样的金莲开境界的修士,其神魂就是最好的道兵材料。
“姜源,你,你,你失心疯了?”卢仚在这里拾掇姜易的时候,一群姜氏族人已经纷纷指着姜源嘶声喝骂。
他们也只是喝骂,没有人朝着姜源出手。
毕竟,在场之人,除了姜易和姜垵,其他人都和姜源平辈。但是在姜源的同辈中人中,姜源是姜氏一族这一代最重要的核心成员,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姜氏未来的族长。
所以姜源才能执掌镇北军,这也是除了姜垵的萤火司之外,姜氏一族在焱朝朝堂上最强大的一支主力!
是以,没人敢对姜源出手。
哪怕姜源在他们眼前,一剑劈杀了姜易!
也就是这一个‘不敢出手’,给了姜源足够的时间。
姜源抬头,看着悬浮在头顶的那一面巨型宝镜,很是淡定的念诵了一声咒语,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了宝镜上。顷刻间,整个大阵上方火云翻滚,姜源极其顺利的取代了姜易的位置,控制了这座千万人军阵的阵法枢纽。
功法一模一样,一切操控秘诀都门清,姜源对这阵法熟谙无比,他更得到了家族的授权,拥有对这面宝镜的全部操控权!
是以,他轻松接过了军阵的掌控权,随之逆运阵法。
庞大军阵汇聚的磅礴法力当即逆冲,列阵的无数士卒齐声呼喊,一个个被狂乱的法力冲得五劳七伤,嘴里不断喷出鲜血,一个个狼狈的扑倒在地。
那些姜氏的高手,更是一个个神魂受到重创,好些人哼都没哼一声就昏厥了过去。
他们的修为比士卒们强出太多,阵法逆转,他们受到的冲击伤害自然更重。
高空中,还有超过七百条战船,正要配合地面军阵发动进攻。
之前被卢仚从小金刚须弥山中放出的镇北军士卒,他们已然发动军阵,催动上百条火龙从后方狠狠的轰向了这些毫无防范的战船。
一条条战船喷吐着火光,炸开了一团团烟火,带着沉闷的怪啸声从空中不断坠落。
小金刚须弥山上,三十六万条金光喷出,卢仚麾下最强横的,在吉州大平原击杀无数万妙天邪诡,修为高绝的道兵大和尚蜂拥而出,组成十八人一组的佛阵,无声的冲向了坠落的舰船。
折荪府城南面,焱朝布置的超巨型挪移阵旁,几个坐镇此处的焱朝官员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幕。
一名身穿大红色烈焰袍,浑身火光熠熠的中年男子嘶声尖叫:“传信……”
‘噗嗤’一声,这中年男子身边,他的一名同僚突然拔刀,无比干净利落的一刀就将他的头颅剁了下来。亮晶晶、白森森的刀锋上寒气四溢,一缕缕恐怖的寒气迅速封冻了方圆数里的空间,无数条阴寒刺骨的极光纵横交错,贯穿了在场众多焱朝官员的身躯。
“你……”几名身体被玄冰迅速封冻的焱朝官员,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同僚。
“焱朝狗!”那持刀的官员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无比快慰的表情:“寒露司,向诸位问好!”
寒露司,泫朝对外的秘谍机构,之前登门拜访,给卢仚送去了重礼的燕飞雪,就是寒露司的副司主。
很显然,这持刀的官员,是寒露司的秘谍,而且是不知道在焱朝潜伏了多少年,甚至是多少代的那种死间!
卢仚身后,寒气喷涌,大队大队身披蓝白色甲胄,通体散发出森森寒气的雪狼骑兵从山林中蜂拥而出。寒风呼啸着在这些雪狼骑兵身边旋转,这些体长一丈有余的雪狼踏着寒风呼啸而来,迅速冲向了被寒气极光封冻的巨型挪移阵。
一群被玄冰急速冻结的焱朝官员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
这座巨型挪移阵,直达焱朝北疆最北端的军事重镇,通过这座挪移阵,可以将军力源源不断的送入焱朝的疆土内部!
无数年来,泫朝和焱朝打得头破血流,但是战争主要都在两国的附庸国的国土上展开。
已经有好几万年,双方没有一兵一卒能够踏足对方的直接领土了!
若是让泫朝的雪狼骑真个冲进了焱朝疆域之内……不提这些雪狼骑会造成多么巨大的破坏,事后火煜追究起来,无数人的脑袋都要落地!
有焱朝官员催动了秘法,他们体内不断传来五脏熔炉爆炸的巨响,身躯被炸得残破不堪,但是也有一道道宛如岩浆一样狂暴炽烈的火焰从他们体内喷出,将体表的玄冰炸出了一条条细细的裂痕。
有人从裂痕中挣扎着伸出了一支残破的手臂,手指翻动,一枚玉符出现在指尖,他就要将其激发……
只要激发,这预警的法符就能通过他们看守的挪移阵,传回后方的军镇。
只要能给后方军镇预警,哪怕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足以让军镇作出应对——哪怕只是破坏阵基上的一道符纹,就足以破坏泫朝这次的突袭!
只要……能够……激发……
手指指尖一抹红光闪烁,法符正要被激发的时候,卢仚施展一念遁法,身体一晃,就到了那官员面前。
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掌,卢仚轻轻抢过法符,朝那官员微微一笑:“精忠于国,其心可嘉……奈何,我们是敌人啊!”
叹了一口气,卢仚一把捏碎了法符,手指一点,玄冰崩碎,这个官员也随之炸成了血雾。
敌国之英雄,我国之仇寇。
更何况,这还不是敌国的关系,而是两个世界之间的争端。
人家都跑去极圣天,准备犁庭扫穴,破灭极圣天的修炼界,让极圣天万劫不复了……卢仚在这里,又怎能,又怎敢心慈手软?
手中禅杖,换成了一柄金刚剑,卢仚一声唿哨,一步抢入了挪移阵中。
高亢的狼啸声不断响起,一头体长三丈,神骏非凡,四足下方有冰晶符纹凝聚,寒光缭绕中寒气侵袭百里的狼王驮着一名身高近丈,身披玄蓝色重甲的中年男子,宛如闪电一般飞扑而来,紧跟着卢仚闯入了挪移阵。
在中年男子身后,燕飞雪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大声咒骂:“我的祖宗哦……你……你……快跟上!绝对不能出事,否则我们有一个算一个,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燕飞雪想哭!
自家新登基的这位皇帝陛下啊,该说他怎么好呢?
极端的激进分子,极端的主战派,还没登基的时候,就整天喊打喊杀,叫嚣着要屠了焱朝宗室,挖他们的历代祖坟,将焱朝皇宫变成养牲口的马圈云云……
好战如狂也就罢了,这货刚刚登基,居然就亲自统辖大军跑来折荪府,参加这次的行动!
亲自统辖大军出战也就罢了……天老爷,你是新登基的皇帝啊!
你跟着卢仚,就这么一头撞进了挪移阵中……你,你,你……你这是,不给手下打工人半点儿活路啊!
万一卢仚是焱朝的死间!
万一对面有重兵在埋伏。
万一焱朝在军镇有高手。
你……
燕飞雪和几个寒露司的高层急得直吐血,拼命的激发法力,甚至不惜燃烧精血,化为一抹抹极光,连同一群傻眼的雪狼骑兵一起,亡命的冲进了挪移阵。
挪移阵中,虚空扭曲。
庞大的压力袭来,只是一瞬间的功夫。
眼前骤然一亮,四周已经换了景致。
焱朝的北疆,最北面的,也是北疆最重要的一座军镇‘流火城’。
这座军镇,军民比例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一的水平,整座城池,连同周边的所有村镇等等,全都是为了屯扎在城中的士卒服务。
流火城中的士卒,论修为,不如姜源统辖的镇北军,毕竟镇北军才是九军府九支主力军团之一。
但是作为北疆重阵,作为镇北军背后的重要支撑点——甚至,在镇北军出了意外的情况下,作为第二道防线的重要基地,正常情况下,流火城附近驻扎的士卒,都是镇北军的三倍左右。
而前些日子,知晓镇北军真的出了问题,火煜恼怒,从九军府抽调的大批精锐,也已经赶到了流火城。
此刻,流火城周边屯扎的军队,大概达到了五个镇北军的规模,其中四成是不弱于镇北军的精兵强将。
卢仚,就带着泫朝的新皇帝,一头撞了进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攻破(2)
卢仚从流火城边缘地带,一座超巨型挪移阵中蹦出来时,直径将近十里的挪移阵旁高墙耸立,阵法密布,但是四周戍卫的士卒,只有寥寥百多人。
按理,这是不合军规的。
既然知道镇北军很可能除了麻烦,作为连通镇北军驻地的挪移阵,起码也要驻扎百万规模的精锐,配合高墙、阵法等诸般手段严防死守。
甚至还有更极端的手段,就是在挪移阵旁设置毁灭性的,与敌同归于尽的手段,若是真有敌人透过挪移阵侵入焱朝疆域,如果流火城的军队抵挡不住的话,那就直接炸掉整个挪移阵,连同正在使用挪移阵的敌人一并摧毁。
要命的问题就在于,姜垵被抓了。
姜氏族人携带重金,带上了规模庞大的私军军团,眼巴巴的跑去折荪府交钱赎人。
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不要说姜源全军覆没一事,就说姜垵何等身份,他居然被人生擒活捉,要家族出钱去赎人……这种事情若是泄露了出去,姜氏一族还要做人么?
又正好是焱朝皇帝即将退位,一众皇子拼命表现、拼命争夺皇位的要命关头……一个不谨慎,有姜家血脉的几个皇子争夺皇位失败了,也就罢了。。若是连累着姜氏一族在朝堂上丢失了某些权力,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所以,流火城这座要命的挪移阵旁,就剩下了百多名流火城城主的心腹亲卫。
流火城,作为镇北军在后方的支撑点,有着向镇北军提供辎重、补充兵员的重任,所以流火城城主,自然是姜氏族人。
为了配合家族行动,为了保守机密,流火城主姜清,就撤掉了挪移阵周边屯扎的大军。
卢仚冲出来的时候,百来个城主亲卫同时一呆,他们看到卢仚的大光头,一时间陷入了某种极其荒诞的混乱中。
他们有人想到,或许是姜氏一族的私军军团,姜易亲自统辖的私军军团出问题了。
但是,他们打心里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
他们去的地方,又不是泫朝的皇都,而是卿云国的折荪府啊!
那么,这个大光头……一名老成的亲卫紧握报警的法符,藏在了挪移阵旁高墙上的一座城墙垛儿后面,探出半张面皮大声呵斥:“兀那和尚,你是什么人?姜易老大人何在?”
卢仚朝那亲卫看了一眼,正要说话,挪移阵内光芒一闪,骑着雪狼王呼啸着冲出的泫朝新任皇帝凌无忧,已经大声的笑了起来。
“我,马踏焱朝!何其威武!”凌无忧举起了手中长长细细,通体密布着龙鳞般纹路,色泽雪白,散发出可怕寒意的奇形长戟,猛地朝着四周一挥。
无数条青蓝色极光纵横交错,顷刻间封锁了方圆十里之地。
高墙上,一众亲卫看清了凌无忧的坐骑,他们刚刚想要大吼‘敌袭’,但是玄冰已经彻底冻结了他们的神魂、肉体和全部的生机。
那老成护卫手中的法符微微颤了颤,也在可怕的寒气中冻成了一缕冰晶消散,再也没能放出去。
凌无忧‘哈哈哈’放声狂笑,他骑在雪狼王背上,居高临下的用力的拍打着卢仚的肩膀:“法海大师,哈哈哈,我是凌无忧,泫朝当今的皇帝……嘿嘿,咱们联手,大干一场?”
眸子里闪烁着逼人的寒光,瞳孔中有六角冰晶纹路急速闪烁,凌无忧放声笑道:“燕飞雪他们说起大师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机会来了……我凌无忧,最擅长抓住机会……否则,你以为,凭什么我一个小老婆生的皇子,能登上皇位?”
龇牙咧嘴的朝着卢仚笑了笑,很有话痨嫌疑的凌无忧笑道:“更不要说,我舅舅是个开酒楼的,还喜欢往水里面掺酒了糊弄客人,要不是我娘亲进宫后,经常偷点御用的瓷罐、茶盏卖给二手贩子,拿钱去补贴娘家,他那酒楼早就垮了,全家早就饿死。”
‘嘿嘿’一笑,凌无忧朝着目瞪口呆的卢仚挤了挤眼睛:“我如此出身,能够坐上皇位,可见,我抓机会的天赋很不错……所以,大师你,就是我的机会,这是绝对不会错的!”
凌无忧说话又快又急,他一番话‘噼里啪啦’的说完了,远处才传来了流火城士卒的声音:“那边的光不对,去看看。”
“不许靠近……城主严令,那座挪移阵,擅自靠近者,杀无赦!”
当即就有将领军官的呵斥声传了过来。
凌无忧呆了呆,然后再次放肆的笑了起来:“天助我也,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就知道,一定是这样……嘿嘿,法海大师,你生擒了姜垵,他们姜氏,肯定会遮掩这件事情……”
“哈哈哈,火煜老儿,我抓住了你的致命要害,先是狠狠一抓,用力一扯,然后……狠狠给你一脚,弄不死你,也要痛得你哭出来!”
随着凌无忧的狂笑声,他长戟一挥,大片寒光闪烁,一个造型古朴、别致的玉斗飞了出来。
这玉斗有三尺大小,里面装满了细细的银白色冰沙。
凌无忧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口狂飙喷口而出,玉斗中无数无比细腻的冰沙呼啸着飞了出来,顷刻间就笼罩了方圆数里的虚空,然后急速的向四周扩散。
卢仚就注意到,这些冰沙每一粒都有无穷巧妙,它们疯狂的吸收四周的水汽,不断的将其转化为冰晶,然后迅速塌缩、凝炼,变成寒气刺骨,又无比坚硬的冰晶向四周疯狂涌动。
这些极细的冰沙在虚空中勾勒出了一枚枚小小的冰晶符纹,然后无数冰晶符纹不断的下坠,在地面不断的叠加,宛如跗骨之蛆,死死附着在了原本的超巨型挪移阵上。
卢仚就看到,短短几个呼吸间,原本直径不过十里的挪移阵,硬生生的被扩张到了二十里直径,厚厚的冰晶覆盖在挪移阵上,为挪移阵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屏障。
流火城的士卒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敌袭’的吼声惊天动地,各种警钟、号角声此起彼伏。
一道道火光冲上了天空,然后炸得漫天云层乱飞,一团团夺目的火焰在高空绽放犹如牡丹盛开,隔着上千里地都能看到这些在高空炸开的巨大火团。
燕飞雪哭天喊地的从挪移阵中奔了出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凌无忧,然后摆出了一副誓死护驾的姿态,化为一道寒光直扑了过去:“谁敢……先从我尸体上……”
凌无忧一戟抽在了燕飞雪身上,将他打得翻滚着飞了出去:“滚远点,不然把你变成尸体……打仗呢,添什么乱啊!”
四面八方,大队大队的流火城士卒围了上来。
始发仓促,这座挪移阵旁边的士卒完全没有任何防范……尤其是因为这些年来,镇北军在北面数十万里外顶着,流火城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二线部队,士卒们的警惕心、应变力,实在是有点欠缺。
士卒们冲了上来,但是并没有激发军阵。
他们只是成群结队的,一窝蜂的冲上来。
漫天冰沙‘哗啦啦’的落下,这玉斗,还有玉斗中的冰沙,显然是一件威能绝大的灵宝。流火城中的士卒稍稍碰到冰沙,甚至只是被轻轻滑过皮肤,就立刻被寒气侵入,弹指间就冻成了一座座冰雕人像。
只有那些烈火境的将领,浑身翻滚着火焰,勉强能够抵挡住冰沙的轰击。
饶是如此,他们也被逼在远处不能靠近,而且冰沙不断落下,这些焱朝的将领身上的火焰,被冰沙轻轻一扫,就迅速的黯淡了下去,手指、脚趾、耳朵等部位,也开始有冰晶浮现。
高亢的狼啸声绵绵不绝。
一队队雪狼骑冲了出来,他们趁着凌无忧掀起的暴风雪,唿哨着融入风雪,朝着四周乱成一团的流火城驻军发动了疯狂的袭杀。
长弓硬弩漫天乱射。
各色刀剑凌空飞斩。
更有一头头巨狼喷出一道道寒光冷气,冻得大群大群的士卒哭喊着倒地。
“给我杀,杀,杀……”凌无忧宛如刚刚从山上蹦下来的山贼头子,挥动着长戟声嘶力竭的嚎叫着:“给我杀……不要给我客气……来都来了,不多少几个,你们对得起我供奉给法海大师的那些……”
卢仚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凌无忧立刻变了一个脸色,他极其灿烂的朝着卢仚笑着,朝卢仚拱了拱手:“大师……我们怎么说,也是朋友了吧?有劳大师,嘿嘿……”
卢仚点了点头。
小金刚须弥山从他头顶一跃而出,然后,一轮金光宛如大日,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区域。
虚空中,一股势不可挡的恐怖巨力压了下来,这股巨力放过了泫朝的雪狼骑,无比精准的碾压在了那些流火城士卒的身上。
一声声佛号响起,大队大队的道兵和尚也顺着挪移阵跑了过来,他们迅速结阵,将自身和卢仚连为一体,磅礴的佛力化为金色洪流,不断注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压力骤然飙升,金光笼罩范围内,包括半步金莲开境界的流火城主,都是一声闷哼,一口老血喷出老远,双膝重重跪地,双手撑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雪狼骑们大声欢笑,策骑四处疯狂砍杀。
他们所过之处,寒风呼啸,极光错乱,整个流火城迅速化为一片冰天雪地。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连破
必须要说,焱朝的这些将兵,对焱朝的忠诚度颇高。
卢仚以小金刚须弥山为枢纽,集中三十六万种金莲、金莲开道兵大和尚的全部力量,镇压整个流火城,每一个流火城的驻守将兵,都好像被大山压顶,从神魂到肉体,再到体内法力,都一点动弹不得。
唯有正在流火城城主府内,等候本家消息的姜清,在巨力碾压下来后,他猛地一挺脊梁骨。卢仚大阵感应到他的动作,一股更加庞大的压力当即碾压了下来。
姜清的脊骨一寸寸的断裂,从脊骨中流出了粘稠如岩浆的高温骨髓。
他径直催动秘法,引燃全身精血,这些骨髓就好像被点燃的火油一样猛烈的燃烧起来,催动浑身法力不正常的疯狂咕咚。
一座熔炉崩裂,又一座熔炉崩裂,随后是修为境界急速降低。
以此换来比平日巅峰状态庞大十倍的法力,姜清龇牙咧嘴的以法力支撑着身体,哆哆嗦嗦的,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道预警的法符。。
“施主,你着相了。”卢仚感受到了自己大阵某处传来的微弱反抗之力,神魂灵识笼罩整个流火城,当即发现了姜清的动作。
一念遁法发动,一步到了姜清身边,卢仚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碾碎了姜清向皇都狱火城预警的计划。
法符崩碎,卢仚一掌按在了姜清的头顶:“是个人物,所以,你必须和我佛门有缘啊。啧,贫僧身边,还就正缺了你这么一个铁骨铮铮的护法。”
磅礴的金色佛力涌入姜清身体,迅速稳固住了他崩裂燃烧的熔炉,帮他崩碎的脊骨急速的愈合。
姜清抬着头,一脸惊恐的看着顷刻间抚平了自身体内严重伤势的卢仚。
“你,这……”
“不要多想,睡一觉吧……等你起来,你就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恐惧、悲伤,你会感受到极乐的大逍遥,大……啊呸。”
卢仚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不行,装和尚装久了,有点神棍叨叨的意思了。”
“总之,以后跟我混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有一日,你也能因为跟着我,修成一个正果?到了那时候,你就会回复本我,明悟‘我才是我’……只是真的到了那个境界,你们也就永世是我座下的忠诚弟子,如今种种,也都是浮云了。”
卢仚将姜清丢进了紫金钵盂,然后低声感慨:“佛门功法,果然霸道……啧,这种强行渡化的手段,呵呵。”
一念遁法不断施展开来,卢仚在流火城内外一座座军营里四处乱逛。
雪狼骑在大声喊杀,卢仚可不能让这些家伙将那些潜在的道兵大和尚人选给杀干净了。他在一处处军营中,随手收起一大批一大批肉身强健、修为相对较高的士卒,随手在他们脑海中,打入了一道最基本的佛门道种。
卢仚忙碌着收取流火城中驻军时,凌无忧已经发号施令,泫朝来袭的大军,已经快速的掏出了一件件预制的阵器、阵盘,一件件重型的战争器械。
凌无忧手中玉斗,喷出无量冰晶,冻结了整个流火城,将流火城原本就高达里许的城墙,硬生生用光滑坚硬的冰晶推高到了十里上下。
高有十里,厚达三里的冰晶城墙内,一道道巨大的金属符文相互串联,不断吞吐天地灵机,不断的提升着冰晶城墙的坚固力度。
一根根笔直的金属桩子蛮横的刺进大地,穿透了地下的地脉,疯狂的、破坏性的强行抽取地脉中磅礴的能量。
一块块大型阵基、阵盘在城内拼凑成型,化为巨大的战争阵法。
金属桩子中抽来的地脉能量,源源不断的涌入战争法阵中,为法阵提供了充足,甚至溢出的庞大能量。一座座紧急调试完成的法阵,不断亮起璀璨的光芒,一道道寒光喷出,迅速和冰晶城墙中的巨大金属符文连为一体。
等到卢仚将流火城的驻军搜刮一空,凌无忧的防御体系已经布置完成。
兴奋得浑身都在哆嗦的凌无忧,犹如一条发癫的哈士奇一样,在卢仚身边转来转去:“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哈哈哈,我无数次幻想过,只要给我在焱朝的北疆一个支点,我能把火煜那老家伙的-腚-眼砸得水缸那么大!”
狠狠的挥了一下拳头,凌无忧瞪大眼睛盯着卢仚:“法海大师,可敢,随我再破一城?燕飞雪那厮,第一次给您送上门的那些宝贝,每破一城,给您加一份!”
卢仚眉头一挑:“固所愿,不敢辞……呵呵,贫僧不是贪财,只是,替天行道而已。”
‘替天行道’四个字一出口,如此不靠谱的凌无忧,都忍不住面颊肉一抖,差点破口大骂。贪财就贪财,贪财不是很正常么?没什么寒碜的,但是非要给自己脸上涂上一层胭脂粉末,这就有点……过分了嘿。
不过,这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
一队一队雪狼骑,还有泫朝的其他精锐军团不断的涌出传送阵。
雪狼、雪鹰、雪豹、雪熊……卢仚甚至看到了数千头体积庞大,高有十几丈的雪原猛犸兽摇晃着庞大的身躯,从传送阵内走了出来。
在凌无忧的大声呼喝声中,泫朝大军迅速集结,然后分成了两队,分别朝着流火城东西方向掩杀了过去。
卢仚跟着凌无忧,带着大军,攻向了东边的伏火城。
流火城和伏火城之间,相隔不过千里,之前流火城放出预警讯号,那一团团升上高空爆开的火光,他们在这边也已经看到。
只是,一如流火城一般,伏火城同样是一座二线军阵,前些年,前面一直有镇北军顶着,焱朝北疆无战事,伏火城这边驻军数量稀少,警惕度也远不如这几天有事发生的流火城。
是以见到了预警讯号,伏火城中的主将只是派了一队斥候向流火城哨探,同时不紧不慢的开启了城防大阵,召集了一队士兵登上城墙。
卢仚等人赶到伏火城的时候,伏火城主还在向身边的副将们解释。
“可不敢向皇都预警,万一事后查出并无大事,只是一场虚惊,惊扰了陛下,这个责任谁来承担?我,还是你们?咱们身后,可没有大靠山给我们撑腰。”
“也不好向流火城主发信询问……姜清,那可是姜氏族人,嘿,咱们平日里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世家子……我发信问他为何发出预警,岂不是……质疑他……”
伏火城主压低了声音:“质疑他办事不利,或者约束麾下士卒不力?”
“镇北军出事的消息,你们都知道滴……流火城如今驻扎了那般多的兵马,能出什么事情?能出什么事情?”伏火城主语气幽幽的说道:“搞不好,是姜清的流火城驻军,和赶去增援的友军发生了冲突……这种事情,我们就不掺和了。”
伏火城主心里很笃定。
他认定,流火城是不可能出事的……能出什么事呢?
姜清麾下本来就有这么多兵马,加上这些天不断增援过去的精锐,能出什么事呢?
如果有事,姜清直接向皇都预警就是了。
他伏火城,只是北疆一座不起眼的小小军镇,驻军不过数万人,有些事情,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吧。
万一真的是流火城出事了,欸,等事到临头再向后方预警……凭借着城防大阵,向后方预警是绰绰有余的,绝对不会耽误了军机。
一众副将也都不吭声了。
归根到底,他们还是相信焱朝的实力,相信姜氏一族,相信姜氏一族掌控的镇北军的实力……如此强大的军队,不可能出纰漏吧?
就在伏火城主安抚麾下将领的时候,卢仚抢在凌无忧之前,来到了伏火城下。
城墙上,一名伏火城的小兵探出头来,朝着卢仚大声喝问:“兀那和尚,你是做什么的?走远些,今天,封城了,你想要化缘,也是没这好事了。走远些,不要等会儿起了刀兵,误伤了你的性命!”
卢仚朝那小兵看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如此看来,你是一个好人。”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小金刚须弥山飞到高空,随后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犹如一道流星,笔直的砸向了伏火城。
小金刚须弥山内,三十六万道兵大和尚同时催动法力。
磅礴的法力注入这件大金刚寺的镇山至宝,原本就沉重异常的小山,重量骤然飙升万倍。
卢仚在下方,更是驱动法力牵引。
一缕火光一闪即逝,随后重重的砸在了伏火城的城防大阵上。
只听一声闷响,大阵轰然崩解,四面城墙受到大阵反噬,高耸的里许城墙一段段坍塌崩碎,城墙上的士卒一个个怪叫着从空中坠落。
卢仚一步迈出,冲到了刚才提醒他跑远点的士卒面前,抓着他的肩膀轻轻一挥,一念遁法发动,将这小卒直接送去了南边三万里之外。
他更是将一道佛力注入这小卒体内,让他陷入昏厥状态,无法向焱朝预警。
雪狼骑呼啸而来,闯入了惊呼声不绝的伏火城。
卢仚施展神通镇压住了伏火城中的焱朝所属,脚踏金云站在虚空厉声呵斥:“投降免死,反抗者,杀无赦!”
凌无忧‘哈哈’狂笑着,亲自统辖大队人马闯入了伏火城。
随后,是星火、地火、印火、向火……焱朝在北疆的一系列军镇,因为卢仚这个破坏平衡的金莲开境大修士的出现,在短短三天内被连破二十九城,却没有一条消息传回焱朝皇都狱火城。
直到这一天,卢仚和凌无忧统辖大军,浩浩荡荡离开北疆,笔直向南。
大军半路上分成十二支,七日,连破八十一城,掳走子民、财物无数。
焱朝震荡,火煜暴怒。
第三百五十章 划出道来
一片片炽烈的火云,高悬狱火城上空。
一座火塔,一口火钟,一口烈焰缠绕,表面雕刻了上百头烈火恶鬼的四足大方鼎,也高悬在城池上空。
庞大的神魂压力,笼罩了整个狱火城。
焱朝宗室火氏的三位金莲开圆满境的老祖,被火煜请动,从清修之地破关而出,威凌狱火城。
有了三位金莲开圆满的长辈撑腰,火煜雷霆大怒之下,好些和北疆各大城池有关的官员,直接被‘咔嚓’掉了脑袋,血淋淋的首级挂在了皇宫门口示众。
甚至,就连四辅四弼等重臣身后,实力绝强的诸如姜氏这样的门阀豪族,也被火煜一通敲打,从他们手上强行收回了不少的权力,直接分配给了自家心腹臣子。
对此,各大门阀心有不甘,他们纷纷联系各自支持的皇子,焱朝朝堂,顿时一片混乱。
泫朝大军已经在北疆攻城略地,掳掠了无数的百姓和财富,而焱朝则是内部震荡不休。。
一大早的,焱朝天火台上,火煜排名第十九的皇子,背后有门阀宋氏撑腰的火犁,就被一群膀大腰圆的太监按在了众多臣公面前,拎着沉甸甸的杠子一通猛揍。
火犁法力被禁锢,更服下了驱散血气、降低肉身防御力的秘制丹药,他的实力被压制到了和普通人相当的水准。一群太监拎着大杠子一通猛抽,直接当众打得火犁皮开肉绽,盆骨、大腿骨被打得稀碎。
火犁惨嚎连连,痛哭流涕,嘶声哀嚎:“父皇,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
火煜背着手,站在火犁面前,低头看了看他,然后朝着在场的众多臣公龇牙咧嘴的一笑:“这个不孝子,昨夜在画舫中大放厥词——说我,火煜,既然要退位了,干嘛还要眷恋皇位,不肯退去?”
火煜突然狠狠一脚踹在了火犁的脸上,将他高耸的鼻梁踩得塌陷了下去,面颊骨裂开,满口大牙都飞了出来。
“简直是放肆……且不说,按照祖宗规矩,还没到我退位的时候……再说了,此时此景,泫朝大军疯狂来袭,北疆城池,纷纷沦陷,无数子民,惨遭敌吻……如此关头,我,怎可能退位,将国朝大事,交给一群嫩头青的娃娃?”
“此子不孝。”火煜指了指火犁,冷然道:“且无能。”
微微顿了顿,火煜冷然道:“更是对焱朝不忠!”
‘不孝’,‘无能’,更‘不忠’。
一众朝臣侧目,火犁算是完蛋了,被火煜打上了这样的标签,皇位和他是无缘了,等以后新皇登基,也定然不会对这么个兄弟有什么好脸色。
火犁,彻底完蛋了。
好些臣子偷偷看向了天火台上,宋氏一族当今族长宋元,同为四辅四弼重臣之一,专责朝堂百官纠察的宋元。
火犁,可是宋氏一族支持的几个皇子中,实力最强,势力最大,且母亲出身最好的那位——火犁的母亲,是火煜的贵妃,更是宋元嫡亲的长孙女。
是以,要论支持力度,火犁是宋氏一族投入了最大力量的一位。
果不其然,宋元步出了班列:“陛下,火犁只是一时怨愤,或许对陛下略有不敬,但是谈不上不孝。至于无能、不忠,不知道从何谈起?”
宋元必须出列给自己重孙子撑腰。
否则的话,火犁被废掉了争夺皇位的可能,极大概率会牵扯到宋元的另外几个重外孙。
宋元,宋氏一族,可不愿怀有自家血脉的皇子,就这么提前出局了。
尤其是,姜氏在北疆损兵折将,闹出了这么大纰漏的紧要时刻——姜氏基本上,算是退出了皇位争夺战,少了这么一个强势的对手,宋元绝对不愿意自家宋氏是第二个。
火煜看着宋元冷笑:“不孝,是他居然敢诽谤君父,我说他不孝,他就是不孝。”
“无能,是他诽谤君父的话,居然传到了我耳朵里……连做点坏事都会被人揪住小辫子,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敢说他很有能力?”
“至于说不忠……国朝发生了如此大事,北疆已经被泫朝攻破了一百多城,无数子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他居然去画舫嬉戏狎玩?”
宋元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准备为火犁再强行狡辩几句。
但是天火台上,恐怖的,带着异样高温的神魂波动一波波的袭来,宋元立足不稳,猛地向后倒退了数十步,差点没被挤出了天火台外。
一个冷厉的声音从火煜宝座后的屏风后传来:“够了,一个灰孙子而已,别说废了,斩了也就是这么回事……说正经的,泫朝大军入侵,你们赶紧商议对策。”
宋元闭嘴。
诸臣则是纷纷喧哗起来,一个个摇头晃脑的,摆出了一副忠君为国的勤勉模样,说出了一条条靠谱不靠谱的应对之策。
开口之人,是火煜请出的三位老祖之一,也是十代以前的焱朝皇帝,是火煜这一支宗室的嫡系老祖宗。地位尊崇,修为强悍,是火氏一族压箱底的老宝贝!
一时间,天火台上乱糟糟的,一群臣子争吵了许久,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调兵,开战!
火煜背着手,看着这群臣子,恨不得拔剑而起,将这群家伙全部劈死。
吵嚷了这么久,就得了这么个狗屁结论?
调兵,开战,面对泫朝的进攻,是头猪都知道该这么办吧?还要他们这么吵吵嚷嚷的?
但是,这就是焱朝的国之柱石啊!
杀不得!
所以,火煜只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一众臣子:“那么,调哪里的兵?辎重粮草如何协调?诸位臣公,还请商议个详细的策略出来。尤其是……”
火煜心里起了点坏心思:“姜垵沦陷北疆,这萤火司么……”
几个姜氏臣子急忙从班列中走出:“陛下,萤火司的运行,流畅正常,毋庸任何调整!”
萤火司,是姜垵负责的衙门,也就是姜氏一族的自留地。
尤其是,萤火司负责对外的情报,安插秘谍,收买敌国大臣,甚至是刺杀重要人物等等。萤火司不仅仅是权力极大,势力极强,每年的经费,更是金山银海一般。
这么大一块大肥肉,如果火煜敢把萤火司交给其他四辅四弼之一的大臣代管,姜氏一族就敢请出自家金莲开境界的老祖宗来拼命!
其他臣子一个个目光闪烁,露出犹豫之意。
姜氏的几个臣子,则是面色坚毅,目光坚定的盯着火煜——你敢下乱命,臣子们就敢和你拼命!
火煜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冷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就由你……姜圩来暂代萤火司的一切职责……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查清北疆究竟发生了什么,查清泫朝究竟来了多少兵马,由谁统军,军中大将又有何人。”
沉吟片刻,火煜指了指一脸僵硬的姜圩:“还有,查清泫朝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的皇帝不是刚刚死了么,怎么会有心思,如此肆无忌惮的侵入我国?”
轻咳了一声,火煜又指了指宋元:“宋卿家,你调动精兵强将,配合姜卿家彻查此事。如果萤火司在这过程中,有任何的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我准你先斩后奏!”
刚刚还郁闷的宋元,闻声大喜,急忙上前领,命。
姜圩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镇北军失联,姜垵在卿云国陷入敌手,姜氏一族调动私军,携带无数财富去赎人……随后就是泫朝大军大举入侵,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长驱直入攻入了焱朝疆域。
这里面,天知道有姜氏一族多大的罪责。
如果是姜圩统辖萤火司去调查,好些事情还能遮遮掩掩的,但是宋元这个家伙被火煜一杠子插了过来,这事情,就麻烦了。
如果真查出泫朝的大军入侵,和姜氏一族有关——毫无疑问,按照现在姜圩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事情和姜氏一族分不开关系。
这事情如果泄露出去……
姜圩抿了抿嘴,飞快的偷偷瞥了宋元一眼。
宋元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姜圩——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可以拿捏一下姜氏了……
一群大臣纷纷离开天火台,火煜背着手,看着这些踏云飞离的臣子,幽幽叹了一口气:“国事艰难,奈何这群臣子……一个个不堪重用。老祖宗,若是这时候,让我那些不成器的儿子接替皇位……”
冷厉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违抗。等你金莲开,必须退位。”
火煜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下来,他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在心里琢磨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卢仚已经扛着禅杖,脚踏狂风,大踏步的朝着狱火城而来。
从北疆到狱火城,直线距离百多万里,卢仚一步轻松迈出百里之遥,一路赶来,也不过是万多步的事情,他清早出发,一路还有闲心欣赏沿途的景色,到了傍晚时分,就已经到了狱火城的北门外。
北疆沦陷的消息,还没传开,焱朝高层,有意封锁了消息。
守卫北门的焱朝官兵,一个个双眼无神,好似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门口,看上去威风凛凛,实则都是摆设。
卢仚微微摇头,轻轻松松的就走进了狱火城,直奔皇城而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划出道来(2)
一个和尚,能有什么坏心思,能作出什么坏事呢?
尤其是卢仚这种,生得魁梧英伟,面相刚毅威武,行动龙行虎步,气质法相威严,一看就是一个好人的大和尚,狱火城路上的行人,巡逻的士卒和官差,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等,但凡见到他的,就没一个人会觉得,他会作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所以,一路长驱直入,卢仚很轻松的就来到了焱朝皇城的北门前。
北门前的广场又大又圆,广场上的行人又多又忙,除了北门口方圆二十几丈内,因为门前禁卫的威慑,没人敢靠近,偌大的广场上车水马龙,热闹得很。
卢仚恰恰站在了人流的边缘,距离皇城北门二十几丈的临界线的位置,抬头看了看自己头顶。
头顶一片青紫色的气运之云翻滚,方圆十亩,形如灵芝。
出发来狱火城之前,凌无忧正式铸坛,召集百官,拜卢仚为泫朝国师。他给出的待遇,和卿云国主祝子帧一般无二,卢仚在泫朝,有着等同凌无忧的地位,享受皇帝仪仗等一应特权。
凌无忧下了大本钱。。
所以此刻,卢仚已经感受不到任何元灵天的排斥,他已经好似一个纯粹的、土生土长的元灵天土著,和整个天地完美的契合。
元灵天,如此一个强大、鼎盛的世界,它的天地灵机、天地道韵比起极圣天何止强大千倍、万倍?站在广场上,扑面而来的一股子带着羊肉汤味道的热风,都让卢仚清晰的感受到了一丝丝奇异的道韵流转。
“就是一头猪,放在元灵天,只要活得够久,都能修炼得道啊。”卢仚啧啧称奇。
如此灵韵鼎盛之地,无论卿云国,还是焱朝,满大街都有这么多的凡人百姓。他们除了身体稍微健康、健壮一点,他们就好似顽石一样,对天地大道、对天地灵机没有丝毫感应。
甚至九成九以上的百姓,连武道修为都没有。
可见,元灵天的上层势力,这些宗门、皇朝、大小国度,将修炼的奥秘保护得有多好。
于是,卢仚心念一动。
完全是临时起意,没有一丝半点的预谋,卢仚看着皇城北门口那些已经逐渐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禁卫,微笑道:“贫僧,为……为……为了……嗯,为了弘大佛法而来。”
‘唵’!
一声低沉的咒语喝出。
微风乍起,卢仚身边,方圆百里内,狱火城内无数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贫贱贵福,又或者那些家畜家禽,从老牛倔驴、黄狗母鸡,乃至下水道中的老鼠水蛇、蟑螂蝼蚁等等,无论聪明愚笨,又或者先天白痴……
他们的脑海中,同时浮现了一枚光芒黯淡的细小佛印。
这枚佛印不断有一丝丝佛门意念渗出,引动这些生灵,无论是人非人,引动他们体内血气自行流转。更有一些浅显的佛门精义自然而然的烙印在他们神魂中,一些粗浅的佛门入门的经文,也在他们的脑海中熠熠生辉。
这是一枚大道引子。
只要这方圆百里内的生灵依法修炼,这枚引子会逐渐强大,将他们渡化、引入佛门。
当这些人和非人,当他们有了修为,明悟了修炼之道……卢仚很期待,他们会对焱朝造成何等的冲击。
卢仚毅然决然的决定——作为一名‘大德高僧’,以后他走到哪里,就要将这佛门道统传到哪里。反正,对如今的他来说,施展这渡化之法,又不会耗费他太多力气不是?
皇城北门口的禁卫,已经注意了卢仚许久。
这么魁梧一个大和尚,赤足身高将近一丈三尺,穿上僧靴后,身高稳稳的达到了一丈三尺(一尺二十三厘米),比起寻常人高了将近一倍!
这么醒眼的一个大活人,站在北门口二十几丈外,呆呆的发了好久的呆,如何不引人注目?
一队禁卫大踏步的走了上来。
距离卢仚还有好几丈距离,这一队禁卫的头目已经厉声呵斥:“皇城重地,严禁逗留、窥伺,和尚,走远些,不然,抓你进天牢,让你好生受受皮肉之苦。”
禁卫头目正呵斥的时候,那些刚刚离开天火台的焱朝臣子,有一部分需要去北面办事的,纷纷踏云从北门上空飞了出来。
卢仚抬头,看到了这些焱朝重臣,顿时咧嘴一笑。
“诸位请留步,贫僧远道而来,一见诸位就是富贵之人……和贫僧有缘啊!”
卢仚掏出了那个威力非凡的紫金钵盂,笑呵呵的举起在手中:“还请诸位不要吝啬,好生和贫僧结个善缘……”
卢仚的声音极其洪亮,声震百里,引得一群重臣纷纷低头看了过来。
一群禁卫忙不迭的抬头,猛不丁看到是如此一群大人物被卢仚的大呼小叫惊动,这些禁卫顿时吓得浑身冷汗,纷纷大声呵斥起来。
“兀那疯和尚,你是要死!”禁卫们拔刀,迅速扑向了卢仚。
卢仚‘呵呵’一笑,一脚踹了出去。
浑身萦绕着淡淡火光的禁卫,就好像一群被大象踹了一脚的田鼠,吐着血,打着滚,‘叽里咕噜’的满地翻滚着向后滚出了老远。
皇城北门上空,几名焱朝臣子听到动静,猛地低头俯瞰。
见到卢仚如此凶狠的一脚,居然一脚跺翻了数十名禁卫,一名上身佩了一面护心镜,戴着凤翅盔,腰间佩剑,显然是武将身份的男子顿时朝着卢仚狠狠一指。
一声闷响,男子面前火光喷溅,一根直径一丈许,长只有五六丈,粗壮无比的红铜盘龙棍喷洒着烈焰,带着高温,沉沉的朝着卢仚砸了下来。
这盘龙棍沉重异常,更兼烈焰四射,威能着实惊人。
那出手的武将更是咧嘴冷笑:“哪里来的死秃驴……焉敢……”
其他同行的臣子也是纷纷微笑颔首。
在焱朝,泫朝,乃至周边众多国朝,甚至是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的掌控区域内,佛修是极其弱势的存在。偌大的地盘内,就没有出名的佛修宗门,只有零碎的和尚庙、尼姑庵稀稀拉拉的点缀四方,做一些藏污纳垢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以,虽然卢仚的卖相极好,这些焱朝臣子只是坚信,这胆敢在皇城门口袭击禁卫的贼和尚,是死定了。
出手之人,是焱朝四辅四弼为代表的世家门阀中,木氏族人木耀。
木氏财势仅在姜氏之下,焱朝镇南军,就是木氏的基本盘。
木耀的这根盘龙棍,更是木氏世世代代传承的灵宝,是一座太古大火山孕育的先天之物,又得木氏历代先祖耗费无数心血,耗费无数珍稀材料一代代的加持祭炼,这根盘龙棍单单净重就达六象之巨!
尤其是盘龙棍内,有一点先天孕育的地火毒火本源,其火力炽烈,火毒霸道凶狠,一旦碰触皮肉,就立刻焚五脏、烧经络、毁窍穴、直攻脑海神魂,非要将人烧得魂飞魄散不可。
一群臣子或者矜持、或者凶戾的笑着。
然后,所有的笑容瞬间凝滞。
卢仚举起右手,轻轻巧巧,好似春天里郊外踏春的花和尚,轻描淡写的一把撸掉了一根刚刚冒出嫩芽的柳条儿一样,浑然不见吃力的,将这根木氏世代祖传的盘龙棍抓在了手中。
随之,卢仚眉心一抹金光闪过,一股强得可怕的神魂之力冲进了盘龙棍。
木耀身体一晃,一口老血喷出十几丈远——他留在盘龙棍中的神魂烙印,已经被卢仚丝毫不讲理的直接抹除。
盘龙棍发出高亢的轰鸣声,大片黑青色的地火毒焰翻滚,疯狂灼烧卢仚的手臂。
卢仚手臂放出熠熠金光,丝毫不见损毁。
他收起紫金钵盂,掏出了金刚枪,冲着盘龙棍就是一通猛砸。
每砸一次,盘龙棍就发出一声哀鸣,通体火光黯淡一点,体积也压缩一些。如此砸了上百下,盘龙棍已经乖巧顺服得好似小羊羔一样,乖乖的缩成了手臂粗细、五六尺长,很是温顺的任凭卢仚握在了手中。
“这棍子不错,我这枪,正好需要进补,所以,就不客气了。”卢仚笑望了木耀一眼,抓起盘龙棍就要往北溟戒里塞。
皇城南面,几片极大的火云翻滚而来。
宋元、姜圩等重臣,和木耀几个不同路,他们是从南门离开皇城。但是同样是刚刚走到城门附近,他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于是乎,一群修为强悍的臣子,居然比守卫皇城的禁卫来得还要快。
只不过,宋元、姜圩等人刚刚赶到,皇城内,十几团火光宛如逆行的流星一般冲天而起,驻守皇城的禁卫将领,他们也终于做出了反应。
一时间,超过二十名修为在种金莲境圆满,甚至是半步金莲开境界的高手纷纷赶来。
尤其是其中一名木氏的重臣,木耀的父亲,同为四辅四弼之一,专责焱朝财政税收事务的木奂,看到卢仚手中的盘龙棍后,他直接破口大骂:“无能的废物,丢人现眼的东西……啊呸,你让我,怎么放心将木氏一族的大事交给你?”
顿了顿,木奂冷喝道:“你果然,比起你弟弟,还是差远了!”
宋元、姜圩等人纷纷侧目——木奂这话里面,私货太多嘿!
正大口吐血的木耀,则是双眼一翻,犹如见到仇人一样,死死的看向了自家亲爹!
卢仚紧握着盘龙棍,看着这对儿关系复杂的父子,‘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二章 划出道来(3)
木奂、木耀正在斗嘴,卢仚已经大笑了起来。
“两位,两位,且听贫僧一言。”
木耀的脸色越发阴沉。
木奂则是看着卢仚手中的盘龙棍,脚下火云疯狂震荡,伴随着隐隐雷鸣声,十二颗人头大小,内有电光闪烁的火雷已经在他身边凝聚成形。
“妖僧,你有什么好说的?将我木氏一族的灵宝还回来!”
随着木奂的呵斥声,十二颗火雷在急速盘旋,化为一个火圈,遥遥罩向了卢仚。
这是木氏一族的秘术,采集地下岩浆毒火精华,和自身气血神魂相融,炼成的‘太火毒雷’。以木奂半步金莲开境界的修为,一颗雷火爆开,单单爆炸冲击力,就可以轻松毁掉直径十里区域内的一切生灵。
而其中的岩浆毒火精华,更是能攻伐诸般灵物,对飞剑、法宝、乃至于各种护身法术,都有极强的杀伤力。。
若是不小心被一丝毒火侵入体内,这毒力就好似跗骨之蛆、缠绵不去,一直要将人炼得骨髓匮竭、神魂崩碎方才罢休。
卢仚看着头顶的火雷,笑呵呵的挥了挥手中盘龙棍:“好大的气势,不过,你敢将这火雷落下来?”
卢仚如今修为极高,实力绝强,尤其是常年观想三眼神人图,他的神魂灵识之强大,堪称骇人听闻。
他很轻松就判断出了这些雷火的威力。
这里是焱朝皇城的北门口,一旦这十二颗雷火同时爆开,方圆百里都要化为废墟——借给木奂一千颗狗胆,他也不敢在这里玩这种把戏。
所以,卢仚很坦然的张开了双臂,摆出了一副任凭宰割的架势:“这位,嘿,有种,你的雷火轰下来……贫僧若是稍稍避开一点,就不是人!”
木奂呆了。
卢仚的这做派,就是百虎堂的那些虎爷们,当年在市井街头和人斗殴斗狠的套路。
木奂他们平日里都和各种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打交道,何曾见过这种市井的招数?
十二颗火雷颤巍巍的在空中晃了晃,木奂顿时面皮一阵通红,只觉尴尬到了极点。
这火雷,他真不敢放下去啊。
但是自家宝贝在卢仚手上。
卢仚也都开口了。
还有这么多同僚看着呢……自己已经放了狠话,是吧……若果就这么收手,似乎有点给木氏一族丢脸啊。
姜圩、宋元都没吭声。
他们甚至踏着火云,向后飘了几步,特别显眼的将木奂露了出来。
四下里,远远近近,无数狱火城的百姓呆呆的看着这边,无数行人车马都停了下来,浑身僵硬的杵在原地。
十二颗人头大小的火雷缓缓盘旋着,放出让人窒息的恐怖热力波动。
百姓们是一动不敢动,唯恐惊动了木奂,让他稍稍一失手,这火雷落下,这北门口数万百姓,这周边街坊数十万的黎民,可都要化为齑粉。
‘咚、咚咚’!
高亢的金钟轰鸣声从皇城内传来。
火云翻滚,龙吟声声,一条血统不是很纯正的火蛟拉着一架车辇,在众多禁卫的簇拥下,快速朝着这边飞了过来。
天火台是整个狱火城的最高点,火煜站在天火台上,已经将北门口的这点动静看在眼里。见到木奂抓狂不知所措,火煜当机立断,带着禁卫亲身到场。
卢仚来自北方。
配合现在北疆的动荡,火煜隐隐直觉,卢仚或许和北疆发生的事情有关。
“木卿息怒,且听听,这位大师想要说点什么?”火煜坐在车辇上,隔着老远就放声笑了起来:“这位大师好手段,不知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三道强横的神魂灵识已经在卢仚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
金莲开境界的神魂力量,却无法摸清卢仚的底细。被火煜请出来的三位宗室老祖,已经用秘术通知火煜——卢仚的修为深不可测,最差,最差,也是金莲开中后期的修为。
所以,火煜表现得很客气,甚至有点热情。
毕竟,在焱朝、泫朝这样的国朝中,金莲开境界的高手,已经足以成为一国的底蕴。再向上的凝道果境的大能,或许有,或许没有……但是就是有,也是绝对秘而不宣的底牌。
卢仚这样的存在,足以让火煜这个还没退位的焱朝皇帝客客气气,谨慎以待。
卢仚将盘龙棍塞进了北溟戒。
木奂、木耀的眼珠子顿时变得通红,几乎能喷出血来。
火煜轻咳了一声,看了木奂一眼。
木奂咬咬牙,十二颗火雷缓缓消失,化为一缕缕黑红色的火光迅速回到他体内。
火煜笑了,从车辇上站起身来,朝着卢仚拱了拱手:“敢问大师法号?”
卢仚点了点头,朝着火煜合十行礼:“贫僧法海,从北疆而来……此行,却是为了焱朝的黎民百姓,为了给焱朝消灾除祸!”
‘北疆’!
火煜和一众臣公,乃至身边的老太监和禁卫们,全都心里一咯噔。
果然是这话儿。
火煜微笑道:“敢问法海大师,我焱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国势蒸蒸日上,黎民安居乐业,能有什么祸事?”
卢仚叹了一口气,他默运三宗三寺三禅林秘传的佛门传法小神通,脑后一轮金光亮起,衬托得他法相庄严,遍体金光流荡,宛如真佛降临人间。
更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随风飘荡,瞬间流荡百里,引得四周百姓无不失声惊呼。
虚空中隐隐可见一片片白莲若隐若现,从天空一片一片如鹅毛大雪般轻盈飘落。
这是佛门传道的小手段,对火煜等人来说,没什么用处……但是对于那些没有修为的平民百姓而言,这就是近乎于‘神迹’,卢仚都听到,远远近近,起码有数万百姓开始口诵佛号,低声嘟囔着‘佛爷保佑’之类。
卢仚微笑,提高了声音:“焱朝有国破家亡,血流漂杵之灾。”
这一嗓子,卢仚用了大天龙寺天龙吟神通,高亢清朗的声音传遍整个狱火城,更是随风传出了数百里外,远远近近不知道多少村镇,不知道多少百姓听到了卢仚的大喝声。
一时间,听到卢仚大喝的百姓无不哗然,就连狱火城的守军,乃至于各衙门的官吏等等,无不悚然动容。
火煜等人齐齐色变,木奂更是厉声呵斥:“妖僧,焉敢妄言?我焱朝……呵呵!”
木奂目光流转,朝着簇拥在火煜车辇旁的禁卫将领厉声喝道:“尔等还不速速将这妖僧拿下,你们还等什么?”
十几名禁卫将领身上火光萦绕,他们同时看向了火煜。
火煜轻轻一摆手,制止了禁卫将领们的行动,他有点不快的看了木奂一眼——自己这个做皇帝的都还没开口,你一个臣子就敢越庖代俎?
木奂脖子微微一缩,向后退了两步。
火煜耷拉着眼皮,声音不紧不慢的问卢仚:“法海大师说笑了,我焱朝,何来如此惨祸?”
与此同时,火煜左手轻轻一甩,他身边的几个老太监是伺候他多年的老人,火煜屁股一抬,他们就知道火煜是要放屁还是要干什么。
几个老太监急忙低声传令,大队大队的禁卫就涌出了皇城,开始驱散皇城北门口的那些百姓,将他们赶得远远的。
不仅仅是在大街上的百姓,就连距离皇城门口较近的那些民宅中的百姓,也都在禁卫们的呵斥声中,迅速的撤离。
卢仚没搭理这些小动作,他笑呵呵的看着火煜:“这位定然是焱朝皇帝火煜陛下当面……焱朝是否有灾祸,您应该心知肚明。这些天,焱朝北疆是何等情况,陛下应该收到风声了吧?”
卢仚挑破了话头。
火煜也懒得虚与委蛇。
他冷然道:“所以,大师是泫朝的人?”
卢仚笑着点头:“泫朝国师法海,见过火煜陛下……为焱朝,以及焱朝数十附庸国度百姓黎民福祉计,贫僧斗胆,请陛下,下一份向泫朝归顺的旨意。”
火煜微微张开嘴,下意识的翘起了兰花指,骇然指向了卢仚。
宋元、姜圩、木奂等臣子,更是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卢仚,有几个大臣,甚至是用力的掏了掏耳朵孔,唯恐自己是听错了什么。
更有甚者,几个禁卫将军身上,直接有一圈圈火焰‘呼呼’的从头顶向脚底板不断扫过。
这是军中秘术,专门对抗各种迷魂之术。
这些将军,觉得自己或不是被卢仚的迷魂邪术给暗算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么不可思议的话语?
让焱朝皇帝火煜,下旨向泫朝归顺?
开什么玩笑?
焱朝和泫朝是多少年的死对头?
大家有血海深仇啊!
虽然这次泫朝走了狗-屎-运,不知道怎么侵入了北疆,攻占了百多座城池。但是焱朝元气未尚,家底子厚实得很。
泫朝只是占了北疆百多座城池,而焱朝的北疆,百万里疆域,大小城池何止十万数?
区区百座城池,算什么?算什么?
“这妖僧,怕不是失心疯了?”木奂‘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归顺泫朝?陛下,臣请,斩杀此妖僧,将其挫骨扬灰!”
木奂朝火煜行了一礼。
火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收起了兰花指,朝着卢仚深深的看了一眼:“有请三位老祖宗出手,将这妖僧拿下……严刑拷打,看看北疆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卢仚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不肯归顺,那么,尔等妖孽,且看佛爷我雷霆之怒!”
卢仚大笑,有五色流光从他大袖中飞出。
第三百五十三章 划出道来(4)
一道青光,投向东面。
一团黑气,直奔北方。
一缕白芒,急掠正西。
一条火焰,伴随着‘叽叽嘎嘎’的,针对焱朝皇帝历代女性长辈的热情问候声,带着可怕的高温,投向了正南方向。
最后,伴随着一声声低沉的,引得火煜和一众臣子的五脏六腑都在共鸣的犬吠声,一团黄气从卢仚袖子里坠落,大黄摇晃着尾巴,出现在卢仚身边,张开嘴,又是一通低沉的咆哮。
如今的大黄,通体毛发璀璨如黄金,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
它站在地上,肩高就几乎到了普通人的勃颈处,若是用两条后腿站起来,则是和如今身高一丈三尺的卢仚相当。
本来品种只是一头普通的田园犬,但是得了玄元神水不断的洗练血脉,又有卢仚布置的五行风水大阵,以土之本源不断的淬炼肉身,大黄的头颅已经不似普通犬类,而是变得更加方正了一些,大体像是一颗马头。。
而它的额头上,还有两个小山丘一般的凸起,似乎在内部孕育着什么,越发显得头颅硕大而沉重,在憨厚之余,也带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压迫力。
大黄四足稳稳着地,随后就有一圈圈黄光从它的爪子里喷出,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
狱火城的地面开始震荡,频率不高,力道不大,但是极其的浑厚,透过无数人的双足,一波波的震荡直透他们五脏六腑,震得人四肢百骸一阵阵的酥麻酸软,偌大的狱火城内,除了那些有修为的官吏、将士,其他百姓无不软塌塌的坐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大黄仰天长啸,一道黄色光柱从它体内喷出,直冲向了高空。
随后,东面传来了犹如龙吟的‘嘶嘶’声。
北面有‘昂昂’的吼声传来。
西面则有不耐烦的‘喵呜’声惊天动地。
而南面么,漫天火光烧得天空一片通红,更有极其精彩的问候声遥遥传来,其言辞之下三滥,直让听到了这些问候声的火煜面皮发黑,右手直接抓向了身边一名禁卫将领佩刀的刀柄。
东面有青光冲天,北面有黑气漫天,西面有白色的寒芒化为一座刀山冉冉腾空而起,南边的火云则是早就烧得天地一片沸腾。
四色光芒和大黄体内喷出的黄光迅速接驳在一起,一个硕大的五色光罩就将整个占地数百里的狱火城牢牢的笼罩在了里面。
光芒炫目,光霞流转。
一缕缕肉眼可见的五色氤氲从光罩中倒卷而下,将狱火城内无数宫殿楼阁、屋舍庭院,无数的花草树木、河流溪水,乃至行人牛马、家禽猫狗等等,全都照耀得五色迷离。
这些五色氤氲落在地上,落在屋瓦上,落在那些河流溪水中,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氤氲扭动缠绕,化为一枚枚巴掌大小的符纹相互勾连。
无数符纹连在一起,化为一条条蜿蜒如蛟龙的巨型符文,迅速覆盖了整个狱火城。
‘嗡’的一声闷响从四面八方虚空中传来,好似天地都同时震荡了一下。一股绝强的封禁之力冉冉扩散开,所过之处,狱火城内的天地灵机顿时一滞。
火煜等人脚下的火云骤然黯淡,好些修为较弱的臣子,他们所踏的火云更是直接崩解,一个个无比狼狈的从空中一头坠落地面,好些人不小心,摔伤了腰椎,扭伤了脚踝,一个个痛得嘶声尖叫起来。
倒是一些修为不高的武将还好,虽然同样从空中坠落,但是他们毕竟是武人,身手不错,离地数十丈的空中坠落下来,他们倒是能稳稳落地。
这些武将一个个面色骤变,下意识的拔出兵器,对准了卢仚。
有些人一道法力喷出,想要祭起兵器……但是任凭他们如何催动,平日里驾驭时随心所欲的兵器,就好像咸鱼一样一动不动。
“法海大师,这是要以一人之力,和我焱朝作对了?”火煜眯着眼,冷然看着卢仚。
这架势,已经很清楚了。
卢仚用五位大爷,布下了五行风水大阵。
在大胤的时候,这座大阵,让卢仚在天地灵机崩碎的环境中,依旧能修炼出一身不弱的本领。
随着修为逐渐提升,卢仚对这座大阵,又领悟出了更多的玄妙。
五行法则运转,乃是天地间最根本的大道基础之一,缺少了五行流转,就不可能成就一个正常的世界。
卢仚今日布下的大阵,直接封死了狱火城周边的五行之力。
当五行根本都操控在了手中,整个狱火城……可以说就被卢仚一手掌控。除非有人能暴力破开卢仚的大阵,否则……呵呵!
焱朝上下,无论皇族宗室还是世家门阀,他们修炼的,都是‘火之道’的功法。
而‘火’,正是五行之一。
所以,卢仚大阵刚刚布下,还没怎么认真催动,焱朝在场的臣子们,就已经摔伤了上百人,一个个狼狈得不成体统。
面对火煜的质问,卢仚只是合十微笑:“火煜陛下说得什么话?贫僧可不是和焱朝作对,而是以一颗慈悲心,特意为焱朝百姓消灾解难罢了。”
不等火煜开口,卢仚继续说道:“泫朝顺应天命,为天下黎民福祉计,特吊民伐罪,拯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你焱朝若是归顺也就罢了,若是一意孤行,大起刀兵,和泫朝沙场交锋……敢问,会死伤多少将士?又会连累多少无辜的百姓?”
“若是大战一起,死伤的战士,牵连的百姓,他们的死伤,可都是你们的罪孽!”
“贫僧哪,心软……就是看不得那千里无人烟,遍地是尸骸的悲惨模样……所以,既然你们焱朝上下冥顽不灵,贫僧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三团火光在火煜身边浮现,三名头发胡须都喷吐烈焰,连同面皮都因为常年修炼火属性功法而变成了赤红色的老人,阴沉着脸从火光中走了出来。
卢仚看了看三名焱朝宗室的老祖,淡定的说道:“贫僧舍此残躯,以手段封禁狱火城。想来没有了狱火城传递出去的乱命,焱朝挡不住泫朝兵马。”
“如此,泫朝大军,将顺利的收服……”
“妖僧闭嘴!”一名长发披肩,紫色长袍上绣了一头绚烂的赤金色火鸟,气势威武凶猛的焱朝老祖猛地踏上前一步:“无论你如何巧言令色,你……想要以一人之力,和我焱朝为敌,为泫朝攻略我朝争取时间罢了。”
卢仚微笑:“不,贫僧只是见不得生灵涂炭而已。”
脚下一片五色云彩冉冉浮现,卢仚踏云而起,随后盘坐在了离地百丈的空中。
小金刚须弥山从头顶浮现,从丈许高下迎风一晃,就化为千丈大小。山峰悬浮头顶,放出一缕缕金色佛光笼罩住了卢仚和大黄全身。
金色佛光逐渐变得光芒璀璨、浓密粘稠,最终化为一座金色的光墙。
光墙中,隐隐可见一尊尊身形魁梧的金刚力士盘坐在莲台上,双手结出玄妙的佛门法印,越发显得这光墙厚重坚固,隐隐透出一股金刚不朽、坚不可摧的韵味。
“火煜陛下,你们若是不肯归顺,你们就是不顾苍生命运的妖孽,你们就是邪魔,你们就是罪不可赦的邪魔外道……贫僧为了天下黎民,也就只能以金刚雷霆手段……”
卢仚正学着佛门老和尚们的嘴脸,正在这里卖弄口舌,刚刚开口呵斥的焱朝老祖已经一步冲到了小金刚须弥山放出的金色光墙前,挥出了一柄紫红色,锤头有水缸大小,通体烈焰汹涌的八棱瓜皮锤,狠狠一锤轰了过来。
大黄‘嗷呜’叫了一嗓子。
四面八方,铭刻进了狱火城各处的五色符文齐齐亮起。
焱朝老祖手中的大锤,喷吐的火焰骤然熄灭,只剩下一柄光溜溜的紫红色重锤,‘嗡’的一声闷在了金色光墙上。
金色光墙纹丝不动。
一股绝大的反震之力倒卷而回,重锤‘嗡嗡’震荡,焱朝老祖闷哼一声,双手虎口崩裂,鲜血喷出,染红了重锤。
可怕的反震力量一波波的袭来,焱朝老祖的手臂内,从手指到肩头,一连串密集的骨裂声不断响起。
‘当啷啷’一声巨响,两条手臂几乎被反震之力震成豆腐渣的焱朝老祖握不住重锤,只能任凭锤子坠落在地,而他则是面无人色的向后倒退了数十步,犹如见鬼一般死死盯着卢仚。
“这锤子,真好……可惜,明珠暗投,落入尔等不顾黎民苍生死活的罪人手中。”
卢仚叹了一口气:“不过,天道大公,这等奇珍异宝,终究还是要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唔,这话怎么说来着?此宝,与我佛门有缘!”
大黄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落地的重锤前,张开嘴,一口咬住了锤子柄。
在火煜和一众焱朝臣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大黄猛地脑袋一甩,这柄重锤就‘滴溜溜’的飞起,被大黄直接甩到了卢仚的手中。
四下里一片死寂,没人吭声。
这柄锤子,在焱朝也是颇有名气的重宝,是宗室的传承之物。
其他的玄妙也就不说了,就说这锤子的重量吧,单单纯粹的重量,就有九象之巨——偌大的焱朝,也只有眼前着一名金莲开巅峰境,而且走烈焰锻体路子的体修老祖,才能勉强操控这锤子,以其为兵器。
这位老祖,也只是勉强能拿起这重锤当兵器。
而大黄,一条狗,居然叼起了这锤子,甚至还能将其轻松甩飞百丈多高?
这力量……
岂不是说,焱朝肉体力量最强的体修老祖,还不如‘某位妖僧’养的一条狗?
第三百五十四章 划出道来(5)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五彩光罩宛如琉璃,笼罩了整个狱火城。五色光罩内,更有一丝丝金光,缠绕成了莲花万字佛印,凝成了一尊尊金刚法相。
光罩内,不时发出沉闷的轰鸣声,那是有人在暴力攻击。
但是光罩坚固非常,轰鸣声不断响起,但是光罩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浑然就好似攻击不存在一般。
光罩外,一条条浮空战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有些则是稀稀拉拉的悬浮在四周,甲板上一些官吏、将士蹦跳着,叫嚷着,语无伦次的呱噪着。
偶尔有战舰轰鸣,喷出一道道威力巨大的火雷光柱轰击光罩。
时不时有身穿华服的焱朝官员,催动各色法器朝着光罩乱轰。
地面上,更有规模大小不一的军阵,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们大声咋呼着,冲着光罩就是一通疯狂的轰击,却同样对光罩造成不了多大的影响。。
极高的高空中,时常有一道道极细的火光呼啸着飞来,一头撞在光罩上,然后炸成了大片火星,露出一封封被秘法催动的公文、信函。
这些公文、信函,都来自焱朝各处,是各地官员递交给狱火城官方文件。
按照焱朝的规矩,各地的重要公文,每一份,都必须同时动用专门的公文挪移阵、专门的送件密使、专门的传递秘法等三条途径送往狱火城,以防止任何一条途径出了问题,导致重要公文的缺失,导致重要事件的纰漏。
五彩光罩隔绝了虚空,挪移阵固然是无用了。
使用秘法破空传来的公文,全都在五彩光罩上撞得破碎开来。
而那些负责人工传递公文的密使,则是一个个呆愣愣的站在五彩光罩外,看着被封锁的狱火城,浑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接受的特训项目中,有各种为了保护公文的安全,浴血厮杀或者亡命遁逃的手段。但是没有任何一个特训项目告诉他们,若是皇都狱火城被强敌封锁了,他们该如何破开禁制,将公文送进狱火城去。
七天时间,狱火城被莫名大阵封锁的消息,已经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
距离狱火城够近的郡县中,已经有地方官派人来查探消息,甚至有文武官员带着地方驻军,屁颠屁颠的跑来狱火城‘勤王护驾’!
那些悬浮在空中的战舰,就是‘勤王护驾’的驻军所有。
但是无论他们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是来保护火煜的,又或者是来朝堂诸公面前刷存在感表忠心的,任凭他们动用了各种手段,他们也奈何不了这一层五彩光罩。
被隔绝在光罩外的人,还好。
最凄惨的,是这七天中,被扣在了光罩内的火煜和一众朝堂大臣。
卢仚盘坐在空中,每天就好像牙疼一样‘嗯嗯嗯嗯’的念诵各种佛经,与此同时,有数十万个大小粗细、粗犷阴柔各不相同的声音,在他们耳朵边不断的‘嗡嗡嗡嗡’的念叨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吃饭也好,睡觉也好,走路也好,甚至想要偷偷摸摸的和自家小妾亲热亲热也好,这重重叠叠的哼哼声都不断的在耳朵边呱噪,搅扰得人几乎要疯掉。
七天时间,火煜和三位宗室老祖宗,连同满朝文武大臣,以及驻扎在狱火城的数十万精锐大军,用尽了各种手段,疯狂的攻击卢仚布下的大阵,却始终无法奈何得了这座阵法!
相反,在这七天中,有些修为不够、心性不足的中低层的官员、将士,身上已经隐隐有了一股子佛门修士的端庄韵味,他们一不小心,开口就是一句‘我佛慈悲’!
很显然,他们已经快要被卢仚的贯耳魔音……哦,不,是佛门的普渡神音给渡化了!
至于狱火城的普通百姓么……
嗯,情况更加严重。
狱火城的普通百姓,他们无论男女老幼、富贵贫贱,全都盘膝坐在地上,一个个有模有样的学大和尚打坐参禅。绝大部分百姓身上,已经有淡淡的佛门韵味流转,体内有了一缕佛门佛力在流动不休。
满城百姓,根本无法抵挡卢仚的强行渡化,他们第一时间就成了卢仚的虔诚信徒,更是开始修炼卢仚注入他们脑海的大金刚寺第一幅金刚法相功法。
五色光罩笼罩的城区内,天地灵韵比平日里强盛了百倍有余。
加上有卢仚这个金莲开境界的大和尚,以佛门神通引动之,这些百姓入门的速度极快。
只是,火煜他们也顾不得这点了。
狱火城方圆数百里,城内百姓以千万计,等他们全都修佛有成,有了足够的修为……呵呵,难以想象这后果是什么。
不过,就算天地灵韵强大了百倍,这些百姓想要修行有成,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现在火煜他们担忧的是——他们和外界的联系彻底断绝,任何手段都无法联系上外面的官员和军队,焱朝,已然是无头之蛇,彻底失去了统领。
寻常的州郡府县,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有地方官员弹压,有地方驻军镇守,一时半会出不了乱子。那些地方上的官员和将领,也不会蠢到作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
但是北疆……北疆……北疆!
关键是北疆!
泫朝的大军正在北疆攻城略地,之前火煜他们正在商议如何反击泫朝的大军呢……失去了狱火城的统筹指挥,北疆就别指望能有一兵一卒的援兵,更别指望能有一粒粮食的救援!
没有援兵,没有辎重,没有了狱火城的谕令,北疆就是一个扒光了衣衫的大媳妇,随意泫朝上下其手、为所欲为,摆布出三百六十个小模样来。
按照火煜和几个重臣的估算,一年,只要一年时间,就足够泫朝吞并整个北疆,泫朝大军可以直接军临狱火城北门。
实在是,北疆之前的第一道防线镇北军,还有第二道防线流火城、伏火城等等,整个焱朝北面的军队,基本上就集中在这两处了。
除开这两道防线,其他的城池内,最多也不过数千常驻兵马维持日常治安。
数千兵马……面对气势汹汹的泫朝,够干什么的?
不从焱朝其他方向抽调精锐军队赶去北方,怎可能抵挡住泫朝入侵的军队?
可是,卢仚封禁了整个狱火城,他们和外面,彻底的失去了联系,整整七天,他们疯狂的攻击卢仚的大阵,却根本破不开……破不开啊!
短短七天时间,火煜的嘴唇旁,已经心火上冲,烧出了一圈的水泡。
终于,在第八天的一大早,一脸凌乱的火煜咬着牙,踩着一片光芒黯淡的火云,有点艰难的来到了卢仚面前。
他阴沉着脸看着卢仚,朝着卢仚拱了拱手:“法海大师……还请说吧,你要如何,才……”
卢仚盘坐在光芒炽烈的金色云霞上,笑呵呵的看着火煜:“为天下苍生计,还请焱朝归顺泫朝。只要火煜陛下向焱朝发布相应的旨意,并自封修为,随我去北疆走一趟。”
火煜艰难的摇了摇头:“法海大师,这事情,我做不了主。”
他深吸了一口气,很是严肃的看着卢仚:“大师佛法精深,法力浩瀚如海,果然威能无穷,真正是佛门的大德高僧……但是,就算大师有通天的手段,我焱朝,不可欺。”
卢仚放下双手,眨巴着眼看着火煜:“焱朝,不可欺?可是,我不正在欺负你们么?难不成,你们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手段?来,来,来,赶紧使出来!”
火煜抿了抿嘴,狠狠的指了指卢仚:“我火氏一族的祖地中,还有闭关清修的老祖。”
卢仚摇了摇头:“你让他们来。”
小金刚须弥山放出无边金光,卢仚指着悬浮在头顶的千丈大山,淡定的说道:“他们,攻不破我这座大阵,他们能怎么样?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来。”
火煜深吸了一口气:“我焱朝后方,是云洛古国,国内,有凝道果的大能修士……云洛古国后面,是元灵天百大宗门之一的宝光阁,其中更有照虚空,甚至是半步天人境的无上存在。”
火煜目光深沉的看着卢仚:“若是惊动了云洛古国,甚至是惊动了宝光阁!”
卢仚沉吟片刻,笑着摇了摇头:“若是惊动了云洛古国,自然有玄燕仙朝的人对付他们……若是惊动了宝光阁,也自然有玄燕仙朝后方的沧海楼和他们打擂台。”
轻轻拍了拍心口,卢仚笑着对火煜说道:“贫僧,只管欺负你们就是。”
火煜气得浑身直哆嗦。
无耻,太无耻。
卢仚这话,简直是无耻到了一定的境界!
偏偏,他和狱火城内,无数的文武官员、精锐将士,硬是拿卢仚没有半点儿办法。
他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看了许久,这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泫朝给了大师多少……”
卢仚打断了火煜的话:“贫僧,是那种为了财货、美人,又或者荣华富贵,而弯腰的人么?贫僧来此,只是单纯的为了天下黎民,为了苍生消泯战火之灾而已。”
“所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卢仚笑看着火煜:“至于其他的废话,就不要再说了!”
卢仚笑得很灿烂。
火煜的脸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他看着卢仚,轻哼道:“那么,你一定是会后悔的……妖僧!”
卢仚叹了一口气:“我等着你们让我们后悔……”
“哎,你们可不讲究……刚刚还一口一个大师叫得亲热,现在就变成妖僧了?”
“你们,可真不讲究!”
第三百五十五章 老祖们倾巢而出
狱火城,向南三十万里。
茫茫大山之间,有一座极其‘肥厚’的山峰。
所谓‘肥’,是这山峰底座极其丰满,直径有三千里之巨。
所谓‘厚’,是这山峰形如圆台,高出地面三千丈,看上去极其的敦厚稳重。
在这大山之巅,被人用大神通开辟了一片平地,修建了宫殿楼阁,有溪水潺潺,明湖如镜,更有无数奇花异草,内有无数俏丽宫娥往来,端的是一处神仙居所。
但是这里的真正精华所在,还是在山峰地下。
从山顶一座大殿,一条甬道直通地下,顺着垂直下降的甬道深入地下一万多丈,是一处极大的圆形地窟。
地窟正中,是一座直径百里的岩浆湖泊,浑圆的湖泊中岩浆‘静谧’而‘优雅’的滚动着,好似琉璃一般纯净澄透,放出温和的红光,照得整座地窟一片通明。。
这里的地火元力充沛到了极致,甚至比卢仚用五行风水大阵封锁狱火城,强行凝聚的天地灵韵,提升了百倍灵韵还要浓厚数倍。
岩浆湖泊边缘,是大片细腻的红色晶土,高温的晶土中,种植了无数火属性的灵药,林林种种,品类繁多,而且多为珍品,寻常人见都没见识过。
这些晶土中的灵药也就罢了,就算把卢仚提溜到这里来,他基本上也不认识这些灵药。
但是这岩浆湖泊中,却有一丛火莲。
红莲寺的火山口中,因为山门大阵的庇护,好容易有几颗万年火莲苟延残喘,存活了下来。就算是这样,这几颗万年火莲,也已经是红莲寺最紧要的镇寺之宝。
而这岩浆湖中的火莲,一片莲叶就有百丈大小,数十朵亩许大小的红色莲花静静的飘浮在岩浆上,清香扑鼻,暖香四溢,每一片花瓣都宛如水晶雕成,莲台中的莲子更是光芒熠熠,散发出磅礴逼人的生机波动。
这一丛火莲,从焱朝开国之时就盛开在这里,也不知道有几千万年的气候,每一颗莲子都是极珍稀的重宝,每一颗莲子,都是焱朝压箱底的重器。
在地窟四周的岩壁上,开凿了一个个宛如蜂巢的洞窟。
每一个洞窟都只有数丈方圆,内中陈设极其简单,也就是石桌石椅石蒲团等物。
一些洞窟中,有一个个皮肤泛红,长相有老有小,单从长相分辨不出年龄,但是双眸神光逼人,眸光中多有沧桑之色的男女在修炼。
这些男女,就是焱朝一代一代退下来的皇帝,以及宗室族人和他们的家眷等等。
但凡突破金莲开境界,他们都按照祖宗规矩,跑来这座大山地窟中潜修,从此销声匿迹,不再世人面前出现,‘心甘情愿’的成为焱朝的后手、底蕴。
静静翻滚的岩浆湖泊旁,一名白须垂落到小腹处的老人,正满脸堆笑的陪着一名年轻、英俊,身穿青色水云袍的青年,看着岩浆上那数十朵盛开的火莲。
青年背着手,笑呵呵的点着头:“你们焱朝,还是有几分家当,不算穷……”
白须老人火烁,现如今焱朝宗室辈分最长、年龄最大的族老,金莲开巅峰圆满境的高手,毕恭毕敬的向那青年笑着:“殿下见笑了,我焱朝不过是……”
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一名发须尽成浅红色的中年男子从甬道中落下,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老祖,出事了,出事了……那些废物犊子,简直……”
“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火烁双眼一翻,看着那中年男子呵斥道:“惊扰了殿下,小心你的皮。”
云洛古国三皇子云在天微微一笑,斜眼看了看那些火莲花,转过身,轻轻摇头:“我又不是三岁小儿,怎会如此轻易被惊扰?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等中年男子开口,云在天就自行判断道:“焱朝在这周边,除了泫朝,也无其他对头,更无其他对手……难不成,泫朝打过来了?呵呵,这就有趣了。”
火烁的老脸有点发红。
火煜之前请了三位金莲开境界的老祖前去狱火城,这件事情,火烁是知道的。
他原本以为,有三位金莲开境界的族人出手,无论狱火城那边碰到了什么麻烦,都没有镇压不下来的。
但是,似乎……事情有点不对?
阴沉着脸,火烁冷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是泫朝打过来了?嗯?就算是他们打过来了,至于这么慌慌张张的么?平白在殿下面前,失了体面。”
那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气,肃然向云在天行了一礼,然后朝火烁苦笑:“老祖宗,那些废物刚刚传来的消息,七日前,有妖僧闯入狱火城,布下大阵,将整个狱火城给封死了。”
“如今狱火城内外消息隔绝,也不知道火煜他们是死是活。”
“但是北疆那边,泫朝大军正源源不断的涌入,他们不断建起挪移阵,平均每日侵吞我朝北疆三千里疆域,随着挪移阵不断布开,军队不断涌入,侵吞速度,还在加快。”
“您……得拿个主意。”中年男子苦笑,拱手,不再言语。
火烁的面皮一阵通红。
他看看云在天,干巴巴的说道:“让殿下,见笑了。”
云在天摇摇头,轻轻摆手:“罢了,什么见笑不见笑的……走罢,一起去狱火城看看,究竟是何等‘妖僧’,能够封禁了整个狱火城。”
轻轻一笑,云在天悠然道:“且不说打狗看主人这个道理,你焱朝是我云洛古国附庸,容不得人欺上门来……就说,父皇让我做这‘巡察催讨使’,督促诸国提前缴纳这次的贡品!”
眯眯眼,云在天笑道:“若是你们焱朝的纳贡被耽搁了,你们要被论罪也就罢了,我的脸面也不好看,我有几个兄弟,最是嘴贱的,免不得大肆嘲讽于我,这种事情,我是忍不得的。”
火烁向云在天欠了欠身。
随后,他抬起头来,用力的拍了一下巴掌:“开启圣地护山大阵,封禁圣地,召集所有在圣地清修的族人,我们……去狱火城!”
火烁朝云在天笑道:“总不至于,让殿下因为我们,折损了颜面。”
云在天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反手袖子一卷,岩浆湖泊上,数十朵火莲中,一颗颗熠熠生辉的火莲子纷纷飞起,落入了他的袖子里。
一共七十二朵火莲,八百多颗莲子,云在天直接收走了六百六十六颗,倒是个蛮吉利的数字。
火烁,还有报信的中年男子,以及其他刚刚从一个个洞窟中走出的火氏族人,看得云在天下手这般狠,一个个心痛得面皮直抽抽。
但是再心痛,他们也急忙堆砌起了满脸的笑容。
人家,是宗主国云洛古国手握实权的三皇子,身份尊贵,实力强横,又不是个脾气好的,取走一些火莲子,这是看得起他们焱朝!
肥厚的山峰上,一道道宽达数丈的火色符纹亮起,宛如一道道巨大的锁链,将整座山峰包裹在了里面。一层厚厚的火光浮现,火焰呼啸声中,整座山峰在空气中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最终彻底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了一朵拳头大小,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火光。
整座山峰,连同山峰内通往地窟的甬道等等,全都被大阵封禁,没入了虚空中。寻常人不通阵法,根本就找不到入口。
若是用暴力擅闯,这朵拳头大小的火光,看似弱小,却是沟通了方圆十几万里的地下火脉,一旦碰触,爆发出的威力足以焚毁万物,方圆万里虚空都会化为地狱火海。
山峰没入虚空的同时,火烁等人,也已经通过地窟中架设的挪移阵,直接来到了狱火城外的皇家林苑中。
狱火城被卢仚封禁,就连挪移阵也都彻底封锁。
但是这城外的皇家林苑占地面积极大,内有各种精妙的布置,虚空挪移阵自然是常备之物。
火光漫天,十几条造型宛如火鸦的巨型战舰腾空而起,呼啸着朝狱火城飞了过来。
距离狱火城还有三十几里地,巨型战舰上一道道符文亮起,一团团直径百丈的硕大火雷凭空凝成,伴随着沉闷的风雷啸声沉甸甸的落在了五色光罩上。
火烁等人出手,可懒得搭理城外那些官吏、将士,又或者村镇中百姓的死活。
这些火雷一颗颗爆开,每一颗的威力都横扫方圆二十几里地,一圈圈火光掀起了飓风、烟尘,带着可怕的高温向四周乱卷。
城外的官吏、军队措手不及,被火光高温卷了进去,无数人惨号着被掀飞,更有人被炸死炸伤,身躯被高温火焰化为飞灰。
火烁等宗室老祖站在巨舰船头,俯瞰着下方一片混乱,一个个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都是无能的废物,国朝养活他们,真正不知道除了浪费粮饷俸禄,还有什么用!”
火烁朝云在天笑道:“殿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云在天微微一笑,岔开了这个话题:“唔,那个妖僧呢?”
火烁点点头,提起了声音:“老夫火烁,妖僧,速速出来见我……你此刻放开大阵,跪地求饶,还有一条活路……若是再肆意妄为,老夫让你想死都难!”
火烁话音未落,一道火柱从地面直冲天空,‘轰’的一声命中了他乘坐的巨舰。
随着火柱一并袭来的,还有尖锐的问候声:“哟,灰孙子来啦,灰孙子来啦……灰孙子,你家爷爷在此,快叫一声好听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老祖们倾巢而出(2)
大鹦鹉嘴贱得很。
但是如今的它,实在是生得神骏非凡。
通体羽毛犹如血色火焰,在阳光下反射出夺目的光芒。身躯有足足三尺多高,长长的尾羽则是近乎一丈。张开的双翼,翅膀尖尖上,有几根华丽的翎毛,修长而润泽,隐隐生有瑰丽的符纹,好似传说中的凤凰羽翼。
尤其是大鹦鹉的头顶,生出了一行九根尺许长的细羽,当它扯着嗓子问候火烁的时候,九根细细长长的羽毛笔直的竖起,更有一缕缕紫火红烟喷出,看上去神异非凡。
单单论修为,大鹦鹉大概也就是烈火境圆满的水准。
但是借助大阵之力……尤其是,卢仚看似一人坐镇大阵核心,实则那座小金刚须弥山中,成形的道兵大和尚就有三十六万之巨,其他刚刚被收服的道兵,囊括了镇北军全体精锐,以及姜垵等人带去折荪府的姜氏私军精锐。。
这就是千多万修为不弱的道兵。
他们齐聚小金刚须弥山,所有人的法力通过这件佛门异宝连为一体。
加上五行风水大阵勾连地脉,牵连虚空,引动了狱火城四面八方数千里的地气力量,可想而知大鹦鹉能够调动多么庞大的力量!
引动大阵之力,化为一道温度高得可怕的灵炎直冲高空。
火烁的座舰被火柱命中,就听一声沉闷的响声,巨舰的船底被破开了一个直径十几丈的圆形窟窿,高温火柱连续洞穿了数十层船板,直接烧穿了巨舰。
火柱冲天而起,巨舰的破洞处,大量融化的金属汁液犹如暴雨一样洒落。
要死不死,大鹦鹉的运气极好,这一击直接破坏了巨舰的动能核心,就听密集的爆炸声不绝于耳,巨舰喷吐着黑烟火光,失去了飞天之力,摇晃着从空中向地面笔直坠落。
刚刚下坠数十丈高,西面一片明晃晃的银色寒光亮起。
兔狲见到大鹦鹉在这边大展凶威,天性凶悍的它哪里忍得住?伴随着‘喵呜’尖叫声,一道道大阵之力被疯狂抽取,化为一道道长达百丈的月牙状先天庚金刀芒,铺天盖地的朝着这边飞掠了过来。
先天庚金之气飞行绝迹,弹指间就是上万里之遥。
兔狲所在之处,距离这些巨舰也不过数百里地,刀芒几乎是刚刚凝聚,就劈在了这十几条巨舰上。
刺耳的断裂声中,一条条巨舰通体爆开一条条符纹光芒,无数防御符纹被暴力摧毁,锋利无匹的先天庚金刀芒斩开了一条条巨舰,将其切成了硕大的金属残片。
更有好些倒霉的火氏老祖闪避不及,被刀芒命中了身体。
这就连一点儿断裂声都没有,这些火氏老祖的身体被无声无息的劈开,鲜血洒得漫天都是。
“妖僧!”
火烁和一群宗室老祖气急败坏的嘶声谩骂。
但是刚刚骂了一句‘妖僧’,东面一抹绿光一闪,‘噗’的一声,在火烁等人中间,一团人头大小的绿色毒液突然爆发,炸成了一团笼罩数里方圆的绿色毒雾。
可怕的剧毒顺着毛孔侵入身体,数百名宗室老祖来不及驱动法力焚烧侵入体内的毒气,剧毒就在身躯内爆发开来,他们的五脏六腑、筋骨血脉都在剧毒的腐蚀下迅速化为毒汁,好些人的肢体被腐蚀得血肉模糊,变成了墨绿色的毒水胡乱喷洒。
“毒!”
火烁等人失声惊呼,一件件威能强大的法器、灵宝燃烧着烈焰腾空而起,高温火焰烧得毒气‘嗤嗤’直响。
高温烈火对剧毒有着先天的克制功效。
翠蛇的修为毕竟不高,血脉浓度还没提升到太离谱的程度。它喷出的这一口毒液虽然歹毒,但是毒液毕竟和法术是两码事,毒液的威能,只和翠蛇的身体机能、血脉返祖程度有关。
高温烈焰一卷,翠蛇喷出的毒雾就被烧得干干净净。
数百名中毒的宗室老祖也急速的施展秘术,自身熬炼出来的一口真火在身体内外灼烧了数十遍,将体内的剧毒一点点的煅烧干净。
元气大伤的宗室老祖们忙不迭的取出了各色灵药,犹如吃饭一样的灌了下去。
体内伤势快速愈合,一众人等聚集在一起,数十件威能极大的法器、灵宝放出高温烈焰,将他们牢牢地护在了里面。
还没等火烁等人从接连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正北方向,懒洋洋的蜷缩在一片黑云中的鳄龟探出了硕大的,已经隐隐有几分蛟龙形态的大脑袋,张开嘴,朝着他们喷了一团寒气。
‘嗤啦’一声!
温度低得可怕的白色寒光一闪而过,‘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巴掌大小的酷寒冰晶漫天洒落,寒风呼啸着卷动冰晶,将火烁等人裹在了里面疯狂的旋转冲刷。
刺骨寒气和高温烈焰相互绞杀。
这一口寒气,鳄龟同样调动了大阵之地,是以飓风威能巨大,冰晶的寒意更是可怖。
鳄龟喷出的寒风冰晶还在肆虐,毒雾无功的翠蛇已经蹦跶着窜上了高空,它朝着东面大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肚皮吸得溜圆好似一个皮球一般,然后一道黑风朝着火烁等人喷了过来。
黑风中,更有无数条极细的闪电乱闪。
东方青木,主生机,同时也有风、雷之变化。翠蛇喷出的黑风、雷霆,同样借用了大阵之力,是以风雷威力绝强。
黑风雷霆和鳄龟喷出的寒风冰晶混在了一块儿,平地里一根根直径百丈的黑色龙卷风呼啸着冲起,数十根风柱将火烁等人围在了正中,就好像一根根巨大的柱子一样冲着他们一通乱拍乱抽。
在大阵之力的加持下,黑色的龙卷风几乎凝成了实质。
可怕的压力一重重的碾压下来,火烁等人祭起的法器、灵宝剧烈的颤抖着,法力急速消耗,巨大的压力让火烁等人浑身震颤,好些人眼珠凸起,一根根血管鼓胀跳动,更有人直接口吐鲜血,已然受了极重的伤势。
“这!”云在天瞳孔骤然缩小,他骇然看着四周肆虐的黑风雷霆和寒风冰晶,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笼罩狱火城的五色光罩。
焱朝在云洛古国的众多附庸中,综合实力足以排进前十之列。
焱朝的宗室老祖们,在场的近千人,尽是金莲开的修为。金莲开境界的修士,放在云洛古国,也都是中坚力量,哪怕是云洛古国也不可轻易忽视。
一个莫名的和尚,布下一座大阵,配合上几头‘宠物’,居然就正面碾压了整个焱朝宗室的老祖们?
究竟是敌人太强大。
还是焱朝宗室太废物?
云在天沉默了一阵,他不愿意承认是焱朝宗室太废物,否则也显得他云洛古国太……
那么,只能是敌人太强大喽?
一声轻叹,云在天身边清风乍起,云烟缭绕,一座十二屏的山水屏风从他头顶冉冉升起,迅速化为数十丈大小。
水墨山水图样的屏风中,一条滚滚白江冲突而出,白江上云蒸霞蔚,大片水云化为一道道极其柔韧的云带,迅速朝着四面八方冲去。
这些白色的云带速度极快,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啸声,更带起了一道道白色的气浪。
黑色的风柱,刺骨的寒风,乱劈的冰晶,还有疯狂落下的雷霆,一波波的和这些白色云带相互冲击。每一次冲击,都发出震耳欲聋的震天霹雳声。
云在天的身体微微摇晃,面皮迅速充血变红。
他已经很是看重卢仚和几头‘宠物’的实力,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几位大爷的力量。
云在天已经是快要凝结道果的高手,这件山水屏风,也是云洛古国有数的镇国重器,虽然是后天之物,但是耗费了无数珍稀材料,更耗费了云洛古国历代无数先祖的心血,其威能比一些先天天地孕化的灵宝还要强大得多。
但是云在天惊恐的发现,他已经倾尽全力,却抵挡不住鳄龟和翠蛇联手放出的攻击。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云在天就感觉到脑海刺痛,神魂隐隐被挫伤;他的五脏六腑更是一阵阵的剧痛难当,法力反噬,犹如无数柄小刀在他体内乱扎。
‘唔’!
闷哼一声,云在天嘴角有血水流淌下来。
两名一直站在云在天身边不言不语的老人怪眼一翻,同时冷哼了一声。
一金一银两枚巴掌大小,密布无数玄妙云纹的圆环呼啸着从两个老人手中飞出,顿时漫天都是厚重的浓云升腾,方圆百里内云光缭绕,一股股强到极致,绵绵泊泊柔韧无比的力量朝着四面八方汹涌而去,‘轰’的一声,鳄龟和翠蛇放出的所有攻击都被这一片浓云吞噬,碾压,犹如磨盘砸豆子一样碾成了粉碎。
“高手,不是对手……嘿,该缩头的时候,就缩头!”
眼看着两个老人如此威势,刚刚还趾高气扬骂骂咧咧的大鹦鹉,当即浑身一缩,躲在大阵中,隔着五色光罩,朝着两个老人大声叫嚣起来。
“两个死老头,啧,有点本事嘛!”
“你亲爹在此,来啊,不孝子,来揍我啊……来揍我啊……你们不敢动手,你们就不是儿子,而是孙子!”
大鹦鹉的一张嘴,臭,而且贱到了极点。
两名老人嘴角抽了抽,瞪向大鹦鹉的眼珠瞬间变成了红色。
第三百五十七章 枪挑道果
培元,熔炉,烈火,只是调理肉身、神魂,为后续的道途打好基础。
种金莲,是‘触摸’天地大道之始。。。
金莲开,是‘融入’天地大道之始。
凝道果,是开始‘把握’天地之道。
这修炼,就犹如男女之间的那种勾当。从一介小儿开始,孕育,成长,长大成人,男子精气旺盛,就开始‘窈窕淑女,求之盼之’。
即动心追求,就开始靠近,认识,碰触,进而情投意合,开始诸般亲昵动作。
到了凝道果的境界,大体就相当于,男女之间已经感情稳固,可以请媒人上门,准备大婚庆典,进而闹洞房、成就好事的阶段了。
若说天地大道就是一个漂亮的少女,种金莲,只是摸摸小手。
金莲开,是可以搂搂小腰。
凝道果,就是可以宽衣解带……嗯,嗯,一览其中无限风光。
云在天身边的两名老人,悍然就是两个凝道果境界的大高手。
他们对于‘水云’变化之道,已经‘掌握’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寻常金莲开的修士,施展诸般‘水云’法术,还要用法力‘模拟’水云飘忽莫测、变幻万千的气相。
而到了凝道果境,他们已经‘悟出’、‘掌握’了一些‘水云大道’的真意,他们念头一动,天地之间‘水云’之道随心而动,自然就有天地伟力加持其身,展示出各种非凡的神异,拥有莫大的威能。
大体也如男女之间的那些勾当,已然是‘夫唱妇随’的境界。
金银圆环浮空,大片云气弥漫四方,一道道湍急的云流呼啸着冲刷天地。不愧是凝道果的大高手,天地伟力加持在一道道云流上,每一条看似轻柔、脆弱的云流,简直犹如高压高速的水银一般,充满了可怕的力道。
五色光罩,第一次被冲出了一圈圈浅浅的涟漪。
盘坐在小金刚须弥山下的卢仚,也终于感受到了大阵的一丝丝震荡,承受了一点冲击力。
大鹦鹉翘着尾巴,张开翅膀,隔着五色光罩,朝着两个凝道果的老人放肆的挑衅着。它不是两个老头的对手,但是二十个老头加在一起,也不如它的嘴巴这么贱。
大鹦鹉蹦跳着,叫嚣着,嘴里不断喷出一缕缕青烟和高温的口水。
两个老头被气得面皮发黑,一道道云流呼啸汹涌,进而一波波法力波动朝着四周扩散开去,天地间风起云涌,方圆数百里的天空,都有大片云雾凭空而生。
每一片云雾都重达数龙,一片片云雾犹如龙鳞一样整齐的排列着,云雾和云雾之间相互加持,恐怖的重量就一层层的叠加了上来。
无数云雾整整齐齐的,一波波的涌向了狱火城。
这些云雾犹如飞鸟投林一般,整整齐齐的被金银圆环吞了下去,随后化为一道道高速云流喷涌而出,笔直的冲击着五彩光罩。
时间一点点流逝,云流的冲击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大,五彩光罩荡起的涟漪越来越明显,渐渐地,五彩光罩逐渐发出了‘嗡嗡’的轰鸣声。
大鹦鹉瞪大了眼睛,骇然尖叫起来:“仚哥儿,仚哥儿,咱们这次要栽……惹上高手了,惹上高手了……风紧,扯呼?”
这厮倒是很会欺软怕硬,一见到两个老人施展手段,居然如此的声势不凡,它当即满口黑话,撺掇着卢仚赶紧逃跑。
卢仚缓缓站起身来。
他随手一指小金刚须弥山,高有千丈的山峰顿时爆发出一圈圈夺目的金光。
一百零八具大金刚寺太古高僧的金身舍利从大山中飞出,在山峰旁整整齐齐的围成了一个圆圈。这些金身舍利盘坐虚空,通体放出炽烈霸道的金色佛光。
金身舍利加持大阵,五行风水大阵的光芒更盛,防御力骤然增强了数倍。
两名老人放出的云流荡起的涟漪,原本已经扩散到了整个狱火城上空,但是随着卢仚祭出了大金刚寺的老祖宗们,荡起的涟漪范围又急速的缩小。
随后,卢仚拎着金刚枪,只是一步,就来到了狱火城的南门城楼上。
隔着厚重的五色光罩,卢仚长颂了一声佛号:“我佛慈悲,两位前辈修行不易,为何要行此逆天背德之事?所谓,助纣为虐……咳咳!”
卢仚有点尴尬的咳嗽了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无论是极圣天,还是元灵天,应该都不懂‘助纣为虐’这四个字该如何解释。
所以,他很是威严的看着两个老头:“焱朝上下,倒行逆施,胡作非为,擅自挑起战火,祸乱天下黎民百姓……贫僧悲天悯人,为天下苍生计,特来降服焱朝这一窝妖孽邪魔。”
“两位前辈,为何阻挡贫僧行事?”
“看两位生得浓眉大眼、相貌堂堂的模样,想来也是心存正义之人……为何要与邪魔为伍?”
卢仚迅速占领了道德的制高点,直接将焱朝上下划归了邪魔一党。
火烁气得眼角直跳:“妖僧,放肆,我焱朝……”
云在天摆了摆手,打断了火烁的怒喝谩骂。他右手放出一道云光,定住了头顶的山水大屏风,白河翻滚从屏风中喷出,化为无边云光席卷四方,和两个老头放出的云流完美的融为一体。
道道云气翻滚,白云包裹了整个狱火城。
云在天看着卢仚,轻声笑道:“这位大和尚所言,偏颇了。焱朝,乃我云洛古国附庸之国,焱朝宗室向来忠诚恭顺……我以为,他们都是好人,并非妖孽。”
卢仚眯起了眼睛:“他们是否邪魔外道,你说了不算。”
云在天笑了起来:“我说了不算?我是云洛古国……”
云在天的话没能说完,卢仚一声天龙吟神通,一声恐怖的大吼声震荡千里,恐怖的声浪所过之处,千里内的地面骤然被刮掉了一层,罡风吹拂,巨大的声浪直接震得火烁等人双耳喷血,绝大部分焱朝宗室老祖双眼一翻,被卢仚一声大吼震晕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你也是邪魔!”卢仚朝着云在天一声大吼,与此同时,他身边狂风大起,卢仚的身体骤然化为了一缕清风。
金刚枪撕裂虚空,一点寒光近乎瞬移般直刺前方。
两名凝道果的老头儿,大意了。
云在天在和卢仚交涉,他们实在是大意了。
他们见到卢仚生得这么相貌堂堂、威武不凡的模样,尤其是卢仚身上的佛门气息纯正、炽烈,虽然霸道刚猛,但是也充满了一种恢弘堂皇、堂堂正正的韵味。
这气息,并非邪魔外道。
面对这种气息,他们不由得就略有了一丝松懈。
卢仚的突袭,太快,快得让他们肉眼看不清,神魂灵识也没能捕捉到卢仚的动作。
只是一点寒芒破空袭来,他们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天龙吟神通已经在他们脑海中炸开,震得他们神魂乱颤,体内法力一片凌乱!
虽然修为境界高出了卢仚一个大境界,但是两个老头的法力修为、神魂强度,都不足卢仚百一——他们秉持的修炼根本法,差距太大!
卢仚虽然只是金莲开境界,甚至只是金莲开中期水准,但是他的法力修为、神魂修为,都是这两个老头的百倍以上!
更不要说,他以‘风之道’驱动神通,那速度简直快到了非人的境界。
就连长枪贯穿肉体应有的‘噗嗤’声都没有,卢仚的金刚枪沉重无比,速度更是快到了极点,金刚枪上蕴藏的力道隐隐已经化为一种破碎万物的‘道韵’!
好似一方小天地轰然砸落,两名凝道果境的老头哼都没哼一声,他们还有很多神通手段没能施展出来,两人的身躯就在金刚枪凝聚的‘道韵’下支离破碎。
粉碎,粉碎,粉碎!
碎成最细小的微粒!
两人体内磅礴的法力,强横的神魂之力,犹如干燥至极的木屑,被金刚枪轻轻一点,就好像原始人钻木取火一样,他们的精气神‘呼啦’一下就燃烧起来。
空中,两团绚烂夺目的云霞翻滚着,燃烧着,一丝丝强烈浓郁的道韵随着云霞的燃烧,不断向四周扩散开去。
云在天张大了嘴巴。
火烁和几个没有昏厥的火氏长老骇然瞪大了眼睛。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两名被击杀的老人留下的最后异象,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在云洛古国,凝道果境,已经是至强的高手。
这样的高手,就算是在云洛古国,数量也不过百数,错非云在天是云洛古国极其重要的皇子,且身上承担了重要的实权职务,他也不可能有两个凝道果的大高手护卫。
但是……就这么被卢仚一枪挑死?
云在天的小腹一阵抽搐,他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然后转过身,硕大的山水大屏风卷起漫天云旋,簇拥着他急速向着东南方向全力逃跑。
他转过身的同时,就已经喷了一口血。
云旋卷着他刚刚飞出百丈不到,他就连续喷出了十几口鲜血。
每一口血刚刚喷出,就急速燃烧,他的速度就骤然飙升几分。
为了逃跑,云在天已经顾不得伤伐道基,损伤本源,直接施展了亡命、拼命的禁忌之术,不惜成本的喷吐本命精血来逃跑。
只是……
他刚刚逃出了三里不到,卢仚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
‘咣当’一声巨响,急速飞窜的云在天一脑袋撞在了卢仚的胸膛上,硬生生将自己撞得昏厥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八章 关键人物
狱火城,东南,千万里,相隔大概十个类似焱朝这般广袤的皇朝疆域。
一座极大极大,烟波浩渺如大洋的淡水湖泊正中,有一大体成圆形,直径过万里的大岛。大湖湖水浅绿,大岛上则是绿植密布,就好像一颗硕大的绿宝珠沉在了钵盂中,风景着实秀丽绝伦。
这岛,就是云洛古国的都城青罗仙城所在,岛上土地,倒是有一半被云洛古国的皇家园林占据,其他达官贵人的庭院楼阁,又占了剩下土地的一半。
青罗仙城,数以亿计的百姓黎民,拥有的土地,也只是边边角落里的四分之一左右。
饶是如此,因为土地肥沃,地脉之力极其肥厚的缘故,这边边角落里相比最差的四分之一的徒弟,也使得这数亿百姓衣食丰足,最普通的百姓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生活水准堪比云洛古国那些附庸国朝的中小地主。
这是一块确确实实的乐土。
云洛古国的皇族,修炼‘水云之道’,其性格也带上了‘水云’那种‘飘忽自然、逍遥自在’的韵味,治国理政,多循‘无为’之治。。
或者说,云洛古国的皇族,除了极少数奇葩,其他绝大部分宗室,都有点懒散。
宗室皇族,乃至达官贵人们都懒散,百姓们的小日子自然就过得越来越好,偌大的青罗仙城,已经有百万年未动过刀兵,没经过战火了。
青罗仙城西北角,一片柔美的山岭中雾气升腾,大片异种龙鳞皮黑松林密密麻麻遍布山头谷地。在这些黑松林中,生长了无数形如琉璃酒杯的酒盅吊兰,正是花期,无数吊兰开得极好,漫山都是馥郁的清香。
一株几乎有二十人合抱粗细的巨大古松下,是一块青石平坝,上面就着天然的奇石,雕出了一座棋盘,几张石凳。
云洛古国当今国主云无思,金莲开圆满境修为,乃是一名生得俊逸非凡,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的俊美男子。
他坐在棋盘旁,身后站着两名美貌宫娥,云无思就好像没长骨头一样,身体歪歪斜斜的靠在宫娥的长腿上,两眼无神的看着棋盘对面的清秀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生得颇为俊雅风流,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子‘饱学书生、腹有锦绣’的韵味。
奈何他身上穿着的,却是一件金灿灿的宽大袍子。
袍子的颜色俗气也就罢了,袍子上的纹路,更是和他的长相、气质不搭——这么一套土豪气息浓郁的金色长袍上,居然绣满了金锭、银锭、铜钱、献宝的三足金蟾等纹样。
那种暴发户特有的气息,居然完美的融入了这中年男子自身的气韵,实在是引人眼球得很。
“云兄怎么看上去无精打采的?”中年男子手中拈着棋子,思忖许久,却始终没能落子。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着云无思笑道:“云兄这棋艺,越发的飘然如仙,实在是……”
“奉承我也没用。奉承我,你也得把赌注先给了。”云无思空荡荡的眸子里多了一丝黯淡的神采,他扭了扭软塌塌的腰身,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靠在了另外一个宫娥的腿上。
“哎,这日子,艰难啊。”云无思幽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中年男子笑呵呵的,抓起一把棋子丢在棋盘上,算是彻底认输了。他从身边侍立的宫娥手上,接过一盏碧绿色的灵茶,‘咕咚’两口就将茶水连同茶叶一并吞了下去。
“唔,赌注么,先欠着,最近开销大,口袋精光,没钱了……本来指望着从你这里赢一笔的,谁能想到又输了呢?”
叹了一口气,中年男子指了指手中空荡荡的茶盏:“你这青罗叶越来越有滋味了,嘿,等会我走的时候,给我包上十斤!”
云无思猛地瞪大了眼睛:“就二两,爱要不要!你当这是什么?地里的萝卜缨子么?这青罗叶,上上下下多少讨债鬼盯着?每隔十二年才能采摘一次,我坑蒙拐骗,耗费无穷心思,才能偷偷藏下来……”
云无思猛地闭上了嘴。
“唔,你私藏了多少?”中年男子猛地探长了脖子,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嚇,哪有能私藏多少?反正,就二两,爱要不要。”云无思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地主家也没余粮……你这宝光阁的大掌柜,总在我这里打秋风,你寒碜不寒碜?”
中年男子,元灵天顶级宗门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大掌柜,也是宝光阁阁主一系的嫡系族人金灿‘咯咯’笑了几声:“寒碜?不寒碜啊……整个云洛古国,上百附庸皇朝,都是你的。我虽然是宝光阁在这边的大掌柜,归根到底,就是一个穷打工的!”
云无思冷哼了一声:“你姓金!”
金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姓金也没用……我虽然姓金,也只是姓金的灰孙子……什么时候我变成祖宗辈的了,也就不用来你这里扣扣索索的了。”
摇摇头,金灿将棋盘上混在一起的棋子一粒粒的分拣开来:“再来一把,再来一把,赌注依旧啊……一万粒极品沥血丹,一万粒嘿!”
云无思咬牙,看着金灿冷声道:“再来一局?你现在一共欠我一千二百九十八万粒极品沥血丹……要不是你姓金,我这债主,早就挑了你的手脚筋来讨债了。”
金灿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值当什么?值当什么?千多万粒极品沥血丹而已,对我个人来说,是个大数字,但是对你这地主老财来说,你一个月用来培养皇室禁军的资源,都是这个的多少倍?”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金灿抬头看着天空,幽幽道:“要不是阁内监察司的老不死们盯着紧,我都想狠狠的贪墨一笔了……实在是,穷啊!”
云无思眨巴眨巴眼睛,懒得搭理这厮。
金灿摇摇头,让宫娥重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青罗叶灵茶,一边落子,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
他和云无思飞快的落了十几颗棋子后,他才幽幽道:“你给那些附庸皇朝,可都传令下去了?这一次的贡品,关系着阁内对极圣天的征讨大计……搞不好,会和沧海楼在极圣天打起来,这可都是未来征战所需的辎重。”
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金灿很严肃的说道:“不可大意,若是有些珍稀货色凑不齐的,赶紧和我说,我帮你想办法调剂一二……若不然,要是被监察司的那群老家伙抓住了把柄,你不死也要掉层皮!”
云无思冷哼了一声:“已经分派下去了。每一种贡品的份量,我都加了五成分派下去,想来没有人敢给我玩花招,他们一定能凑齐贡品。”
金灿顿时大惊小怪的叫嚷了起来:“看看,看看,这话怎么说的?啧啧,地主老财就是不同凡响……哎,有这么多附庸皇朝,就是好……你居然加派了五成?这一笔,你可是赚大发了!”
云无思没好气的往棋盘上落了一粒棋子:“少嚷嚷,少嚷嚷,我云洛古国,不也是给宝光阁打工的么?哎……你说,这次阁内万年一次的执事会换人,你能捞一个执事身份么?”
金灿眯了眯眼睛:“你想干嘛?”
云无思眨眨眼睛:“进宝光阁‘万宝池’修炼的名额。阁内执事会每届七大执事,万年一次,有三个万宝池的推荐名额,给我一个。”
金灿很耿直的问他:“那,我能有什么好处。”
不等云无思开口,金灿直截了当的说道:“一千多万颗极品沥血丹的债,可值不上一个万宝池的名额。”
云无思轻笑了几声:“简单,等我凝了道果,让在天接位,如何?他可是你亲外甥!”
金灿眯起了眼睛,手指拈着一粒棋子,轻轻的、急促的在棋盘上敲击着。
云无思镇定自若的看着金灿。
宝光阁是元灵天顶级宗门,实力雄厚,底蕴惊人。
饶是如此,类似云洛古国这样的附庸势力,在宝光阁之下,也只有三大仙国而已。换句话说,除开宝光阁的宗门嫡系,云洛古国占了宝光阁整体势力的三成以上。
金灿的亲妹妹,嫁给了云无思,如今是云无思三宫皇后之一。
若是金灿的亲外甥云在天,能够成为云洛古国的下一任皇帝,这对金灿能有多大的好处可想而知。他在宝光阁的地位、权柄、话语权,绝对会提升老大一截,甚至成为下一任阁主的有力竞争人选。
金灿开始思虑,一个万宝池的修炼名额,和云洛古国皇帝宝座之间的利益权衡。
就在这时候,一名身穿水青色长袍的老人宛如鬼魅般,在白雾中一阵闪烁,悄然无声的来到了青石平坝上。
他先是向金灿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了云无思。
“什么事情?”云无思看向了这个从他刚出生,就一直追随照顾他的太监大总管。这是追随了他千多年的绝对心腹,是他最信任,或者说,是他唯一真正信任的人。
“三殿下身边的两位护道者,陨了。”
“三殿下他……在焱朝狱火城,被一妖僧生擒……焱朝那边传回来的消息,那妖僧说,如果我朝不能给出足够的赎金,他就要为三殿下剃度,将他渡入佛门。”
老太监的脸色,极其的诡秘。
云洛古国,被勒索了。
这种事情……云洛古国开国不知道几百几千万年,何曾有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关键人物(2)
焱朝投降了。
从上到下,从火烁到火煜,从文武臣子到最下层的小卒子,全投降了。
自封修为,随后开启了所有的宝库、秘库、私库等等,献出了国朝内所有最有价值的秘宝、重器、灵丹、秘药。
就好像打架打输了的野猫子,四脚朝天露出柔软的肚皮,任凭敌人发落。
不挣扎,不反抗,连叫嚣着迟早要找回场子的狠话都没一句。
不这样做,能怎么样呢?
云在天被生擒活捉了啊!
云洛古国的三皇子云在天,当今国主云无思钦封的巡察催讨使云在天,有个亲舅舅是宝光阁驻云洛古国大掌柜,而且是宝光阁嫡系出身的云在天。
卢仚好像菜市场杀鱼的鱼贩子一样,掐着云在天的顶瓜皮,将一柄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戒刀架在了云在天的脖子上后,火煜立刻下令投降,连一个咯噔都不打的。
狱火城内,所有的防御禁制、防御阵法,所有一切防御手段全部撤销,任凭卢仚肆意作为。。
躺平了,不反抗了,任凭你怎么折腾。
只求,云在天千万不能死在这里,他如果死在了焱朝,那么云洛古国的报复……只是想一想,就让火煜等人不寒而栗。
三十六万道兵大和尚取代了焱朝驻军,驻守在了狱火城各处要害之地。
高耸入云的天火台上,卢仚盘坐在火煜的宝座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着焱朝的一众高层。
除了火煜这个皇帝,火烁这些宗室老祖,焱朝四辅四弼重臣身后的八大家族的潜修长老们,也被人从潜修之地‘请了’出来。
所有人都封禁了修为,一个个面色惨淡的按照家族所属排成了班列,面无表情的看着高踞宝座的卢仚。
无数人在心里翻来覆去的破口大骂。
‘妖僧’!
绝对是‘妖僧’!
而且,是修为强悍,法力无边的‘妖僧’!
以一人之力,攻破了偌大一个皇朝的皇都,逼着皇朝俯首投降。
这不是妖僧,又是什么呢?
云在天阴沉着脸,站在卢仚身边。他的修为倒是没有被封禁,毕竟是云洛古国的三皇子,卢仚还是给他留了足够的体面。
云在天眯着眼,不时的打量卢仚粗壮的脖颈,盘算着自己如果这时候突然出手袭击卢仚,能有多大的概率将他的脑袋斩落!
但是寻思了又寻思,琢磨了又琢磨,云在天终究没敢出手。
自己的两名已经凝聚道果,已经能够借助天地之力施展‘道法’的护道者,都被卢仚轻轻松松一枪给挑了。
没有用神通,没有用法术,更没有用什么大威力的灵宝。
直接就是一枪挑了!
很显然,卢仚走的是体修的路子。
而到了卢仚这种境界的体修,身躯坚固已然是不可思议,绝非寻常人所能理解的那种强大和坚固——云在天怀疑,就算给他一柄顶级的灵剑,以他的修为,估计都劈不动卢仚的油皮。
“妖孽!”云在天只能悻悻然的,在心中盘算着等云洛古国派来人了,若是能生擒活捉了卢仚,他应该如何炮制这个‘妖僧’才好。
是用烈火锻魂万年呢?
还是用雷火锻体万年?
又或者……
云在天舔了舔嘴唇,只觉得不怎么解恨。他目光闪烁,又盯住了卢仚露在外面的脖颈,盘算着是不是要用一根小锯条……
‘嘭’的一声闷响。
阿虎一步冲了过来,一脚踹在了云在天的小腹上。
阿虎如今修为高深,走的也是佛门‘大力降魔’的路子,一身蛮力极其恐怖。云在天可是正经的法修,在肉身上下的功夫可不大。
猛不丁的挨了阿虎一脚,云在天‘嗷’的一声惨嚎,整个人向后飞出了老远,一头撞在了身后一根梁柱上,双手抱着肚皮,蜷缩在地上一阵阵的抽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阿虎,我们要优待俘虏!”卢仚白了阿虎一眼:“就算是山寨里的山匪,也知道优待肉票啊……不然,哪里来的赎金呢?我们要讲江湖道义,可不能做那种收钱还撕票的勾当。”
阿虎摸了摸光溜溜的后脑勺,‘嘿嘿嘿’的笑了起来:“这厮眼神贼兮兮的,在您脖颈上转来转去的,显然没打好主意!”
卢仚眉头一挑,朝着云在天看了一眼:“这样啊?他这是,想要斩我的脑袋?啧啧,这就不体面了嘿,三殿下……我虽然生擒了你,但是没有对你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吧?”
“我认认真真的绑票勒索,你就正正经经的做一张肉票……你我配合默契一些,我拿钱,你走人,这不是一好两好的事情么?”
“你,真想砍我的脑袋?”
卢仚拍了拍自己的脖颈,笑呵呵的看着云在天:“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
云在天嘴角隐隐有血水滴落,他干笑着,极其艰难的站起身来,看着卢仚低声道:“我堂堂云洛古国三皇子,被你生擒活捉,这是何等屈辱?你就不许我,在心里想想么?”
云在天也是蛮光棍的。
既然都被阿虎看透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承认呗!
反正,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极其尊贵,除非卢仚是疯子,否则自己的安全,应该是无忧的。
举起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水,云在天深吸了一口气,很认真的对卢仚说道:“大师能击杀两位凝道果的护道者,可见大师传承之强,实力之高深。”
“只是,以大师一人之力,可能对抗我云洛古国?”
摇摇头,云在天深沉的看着卢仚说道:“我认为,大师做不到。”
一个清脆、甜美,宛如百鸟娇啼的声音从天火台外传来:“所以呢?你要招揽法海大师?呵呵,你能开出什么条件?本宫,全都加倍。”
寒风呼啸,冰晶乱舞。
一头翼展超过十丈,通体漆黑的大燕子张开翅膀,宛如幽灵一样,浑然无声的从高空落下,径直落在了天火台上。
带着一脸贼兮兮的笑容,凌无忧麻溜的从大燕子背上跳了下来,然后殷勤的伸出了手:“殿下,小心脚下……哎,这台子修得模样儿不错,就是材质差了些……这地板居然是普通的灵纹火玉铺成,不是殿下您最喜欢的万年青冈木打磨!”
“实在是寒碜,太寒碜了。”
“不过,焱朝上上下下,就这么回事。抠门,小气,吝啬,一个屁都舍不得在大街上放出来,都得憋回自家田地里肥田的!”
“指望他们能用什么好材料?”
“不现实嘛!”
凌无忧这话说得……
卢仚听得直磨牙——他觉得,就凭凌无忧的这句话,焱朝上下群起而攻将他打成肉酱,都是活该的!
这话,太特么的贱!
这是堂堂泫朝新上位的皇帝,应该能说出来的话么?
大燕子背上,除了凌无忧这个泫朝皇帝,还有三名宫装少女。那两名生得较为娇小,一眼就是侍女、丫鬟、宫娥、女官身份的小丫头,也就不多提了。
一如那些贵人身边的随从应有的素质,两个小丫头生得娇俏、美丽、可爱、身材凹凸有致,小脸蛋绷得紧紧的,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倨傲之气,好似自己是多么尊贵的公主一般。
而另外那名明显是正主儿的少女,身形高挑,衣饰华贵,正矜持的伸出柔嫩雪白的小手,搭着凌无忧的手,慢悠悠的从大燕子的背上,顺着大燕子放下的翅膀,一步步的走了下来。
少女头顶,天空突然一暗。
卢仚神魂灵识放出,好家伙,整整三万头体积硕大通体漆黑的大燕子正悬浮在天火台上空,每头大燕子背上,都站着三名全副武装的俏丽少女。
每头大燕子背上的少女,都是一人手持长戈,一人手持长剑,一人手持强弓,分明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阵配置。
那些兵器上灵光闪烁,都是品级极高的成套灵兵,这也就罢了。
这九万名生得俏丽的少女,居然一水儿烈火境以上的修为!
卢仚在心中惊叹了一声。
焱朝最精锐的镇北军,九军府下辖的九大主战军团之力的镇北军,其基层的士卒修为,还是培元境呢。
而这支九万人的少女军,一水儿烈火境之上的修为,其中不乏种金莲的高手,甚至其中混着十几名金莲开境界的大高手!
焱朝历代皇帝若是到了金莲开境界,就得主动退位让贤!
换句话说,这支少女军团中,居然藏着十几名焱朝宗室老祖宗级别的存在!
而且,全都是俏丽水嫩、青春可爱的少女形象!
卢仚站起身来,朝着凌无忧迎了上去:“无忧陛下,你倒是来得快。这位贵人是?”
云在天的面皮羞得通红。
他猛地举起了袖子,挡住了自己的面皮。
那少女的手掌,依旧搭在凌无忧的大手上,生得高身材、鹅蛋脸,气质温婉,但是从骨子里,又有着一股子天生贵气的少女飞快的扫了卢仚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本宫玄奺(jiu)……玄燕仙朝九皇女。”
“法海大师,这些天可是做了好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嘻,这位,可是云洛古国的三皇子云在天殿下?老友相逢,怎么羞答答的、遮遮掩掩的?”
“三年前,我们六国皇族密会,大比,你可是大言不惭,说迟早要将我纳入你后宫之中,让我俯首小意儿贴身服侍你的。”
“我可是,有点小心眼哦!”
云在天缓缓放下袖子,咬着牙死死的盯着玄奺:“小九儿,你敢对我做什么不成?”
玄奺目光一旋,突然笑了起来,看着卢仚问道:“大师,若是本宫求你出手,帮三皇子净净身……您觉得,出手费用要多少才好?”
第三百六十章 关键人物(3)
焱朝,皇家林苑,一片绵延数百里,开得极其绚烂的蟹爪兰花海中。
几座精巧的亭台,美酒飘香,卢仚、玄奺、凌无忧,还有青柚三女坐在亭台内,赏景品酒,又有各色点心佳肴流水般送上,端的是快乐得很。
云在天,堂堂云洛古国三皇子,则是羞答答的,好似一个真正的小太监一样,拎着小酒壶,殷勤的给卢仚等人斟酒不迭。
没办法,他怕啊!
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这是多少年的死对头了?
两国背后的宗门,宝光阁和沧海楼的实力相差不大,又都是据点遍布天下,做那种低买高卖、囤积居奇的‘商业宗门’,所谓同行是冤家,宝光阁和沧海楼是全方面的竞争对手。
背后的主子相互不对劲,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自然是十年一小打,百年一大打,为了地盘,为了资源,或者干脆是为了一口闲气,为了背后宗门高层的一句赌注而打得脑浆子都能喷出来。
当然,虽然两国关系极其恶劣,绵延多年的战争,不知道吞噬了多少将士、百姓的血肉神魂。
两国之间也有默契的潜规则——核心宗室成员,不容伤害!
战场上,死伤几个旁系的、不亲近的宗室成员,这是说得过去的——这样的死伤,还可以拿去对背后的宗门表忠心不是?
看看啊,为了宗门大业,我们连宗室族人都损失了若干若干,您不好意思一点儿赏赐都不给吧?
功劳也有了,好处也有了。
但是核心宗室,类似于云在天、玄奺这样的,有资格、有能力、有足够的背景势力争夺皇位的核心宗室,是绝对不允许出意外的。。
一句话,走狗鹰犬,死伤多少都无所谓,他们的命,不值钱。
但是云在天、玄奺这样的核心宗室,他们才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他们的命,才是命。他们若是折损了一个,势必引发背后的仙朝、古国,甚至是背后宗门的剧烈反弹!
换了其他玄燕仙朝的皇子、皇女,云在天是绝对不会认怂的!
因为他知道,那些皇子、皇女,都会遵守各大仙朝的潜规则,大家都会在规则内玩耍,所以自己的性命无忧,自然不用表现得太过于‘软蛋’!
但是玄奺这家伙!
玄燕仙朝,是可以由皇女继承皇位的!
玄奺的母亲出身尊贵,是沧海楼当今楼主的小女儿,自幼受尽宠爱,行事颇有点无法无天。而玄奺是她母亲唯一的孩子,不要看玄奺在人前表现得那般温婉可人,实际上,她是一个无法无天、肆意胡为,比她母亲更加难缠的‘疯丫头’。
玄奺或许不会直接宰了云在天。
但是如今不是有卢仚这一把好刀么?如果玄奺真的让卢仚把云在天怎么样了,到时候卢仚一个‘负罪潜逃’,玄奺将一切干系推得干干净净,他云在天不就是白吃苦头了么?
尤其是,如果真被卢仚给‘净身’了,他云在天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就算有断肢重生的灵药,能够将身体补回来,这消息传出去后,他云在天哪里还有资格争夺皇位?
所以,云在天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小太监,殷勤的为卢仚等人斟酒、传菜,将卢仚一行人,尤其是玄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玄奺和青柚轻声聊了几句,斜眼看了看云在天,突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云老三,你也有今天?嘻,你是真的怕了?”
云在天的脸一耷拉,然后迅速堆起了笑容:“九公主当面,我云老三,当然是害怕的……呵呵,我云老三前途未卜,而九公主你,可是大有指望登上皇位!”
轻轻的给玄奺倒了一杯酒,云在天笑道:“或许多年后,我就是一个闲散王爷,而九公主已经是玄燕仙朝女主,到时候故友相逢,就轮到我大礼参拜啦!”
玄奺‘咯咯咯’笑得极其开心:“故友相逢?你我之间,可算不上故友。这些年,你对我,对我玄燕仙朝说的那些话,我都一字一句,给你记在账本上呢!”
她斜了云在天一眼:“等着罢,有你好受的那天!”
她端起酒杯,和青柚碰了一下杯盏,随后将美酒一饮而尽:“那么,青柚妹子,我们就说定了……你和青柠、青檬,就入我九天军罢!我专门给你们姐妹三个编组一营九千人,尽是纯正的剑修,保管你们驱使起来得心应手。”
卢仚在一旁翻了个白眼,斜斜的扫了青柚一眼。
好吧,一群疯丫头凑一块去了。
玄奺对招揽青柚三女,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极大的诚挚。不管她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大力招揽青柚三女……这是好事!
九天军,就是玄奺的私人军团,是她的铁杆心腹,未来若是她能登上玄燕仙朝皇位,九天军就是她禁卫军的骨干组成。
青柚三女乐意的话,卢仚当然乐见其成。
只不过,如果玄奺登上了皇位。
卢仚看了看坐在身边,已经喝得面皮熏红的凌无忧——难怪这家伙能够这么轻松的,压过那么多竞争的兄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高效的登上泫朝皇位。
感情,他和玄奺有一腿?
卢仚看得出来,凌无忧和玄奺不是普通男女朋友的关系,而是真正有点那么点腻腻乎乎、不清不楚的干系!
但是,人家登上皇位后,你凌无忧作为附庸国的皇帝……你这算是入赘呢?还是入赘呢?还是入赘呢?
作为赘婿……好吧,卢仚懒得为凌无忧操心,他开心就好。
稍远处,另外一座亭台中,四名身穿华美宫裙的美妇人,正笑吟吟的坐在小圆桌旁,浅浅品尝从焱朝国库中搜刮出来的极品灵茶。
四个美妇人身边,隐隐有一缕缕霞光萦绕,一道道恐怖的天地之力在她们身边汇聚,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能引得身周丈许方圆内的虚空震荡,不时爆发出各种小范围,但是瑰丽迷离的异象。
这是四名凝道果的大能高手。
也就是玄奺的护道者。
两人来自玄燕仙朝,两名来自沧海楼。那两名来自玄燕仙朝的护道者也就罢了,实力和被卢仚一枪挑死的两个老头差不离。
但是那两名来自沧海楼的美妇人,隐隐让卢仚感到一丝丝危险。
玄奺和青柚痛饮了十几杯,加上之前她和凌无忧,和卢仚喝下去的美酒,她已经将近喝了三坛子陈年的,用各种灵药灵果酿造,酒劲极其惊人的灵酒。
面皮泛红的玄奺拿着一只筷子,轻轻的敲击着面前的碟子。
她看着卢仚,突然笑了起来:“法海大师,我玄奺从来懒得遮遮掩掩的……所以,有话我就直说了。”
“我呢,看不惯我的那些哥哥姐姐,都是一群无能的废物,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玄燕仙朝落在他们手上,当然不会亡国,但是也前途无亮。”
“我觉得,我是玄燕仙朝下一任皇帝的最佳人选……我母亲,也是这般以为。”
“所以,我要争夺皇位。”
“我的母族背景,极其强大,但是我的竞争对手当中,也有几个混蛋的母族,是沧海楼中的实权派系。我总不能,依仗我母亲是沧海楼主的小女儿,就肆无忌惮的去欺负他们罢?总归,要让人心服口服才是。”
“攻下焱朝狱火城的功劳,我希望大师让给我,将这份功劳,算成我的!”
玄奺直勾勾的看着卢仚。
卢仚轻轻点头:“善哉,贫僧无心荣华富贵,只是为了……”
玄奺轻咳了一声:“能,不这么虚伪么?”
卢仚大袖一甩,‘哈哈’大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么,九公主,我帮你登上皇位,攻下焱朝狱火城,俘虏焱朝宗室的功劳,我给你,但是其一,焱朝的浮财,全是我的!”
玄奺点头:“好,我不缺钱!”
卢仚朝着玄奺比了一根大拇指:“豪爽……那么,其二,九公主成了玄燕仙朝女主之后,可否封我为国师?”
玄奺急忙摇头:“不可能……玄燕仙朝和泫朝,完全是两个体量。法海大师一枪挑死云老三的两个护道者,这种实力,不要说做泫朝的国师,就是做他们的太上皇,都有资格的了。”
凌无忧就很幽怨的看了玄奺一眼。
玄奺摇头道:“但是,以法海大师的这等修为,这等势力,在我争夺皇位的过程中,可以起到重要的助力,成为我重要的帮手,却无法一锤定音。”
玄奺很直率的说道:“法海大师,你可以成为我身边很重要的臣子,却不是不可取代的臣子。这就是我玄燕仙朝的底蕴……无忧的泫朝,还是太弱了。”
卢仚点了点头:“那么,等九公主大功告成,贫僧只要一份特权,贫僧可以在玄燕仙朝的疆土上传道……可以随意挑选名山大川,修建金山寺下院。在贫僧的下院土地上,玄燕仙朝的各级官吏,不许插手我金山寺的寺务。”
云在天在一旁阴阳怪气的笑了起来:“九公主,你可想清楚了,这妖僧,是要列土封疆呢。”
玄奺很豪迈的一挥手:“如果大师的功劳足够,就算列土封疆又如何?”
“不过,亲兄弟明算账,大师未来能够建造多少处下院,每一处下院能够有多大的面积,拥有多少特权,多少资源,这都要看,大师能够建立多少功劳了!”
卢仚就微微一笑:“如此,甚好,亲兄弟明算账,我们明码交易,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话音刚落,一道清风吹过,片片云气平地而起,风云之间,数十条人影悄然浮现。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关键人物(4)
数十人,以一名身穿底色淡金,上绘无数绯红桃花瓣纹路的少年为首。
认真看去,这淡金色的长袍,是使用某种异种蚕丝编成。
而上面的绯红桃花瓣纹路,则是用价值极其高昂的天火流金丝,用极其高妙的缂丝手段一点点的织造而成。
这一套袍子,也不说做工费用了,就是其材质成本,就足以买下卿云国十几个折荪府这样的世俗大型城池。
少年看似十五六岁模样,生得俊秀白皙,高挑精神,是某些中年妇人最欣赏的那种清甜水嫩的款型。
少年本身气质,有几分读书人的韵味,有几分修道者的韵律,让人望而欢喜。
奈何身上这套色调浮夸的长袍,着实刺眼了一些。
说起来也奇怪,这等长袍若是穿在卢仚身上,配合他魁梧霸道的身形,大体会让人联想到‘屠夫’、‘恶霸’、‘镇关西’之类的名头。。
而这少年将这一身夸张的袍子穿在身上,浮夸、奢靡的气息,却完美的融入了他本身的韵味中——好似,他天生就应该这么金光闪闪,这么的浮华、奢侈。
“暴发户来了!”卢仚正在咀嚼一块虎蹄筋,玄奺则是当先开口了:“怎么,你们宝光阁准备不讲规矩?区区世俗之事,用得着你这没胆的小鬼头出面么?”
少年的面皮微微一红,看着玄奺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
玄奺笑吟吟的,朝着卢仚、凌无忧笑道:“这小鬼叫做金坑,天坑的那个坑,往死里‘坑爹坑娘’的那个坑……不要看他年纪小,三年前我们……”
金坑已经举起了双手,合十朝着玄奺连连行礼:“九姑娘,九公主……九姑奶奶,您就闭嘴吧?不就是那么点糗事么?值得你一次一次的编排我?那时候我……我也只是……”
玄奺伸出右手,笑呵呵的看着金坑。
金坑叹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早知道你在这里,我今儿个就不来了。啧,难怪泫朝这次攻势如此猛烈、诡异,居然打下了狱火城,感情……”
玄奺急忙摇头:“别瞎说,这事情,和我无关。我只是,来看热闹的!”
“信你才有鬼!”金坑长叹一口气,手掌一翻,掏出了三个细颈儿玉瓶,随手丢了过来:“别提三年前的事情,我们还能好聚好散,你敢再说一个字,豁出去翻脸,今天我和你没完!”
玄奺乐滋滋的接过玉瓶,笑道:“翻脸就翻脸,怕你哩?嘻嘻,宝光阁、沧海楼翻脸,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金坑就用很诡秘的目光看着玄奺。
玄奺的笑容顿时一收:“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金坑摊开双手:“感情你不知道?”
玄奺立刻回到:“有什么事情,是我必须要知道的么?”
金坑就看了看她手上的三个长颈玉瓶,露出了一丝极其心痛的表情。
他朝玄奺眨巴眨巴眼睛,大意就是——想知道,将三个玉瓶还回来。
玄奺‘呵呵’笑了起来:“话说,三年前,我们六国宗室子弟,在……”
金坑急忙举起了双手:“好罢,好罢……如果知道你在这里,我今日是万万不会来这一趟的……宝光阁和沧海楼,怕是要联手,所以待会这一刀,你宰得轻一些。”
玄奺和凌无忧的脸色同时一变。
宝光阁和沧海楼,是竞争对手,无数年来,双方积攒了无数的矛盾。
因为两个顶级宗门的不对付,他们各自的世俗附庸势力,也打得脑浆子都喷出来了,直接卷袖子上场的焱朝和泫朝也都不说了,十年一小战,百年一大战,就算是十年一次的边境冲突,都会导致数以千万计的将士、百姓陨落。
焱朝和泫朝身后的云洛古国、玄燕仙朝,他们同样大战不断,积攒了无数的人命债。
恩怨血仇盘根错节,宝光阁和沧海楼,就差撕破脸皮直接爆发宗门大战了……可是金坑居然说,宝光阁和沧海楼很有可能联手?
开什么玩笑呢?
“你耍我?”玄奺冷笑。
“怎么敢?”金坑急忙搓手笑道:“你是玄燕仙朝的九公主,所以从沧海楼里收风,毕竟隔了一层,消息没我灵敏,是应有的事情。”
“我金坑怎么说,我爹也是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大掌柜,消息比你灵光,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深吸一口气,金坑压低了声音:“听闻,第一批十二家宗门,损失惨重,门下精英弟子,折损了不止十万……甚至,有大能老祖强行破开天地屏障降临,有人分身陨落,有人分神湮灭,更有人施展神通跨界攻击……”
面颊剧烈的颤抖了一下,金坑轻哼道:“听说,咒蛊教坐镇的一位太上长老,动用了镇教秘宝,想要隔空咒杀对面一名漏了行迹的佛门秃驴……”
“也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底牌,先是示弱于咒蛊教的那位太上长老,硬生生将他拖在法坛上拖了四十九天,然后咒法反噬,那太上长老神魂被斩大半,一身修为损了九成,身上本命蛊虫反噬,吃掉了他四肢和五脏六腑,如今就剩一空壳子皮囊,勉强保住了一丝生机,正被送回元灵天的路上。”
“宝光阁和沧海楼财大气粗,有钱有势,要说资源富足,元灵天少有宗门能比。”
“但是要说战争攻伐的力量……啧,宝光阁和沧海楼,在百大宗门中,不是垫底的,也差不多了……你觉得,是整天吃喝玩乐的我爹,还是整天青楼赌场厮混的你那些个亲舅舅,他们是有一个能打的?”
金坑摊开双手,一脸无奈的叹息着:“外人都说,宝光阁、沧海楼最擅长出产的,就是‘富贵纨绔’、‘膏粱废物’,让他们去攻伐咒蛊教太上长老都吃了大亏的极圣天?”
金坑连连摇头:“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九姑娘,你说是不是?”
玄奺目光流转,陷入了沉思。
凌无忧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金坑——什么元灵天,极圣天之类的,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卢仚将嘴里嚼得稀烂的虎蹄筋吞了下去,抓起硕大的酒盏,‘咕咚咕咚’干掉了大半斤烈酒,然后怪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宝光阁和沧海楼是不是联手,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是不是要变成兄弟之邦……这和贫僧无关。小娃娃,当着和尚骂秃驴,你这是想要挑事啊!”
“我有么?”金坑面皮扭曲,强行摆出了一副‘莫名惊诧’的表情。
“‘听说,咒蛊教坐镇的一位太上长老,动用了镇教秘宝,想要隔空咒杀对面一名漏了行迹的佛门秃驴……’”卢仚复述了一番刚才金坑说过的话。
金坑‘咯咯’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原来我说过这话啊。无心之失,大和尚不要见怪。”
微微一顿,金坑背着手,歪着头看着卢仚笑道:“再说了,天下人不知道多少人骂你们是‘贼秃’、‘秃驴’、‘又秃又毒’、‘又毒又秃’、‘秃秃毒毒无止境’也……你干嘛就盯着我呢?”
卢仚绕过了桌子,一步一步走出了亭台:“可是,你当着这么多人,当着我的面骂我。”
金坑微笑,他看了一眼手持酒壶,站在一旁朝他使眼色的云在天,点了点头:“好吧,划出道来……九姑娘,这是你的意思么?”
玄奺陷入沉思中。
凌无忧低头,陷入了沉思中。
青柚三女按住腰间剑囊,缓缓起身,走到卢仚身后为他掠阵。
一旁的亭台里,玄奺的四位凝道果的护道人,慢悠悠起身,巧笑嫣然的走到了亭台边,看着这边的动静。四位美妇人的手中,隐隐有奇光萦绕,身边的异象翻滚涌动,方圆百里内的光线骤然一暗。
卢仚笑了:“小小年纪,鬼心眼真多。不过,贫僧天性愚钝,从来懒得动心眼。”
他朝着金坑走了两步。
金坑身后,一名身穿璀璨的银色长袍,袍子上用金丝绣满了各色铜钱纹,端的是富贵逼人的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横跨两步,挡在了金坑面前。
“贼秃,止步!”中年男子慢条斯理的卷起了袖子,很镇定的说道:“我家少主说你是贼秃,说你是秃驴,你就乖乖的受着……一名不知来历的散修野僧,你莫非还敢……”
卢仚猛地大吼一声。
天龙吟神通化为狮子吼,犹如一声炸雷在中年男子脑海中炸响。
天龙吟神通,气息悠长,绵绵不绝,一声长吟声震万里;而狮子吼则是爆发力超强,笼罩范围略小,但是瞬间的杀伤力、冲击力,则比天龙吟更多了百倍的暴虐。
一声巨响,同样是凝道果境的中年男子两颗眼珠猛地凸起,大眼角撕裂,两条鲜血喷出。
他的耳膜粉碎,鼻腔撕开,嘴里一道逆血从腹中冲出。
瞬息间七窍喷血,中年男子身体一晃,就要向后倒退。
他倒退的那一步还没有迈出,卢仚已经一步到了他面前,世俗武学‘铁山靠’施展出来,卢仚好似一头舒展腰身的千年老熊,一肩膀连同一肘子,狠狠砸在了中年男子身上。
中年男子的身体骤然一僵。
他腰间一道玉佩崩碎,一蓬灵动曼妙的金霞萦绕全身,护住了他的身体。
‘嗡’的一声。
金霞彻底崩碎。
卢仚的铁山靠,实实在在的撞在了他的身上。
中年男子的身体僵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体内骨节崩碎、经络崩断、五脏熔炉、各处窍穴轰然崩塌的巨响。
第三百六十二章 裂土,契约
玄奺、金坑,以及他们的护道者齐声大哗。
一名金莲开境界的大和尚,居然以纯粹暴力的体修力量,当场重创了一名凝道果的大能修士!
更可怕的是,那大能修士被卢仚一击命中,身体居然僵立原地纹丝不动!
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卢仚在纯粹的‘力量之道’上,有着超乎寻常的领悟,他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到了寻常修士想都没法想的境界!
他那暴力至极的一击,所有力量完美的轰入了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体。
没有一丝浪费,没有一丝外泄。
所有的力量全部用来破坏、杀伐这名中年男子,没有任何一丝力量用来‘推动’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体,造成他‘向后倒飞’之类平白浪费‘力量’的‘无用功’!
可怕至极!
凝道果境界的大能修士,就算不是专门的体修,因为身躯血肉常年被道韵浸润,他们的身体自然而然带有浓淡不等的天地道韵。
他们的肉身,就算不经过专门的体修打熬,身躯强度也比普通的金莲开境界的体修要强出不少!
凝道果境,相比金莲开境,那是本质上的蜕变。
你甚至可以认为,凝道果境界的修士相比金莲开境界的修士,那就是两种迥异的生物——是山地金刚大猩猩和真正的‘人’这样迥然不同的生命体!
所以,凝道果境界的大能修士,想要重创他们的肉身,极其艰难!
卢仚只是金莲开境界!
他居然用纯粹的肉体力量,重创了中年男子!
这只能证明,卢仚虽然是金莲开境界,但是要么他天赋异禀,要么他吃了什么珍贵至极的天地奇珍,要么他的功法传承惊天动地……否则,他不可能以金莲开的境界越级重创一名凝道果的修士!
元灵天,并无惊天动地的佛门传承!
元灵天排名前百的宗门,并无一家佛门宗门!
当年极圣天侵入元灵天,放手屠杀元灵天修士,其中佛门下手最狠,屠戮最毒,曾经杀得元灵天千万里白骨遍野、尸山血海。
是以,元灵天诛绝了入侵的极圣天修士后,对佛门宗门的清洗堪称惨烈,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也不为过。
元灵天,就没有佛门宗门成长的土壤。。
所以卢仚不可能得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佛门功法……
天赋异禀?
或许有可能,看他这一丈三尺的非人体型,就知道他的身躯有古怪。
当然,玄奺和金坑,甚至他们的护道者,都更加愿意相信——这死秃子走了狗-屎-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吃了什么先天孕育的灵果,以至于拥有了如此可怕的肉体力量!
承认卢仚天赋异禀,拥有比自己更好的天赋资质?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作为玄燕仙朝的九公主,作为宝光阁大掌柜的亲儿子,玄奺和金坑年纪轻轻,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如何能承认卢仚的禀赋比自己更强?
被重创的中年男子疼得几乎昏厥过去。
他的神魂都别卢仚这沉重一击震得滚荡不休,神魂都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他的骨骼、经络、肌肉、血管等尽数粉碎,碎成了豆腐渣那样的粉碎,他的身体已经无法自行制成,整个人就好像一个空荡荡的皮囊一样向地面委顿崩塌。
卢仚一把抓住了中年男子的脖颈,晃了晃他软绵绵的身体,龇牙咧嘴的一笑:“秃驴?嘿!”
金坑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他腰间玉佩,脖颈上的金锁,还有手腕上手镯镶嵌的几颗硕大宝石,全都亮起了璀璨的光芒。他身边,另外一名护道者悄然凑了过来,身上同样是奇光缭绕,身边异象不断浮现,金光璀璨中,有各色奇珍异宝的虚影急速翻滚闪烁。
“是小子无礼了。”金坑略带一丝惊恐的,朝着卢仚合十行礼。
如果说,之前他还敢对卢仚调侃几句,因为自己的出身,因为自己强大的后台靠山,因为自家掌控的权势财富等等,对卢仚这个野和尚不屑一顾的话。
此刻,金坑已经被吓得五脏六腑都缩成了一团。
太恐怖了!
这次自己主动请缨,跑来焱朝,主要是想要看云在天的热闹,顺便依仗自己的身份,在接下来的谈判中威吓泫朝,以此确保宝光阁,确保云洛古国在焱朝的利益不会受到太大的损失。
是以,他身边有两个凝道果境界的护道者。
这两名护道者,可不是他的标配——以金坑的身份,平日里进进出出,身边跟着几个金莲开境界的护卫,也已经足够了。
他虽然是金灿的亲儿子,但是金灿这家伙在云洛古国坐镇期间,广纳姬妾,嫡出、庶出的儿女何止三百?
每个亲生儿女都弄一个凝道果境界的护道者,金灿哪里有这样的本钱?宝光阁也不允许金灿这么胡作非为!
所以,两个凝道果的护道者,是平日里坐镇宝光阁,负责宝光阁一应珍稀货物安全的护法长老,只是因为这次金坑要来焱朝,金灿才让他们跟在了金坑身边。
这下可好,因为金坑嘴贱,导致一名凝道果境的护法长老被重伤……
金坑强忍着心头的寒意,朝着卢仚又是合十鞠躬行礼:“小子无状,还请大师……”
金坑正在这里弥补自己刚刚嘴臭,导致的和卢仚的恶劣关系。
被卢仚拎在手中的那中年男子突然眼睛一挣,他身边异象凸现,伴随着一声极其高亢尖锐的鸣叫声,一柄镶嵌七宝,直径三尺,打磨得无比锋利的金轮从他眉心喷出,重重的劈在了卢仚光溜溜的脑门上。
金坑呆了呆,然后放声欢呼:“七宝破天轮……哈,可斩……可……”
金坑的欢呼声刚刚出口,又戛然而止。
七宝破天轮,这是宝光阁奇珍秘宝名录中有数的凌厉兵器,分属后天,是宝光阁很久之前某位长老耗费无数材料、数百年苦功才炼制成的杀伐利器。
七宝破天轮倒也没有其他的神通变化,唯有一样好处——‘锋利’!
极致的锋利!
除了极少数厚重的,擅长防御的先天之物,其他后天的甲胄、法宝,七宝破天轮几乎都能一斩而过,锋芒所至,堪称无所不破!
但是……
卢仚的皮肤骤然变成了暗沉沉的金色,他的体型‘嘎擦’一声膨胀了两尺多高。
闪耀着逼人寒芒的七宝破天轮重重的劈在了卢仚的脑门上,只听一声脆响,七宝破天轮劈入了卢仚脑门半寸深,一缕闪耀着淡淡金光,凝炼沉重如水银,喷吐着磅礴热力的鲜血缓缓从伤口渗了出来。
金坑吓得魂飞天外。
他身边的另外一名凝道果的护道者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做好了全速逃跑的准备。
见鬼!
活见鬼!
七宝破天轮!
这可是七宝破天轮啊!
宝光阁历代七宝破天轮的执掌者,但凡祭出了这宝贝,也不知道破坏了多少有名的神兵利器,更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有名的大能修士!
有史可查的是,在七宝破天轮被炼制出来后,唯有元灵天蛮王殿的某位太上大长老,将肉身凝练到了半步天人境的恐怖存在,曾经正面接了七宝破天轮一击,而丝毫无损!
卢仚的肉身,显然还比不得那蛮王殿的太上大长老!
他的肉身,毕竟还是被七宝破天轮给斩破了!
但是人家那是半步天人境的恐怖存在!
卢仚呢?
区区金莲开境界的死秃子……七宝破天轮,居然只劈入他的眉心颅骨半寸深!
换成普通人,半寸深的颅骨伤口,也算是重伤了。
但是卢仚身躯膨胀后,身高一丈五尺的他,看他那硕大的身躯,酒坛子大小的脑袋,他的颅骨怕不是能有两三寸厚?
区区半寸的伤口……
流出来的那点精血,也就是因为他的皮肤被破开了,这才破皮流血吧?
七宝破天轮,杀不了卢仚?
金坑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说道:“法海大师,小子……不要!”
金坑一声尖叫,卢仚已经掏出了拔出了镶嵌在眉心的七宝破天轮,丝毫不顾这柄神兵在手上的疯狂震荡,疯狂的挣扎,举起宝轮,一击将那中年男子劈成了两片。
“道歉有用的话,嘿嘿。”卢仚丢下连肉身带神魂都被击杀的中年男子,晃了晃手上一滴血都没沾染的宝轮。
这一任主人被击杀,七宝破天轮的反抗和挣扎骤然削弱了数倍。
卢仚手指轻轻摩擦七宝破天轮的锋刃,看着金坑冷然道:“你刚才欢呼大笑,是觉得贫僧死定了?可见,你对贫僧怀有怨念。”
卢仚轻声感慨道:“贫僧,慈悲为怀,为苍生黎民计,不惜沾染红尘,从闭关清修之地,踏入这万丈红尘中,不远万里,一路奔波,赶来焱朝降妖除魔,为天下黎民百姓消泯一场滔天的战火祸事!”
“贫僧此行,此心,简直就是‘圣人行径’!”
“贫僧是如此的慈悲为怀,如此的悲天悯人,如此的舍生取义,如此的……嗯,想不出词儿来了。总而言之,贫僧堪称是在世活佛一般的人物,你不对贫僧充满孺慕之心、崇敬之情,你居然敢对贫僧起杀心,起恶意!”
卢仚指了指金坑,断然道:“可见,你这生得油头粉面的小子,和焱朝的宗室大臣们一样,都是邪魔外道,都是妄图掀起滔天战火,祸乱天下百姓的妖孽、妖魔!”
“今日,贫僧要降妖除魔!”
卢仚龇牙咧嘴的笑着。
五柄金刚剑从他手上北溟戒中飞出,沉重异常、又大又长的金刚剑围绕着他身体缓缓旋飞,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渐渐地带起了恐怖的破风声。
金坑小脸儿惨白,干笑道:“大师,开个价?”
第三百六十三章 裂土,契约(2)
青罗仙城,黑松林。
云无思和金灿,正在欣赏宫娥轻舞,细品美酒。。。
金灿一边眯着眼,直勾勾盯着一名宫娥修长的腿子,一边懒散的说道:“安心吧,那边也不蠢,我那外甥,最多吃点皮肉之苦,损失一些浮财,生命无碍。”
“再说了,我让金坑带着人过去。这就代表了我宝光阁的态度,就算有玄燕仙朝的宗室在背后主使这件事情,他们也必须给宝光阁面子。”
“更不要说,金坑这小子他娘厉害啊……他娘身后,可是臭名昭著的‘影楼’。”
“那可是元灵天有数的杀手组织。”
“当年如果不是他娘对我下药,而且给的嫁妆实在是太多了一些,你以为,我会屈从?”
金灿‘叽叽咕咕’的嘟囔着,很是自我陶醉的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老云啊,你看看我,是不是还如当年一样的风流俊逸?也难怪,金坑他娘,要用那样的手段,也……”
一道极细的金光一闪而过,一名身披金色重甲,身高几近两丈的魁梧大汉突兀出现。
大汉双手抱拳,手掌碰触时发出一声闷响,炸开一团罡风,吹得宫娥们满地乱滚,方圆十几里的黑松林‘呼啦啦’枝叶乱飞。可见这家伙的肉体力量强悍到了什么程度,随意的动作,都能造成这么大的动静。
“大掌柜的,莫先生的命牌碎了。”
大汉直勾勾的看着金灿和云无思身边酒桌上的美酒佳肴,吞了一口吐沫,喉结‘咕噜噜’乱动:“嗯,碎成渣了,显然是魂飞魄散,救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金灿手中酒盏‘当啷’坠地,他猛地站起身来,嘶声道:“坑儿呢?”
大汉摇了摇头:“坑少主的命牌完好无损,李先生的命牌也平安无事,其他随着坑少主一并去焱朝的护卫,他们也都平安。”
金灿‘咚’的一下坐回了座位。
他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坑儿没事,就不怕他娘乱来了……可是莫先生居然陨了。这……”
云无思看了看金灿,没吭声。
他云洛古国,不也同样陨落了两名凝道果境的高手么?
当然,云洛古国和宝光阁的情况不同。云洛古国折损了两名凝道果的高手,他作为国主,这事情可以轻松的抹平。
而宝光阁么。
凝道果的高手,在宝光阁总部都是标上号的。莫名其妙的陨落了一个,金灿今年年底的工作报告,可就不好写了……宝光阁总部要是追究起来,怕是金灿要脱一层皮。
这话怎么说来着?
云无思是云洛古国的国主,是自己当家作主的。
而金灿虽然地位崇高,靠山强大,他只是个打工的……哪怕他是宝光阁阁主一脉的嫡系子孙,他如今也只是个打工的!
“我们,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金灿突然转过头来,朝着云无思眨巴了一下眼睛。
“啥?”云无思干巴巴的看着金灿微笑:“这事情……”
金灿指了指云无思:“你我联手,把事情平息下来,否则追究起来,我跑不掉,你也别想落得一个好……在天可是你儿子!因为他,折损了一个护法长老,这事情,你得帮我扛!”
云无思叹了一口气:“他也是你外甥啊,亲外甥!他娘,是你亲妹妹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一阵子,突然同时叫了一声‘不好’!
就看到,黑松林的正东边,一道极其华丽璀璨的千丈金虹破空而来。
这金虹威势非凡,长达千丈,宽有十几丈,其中隐隐可见一抹金色剑影不断的闪烁。金虹破空,速度快到了极致,金虹边缘撕裂空气,隐隐发出刺耳的霹雳雷霆声,又有紫色金色的雷光跳荡闪烁。
“霹雳金鸿剑。”云无思咳嗽起来。
“没道理啊……死了一个护法长老固然是件大事……但是总阁那边,不应该来这么快啊?”金灿则是近乎手舞足蹈起来:“总不至于,莫先生是这老家伙的私生子罢?”
金虹来得极快,几乎是云无思和金灿看到这一道金光后,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近前,随之猛地向下一落,一名身形干瘦高挑,长相清秀的金袍老人,已经站在了云无思和金灿面前。
云无思已经是深深鞠躬了下去:“无思见过长老,长老圣安。”
金灿则是‘咕咚’跪在了地上,一脸谄笑的朝老人参拜行礼:“您老怎么不在总阁纳福,怎么亲自来了?哎,您老坐,坐,呵呵!”
老人深沉的看了金灿一眼,飞起一脚踹在了他肩膀上:“小王八犊子,你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实交待……你还在吃奶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个好种,你这模样,肯定是犯事了罢?”
金灿拼命的眨眼睛。
云无思看天,不语。
这位御剑而来的老人,姓金名雷,正是宝光阁金灿这一系的直系老祖,金灿,是他的亲孙子。其修为,是照虚空的大能,一柄先天霹雳金鸿剑杀伐无数,是宝光阁极罕见的几个可以拿出去撑门面的主战高手。
这么说吧,宝光阁上下,九成九的宗门弟子,都是‘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金雷,则是宝光阁能够‘太太平平’做买卖,不被人巧取豪夺的武力保障。
一般来说,金雷都会坐镇宝光阁总部,镇守宝光阁最重要的核心宝库,没有极其重要的事情,他是轻松不会跑出来的。
但是一旦金雷溜达出来了,那么一定有极其重要的大事发生了。
“不过,你能犯什么大事?最多生意亏本了……呵呵。”金雷大马金刀的坐在了金灿的座位上,翘起了二郎腿:“歌起来,舞起来……有几个死老头子还在后面,跑得慢吞吞的,老子懒得和他们在一起拖拖拉拉的浪费时间。”
“乐呵起来,咱们爷们儿先乐呵着。”金雷端起酒壶,‘咕咚’就是两口,然后满意的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酒水:“哎,在总阁的时候,要摆出老祖宗的嘴脸,什么事情都要端着,还是到你们这些小娃娃的地盘上,老子可以放手快活。”
“小灿儿,赶紧的,去青罗仙城的各处青楼,给我找十二个花魁级别的清倌人过来!”
“嘿嘿,老子先痛快一场……”
“记住了,要是你祖母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些清倌人,可都是你祸害的,和老子无关啊!”
云无思的嘴角剧烈的抽搐着。
嘿,这就是坑孙子!
金灿则是面皮一阵乱抽,他哆哆嗦嗦的看着金雷,干巴巴的说道:“老爷子,咱们这儿,刚刚出了点事情……嘿,感情您不是为了莫阡的死来的?”
金雷一脸茫然的看着金灿:“莫阡?哦,我想想,那个小家伙啊?他,死了?啧,这是怎么个说法?”
狱火城外,焱朝的皇家林苑。
卢仚犹如拦路打劫的山匪,笑呵呵的看着战战兢兢的金坑,以及他身后一大群宝光阁的随行护卫。
“道歉有用么?”卢仚放声大吼:“很显然,道歉没用!”
“但是,你能明白自己的错误,这是极好、极好的事情!”
“看看我这里,看看我额头!”卢仚嘶声吼道:“贫僧虽然不能算是玉树临风、风流俊俏的翩翩美少年,却也是生得端正威武、相貌堂堂!”
“我这张脸,曾经有卦师说我的脸风水极好,是注定有大福气的。”
卢仚开口胡说八道了:“可是我额头挨了这一刀,我面相的风水被破坏了……金公子,你能明白自己的错误,知道应该用一些不值当的身外之物,来弥补我相貌风水被破坏带来的损失!”
“可见,你是真心悔过了。”
“但是,虽然是真心,可是还不够诚心……”卢仚拎着‘嗡嗡’轰鸣的七宝破天轮,大步走到了金坑面前。
“如果你诚心悔过的话,就不应该由我开价……而是你,主动的,认真的,真心实意的,为了你和你的下属犯下的罪过,主动提出赔偿的金额。”
卢仚很认真的俯瞰着身高只有他的小半截,脑袋瓜的顶部只在他胯下-晃荡的金坑。
“当然,贫僧是出家人,出家人么,什么金银珠宝,什么珍珠玛瑙,什么赑屃翡翠,什么羊脂美玉之类的玩意儿……那等红尘俗物,于我何加焉?”
“所以,您一定要好好的想想……认真的想想……”
卢仚指了指自己眉心正在急速愈合,已经只剩下一条浅浅的缺口的伤口:“看看,这么大一条伤口,这么大,这么长,这么深……我的五官都被破坏了……你可别想用一点儿小钱就能把事情给蒙过去!”
玄奺笑吟吟的在后面看热闹。
她的四个护道者更是捂着嘴在笑。
这种事情,难得一见啊,宝光阁的小公子,居然被一个穷凶极恶的大和尚给当面打劫了!
这事情传出去,足以当做笑料,让沧海楼、宝光阁,以及下属势力的无数人热情讨论上三五十年的。
金坑可怜巴巴的看向了玄奺:“九公主,我们,我们是盟友啊!”
玄奺笑着摆了摆手:“可是这事情,我不知道呢。盟友什么的,可不是你一张嘴就能敲定的……嘻,你先把法海大师的怒火给平息了吧!”
“你们也真是的,法海大师这般威武肃穆的长相,风水定然是极好的,你们干嘛冲着法海大师的脸下刀子啊?”
玄奺轻飘飘的笑道:“可见是嫉妒了……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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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新春吉祥,阖家幸福,新的一年里虎虎生威,万事如意!
今天准备喝大酒,所以一更。
后面两三天应该也是一更!
第三百六十四章 裂土,契约(3)
金坑满嘴苦涩。
他感觉自己被打劫了,而且是用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打劫了。
自己这边死了一个凝道果境的高手,反而要自己给卢仚给出赔偿来。
没有天理。
没有正义。
太黑暗了!
然后,他堆起了满脸的笑容:“的确,是莫先生的错,大师这般相貌堂堂,神骏威武,这面上的风水,是极好的……这有了损失,该赔,得赔!”
金坑咬咬牙,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手镯,轻轻的递给了卢仚。
卢仚接过手镯,庞大、凝炼,宛如一座燃烧的金刚神山般沉重炽热的神魂灵识涌入手镯,轻松破开了金坑的神魂烙印。
金坑面色微微一白,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见鬼了,被这光头大和尚吓住了,他送出手镯的时候,忘记抹掉了自己的神魂烙印,平白吃了点小苦头。
但是随之,金坑也被手镯上神魂烙印传来的气息惊得脸色惨白。
卢仚的神魂灵识,如此的霸道、强横,数量上且不说,在质量上,甚至比金坑感受过的,那些凝道果境的大能修士的神魂还要强出许多。
怪胎啊!
在心里咆哮了一声,然后金坑又是一阵心痛。
这手镯,是他的私房钱!
作为金灿若干个儿子、女儿之一,金坑毫无疑问是最受宠的极少数几个之一,他就从没缺过零花钱。
但是零花钱毕竟是零花钱,钱不多,往往不够花。
金坑又是奢靡享受惯了的,金灿给他的零花钱,往往一年的零花钱,他在短短半个月内就能花得干干净净。
幸好他爹是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大掌柜,金坑作为金灿最宠爱的儿子之一,自然能借助宝光阁的渠道,偷偷摸摸的做一些低买高卖,甚至是强买强卖的生意。
通过这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金坑的确是攒了不少钱。
当然,就算是低买高卖、强买强卖,也大致可以算是‘正规买卖’的一类……金坑他娘,是影楼出身,就算嫁人生娃了,这祖传的买卖,她也没有彻底放下。
金坑也就偷偷摸摸的做一些帮‘影楼’拉皮条的勾当,售卖人命,吃人血馒头,同样赚了不少。
所以,手镯中的财物不是一个小数字。
金坑的心脏都在滴血。
这可是他大半的身家。
这赔出去了……还没办法向宝光阁,向自己亲爹报账。毕竟这些钱财,来路有点不对。
但是,看到亭台中翘首以盼的云在天,金坑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这笔账没办法向宝光阁报,但是可以找云在天这位表哥嘛!
自己辛苦跑了这么一趟,还被这个妖僧大和尚吓得战战兢兢的,报个十倍的花账,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
卢仚神魂灵识在手镯中扫了一遍,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手镯里的资源,品质很高,数量不少,足够支撑百来个资质普通的凡人,顺顺利利的从普通人,一路修炼到金莲开巅峰极致的。
如果挨一刀就能换来这么多的资源,卢仚不介意自己给自己来上百八十刀!
他上下打量着金坑瘦削的小身板,淡然道:“看得出来,金少爷是真心实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如此,很好,非常好。”
“那么,接下来,我们可以谈正经事了。”
卢仚指了指站在亭台中的云在天,冷然道:“你们,是为他而来?”
金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的确是为了在天表兄而来,但是,也不仅仅是为了他而来。”
卢仚淡然道:“罢了,贫僧是个粗人,没怎么读过书,耍心眼什么的,肯定玩不过你们这些世家子……所以,贫僧只提出一个条件。答应了呢,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答应呢,既然贫僧能生擒活捉云在天,嘿嘿……贫僧也不介意,再抓一个……”
金坑的脸色骤然一变,急忙向后退了两步。
他身边仅存的那个凝道果境的护道者,更是一脸震惊冲卢仚大吼:“大师,不要胡来,这是我宝光阁驻云洛古国大掌柜金灿之子,身份尊崇,容不得你胡来!”
卢仚耷拉着眼皮,身边五柄金刚剑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卷起了一道道狂飙,将蟹爪兰花海劈得支离破碎。
“佛门广大,众生平等,在贫僧眼里,什么皇子、公子之类,尽是肉票,没人比别人高贵多少。”卢仚信口忽悠,随意的扭曲了佛门的经典:“所以,天下无不可捉之人……贫僧只求降妖除魔,为天下黎民百姓消泯祸事,至于其他,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
轻咳了一声,卢仚轻声道:“贫僧一片慈悲心,只为了天下黎民苍生……贫僧一直在琢磨,这焱朝和泫朝,一旦开战,则战火四起,要死伤多少士卒、百姓?”
金坑眼角剧烈的抽搐着,他看出来了,这光头大和尚,就是个心狠手辣、卑鄙无耻的。
他干笑道:“大师以为?”
卢仚轻声道:“如果天下没有了焱朝,那么,泫朝和焱朝,就再也不可能再爆发战争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就不至于再打打杀杀的了。”
“既然没有了泫朝和焱朝之分,那么三皇子云在天和贫僧,也就没有了仇怨。他,自然就能安然无恙的回归云洛古国。金公子你,也就完成了这一次的使命。”
卢仚开出了他的价码。
金坑的脸剧烈的抽搐着,只觉得满口牙根都酸溜溜的剧痛难当。
割掉整个焱朝?
换取云在天的平安?
这……
这显然超出了云无思和金灿给他的授权,他做不了主啊!
他兴致勃勃的带着一群护卫跑来焱朝,是想要用宝光阁大掌柜之子的身份,威压泫朝高层,逼他们作出让步的!
在云无思和金灿想来,面对金坑身份上的碾压,泫朝就算再贪婪,从焱朝的附庸小国中,割让两三个小国出去,对泫朝而言,这也是一块大肥肉了!
但是,割让整个焱朝!
金坑看了看坐在亭台里笑呵呵的玄奺,心里一抽一抽的犯着嘀咕。
换成玄燕仙朝其他的皇子、公主,金坑胆敢蹦起来抽他们的耳光。
毕竟,玄燕仙朝其他的皇子、公主,和金坑的身份差距太过巨大。
但是玄奺!
她母亲是沧海楼当代楼主最宠爱的小女儿!
玄奺就是沧海楼楼主最宠爱的小外孙女,她甚至是玄燕仙朝下一任皇帝最有力的争夺者。
这身份,比他金坑还要高出一等,金坑的身份,在玄奺面前完全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
“整个焱朝?”金坑嗫嚅道:“似乎,过分了些!”
卢仚猛地回头,他指着云在天大声嚷嚷:“哪,三皇子,听清了啊,你家表弟说你不值这个价……罢了,罢了,他们不把你的性命当做一回事,干脆,撕票,撕票!”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阿虎拎着沉甸甸的红莲降魔杵直奔云在天冲了过去,挥动着降魔杵,带起一道红莲业火直接砸向了云在天的脑袋。
云在天的修为被封印了,面对阿虎气势汹汹的一杵,他只能嘶声惊呼,踉跄着向后逃窜。
云在天是纯粹的法修,他的速度、力量,如何比得上得了大梵净世宗传承的阿虎?
阿虎一步就到了云在天身后,好似拎小鸡一样一把掐住了他的后颈顶瓜皮,将他按在地上,一脚踩住了他的后背,降魔杵带着闷响就砸了下去。
玄奺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兴奋得面皮通红。
这一下,就连她都有点不知如何处理了——云在天死在这里,后果当然是极其严重,极其可怕的。但是,如果云在天死在这里,向来无法无天的她兴奋得两条腿都痉挛起来。
太刺激了,太过瘾了!
在宝光阁、沧海楼的几个附庸仙朝中,云在天在年青一代的皇子、公主中,也算是出挑的顶尖人物。他若是被一杵砸死在这里……哎哟哟!
这一瞬间,玄奺想到的是宝光阁阵营中,另外两个仙朝内的那一群对云在天颇有情意的公主们。
“那群妖艳小贱货,会心痛死的吧?”玄奺就好像喝醉酒一样,身体微微摇晃着,不自禁的开始幻想那群公主知道云在天被击杀后的小模样。
“慢!”金坑猛地大吼了一嗓子。
阿虎闷哼一声,双臂微微一晃,降魔杵就贴着云在天的脖颈,重重的砸在了亭台的地板上。
这是焱朝的皇家林苑,一座亭台也密布各种防御禁制,其防御力绝对强悍,寻常种金莲修士,根本无法伤损这座亭台一丝半点。
阿虎这一杵,却是悄然无声的轰碎了亭台的防御禁制,厚达丈许的亭台根基被一杵震得粉碎,巨大的力量直透地下数百丈,随后向着四面八方猛地爆发开来。
一声闷响,大地微微一晃,然后方圆十里的地面向下凹陷了半尺左右。
云在天吓得脸色惨白。
金坑吓得差点没尿了出来。
金坑身后的一群护卫,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骇然看向了一脸若无其事的阿虎。
这厮,是真的下杀手了!
他就怎么敢?
所有人同时看向了卢仚——毫无疑问,阿虎是听了卢仚‘撕票’的命令,这才悍然出手。
卢仚,他真敢杀云在天?
玄奺面皮通红,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凌无忧喘了一口气,用力按住了心口——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热血冲得两眼发黑,心脏都差点从嘴里跳了出来。
乖乖,他只想从焱朝身上撕扯一大块肥肉下来,但是他做梦都没想过,击杀云洛古国的三皇子啊!
太刺激了!
扛不住!
扛不住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裂土,契约(4)
“贫僧,心软,看不得人遭灾、受苦。”
卢仚很一本正经的对金坑说道:“其实,焱朝宗室、朝臣,已然被一网打尽。。。这焱朝,已经是泫朝的口中食。只要泫朝大军按部就班的逐城攻打,焱朝被灭,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这打仗呢,就要死人。”
“无论死的人是泫朝的,还是焱朝的,都是爹娘生、爹娘养的。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成人,却遭了兵火之灾……金少爷,这就是你们造孽哦!”
“所以呢,你们直接下令,让焱朝归附泫朝,让焱朝成为泫朝的一份子……大家就不用打仗了,就不用死人了,这满天的乌云就散了,天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的男耕女织、生儿育女,不快活么?”
“如果你们不肯割让焱朝,可见你们不把天下黎民苍生的性命放在心上!”
“可见,你们就是邪魔外道,你们就是鱼肉百姓的妖魔鬼怪……贫僧就有义务降妖除魔,把你们一个个弄死!”
卢仚笑得很灿烂:“如果贫僧不能解决战火,那么贫僧就解决掉引发战火的人,你们觉得,贫僧的话有没有道理?”
轻咳了一声,卢仚向一脸惨淡的金坑笑道:“哦,对了,还有三皇子的性命的问题!”
金坑拼命的眨巴着眼睛。
看看卢仚。
看看阿虎。
看看云在天。
再看看被阿虎一杵轰得下陷的大片地面。
金坑只觉得,卢仚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那些通过他,找到影楼的杀手去解决矛盾冲突的人,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如果某个问题无法得到解决,那就解决掉制造问题的人’!
这是佛门的大和尚应有的说法么?
可是……
金坑不敢辩驳啊!
这大和尚两颗茶盏大小的眼珠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呢。
说实话,刚刚阿虎的那一杵,把金坑真的吓坏了——如果云在天真的死在这里,他的那位嫁给了云无思,如今是云洛古国三宫皇后之一的亲姑姑,会不会扒了他的皮呢?
虽然他有亲娘护着,但是那位姑姑,也不是善茬啊!
“我,不能做主,我,我……”金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取出了一片做工极其精致,形如金蝉的玉符:“我,这就给我爹,还有姑丈传信……这焱朝,这焱朝……哎!”
云洛古国是宝光阁的三大附庸仙朝之一。
云洛古国实力无比雄厚,其下的附庸皇朝,也有数十个之多。但是焱朝,在云洛古国的众多附庸皇朝中,实力也是排在前列的强大势力。
割让焱朝。
而且不是割让给和云洛古国平齐的玄燕仙朝,而是割让给玄燕仙朝下属的泫朝。这种事情,他金坑如何能做主?
原本以为,给卢仚一点浮财,就可以将云在天换回来。
可是卢仚的胃口,明显不是一点点浮财就能满足的啊。
卢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传信吧,但是希望你们快做决定,不然的话……三皇子在贫僧这里吃喝拉撒的,这笔开销,总不能让贫僧我垫付吧?”
金坑急忙凝神,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印入了玉符中,然后双手轻轻一拍,‘噗嗤’一声,玉符就在他手掌中燃烧起来,一缕青烟冉冉直冲高空。
“这是子母青蚨符,无论相隔多远,只要子符被焚烧,内部信息,都会立刻在母符中显示出来。母符就在我父亲手中,他现在已经得到了消息,最多半刻钟,他就能赶来这里。”
卢仚轻咳了一声:“云洛古国距离这里何止千万里。你们来得很快嘛!”
金坑就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这个,宝光阁的地盘上,各大皇朝的重要城池附近,明的暗的,总有我们布置的虚空大挪移阵。”
“你们占了狱火城,关闭了狱火城内我们宝光阁明面上的两座挪移阵……但是在狱火城周边,我们宝光阁,还有云洛古国秘密设立的挪移阵,还有十二处!”
卢仚眉头一挑:“哦?还有这样的事情?焱朝知道么?”
金坑眨巴眼睛:“他们,应该是不知道的罢?但是,他们如果不蠢,应该是能猜出来的。毕竟,我们时常有人在他们境内突兀的出现、消失,所以……当然,他们知道了,也只会当做不知道!”
卢仚就看了看凌无忧。
凌无忧笑了笑,小心的看了看玄奺。
得了,这就是附庸国面对宗主国的无奈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洛古国和宝光阁那边还没有动静。
狱火城内,玄奺、凌无忧让人布下的,直通泫朝腹地的那座超巨型虚空大挪移阵突然亮起,一道笔直的光柱直冲高空,磅礴的空间波动犹如海啸,无声的朝着四面八方一波波的涌动。
这股空间波动的涌动幅度是如此巨大,甚至卢仚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样的空间波动,很显然,破空而来之物,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不仅仅距离遥远,更是体积庞大,或者数量众多,又或者拥有的力量极其惊人!
这波动,甚至不可能来自泫朝!
卢仚的嘴角挑了挑,看向了玄奺:“九公主,这挪移阵……”
玄奺手掌一翻,一枚造型复杂的玉质圆球悬浮在她手中,内外十八重,密布无数符文的镂空玉球急速旋转着,喷放出一丝丝夺目的光芒。
“泫朝所有的虚空大挪移阵,都是玄燕仙朝匠造司所产。”
“所以,泫朝所有的虚空大挪移阵,仙朝高层都能借助仙符,随意的借调使用。”
“这是,有人从玄风城直接传来了。”
玄奺的脸色微微发僵:“而且,看这仙符的标号……哼哼!”
挪移阵上空的光柱骤然向内收敛,虚空中响起了悠长的罡风破空声,尖锐的声音犹如巨人吹响了长笛,悠悠扬扬的传出了老远。
云气飞卷,天空中出现了一座直径十里,上丰下锐的浮空小山。
通体浅绿色,材质好似绿色翡翠,密布无数灵动的窍穴,犹如活物一样自行吞吐天地灵机,释放出浓郁的灵雾包裹全身的小山上,是一片花红草绿、风景灵秀的园林。
宫殿楼阁、小溪小湖、奇花异草、假山楼台一应俱全。
这座小山跨空而来,就有一匹匹背生双翼的黑马腾空而起。这些黑马体型巨大,比寻常战马庞大了数倍,是以每一匹黑马上,都配了前后两张鞍鞯,分别骑乘了一名身形魁梧的黑甲精锐。
这些黑马背上的战士,坐在前面的手持长戟重斧等重兵器,坐在后面的则是手持造型奇异的长弓,座下鞍鞯两侧的挂架上,挂满了一个个硕大的箭壶,里面装满了长箭。
这些黑马骑士一共三万骑,六万人。
黑马拍打着巨大的翅膀直冲天空,犹如一群黑乌鸦一样,绕着浮空小山不断的盘旋飞舞。
随之,这些黑马就随着小山,朝着林苑这边飞了过来。
偌大的一座浮空小山高速飞来,推得前方空气‘轰隆隆’巨响不断,厚重的白色罡风层层叠叠的堆积在小山前方,然后不断被小山上的破空禁止暴力破开。
每一层白色罡风被破开,虚空中都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鸣声。
玄奺的脸骤然阴沉下来。
她站起身,她的四名护道者则是同时掠到她身边,更有一名来自沧海楼的美妇,甩手丢出了一蓬银色的珊瑚沙,化为缕缕银光围绕着亭台无声的盘旋飞舞。
这些珊瑚沙颇有神妙,每绕着亭台旋转一圈,数量就自行孳生一倍。
如此盘旋了十几圈,空气中飞舞的珊瑚沙的数量已经到了极其可怕的数字,密密麻麻的宛如漫天流星绕着亭台飞旋,四周虚空中,一股极其沉重,宛如深海漩涡的暗劲悄然滋生。
卢仚眯了眯眼睛。
看到玄奺如此戒备,他朝着青柚三女招了招手,头顶一缕金光喷出,小金刚须弥峰化为拇指大小,紧紧的贴在了他光溜溜的头皮上,就好像他脑门正中长了一颗淡金色的肉瘤子。
虽然造型古怪,但是小金刚须弥山的防御力已经弥漫方圆十丈之地,千万人加持的庞然阵法,其防御力无比坚固,只是一切都被卢仚以水月禅林的佛门神通掩饰,他身边不见丝毫的光影变幻,好似空荡荡无有一物。
浮空小山越来越近,渐渐地就直接来到了这一片花海上空。
一道碧蓝色的水光‘哗啦啦’从小山上席卷而下,垂落在地面,水光朝着四周奔涌,顷刻间就化为一片绵延数里的淡蓝色水晶宫。
那些骑着黑马的黑甲精锐纷纷跳离坐骑,错落有致的从空中坠落。
他们落入水光凝成的水晶宫中,一声不吭的驻守在各方,端的是气派非凡。
玄奺突然笑了起来:“唉哟,大哥好气派!”
一名身高几近九尺,高挑瘦削,一张脸蛋上,五官颇为雅致,偏偏一个鞋拔子模样的大下巴破坏了整张脸的韵律,让他显得颇为刻薄、寡毒的青年男子,身穿华服,背着双手,披散着长发,一步一步顺着从天下垂的水光降落了下来。
“老九,你在啊。”青年轻轻的摆了摆手:“带着你的人,去一边玩去啊,跑远点,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耽搁了大事。”
玄奺之前是被卢仚暴虐的手段撩拨得面皮通红。
此刻她脸上红潮还没散去,听了这青年的话,她的一对儿眼珠子已经气得通红。
第三百六十六章 裂土,契约(5)
见到那鞋拔子脸青年,金坑眼睛骤然一亮。
他当即抚掌,‘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大皇子,可还记得小弟么?”
鞋拔子脸青年,玄燕仙朝大皇子玄逸眉头一挑,朝着金坑望了一眼。。。
眸光一阵闪烁,玄逸笑了:“是……金灿大掌柜的公子?唔,三年前,我们六国皇族密会,你跟着云洛古国的人,跑去凑了热闹。”
玄逸原本背着手,面对玄奺的时候,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派头。
但是认出了金坑后,玄逸背在身后的双手就放开来,更是主动朝着金坑拱手一礼:“三年前,金少风采,玄逸是记忆犹新啊……”
玄逸抿嘴一笑。
金坑面皮一红。
玄奺则是大声讥诮:“可不是么?一颗红颜不老丹,被他硬生生花了八倍的价钱拍走。”
卢仚眉头一挑,看了金坑一眼。
金坑尴尬一笑,朝着玄奺挑了挑眼角,正要说话,玄逸已经抢先开口:“老九,我不是让你赶紧走开么?你呆在这里,耽搁了正事,你背得起这个责任么?”
玄奺再次被驱逐。
她的眼珠简直已经红得和一对儿兔子眼一样。
她死死盯着玄逸,颇有几分气急败坏之意,嘶声尖叫道:“玄逸,你能有什么正事?哈,你不会是知道我在焱朝这里立了大功,你特意来抢功的吧?”
高空中一只只黑漆漆的大燕子无声飞来,这些大燕子张开双翼,一动不动的悬浮在空中,组成了一个箭矢状的攻击阵势。
这些大燕子,原本就降落在林苑中,藏在数十里外的丛林里休憩。
玄奺在这里冲着玄逸大叫大嚷,玄奺麾下的那些女兵听到动静,顿时策骑赶了过来。她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是玄奺耗费大力气,花费无数资源堆起来的高手。眼看玄奺和玄逸对峙,她们才不管玄逸的身份,当即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高空中,围绕着浮空小山盘旋的黑马也低沉的嘶鸣着,它们不安的在空中蹬踏着蹄子。
原本跳下地面,驻守在水晶宫各处的黑甲精锐们,一个个不安的看着那些突然出现的大燕子。
之前这些黑马骑士,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藏在数十里外丛林中的大燕子们。
他们只顾着耍威风、摆气派,一个个离开了坐骑,威风凛凛的落在水晶宫中撑门面。谁能想到,这些大燕子突然从丛林中冲出,他们就连召唤坐骑落下,重新上马的时间都没有?
而且……
就算上马了又如何?
这些黑马骑士心知肚明,玄奺的这支亲兵,可比他们强悍了太多。
他们是玄逸的亲兵护卫,而玄逸的财力远不如深受宠爱的玄奺,是以,这些黑马骑士无论是修为,还是装备,甚至是身上各种保命的灵符、丹药等,都远不如玄奺的人。
玄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朝着面色难看的玄逸指了指,沉声道:“焱朝是我的功劳,谁也别想拿了走。”
玄逸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看了看玄奺,又看了看那些大燕子上的女兵,突然问金坑:“宝光阁,就是派你来么?”
金坑呆了呆,急忙说道:“我是来见我表哥云在天的……他……”
金坑干咳了一声,看了看卢仚,又看了看玄奺,最后看了看趴在地上,背后被阿虎踩了一只脚的云在天。
云在天剧烈的咳嗽起来:“大皇子,你们玄燕仙朝,未免太过分了些……如此折辱我,须知道,山水有相逢,日后,你们难免不会落在我手中!”
玄逸呆了呆,他沉声道:“金坑,你们不是来商议沧海楼、宝光阁联盟一事的?”
金坑呆了呆,差一点就跳着脚叫骂起来:“大皇子,你开玩笑呢?这种事情,是你我能敲定的吗?哎,哎?你不是来抢九公主功劳的?她,可是要一口吞掉整个焱朝呢!”
玄逸的眼珠逐渐泛红。
他猛不丁的看了看玄奺,又看了看被阿虎踏在脚下的云在天,幽幽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这座仙朝掌控下的挪移阵,居然会深入焱朝领土……偏偏,我们约好了,就是在焱朝狱火城碰面。”
‘嘿嘿嘿’,蕴意不明的笑了几声,玄逸看着玄奺说道:“我当然也没资格敲定这种大事……我也只是,随着有资格的长辈来见见世面而已。”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玄逸看着玄奺沉声道:“老九,摆出这么剑拔弩张的模样,你是给谁脸色看呢?如果你是看我不顺眼,那倒是无所谓……但是……”
玄逸怪笑一声,转过身,朝着浮空小山深深鞠躬行了一礼:“老祖,您看,这里的事情……老九在这里瞎掺和,可不是回事……我们和宝光阁联盟在即,老九居然带人攻入了焱朝,这算什么啊?”
玄逸眯了眯眼,大声道:“这可是,破坏我们两个宗门之间的盟友关系呢。”
玄奺猛地跳了起来:“玄逸,你满口喷什么呢?胡说八道,简直是满口喷……喷……哎,你说我攻入焱朝,是破坏两个宗门的关系……你说这话,不昧良心么?”
焱朝和泫朝,可是敌国!
两国常年处于战争状态。
玄燕仙朝和云洛古国,就是通过操控焱朝和泫朝的战争,不断的打击对方。
玄奺不管用了什么手段,借了什么外力,她能够将虚空大挪移阵布置在狱火城,能够带着军队掌控整个狱火城,这就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玄逸话里话外的意思,不仅仅抹煞了玄奺的功劳,甚至还要给她扣上破坏盟友关系的罪名……玄奺从小都是被宠溺大的,她如何受得了这个?
如果不是现场有凌无忧和卢仚,她要保持一点自己身为公主,自己身为‘淑女’的做派,如果是在玄燕仙朝的宫廷中,她早就冲着玄逸破口大骂了。
浮空小山上,一个苍老,但是极其凝重有力的声音远远传来。
“够了,小儿辈,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金家的小子,你们家长辈,还没到么?”
金坑急忙朝着小山行礼:“不知道沧海楼那位老祖大驾?小子来这里,实实在在是为了小子表兄云在天而来……他,他,他……”
金坑看了看被阿虎踏在脚下的云在天,双手摊开,不说话了。
事实摆在眼前,您老神通广大,自己看吧——金坑,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说,他是来缴纳赎金,赎回云在天的啊。
尤其是,他还给不起赎金!
卢仚狮子大开口,要整个焱朝,他怎么敢给?他又,哪里来的权力给?
于是,金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玄逸。
他,总觉得,玄逸这么放肆嚣张的来焱朝,真的就是为了两宗盟约么?
再说了,在狱火城的那座超巨型虚空大挪移阵,分明是玄奺出的资源,让凌无忧的人布下的。这座挪移阵,刚刚布下没多久,绝对不在玄燕仙朝的超巨型虚空大挪移阵的列表上。
玄逸居然带着这么多人,带着这么一座浮空小山,从这座新布下的挪移阵中蹦了出来!
呵呵,玄逸之前给的解释,也太牵强了些!
所以,玄逸来者不善啊。
那个苍老的声音,没再吭声,或许是懒得和金坑这个小儿辈呱噪。
玄逸很主动的开始帮老人开腔,他看了看金坑,眉头一皱:“既然如此,这里也不该这么闹腾……嗯,还死了人?简直是,荒唐。”
他挥了挥手,就好像赶走小猫小狗一样,对玄奺很冷淡的说道:“老九,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耽搁了正经事情。若是被你搅扰了两宗结盟之事,哼哼!”
玄奺的面皮一阵通红,眼珠子也是充血,眸子里闪烁着一缕极其凶狠的幽光。
“楼里哪位老祖宗在呢?”玄奺直接跳过了玄逸:“小九在这里给您请安了!”
苍老的声音……没有出现。
玄逸笑得很灿烂,他一步一步走向亭台,冷声道:“老九,不要瞎胡闹了。在皇都,随便你瞎闹,长辈们都宠着你,护着你,随意你瞎闹,没人会说什么。”
“但是出门在外,你还这么不顾全局,肆意胡为的话,怕是父皇都不好再给你……”
眼看着玄奺被玄逸逼得厉害,卢仚终于开口了。
轻咳了一声,卢仚淡然道:“这位相貌奇特的公子,这里的事情,似乎和贫僧还有一点关系……您这么越厨代庖……似乎有点,不合适。”
再次轻咳了一声,卢仚轻声道:“知道的呢,说公子你是欺凌幼妹,没有个做兄长的模样;不清楚的呢,还说你行事荒唐,跋扈,毫无君子之风,简直就是邪魔外道,真正是……”
想了想,卢仚看了看玄奺,又看看已经被惊呆的玄逸,幽幽道:“真正是,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
满场,死寂。
金坑一脸崇敬的看着卢仚,在这一刻,他觉得,就凭卢仚敢在这个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他就应该把焱朝交给卢仚。
凌无忧一脸敬仰的看着卢仚,这个大和尚,不得了,要是他今天不死,凌无忧准备把他当活祖宗给供起来。
玄奺则是万分激动的看着卢仚——知音啊,真正是知音啊,他说出了玄奺这么些年,没能对玄逸说出的话!
实实在在的,这话,打在她心窝窝里了!
玄逸,可不就是一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下三滥货色么!
玄奺只嫌卢仚的话不够恶毒,直接在心里给他补全了。
玄逸,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卢仚。
“你,说什么?”
第三百六十七章 裂土,契约(6)
玄逸极大震惊。
震惊得面孔扭曲,眼珠突出,瞳孔旁全都是细细的血丝,手背上青筋凸起,全身都忍不住微微的颤抖起来。
作为半步金莲开境界的修士,更是玄燕仙朝的大皇子,父亲是玄燕仙朝当代皇帝,而母亲则是沧海楼内某个山头,某位家世极好的贵女。
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之类的形容词,是不足以形容玄逸的。
总之……恩宠无数,身娇肉贵的玄逸,身上每一根汗毛,都是堆积如山的修炼资源浸透后的仙肌道骨,从小到大,除了玄奺和他捣乱过几次,他真正是没有任何事情做不成,没有任何事情做不到,也没有任何事情能违逆他的心的。
而玄奺……就算和他捣乱吧,两人也都是驱使下属相互坑害,于他们本身丝毫无伤。
尤其是,就算玄奺和他捣乱,两人也都是背后‘麻麻劈’,见面,一定是笑嘻嘻的。
他玄逸,就从没被人责打过,更没被责骂过。。
尤其是,如此市井粗俗的语言,就好像一桶臭烘烘的牛粪,劈头盖脸的泼在了身上。
‘有爹娘生,没爹娘养’……
这句话,玄逸琢磨了许久,才大致弄明白——这贼秃,是在骂他是个‘野种’?
堂堂玄燕仙朝大皇子,是一个‘野种’?
玄逸气急败坏,气苦到了极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而他身边的一众心腹随从,也都一个个浑身战栗,呆呆的看着卢仚,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有时候,人在某些太过于尊贵的光环中太久了,他们就会忘记了,自己其实就是一个稍微有点力量、有点地位的凡人,他们就连血肉骨髓中的某些本能,都丧失了。
一如现在卢仚冲着玄逸破口大骂,玄逸和他的随从们,居然全都‘僵直’当场,忘了如何应对卢仚的挑衅和顶撞。
玄逸下意识的转过身,看向了身后那座悬浮在离地数百丈空中的浮空小山。
他呆呆的看着小山,指望着山上的老祖能给他撑腰,能帮他出气。
浮空小山上沉默许久,没人吭声。
玄逸哆嗦了好一阵子,终于回过神来,他再次转过身,指着卢仚嘶声怒骂:“大……大胆……你,你……简直……狂悖……不为人子……抓,抓起来!”
玄奺瞪大眼睛,笑呵呵的看着卢仚。
凌无忧也是笑容满面看着这边动静。
担心?
不担心啊!
玄逸身边虽然有凝道果境的护道者,但是区区凝道果而已,卢仚又不是没杀过。
额!
不对,什么时候,凝道果境界的大能高手,都可以用‘区区’来形容了?
十几名种金莲巅峰境,身披重甲的大将一涌而出。
这些大将身边隐隐有黑色波纹闪烁,一圈圈细腻润泽的黑色光晕闪烁不定,十几名大将身形飘忽,犹如黑夜中的魅影,无声无息的直扑卢仚。
这些将领身形魁梧,但是动作却阴柔到了极致。
他们几乎是同时到了卢仚身边,手掌上一缕缕符纹萦绕,化为黑色的飘带缠向了卢仚全身。
‘嗡’!
卢仚头顶贴着的,化为拇指大小的小金刚须弥山放出淡淡金光,一座虚幻的金色山影在卢仚和青柚三女身边浮现,笼罩了方圆数丈之地。
十几名种金莲境巅峰的将领,他们手上放出的黑色飘带刚刚碰触金色的小山,就好似撒向了炼钢炉的纸钱一样,‘呼’的一下烧成了青烟。
炽热、霸道的佛门气息犹如火山爆发,顷刻间席卷百丈方圆。
十几名玄逸的心腹齐声惊呼,他们浑身燃起了淡淡的金色火光,一个个痛得面孔扭曲,手足无措的惨号着向后狼狈逃窜。
玄燕仙朝,最通行的功法,走的是‘黑暗’、‘隐匿’、‘阴影’、‘遮掩’的路子,宛如幽鬼行进在阴影中,极其的诡秘难测,杀伤力更是不凡。
但是一切阴影、黑暗的力量,最是被佛门的功法先天克制。
卢仚只是放出了一道护体佛光,就直接将十几名种金莲巅峰境的将领烧得五劳七伤,佛门真火更是顺着他们浑身毛孔沁了进去,以他们体内偏向黑暗面的法力为柴薪,极其炽烈的燃烧起来。
十几名将领向后退了百多丈,就再也支持不住。
佛门真火疯狂的灼烧他们的身体,烧得他们法力急速溃散,五脏熔炉和窍穴熔炉不断扭曲,隐隐有崩溃之兆。
更加痛苦的是,他们常年浸润在黑暗力量中,他们的神魂也变得幽微而阴暗。
被卢仚的佛门气息猛地侵入体内,他们的神魂更是好像被炼钢炉中的钢水浸泡一样,痛得他们神魂嘶声尖啸,弹指间就已经大伤元气。
神魂修为,法力修为,肉体修为,三管齐下,同时被佛门真火疯狂灼烧。
十几个将领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巅峰状态崩落,种金莲巅峰,种金莲后期,种金莲中期……
玄逸和一群心腹呆呆的看着这十几个倒霉蛋!
他们实在是……太缺乏应变经验了。
从小到大,玄逸就没有碰到过这种紧张激烈的冲突场面……以他的身份,任何麻烦在距离他还有十万八千里的时候,就有无数忠心耿耿的臣子、仆役、护卫、鹰犬,帮他处理得妥妥当当。
他,还有身边的这群心腹近臣,甚至是连市井街头的混混无赖级别的打架斗殴都从未亲眼见过,更没有亲自出手处理过。
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不需要他做这些事情。
他只要按部就班的学习治国理政的‘大道’就可以了,这种‘小问题’,自然有股肱之臣去处理!
所以,面对十几名被烧得魂飞天外、哭喊连连的心腹将领,玄逸一行人,居然是半天没任何动静。
他们只是看看燃烧中的同伴,随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卢仚的身上。
玄逸开始无止境的幻想要如何报复卢仚,要如何派人将他抓捕起来,然后将他送入玄燕仙朝的天牢中,每天用一千个不同的刑罚来款待他!
如此,又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十几名抢先出手争功的将领已经被烧得奄奄一息,修为都快要掉出种金莲境界了,浮空小山上,终于传来那苍老声音的叹息声。
“逸儿……此次两宗联盟,你需要好好的外出历练历练了。”
一道蔚蓝色水光从小山上洒落,化为一蓬阴凉的水雾,笼罩住了十几个烧得皮开肉绽的倒霉蛋身上。
卢仚放出的佛门真火很快就熄灭下来,水雾顺着这些倒霉蛋的毛孔沁入他们身体,一点点的滋养血肉,润泽熔炉,驱散他们神魂中那股子阳刚霸道的佛门火劲。
十几个将领的惨嗥声缓缓停歇。
他们扭曲、绷紧的身体,就好像散架的草蛇一样,‘啪’的一下彻底放松,躺平,一个个眼角流出了劫后余生的热泪。
但是他们的修为……
十几个人原本都是种金莲巅峰圆满境的大高手。
而现在,他们全都到了种金莲初期水准,更有两个冲得最快,出手最狠的倒霉蛋,他们的气息已经衰败到了近乎半步种金莲境的程度。
以他们的资质,以元灵天的天地灵机、天地道韵的浓度,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可以得到的修炼资源而言……从种金莲巅峰坠落到刚刚踏入种金莲境的水准,起码三五十年的苦修算是白费了,曾经灌进肚皮里的灵丹妙药,也都算是喂了狗了!
更不要说,血肉五脏、骨髓神经,乃至神魂受到的损害……
未来他们想要重修回如今的修为,没有百年苦功,没有极好的灵药修复根基、本源上的伤损,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十几名大将就这么躺在地上,一个个泪流满面,无语望天。
天空阳光灿烂,但是他们的心,却是黑到了极点——不就是想要在玄逸面前表现一二么?这个大和尚,怎么这么狠的手段?
“你,你,你……”玄逸见到背后的老祖出手了,顿时胆子又大了起来。
他指着卢仚,哆哆嗦嗦的想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了措辞:“很好,很好,你这妖僧,你妄图挑衅我玄燕仙朝……你这是,作死!”
玄奺在旁边飞快的背刺了一刀:“大哥说得什么话?法海大师是我的客卿,他也是我玄燕仙朝的人……他替你管教几个没用的废物,你应该感谢他才是!”
玄逸呆了呆,他怒视玄奺:“他打伤了我的人!”
玄奺下巴一挑,倨傲道:“那是你的人太无能了……”
玄逸怒道:“他刚刚咒骂我!”
玄奺笑呵呵的说道:“那你去打他啊!男子汉,大丈夫,被人欺辱了,当然要亲手报复回来才对……这道理,市井街头七八岁的娃娃都知道啊!”
玄奺很是刻薄的继续给玄逸捅刀子:“难不成,我玄燕仙朝的大皇子,被人当面咒骂了,只会和割了-卵-蛋的阉人宦官一样,站在一旁无能愤怒?”
玄逸气得身体直摇晃。
卢仚也不由得侧目看向玄奺。
这话,实在是太火爆了,太有杀伤力了。
而玄奺,则是目光不善的盯着玄逸——刚刚卢仚的话,提醒了她,玄逸真是这么凑巧,在这个时间点跑过来的?
嗯,就真没有半点儿破坏她玄奺大功劳的意思?
眼看着焱朝就要入手,这可是一份天大的功劳,足够她在玄燕仙朝的声势高涨,让她拥有更多的特权和话语权的紧要关头。
玄逸这么眼巴巴的跑过来,不仅仅是为了所谓的‘联盟大事’吧?
一声轻咳响起,一片水光从小山上落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裂土,契约(7)
卢仚浑身绷紧。
死死盯着水光。
水光中,是一名……某些气质让卢仚很熟悉的老人。
就好像,曾经的镐京安乐坊,卢仚最熟悉的那条大街拐角处,那家千年历史的老卤肉店新接掌了祖业的胖掌柜一样。
那位胖掌柜,自从病重的父亲手上,接过了祖传的卤肉店后,就习惯性的‘节省成本’。
卤汁中的香料,都换成了便宜货。
需要熬制的时间,也为了节省炭火成本,从六个时辰变成了两个时辰。
原本要精挑细选的五花肉、牛腱子、羊腿肉、走地鸡的鸡腿等等新鲜美材,也都变成了品质差了起码两等的,昨天没能卖出去,所以在肉铺那边价格降低了一大截的隔夜肉。。
甚至,老街坊邻居跑去买肉的时候,换成胖掌柜他爹的时候,遇到老街坊买两斤猪头肉,总要搭上半截猪尾巴……而胖掌柜他,则会从两斤猪头肉中,很精准的克扣半两、八钱。
于是,卤肉店的生意越来越糟糕,胖掌柜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
有时候卢仚路过那卤肉店的时候,都能听到胖掌柜用磨刀的铁棒抽打自家小妾,犹如打鼓一样‘嘭嘭’作响的动静。
从水光中一步一步从数百丈高空走下来的老人,就有点胖掌柜神韵。
一脸的精明,一脸的刻薄,精明和刻薄中,隐隐带着一股子‘人生不如意’,‘常年走背时运’而滋生的暴虐和凶戾。
甚至,在这暴虐和凶戾中,还混杂了一些诸如‘绿帽子’、‘非亲生’之类的因果牵连而引发的心性扭曲等等小毛病。
总之,这是一个浑身充斥着负能量气息,却一本正经摆出‘人上人’的‘威严’嘴脸的奇葩。
这名看上去六十岁出头,但是有着大鹰钩鼻子、吊梢眼的老人,和天生鞋拔子脸的玄逸真正是贼搭配的一对儿。
卢仚很谨慎的看着这老人。
虽然这老家伙看上去不是个好人,但是他的气息极其的可怕。
他一步一步走下地面的时候,方圆百里的虚空都在轻轻的摇晃,脚下的地面都有细微的,好似水波一样的涟漪不断荡起。
方圆百里的虚空,逐渐被老人身上散发出的异样道韵笼罩。
这股道韵正在快速的驱散其他的大道道韵,竭力的将方圆百里的虚空‘转化’为一家独大的领地。同时更在牵引天地灵机,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天地之力,都转化为某人一手独控的力量。
照虚空!
在凝道果境之上。
道果成就后,修士的精气神完美一统,化为一枚无上道果,好似大日照耀虚空,但凡道果光芒所照之处,尽成自身领域。
道人,将其称之为‘洞天福地’!
和尚,将其称之为‘佛国净土’!
而其他的妖、魔、鬼、怪等等,对此也都有自家独特的叫法。
但是无论叫做什么,万法归一,殊途同归,这一方被自身道果气韵掌控的虚空,只要修士站在这一方虚空中,法力堪称无穷无尽,体力堪称没有极限,一举一动都有莫大天威。
凝道果境的修士,还有可能被卢仚这样的怪胎跨大境界击杀。
但是到了照虚空境界。
唯有照虚空境的大能,才能重创同阶的修士……想要击杀的概率微乎其微,除非数倍的同境界修士布下阵法,动用重器封印虚空才能做到。
不过,卢仚翻了翻北溟戒中,他出发前从那些老和尚、老尼姑手上得来的压箱底的保命之物,他又凭空多了几分底气。
北溟戒中,得自枯荣禅林的三颗‘枯荣佛雷’,正静静的悬浮在一堆高僧大德的金身舍利旁。
这三颗枯荣神雷,有威胁照虚空大能的力量。
如今的枯荣禅林,早就没有炼制枯荣神雷的能力,这三颗枯荣神雷,也是他们最后的镇寺重器,是枯荣禅林一代一代大和尚,耗费了无数心血,好容易从太古时代艰难保存下来的宗门遗泽。
卢仚进入元灵天,为极圣天佛门开路,为极圣天牟取一线生机。
枯荣禅林的大和尚们很慷慨,将最后三颗枯荣神雷交给卢仚带了过来,为的就是卢仚能够碰到照虚空的老怪物后,从他们手上挣得一点逃命的机会。
神魂灵识透过北溟戒,轻轻碰了碰三颗枯荣神雷,卢仚看向了玄奺。
这三颗神雷,能不用就不用,这是用来保命的底牌。
这个老家伙,如何应付他,应该是玄奺的责任——之前,玄奺不是说了么?卢仚是她的客卿……那么,作为主公,你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吧?
“放肆。”老人距离地面还有十几丈高,他已经轻轻呵斥了一声。
玄逸毕恭毕敬的朝着老人行礼:“老祖,还请老祖为我做主啊!”
虚空中,有浪涛翻卷的巨响传来,方圆百里的虚空中,一片片半透明的蓝色水光浮现,化为滔天海浪,重重叠叠的翻滚不休。
恐怖的压力朝着卢仚碾压了过来。
一象之力……十象之力……三十象之力……
老人落在地上。
恐怖的水压已经达到了百象之巨。
卢仚借助小金刚须弥山放出的护体佛光,被巨力压得‘嘎嘎’直响,伴随着一点点崩裂的金光四处飘散,护体佛光一丝丝的向内压缩,逐渐向卢仚本体靠近。
青柚三女身边,青鳞剑悄然浮现。
“稍安勿躁。”卢仚朝着三女轻轻按了按手,朝着亭台中的阿虎使了个眼色。
阿虎拎起了降魔杵,朝着云在天的脑袋比划了一下。
他不吭声,但是已经摆明了态度。
漫天翻卷而来的恐怖压力顿时一滞,老人耷拉着眼皮,朝着卢仚冷笑:“小秃驴好胆量,只是行事也太荒唐……怎的?用云洛古国三皇子的性命,来威胁老夫?”
摇摇头,老人淡然道:“只是,他的命,怕是分量不够!”
玄奺从亭台中走了出来,她‘咯咯咯’的笑着:“说得是,说得是,云三儿的性命,本来也就这么回事,怎可能入得了您老的法眼?”
“只是,吴长老,您今天偏袒大哥,想要坏我好事……这件事情,我们要好好说道说道……您作为长辈……”
吴长老吊梢眼一翻,一股巨力涌出,玄奺顿时立足不稳,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十几步,脚后跟拌在了亭台的台阶上,差点没摔了一跤。
玄逸就‘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吴长老冷身高:“黄毛丫头,说话要当心些……老夫偏袒谁了?老夫坏你好事?嚇,九丫头,你好大的面皮,值得老夫出手来对付你?”
玄奺气得面皮发黑,却说不出话来。
玄逸摆明了是来破坏玄奺好事的……如果没有吴长老撑腰,玄奺今天就敢和玄逸大打出手,给玄逸一点颜色看看。
但是有了吴长老……
玄奺咬着牙冷声道:“那么,金坑,你怎么说。”
金坑正在一旁看热闹呢,看到卢仚出手,瞬间重创十几名玄逸的心腹,又看到吴长老不顾前辈的身份,悍然亲自出手威压卢仚和玄奺,他兴奋得不得了,正满心祈祷双方火并呢。
猛不丁听到玄奺质问自己,金坑急忙举起了双手:“我做不了主,九公主……要不,你等能做主的人来?”
吴长老已经摆了摆手,一股巨力轰在了亭台上。
玄奺的四位护道者发出的冰晶银沙所化流光轰然震荡,只是随手一击,四名凝道果的护道者就同时吐血,漫天冰晶银沙‘哗啦啦’向后飞出,偌大的亭台被吴长老攻击的余力震得粉碎,连同之前的锅碗瓢盆、酒杯盘盏等也都轰然碎裂。
“呔!”
虚空中,蔚蓝色的水浪朝着阿虎轰了过去。
卢仚一声大喝,方寸禅林一念遁法施展开来,亭台中的阿虎等人同时出现在卢仚身边,被小金刚须弥山护在了佛光下。
甚至就连阿虎挟持的云在天,也是眼皮一眨,就凭空到了卢仚身边,被阿虎一把抓住了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蔚蓝色的水光轻轻的在地上一碰。
就听‘哗啦啦’浪潮声不绝于耳,方圆三十里的地面骤然一荡,然后猛地凹陷了下去。
方圆三十里的大地,被吴长老轻描淡写的一击轰出了一个深达里许的大坑,坑内水光缭绕,弹指间就化为一个碧波粼粼的水潭。
随之,水潭中寒气升腾,无数冰晶‘咔嚓嚓’不断的涌出,将偌大的水潭化为一片冰山雪原,冰晶凝成了无数锋利至极的冰刀冰剑,锋芒全都锁定了金光遮护下的卢仚。
四名吐血的护道者狼狈的护住了小脸惨白的玄奺。
凌无忧早就很见机的,也很怂的跺在了玄奺身后。
吴长老……显然是沧海楼的高层,对玄奺都可以无视的那种高层……啧,作为玄燕仙朝附庸国的新任皇帝,凌无忧决定还是‘怂为上策’。
“九丫头,带着你的人退去。”
吴长老眯了眯眼,朝着卢仚身边的云在天看了一眼:“两宗联盟在即,不可因为一些小事,伤了两家的和气。”
“这是云洛古国的三皇子云在天吧?”
“他身后,也是有宝光阁的长辈撑腰……为了两宗大计,小秃驴,你且放了三皇子,老夫再来计较你对逸儿不敬的罪状。”
吴长老目光炯炯的看着紧贴着卢仚头皮,缩小到只有拇指大小的小金刚须弥山!
沧海楼、宝光阁,都是专门做买卖的宗门,天地间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几乎就没有他们不认识的!
所以,吴长老一眼看透了,这座小金刚须弥山是一件品级极高的灵物。
这种灵物,可以作为一家一族的镇族至宝来传承。
此宝,和他吴长老,和他沧海楼吴氏异族有缘啊!
第三百六十九章 裂土,契约(8)
所以。
吴长老,玄逸的亲外公,沧海楼当代长老阁第三长老吴应才,三十年前破入照虚空境界的顶尖大能,在心中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利益得失。
这次来焱朝,本身是实实在在的为了和宝光阁商议两宗结盟的事情。
但是原定的商议地点,是在焱朝的西北边疆外十万里的一座荒山中。
那里,恰好是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两大仙朝皇都之间的中间点所在。
而且,双方约定的时间,也不是今天,而是三天后。
但是玄逸在玄奺身边安插了人手。
玄逸打探到,玄奺居然和泫朝新登基的皇帝交好,而这位名曰凌无忧的皇帝,居然走了狗屎运,和某个修为高深,以金莲开境界跨境逆斩凝道果大能的‘妖僧’勾结上了!
于是乎,焱朝狱火城沦陷。。
于是乎,焱朝宗室全部被生擒活捉。
于是乎,焱朝的世家门阀、实权官员,全都成了阶下之囚。
于是乎,更加要命的事情出现了——云洛古国三皇子,云洛古国皇位的有力争夺者云在天,这个混账废物,被‘妖僧法海’俘虏了!
于是乎,玄奺就带着她的近卫军,施施然跑到焱朝来摘桃子了——她,很有可能以云在天的性命为筹码,得到整个焱朝,以及焱朝数十个附庸国的全部地盘!
这就等于,在玄奺手上,玄燕仙朝的地盘和人口,扩张了十分之一上下。
这就等于,因为玄奺,玄燕仙朝在和云洛古国耗时费日,绵延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战争中,终于取到了极其丰硕的战果!
这就等于,玄奺在玄燕仙朝的地位、威望、话语权、在朝堂上的市集权柄,都会水涨船高,直接压过她所有的兄弟姐妹,成为下一任皇帝最有力的争夺者。
所以,吴应才提前三天,带着玄逸,火急火燎的跑来狱火城,想要驱逐玄奺,破坏她立功受奖的如意算盘。
只是没想到,玄逸过于无能。
而卢仚这位‘法海大师’的态度……他是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辱骂玄燕仙朝的大皇子,以及敢对他吴应才表现出如此的不敬、不尊?
吴应才轻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卢仚头皮上贴着的,好似一个小角凸起的小金刚须弥山,淡然道:“妖僧,你潜伏在小九儿身边,定然是图谋不轨,听闻,世间有那淫-僧-艳-尼,专门勾引良家小儿女,作出那等秽乱人伦,败坏天理的无耻勾当!”
吴应才这话一出,卢仚的眼珠瞪得老大。
玄奺的脸色骤然变得好似见鬼一般铁青。
玄奺身边的四位凝道果境的护道者,则是周身奇光缭绕,气息骤然飙升,一道道强横的法力波动带着各色异兆,疯狂的朝着吴应才涌了过去。
金坑则是急忙带着身边护卫,兴高采烈的向后倒退了上百里地,祭起了几件防御重宝护住了全身,放出了一条小型飞舟悬浮高空,一行人坐在了飞舟上,摆出了瓜子茶水、糕点酒水,美滋滋的看起了热闹。
吴应才这话,太恶毒了。
如果卢仚是‘淫-僧-艳-尼’之类的人物,那么玄奺的名声,将会变得多么狼藉不堪?
玄奺何等身份?
这种污名,又是沧海楼的长老亲口说出来的……玄燕仙朝是沧海楼的附庸,吴应才的话,几乎可以被视为是盖棺定论的评价!
这是要一棍子将玄奺和卢仚彻底打死!
玄奺和她身边的人,必须要誓死反抗!
否则……玄奺这辈子就会因为吴应才的这句话,沦落到惨不忍睹的地步!
“啧,沧海楼的三长老,啧……以大欺小到这种地步?”金坑压低声音,向身边的护卫啧啧惊奇。
“有的热闹了哦!”金肯身边仅剩的那位凝道果境界的护道者笑呵呵的直摇头:“玄奺她娘,可是沧海楼当代楼主的小女儿,呵呵,沧海楼的楼主要和三长老对上?”
这位护道者眸子里闪烁着凶光:“如果吴应才不小心,在这里失手杀了玄奺……嘿嘿,这对我们宝光阁和沧海楼的联盟,是大好事啊!”
金坑目光闪烁,沉默不语。
卢仚已经是一声长啸,打断了吴应才的话:“这位老先生……您今早在茅厕里美餐一顿后,忘了漱口洗牙罢?怎么一开口,就这么一股子臭气冲天呢?”
玄奺眨巴眨巴眼睛。
她的四位护道者拼命眨巴眼睛。
玄逸、云在天、凌无忧等人,犹如见到疯子一般死死盯着卢仚。
吴应才则是……呆了呆,又呆了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卢仚刚刚说出来的话,然后,两眼骤然充血,‘嗷’的一声,就是一掌朝着卢仚拍了下来。
他终于琢磨出卢仚的话里,是什么意思了!
何其之恶毒?
何等之不敬?
简直……不为人子!
方圆百里的虚空骤然一震,百里虚空内,一切天地灵机、天地道韵,一切一切的力量,一切有形无形的,但凡大道法则可以影响的东西,全都瞬间塌缩,然后凝成了一只微光缭绕的,一尺见方的手掌。
百里方圆内,除了被小金刚须弥山笼罩的卢仚等人,其他所有没有达到照虚空境界的修士,诸如玄奺和她的四位护道者体内,都有极大的一股法力、血气、神魂之力等等,被吴应才的大道波动影响,强行从她们体内飞出。
一切的法力、能量、精血、道韵、灵机,全都化为这一掌蕴藏了沧海波澜之事的大手,随后缓慢的朝着卢仚压了过去。
这手掌看似缓慢,实则,在这百里虚空中,这一掌在人的肉眼中留下了一道道清晰的残影,只是看似缓慢——这种缓慢,是手掌的轨迹,强行在人的视野中留下了道韵烙印,强逼着你相信,它的速度极其缓慢。
实际上,掌印一出,就直接拍在了卢仚的护体佛光上。
而卢仚只觉一股灭顶危机扑面袭来,他长啸一声,小金刚须弥山在他头顶骤然膨胀到十丈高下,藏匿在山峰内的以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无论修为高低,无论炼制完美的,还是刚刚开始炼制的,全都一声佛号,将全部法力注入了山体。
一声梵唱,卢仚面前一尊高有百丈,宛如纯金雕成,通体纹路清晰无比,通体金光大盛的金刚法相浮现,金灿灿的双臂一前一后,带起恐怖的破空声迎向了那巴掌大小的蔚蓝色手掌。
一声巨响。
卢仚调动所有道兵大和尚的法力,借助小金刚须弥山放出的金刚法相稳稳的接住了吴应才这一掌。
‘咔嚓’声不绝于耳,金刚法相宛如实质的身躯上,无数条极细极深的裂痕不断浮现。
一道道高温炽烈的金色火光从裂痕中喷出,‘呼啦啦’冲刷着死死贴在金刚法相手掌上的蔚蓝色手掌。随着高温金光的冲刷,吴应才发出的这一掌不断的缩小,一层层的被剥离削弱,无数萤火般的蓝色光点漫天乱舞,天空顿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吴应才的脸色骤然一变。
他出手的时候,已经盘算清楚了利益得失。
他这一掌,想要顺手击杀卢仚,更连带着云在天也一起抹杀。
击杀卢仚,是为了抢夺小金刚须弥山。
抹杀云在天,是要破坏玄奺的大功劳。
反正,对吴应才来说,云在天不过是云洛古国的一位皇子,云洛古国只是宝光阁的附庸势力,他就算将云在天打杀了,云洛古国能奈他何?
就算云在天是金灿的亲外甥……
金灿也不过是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大掌柜,和他吴应才的身份天差地远,还能咬了他一块肉去?
所以这一掌,吴应才动用了足足一半的力量!
但是,卢仚居然挡住了他的这一掌?
炽烈的佛光金焱疯狂的冲刷着蔚蓝色的手掌,足足三个呼吸的时间,手掌终于湮灭,小金刚须弥山中梵唱声不绝于耳,金刚法相表面的裂痕一条条快速的凝合。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
他张开嘴,吐了一口血。
照虚空境的大能啊,果然是可怕。这一掌的力道,超出了卢仚能够承受的极致。
虽然有小金刚须弥山这座佛门至宝庇护,卢仚麾下更是有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联手加持,这一掌携带着天地之威碾压了下来,实在不是现在的卢仚能抵挡的。
卢仚五脏受创,大口吐血。
小金刚须弥山中,除了最初的三十六万已经炼制完成的道兵大和尚只是口吐鲜血,其他这些天刚刚收罗,正在以秘法洗炼的道兵,一个个全都吐血不止,身体抽搐着躺在了地上。
在重宝加持下,这些道兵分担了吴应才这一掌的杀伤力,倒是没有人身陨,但是很多人元气大伤,想要恢复,就不知道要投入多少资源,花费多少时间了。
“我佛慈悲。”卢仚又吐了一口血,然后朝着吴应才笑道:“贫僧乃为天下利民苍生消泯灾祸而来,老匹夫今日伤我法体,这个因果,你需得承担了。”
吴应才‘呵呵呵’的大笑了起来:“不知羞耻的淫-僧野和尚,你也配让老夫承担因果?”
目光炽烈的盯着小金刚须弥山,吴应才再次举起了手。
他的手掌上,一颗人头大小,内有无数海波滚动的宝珠冉冉升起,他决定全力出手,抹杀卢仚……为了一击必杀,他甚至将自己吴氏一族世代传承的灵宝‘潜波珠’也祭了出来。
虚空中风云变色,吴应才的道韵波动,即刻从笼罩百里虚空,迅速扩张到了三百里上下。
潜波珠光芒大盛,斑驳水光照耀虚空。
远远的,一声冷笑传来:“哪个为老不尊的,在这里欺负本宫心肝宝贝呢?”
第三百七十章 裂土,契约(9)
卢仚心中警惕骤然一松。
做对了。。。
玄奺,不愧是玄燕仙朝背景、身世最强横的九公主。
不愧是出门都带着四名凝道果的护道者,派头比身份相当的云在天还要豪奢的九公主。
玄逸带着一名沧海楼的长老,就想要坏掉玄奺的功劳,甚至是坏掉玄奺的名声,粗暴打压甚至是击杀玄奺身边的得力助手。
卢仚以为,玄奺不可能吃这个哑巴亏。
果不其然,吴应才在这里耀武扬威、大展淫威的时候,玄奺已经向身后的靠山传信了。
被人欺负了,立刻找家长,这才是纨绔的公子王孙们应有的做派嘛!
狱火城内,超巨型虚空大挪移阵的光芒冲天而起。
一道道人影从光柱中浮现,卢仚骤然头皮发麻,差点没下了个哆嗦。
这派头……
那是三千多名太监、宫女,一水儿的玄青色长袍、宫裙,上面用细碎的金色斑点,点缀除了各色花草山川、飞禽走兽的精美图案。
他们簇拥着一架极大的轿子,驾驭着云烟飞速驶来。
那轿子的式样,让卢仚迅速想起了白女等一群万妙天的老邪诡。只是,那些邪诡的轿子通体血色,而这架方圆十几丈的大轿子,通体玄青,点缀了无数碎金色的纹路。
轿子前方有三层珍珠帘子,此刻三层帘子全都掀开,露出了站在帘子后的宫裙美人。
玄奺看到那宫裙美人,就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母后,您可来了,玄逸带人欺负我……他们,他们还要辱灭我的名声,说我和不正经的人勾勾搭搭!”
卢仚在心里为玄奺比了一根大拇指。
好家伙,这状告得是结结实实啊……亲爱的九公主,这就做对了,这就对了嘿!
吴应才浑身僵硬,一脸尴尬的看着快速飞来的那一队人马。
这时候,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
潜波珠已经祭起,天地之力已经聚集。
如此庞大的力量操控起来,对他一个刚刚踏入照虚空境界的修士来说,也是极其消耗神魂的。每时每刻,他都能感受到天地之力对自身的压榨和消耗。
神魂之力,精血能量,自身法力,都在不断消耗。
不出手,僵持在这里,吴应才也支撑不了多久。
但是出手嘛……
卢仚看向了玄奺,他当着吴应才的面,不施展神通传音,而是压低了声音,恰恰用附近数十人都能听到的音调朝玄奺叮嘱:“殿下,哭啊,哭啊……要告状,不哭可不行!”
玄奺呆了呆,瞪大眼睛看了看卢仚。
之前她告状了无数次,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哭过……毕竟,以她的身份地位,就算和一众兄弟姐妹起了矛盾冲突,也没人能真正的把她怎么样。
被欺负得哭出来?
这种事情,没有过……
但是哭出来……似乎,这个主意不错嘿!
玄奺用力挤了挤眼睛,但是,她哭不出来啊,情绪酝酿还没到这个份上!
卢仚看了看凌无忧:“陛下,帮帮殿下嘿!”
凌无忧也呆了呆,他低声询问了玄奺一句,玄奺回头,朝着他狠狠的点了点头。
于是,凌无忧当着众多人的面,伸出右手拇指、食指和中指,宛如一个铁钳子,掐着玄奺细腰上的一块软肉,狠狠的一拧、一旋!
卢仚倒抽了一口冷气。
凌无忧陛下,你有种!
玄逸、吴应才同样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就要放声呐喊。
玄奺已经痛得两眼发黑,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还是那句老话,她从小到大,何曾吃过任何的苦头?说得不客气一点,她小时候刚刚学走路的时候,随意的乱爬乱跑,就算要摔倒了,都会有十几个宫女提前趴在她身体下面当软垫子!
她从未吃过任何的苦头!
而凌无忧这一下子,可是用足了力气。
玄奺,也不是体修啊,她对痛苦的承受能力,也就是这样普通寻常!
腰间剧痛袭来,玄奺猛地张开了小嘴,原本干巴巴的眼眶里水汽‘呼啦’一下喷了出来,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她喉头堵住,抽噎着大声哭嚎起来:“娘,玄逸带着吴应才这个老不死的……欺负我!哇!”
之前被吴应才和玄逸威逼的委屈和恼火,一下子全爆发了。
尤其是这一下子,实在是痛啊!
痛得玄奺想要拔剑劈人的痛啊!
玄奺犹如在大街上被抢走了棒棒糖,还被人甩了两耳光的小娃娃一样嚎啕大哭,自身法力下意识的涌出,顿时哭声震天,声传百里!
那大轿子里的宫裙美女,本来还优哉游哉的,甚至还有心情向四周打量焱朝狱火城周边的风景。
猛不丁的听到玄奺的哭喊声,美人俏脸骤然变得一片惨白,身体一晃,身边水波翻滚,一轮轮亮银色的珠光宛如‘海上生明月’般冲天飞起,一百零八颗直径丈许的月轮高悬头顶,洒落无数条水汽寒光,宫裙美人冲出了大轿子,一溜烟的跑到了玄奺面前。
“吴应才,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敢欺负我家小九?”
宫裙美女,沧海楼当代楼主苍墨玄的小女儿,玄燕仙朝当今两宫皇后之一的东宫皇后苍酒儿飞扑到玄奺面前,看着梨花带雨的宝贝女儿,转过身,朝着吴应才就破口大骂!
按理说,吴应才怎么也是沧海楼的三长老。
但是苍酒儿作为苍墨玄的小女儿,她这辈子何曾怕过谁?
看到高悬空中的潜波珠,苍酒儿一声怪叫,顺手从玄奺腰间拔出佩剑,水光缭绕剑,她的姿势极其优美又极其飒爽的,瞬间带起了上千条姿态万千的残影幻象,朝着吴应才刺出了一剑。
卢仚瞳孔一凝。
这一剑……
没有丝毫的煞气!
毕竟,苍酒儿这样出身的娇娇贵女,怕是一辈子连一只蚊子都没打死过,要她一出剑就光寒三千里、煞气冲九天,也不现实。
但是这一剑,极其高妙。
剑术玄妙精绝,尤其是身形变幻间,好几种神通、秘术相互接驳、嵌合,配合得妙绝人寰,上千条残影幻象齐齐出剑,居然给人一种天地虚空尽被剑光笼罩,无论如何闪避都不可能避开的奇异震慑感。
“我……”吴应才气得眼角乱跳,苍酒儿的话也太难听了。
自己怎么也是沧海楼的长老,你一个外嫁的女儿,怎么敢这样子冲自己说话来?
潜波珠内积蓄的力量越来越大,吴应才却不敢真将这股力量倾泻到苍酒儿身上。
苍酒儿代表的,是沧海楼的嫡系、主干。
而吴应才的吴氏家族,只是沧海楼内颇有势力的一个山头,一个派系而已。
吴应才倚老卖老,训斥、欺负一下玄奺,还是可以的,毕竟他是沧海楼的三长老,而玄奺,只是玄燕仙朝的九公主,和沧海楼隔了一层。
但是苍酒儿么……
沧海楼的诸位,谁敢招惹她,就等着家宅不宁吧!
吴应才可是知道,出嫁这么多年了,苍酒儿还经常跑回沧海楼打秋风的——见到好东西,就是‘此宝和本宫有缘’,根本懒得和人商议,直接拿了就走。
也就是苍酒儿时常在沧海楼搜刮好东西,玄燕仙朝当代皇帝玄太乙,修为才如此的勇猛精进。
拿娘家的宝贝补贴夫家,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居然得到了苍墨玄的默许,一应账目都给她做得四平八稳,她拿走的所有宝贝,全都算进了沧海楼正常的‘运营损耗’中去!
如此受宠的苍酒儿,吴应才见了也爪子发麻啊!
所以,潜波珠化为大片水光挡在了吴应才身周,一道道剑光绵绵密密的落下,打得潜波珠涟漪四溅,水光不断的炸开巨大的浪花。
“小酒儿,老夫对天发誓,老夫没有对小九做什么……老夫……”
“老而不死是为贼……吴应才,沧海楼的老家伙里面,就你最不是东西……你个扒-灰的老混账,养小老婆的老-淫-棍,被自己孙子偷了小妾的老废物……”
卢仚、青柚三女张大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面皮越来越黑的吴应才。
玄奺则是一边流着泪,一边欣喜加骇然的看着吴应才。
凌无忧、玄逸、金坑等人,则是一个个面皮扭曲的,下意识的向后方不断退去。
这苍酒儿,过于彪猛,这种话,以她的身份都能说出口?都敢说出口?
可是,看吴应才的表情,似乎并不是在胡编乱造。
吴应才身上,真有这种事情?
卢仚低沉的念诵了一声佛号:“我佛慈悲,难怪我一见吴老施主,就感觉其面相生得颇为奇伟,头顶有五色浑浊,端的是人间祥瑞啊!”
卢仚这话,骂人不带脏字。
太刻薄,太阴损。
吴应才猛地看向了卢仚,他一个失神,潜波珠水光一震,苍酒儿连续十几剑劈下,一道剑光穿透水波,险而又险的从吴应才的脖颈处擦了过去。
‘噗嗤’一声响,剑锋在吴应才脖颈上拉开了一条三寸长的血印子。
吴应才老羞成怒,嘶声吼道:“苍酒儿,老夫只是给你爹面子,不要以为,老夫真个奈何不了你!”
苍酒儿阴沉着脸,俏脸扭曲的破口大骂:“不用给他面子……这个没用的爹,连你这种老杂碎都还留在沧海楼里污人耳目,他没能把你这种老厌物剁碎了喂狗,这种爹有什么用啊?”
“没用的爹啊,留着你这种老混账、老杂碎,一门心思欺负他的女儿、外孙女……他这样的爹,有什么用啊?”
苍酒儿嘶声叫嚣。
吴应才又惊又怒,他潜波珠上积蓄的天地之力被苍酒儿的剑光逐次的消耗,四周虚空中吴应才的道韵波动也逐渐的收缩,塌陷。
吴应才,是没心思再和苍酒儿闹下去了。
很明显,以他的年龄和身份,他闹不赢苍酒儿。闹下去,吃苦的是他,丢脸的也是他,最后气急败坏却只能忍气吞声,气得自己高血压、脑溢血发作的,也只能是他。
所以,撤吧。
吴应才正想要暂避锋芒,苍酒儿眸子里厉色一闪,她宽大的宫裙袍袖中,一抹极其灰色的黑色流光一闪而逝。
‘噗嗤’一声,吴应才心口一点血花喷出,身躯直接被洞穿。
第三百七十一章 裂土,契约(10)
吴应才的气息急速衰败。
苍酒儿一脸呆滞的看着他,然后飞快的将手中长剑丢出了老远,连连摆手:“大家看到了啊,不是我做的,和我无关啊……可不要把账赖到我头上!”
她的那些随行的太监、宫女,已经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苍酒儿恶狠狠的瞪着他们,大声嚷嚷:“这事情和我无关啊,大家都可以作证啊!”
超过三千太监、宫女急忙点头,七嘴八舌的大声叫嚷:“和娘娘无关,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和您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卢仚惊叹。
还能这么玩?
这苍酒儿,女儿都有了,居然还是这么的……逗逼属性么?
刺穿吴应才心口的那一道晦涩神光,卢仚也看清了——这玩意,扎穿了吴应才后,如今正悬浮在他身后急速震荡。
这是一根长六寸左右,好似一根普普通通黑色木刺的诡秘宝物。
卢仚眸子里神光流荡,他动用佛门法眼去观摩这木刺,但是无论他如何施为,以他如今的修为,也只能觉得,这就是一根普通的黑色木刺。
如果不是它刚刚轻轻松松洞穿了潜波珠的防御,轻轻松松贯穿了吴应才身上另外三层防御灵光,轻轻松松的穿透了吴应才的身体,将他一击重创的话,卢仚真以为它会是一根普通木刺。
这秘宝悬浮在空中,以一个弹指间数万次的可怕频率高速震荡着。。
因为高频的震荡,这秘宝附近的空气扭曲,光线迷离,甚至虚空都出现了不正常的异变,以至于,肉眼很难看清这宝贝的具体模样。
苍酒儿还在推卸责任,当着无数人的面睁眼说瞎话。
凶器还在空中飘浮着,她口口声声的说吴应才的重创和她没有半点儿关系。
玄奺的面皮都憋得通红——摊上这么一个母亲,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急匆匆的跑到苍酒儿身边,低声的和她嘟囔了两句。
苍酒儿呆了呆,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玄逸等人。
她的目光幽幽,眸子里闪烁着极其微妙的凶光:“对哦,杀人灭口应该是一个好法子……只是,杀了玄逸,就要连他-娘一起干掉……干掉他-娘,吴应才也必须死。杀了吴应才,就得连吴氏一族都给抹掉。”
苍酒儿又看向了正在不断后退的金坑等人。
“嫁祸给他们?妥当的……嗯,宝光阁的小无赖用阴谋手段,暗算了三长老!杀了玄逸和他的黑马军……妥当的!”
苍酒儿很灿烂的笑了起来:“哎,朝堂上有那些迂腐大臣,说什么嫡长子世袭之类的废话……嘻,这个嫡长子都死了的话,看他们还有什么说法!”
玄逸脸色惨变。
吴应才脸色惨变。
金坑更是犹如见鬼一样嘶声尖叫:“苍娘娘,这事情和我没半点儿关系……我这就走……”
金坑想要带着护卫们撤退,但是苍酒儿就好像一个市井小混混一样,用力吹响了口哨。
一声唿哨,她随行的太监、宫女中,就有几名周身异象翻卷,显然是凝聚了道果的大能突然冲出,团团围住了金坑一行人。
玄奺举起了右手。
她的那支大黑燕子近卫扑腾着翅膀,迅速的化为一缕缕黑影向四周包抄了过去,很快就将玄逸的近卫黑马军围在了中间。
卢仚一声轻叹:“我佛慈悲,贫僧以为,吴长老生平作恶多端,不积善果,身上因果无数,冤孽纠缠,今日……也算是死得其所!”
小金刚须弥山冉冉收起,卢仚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挥出一柄金刚剑,步伐沉重的走到了玄奺身边,朝苍酒儿行了一礼:“贫僧法海,见过娘娘……贫僧一见娘娘,就知道娘娘是一个富贵多福的,小小吴应才,妄图冲撞凤驾,真是死不足惜!”
苍酒儿看着卢仚,顿时笑了起来:“大和尚说话真好听,我也这么以为呢。”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卢仚手中的金刚剑,露出了一点点不好意思的小表情。
卢仚微笑点头,他明白了苍酒儿的心意。
这骄狂的娘儿,她想要卢仚出手斩了吴应才,如此以后就算有什么不好的结果,她也就可以推卸责任了——啧,大家族出身的纨绔女,大体上就是这么个德行吧?
不过,这个锅,卢仚很乐意背啊!
卢仚举起了金刚剑,看向了心口有一个拇指粗细小窟窿不断喷血,脸色已经变得漆黑一片的吴应才:“我佛慈悲,施主作恶多端,罪孽缠身,今日贫僧大发慈悲,让你得一个痛快的死法……你,需要感恩戴德才是!”
吴应才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那根黑色木刺,心里将沧海楼当代楼主苍墨玄骂了个狗血淋头,连苍氏一族的若干代祖先都没放过。
这是‘黑鸩刺’,吴应才有印象,这是前些年,沧海楼耗费了天大的人力、物力,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从秘密渠道弄来的太古至凶之物。
这是魔道杀伐重宝,据说可以逆斩‘天人’的大凶至宝。
如果有照虚空的修为,就能驾驭黑鸩刺威胁到这一方世界,代表了力量极致天花板的‘天人’,甚至有小概率直接斩杀‘天人’。
如此凶威,落在苍酒儿手上,重创刚刚踏入照虚空境的吴应才,自然是易如反掌!
问题在于,这么一件大凶的秘宝,耗费了沧海楼无数财力、精力,动用了无数人手,好容易才得来的魔道至宝,怎么会在苍酒儿手上?
而且看苍酒儿随手一击,黑鸩刺就乖乖的飞出杀人的模样,苍酒儿显然不是刚刚弄到手,她分明已经将这件黑鸩刺祭炼得七七八八了,能够发挥不小的威能的样子!
以苍酒儿的性子,你指望她能乖巧的坐在那里,耗费时日、浪费精神的去祭炼一件大凶的秘宝?
有那个时间和精神,以吴应才对苍酒儿的了解,她宁可拎着酒坛子,纠集一群闺蜜真金白银的赌牌九呢……她哪里有这个闲工夫去祭炼宝贝?
所以,是有大能,帮助苍酒儿祭炼了这件秘宝!
一口带着可怕毒力的黑血喷出,吴应才将潜波珠放在心口,用绵绵不断的水之道力一波波的冲刷心口蕴藏的可怕毒力,苦苦守住了自己的脏腑要害。
“酒儿,是老夫错了……嘿,今天之事,只是小事……咱们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喊打喊杀的,这里有外人在,不要让外人看了笑话去,你说是不是?”
吴应才可怜巴巴的求饶。
卢仚举起了金刚剑,就要一剑落下。
苍酒儿红唇一撇,眨巴着眼睛看着吴应才,犹犹豫豫的没有下定决心。
‘咕咚’一声,玄逸已经跪在了地上,他朝着苍酒儿连连磕头:“苍后,逸儿母后,和您可是手帕交……”
苍酒儿下意识的就一口堵了回去:“别提你娘那到处卖弄风骚的小-婊-子……”
卢仚的手腕晃了晃,金刚剑差点脱手坠落,直接劈在吴应才的脖颈上——苍酒儿这话,实在是太彪悍了,没看到玄逸的眼珠子一下子变得通红,就好像野兽一样,准备暴起拼命了么?
黑鸩刺感应到了玄逸心中的杀意,这件大凶至宝‘嗡嗡’震荡着,极尖锐的锋芒微微旋转,锁定了玄逸的心口要害。
吴应才急声道:“酒儿,我是得了楼里长老阁授权,来此和宝光阁商讨盟约,签订契约的,你若是……你若是……”
吴应才的声气骤然低了下去:“老夫许诺,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如何?只要老夫今日能平安无事,老夫事后绝对不做任何追究……而且,老夫秘库……”
苍酒儿眼睛骤然一亮:“全给我?”
吴应才的脸抽了抽:“最多三成!”
苍酒儿的笑容一敛:“大师,做了他……呵呵,这老东西自己不把命当命,剁碎了喂狗吧!”
吴应才瞳孔一缩,他强行挤出了笑容:“五成!”
苍酒儿犹豫了一下。
远处一道长笑声传来:“哈哈哈,吴长老,你们这是,碰到什么事情了啊?呵呵,有趣,有趣,老夫似乎来得不巧,不过,既然碰上了,就给你们做个和事佬如何?”
“你们都是沧海楼一脉,自家人,打打杀杀的,算什么呢?”
“听我金雷一声劝,今天这事情,以和为贵,嘿嘿,以和为贵嘛!”
一道长达千丈的霹雳烈火剑光呼啸而来。
青柚三女身边青鳞剑高亢长鸣。
剑光骤然落下,一脸幸灾乐祸笑容的金雷出现在众人面前,身边数十条尺许长的金色剑芒一闪而逝,围住了金坑等人的几名太监、宫女同时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连连倒退,不断倒退,身上不断有一道道极细的浅浅剑痕‘噗嗤’出现,一直被逼着退出了十几里地,这等异象才突然消散。
看到金雷,苍酒儿的脸色微微一变。
然后,她随手拈起了黑鸩刺,将其纳入了长袖中,俏生生的朝着金雷行了一礼:“唉哟,金老爷子,您来得可真是巧……嘻,本宫心疼女儿,来这里探视一下,没有打扰到金老爷子的正经事吧?”
金雷笑得很是灿烂:“哪里的话?你这丫头,也有好些年没见过了……当年,老夫还指望着,你能看上咱家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没想到,你居然和苍墨玄那厮弄出了娃娃来,不得已嫁给了他……”
苍酒儿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玄奺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卢仚慢悠悠的放下了金刚剑。
唉哟,这一群人,实在是太有趣了,相互揭陈年伤疤,就这么好玩么?
第三百七十二章 裂土,契约(11)
金雷来了,就闹不起来了。
苍酒儿自然不敢当着金雷的面对沧海楼的长老下毒手。。。
吴应才,也不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和小辈计较下去——如果能赢了还算好,问题是,他现在被小辈整治得欲仙欲死……这也太丢脸了。
吴应才和苍酒儿达成了默契,之前的所有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吧。大家,要做正经事了。
所谓正经事……卢仚很娴静的做一个历史的旁观者。
毕竟嘛……
法海大师,世外高人。
心怀慈悲,普度众生。
所以,锱铢必较,讨价还价之类的事情,法海大师怎么可能掺和呢?
他只会静静的站在谈判的大厅角落里,带着谦和平淡的笑容,目光温柔如水的看着苍酒儿、玄奺、凌无忧,拍着桌子和宝光阁来人大声吵嚷。
法海大师是不会去讨价还价的。
价格如果让法海大师满意,那么漫天乌云都散了,你好我好大家好,自然是乾坤清宁,天下太平。
如果价格让法海大师不满意嘛!
谈判的大厅门外,小金刚须弥山放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金色光罩下,云在天面无表情的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阿虎拎着他的那根降魔杵,在云在天身后摆出了一副刽子手的架势。
价格如果让法海大师不满意,自然就是掀桌子砍人喽!
金雷和几名宝光阁的高级执事,端坐在长条谈判桌的一侧,逐字逐句的应付着苍酒儿、玄奺这一对儿麻烦的母女,以及那个帮着腔、上蹦下蹿的凌无忧。
苍酒儿和玄奺,暂时拿她们没办法。
但是凌无忧……区区泫朝的新皇帝。
好想一掌拍死他啊,真的好想一掌拍死他……
吴应才坐在金雷的对面,面色惨淡的他,花费了巨大的代价,才让苍酒儿用黑鸩刺抽回了他体内的剧毒,好悬才保住了一条老命。
丢了这么大的人,吃了这么大的苦头,还要承受如此大的损失。
吴应才现在,很想一巴掌劈死玄逸这个该死的外孙。
如果不是玄逸出的鬼点子,想要借着他吴长老的势力来恶心一下玄奺,事情怎么可能变成这样?
吴应才用眼角余光看了看面皮通红的玄奺,以及静静的站在后面角落里的卢仚。
按照他的预估,他是可以依仗身份欺负一下玄奺的。
只要将玄奺赶出焱朝的地盘,就能坏了她的功劳,甚至直接将征服焱朝的功劳扣在玄逸的脑袋上。
但是没想到,原本可以轻松欺负的玄奺,因为卢仚的存在,使得吴应才没能掌控局面,让玄奺有了足够的时间通知她母亲,让苍酒儿这个无法无天的女魔头给一头撞了上来。
“都是这死贼秃的错啊!”
吴应才在心中暗自咒骂。
但是想到那座小金刚须弥山,吴应才的心脏又是一阵火热。在他看来,这是一座不弱于黑鸩刺的至宝,而拥有这座秘宝的‘法海大师’修为又是如此的低微。
所以,此宝应该和他有缘,‘法海大师’自然就是怀璧其罪了。
一阵的吵嚷后,金雷终于拍了一下桌子,他低沉的说道:“罢了,些许小事,在宗门大计面前,不值得多做纠缠。”
金雷站起身来,沉声道:“这件事情,老夫就敲定了罢。焱朝,就给了你们又如何?但是,这里面对外的说法,我们要统一口径才是。”
苍酒儿笑了。
玄奺也笑了。
凌无忧更是兴奋得身体微微哆嗦。
卢仚也笑了起来。
吴应才依旧没吭声,而苍酒儿、玄奺和金雷‘叽叽咕咕’的一通商议后,很快双方就达成了默契。
自然有宝光阁、沧海楼随行的,精通各种契约条款,各种文字陷阱,各种誓约弯弯绕的行家里手,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签订条约。
其宗旨大意,很简单。
总而言之就是,一切的罪过全都扣在了焱朝宗室身上,一切的罪孽都由焱朝曾经的四辅四弼等世家门阀来承担。
焱朝百姓民不聊生,如身处水火之中,黎民倒悬,苦不堪言。
故有泫朝皇帝凌无忧上应天心、下顺民意,提王师而讨奸佞,征伐焱朝、吊民伐罪。
又有玄燕仙朝九公主玄奺,其性贤淑、温良贤德,有经天纬地之才、吞吐天地之志……
此处大概用了两千字来形容玄奺的不凡,从她出生时遍体霞光,白日有星辰照耀,一直到百鸟来朝、蛟龙腾空等等,再到她从小到大是多么的英明,多么的聪颖,多么的运筹帷幄,多么的体悯民情……
总而言之,玄奺就是传说中的‘天生圣人’!
如此一名‘天生圣人’,感慨民生多艰,于是慷慨解囊,赞助凌无忧军费辎重,更亲提自己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好容易组建的黑燕卫亲军,将自己压箱底的,未来的嫁妆钱都给掏了出来,襄助凌无忧征讨焱朝。
所以一战功成。
因为玄奺的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征讨大军以不可思议的手段,直捣黄龙,破了狱火城,生擒无道昏君和奸佞臣子若干。
在玄奺的英明领导下,泫朝顺利击败了多年的死敌焱朝。
焱朝百姓感恩戴德,更是被玄奺的‘贤名’和‘圣名’所感激,无数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泫朝大军和黑燕卫所到之处,无数百姓自发的黄土铺地、净水洒街,摆上香案,焚香跪拜。
是以,焱朝的宗主国云洛古国也顺天意、顺民心,允许焱朝脱离云洛古国。
焱朝,以及焱朝的数十个附庸小国,无条件的归附泫朝,成为泫朝皇室的直辖领地。
而原本的焱朝宗室和世家门阀的族人,则作为罪人,被云洛古国带回国内问罪严惩。
卢仚在一旁听得直点头。
好么,有了这份堂而皇之的公文,一切罪过都和云在天无关了。
除了极少数知情人,没人会知道,焱朝的归附,是因为云洛古国给出的‘赎金’。这点黑历史,就绝对不会出现在云在天的资历上。
分割焱朝领地的契约很快拟定。
苍酒儿、玄奺妆模作样的对着契约审核了许久,最终在上面用了印玺。
随后是喜笑颜开的凌无忧和一脸死气的火煜分别用印。
接着是代表了沧海楼的吴应才,代表了宝光阁的金雷分别用印。
最后就是将一式十几份的契约,用秘术传回玄燕仙朝、云洛古国,传回沧海楼和宝光阁。
随着一份份契约不断被传送走,泫朝吞并焱朝一事,就此尘埃落定,成了定局。
卢仚当即拍了拍手,小金刚须弥山冉冉飞回,化为一道金光没入他眉心。
阿虎收起了降魔杵,一脸憨厚的笑着,大踏步回到了卢仚身边。
面皮僵硬,脸色难看到极致的云在天深深的吸了好几口长气,这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步伐极其沉重的来到了谈判桌旁,肃然朝着金雷大礼参拜。
“老祖。”
金雷摆了摆手,一股霸道的力量托起了云在天的身体。
“区区焱朝而已,伤不了云洛古国的国本,于我宝光阁,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不过是区区世俗附庸小国,损了,就损了。”
金雷目光深沉的看着云在天:“如今,有天大机缘降临……知耻而后勇,以后努力精进就是。”
云在天朝着金雷展颜微笑,然后转过身,肃然朝着卢仚抱拳行了一礼:“法海大师,此次多蒙指教,云在天铭记在心。”
卢仚耷拉着眼皮,做高僧大德模样,却说出了市井小人才有的,充满了挑衅的话语:“佛爷等着你来报复呢,不来,你就是……呵呵……”
卢仚‘呵呵’一声,好似什么都没说,但是也好像说了无数不中听的话语。
云在天惨淡的面皮变得通红一片,他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卢仚,牙齿咬得‘嘎吱’直响。气血直冲脑门的他,鼻孔里居然流出了两条血水来。
苍酒儿得意洋洋的端详着手中的‘裂土’文书。
有了这份功劳,她的宝贝女儿玄奺,在玄燕仙朝的地位,可就要大大的上前一大步了。吞并了焱朝,对于沧海楼这个庞然大物来说,不值一提。
但是对于玄燕仙朝来说,偌大的焱朝,可是一大块大肥肉,不容小觑的。
如此轻松的吞掉了焱朝,这份功劳,足够玄奺受用,甚至她苍酒儿在后宫之中的气焰,也可以飙升数倍,足以让她对别的后妃指手骂脚、颐指气使了。
嘚瑟。
太嘚瑟了啊。
苍酒儿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咯咯咯’的好似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法海大师,果然是国之栋梁……嘻嘻,玖儿,好生想想,怎么奖赏大师。”
凌无忧也都笑得合不拢嘴。
焱朝,还有焱朝的数十个附庸国,如今都是泫朝的地盘了。
哎,卿云国的祝子帧,是要重赏的。
但是卿云国本来就小国寡民,赏他几个小小的附庸国,就足以让他偷着乐了。
而卢仚嘛,重赏,自然是要重赏的。
玄奺更是笑得花枝儿乱颤,她得意洋洋的朝着玄逸抛了个白眼——小样,仗着你是大哥,就敢来撩拨姑奶奶?
呵呵,吃亏了吧?丢脸了吧?连累自家外祖父一起破财了吧?
这事情,玄奺准备好生对外宣扬宣扬。
呵呵,看玄逸以后,还有底气和她九公主放对不成?
玄逸注意到了玄奺的白眼,他气得浑身直哆嗦,嗓子眼里一阵阵的发甜,好容易才将涌上来的血水吞了回去。
这次,是损失惨烈啊!
同样气得快吐血的吴应才,眼巴巴的说道:“好了,些许旁枝末节的小事,不要计较了。谈正经事吧……无关之人,还请离开。”
苍酒儿脸色一变,正要发作。
但是看到手上割裂焱朝疆域的文书,苍酒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您老爷子保重身体,别忘了,您答应送我的那些宝贝!”
得意洋洋的昂起头,苍酒儿挥动着文书,扭着水蛇腰往外走。
“玖儿,无忧,还有法海大师,咱们走。”
“嘻嘻,看看这焱朝的国库里面,有多少好宝贝……”
第三百七十三章 新的山门
玄燕仙朝,恒古皇都玄风城。
北靠大湖,东西两条山脉如两条游龙策应左右,南面则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土地肥沃,物产丰美。无数城池点缀其中,人烟繁茂,安康安宁。
玄风城,是一座回字形的城池。
最小的口,四周城墙高不过十丈,这里面,是皇帝居住、朝会的皇城。
最大的口,四周城墙高有三十丈,这里头,居住了无数达官贵人、门阀世家。
而最大的口外面,街巷纵横,街坊错落,一片片楼阁屋舍绵延数百里。这一片没有城墙拱卫的城区,居住的就是富商巨贾、市井九流。。
今日,偌大的玄风城内,无数官民都在疯狂的传播一道消息。
皇帝苍墨玄向天下颁发圣旨,云九公主玄奺,温厚贤德,聪颖睿智,更兼忠勇坚毅,勤勉仁孝,以亲卫黑燕卫偏师,督泫朝王师,吊民伐罪,救焱朝百姓于倒悬,一战功成,尽收焱朝白二十万里,及六十二附庸小国三百八十万里疆域。
九公主玄奺其心堪嘉,其行堪奖,其功堪为玄燕仙朝诸宗室、臣公之典范。
故,封九公主玄奺‘天武公主’,授玄风城西南十二万里外,一州、三郡横十八万里、纵十二万里之膏腴之地以为封地。
这道圣旨一下,顿时满朝文武,无数听到风声的百姓全都疯魔了。
玄燕仙朝历史上,有女皇出现。
但是那些女皇,全都是因为‘宫斗’戏码,得了那些老祖宗的赏识,又或者有沧海楼的大人物撑腰,这才顺利的登上了皇位。
玄燕仙朝历史上,从未有任何一任女皇,能够像玄奺这样,亲自带着大军去开疆拓土的。
‘天武’的封号,何其之尊贵,就凭这个封号,就直接将玄奺的其他那些兄弟姐妹全给踩在了脚下。更不要说,其他的皇子,公主,都还在自家府邸里辛辛苦苦的靠一点点俸禄乃至母族的经济援助熬日子呢,玄奺已经得了纵横十几万里地的封地!
尤其是,那地距离玄风城不过十二万里,是西南那块最肥美、人烟最稠密的领地。
那一州名曰‘瑜’,三郡名曰‘白钰’、‘青珏’、‘赤玢’。
单看一州三郡的名字,就知道这一块地盘有多么的富饶。
不提其他,就说这一片领地中,百年前国朝清点黎民户籍,这一州三郡有百姓近百亿人丁。而如今过去了百年,这一州三郡中的百姓人口,只会更多。
这么一大片领地,每年能收缴多少赋税?
以玄奺的个性,她的黑燕卫,怕不是要开始一轮疯狂的扩张?
在玄奺被封‘天武公主’的震撼性消息的掩盖下,大皇子玄逸‘品行不端’、‘放荡浮躁’,故而被强令‘闭门读书一年’的消息,就显得不怎么重要了。
不过,有人帮他扬名。
玄逸本来,在玄风城的口碑就不是很好。
作为大皇子,母亲也是苍墨玄两宫皇后中的西宫皇后,母亲更是出身沧海楼实权家族吴氏一族的嫡女,如此尊贵的出身,玄逸却在玄风城内很有些‘巧取豪夺’、‘与民争利’的臭名。
尤其是玄风城的风月业,更是将玄逸视为最大的苦主。
这厮喜欢带着走狗鹰犬去各处青楼、画舫乱逛,但是每每看到人家辛辛苦苦调教出来的花魁清倌人之类的值钱货,他就丢下三瓜两枣的零碎铜钱,强行将人家调教好的俏佳人带回自家府邸。
能够在玄风城经营风月的,身后都是有大靠山、大后台的。
这些靠山后台,虽然奈何不了玄逸……但是玄逸被勒令闭门读书这种消息,实在是让这些在玄逸手上吃过亏的靠山后台欣喜若狂。
所以,玄逸被惩罚的消息,也在玄奺被封天武公主封号之后,突然酝酿、爆发,极短时间内就传遍了玄风城,然后用比瘟疫传播还快数倍的速度,传遍了大半个玄燕仙朝。
当玄逸听说,自家的丑事已经被人传播了出去,他的书房当即被砸得粉碎。
有玄逸身边的小太监、小宫女听得,玄逸在声嘶力竭的问候一名之为‘法海’的‘妖僧’,赌咒发誓要让他‘不得好死’。
而玄逸的母亲,出身沧海楼吴氏一族的吴清墨,听闻自家儿子在市井上被人如此编排……她的寝宫中,那些珍稀、昂贵的陈设,诸多极有年份的珍稀瓷器等全都倒了血霉,被她统统砸了个稀烂。
同样有吴清墨身边的太监、宫女听得,她在歇斯底里的咒骂某个名曰‘苍酒儿’的‘小-婊-子’,同时问候这个‘小-婊-子’所生的‘不知廉耻的小贱人’。
他们更是听到,吴清墨赌咒发誓,要让某些‘不要脸的阴险贱人’知道厉害。
随之,吴清墨就急匆匆的跑去找苍墨玄,据闻是抱着苍墨玄的小腿痛哭流涕,述说自己的宝贝儿子玄逸是如何的‘谦逊温和、忠孝友悌、礼贤下士、勤勉刻苦’,她向苍墨玄赌咒发誓,自己的儿子一定是被人给‘阴谋陷害’了。
不多时,有皇城内的八卦消息传出来。
说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西宫皇后吴清墨,脸上带着一个硕大的巴掌印,一路叫嚣谩骂的离开了皇帝处理政务的内书房,后面三天内,她动辄降罪身边的太监、宫女,连续杖毙了近百人。
再后来几天,玄风城内眼睛没瞎、耳朵没聋的达官贵人们,就注意到,玄风城内沧海楼一系,吴氏一族的一些实权派,开始呼朋唤友的大开酒会,很多牛鬼蛇神就好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不断往他们身边聚拢。
好些有心人就开始笑了。
得了,皇家内部又要开始演大戏了,大家赶紧准备好点心茶水,准备看好戏罢?
有那胆肥的、爱惹是生非的,还不赶紧预先作准备,狠狠的推波助澜一把?
玄风城内的诸般风波,和卢仚自然是无关的。
此刻的卢仚,正在堪舆风水,忙着追龙点穴。
帮了玄奺这么大的忙,这么大的一份功劳凭空丢给了她,自然要有所回报。
当然,如今的卢仚已经是卿云国和泫朝的双重国师,位高权重,非同一般。
可是他想要在玄燕仙朝谋取相同的地位,显然是不可能的——玄燕仙朝底蕴雄厚,实力非常强横,区区金莲开境界的修士,放在朝堂中,也就做个普通的‘大员’,想要成为‘重臣’都是资格欠缺的。
想要成为玄燕仙朝的‘国师’,你起码也要突破‘照虚空’境界罢?
而且,还不能是普通的‘照虚空’境,绝对要是那种‘照虚空’境界中巅峰、极致的修为,最好是‘半步天人境’的能为,还有一手独门的、独特的、其他同境界修士无法媲美的本领、神通,你才能心安理得的坐稳这个位置!
所以呢,卢仚现在,只是天武公主玄奺的客卿,当然是她客卿中地位比较特殊的一位。
特殊到,玄奺允许他在自家刚刚得到的封地中,随意的挑选一出长宽三千里的地皮开辟山门,建造寺院,同时广开山门,招揽门徒。
玄奺开口了,卢仚当然不会客气。
这几天,卢仚已经绕着玄奺的封地转悠了两圈,最终看中了瑜州西面的一处好地段。
这一片地域,北面、西北、东北三个方向,都是瑜州西面‘珉山’山脉的小支脉,山峰如屏风,温柔的抱住了一片方圆数千里的肥沃平原。
这一片平原的面积,就和玄奺许诺给卢仚的地盘差不多大小。
大致呈扇形的平原南面,一条宽有十几里的大河蜿蜒而过,水势柔和,水体深厚而清澈,从无旱涝之灾,滋养得两岸土地滋润非常。
卢仚以佛门法眼追索地下灵脉走向,发现在这平原的最北面,珉山小支脉的山脚下,恰恰有一处极佳的风水宝地。
这里地力雄厚,天地灵机极其活跃浓郁,道韵灵动而曼妙,端的是一处洞天福地,可以成为极佳的修炼胜地,若是配合卢仚的五行风水大阵,就真不知道能演变成什么样的‘圣地’、‘仙土’了。
只是,在这一处风水宝地上,已经有了一座规模极大的庄园,方圆数百里地,尽是庄园主人的私产。
大黑燕子尖锐的鸣叫声响彻天地,一万黑燕卫在天空盘旋,巨大的翼展犹如乌云,笼罩在庄园上方。
卢仚麾下,三万已经成型的道兵大和尚结成佛阵,步伐隆隆的直逼前方升起了防御大阵的庄园。
庄园内,数千私兵不知所措的看着天空的黑燕卫,面对三万道兵的威煞,他们只觉两腿发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打,是肯定打不赢的。
但是今儿凑巧了,庄园的主人,瑜州有数的大富豪林氏一族的家主,正带着娇妻美妾在庄园中避暑度假。这些私兵全都是林氏一族的家生子,签了世世代代卖身的死契的,他们就算想要逃,也不敢逃。
林氏一族的当代家主林升咬着牙站在庄园的矮墙上,一脸惊惶的看着天空的黑燕卫。
“老夫林升,乃瑜州林氏一族家主。”
天空中,黑燕卫的一名女统领面无表情的向下一挥佩剑,一道剑芒斩落,劈得防御大阵一阵乱晃,庄园内好些地方都响起了建筑崩塌的声响。
“瑜州林氏勾结盗匪,图谋不轨,奉天武公主令,今日吾等特来行抓捕、问罪之事。”
“放开大阵,出门跪地投降,还有几日好活。”
“若是我等打破大阵攻了进去,尔等尽死矣!”
第三百七十四章 新的山门(2)
卢仚有点恶趣味。
他摆出了基于某些记忆的,全套的‘邪佛’出行的仪仗。。
十八条彪形大和尚抬着的大轿子,上面撑着金色的罗伞。
周边是三百六十条彪形大和尚,拎着锣,扛着鼓,肩膀上扛着七八丈长的特制白骨号角。
还有七百二十名彪形大和尚,提着香炉,打着罗伞,手捧小钟、小罄、木鱼、金铃。
这些大和尚组成了极其华丽的仪仗队伍,簇拥在卢仚前后,每走一步,都念诵一句经文——但是他们每个人开口的前后次序都有着极其诡异的顺序。
一个大和尚念出经咒的第一个字,他身后的大和尚还紧紧闭着嘴巴。
第一个大和尚念诵经咒第二个字的时候,他身后的大和尚开始念诵第一个字。
而第一个大和尚开始念诵经咒第三个字,他身后的大和尚开始念诵第二个字,再往后的一名大和尚,才开始念诵第一个字。
如此从头到尾,大和尚们的经咒声宛如潮水一样绵绵叠叠。又好像无数的蚊蝇在拍打翅膀,‘嗡嗡嗡’的连成了一片。
你仔细听,你听不清这些大和尚究竟在念叨什么。
但是你不注意听的时候,绵绵叠叠的念经声一波波的涌入你的脑海,一个个字清清楚楚,好似钻子一样往你的神魂里钻。
于是,那就三魂七魄都被折腾得烦躁不安。
普通老百姓还好,最多觉得有点呱噪嘈杂。
但是有修为的人,尤其是修为越强的人,越是会被这绵绵不绝却又重重叠叠的念经声弄得神魂不安,法力激荡,最终引得体内气血波动,神魂紊乱,就犹如此刻庄园矮墙上的林升,一个不仔细,他‘哇’的一声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林升刚刚喷血,他身边的那些管家、师爷、私兵头子,还有数千私兵,一个个全都吐血不止,气血混乱的瘫在了墙头上动弹不得。
“你们,老夫……无罪!”林升声嘶力竭的咆哮着。
他绝对不承认黑燕卫统领对他的指控。
尤其是,卢仚摆出的这路数,比他更像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妖僧邪魔’,林升觉得,他也忒冤枉了。
卢仚微笑,他盘坐在大轿子上,狂风吹过,卷起了轿子四周垂落的轻纱帷幕。
他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但你是吴应才的便宜亲家,恰恰你又占了我看中的宗门驻地,不整治你,整治谁呢?”
林升有个生得天香国色的小女儿,而这个小女儿,嫁给了沧海楼驻玄风城总号的大执事吴飞柁……做小妾。
所以,林升是吴飞柁的便宜丈老子,更是吴应才的便宜亲家。
当然,毕竟只是一个小妾,林氏一族也就是在瑜州有点实力,在玄燕仙朝根本排不上号,更不要妄想在沧海楼的大人物面前有什么地位了。
这个便宜丈老子,这个便宜亲家的成色,有点虚。
可是不管怎么说,林升和吴应才有这么一点点关系,卢仚欺负也就一点儿负罪感都没有了。
黑燕卫一涌而下,庄园的防御大阵轰然破碎。
数万大和尚一拥而入,佛光冲天,金焱洗地。
庄园中的浮财被一扫而空,所有男女老少悉数被擒。林氏一族的族人,被黑燕卫带回了玄风城关押整治,而所有的仆役、家丁、私兵、侍女、佃户等等,全都被卢仚一挥手,接管了他们的卖身契,变成了自己的下属。
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卢仚犹如一只辛劳的小蜜蜂,‘嗡嗡嗡’的连轴转,忙碌得很。
他要在新选的驻地上,新建一座规模宏大的山门。
但是这佛门寺院的建筑,都有一定的制式和规矩。
若是拜托玄奺或者凌无忧的关系,找有经验、有技术、有实力的施工队来修建,其实也可以……但是准备那些建材,筹措各色物资,一个是耗时耗力,还有一个就是,耗钱!
外人不是很清楚卢仚如今的盘子有多大。
唯有卢仚自己心知肚明,他的小金刚须弥山里,可是屯扎了数以千万计的,从焱朝那里搜刮来的道兵大和尚。
这些人,未来可都是要卢仚养活的。
所以,能节省一点就是一点吧?
而且,能闹腾点是非,就闹腾点是非吧?否则的话,森罗教教主万象大爷,何必把卢仚辛辛苦苦的送来元灵天呢?
是以,卢仚没有请施工队,也没有筹措建筑物资。
他带着一支黑燕卫,带着自己的一队道兵大和尚,辛辛苦苦的走遍了泫朝、焱朝和上百附庸国的疆域,很诚恳的登门拜访一座座规模不等的大小寺院。
“此殿,气势辉煌,仪制庄严,贫僧望而心喜,当与贫僧有缘。”
“啊,此堂,清净雅致,清幽肃穆,贫僧望而心安,也与贫僧有缘。”
“哦,此塔,高耸入云,气象万千,颇有我佛之威仪,贫僧望而心敬,当然与贫僧有缘。”
“啧,此山,清秀灵隽,佛意升腾,尤其这满山青松,一如贫僧之品格,很显然,它与贫僧有缘。”
“哈,这几个小沙弥,这脑袋生得又亮又圆,而且长得聪颖可人,显然是我佛门的好胚子,有罗汉、天王之姿。贼秃,你敢说他们和贫僧无缘?”
“嘻,这位师太,这几位小师妹如此钟灵琉秀,慧光隐隐,分明是我佛门菩萨转世,落在你这破庵庙中,实在是委屈了。贫僧以为,她们也和贫僧有缘。”
“说啥呢?说啥呢?它们……他们……她们……和贫僧无缘?”
“我佛慈悲,善哉个阿弥陀佛的,可见尔等都是邪魔外道,一个个都入了魔道了……诸位陛下、将军、大人……削之!”
焱朝、泫朝和上百个附庸小国之间,有虚空挪移阵相连。
卢仚又有凌无忧这个皇帝亲自陪同,更有黑燕卫和泫朝的禁卫军随行。
加之卢仚自身的修为,在曾经焱朝、泫朝的地盘上,根本找不到对手。
更因为,原本焱朝、泫朝的地盘上,就没有成气候的佛门宗门势力,规模最大的寺庙,也不过数千人的规模,修为最高的不过种金莲境界。
面对卢仚,泫朝和焱朝疆域上的上千家知名寺院,数千家有点名气的寺庙,实在是无力反抗。
所以,卢仚带着人,就好像蝗虫过境一般,在三个多月的时间内,洗劫了两万三四千座历史起码在万年以上的佛堂、佛殿、钟楼、鼓楼、藏经阁、供佛塔之类的佛门建筑,更卷走了超过十万名心性、资质都是上佳的小沙弥、小尼姑。
连同这些佛门建筑、佛门弟子一并被卷走的,还有七八万座种满了各色灵药仙草,种满了各种珍稀灵材的灵山俊峰、灵田沃土。
基本上,焱朝、泫朝的佛门寺院,辛辛苦苦无数年积攒下来的家当,被卢仚卷走了七成以上。
也就是卢仚有凌无忧这个皇帝亲自带人帮忙,也就是虚空挪移阵的数量足够,也就是卢仚的修为足够强悍,动作足够快捷。
否则的话,卢仚怎可能有这么高的效率,卷走这么多的宝贝?
将一座座灵山秀峰按照某种玄妙的大阵方位布置妥当,在地下埋下了足够的布阵材料,将一座座大殿、佛堂、佛塔、经楼,按照进行设计的方位布置妥当。
又勾连地脉,激发大阵,将五位大爷妥善的安置了下来。
这一日,就看到一座一百零八丈高的金色佛塔冉冉升空,最终重重的落在了一座气势巍峨,绵延数百里的巨型寺院后方的高山之巅。
金色佛塔顶部,镂空的葫芦头宝塔尖中,一颗拳头大小的古佛舍利放出熠熠光辉,白日里也光照数百里,衬托得大地江山宛如黄金铸成,宛如都闪耀着明丽圣洁的光辉。
一万零八百名修为精湛的道兵大和尚盘坐在空中,同时口诵经咒,梵唱声随风传出千里之地,硬生生营造出了一片佛门圣土的威仪。
十几万小沙弥、小尼姑分守各处殿堂楼阁,随着空中盘坐的道兵大和尚一起,齐齐口诵经文。他们的修为近乎于零,但是因为都是卢仚精挑细选的上佳资质,诵经之时,他们身上也有淡淡的佛光萦绕,颇给人几分兴旺发达的气象。
五色流光从占地广袤的寺院各方冲天而起,迅速将整个寺院笼罩在了里面。
一时间,光罩笼罩区域内,天地灵机、天地道韵的浓度一层层的不断提升。
短短一刻钟后,寺院各处已经有齐腰深的灵雾在萦绕,空气粘稠如水,行走在这片寺院中,一举一动都能带起肉眼清晰可见的灵韵漩涡。
如此浓郁的灵机、道韵,就算是一头最粗鲁的野猪,只要将它丢在这一方寺院中,怕是三五年间,就能自行开辟灵智,成为颇有道行的猪妖。
寺院的正门也是极其的辉煌瑰丽。
这座完全由佛门七宝镶嵌而成,通体高九丈、宽十八丈的巨大山门,是卢仚拿了天武公主玄奺的驾帖,亲自登门拜访了玄燕仙朝一座极其有名的古刹,亲自化缘而来。
这座山门,气势恢宏,每一寸都浸满了岁月的光辉、佛家的伟力。
且不提这山门实际用处有多强,起码它很好看,而且,非常的贵!
山门上方,是玄燕仙朝东宫皇后苍酒儿亲笔所书,且题署了自己名字,用了自己东宫皇后印玺的匾额——‘大金山寺’!
在大金山寺的匾额旁边,还挂着同样是苍酒儿亲笔说书的数十面匾额。
其上都是什么‘清净佛土’、‘不二法门’之类的佛门用语,每一面匾额都极其的气派、大气,每一面匾额的造价都极其的‘高昂’!
卢仚站在门前,亲自推开了巨大的山门。
“我佛慈悲,今日我大金山寺于此广开山门,恭迎四方有缘之客。”
“贫僧忝为大金山寺方丈,再次广而告之天下香客——本寺僧众,怀大慈悲心,愿天下黎民无病无灾……除‘送子’一事,本门僧众,有求必应!”
第三百七十五章 和尚的业务
大金山寺广开山门。
玄奺,以及一群和玄奺交好的公子贵女亲临道贺,顺便捐献了巨额的香火钱。。
地盘扩张了一倍有余的泫朝皇帝凌无忧,更是带着规模巨大的仪仗队赶来奉承。这位极会来事的皇帝,没有动用储物戒,而是让一个个挑夫,挑着一架架的礼物送进了大金山寺。
这一次登门‘供佛’,凌无忧动用了三十六万挑夫,一共十八万架礼物,尽是各色珍稀材料、灵药仙草,以及成品的灵丹,和各色成品的修行器具等等。
有了凌无忧带头,泫朝下辖的卿云国主祝子帧这样的老相好,还有其他上百个附庸国的国主们,自然也不敢怠慢,纷纷亲自、或者派遣王子出马,献上了无数的香火钱。
大金山寺周边的城镇乡村,好些百姓成群结队的赶来看热闹。
见到大金山寺开启山门时如此盛况,再看看大金山寺上方那一万零八百名金光缭绕的大和尚,无数百姓纷纷念叨着,这才是有‘真佛坐镇’的佛门圣地。
只是,好些乡间妇人很是不解——为什么,大金山寺提供的拜佛业务中,不包括‘求子’一项呢?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一名身穿破烂的麻布长袍,踏着一双烂草鞋,头上扣着一顶斗笠的枯瘦老僧,双手把玩着一串白净的木头珠子,垫着脚,目不转睛的看着气势恢宏的大金山寺山门。
眸子里隐隐有金蓝色的幽光缭绕,老僧目光扫过站在门前迎客的卢仚,低声的自言自语:“如此做派,简直……简直……且看看,再看看。”
“或许,有天武公主做靠山,这大金山寺,真能崛起则个?”
“只要没有沧海楼和其他宗门的打压……我佛门,或许真能在这一片罪恶孽土上,开出我佛永恒不败的清净莲华。”
老僧轻叹道:“再看看,再看看。或者,让一些愚钝废物,去试试……嗯,该试试!”
玄风城,大皇子府。
一层极淡极淡的黑色光晕笼罩了整个府邸,空中有身穿黑衣的宗正府执法官吏骑着黑色大燕子慢悠悠的飞过。
偌大的府邸,只有一座侧门能够开启,供府中采购各色粮食、酒水、瓜果蔬菜、香粉胭脂的下人出入。其他一应人等,尤其是大皇子玄逸本人,根本别想跨出府邸半步。
府中书房。
玄逸正站在一张巨大的书案旁,挥墨狂书。
玄逸的书法很有功底,挥洒之间气势恢宏,一笔一划如大斧开天,有一种霸道、狂放,好似欲破空而去的张狂气韵。
十几名小太监、小宫娥小心翼翼的站在书房角落里,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一动不敢动,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呼’的一声大喘气,玄逸憋着一口气,将一幅长卷一气写完,然后丢下笔,退后了两步,歪着脑袋认真欣赏自己的这幅大字。
“完美!”
玄逸再次叹了一口气:“不要说我的那些弟弟妹妹,就是那些王叔……甚至是父皇和诸位老祖,谁能有我这么一笔好字?”
小太监、小宫娥们吓得浑身直哆嗦。
玄逸这话,若是传出去一个字,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全死定了。
“一群瞎了眼的东西。”
玄逸又在冷笑:“老九那么疯疯癫癫的赔钱货,把她当做宝。天武公主?她也配‘天武’这两个字?啊呸……自甘下贱的破烂货,什么玩意儿!”
一边欣赏着自己的大字,玄逸一边恶毒的抨击着:“嘿,沧海楼这么多好出身的公子想要和她婚配,她居然找了泫朝的一个庶出子……那庶出子有什么好处?”
耸耸肩膀,玄逸幽幽道:“很大么?很长么?很久么?可见,她是个下贱东西!”
有小太监面色吓得面色铁青,‘咕咚’一声昏厥倒地。
门外当即有两名老太监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行走无声的到了小太监身边,拖着他的两腿就往外走。
很快,门外庭院里就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随之而来的是骨骼碎裂的脆响声。
两名老太监很熟稔的,用随身的拂尘一击轰碎了小太监的脑袋,随手将他塞进了庭院角落里的一口老井中。井水‘哗啦’一响,就有咀嚼声不断传来。
轻盈的脚步声逼近了书房。
玄逸抬起头来,看向了门外。
很快,他的心腹属官,专责大皇子府公文往来的吴平平就轻轻的走了进来。
吴平平,沧海楼吴氏一族的庶出旁支,已经旁支到几乎没有一点儿亲戚的味道,在沧海楼内已经厮混不上职司,只能跑来玄逸身边谋取生活费的那种旁支族人。
烈火境的修为,精修房中术,于厮杀征战没有半点儿能耐,专门擅长打探隐私、造谣生事诸般阴私勾当,是玄逸身边最不可或缺的狗腿子,也是他志同道合,一起嬉戏玩乐的好朋友。
“平平来了,有啥事么?”
玄逸小心的卷起墨迹已干的大字,摊开了一张新的长幅大纸,笑呵呵的问吴平平。
吴平平走到玄逸身边,反手掏出了一面直径九寸的青铜镜,一口气喷了上去。镜面当即光芒闪烁,几声娇媚的呻-吟声响处,大片粉红色的光影从镜面浮现。
“那妖僧的寺院,今日正式开山。”
吴平平轻声道:“九公主,还有她的一群党羽,全都跑去捧臭脚了。”
玄逸阴沉着脸看着光影中的那些人和物。
他看到卢仚笑容满面的站在山门口,和玄奺等人热情的寒暄问候。
他也看到了玄奺、凌无忧等人带去的无数礼物,那堆积如山的香火钱,让玄逸也有点眼热。
他同样看到了,在卢仚等人进庙参观后,那犹如流水一样涌入大金山寺拜佛随喜的香客们。
这些平民百姓香客数以十万计,他们涌入大金山寺,纷纷掏出银钱采购大金山寺自制的香烛贡品等物,随后进入一座座古色斑斓、气势不凡的殿堂楼阁中烧香拜佛。
短短一刻钟的功夫,氤氲的香烟就在大金山寺各处腾空而起。
烧香的香客是如此之多,甚至于香烟都在寺庙上方凝成了一片绵延数十里的青云。
光影中更传来了,那些看守各处殿堂楼阁的小和尚、小尼姑,和那些平民百姓香客的对答之言。
“方丈是有大法力的,以后诸位施主要祈福消灾,或者有什么疑难杂症,只管前来。”
“若是有家宅不宁,妖邪作祟的,我大金山寺的诸位师傅……看,就是天空飘着的诸位师傅,看他们寻常人腰身粗的胳膊,就知道,他们降妖除魔,定然是顶尖的高手。”
“看后山那座万佛塔上面的真佛舍利了么?诸位可以广而告之,传遍天下,只要被那真佛舍利光一朝,消灾解难、驱邪治病、强身健体、增福增寿,有无穷的妙用好处!”
“我家方丈,是真佛转世,专门救济世人而来。诸位若是有缘得方丈接见,就会知道我家方丈法力如海、深不可测。”
“我家方丈,是真正有修行、有道德的高僧大和尚,原本他无拘无束、云游天下,为天下有缘人增福的……是九公主以虔诚心感动了我家方丈,这才在这里立下了山门。”
“所以,若是诸位从我大金山寺得了好处,一个要感恩我家方丈的神通手段,还不要忘了,是九公主的恩德,才让诸位施主有了今日的福缘呢。”
“空口白牙的话,说了大家也不信。来,来,来,这里有我家方丈亲自加持的香火符水,一碗消灾,一碗驱邪,一碗除病,一碗解祟,大家都来尝尝,都来尝尝。”
“有病除病,无病也能强身健体,这可是真正有效力的符水,不是那些野和尚拿来骗钱的假货色。”
玄逸面孔扭曲,一抽一抽的看着光影中那些伶牙俐齿的小和尚、小尼姑,不断的为玄奺张目,为玄奺营造声势。
“这佛门的和尚,还能这么用?”玄逸用力的摸了摸下巴。
元灵天佛门势弱,就没有成气候的佛门宗门,一座座大小寺院,也都是自顾自的讨生活,从没有任何一座寺院,能够在元灵天闯出多大的名头,闹出多大的动静。
但是……佛门的和尚们,还能这么用?
虽然那些凡俗中的黎民百姓,对于玄燕仙朝的宗室、门阀来说,就好像蝼蚁一般不值一提,就是任凭他们收割的韭菜。
可是如果偌大的玄燕仙朝,所有的黎民百姓都在念叨一个人的好……
玄逸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而且,这些佛门的贼秃,他们可不仅仅是针对普通的黎民百姓啊……有些玄逸不好做的事情,他们能做;有些玄逸不能说的话,他们敢说。
这,这,这……
玄逸一时间还不知道,这座大金山寺未来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起码现在他已经感受到了极其不妙的威胁。
“平平啊,这大金山寺,我觉得……一定是个藏污纳垢的魔窟,***。”
“这地方,我看着碍眼。”
“想个办法,怎么才能让它就这么灰飞烟灭了去呢?”
玄逸伸手拍了拍吴平平的肩膀,轻声道:“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不是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 和尚的业务(2)
云朝皇都,暮云城。
焱朝划割给了泫朝后,宝光阁和沧海楼的谈判地点,就换在了这里。。。
云朝,也是云洛古国的附庸国朝,暮云城距离原本的泫朝、焱朝的距离都差不多,这一代的云朝皇帝,从血脉上来说,更是金雷嫡亲的曾外孙。
所以,谈判地点换在这里,很是便利。
暮云城中,一座豪宅,后院水榭里,吴应才皱着眉,一页一页翻阅着面前厚达半尺的文书。
宝光阁和沧海楼的合作,总体基调已经定下了,这件事情,不容有任何的风波和变化。
但是具体的合作条款,还需要吴应才和金雷一条一条的细细商议,每商定一条,还要及时的传回各自总部,报给宗门内的实权大佬们再次核算。
两大宗门,门内弟子数以千万计,这些弟子的亲眷族人,在修炼界和世俗界又组成了无数的大小家族,总数量能以十亿计。
除此之外,两大宗门的附庸国就有古老的仙朝六座,大型皇朝四十一家,其他小的附庸国将近两千,总领地纵横数亿里,治下子民数量无法统计。
更不要说两大宗门都是‘商业性’宗门,有多少人脉,有多少财富,有多少固定资产、流动资产,豢养了多少看上去和自家宗门无关,实则被宗门暗自操控的散修、帮派、家族等等……
这是两个真正的庞然大物,毕竟是在元灵天都能排进前百的超级宗门,而且是富裕度首屈一指的前百宗门。
两大宗门破天荒的达成战略合作,这里面需要统筹,需要计较的事情太多太多。
包括两大宗门奉太上仙令,跑去极圣天攻伐征战,双方出动多大的队伍,队伍如何组成,多少照虚空大能,多少凝道果大能,多少金莲开、种金莲的高手随行,又有多少烈火境、熔炉境的门人弟子作为攻伐主力一并出动。
如何令行禁止,如何调动分拨,如何分配目标,如何遥相呼应、守望相助……各种细节,以两大宗门特有的‘商业’本质,每一处细节都要斤斤计较到极致,才能让人安心。
至于说最后的战利品分配之类的……
这反而是小事了。
前方传回来了消息,极圣天被那位太上至尊一剑差点湮灭了道途,如今天地灵机正在恢复之初,整个世界你也找不到几件值钱的玩意儿。
根据已经侵入极圣天的宗门弟子好容易传回来的消息,那极圣天内,想要找一颗千年级别的灵药都极其艰难。
千年级别的灵药?
呵!
放在沧海楼和宝光阁内,这是拿来打赏那些小厮侍女的玩意儿。
吴应才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折腾了三个月还多,两边终于算是初步商议了个大概出来,眼前这半尺厚的契约,就是他们这三个多月的成绩。基本上,远征极圣天的方方面面,都已经盘算到了,大体不会有什么纰漏。
如果真有纰漏,那也都是旁枝末节的小事,到时候,随行的照虚空老祖们,也能随机决断,不会耽搁了大事。
‘大事’!
想到这里,吴应才的心脏一阵火热,同时又是一阵恼怒莫名涌上心头。
‘大事’!
这一次的太上仙令,居然一并赐下了太上仙诰!
一份太上仙诰,就是一次飞升的捷径,基本上可以确保,只要修为到了,就能顺顺当当的飞升上界,证道成仙,从此长生久视,得享无穷无尽的大逍遥、大自在。
传闻上界……
那是一个比元灵天美妙万倍的极乐仙境。
真正没想到,这次攻伐极圣天,居然能有太上仙诰赐下。
吴应才听说,这次赐下的太上仙诰,有人说有九份,有人说有十二份,也有人说有十八份……这数字,是顶级的机密,被剑门的那群老混蛋死死的把握住了,丝毫信息没有外泄。
但是无论是多少份太上仙诰,吴应才心知肚明,这和他的关系不大。
就算宝光阁、沧海楼联手,在这次的征伐中得了一份太上仙诰,这宝贝也轮不到他来消受。
两家宗门,都有半步天人境的老祖被困在当前境界数万年。
半步天人境,也是有寿命极限的!
这太上仙诰,只能让那几个老不死的去享用了……自己在这里劳心劳力,最终得到好处的,还是那群老家伙啊!
“劳心劳力,还……丢人现眼。”吴应才想起了三个多月前的事情,老脸就一阵阵的通红。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被黑鸩刺洞穿的心口,狠狠的骂了一句颇为难听的脏话。
“苍酒儿……”吴应才压低了声音:“小贱人,迟早有你和那泼贱女儿好看。”
一名吴氏晚辈轻手轻脚的行了进来。
他凑到吴应才身边,低声的嘟囔了几句。
吴应才呆了呆,然后吊梢眼骤然一亮,低低的笑了几声:“呵,老夫在这里为宗门劳累奔波,他们这群小儿辈,却是在后面坐享其成,而且还如此的……如此的……”
“逸儿也是个无能的,这种野狐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妖僧……”
吴应才手指轻轻扣动面前的书案,轻声道:“你们说,有什么办法,将这上蹦下蹿的妖僧给拾掇了去?前些日子,要不是他,老夫哪里会丢这么大的脸?”
那吴氏晚辈就笑了几声,又低声说了几句话。
吴应才耷拉着眼皮,思忖了一阵子,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小家伙,也忒下作了些。不过,也好,也好,对这种妖僧,也不需要讲什么仁义道德,什么正大光明!”
玄燕仙朝,瑜州,大金山寺。
正式开山,已经有一月之久。
大金山寺的一应程序,都走上了正途。每日里寺里香火旺盛,远道而来烧香拜佛的香客都数以万计,如果不是卢仚营造大金山寺的时候,寺院规模足够,怕是还接待不了这么多的香客。
圆月从东面天际冉冉升起,如水月光照耀虚空。
大金山寺后山之巅,万佛塔上的古佛舍利光芒逐渐黯淡下去,让数以万计的殿堂楼阁沉浸在如水的月光中。
一座座殿堂楼阁内,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将楼阁照得通明。
每一座殿堂楼阁中,都有或多或少的道兵大和尚盘膝而坐,循着统一的韵律,吟唱着佛经。
整个大金山寺,就是一座巨大的佛门大阵。
这座大阵,又和地脉相连,完美的融入了卢仚布置的五行风水大阵中。
一缕缕肉眼不可见的五色氤氲从天而降,引动了漫天星光月华不断汇聚在大金山寺中。地下地脉更是微微起伏,浓郁无比的灵雾滋生,一点点滋养着大金山寺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株花草树木,每一根梁柱,每一块砖瓦,以及每一个大和尚、小和尚、小沙弥、小尼姑。
大金山寺正中一座极其恢弘,通体用金铜铸成的三层佛殿中,卢仚一人盘坐在长宽将近两里的佛殿正中,大小一丈左右的小金刚须弥山,正悬浮在他头顶。
一团好似凝固的金色佛炎悬浮在卢仚面前,佛炎中包裹着他的几件趁手兵器,也包裹着从金坑的护卫手上收缴来的七宝破天轮,以及玄奺、凌无忧等人送来的大量珍稀材料。
尤其是,玄奺偷偷光顾了玄燕仙朝的宫廷宝库,从中搜刮了好些和佛门有关的器具送了过来。
其中一些器具,就是当年极圣天侵入元灵天,那些陨落的佛门修士留下的佛门重器。
里面很有一些大型的战争佛器,只是全都在昔年的大战中被打得支离破碎。
佛门重器的炼制手法,和其他宗门迥异,这些残破的佛器,其他流派的修士极难将其重铸、重炼,就算重铸、重炼了,也难以发挥出多少威力来。
所以,这些对玄燕仙朝等同鸡肋的佛器,全都便宜了卢仚。
卢仚正以正统的极圣天佛门炼器之道,将这些残破的佛门重器返祖溯源,重新提炼出里面堪用的精华,将这些精华和自己的随身佛器重新锻炼一番。
一块块残破的大型佛器中,一缕缕色泽浑厚的佛力冉冉飞起,不断被小金刚须弥山吸纳。
小金刚须弥山内,数以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齐齐口诵经咒,一点点吸收这些自太古时代残留下来的佛力精华。他们的身体开始急速的转化,在这些太古佛力精华的催化下,他们被炼制成型的效率变得极其恐怖。
卢仚的神魂沟通了这数千万道兵大和尚,将自己对佛门神通、佛门功法的领悟,一遍遍的烙印在他们的神魂中。
这些道兵大和尚残留不多的本我意识一点点的被洗刷掉,卢仚的意志,逐渐成了他们的生命本能。
“如此淬炼道兵,何其残酷。”卢仚喃喃自语:“只是……我只想多活一些年头罢了。天地如刀,我等尽为刍狗。”
“这话有点自私……有点极不要脸的感觉,只是为我自求一个借口。”
“但是想想,你们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人……如此,我就心安理得了。”
卢仚叽里咕噜的念叨着,七宝破天轮已经在金色佛炎中悄然融化,化为一缕缕极亮游光,一点点的融入了他的几件得意兵器中。
‘嗡’!
一道五彩涟漪在卢仚身边荡漾开。
佛殿门外,大黄低沉的犬吠几声。
有人,触动了大金山寺最外围的五行风水大阵。
第三百七十七章 和尚的业务(3)
卢仚被惊动时,一队人马来到了大金山寺山门外。
玄燕仙朝,因其国朝之名,在其疆域上,有一种通体玄黑的大燕子,被视为瑞兽,在所有的飞天坐骑中,是首屈一指的‘金贵’。
玄奺的黑燕卫,就是以这种大黑燕子作为坐骑。
也只有玄燕仙朝的宗室皇族,才有资格圈养这么多的‘玄燕’作为坐骑。其他的国朝大臣,世家门阀等等,只能指望皇帝恩赏,赐下若干头玄燕充当仪仗。
而且,皇帝赐下的玄燕,是绝对不能在家族中‘自行繁衍培育’的,被恩赐玄燕的臣子若是不幸陨落,这些玄燕也要尽快的归还皇室才行。
是以,在玄燕仙朝,你若是看到有人骑乘玄燕,那么他们要么是宗室,要么是皇帝亲重的大臣,除此之外,绝无侥幸。。
大半夜的来到大金山寺门外的这一队人马,领头的就是一架由六头玄燕牵引的浮空马车。
马车附近,更有三百头玄燕张开翅膀无声的御风飞行,每一头玄燕背上,都站着数名身披轻甲的精锐甲士。
看这些甲士散发出的法力波动,他们最弱也都是烈火境的修为,其中更有不少种金莲甚至是金莲开的高手混杂其中。
最前方的马车两侧帷幕拉开,露出了里面一名头顶黑玉高冠,身披黑色宽袍,面色冷毅沉肃的中年男子。
在男子身边,是一张软榻,锦绣堆中,一条娇小的人影死气沉沉的躺在里面,满头秀发如乌云一样披散开来,几乎盖住了半张软榻。
浓密的长发中,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绝丽小脸蛋。
美丽的小脸蛋苍白一片,就连两片精致的小嘴唇也都是一片死白。
这是一名绝美的少女,昏厥中的她那种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对她生出千万份的怜爱之心。
中年男子一手伸进锦绣被窝,轻轻握住少女的小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着少女毫无血色的额头,目光冷肃,面无表情,通体透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冷意。
队伍来到了大金山寺山门前,拉车的六头玄燕尖锐的鸣叫了一声,嘴里喷出大片黑色风云,就要直接飞过山门,直闯大金山寺深处。
山门两侧的钟楼鼓楼中,数十名值夜的道兵大和尚在两名虎爷的带领下冲了出来。
两名虎爷都是当年在镐京,就跟着卢仚从市井街头厮混上来的心腹,往年就是好勇斗狠的市井好汉,如今得了卢仚的提拔,得了神通修为,心气劲儿比起当年,更是彪猛凶悍了不知道多少。
这两名虎爷,一名‘插翅虎’,一名‘疤面虎’,两人刮了大光头,穿着僧袍,拎着禅杖,腰间还挂着木鱼、木槌,但是袒胸露怀,露出胸口大片黑毛,一块块虬结的肌肉,怎么看都像是劫道的恶匪,没有一点儿和尚的模样。
脚踏金光,带着数十名道兵冲天飞起,插翅虎蛮横的一禅杖甩了出去,‘嗡’的一声,一道恶风喷出,淡淡佛光在他面前化为一片宽里许、高百丈的金色光墙。
六头玄燕一头撞在了佛光凝成的光墙上,就听一声巨响,六头玄燕撞得头破血流,浑身羽毛乱飞,马车剧烈的震荡了一下,通体无数符纹亮起,巨大的反震力量将马车内好些禁制符纹震碎,大片火光喷出,炸得‘哗啦啦’直响。
马车不断的摇晃着,一点点的向地面沉去。
中年男子猛地抬头,厉声喝道:“大胆……山野小寺,焉敢无礼!”
疤面虎摸了摸脸上横七竖八的老伤疤,‘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耶,耶,耶,还有人敢来佛爷们的地盘上讨野火,真个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兀那厮,佛爷们没有告你一个三更半夜,私闯民宅的罪名,你居然敢说我们无礼?”
插翅虎一声唿哨,丢下禅杖,拎着木鱼‘咣咣咣’的就是一阵乱敲:“嘿,兄弟们……呃,不是,不是,诸位师兄,有人上门找事!”
大金山寺内,一座座高耸的佛塔顶部,一颗颗古佛舍利纷纷亮起。
庞大的佛阵被激发,一尊身高千尺,盘膝而坐的金色佛像冉冉在虚空中浮现。磅礴的佛力浩荡汹涌,化为一片片金色香雾向四周奔涌扩散。
第一道香雾呼啸着卷出了大金山寺山门,中年男子的队伍被那香雾一冲,只觉一股庞大的压力好似大山横飞,当面撞了过来。
三百头玄燕‘吱嘎’乱叫,拍打着翅膀狼狈的向后倒退。
阿虎、鱼癫虎两个光着脚,光着膀子,穿着一条大裤衩儿,分别扛着一柄降魔杵、一柄方便铲,带着一大群光头昂首挺胸的冲了出来。
“半夜三更,强闯山门,非奸即盗,肯定不是好人。”鱼癫虎毕竟是在镐京宫廷里厮混过的,他当即用话术敲定了中年男子的罪名。
“尔等是哪座山头,哪个宅子的贼人?肯定是见我大金山寺最近香火茂盛,积攒了无数的香火钱,半夜登门,是想要杀人放火,劫掠香火钱的罢?”
鱼癫虎大惊小怪的尖叫着:“天理何在?人伦不存啊!我们这群苦哈哈的和尚,辛辛苦苦赚的一点香火钱,都有人盯上了,想要暴力劫掠……连穷得衣不遮体的穷和尚都要抢,简直就是下作!”
“无耻!”阿虎往地上喷了口吐沫。
“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一群虎爷,一群曾经的神武将军齐声大吼。
前些日子,卢仚用这句话当面咒骂玄逸,这些大和尚听得是热血亢奋,只想有机会、有场合赶紧试一试。
所以今夜,他们齐齐的学着卢仚破口大骂,这一出口,果然是酣畅淋漓,只觉浑身血脉都彻底打通了,端的是骂得精彩,骂得热切,骂得有力量!
中年男子被大金山寺内突然冒出来的强大佛阵惊了一大跳——这座佛阵还没完全发动,自行散发出的佛力波动就如此惊人。
他带来的护卫中,很有几个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
居然也被佛阵散发出的气势逼得连连倒退……这座佛阵,不简单!
要么是这座佛阵的传承古老而强大,要么是布置佛阵的时候,动用了极其珍稀的佛门重宝,耗费了无数的珍稀资源。
抿了抿嘴,中年男子宁可相信,这是玄奺的功劳,一定是这座佛阵动用了巨量的珍贵资源,才有这样的可怕气势。他不愿意相信,这座佛阵是因为阵法本身过于高妙,才有了如此的威势。
大和尚们骂得难听,但是中年男子城府极深。
面对咒骂,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是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马车前方,朝着阿虎、鱼癫虎等人拱手行礼:“是在下唐突了……还请诸位大师谅解,在下心爱之人重病不起,眼看有性命之忧,在下着急……”
尖锐的冷笑声从大金山寺山门正上方的匾额后传来,大鹦鹉扑腾着翅膀,从匾额后面专门给它修的一个小阁子里窜了出来,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半空。
“生病了,去找大夫……你来咱们庙里……可是觉得,那小娘儿要死了,生前缺德事做多了,你准备给她做一个水陆道场,帮她早死早超生,早死早投胎,下辈子投一个好胎的?”
大鹦鹉的血脉,这些年不断的进化、返祖,已经到了极其浓厚的地步。
虽然不知道它究竟追寻的是哪一条古老的血脉,但是它如今说话是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嘴贱。
人家大半夜的带着重病的病人来求医。
这厮直接说人家要死了,大金山寺可以帮人家做道场超度亡灵!
换成普通的患者家属,人家肯定会暴起和这厮拼命!
中年男子的嘴角剧烈的抽了抽。
眯着眼,死死的盯了一眼落在了山门的飞檐顶部,犹如一蓬燃烧的火焰一般炽烈灿烂的尾羽倒垂而下,几乎有一丈长的大鹦鹉,中年男子冷然道:“若是在下爱妾死了,这办道场、超度亡魂的事情,顺便交给大金山寺,也无不可。”
“只是,在下爱妾,似乎还有抢救的机会。”
阿虎、鱼癫虎正要开口,大鹦鹉已经懒洋洋的举起了一边翅膀,朝着中年男子指了指:“甭想了,没治了我告诉你……唉,等等,谁告诉你,我们大金刚寺会治病的啊?”
中年男子眉头一挑,冷声道:“贵寺前些日子大开山门,不是说,除了‘送子’一事,其他有求必应么?”
“这些时日,大金山寺也施舍符水,治好了不少百姓的疑难杂症。”
大鹦鹉大声叫嚷了起来:“啊哈?有这种事么?不过……”
歪着头,眼珠子咕噜噜乱转朝着中年男子看了一阵子,大鹦鹉突然怪笑了几声:“不治,不治,治不了,没法治……就算有法治,也不给你治……”
中年男子猛地一挺身,一股常年占据高位养出的威势油然而生,他怒视大鹦鹉,厉声喝道:“这是为何?如果是之前在下强闯山门一事冒犯了贵寺,在下愿意道歉!除此之外,只要能治好在下爱妾,这诊金……”
大鹦鹉挥了挥翅膀:“不是钱的事情,你带来的这群鸟太丑了,没一头鸟爷我看得上的……所以,回去吧,没机会了。这大门是鸟爷我负责的,鸟爷不开口,你们谁也别想进去!”
阿虎、鱼癫虎同时笑了起来。
中年男子目光一寒,他举起了右手:“如此,就不要怪本官失礼了……今夜,本官还非要见到贵寺的法海方丈不可。”
三百头玄燕上,近千名护卫同时祭起了各色兵器、秘宝。
第三百七十八章 和尚的业务(4)
一声梵唱冲天而起。
阿虎、鱼癫虎带着千多名道兵,在大金山寺的护山佛阵中,又组成了一座小金刚炼魔阵法。。。
千多人的气息连为一体,千多人的法力融会贯通,在护山佛阵的加持下,他们的精气神都连贯一气,一切针对这座小金刚炼魔阵的外力伤害,全都会转嫁给整座护山佛阵承受。
而这座护山佛阵的核心,是小金刚须弥山。
而小金刚须弥山,连通了地下的地脉,勾连了四周的山川地势,更有数百古佛舍利加持,同时有数以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坐镇山中。
所有的攻击,都会由以上种种平均分担!
中年男子还有他的随行护卫们,自然是不知道这种近乎于无赖的事实的。
他倨傲的看着佛光笼罩的大金山寺的山门,用力的向前挥了一下手:“给本官,攻……在玄燕仙朝的疆域上,还没有本官不能去的地方!”
大鹦鹉怪声怪气的尖叫起来:“唉哟,吓死个鸟了,还是个官呢,官呢……他还是一个官呢……唉哟,在玄燕仙朝,没他不能去的地方!”
大鹦鹉疯狂的扑腾着翅膀,扯着嗓子尖叫,将尖锐的嗓音传遍了方圆数百里:“这家伙说他可以自由出入玄燕仙朝皇帝的寝宫,包括皇帝妃子洗澡的澡堂子,他也可以随心所欲的进进出出,再进进出出,七进八出,深入浅出啊!”
阿虎一众人疯狂大笑。
中年男子的面色骤然一变,脸色变得惨白一片,额头上下意识的就渗出了冷汗。
大鹦鹉的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大鹦鹉固然要被拔掉这条‘贱到死’的舌头,可是他本人,也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攻进去……今天,本官一定要见到法海和尚!”中年男子有点暴跳如雷。
他已经,准备孤注一掷了。
他身边的近千护卫齐声呐喊,上千柄刀剑化为寒光凌空斩落,更有几件威力宏大的秘宝在几个半步凝道果境界的大高手催动下,卷起罡风烈火呼啸着落下。
一应攻击狠狠砸下,阿虎和鱼癫虎一根降魔杵、一根方便铲,带着淡淡金辉朝着天空落下的攻击迎了上来。
‘咣当’一声巨响,阿虎、鱼癫虎手中兵器喷溅无数道火光,一柄柄刀剑被打得倒飞数里,罡风烈火被轻松击碎,而两人……连同小金刚炼魔阵,纹丝未动!
“没吃晚饭么?”阿虎很诧异的看着中年男子:“还是,你带来的这群家伙,都是一群软蛋?这软塌塌的,一点力道都没有。你们就这样,还想强闯我大金山寺?”
阿虎和鱼癫虎,并没有意识到,卢仚传承给他们的佛门神通、佛门功法有多么厉害。
极圣天三宗三寺三禅林传承的功法,若是完全版本的,放在元灵天也算是绝顶功法。
而卢仚传授给阿虎他们的,还通过三眼神人图推衍,在品质上进行了本质上的进化,突破到了更高更新层次。
同样境界,他们堪称无敌。
这是单打独斗的时候,同境界他们堪称无敌……而此刻,他们是在大金山寺的护山佛阵中对敌,这座佛阵的威能浩大,超乎寻常人的想象。
所以,他们没能感受到任何的压力。
一切攻击都好似微风拂面,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
“你们!”中年男子呆住了,他目光呆滞的看着阿虎和鱼癫虎,隐隐觉得,他似乎……一脚踏进了一个臭泥塘子里,就要把自己给坑掉了。
他身后,四名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护卫同时长啸。
他们联手,气息相连,同时催动了一柄长三尺,黑骨白面,上面画了一副极其精妙的水墨山水图的折扇。
小巧的折扇冲天而起,急速冲到了千丈高空,随后迎风一晃,当即化为百丈长短。
扇面上的水墨山水犹如活物一样游动起来,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一道黑色狂风激荡虚空,化为数十条黑色风龙从扇面上喷薄而出,狠狠轰向了大金山寺的山门。
“乖乖,好宝贝!”大鹦鹉瞪大眼睛,惊叹了一声。
它如今灵智越高,已经不比寻常青年人愚钝,已经知道什么是好东西,再也不是当年在镐京小院的屋檐下,几颗干果就能蒙过去的小鸟儿了。
“此宝,和鸟爷我有缘啊!”大鹦鹉的嘴角,居然有口水滴答下来。
它擅长驭火,而这大扇子擅长御风。
这风火之力一旦结合起来,风助火势,自然是威能更强。所以,这大扇子,应该和它有缘才对。
一道道风龙怒吼着,咆哮着,发出巨大的风啸声,犹如天崩一样从高空狠狠砸落。
一道道直径数十丈的风龙狠狠的冲击着大金山寺的山门。
一道柔和的佛光闪烁,任凭风龙冲击,这道佛光带着一股子‘恒古不朽’、‘金刚不坏’的道韵,没有丝毫动摇,甚至连一点儿光影涟漪都没有。
中年男子傻眼了。
这柄折扇,堪称他家族的镇族重器之一,也是不知道哪一代先祖,从哪一处天地秘境中侥幸得来的灵宝胚子,一代代族人耗费了无数的精气神,耗费了无数的珍稀材料,将其从一件灵宝胚子,一点点打磨铸造成了一件后天的杀伐重宝。
四名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联手催动,这面折扇发出的风龙攻击,杀伤力绝对堪比凝道果中期的高手全力一击!
凝道果境的高手,放在玄燕仙朝,除了皇族和各大家族的压箱底的老怪物,已经是最顶尖的存在了!
可是这大金山寺,真个邪门,这护山的大阵,居然丝毫没有动摇?
“这……”
中年男子的后颈上,一层冷汗渗了出来。
四名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齐声呐喊,他们双眼通红,齐齐一口血吐向了空中剧烈震荡的折扇。
折扇内风云变幻,一缕缕云气呼啸着冲出,随后在风龙的压缩下,化为一座座通体漆黑的大山,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当头砸落。
一座座风云凝成的大山宛如真实存在的大山一样砸落。
每一座大山都沉重异常,一座座大山砸在大金山寺的山门上方,大山凭空消散,但是这股子沉重异常的力道,却是实实在在的留了下来。
一重重大山不断落下,一重重力道不断叠加。
虚空隐隐摇晃,等到第一百重大山砸落后,积蓄的巨大重力已经变得无比恐怖,四名联手操控折扇的半步凝道果境的高手,也已经有点承受不住这股巨大力量的反噬,嘴里不断的喷出血来。
他们曾经碰到过强敌。
但是那一次,他们也只是催动了八十一重大山砸落,就将那名敌人轰成了齑粉。
而眼前的大金山寺……
这群贼秃,他们有鬼啊!
山门口打得热火朝天,卢仚则是带着大黄和兔狲,隔着薄薄一层五色氤氲,阴沉着脸,看着寺院西北角,正在围墙外忙活着的一群黑衣人。
卢仚他们来得快,不一会儿,体型巨大,行动迟缓的鳄龟也摇晃着庞大的身躯,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探出了长长的脖子,歪着脑袋看着外面。
将近上千名黑衣人,行动无声,动作诡秘而谨慎。他们的身形在黑影中时隐时现,不时的没入四周山石花木的阴影中,然后又无声的从中钻出来。
他们在大金山寺西北角的围墙外,很麻溜的布置了一座直径十几丈的虚空挪移阵。
之前卢仚感受到的大阵被触动,并非大门外的那中年男子所为,而正是这一群黑衣人中,有人不小心触碰到了五行风水大阵散溢出去的五色氤氲。
这群人忙碌了一阵子,挪移阵冉冉亮起,一条条白花花的躯体就从挪移阵中浮现。
卢仚的瞳孔骤然缩小,用力握紧了双拳。
那些从挪移阵中被送出来的,尽是一个个生得俏丽青春的大姑娘。她们身上衣衫凌乱,好些人更是一丝不着,昏睡着被传送了过来。
在这些大姑娘的身上……
卢仚这辈子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是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些大姑娘刚刚经历过了多么可怕的屈辱和虐待。
那班班痕迹,青绿色的淤痕,乃至狼藉的血迹等等……
一个又一个大姑娘被传送了过来,每一批次都有百人左右,千多个黑衣人麻溜的将一波一波的大姑娘搬出了挪移阵,犹如码放货物一样码放在一旁的草地上。
如此,大概传送了七八千名俏丽的少女过来,一名黑衣人打了个手势。
一群人开始拆卸这座小型挪移阵,而另外两名气息深邃,地位也显然最高的黑衣人,则是凑到了大金山寺的外墙旁。
一人掏出了一个造型精美的阵盘,轻轻的按在了外墙上。
一道道金色涟漪从红色的外墙上亮起,迅速向四周扩散开去。一重重细密的莲花纹路配合着金刚佛印不断在金色涟漪中亮起,层层叠叠起码有上万重之巨。
一名黑衣人惊声低骂:“这群秃驴,他们从哪里弄来的这座护山大阵?如此精微玄奥,几乎比得上那些顶级宗门的护山大阵了。”
另外一个黑衣人吞了口吐沫:“让前面闹得再凶些,这样的大阵,破解起来,怕是要一点时间……而且,我们能破开的出入口不大,想要将这些小娘儿送进去,怕是耗费的时间不少。”
卢仚明白了,这群黑衣人,这是要栽赃嫁祸!
前门外那打得漫天乱响的家伙,只是为他们提掩护……甚至……
卢仚不动声色的捏碎了一枚玉符。
第三百七十九章 和尚的业务(5)
瑜州有河,曰散花江。
江宽数里,自西向东横穿瑜州,两岸多花林,受地气滋养,花林四时不败,常年有鲜花轮茬儿盛开,故一年四季,江面铺满花瓣,才有此名。
散花江中段,江北一片山峦上,宫殿楼阁鳞次栉比,楼阁高塔遥相呼应,片片琉璃瓦宛如天边流云,顺着江势绵延百里。
这是玄奺新修的天武宫,正是她在瑜州的驻地。
大半夜的,天武宫内灯火通明,无数宫女、太监往来奔走,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
天武宫南面,散花江边,有一列码头。
几条巨大的画舫漂在江面上,粉色的灯笼照得江底都是一片亮堂堂,照亮了无数游鱼龟蟹。。
画舫之间,有跳板相连,红男绿女们奔走期间,大声欢呼高唱,手中酒盏中,美酒从未见空过。
有人喝多了,就直接扑下散花江,在江中胡乱扑腾,美其名曰‘捞月’,顿时引来无数男女的大声狂笑,鼓掌跺脚。
玄奺着武士劲装,带着一**好的世家子女,在正中一条最大的画舫上饮酒作乐。
瑜州城内,大大小小上百家青楼最红牌的姑娘,全都被她请了过来,一个个妖妖娆娆的大美人或者弹琴,或者吹箫,或者轻敲渔鼓等,越发衬托出了一副极其风流富贵的盛世饮宴众生相。
这几个月,玄奺是春风得意,已经得意得飘上了九天之外。
瑜州极其富庶,为她贡献了巨额的财富。
玄奺的黑燕卫,正在紧锣密鼓扩大规模。
她在朝堂上的声势,也每日里高涨,有意无意向她靠拢的朝廷官员,也越来越多。曾经好些在一旁观望的世家子女,也都在自家长辈的授意下,逐渐向她靠拢。
今日,就是有几位世家子加入了她的小团伙,玄奺大肆酒宴,就是为了迎接新伙伴的加入。
“从今日起,吾等共富贵。日后若本宫有得意之时,定然不会辜负诸位今日盛情。”玄奺大包大揽的向新老伙伴们许诺。
她这话说得极其露骨,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她明确的告诉她的伙伴们,如果哪天她当了玄燕仙朝的皇帝,她是一定不会辜负小伙伴们的,到时候跟着她的小伙伴们,一个个定然升官发财。
一群世家子女齐声欢呼,纷纷举起了手中酒盏。
她们这条画舫上的动静一大起来,附近几条画舫上的红男绿女越发的放肆无羁,散花江里扑腾着捞月的几个家伙,也都‘嗷嗷’嚎叫着,将一条条长有数尺的大鱼丢上了画舫,引来一阵阵笑骂。
‘嘤’!
玄奺袖子里,一枚玉符突然裂开,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玄奺的脸色骤然一变,她一把抓出玉符,神魂灵识探入玉符,然后冷笑了起来:“诸位,请随本宫来。本宫,请诸位看一场好戏,呵呵,这是有人要给本宫一点颜色看看喽?”
她招手,站在画舫角落里伺候着的几名黑燕卫统领就急忙走了过来。
玄奺低声叮嘱了几句,就带着大群世家子女腾空而起,一溜烟没入了天武宫中,来到了一座专门架设的大殿中,站在了大殿中的挪移阵上。
下一刻,玄奺已经带着上百名面皮微红的世家子女,带着上千名高手护卫,出现在大金山寺的地宫中。
几名道兵大和尚带着他们,一路绕过一座座殿堂楼阁,来到了大金山寺的西北角。
玄奺来到卢仚身边,站在一块假山石上,朝着围墙外望了过去。
一众世家子女也纷纷翘首以望,然后无不倒抽了一口冷气,尤其是一群世家女公子,一个个面皮扭曲,双眉倒竖,气得眼珠发红,嘴唇发白。
围墙外的场景,是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黑衣人,只要破开大金山寺的护山大阵,将这些光溜溜或者衣衫凌乱,明显被人蹂躏过的大姑娘往大金山寺某个楼阁一塞,然后只要有人及时的抓贼抓赃,这口黑锅就结结实实的扣在了大金山寺头上,扣在了‘法海方丈’的头上。
甚至,这口黑锅,还会直接扣在玄奺的头上。
是人都知道,大金山寺是玄奺力挺的寺院,玄奺就是大金山寺的靠山。
大金山寺的和尚们藏污纳垢,做出了‘掳掠民女’的邪恶勾当……玄奺的名声,自然就是顶风也臭十八里,在朝堂上的名声也就是一泄千里。
玄奺气得面皮发黑,她指了指围墙外正在忙碌着的黑衣人,没吭声。
“殿下只管开口,大金山寺的护山法阵,是贫僧在某处遗迹得来的上古传承……虽然是一墙之隔,却无异千万里之遥,我们就算是大笑大闹,他们也是听不到半点儿声音。”
卢仚举起右手,‘嗤啦~轰’,一道雷光在他掌心爆开,大片闪光照亮了方圆数里。但是围墙外,两个黑衣人还在分析阵法,低声的嘟囔着。
“我们不管闹出多大动静,他们也听不到,看不到。”卢仚笑得很嘚瑟。
大金山的这座护山佛阵,结合了方寸禅林、水月禅林护山大阵的精华。
方寸禅林最擅长‘心、念’之术,于方寸之间,可包容大千世界,其阵法精微玄妙,除非在神魂修为上超过卢仚这个布阵者百倍,否则根本无法窥破阵法的玄虚。
而水月禅林,其‘虚、实’变幻之道,也是可怕到了极点。同样是除非有着超出卢仚百倍以上的神魂修为,否则在这大阵中,你所见的,都是虚妄,你所听的,都是泡影。
方寸、水月两者融合在一起,卢仚的这座护山佛阵,说实话,有点丧心病狂的强大。
更不要说,这座佛阵的阵法枢纽是小金刚须弥山,山内更有数以千万计的道兵大和尚坐镇,他们的力量融为一体,更是让这座大阵‘坚不可摧’!
所以,卢仚才劝玄奺他们只管放声言谈,百无禁忌。
玄奺这才呼出一口气,朝着身边几个世家子女打了个手势。
一名衣衫华丽,袖口上还挂着几片鱼鳞的公子就掏出了一块琉璃镜,放出一抹幽微的镜光,笼罩了围墙外的那些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的一言一行,就全都被琉璃镜收录了进去。
还有几个公子、千金,则是纷纷掏出各色玉符,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迅速传给了身后的大人。
玄奺他们紧锣密鼓的忙碌着。
围墙外,两个黑衣人也在紧张的忙活着。他们剖析了许久,终于有了一个结论。
“这贼秃,是有多怕死,还是这寺院中,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需要用这样的阵法防护么?真是给咱们平白添麻烦。”一名领头的黑衣人低声嘟囔:“这几百年来,出了这么多次任务,就这一次碰到的阵法最棘手。”
另外一名黑衣人喃喃道:“可不是么,我们擅长的是瞬息刺杀,扬长千里……这种栽赃嫁祸的勾当……不过,这些小娘儿的滋味真不错。嘿嘿。”
两人放在围墙上的阵盘光芒流转,围墙内部重重叠叠的莲花金刚佛印原本犹如水波一样流动,充满了某种和谐、默契的韵律。
随着阵盘的运转,围墙内部的佛印运转逐渐的僵硬,生涩,最终有一丈方圆的佛印凝固在了围墙中。
“这是‘窥天锁元盘’……而且,是阵法大宗师级的高手的手段。”玄奺身边,一名生得文笔精神、颇有几分机灵劲的少女低声说道:“这种窥天锁元盘,专门窥伺、破坏各种护山大阵,在黑市上,一个普通的窥天锁元盘都价值连城。”
“这种阵法大宗师炼制的窥天锁元盘,数量极其稀少,其价格么……”少女看了看玄奺,低声道:“大概,可以买下十个八个公主你的封地。”
玄奺的眼睛骤然一亮:“所以,本宫发财了喽?”
卢仚耷拉着眼皮,淡然道:“抓住了这些黑衣人,拷问出他们身后的主使者,呵呵,公主,你要发大财……发一笔横财!”
卢仚将拳头捏得‘咔咔’直响:“贫僧,会将他们背后主使者的骨髓都给榨出油来。”
一群公子、千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同时看了卢仚一眼。
好吧,怎么他们突然感觉,这位法海大师,这一瞬间有点像一个拦路打劫的山贼?
“法海大师说得对,要榨得他们一条裤头都剩不下来。”玄奺的面皮一阵阵的抽搐着:“对本宫有意见,名刀名剑的杀过来就是……这种手段……”
玄奺很想破口骂人。
栽赃嫁祸什么的,她能理解,但是弄这么多被蹂躏过的大姑娘来栽赃嫁祸,这手段太下作,太肮脏……她很想找出背后的主使者,然后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如此肮脏龌龊的手段,她玄奺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生平第一次碰见!
真是,活见鬼了!
两名黑衣人开始向窥天锁元盘输入法力。
随着法力注入,窥天锁元盘中一缕缕幽光不断涌出,开始缠绕围墙内的一枚枚莲花金刚佛印。
如此过了一盏茶时间,一名黑衣人嘟囔道:“太慢了些,后面还有这么多小娘儿要找地方安置好呢……用那件物件吧。”
另外一名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太贵了些……这次的成本,可就压不下去了……不过,也不亏……用就用吧!啧,这可是咱么压箱底的好东西了。”
叹了一口气,黑衣人掏出了一块长九寸、宽三寸、厚有一寸许的黑色玉符。
依依不舍的摩挲了一阵表面雕刻了无数复杂纹路的玉符,黑衣人将玉符小心翼翼的贴在了围墙上。
大片黑光涌动,就好像烧红的铁球丢进了一堆积雪中,围墙上重重叠叠的莲花、金刚佛印顿时纷纷无声的崩解开来。
第一百八十章 和尚的业务(6)
“大裂解符!”又是那生得文笔精神、颇为伶俐的少女双目放光的在解释:“这绝对是照虚空巅峰的阵道大宗师,才有半成概率制作成功的大裂解符。”
“配合窥天锁元盘,堪称天下阵法,无不可破者。”
“殿下,这一枚大裂解符,一次性的用品,其价值,大概可以……您一州三郡的封地,大概一个郡就这么出去了。”少女嘴角隐隐有水光出现,她惊骇莫名的看着围墙外两个忙碌的黑衣人:“是哪个败家子,给了这么大的代价,让他们舍得这样的重宝?”
“哎,哎,这窥天锁元盘加上大裂解符,应该拿去刺杀皇帝啊……拿来栽赃一家寺院……简直……”
少女很是惋惜的跺了跺脚:“这不是用杀牛刀,来宰小鸡仔么?”
卢仚就看了看着少女。
这少女的见识是极其广博的,什么窥天锁元盘啊,什么大裂解符啊,他卢仚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但是这少女显然是脑壳里缺根筋的。
看看玄奺的小模样就知道了——这一套家什,应该拿去刺杀皇帝?
啧,亏你小丫头片子说得出口,也真是胆大了。。
“这位女施主说得有理……用这样的重宝来对付心怀慈悲、与世无害的小僧……可见幕后主使者是多么的丧心病狂,又是多么的不择手段。”
卢仚轻叹了一口气:“如此财大气粗,偏偏手段如此龌龊下流……这样的人,越是实力雄厚,则越是危害无穷。唔……殿下可认识这位?”
卢仚右手在空中一划,佛门小神通圆镜术施展开来,空中出现了脸盆大小一个光圈,光圈里,出现了大金山寺正门外,正在和阿虎、鱼癫虎他们僵持的中年男子一行人。
“嗯?这不是天刑台少卿乌有为么?”还是那生得颇为伶俐的少女瞪大眼睛惊呼道:“前两天听说,他的小妾外出游玩中邪,请了好些名医、高手,市面上的珍稀丹药也搜罗了许多,一直不见效力……他怎么跑来这里打和尚玩了?”
卢仚眉头一挑:“天刑台?”
就和大胤的刑部、司寇台一般,玄燕仙朝的天刑台,就是专责缉捕不法、维护法纪的重要机构。
玄燕仙朝的司法机构有两等。
下一等,是刑台。
这刑台,专门针对普通黎民百姓,扎根于各级官府衙门,但凡修为在熔炉境之下的人犯事,都归刑台管辖。
上一等,就是天刑台。
天刑台专门针对修士,尤其是那些修为强大的魔道、邪道修士,但凡那些烈火境之上修为的修士在玄燕仙朝境内犯事了,都是天刑台出面缉捕、镇压,甚至是直接剿杀。
天刑台,有天刑天官一名,是为天刑台的主官。
在天官之下,有天刑台少卿四人,是天官的副手,手中权柄极重。
乌有为,玄燕仙朝乌氏嫡系,天刑台少卿,金莲开圆满境修为,其执法酷烈,在朝堂上凶名极盛。
除了酷烈之名,乌有为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爱好——‘性好美色’!
自当上天刑台少卿之后,数十年来,乌有为保持着半年新纳一个美妾的频率,如今他后院中,各色美妾已经过百。
让人诧异的是,自从一年零三个月之前,乌有为新纳了一个名曰‘绿意’的美妾后,一年零三个月了,他居然没有再往自家后院里添人。
可见,对于这‘绿意’,乌有为是真的上心了,是真的爱到了骨子里。
可是这大半夜的,乌有为带着传闻中邪的美妾跑来大金山寺,还和大金山寺的僧众大打出手……
这其实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但是配合上院墙外面,正在围墙上‘哼哧哼哧’的挖洞,准备给大金山寺的隐秘楼阁中塞上几千个大姑娘的黑衣人……这事情,就值得思量了。
“天刑台少卿啊!”卢仚用力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算盘啊。”
“啧啧,按照常理,如果贫僧没有发现围墙外的这群黑衣人,这位少卿在门前闹事,贫僧作为殿下的客卿,自然已经是毕恭毕敬的将他迎进大金山寺了。”
“接下来,不管贫僧能否为他的小妾驱邪、治病,大半夜的总不能将病人赶出去吧?”
“等到天亮,香客登门,大金山寺内某处楼阁中,有受害少女惨叫一声……我们的天刑台少卿闻讯而知,揭破了大金山寺是一处‘淫-窝’……”
“贫僧除非以雷霆手段杀人灭口。”
卢仚看着玄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轻轻摇头:“只是,作为天刑台少卿,想要杀他,怕是不容易……就算杀了他,还有数以万计的香客……啧啧,贫僧只要作出这样的事情。”
卢仚指了指山门外:“说不定,除了乌少卿,外面还有多少天刑台的人围着呢?”
“一旦事情被揭破,殿下,这可是天大的丑闻,贫僧只能卷堂跑路,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您就是那座不可能跑掉的庙啊!”
卢仚举起右手,手掌如刀,轻轻的劈在了玄奺细嫩的脖颈上。
“这一刀,是冲着您砍下来的。”卢仚很认真的对玄奺说道:“有人,想要让您身败名裂,让您千夫所指,让您……死无葬身之地啊!”
玄奺咬得牙齿‘嘎嘎’直响。
她跳着脚低声咒骂:“乌有为,乌家,姑奶奶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你们能死个囫囵个,姑奶奶的亲娘,就是你们养大的!”
卢仚翻着白眼,不开口了。
一群公子千金,也不敢搭腔了。
玄奺明显气得歇斯底里了——她亲娘是东宫皇后苍酒儿,沧海楼当代楼主的小女儿,玄奺说她亲娘是乌家养大的?
这话若是传了出去,玄奺肯定要屁股开花,乌家的麻烦嘛……就没人敢想了!
“传令,叫人。”玄奺气得身体直哆嗦:“把你们家的大人都给我叫来这里,偷偷的来,我将大金山寺挪移阵的空间符印给你们,让他们偷偷的来!”
“呵呵,想要给本宫泼污水?”
玄奺看着卢仚,沉声道:“大师,尽量拖延点时间!”
卢仚认真的点了点头:“贫僧,明白……降妖除魔,惩恶扬善,这也是贫僧应尽之责……大金山寺的业务中,就有行善、罚恶这一桩!”
伸出手,卢仚手臂冉冉伸长,很快就涨到了十几丈长短,膨胀到水缸大小的巴掌,轻轻的在围墙上抹了一下。
于是,围墙外的两个黑衣人,就眼睁睁的看着窥天锁元盘和大裂解符在不断的攻破一层层围墙中的莲花金刚佛印。
但是攻破一层,围墙内又有一层新的佛印涌现。
层层叠叠,不见穷尽。
这些佛印光芒闪烁,内有一层诡异的幽光若隐若现,两个黑衣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他们心中一点心火焚发,引动了他们不服输、不服气的嗔怒执念,他们顾不得外界发生了什么,顾不得时间的流逝,一心一意的只求攻破这一座护山佛阵。
时间一点点过去。
乌有为还在和和尚们交手,他和他的护卫们,也同样被引动了一点执念。
佛门方寸禅林的‘心、念’之术,已经在无形无迹之中,暗控了他们的所思所想……对他们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只是不经意间,已经引动了他们的心魔。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大金山寺的虚空挪移阵不断亮起,那些公子、千金身后的大人物不断的赶到了大金山寺。
两刻钟后,身着便装的玄燕仙朝皇帝玄太乙、东宫皇后苍酒儿,也从挪移阵中走了出来。
卢仚眉头一挑。
好嘛。
这种栽赃陷害的事情,居然惊动了玄太乙!
不过,看到玄太乙微微酡红的双颊,以及那莫名昂扬的兴奋之情,卢仚觉得,他这是跑来看热闹的吧?
嗯,没错了,这是跑来看热闹的!
实在是,不要把玄燕仙朝的皇帝想得太高大上,太神秘莫测啊!
越是这种大势力的首脑,他的日常生活,越是无聊吧?
玄燕仙朝的皇帝……自身实力雄厚无比,背后又有沧海楼这样的靠山,老婆还是沧海楼楼主的小女儿……怎么想,他也没有什么事情要操心吧?
国朝内的所有规章制度,都已经是多少万年沿袭下来的体制化的秩序,基本上没人能动摇!
那么,除了吃喝玩乐,玄太乙还能做什么?
就算他再有雄心壮志,他想要覆灭云洛古国这个世代敌国,说实话,他也做不到!
那么,除了吃喝玩乐……这种突发性的事故,估计是玄太乙这辈子第一次碰上吧?
果不其然,玄太乙刚刚走出挪移阵,就冲着有点呆傻的玄奺保证:“小九儿,放心,没人能够冤枉我的宝贝女儿,没人能够给你泼污水,无论这件事情背后站着的是谁……呵呵!”
玄太乙打了个酒嗝,无比兴奋的挥动了一下拳头:“无论是谁,胆敢挑衅我玄燕仙朝的律法,这是要抄家灭族的,这是要夷灭九族的!”
苍酒儿则是拿着一枚玉石雕成的海螺状秘宝,不断的朝着海螺大叫大嚷!
“老家伙,人家都欺负到九儿头上来了,这是想要连带我一起欺负……你这个做外祖父的,今天要是不来给九儿撑腰……我,我,我……我就不活了!”
卢仚绝倒!
很好,这样的苍酒儿,很好!
半刻钟后,挪移阵内光芒闪烁,长相威武,但是一脸狼狈的苍墨玄背着手,带着大队高手走出了挪移阵。
“些许小事,唉!”苍墨玄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不过,敢招惹我苍墨玄的女儿、外孙女……嘿嘿,老夫倒是要看看,是谁有这个胆!”
第三百八十一章 和尚的业务(7)
不要说你苍墨玄好奇,卢仚也很好奇,究竟是哪个倒霉催的,设计了这件事情。
哎,哎!
话也得说回来!
也就是卢仚,发现了这些黑衣人的动作。。。也就是玄奺,身后有苍酒儿这个受宠的,更是骄纵的娘亲。
换成其他人,这口黑锅还就结结实实的扣上了!
大金山寺内,十几名玄燕仙朝世家大族的当家人,好几个手握实权的朝堂重臣,其中包括天刑台的现任天官江正,也都尽聚于此。
那些世家大族的当家人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们只是好笑。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大呢,有人想要给天武公主栽赃。
说小呢,不也就是一桩栽赃嫁祸嘛?
对于这些世家大族的家主来说,就当无聊,看一场大戏罢?反正是自家儿女所求,就当和天武公主拉拉关系,也没什么损失。
而几个被玄太乙拉来的朝堂重臣,尤其是天刑台天官江正,已经闻到了一些不对劲的气味——玄太乙,这是要杀人立威了么?
不过,想想也对。
他亲自加封的天武公主,都有人敢往她身上泼污水。而且参与其中的,有天刑台的少卿,这可是实实在在的朝堂大员,他居然敢掺和进这种事情?
不砍掉万儿八千颗人头,这件事情没办法平息!
大金山寺后院,正北向,几座殿堂楼阁外,一队队道兵大和尚往来游走,驻守严密。
楼阁中,卢仚等人高踞其上,借助阵法之力,监察四方。更有各色秘宝,将整个大金山寺内发生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的全部记载了下来。
玄太乙说得清楚,明白——这场戏,他想要看个囫囵个的!
所以,就看个囫囵个的罢?
护山大阵终于被两个黑衣人破开,金色的微光缓缓散开,厚重的护山佛阵上,被破开了一个直径五六丈的大窟窿。
黑衣人们犹如幽灵幻影,身形飘忽的,双手夹着、肩膀上扛着,背上背着……一个个大姑娘就被运进了大金山寺。
卢仚从那些寺院、古刹,抢来的殿堂楼阁数以万计。
好些殿堂楼阁,都只有一两个小沙弥、小尼姑看护。
这些黑衣人的修为极高,平均都在种金莲以上,更兼修习秘法,一举一动都只在黑影中穿梭,行动犹如鬼魅,没有半点儿声息。
更加让人咋舌的是,这些黑衣人已经如此修为了,他们还学那间江湖上下三滥的采-花贼,向一座座殿堂楼阁内吹入了丝丝缕缕的迷烟,将那些小沙弥、小尼姑全都熏得昏睡过去,睡得犹如死猪一般。
数千名同样昏睡中的大姑娘,就这样被送进了大金山寺。
当护山佛阵被破开后没多久,卢仚就带着大队道兵大和尚,一脸恼火的冲出了山门,声音如雷的高唱了一声佛号:“我佛慈悲,敢问这位贵人,深夜来访,攻我山门,究竟所为何事?”
手中禅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杵,发出一声巨响,卢仚看着气喘吁吁的乌有为冷笑道:“敢让贵人知晓,贫僧这座大金山寺,可是当今天武公主发愿心,特许贫僧建造而成,是为天武公主祈福、积福的佛门净地……贵人,可不好在这里乱来。”
卢仚悄然散去了护山佛阵中那股子奇异的‘心念’之力,乌有为和他的一众护卫喘着气,终于回复了平静。
看着法相庄严,浑身都萦绕着淡淡金辉的卢仚,乌有为冷笑一声,召回天空悬浮着的巨型折扇,用扇子重重的拍了拍掌心。
“法海大师?”乌有为冷笑:“你可舍得出来了!”
“正是小僧。”卢仚竖起左掌,放在胸前,向乌有为行了一礼:“敢问贵人……”
“本官,玄燕仙朝天刑台少卿乌有为是也……本官爱妾不幸中邪,如今昏厥不醒,每日里精血亏损,实在让本官心痛莫名。”
“听闻你大金山寺颇有手段,施舍的符水,连民间好些疑难杂症全都能治愈……更吹嘘说,你们除了‘送子’之外,其他有求必应?”
乌有为手中折扇指了指卢仚:“今夜本官来此,就是为本官爱妾求医。若是能为她驱散邪气,让她恢复安康,本官为你大金山寺,捐献纯金镶嵌七宝大殿三进!纯银镶嵌七宝佛塔六座!纯铜镶嵌七宝香炉三十六座!”
“其他的香火供奉,对本官而言,更是小事……定然让你大金山寺香火鼎盛!”
“但是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不能为本官驱散了这邪祟……呵呵!”乌有为咬着牙,面孔扭曲朝着卢仚冷笑:“加上之前你的门人弟子阻拦本官之事,两笔账我们一起算,保管你下辈子都在我天刑台天刑黑狱中舒舒服服的!”
乌有为话说得极其凶狠。
他话里话外,也丝毫没给卢仚任何拒绝的机会。
卢仚则是不以为然的笑道:“原来如此……那么,还请大人将贵眷移入本寺,让小僧仔细查勘则个。实话实说,本寺最是擅长降妖除魔、斩天下邪祟邪念!”
乌有为冷眼看着卢仚:“话,可不要说得太满!”
卢仚斜眼看了看乌有为:“贫僧就算将话说得再满,这里是天武公主的基业……贫僧,有何可惧?”
卢仚这是在故意挑火。
乌有为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他‘咯咯’笑了几声,看了看脚下已经破破烂烂,到处都是黑烟乱喷的马车,转过身,双手轻轻的抱起了爱妾绿意,带着大群护卫,跟在卢仚身后,一涌进了大金山寺。
寺院中,前面供普通香客烧香拜佛的殿堂,以及供香客们吃斋饭、施舍符水的那些斋堂、药堂等,自然不适合接待乌有为这样的‘贵宾’。
是以,卢仚带着乌有为等人,直接来到了寺院中后部,一大片被青松翠柏笼罩的清净精舍中。
这里的精舍,一间间都极其的高大敞亮,安静怡人,使用的材料,里面的陈设,都是精品,都是好材料。
卢仚还没想好这一大片精舍究竟有什么用,但是他去那些名山大寺‘化缘’的时候,看到这些精舍实在是惹人喜爱,也就顺手都带了回来,将其拼凑在了一块儿。
挑了一个使用的材料最好的,陈设最低奢的院子,卢仚让乌有为一行安置了下来。
随后,就在乌有为和一众随行护卫众目睽睽之下,卢仚让人挂起了数十颗夜明珠,将精舍内外照得亮堂堂的,开始为绿意诊治。
“大人之前,可有找人诊治过?”卢仚很自然的询问乌有为。
“有,但……药石无功,也不是中毒,更没有蛊虫、邪咒之类……”乌有为坐在一旁,翘着腿儿,端着一盏香茶,很不耐烦的回答卢仚的问题:“总之,法海和尚,你能想到的手段,以本官的能为,早就施展了一轮。”
“奈何,绿意她似乎是神魂上中招,寻常的丹药、术法,都没有很好的功效。”
“所以才有人对本官说,佛门高僧,最是精通神魂秘术,其玄妙精深之处,就算魔道、邪道、鬼道这些擅长玩弄神魂、操控灵魂的修士,也多有不如。”
“最近几个月,玄燕仙朝最有名的和尚,就是你法海……所以,本官这才带爱妾前来求医。”
“治好绿意,什么都好说。”
“治不好么……我们慢慢计较!”
卢仚微笑,他的眸子骤然变成了璀璨犹如黄金铸成,两颗眸子喷出让人无法直视的金光,大片金霞氤氲带着让人窒息的炽烈威严,笼罩了绿意的身体。
乌有为和他身边的几个护卫面皮骤然绷紧,骇然看着卢仚的两颗眸子。
金灿灿的眸子近乎透明,眸子深处,分别有一尊通体燃烧着烈焰的佛陀法相浮现。高贵,威严,神圣,古老,一股股带着永恒不朽,让人莫名感到窒息,神魂灵识莫名感到有灭顶之灾近在眼前的恐怖威势悠然而生。
这是何等高妙,何等不可思议的传承!
乌有为艰难的吞了口吐沫——九公主,这是找到了一个极好的,极好的……帮手啊!
难怪……难怪……
“果然是中邪了。”卢仚双眸笼罩绿意,已经看透了她身体内的毛病。的确是中邪了,有一丝极其阴冷的灰黑色邪气,正死死的附着在她的神魂上。
这极细的邪气看似柔弱,实则构造复杂,邪气本身的品质极高,更用极其高深的邪法祭炼过,细细一缕邪气中,密密麻麻的邪门符咒起码有百万枚以上。
这邪气,已经渗透了绿意的神魂,和她的神魂几乎融为一体。
寻常修士驱散邪气,要么用法力暴力轰击,要么用真火暴力焚烧,要么用灵宝暴力抽取。
但是这一道邪气已经浸润了绿意的神魂,无论是暴力轰击、暴力焚烧、暴力抽取,都会对绿意的神魂造成同等的毁灭性攻击。
难怪药石无功,难怪乌有为请了这么多人,都无法治好绿意!
不过,要说绿意的这毛病,真的无药可医……却也,不见得!
卢仚得到的佛门传承中,枯荣禅林中,就有一门‘转死化生’的枯荣神通,可以轻松的操持神魂,让绿意的神魂和这一道邪气泾渭分明,从而轻松将邪气提炼出来。
他也能以其他几大佛门宗门的降魔佛光,镇住绿意的神魂,然后强行湮灭那一道邪气。
他在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中,更有道门极其高妙的‘消厄’大神通,可以春风化雨、庖丁解牛般,以无上神通潜入绿意神魂,在不伤害她神魂分毫的同时,一点点消融这一缕邪气。
甚至,直接用足够数量的玄元神水将绿意泡个澡,就足以扶正祛邪,在强大绿意神魂的同时,给她无尽的好处,顺便将邪气融解,化为绿意神魂的养分!
卢仚掌握的手段,很多。
但是很显然,玄燕仙朝这边,并无这样的高深手段!
或许,沧海楼能有?
卢仚微笑,朝着乌有为点了点头,收起了眸子里的法眼神通:“加钱!”
第三百八十二章 因果杀
驱邪,要有仪式感。
换句话说,驱邪这种事情,你摆出的场面太小的话,你好意思向家属多要钱?
世俗红尘的奸商,卖一个二两重的月饼,还要里三层外三层,包上半斤重的纸壳子,方便卖出一个高价呢……驱邪这种事情,总不能还不如卖月饼罢?
更不要说,乌有为很不缺钱的大手一挥,向卢仚承诺,无论卢仚开价多少,他都按价支付呢?
所以,卢仚找了座气势恢宏的佛殿,这座佛殿门前有一座白玉铺地的,方圆三百亩的大广场——顺便提一句,这佛殿和白玉大广场,自然也是某座名寺友情援建则个。
裹着厚厚锦绣被子的绿意躺在软榻上,被放在了广场正中。
卢仚带着阿虎和一百零八位虎爷,盘坐在蒲团上,围住了绿意。在他们外围,一万零八百名道兵大和尚穿着僧袍、裹着袈裟,拎着锅碗瓢盆……哦,不,是铃铛、木鱼、钵盂、渔鼓等法器,‘嗯嗯啊啊’的绕着广场不断列阵游走。
卢仚等人身上金光隐隐。
游走的道兵大和尚们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有一朵淡金色的莲花冉冉生成。。
这事一座正儿八经的降魔除妖的大型佛阵……放在极圣天太古之时,这种佛阵,是三宗三寺三禅林的老祖宗们,用来联手炼化那些起码也是半步天人境的‘盖世大魔’所用。
如此大阵,卢仚用来帮乌有为的小妾驱散体内一丝邪气……
“加钱,加钱,加钱……”卢仚觉得,等事后无论他向乌有为……不,事后就没有乌有为了……无论他向乌有为身后的乌氏一族狮子大开口多少价码,乌家总要认的。
别人治不好的毛病,他治好了。
而且摆出了这么大的排场……这一万多个大和尚耗时费力的,你好意思不给钱?
至于开口要多少么。
玄燕仙朝这边,修炼界统一使用沧海楼发放的‘沧海珏’作为流通货币。
这沧海珏么,一个标准的沧海珏,代表了一个资质正常的修炼者,修炼正常的功法,在正经的一年时间内,每日定时吞纳六个时辰天地灵机,如此一年所能得到的修为总量。
这就意味着,你只要得到一个沧海珏,你就能够得到一个标准的‘一年修为’。
因为这个资质正常的修炼者修为境界不同,所以沧海珏也分为——熔炉珏、烈火珏、种金莲珏、金莲开珏……如此等等。
总之,不管是哪个境界的沧海珏,对应的都是一年标准修为。
这一年标准修为,你可以随意的用沧海珏兑换成灵丹、灵药、法器、法宝等等,这其中都有固定的兑换比例。
卢仚以为,既然乌有为如此心爱他的小妾,所谓‘爱情无价’,自己这一万多大和尚忙碌一晚上,收他三万六千枚‘金莲开珏’,而且只要对应的增长修为的顶级灵丹,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价格。
当然,因为乌有为是包藏祸心而来,所以,卢仚决定对他收一定的惩罚性款项。
如此,三万六千枚金莲开珏翻个跟头,变成七万两千枚,这是合情合理的价码。
再加上,乌有为居然是勾结某些人,想要对卢仚栽赃嫁祸……这又得翻一番吧?
尤其是,乌有为居然剑指天武公主……
尤其是,这件事情居然惊动了玄太乙、苍酒儿,尤其是苍墨玄都被惊动了过来……
翻番,翻番,再翻番……
唔,算了,作为一个心怀慈悲的大和尚,就算敲骨吸髓,也不能太狠了,一百零八万枚金莲开珏,这事情就这么算了吧。
当然,这还要看乌氏一族的表现。
又或者,玄太乙大怒之下,连带着整个乌氏一族都夷平了呢?
这个价码,当然要上浮一些。
嗯,这里面需要考究的事情,多着去呢。
面前放着一个同样从某个名山古刹中‘化缘’得来的,足足有六尺高下的巨型玉木鱼,卢仚拎着一根一丈多长的木鱼锤,‘咚咚咚’的敲得木鱼山响。
他和阿虎等人,翻来覆去的念诵着经咒。
卢仚的声音极其高亢清晰,他对这经咒,是熟练到了极点。
阿虎他们这群虎爷么……就好像牙疼‘哼哼’一样,跟着卢仚在那里滥竽充数。
他们的修为,神通,都是卢仚以佛门醍醐灌顶之术直接送给他们的。
神通、法力,他们是不缺的。
但是最基本的佛门经文么……这群虎爷,那里有这个心情去学念经?
他们一个个翻着白眼,好似被丢进蒸笼里的鱼儿,浑身不自在的盘坐在地,‘嗯嗯嗯嗯’的念着经文,不时朝着绿意露在外面的小脸蛋看上一眼。
哎,这小娘子,可真润。
想想自己并非真正的大和尚,卢仚也没有要求他们遵守和尚的清规戒律——大金山寺的伙房里,每天大鱼大肉、牛羊猪马都堆积如山呢……连吃素都不用吃素,你和我讲什么清规戒律?
虎爷们一边念经,一边吞咽口水,一边在心里咒骂乌有为——好肉都被狗咬了!
大金山寺后院,苍墨玄、玄太乙、苍酒儿、玄奺一行人,正通过秘宝,观摩卢仚的驱邪仪式。
苍酒儿和玄奺,是两个漂漂亮亮的大草包,也就不提了。
苍墨玄、玄太乙,一个是沧海楼的楼主,一个是玄燕仙朝的皇帝,他们的见识阅历、修行底蕴,绝对是元灵天顶尖中的顶尖人物。
两人捧着茶盏,认真看着卢仚布下的驱邪佛阵。
这佛阵根底极强,卢仚布下的虽然是简化版本,但是也能窥出几分森严气象。
“这位法海,不凡。”苍墨玄轻声对玄太乙说道:“除开身边那百来名贼眼兮兮的心腹亲信,其他人,怕不都是魔道傀儡一类的存在。”
“传承久远,底蕴深厚。自身修为弱了些,但是……小婿很看好他的潜力!”玄太乙也低声笑着:“九儿,是个有福的。”
“九儿当然是个有福的……你这个爹不算,还有我这个亲外公呢?”苍墨玄翘起了二郎腿,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也不知道哪个没开眼的,来撩拨九儿?呵呵!”
大金山寺的后院里,卢仚和乌有为胡折腾了这么久,那些黑衣人已经将大姑娘们全部运送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安置妥当了,又一溜烟的窜出了大金山寺。
他们取下了窥天锁元盘,大裂解符就无声的化为灰烬。
大金山寺后院西北角被破开的护山大阵,自行的快速愈合,没有留下任何被破开过的痕迹。一群黑衣人就好像一群幽灵,悄然消失在了黑暗中。
但是在他们身后,有沧海楼和玄燕仙朝专门做脏活的专业人士遥遥缀了上去。
这些黑影一路上改头换面,改变各种骑乘工具,暴露了好几个接应的据点……最终,他们跑到了瑜州最南端的一座庄园中,这里提前布置了虚空挪移阵,他们准备借这座挪移阵遁走。
虚空挪移阵发动,这边沧海楼负责追踪的人,已经取出了一件珍稀的空间属性灵宝‘混天鉴’,烙印了对面虚空挪移阵的空间坐标,捕捉到了对面虚空挪移阵的一缕气息。
沧海楼的恐怖底蕴发动。
这边传送的黑衣人还没抵达对面,对面虚空挪移阵附近,已经出现了沧海楼跟踪盯梢的人手。
这边手持混天鉴的追踪者,直接联手几位同僚催动灵宝,连同玄燕仙朝的追踪者一并,直接撕开虚空,跑去了对面的挪移阵附近。
如此一路追踪,一路追查,在沧海楼的地盘上,他们挖出了一个又一个对方架设的秘密据点。
无论是沧海楼的人,还是玄燕仙朝的人,全都兴奋得浑身直哆嗦。
能够有这个胆量,在沧海楼的地盘内架设虚空挪移阵网络的人,有不少。
能够有这个财力,在沧海楼的地盘上架设大量秘密挪移阵的人,也不少。
但是有这个能力,能够瞒过无孔不入的沧海楼耳目,瞒过那些被沧海楼重金喂饱的地头蛇,真正在沧海楼的地盘上布下虚空大挪移阵网络,还不被沧海楼发现的人或者势力……真心没几家。
毫无疑问,这些虚空挪移阵据点被查出来,是一笔天大的功劳。
这些挪移阵身后……你要说不和沧海楼内部的某些人有关系……显然是说不通的。能够查出一些勾结外人的反骨仔,这更是一笔巨大的功劳。
无论是沧海楼,还是玄燕仙朝负责追查的人,无不啧啧惊叹——大金山寺,果然是个祈福的好地方,稍稍和他们沾边,就弄了这么大的好处?
是不是,以后逢年过节的,也让自家的女眷跑去大金山寺烧一支香?
人家大金山寺说得清楚明白,他们的业务中不包括‘送子’这一项……没有这一项的寺院,倒是可以放心让女眷过去烧香祈福的!
这边正在追查黑衣人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东边露出了鱼肚白。
大金山寺门口,已经有虔诚的香客带着香烛供品等物,等候在了大金山寺山门外——烧每天的头一炷香,似乎在哪个世界,都是信徒们争着抢着做的事情!
鱼癫虎带着几个神武将军充当知客僧,已经满脸笑容的等在了山门口。
相比一脸煞气的虎爷们,鱼癫虎他们出身神武将军,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将门世家子出身。
他们身上有着一股子威武厚重的安全感,加上那魁梧的身板,威武的长相,让他们充当知客僧……倒是引来了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的媚眼。
只是,鱼癫虎也发现了,今天的香客当中,怎么多了这么多身穿玄燕仙朝常服的官员?
第三百八十三章 因果杀(2)
玄燕仙朝,尚黑,满朝文武大臣,袍服主色尽是黑色,以各色奇鸟神禽纹路标注官位高低。
是以,官员们日常穿着的常服,也都是黑色的袍服,和正式官袍制式一般,只是没有了那么多繁复的禽鸟纹路,只是在袍袖衣摆上稍稍加了些云纹式样。
这样的常服,老百姓一眼都能认出来。
鱼癫虎是做过大胤神武将军的,对于朝堂的官制、礼仪等等,有着深入骨髓的敏锐。
一大早,等在山门外的数千香客中,起码有三十几名品阶不低的官员。他们身边也没跟着女眷,而是跟着一些孔武有力的大汉,显然都是些护卫……或者干脆就是衙门里的官吏。
这些人装模作样的拎着竹篮子,里面放着一些香烛之物。。
只是他们的供品……未免太敷衍了一些。
一水儿都是刚刚从门外点心铺子里买的白面大馒头,三十几个官儿准备的供品,一水儿的大馒头……嘿!
鱼癫虎看了看这些人,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长颂了一声佛号。
在无数大姑娘小媳妇热切的目光中,鱼癫虎温和的说道:“诸位善信,本寺广开山门,恭迎天下施主……请进,请进,诸位老人家脚下稳当些,不急,不急……我佛慈悲,重心不重形,只要心诚,诸位都是有福的,都是有福的!”
“抢头炷香,委实没有必要!”
一群小沙弥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山门,笑语殷殷的维持着秩序,引领香客们进入大金山寺。
那数十名官员,连带着数百名随从,也都昂首挺胸的大步进了大金山寺。
其中一名生得颇有几分阴鸷之色的中年男子,他一步迈进门槛的时候,还扭头上下打量了鱼癫虎一样:“兀那和尚,你当过兵?”
鱼癫虎呆了呆,然后极其憨厚的笑了起来:“往事种种,尽成云烟……这位施主,以前的事情,小僧全都忘记了。”
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指着鱼癫虎的鼻子骂道:“本官就知道,佛门寺院,最是藏污纳垢之地……你身上有军伍之气,显然出身不是个好的。是犯了什么事逃出来的罢?遁入佛门,就以为能够一了百了?”
“不要被本官抓住你的罪状,否则数罪并罚,本官让你想死都难!”
鱼癫虎眨巴眨巴眼睛,他耳朵边里突然传来了卢仚的声音,他顿时‘呵呵’一笑,甩开了蒲扇大小的巴掌,‘嘭’的一耳光结结实实抽在了这中年男子的脸上。
好重的一耳光,直接将这中年男子从大门口抽得滚进了大金山寺的前院,‘咣咣咣’的一路翻滚着,一路吐血喷着牙齿碎片的滚到了头进大殿的门槛外。
无数香客都被吓了一大跳,鱼癫虎则是双手合十,摆出了一副宽厚温良的模样,低沉的说道:“诸位施主明鉴,这位施主刚刚中邪了,犯了失心疯,在这里口出辱佛之词……贫僧容忍不得,只能以金刚之怒,降妖除魔!”
一众香客纷纷‘醒悟’!
原来是个中了邪的妄人!
已经走进前院的数十名官员一个个呆头呆脑的相互使着眼色,而那被一耳光抽飞的中年男子,他好容易才在随从的搀扶下,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鱼癫虎这一耳光何其沉重,他的半边面颊都凹陷了下去,原本端庄漂亮的‘甲字形’面孔,硬生生被抽成了‘田字形’,几乎整个下巴都消失了。
“给我……”中年男子用力甩动脑袋,大片鲜血就洒了下来。他指着鱼癫虎,眼珠凸起,想要发号施令,后面,一声极其尖锐的女子惨叫声遥遥传来。
那女子惨叫声,就好像一根钢针,‘哧溜一声’,从大金山寺的后院西北角方向,穿透了清晨清凉的空气,穿透了温煦的晨曦,传到了前方院子来。
前面说过,卢仚这座大金山寺,他花费了很大的力气。
他从各处名山古寺‘化缘’来了数万座殿堂楼阁,大量的明秀山峰,大金山寺绵延数百里,被装点得美轮美奂、气势磅礴。
平日里,香客们真正能活动的地方,也就是前院山门正门附近十几里方圆的地带,其他的地方,你让普通香客们去,他们也走不了这么远。
那女子的惨叫声,能够从大金山寺的西北角传到正南面的山门附近,声传数百里……这份修为,真正是了不得!
而那数十名官员,还有他们带来的数百名随从一听到这惨叫声,他们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一名官员踏着一团黑云腾空而起,声嘶力竭的咆哮道:“天刑台瑜州掌刑使在此……大金山寺内有女子惨叫传来,分明有凶案发生……所有百姓原地蹲下,不许妄动,等待本官查清真相,否则……尔等全都以同谋论处。”
随着这瑜州掌刑使的吼声,刚刚走进大金山寺的众多百姓蹲下的蹲下,跪下的跪下,更有胆小的,干脆直接趴在了地上一动不敢动。
数十名官员齐声呐喊,纷纷脚踏黑云冲上了天空。
大金山寺的山门外,数十名官员随行的车驾附近,更有大群身穿劲装打扮,做家丁仆役装束的男子大声嘶吼着,脚踏流风朝着山门狂奔了过来。
有数十名冲在最前面的壮汉挥动着兵器,朝着鱼癫虎等人嘶声大吼:“跪下,跪下……你们这群死秃子,全都给我跪下……”
鱼癫虎等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冲突而来的,总数在两千上下的壮汉。
“嚇,好胆……可见是个积年的凶狠匪徒!”
冲在最前面的大汉怪笑一声,一刀就朝着鱼癫虎劈了下来。
‘嗡’的一声响,大汉这一刀劈下,他手中六尺长刀光芒闪烁,大片刀芒宛如海中遇到了鲨鱼急速逃窜的小鱼群,‘嗖嗖嗖’的起码有上千片巴掌大小的刀芒喷薄而出,横扫百丈,直劈鱼癫虎和他身后的十几名神武将军。
鱼癫虎他们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好似被惊呆的木鱼一样。
‘叮叮叮’一阵脆响传来,大片刀芒笼罩住了他们的身体,刀芒激射,在他们身上撞得粉碎!
卢仚有点穷!
起码没能给鱼癫虎他们配上符合他们实力、修为的僧衣僧袍。
鱼癫虎他们如今穿戴的僧衣、袈裟等物,全都是从世俗民间订购的,用普通棉麻织物做成的凡物。
出手的男子修为起码在种金莲圆满境,这一刀劈下,鱼癫虎等十几个神武将军身上衣衫被劈得粉碎,露出了犹如青铜浇铸的雕像一般雄壮、一般肌肉虬结的身躯。
鱼癫虎他们如今身高一丈开外,雄壮威武,宛如真正的金刚临凡。
他们双手合十,一动不动的站在山门口,任凭无数刀芒在身上乱劈,只听‘叮叮’声不断,火星四溅中,他们身上一点儿伤痕都没出现。
山门口附近,数十名已经吓得蹲在地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里,好几个生得妖娆多姿的大姑娘双眼喷水的看着鱼癫虎等神武将军那神骏非人的身材。
“我佛……小女子好想来本寺‘求子’则个!”有个大姑娘吸了口口水,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尔等狂妄,焉敢擅闯佛门净地?”
眼看着将近两千名壮汉就要闯入大金山寺,鱼癫虎一声大喝,他身后十几名神武将军的手掌分别打在了同伴的肩膀上,所有人的法力贯穿一体,最终汇入了鱼癫虎的体内。
鱼癫虎举起右手,轻描淡写一掌挥出。
‘嗡’!
金光缭绕,一支百丈大小的金色巨掌从鱼癫虎手上喷薄而出,宛如一座大山横推了出去。
将近两千壮汉,修为都在烈火境之上的高手,面对鱼癫虎这一掌,他们纷纷施展手段,或者闪避,或者硬扛。
随后,他们脸色骤然惨变。
想要闪避的……无论他们念咒掐印催动法力,或者捏碎了某些奇妙的符箓等等,他们的身体好似被那巨大的手掌吸附住了一样,都凝滞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些想要暴力反抗的,他们只觉自身法力好似被冻成了铁板一块,任凭他们如何催动,他们的法力只是丝毫调动不得。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只巨大的金刚巨掌当面袭来,横压而过。
伴随着一阵扭曲、尖锐,不似人类的惨嗥声,将近两千精锐好手被一掌横扫,大半粉身碎骨,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其他小半全都重伤,一个个身体扭曲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金山寺最外层方圆数千亩大小的前院广场上,数十名官员目瞪口呆的看着鱼癫虎。
他们一个个浑身僵硬,脑海中一片空白。
如此声势的一掌……鱼癫虎的修为究竟是金莲开,又或者……
凝道果?
如果一个山门知客僧都能有凝道果的境界……这大金山寺,似乎招惹不得!
可是他们已经,招惹了啊!
那脚踏黑云站在空中的瑜州掌刑使浑身冰冷的看着鱼癫虎……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掺和进了不该掺和的事情。
西北方向,又是一声女子的惨嗥声传来。
“杀人了,救命啊!”
“爹……娘……救我……”
“呜呜,这些贼和尚……他们害了女儿!”
鱼癫虎站在山门口,突然怪笑了起来:“善哉,善哉,声音传来之处,有数百里之遥……这位小女子的法力,好生雄厚!”
院子里,无数大姑娘小媳妇面皮酡红的看着鱼癫虎。
善哉,善哉,知客大师……您才是,好生的……雄厚!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因果杀(3)
女子惨叫声传来的时候,卢仚的驱邪仪式已经到了尾声。
其实,那点邪气虽然犹如跗骨之蛆,纠缠在绿意的神魂中,但是对卢仚来说,真要驱散,也就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但是做戏做全套……不,确切的来说,越大的场面越能卖个好价钱。
所以,卢仚镇住了绿意的神魂,让她继续陷入昏睡中,不紧不慢的带着阿虎等人继续念经,让外围的道兵大和尚们继续列阵行走。
乌有为显然有点焦躁。
他不时的看看绿意,又看看卢仚,又目光很隐晦的朝着某个方向张望一眼。
卢仚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拎着巨大的木鱼锤,‘咚咚咚’的敲着木鱼。
直到那一声女子惨叫声传来,卢仚突然收手,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微笑道:“我佛慈悲,女施主命不该绝,这邪气终归是被镇压了……乌大人?”
乌有为面无表情的看着卢仚:“方丈可听到了女子呼救声?”
卢仚一脸诧异的看着乌有为:“乌大人也中邪了么?大清早的,哪里有什么女子呼救声?”
随后,那女子的惨嚎呼叫声不断的传来。
隔着数百里地,绵绵泊泊的‘爹娘’呼救声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凄婉,如此的煽人泪下,如此的惨绝人寰……
乌有为脚下猛地有一团乌云冲起,他大声喝道:“法海,你没听到么?那女子的呼救声,就在你大金山寺内!”
卢仚歪着头,斜眼看着乌有为:“乌大人……那女子呼救声,起码离这里有数百里……这么远,你怎么知道她的声音是从我大金山寺内传来的?”
卢仚冷笑。
乌有为呆了呆,欸,似乎是这个道理。
啊呸,这就没道理!
他大声喝道:“不管是不是,这附近数千里,都是你大金山寺的地盘,有女子出事,就和你大金山寺脱不开关系。来人啊,随本官前往一探!”
乌有为大袖一挥,一道乌光冲天飞起,乌光笔直冲起来将近上万丈高,然后‘嘭’的一声,无数极细的黑光炸开,一道道黑光继续炸成了一团团炫目的光华,在高空中凝成了一头方圆数千丈大小的巨型鸟影。
就这么一道信号,方圆数千里内,但凡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也是玄燕仙朝天刑台,专门用来召集同僚的信号,只要看到信号的天刑台所属,必须第一时间向信号发出点汇聚,违令者严惩不贷!
大金山寺前院,那瑜州掌刑使等一众官员齐声呐喊,也管不得站在大门口的鱼癫虎等人,脚踏乌云,一溜烟的冲向了卢仚所在的方位。
乌有为更是大吼了起来:“诸位,大金山寺内有冤情发生……这般多女子哭喊求饶声,尔等可曾听闻?我玄燕仙朝天刑台,专门惩治修炼界诸般不法……此等冤情,岂能容得?”
乌有为朝着大金山寺西北角狂冲。
数十名火急火燎赶来的官员跟着乌有为急冲。
乌有为带来的近千名随从护卫,还有数十名官员带来的近千随从,也都火烧屁股一样跟了上去。
乌有为一边朝着声音传来处疾飞,一边掏出了玉符向四面八方传信,同时询问跟上来的瑜州掌刑使:“为何才这么些人?让你们准备的人手呢?”
惊魂未定的瑜州掌刑使嘶声道:“在山门外,被他们知客僧一掌劈杀!”
乌有为呆了呆,只觉浑身寒毛直竖,然后他欣然笑道:“妥了,这桩大案子,证据确凿了……呵呵,为了掩盖罪证,大金山寺的妖僧悍然袭杀天刑台所属,呵呵!”
乌有为一行人跑得飞快,卢仚则是不紧不慢的带着万多名道兵大和尚,脚踏清风,列成了佛阵跟在了他的后面。
“乌大人,乌大人,您最心爱的小娘子,你就不管了么?”
卢仚在后面轻笑道:“您为了她,不惜半夜来砸我大金山寺的山门……那般的情真意切,那般的关怀备至……怎么的,这就不管她了?就丢下了?”
乌有为的眉头一蹙,他回头冷笑道:“本官勤勉国事,职责在前,区区儿女私情,哪里管得这么多?”
卢仚耷拉着眼皮,大声道:“您是官,您有理,您说甚就是甚……但是呢,不管事情最终是如何样子的,昨夜的诊费,您可不能赖了我的……如果您赖了,我是要去找乌氏一族索要的,到时候如果他们不认账,可就不要怪贫僧作出的事情,不够体面了。”
乌有为冷笑。
你还想要诊费?
这件事情之后,你这贼秃的脑袋……
但是转眼一想,乌有为的心又往下坠了坠——这和尚怎么到了现在,还这么云淡风轻的?有女人在他大金山寺的院子里喊救命呢,自己可是天刑台的少卿,专门管修炼者横行不法之事的天刑台少卿呢。
你就一点都不害怕么?
嗯,一定是这贼秃都不知道天刑台是干什么的。
一定是这样的。
乌有为带着人继续往西北角猛冲。
而那女子的惨嗥声还在不断的传来:“不要,不要,大师,饶了我,饶了我……呜呜,小师傅,您就放过我吧……我是家中独女,我爹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
“大师,放过我……小师傅,放过我……呜呜,我见不得人了,我再也不能见人了!”
“让我死了吧,让我死了吧!”
区区数百里地,对于乌有为这样的高手而言,也就是一小会儿的功夫。
哭喊尖叫的女子,也没能有多少表演的机会,乌有为、卢仚也就一前一后的赶到了西北角的一座极宽敞的大院子里。
这座大院子,四面都是楼阁,原本是某座有名的尼姑庵的藏经楼阁。
卢仚搬来了人家的院子,但是楼阁中的经书什么的,他全都给人家留下了,所以这楼阁中原本空荡荡,如今却塞满了光溜溜的大姑娘。
只是,很多大姑娘还在昏厥中。
只有十几个大姑娘苏醒了过来,正蜷缩在楼阁中大声哭泣。
唯有一名中气十足的大姑娘,正躺在院子正中嘶声哭喊,她的胸膛上,悍然嵌了一柄寒铁戒刀——刀身从她心口正中穿了过去,穿透了她的胸膛,深深的没入了地上雕刻了精美莲花纹路的青玉地砖中。
如此重的伤,真是个普通的柔弱民女,早就痛死过去或者干脆吓死了。
可是这大姑娘四仰八叉的,胸口带着一柄戒刀躺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嘶声尖叫着,泪流满面的嘶声哭爹喊娘,只是一个人,硬生生演绎出了一个大型屠宰场集体杀猪的阵仗。
直到乌有为、卢仚等人纷纷赶到,这大姑娘才停下了哭喊声。
她抽噎着,很是艰难的伸出了两条原本生得雪白水嫩,如今密布着青色淤血痕迹的手臂,朝着乌有为嘶声哀求:“大人,救命,救命啊……小女子本是……”
卢仚轻咳了一声:“小女子?你的修为,起码是在种金莲巅峰圆满境,而且修炼了某种迷魂鬼音的功法,否则,就算是种金莲境界的修士,也没有几个人能将声音传出数百里的。”
“啧啧,你这锁元秘法实在是不错,这么一把刀扎穿了身子骨儿,居然还能这么大声的哭喊。哎,这造型很是精致……只是奈何选错了兵器!”
乌有为挑了挑眉头,看着卢仚冷声道:“法海方丈所言何意?”
那大姑娘也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什么迷魂鬼音,什么种金莲巅峰圆满境的修为,这些都是鬼话,他们是绝对不会承认的……但是卢仚说他们选错了兵器?
这寒铁戒刀,正是和尚们通用的兵器之一啊!
选错了什么?
卢仚挥了挥手。
阿虎他们,还有身后的一万多道兵大和尚,同时抽出了一根根沉甸甸的、造型几乎一模一样的黄铜禅杖。阿虎使用的不是禅杖,却也是一根极其沉重、巨大的降魔杵。
“我大金山寺僧众,所使用的,全都是纯爷们才会选的兵器!”阿虎在卢仚身后大声嚷嚷:“这么秀气的四尺戒刀……只有娘们才会选!”
阿虎指着那目瞪口呆的女子冷笑道:“所以,给你这一刀的,绝对不会是我们大金山寺的僧众……如果真是我们犯事,真是我们要杀人灭口……我们只会这么做!”
阿虎抢过身边一名虎爷手中的禅杖,狠狠的朝着女子投掷了过去。
那禅杖沉重非常,带起沉闷的破风声,眼看着直奔女子的脑袋砸了过去。
女子一声怪叫,一把拔出了胸口穿透的戒刀,身体一个翻滚,带起数十条绵密的残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院子的角落里。
禅杖‘咚’的一声,深深陷入了地面。
那女子呆呆的,拎着一滴血都没染上的戒刀,颇有点尴尬的站在了院子里,有点不知所措的朝着乌有为看了过去。
这就有点……尴尬了嘿。
“这位姑娘胸口破了这么大个窟窿,还能如此的行动矫健,动作敏捷……啧啧,果然是天赋异禀啊!”
卢仚轻叹了一口气:“只是,姑娘既然有如此的生机活力,为何刚才还要躺在地上苦苦呼救呢?就不怕来的不是乌大人,而是我大金山寺的僧众么?”
乌有为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法海大师,证据确凿,你如何狡辩,都是洗不清楚的……这个罪,你还是认了吧?”
脚步声响起。
苍墨玄、玄太乙、苍酒儿、玄奺等人,连同玄燕仙朝的一众实权大人物,连带着数十名公子、千金,慢悠悠的行了过来。
乌有为脸色惨变。
第三百八十五章 因果杀(4)
乌有为跪下了。
他招来的,诸如天刑台瑜州掌刑使一流官员,也都跪下了。
大群来自玄燕仙朝宫廷的太监、宫女,拿着衣物赶了过来,忙碌着救治楼阁中那些还没苏醒的大姑娘。
这些大姑娘,一个个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太监们用宫廷秘制的熏香救醒了她们,随之而来的是尖锐的嚎叫声,惊恐的哭喊声,以及挣扎着想要撞墙自尽,又被太监、宫女们制住的挣扎声。
毕竟还是在大金山寺,有卢仚这个精通佛门神通的高手坐镇。
随着一声佛咒出口,好似暮鼓晨钟,在那些大姑娘的心头炸响,数千哭喊求死的大姑娘们顿时安静了下来,院落里,就听到她们低声的啜泣声。。
有宫廷女官和老太监凑了上去,温言细语的打听这些大姑娘的身份来历。
随着资料逐渐汇集过来,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这些大姑娘,真正意义上的普通民女,只有三成。
除开这三成普通出身的民间女子,其她全都来自焱朝和原本焱朝数十个附属国,是焱朝一些中上实力门阀世家的族女,以及那些附庸国的豪门大族,甚至是宗室族女。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会造成何等恶劣的影响。
卢仚身上还背着卿云国和泫朝的国师头衔。
焱朝和数十附庸国,如今可都被泫朝吞并。
焱朝原本的疆域、子民,直接被泫朝统治,焱朝的数十个附庸国,也都认泫朝为主。
他们这刚刚归顺没有几个月,他们国中的豪门大族,甚至是宗室的族女,就被人掳掠、亵玩。而且,她们醒来,发现自己被囚禁的地方,赫然是卢仚的大金山寺!
大金山寺,可又是玄奺的地盘。
苍墨玄、玄太乙身上的煞气几乎凝成了实质……对于这些大姑娘的性命,或者清白,他们其实没放在心上。
但是这种栽赃嫁祸的行为本身,是对沧海楼,是对玄燕仙朝,甚至是对他们两人个人的一种严厉的挑衅。
两人煞气升腾,充盈整个大金山寺。
于是,大金山寺上空就有白浪盘旋,有黑风呼啸,天地之威碾压下来,所有人心头都沉甸甸的,一颗心好似被一座座大山翻来覆去的碾压、敲砸。
乌有为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浑身汗如雨下。
一点都不夸张,他体内水分几乎都化为汗水流了出来,身上衣衫湿透,整个人都在极短时间内脱水,变得干瘪枯槁了许多。
玄太乙背着手,轻轻走到乌有为面前,用脚尖踢了踢他的下巴:“我的好臣子乌有为乌少卿,你有什么话想要说的么?唔,如果你想要说的是,你想要怎么死……这种废话就不用提了,这里有很多人会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除了那句废话,你说点有用的吧!”
玄太乙笑得很温煦:“都是世家子出身,规矩什么的,应该懂……乌氏一族究竟是削爵、削地,还是降职、罚俸,又或者流放、抄家,甚至是夷灭九族,可都在你这一张嘴上了!”
乌有为的身体就‘嘎嘎嘎’的颤抖起来。
院子角落里,刚刚表演了胸口插刀大戏的大姑娘也哆哆嗦嗦的,惊恐的看着围住她的一群老太监。
这位大姑娘想死。
凭什么,会有八名凝道果境的老太监围住了她?
她做了什么了?
不就是,不就是配合着给一个贼和尚栽赃嫁祸?
干嘛摆出这么一副应对盖世魔头的架势来?就她这点修为,需要有八个凝道果的老怪物盯着自己一个人么?
看到乌有为没吭声,这大姑娘一咬牙,极其泼辣的大吼了起来:“诸位贵人,诸位前辈,小女子有话说……小女子只是收钱办事,不知道这里面的恩怨纠葛!”
“小女子是焱朝桑丘桐戊山散修桑七娘……小女子绝不掺和诸位贵人恩怨……小女子只是拿钱办事……”
大姑娘声嘶力竭的尖叫着。
叫了没两声,一名老太监手掌一翻,一面通体漆黑的长幡莫名出现,朝着桑七娘轻轻一晃,她就双眼翻白的僵硬在了原地。
手持长幡的老太监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桑七娘,掏出了几根一尺多长的惨白色长针,极其小心的一点点插进了她的几处要害,又在她眉心、心口、小腹等处贴上了几张黑色底,上面绘了血色纹路的符箓。
桑七娘的身体内,有诡异的呢喃声响起。
她的皮肤下,一根根血管好似蚯蚓一样蠕动起来。
乌有为哆哆嗦嗦的看着桑七娘身体的诡异变化,身上的冷汗又渗出了一层。
蓦然的,被禁锢住的桑七娘发出了声嘶力竭的惨嗥声,其叫声之惨绝人寰,简直犹如十八层地狱的恶鬼闯进了人间。
乌有为被她蓦然发出的惨嗥声吓了一大跳,他猛地狠狠一脑袋磕在了地上,同样声嘶力竭的尖叫起来:“臣错了,臣交待……臣,臣……是二殿下玄佴殿下贴身的随侍太监瑛公公,让臣这么做的。”
玄奺的笑容骤然一僵:“不是老大的人?”
苍酒儿瞪大了眼睛:“乌有为,你可想清楚了,别忙着给老大背锅……是不是玄逸让你干的?你可别把罪状推玄佴头上……玄佴那孩子,我知道,虽然是个废物秧子不成器的家伙,但是绝对不会这么乱来!”
玄太乙就看了看苍酒儿。
这话说得什么啊?
玄佴是个废物秧子?欸,怎么说也是他玄太乙的亲儿子,虽然不是你苍酒儿生的,你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啊……自家亲儿子是废物秧子,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做爹的太无能?
苍墨玄打了个呵欠,轻轻的摆了摆手:“贤婿,既然这个……这个……乌……乌有为是吧?既然他说了,和你二儿子有关,那就查查呗?”
“世间最肮脏,最混乱之地,除了青楼,就是你们世俗皇朝的宫廷了,啧……要说暗无天日,惨绝人寰之地,你们宫廷比青楼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皇子、公主勾心斗角,相互算计,啧啧,搞得和杀父仇人一样。”
“这事情,大家都觉得是玄逸做的……可是实际上,谁说得准呢?搞不好就是你家老二,给他大哥背后捅一刀呢?谁说得准呢?”
“不过,不管是谁干的,敢牵连到老夫的宝贝外孙女身上,这事情,你要追查到底!”
苍墨玄给这件事情定了基调,同时很显然,他也来了兴趣。
这件事情最初,大家隐隐觉得,应该和玄逸脱不开关系吧?
但是现在乌有为交待的,居然是二皇子玄佴身边的贴身小太监让他这么干的?这么说起来,乌有为居然是二殿下玄佴的人?
看不出来啊,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玄佴,居然能招揽乌有为?
玄太乙就想得更多了。
玄佴凭什么招揽乌有为?他招揽的是乌有为一个人,还是整个乌氏一族?
玄佴的母族,只是玄燕仙朝的一个中层官宦家族,他的母族势力放在整个玄燕仙朝,也就比绿豆粒大一些,完全无法和那些真正的世家门阀相比。
这样出身的玄佴,如果他真的招揽了整个乌氏一族……是他有这个能耐?还是他背后有人撑着?还是,乌氏一族有什么别的图谋呢?
玄太乙目光幽幽的看着乌有为——如果是乌氏一族别有图谋的话,搞不好就只能夷灭九族了。
让人头疼的事情就在这里了。
乌氏一族也有妃子在宫里面。
乌氏一族的那个妃子,还给玄太乙生了个小二十八皇子……
越想越是头疼,玄太乙恼火,一脚踹在了乌有为的下巴上,将他踢得整个腾空飞起,‘啪’的一下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蠢货,废物,不知所谓的……”在这里,玄太乙口吐芬芳:“真不知道你脑壳是怎么长的,放着自家外甥不帮,你去帮玄佴那厮……”
说着说着,玄太乙迅速闭嘴。
这话说着也不对。
他这话说出来,不是鼓励乌氏一族去帮着小二十八在宫里兴风作浪么?
这种话,他一个做皇帝的,做父皇的,怎么能出口?
恼火的哼了一声,玄太乙摆了摆手:“查,彻查……唔,追踪那些黑衣人的人呢?有信传回来了么?查到了多少人?查到了多少据点?”
卢仚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他看着所有人的表演。
他手里扣着一条佛珠,一颗珠子,一颗珠子,轻轻的拨动着。
佛珠周边,一丝丝浑浊的气息正在不断的从空气中抽出,然后被闪耀着淡淡佛光的佛珠吸纳了进去,以佛门法咒压缩、凝聚、镇压。
四周阁楼中,女子的哭泣声不绝于耳。
数千家世清白的大姑娘,因为一个莫名的阴谋,被祸害了……
元灵天的世俗界,风气还是极其保守的,有些小国中,未成亲的大姑娘不要说被人这般了,就算是被人牵一下手,或者被外男多看了一眼,都会惹出天大的风波祸事来。
这数千大姑娘的这辈子,基本上是完蛋了。
卢仚心里有火。
如果有阴谋,有算计,那么你就明刀明枪的打上门来嘛,卢仚也不是一个怕事的,你上门寻仇报复,卢仚就和你一刀一枪的杀一个清晰明白。
但是用这种鬼蜮伎俩,牵连了这么多无辜的大姑娘……
事情做得过了。
一道半透明,体表有磷光隐隐的人影在苍墨玄身边浮现:“楼主,那些黑衣人,当为‘影楼’的杀手……”
第三百八十六章 因果杀(5)
‘咚、咚咚’!
巨大的佛殿中,手持金刚剑,脚踏雷霆狮子,总高十几丈的金刚雕像威武无比,居高临下,俯瞰着盘坐在大殿正中的卢仚。
卢仚轻敲木鱼,小金刚须弥山悬浮头顶,放出淡淡金光。
一团金色佛炎灼烧着面前悬浮的几件兵器,大堆的珍稀材料。归墟宝瓶悬浮头顶,至精至纯的玄元神水一缕缕倾泻而出,不断泼洒在烧得色泽呈青白色,已经化为汁液态,却维持着原本形状的兵器上。
一边煅烧重铸,一边淬火凝炼。
这是卢仚自己琢磨出来的炼器手段……效力很好,只是耗费巨大。
当然,耗费大不大的无所谓,乌有为身后的乌家,早在三天前,就按照卢仚狮子大开口索要的一百零八万金莲开珏的价码,将绿意的诊金送了过来。。
同时送来的,还有好几件太古佛宝残片,都是卢仚用得上的东西。
乌氏一族,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三天前,有人侵入大金山寺,和天刑台少卿乌有为勾勾搭搭,想要给卢仚和天武公主玄奺身上泼污水……他们不惜掳掠了数千名来自焱朝,家世都很不错的大姑娘,毁了人家清白,以此来栽赃嫁祸。
这事情,越追查,越是让人心悸。
玄佴卷进去了,但是他身边的贴身小太监瑛公公,能够做他二皇子府内一半事务的主的瑛公公,居然人间蒸发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玄佴说他对此一无所知,但是谁信呢?
说他杀人灭口,没错吧?
顺着玄佴这根线往下查,查着查着,事情就不对了。
玄佴表面上是个老实厚道的孩子,在玄太乙的一众成年皇子中,颇有‘憨厚’甚至是‘愚钝’的评价。但是这次事情爆发后,玄燕仙朝的几个衙门联手深挖,才发现这位二皇子居然是深藏不露。
玄燕仙朝境内,好几个中小宗门都已经被他暗自勾搭上,这也就罢了。
他居然还私蓄死士,在外以‘绿林盗匪’的名义豢养的,修为在熔炉境以上的死士、甲士就有近百万之巨……当然,百万死士,分散在偌大的,疆域以千万里计的玄燕仙朝,就显得很稀薄了……
可是百万死士……这个总数,还是吓了包括玄太乙在内的所有人一大跳!
而豢养这百万死士所需的资源……好么……不查不知道,一查下去,玄佴居然和玄燕仙朝附庸国朝中,好些个巨商富贾的灭门惨案有关。
嗯,玄佴还勾结朝堂上的将领,做了些吃空饷的事情。
啧,玄佴还勾搭朝堂上的官员,包揽诉讼,双吃原告、被告的事情,也没少做。
其他什么高利贷,开赌场,办青楼,强行借贷、仙人跳之类的,但凡能来钱的勾当,玄佴都有涉足。
平日里,据说连一碗‘血鲨金钩翅’都舍不得吃的玄佴,居然是玄太乙所有皇子、公主中,最有钱的那个……
黑幕无数,触目惊心啊!
玄佴被抓进了宗人府,据说很是吃了一些拷打。
但是屁股都被打开花了,玄佴还是在哭天喊地的喊冤,说他实在是没有派人去给大金山寺泼污水。
好吧,顺着瑛公公这事情往下查吧。
又是一屁股黑污水给查了出啦……随后,还真顺着瑛公公,查到了大皇子玄逸身边的一个极其受宠的小太监身上。
这个小太监,就在事情快要查到他身上的时候,前一刻钟他还在玄逸身边伺候着玄逸写字呢,下一刻钟,他就不见了……玄太乙震怒,让人封锁了玄风城,居然没能找到这平日里平平无奇的小太监!
于是,玄逸也从一年的幽禁期中直接被提了出来,一脚被揣进了宗人府,同样狠受了一些拷问。
紧接着,就是从乌有为身上,一路挖地瓜一样,顺着藤蔓清查了过去,就查出了玄燕仙朝朝堂上,好些行为不轨的官员。
乌有为亲自出手给大金山寺栽赃,这类的事情,比比皆是,其他更加无法言喻的事情,更是不少。有些事情,真的是惨绝人寰,被害人凄惨到了极点。
到了最后,就是苍酒儿这样无法无天的女子,都被吓住了。
她亲自请求玄太乙,有些事情点到即可,不要再查下去了——继续追查下去,她苍酒儿和玄奺母女,就会成为玄燕仙朝满朝文武的公敌。
不要说玄奺接掌皇位之类的,母女两不被玄燕仙朝门阀世家的反噬弄得魂飞魄散就是好事。
玄燕仙朝内部的追查,是查不下去了。
那么,就只能顺着黑衣人的那条线,一路的撸下去。
那些被捣毁的虚空挪移阵据点内,被生擒活捉的那些人熬不住沧海楼的手段,已经吐了口供,他们的确是影楼的据点。
影楼,这是元灵天有数的杀手组织。
它们的势力不显山不露水,没人知道它们的首脑是谁,总部何在。但是元灵天的宗门心里都有数,影楼的整体实力,应该也可以排进元灵天前百宗门之列。
影楼的实力,更让人忌惮一些。
沧海楼、宝光阁这样的宗门,财势雄厚,人脉宽广,就好比世俗界的大富豪,让人敬畏。
而影楼么,就好比世俗界的亡命之徒……任凭你大富豪有一大堆保家护院,影楼的人也能三尺溅血,一旦招惹了,就让你寝食不安,随时可能威胁你的身家性命!
所以,影楼的威慑力,比宝光阁、沧海楼强出太多了。
‘咚、咚咚’。
三天了,卢仚得到的消息,就是以上这些。
玄燕仙朝内部,是没办法查了,越查,揪出来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越多,玄太乙是不愿意查下去了,苍酒儿、玄奺,是不敢查下去了。
而黑衣人那条线呢,既然已经查到了影楼头上,就看沧海楼和影楼的交涉了。
但是估计……够呛。
‘咚、咚咚’。
卢仚继续敲击着木鱼。
阿虎在大殿门外等候着……刚刚他来向卢仚禀告,说宝光阁那边,又派了金坑过来,希望和卢仚碰个面。
卢仚敲击着木鱼,已经将金坑晾在外面晾了一刻钟了。
毫无疑问,这是很失礼的行为。
‘咚、咚咚’。
卢仚脑袋里,依旧回响着三天前,那数千大姑娘的哭泣声。
事情,有点大……这些大姑娘,七成以上的人家世都很不错。她们莫名失踪,她们的家族已经鼓噪起来,正在满天下的动用人手追查此事。
这件事情,已经引发了刚刚归附的焱朝和数十附庸国疆域上,那些世家门阀、原本固有势力的不忿,这些天,凌无忧的案头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折子,其言辞之激烈,让凌无忧焦头烂额,连着三天给卢仚发信哭诉了。
‘咚、咚咚’。
卢仚已经和玄奺议定。
在大金山寺的后山,开辟一处清修的尼姑庵,这数千大姑娘,以后就在这尼姑庵内清修吧……等她们心境平和了,她们想要继续做尼姑,就做尼姑吧,卢仚可以传授她们水月禅林的女尼一脉的功法。
如果她们不愿意做尼姑,那么玄奺的黑燕卫欢迎她们加入。
但是呢,她们是不好回归自己家族的了。
她们回去后,家族蒙羞,而以那些大家族的行事手段,她们很大的概率会莫名的‘病故’。
数千女子的性命,在那些大家族的心中,是比不过她们的‘清白’的。
所以为了她们的性命,还是让她们留在大金山寺的好。
但是这件事情……
‘咚、咚咚’。
金坑不是个好脾气的,被晾在外面两刻钟了,他终于带着几个护道者,带着十几个护卫,一路推推搡搡的闯了过来。
“兀那法海,你好大的架子,本少爷代表宝光阁、代表影楼来和你谈正经事,你把本少爷甩在外面将近半个时辰!”
“你想干什么?你看不起宝光阁?还是看不起影楼?”
卢仚也没有传话让道兵大和尚们认真阻挡,所以,金坑也就很顺利的,一路闯到了卢仚所在的佛殿中。
见到卢仚没搭理自己,金坑就背着手,站在佛殿门槛内,朝着四周打量起来。
张望了好一阵子,金坑指着卢仚身后巨大的金刚雕像好奇道:“奇怪,我见过其他寺院尼姑庵里,供奉的佛陀菩萨无数,你这供奉的是……哪一座菩萨?”
卢仚放下手中木鱼锤,淡然道:“金刚力菩萨!”
金坑呆了呆,摇了摇头:“没听说过,人家供奉药师王菩萨、送子菩萨的居多,金刚力?一听就是个好勇斗狠的。”
背着手,朝着卢仚走了几步,金坑看着卢仚沉声道:“本少爷来这里呢,你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么?”
卢仚抬起眼睛,淡然道:“你们影楼,做事手段,未免太下作了一些。”
金坑急忙叫嚷了起来:“耶……有话好好说,别骂人啊!我们影楼,收钱办事,这又怎么了?这又怎么了?拿钱办事,不寒碜啊!这是正经买卖!”
卢仚冷笑:“包括戕害无辜女子?”
金坑呆了呆,干笑了几声:“影楼一般嘛,收钱杀人……这次的事情,的确做得有点点……嘿嘿,稍稍有点点……但是雇主既然提了这么个要求,那么,我们收钱办事嘛。”
金坑耸了耸肩膀,轻声道:“好了,不说这么多了,我能来这里见你,就是九公主的意思……毕竟,这事情你也牵扯了进来,算是苦主之一,所以,我来给你一个答复。”
第三百八十七章 因果杀(6)
卢仚收起了佛炎。
收起了小金刚须弥山。
阿虎带着几个小沙弥、小尼姑,搬来了茶案、椅子等家什,就在佛殿前的一株大松树下,将这些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烧水烹茶,款待金坑。
“茶,差了点。”
“点心,一般般。”
“这桌椅什么的,做工还不错,材质差了些。”
“不过,能理解。。”金坑翘着二郎腿,喝着茶,吃着点心,同时对卢仚的器具器皿等评头论足:“法海大师你的修为不错,战力惊人,但是底蕴嘛……我能理解,总不是我宝光阁和影楼这传承数以百万年计的大宗门的对手。”
金坑吞了一块桂花糕,指了指两个忙碌着的小尼姑。
“只是,就算没人栽赃嫁祸,你这大金山寺,也有点……不正经。尼姑和和尚,怎么能混在一起呢?”金坑笑着指了指卢仚:“可见,法海大师你,心里别有一番天地。”
卢仚斜眼看着金坑:“唯有心境肮脏者,看到男女,就想起了情-欲-肉-欲……于我法海心中,这小和尚也好,小尼姑也好,无非是皮囊骷髅,唯有一颗禅心永恒。”
卢仚指了指金坑:“金坑少爷,你……心太脏……若是你看到男女在一起,就想起那点子勾当……你看到你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在一块时,你脑子里会想起何等不堪的场面?”
金坑瞪大眼睛。
站在一旁的,金坑的几个护道人脸色齐变,之前见过的,凝道果境的护道人李先生,更是嘶声喝骂:“法海,你斗胆!”
卢仚斜了他一样:“小僧胆子,一向很大……上次杀得那个莫先生,你的同伴……小僧杀了也就杀了,又如何呢?”
大金山寺上空,一道巨大的金刚法相虚影冉冉浮现。
大金山寺四周,一座座殿堂楼阁都亮起了淡淡金光。
一股足以让凝道果境大能高手都感到压力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宛如一座金刚大山,压在了金坑等人身上。
李先生面皮一阵抽搐。
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在狱火城外焱朝皇家林苑中,被卢仚硬生生打死的,和他一起负责保护金坑的护道人莫先生。
李先生莫名的胆气一泄,不敢再开口。
金坑也有点悻悻然的冷哼了一声。本来是想要调侃卢仚,没想到被卢仚硬怼了回来。金坑不由得在心里告诫自己,以后一定不要和贼秃们耍嘴皮子!
卢仚就笑了。
他看着金坑,淡然道:“茶也喝了,虽然茶叶不怎么的……点心也吃了,虽然金坑少爷也颇有挑剔……但是起码,小僧的礼节尽到了。”
“所以,金坑少爷带来了什么话,不管中听还是不中听,请说吧!”
卢仚站起身来,双手合十,向金坑微微行礼。
金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嫌弃的往地上吐了点茶叶沫子。
他也站起身来,双手叉腰,身体微微摇晃着,摆出一副纨绔子弟的嘴脸,向卢仚笑道:“事情就是这样了……事情,的确是我影楼收钱办下的。但是影楼有影楼的规矩,收的是谁的钱,这不能说,否则我影楼多少年的信誉,就全完了。”
“影楼收钱办事,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呢,反正也对你,对九公主的名誉,没造成任何损害……所以,我们宝光阁、影楼的意思就是,事情就这么算了。”
金坑掏出了一个硕大的信封,从中抽出了厚厚的一叠打磨得无比精致,用极其强大的禁制加持的玉片:“这里,有凝道果境的宝光珏一千枚。这相当于,凝道果境大能修士一千年的修为……法海大师只是金莲开境界罢?”
“这些资源,只要大师妥善运用,足够大师迅速凝聚道果,并且在凝道果境中,也拥有不弱的法力修为。”
“之前的事情,不过是数千凡俗女子,事情就这么算了。”
“宝光阁和沧海楼结盟之事,已经快要敲定,就等着两家当代的当家人最后敲章盖印的事情……所以。”
“不要节外生枝啦,法海大师。”
金坑笑呵呵的,用力的跳了起来,伸手拍了一下比自己高了半截身躯的卢仚肩膀:“实话实说,这件事情居然被你们查出来了……影楼方面还有点不满的。”
“那些负责具体办事的影楼所属,他们未来一段时日,怕是日子不好过,估计会被操练得脱一层皮……但是事情就是这样了,他们收钱办事,他们没错。所以,他们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情,受到任何的惩罚!”
“这,也是影楼给出的底线,这些具体负责操办的影楼所属,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影楼,也绝对不会交出这次委托者的姓名、来历等。”
“任何信息都不会有丝毫泄露,这同样是影楼给出的底线!”
“如果不是法华大师你有着跨境斩杀凝道果高手的战绩,其实这次,不会给您一个交待。”
金坑看着卢仚叹道:“还是我之前的那句话,影楼收钱办事,这是多少年的传统……他们有什么错呢?我娘是影楼出身,她深知影楼的规矩……这次给法海大师的这点交待,其实是我们宝光阁的意思。”
“宝光阁,沧海楼,都是生意人……和气生财嘛!”
“事情,就这么过去吧。”
“我们宝光阁的当代阁主金璜,都亲自赶来玄风城了,就是为了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一点点小事,你们沧海楼主,还有你们皇帝,都答应了,不再追究下去。”
金坑笑呵呵的看着卢仚:“所以,我们的诚意可是十成十的……如果不是两宗联盟,阁主他老人家,哪里会不远万里跑来玄风城呢?”
卢仚冷眼看着金坑拿出来的那一叠宝光珏。
一千枚凝道果境的宝光珏。
凝道果境的高手,苦修一千年纯增长的修为,这代表了多大的一笔财富呢?大概相当于十万枚金莲开境界的沧海珏吧?
大概相当于乌氏一族送来的赔偿的十分之一。
宝光阁,似乎是真的很有诚意了。
但是卢仚,心不平!
数千女子的清白和性命,原本大好的人生……她们当中好多人出身尊贵,若不是这次的事情,她们可以风风光光的嫁人、生子、含饴弄孙,享受她们的青春年华,她们的如花中年,未来年老了,她们或许还能羞红了面孔,和晚辈孙女们说起自己出嫁时的风景!
可是现在等着她们的,只有青灯古佛!
“我送金坑少爷……”卢仚笑着摇了摇头:“真心不要什么赔偿。既然有影楼的规矩,那就是影楼的规矩吧。虽然他们这次做得事情,实在是有点下作。”
卢仚低声说道:“哪怕是杀了她们,把她们的脑袋放在我大金山寺门口垒成一座京观呢?”
“直接明刀明枪的来挑衅嘛,谁怕谁呢?”
“干嘛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干嘛要牵连到无辜的百姓?”
“你们屠戮千万男丁,在现场留下我法海的名号都好……干嘛要对女人下手?干嘛要用这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对女人下手?”
“你娘是影楼出身?”
“所以,你带着影楼的所谓的善意,跑来给我一点交待……就用这狗屁不如的一千枚宝光珏,就想要抹平这件事情?”
“我,感受到了你们的诚意!”
“谢谢,真是谢谢!”
“我简直,太感谢你们了……我感动得……感激涕零啊……我好想……”
卢仚深吸了一口气,出家人,要积口德,不能开口骂人啊!
他微笑着看着金坑:“如果沧海楼和玄燕仙朝,没有发现那些黑衣人的真实身份呢?”
金坑轻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摊开了双手,他看着卢仚,眸光闪烁,轻声道:“其实按理,他们都是这一行的老手,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漏了痕迹,失了风……如果他们没有被发现真实身份,那么当然是,这点交待都不会有!”
金坑伸手,轻轻的用手指戳了戳卢仚的胸膛:“法海大师,你能击杀一个莫先生,我深感佩服……但是,你毕竟只是一个区区的金莲开佛修……而我代表了宝光阁和影楼!”
“我们只是不想破坏两宗联盟的和气……实话实说,你真有多大的面子么?我们并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看在你身后的九公主的情面上,我们愿意给你一点安抚,仅此而已。”
“你不情愿,你能怎么样?”
“你能怎么样?”
“影楼,不会交出任何你们想要的东西。就是这样。”
“这事情,就此了结。”
金坑昂起头,冷然道:“不要给你,给你身后的九公主,给玄燕仙朝添乱了。”
“好话说尽,若是你还敢有任何出格的言行……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好自为之吧!”
金坑一甩袖子,将一千枚宝光珏丢在了茶案上,然后带着李先生等一群护卫转身就走……而且,他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实在是,卢仚之前有打死过他凝道果境护道者的先例,金坑虽然背景雄厚,但他还是害怕的。
卢仚目送着金坑远去。
从这里到大金山寺的大门,还有一两百里的路程。
金坑等人走出了这座大殿所在的院子,这才脚下腾起金光,飞纵向了山门的方向。
他们刚刚飞出数十里地。
就听一声怒吼传来:“影楼贼子,焉敢欺辱我大金山寺!”
一团烈火金光冲天而起,一条魁梧大汉手持粗重的禅杖,猛不丁的冲到了金坑面前,挥动权杖当头便砸。
卢仚心里一激灵!
好吧,之前的事情没完……这才是真正的栽赃嫁祸!
那数千个大姑娘的事情,还真不是冲着他卢仚和玄奺来的……
第三百八十八章 因果杀(7)
刚刚金坑恶了卢仚。
然后,在大金山寺内,一条高大魁梧的莽和尚,拎着一条大禅杖,风风火火的要斩杀金坑为自家‘受辱’的方丈出气……或者,干脆就是卢仚授意让他这么干的。
这猜测,合情合理啊。
但是卢仚对天发誓,他没有这样的安排。
真要打死金坑,他也不会在自家山门里这么做不是?
卢仚腾空而起,手指那悍然出手的莽和尚,大声喝道:“住手!”
话音未落,金坑身边一名金莲开境界的随行护卫,就被那大和尚以禅杖轰得腰椎碎裂,整个人直接被碗口粗细的大禅杖劈成了两段,惨号着被轰飞了数十里地,一头撞在了远处一座秀美的青玉质地的小山上。
小山上护山佛阵被触动,大片金光萦绕,一朵朵金莲绽放,金莲中隐隐有佛影闪烁。
那倒霉的护卫两段身体平平的拍在一片光洁如镜的山崖上,硬生生拍成了两片肉饼。。随后护山佛阵光芒一闪,一股绝大的反震之力轰出,将肉饼轰成了粉碎。
金坑带来的几名凝道果境的护道者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铿锵’声中,刀光剑影飞出,朝着莽和尚当头劈下。
金坑更是怪叫一声,显得极有经验的用力一拍腰间锦囊,一道金光腾空而起,一口极其华丽璀璨的金碗倒扣下来,将金坑牢牢的护在了中心。
卢仚瞪大眼睛。
不愧是宝光阁的小公子,也不愧宝光阁的那群骚包,一个个穿得和土财主暴发户没什么两样。
金坑的这件护身法宝,怎么说呢。
造型是金碗模样,但是你见过几乎实心的金碗么?这口放大后,直径有百丈大小,造型就是普普通通大海碗的金碗,只在中心位置,有大概一丈左右的缺口,恰恰能容纳一两人藏身其中。
除开这小小的缺口空间,整个金碗几乎是实心的,厚重无比。一眼望去,偌大的金碗内密密麻麻无数重禁制重重叠叠相互嵌套,放出无量明光,凸显出了一个‘厚重’、‘结实’,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这么一口金碗,光材料得耗费多少钱?
可见,宝光阁真个不缺钱!
卢仚看了看金坑丢在茶桌上的一千凝道果境的宝光珏,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人家毕竟,是把卢仚当做三流江湖混子,不起眼的叫花子给打发了。
卢仚发誓,这口金碗的材料钱,大概就是这笔赔款的若干倍了罢?
阴沉着脸,卢仚犹豫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赶去金坑遇袭的现场。
那莽和尚大声呼喝着,身上燃烧着带有浓郁佛门色彩的金焱金光,手中大禅杖化为一条鳞甲鲜明的金龙,口中也呼喝着什么‘大威天龙’之类的咒语,指挥着金龙漫天乱飞,和一道道刀光、剑光打得好不热闹。
金龙挥动着爪子、尾巴,抽得剑光、刀光乱飞。
卢仚不由得骇然,这莽和尚,赫然是一尊凝道果的佛门高手,好几个宝光阁的凝道果境护道者,居然拾掇不下他一个人!
金坑更是犹如杀猪一样惨号着:“救命,救命,和尚杀人了,和尚杀人了……法海方丈,我并无恶意……你,你且收手,赔偿之类的,我们好说,好说啊!”
卢仚耷拉着眼皮,慢悠悠的一步一步,耗费了一盏茶时间,这才踏空来到了金坑附近。
一盏茶的时间,金坑已经有两名凝道果境的护道者,不小心被莽和尚闪烁着金光的重拳命中身体,身上的护体秘宝放出的宝光也被轰碎,一个被打碎了十七八根肋骨,碎骨估计还插破了肺部,如今正在几个护卫的搀扶下大口吐血。
另外一个则是倒霉头顶,被大和尚极其不讲武德的一记撩阴腿命中……
白发苍苍的一个老人家,双手捂着不雅之处,在几个护卫的拱卫下,声嘶力竭的惨号着,叫得老脸一片惨白……那个凄惨,那个可怜,卢仚都有点不忍心了。
“兀那和尚,你是哪家哪派的也和尚,焉敢栽赃嫁祸贫僧?”卢仚第一时间撇清关系。
那莽和尚惊讶的挑了挑眉头,他向后退了两步,朝着卢仚看了又看,然后点了点头:“方丈说得是,贫僧不是大金山寺弟子,贫僧……贫僧是……”
这莽和尚眨巴眨巴眼睛,大手一招,漫天乱飞的金龙飞回手中,化为一根禅杖,他举起禅杖,‘嘭’的一下将自己打了个脑浆迸溅,当场暴毙。
临死前,这大和尚还高呼了一嗓子:“贫僧不是大金山寺弟子!”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抬起头,心里一片别扭——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啊,给自己整这么大一口黑锅?这怎么也是一个凝道果境的和尚啊,这是卢仚来到元灵天后,见过的修行最强的一个佛门弟子!
就这么,自我解决了?
金坑和几个护道者,和一群随行护卫同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们看向卢仚的目光,都带上了一种莫名的意味,金坑干巴巴的笑道:“法海大师,之前的事情,是小子冒犯了……稍微,会有百倍的赔偿送来……小子身体不适,两位供奉也要赶紧去就医……所以,所以……”
头顶着一口实心金碗,放出一道道霞光倒卷而下,护着一众人等,金坑一行人面朝着卢仚,倒退着,一步一步的退出了大金山寺。
他们倒退出去的时候,一个个汗流浃背,额头上满是冷汗,唯恐卢仚一声令下,又蹦出十个八个这样的莽和尚将他们击杀当场!
那莽和尚的战力,过于惊人,实实在在是太恐怖了。
几大凝道果境的高手围攻,居然还被他三拳两脚重伤了两个……这等战力,着实非人啊!
卢仚看着一步一步退出大金山寺的金坑,一直没吭声。
四面八方,大群大群的道兵大和尚蜂拥而来。
三五百……
三五千……
三五万……
这些道兵大和尚一个个身躯魁梧,手持禅杖,造型和那自尽而亡的莽和尚几乎一模一样。
尤其是,这些道兵大和尚虽然法力修为还没提上来,但是他们对天地法则的感悟,对境界的掌控,完全是卢仚以佛门醍醐灌顶之术,将自己的境界感悟、法则领悟灌输给了他们。
是以,这些道兵大和尚的法力波动还在熔炉境、烈火境转悠。
但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和天地灵机水乳-交融,和天地道韵遥相呼应的高深道韵,却不折不扣的达到了金莲开巅峰境界,甚至有了几分凝道果的韵味。
数万境界高深,只是欠缺修为的大和尚慢慢的围了上来,一个个瞪着死气沉沉的死鱼眼,面无表情的死死盯着金坑一行人。
这场景,太惊悚,太吓人。
越是修为高深的人,越能察觉到卢仚麾下这些道兵大和尚的恐怖之处。
金坑一行人倒退了没有十几里地,身上衣衫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
他们小心翼翼的,诚惶诚恐的,一点都不敢大意的,在越来越多的道兵大和尚的围观下,哆哆嗦嗦的退出了大金山寺,然后迅速登上了来时的八条蛟龙拖拽的车辇,狼狈的朝着玄风城方向冲去。
在金坑心中,已经将大金山寺归于了‘龙潭虎穴’一类的禁区。
没有真正的大能高手陪同,他是再也不愿意靠近这里半步了。
同时,他也将影楼接下那一桩委托的执事骂了个狗血淋头——这都做得什么事情?影楼虽然是杀手组织,但是影楼也有自己默认的潜规则,绝对不会冲着真正强横的、不好招惹的大势力下手啊!
大金山寺,明显就是那种轻易不好招惹的强横势力,干嘛要接针对大金山寺的委托?
金坑一路咒骂着,实心大金碗还悬浮在车辇上空,丝毫不敢大意。
车辇离开了大金山寺山门,向着玄风城的方向冲出了数十里远,一声若有若无的佛号传来:“我佛慈悲,黑天普度,小施主辱我佛门,怎能如此轻易离开?”
“今日,还请小施主寂灭于此,以儆效尤。”
一名高高瘦瘦,高有一丈一尺上下,肩膀左右最宽不过一尺许,就好像一条竹节虫一般瘦削,面皮发黑的光头男子凭空出现在金坑的车辇前,右手握拳,轻描淡写一拳轰出。
天地一片黑暗,八条拉车的蛟龙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嚎,无声无息中,恐怖的巨力碾压,将八条肉体强横,单纯肉体力量就可以和半步金莲开修士撕扯的蛟龙轰成了一片肉碎。
随后,密布无数防御禁制,自带两座小型防御阵法的车辇剧烈震荡着,在黑暗之力的侵蚀下一寸寸粉碎,一寸寸崩解。
金坑的几个护道者齐声惊呼,纷纷祭出了最强的护身秘宝,苦苦抵挡着四周侵蚀的黑暗。
‘嘭’,一口小钟粉碎。
‘咚’,一座小塔粉碎。
‘叮’,三枚嵌套在一起的玉环粉碎。
‘哗啦’,一座华美的五彩烟霞萦绕的小山粉碎。
‘咔咔咔’一连串密集的响声中,金坑顶在头顶的实心大海碗露出了无数条细细的裂痕。
第三百八十九章 因果杀(8)
“我佛慈悲,黑天普度!”
高高瘦瘦的光头男子咧嘴冷笑,又是一拳轰在了金坑的实心大金碗上。
金坑下意识的口吐芬芳,他哆嗦着,掏出了一枚闪耀着璀璨金光,形如箭矢的金符,咬破舌尖,一口喷了上去。
一声极其尖锐高亢的箭啸声响起,金符炸开,化为一团金光裹住了金坑,然后凝成了一支手臂粗细,七八丈长短的金色箭矢,就要破空飞去。
这是宝光阁的大能,耗费极大心力炼制的逃命金符。
这金符,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出手,也只有七成的把握炼制成功,而耗费的材料,则是一个天价……如果是凝道果境的大能出手炼制,成功率瞬间狂跌到三成左右,耗费的材料更是数倍增加。
一枚逃命金符的价值,大概是刚刚金坑给卢仚的‘赔偿金’的百倍左右!
金光乍起,金箭破空。
光头男子一拳轰在了疾射的金箭上,就听一声巨响,光头男子的整条右臂轰然破碎,金箭染血,以一种极其可怕的速度就要破空遁走。。
光头男子‘咯咯’笑了起来。
他的体内喷出一道黑光,粘稠的黑光宛如血浆,在他的伤口上急速蠕动翻滚,顷刻间黑光凝成了一条新的手臂,眨眼间就化为血肉之躯。
卢仚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瞳孔一凝。
他现在的身躯固然极其强横,堪称金刚不坏,但是这种瞬间血肉重生的能力,似乎无论是大金刚寺的传承,还是三眼神人图推演出来的功法,都没有这样的效果!
而且,‘黑天普度’这样的口头禅,卢仚似乎有点印象。
他一步迈出,直接来到了金坑粉碎的车辇前,肃然向那光头男子合十行礼:“这位师兄……”
光头男子朝着卢仚咧嘴一笑:“师弟不用客气……这黄口小儿,胆敢来师弟的山门找事,实在是辱我佛门太甚,他……该死!”
卢仚的脸骤然一僵。
很好,这个屎盆子扣得结结实实!
卢仚叫他师兄,只是客套话,可是这家伙,居然顺杆子爬了上来,顺势给自己的脑袋上扣了个黑锅?
卢仚心头愠怒,正要发作,光头男子‘桀桀’一声怪笑,漫天黑光萦绕。
金坑的逃命金符,已经裹着他冲出了数百里地,这速度,实在是不能说慢——元灵天的空间结构,远比如今的极圣天强大不知道多少。在元灵天,同阶修士的飞行速度,远比极圣天慢得多。此刻金坑遁走的速度,堪称神速。
饶是如此,光头男子通体黑光喷涌,顷刻间笼罩方圆数百里,堪堪将逃跑的金坑笼罩在内。
黑光旋转,金坑飞遁的方向骤然一变,一个呼吸后,他就‘哧溜’一声,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仓皇无比的飞回到了卢仚面前。
金坑怪叫了一声,他催动金符继续遁逃。
黑光缭绕中,金符飞天遁地,朝着四面八方疯狂乱窜,但是无论他朝着哪个方向窜逃,到了最后,全都会飞回到卢仚身边。
黑光笼罩的虚空,好似形成了一个锁死的空间闭环,根本没有金坑遁逃的机会。
金符的力量持续了一盏茶时间后,终于消失殆尽。
气喘吁吁,嘴角带血的金坑一脸惊惶的从崩碎的金箭中出现,踉跄着逃到了几个护道者身后,朝着光头男子嘶声怒吼:“贼秃,你是法海这老秃驴的人?”
卢仚看了金坑一眼——这孩子,没救了,他怎么突然很想一枪戳死这倒霉孩子呢?
卢仚肃然道:“坑公子,休得妄言,贫僧……”
光头男子朝着卢仚咧嘴微笑:“师兄不用解释了,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卢仚的脸色微微一变,只听一声闷响,一条黑影凭空出现在金坑身后,一掌按在了金坑的后心要害上。
金坑的嘴里大口鲜血喷出,他异常怨毒的瞪了卢仚一眼,随之身躯化为了大片纸屑飘散。
一抹灵光在百里外凭空浮现,灵光中,金坑的身躯迅速的凝聚成形——那黑影给了金坑致命一击,但是金坑不愧是宝光阁的重要嫡系,他身上居然有着‘替死傀儡’一般的珍稀宝物。
但是他虽然借着‘替死傀儡’逃出了百里外,却依旧在光头男子放出的黑光笼罩下。
卢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直勾勾的盯着光头男子,冷笑道:“死秃子,我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栽赃嫁祸我?”
光头男子微笑,一挥手间,漫天黑光缭绕,刚刚被传送开百里外的金坑,再次被黑光传送回了卢仚身边。他看着卢仚,一本正经的说道:“法海师兄说得什么话?他们注定是要死的人,这时候还遮遮掩掩的,就没意思了。”
不等卢仚回答,光头男子微笑道:“如果法海师兄是不愿意担负‘杀生’的恶名,之前法德师侄已经当众为法海师兄洗刷了嫌疑嘛。”
‘法德师侄’?
卢仚想起了之前用禅杖给了自己脑袋一下子的大和尚。
那大和尚,就是法德?
混账东西啊……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吼一嗓子‘我不是大金山寺的和尚’,天下人就会相信,他真的和大金山寺无关么?
甚至相反,正因为他吼了那么一嗓子,估计现在已经有无数人在心中怀疑,那大和尚,就是卢仚派出去当众杀人报复的打手!
金坑再次无比怨毒的看了卢仚一眼。
他的实心大金碗,他的逃命金箭符,还有他的替死灵符……连续三件保命的重宝,都在这光头和尚的诡异手段下被破解了。
就算他是宝光阁的嫡系公子,他又不是宝光阁主金璜的亲儿子,他身上压箱底的保命之物,就这三样啊!
眼看着刚才从黑光中凝聚,在身后给了自己致命一击的黑色人影冉冉消散,金坑咬了咬牙,双手抱拳,向卢仚深深的鞠躬行礼:“法海大师,我错了……我不该用那么些微薄的赔偿,来侮辱大师,我真心认错,我知道错了!”
“我娘,是影楼当代楼主的女儿,我是影楼楼主的外孙……那些黑衣杀手,我可以劝说我娘将他们交出来……我真心知道错了。影楼这件事情,做得龌龊、下流、卑鄙、无耻……那些掺和进这件事情的杀手,全都该死。”
“不仅如此,我会劝说我外公,将幕后主使者的身份交出来。”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我前些天,才得了娘亲的许诺,纳了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做小妾呢,我刚在她身上明白一个男人的快乐……我正乐合着呢,我不想死!”
“所以……今天的事情,我们好好商量,好不好?”
金坑很诚挚的看着卢仚:“天上地,没有什么问题,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一定是钱没出够。我爹的身份,你也知道,他不缺钱啊,真不缺钱!”
“所以……”
‘嘎吱’一声尖啸传来。
又是一条黑影在金坑身后凝聚,那黑影右掌如刀,狠狠的一掌捅向了金坑的后心。
金坑的一名护道者张开嘴,一柄巴掌大小的雪亮飞刀喷出,化为一抹寒光狠狠撞在了黑影的手掌上。那黑影手掌宛如金属铸成,和飞刀急速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黑影手掌被撞得歪斜了半尺,擦着金坑的手臂划了过去。
皮肉绽开,手掌切过金坑的手臂,在他手臂骨上留下了深深的伤痕。
金坑痛呼,大吼,双眼变得通红,异常怨毒、异常狠毒的瞪了卢仚一眼,随后目光又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样:“法海大师,我若是真个死在这里……”
卢仚瞪了金坑一眼。
小伙子,你的表情管理不到位啊。那怨毒的眼神,贫僧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黑影一掌拍飞了那柄飞刀,又是一掌朝着金坑的后脑勺致命要害拍了下去。
卢仚轻叹一声,身体一晃,直接出现在金坑身后,右手带起一道金光,食指、中指更是变成了黄金铸成般色泽,带着尖锐刺耳的啸声,狠狠一指头点在了对方的手掌上。
大金刚寺,轮回劫指。
浩荡澎湃的佛门禅力化为金色海啸,源源不断的涌入黑影的手掌。一圈圈金色涟漪犹如传说中的六道轮回,一圈圈的绞杀着对方的手掌。
伴随着沉闷的撕裂声,黑色人影的身躯一寸寸的消磨,粉碎,炸成了无数细细的黑色光点随风飘散。
光头男子身体一晃,闷哼了一声,身体向后倒退了几步。
他骇然抬头,看着卢仚,低沉道:“法海师兄好修为……区区金莲开的修为,战力居然直追我这凝道果大圆满者……呵呵,师兄有真佛之相!”
看得出来,光头男子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惊骇。
金莲开和凝道果之间,两个大境界的差距天差地远,能够以金莲开的境界,跨一个大境界击败敌人,要么卢仚的功法传承过于高深玄妙,要么就是……卢仚的资质太过于妖孽。
不管是哪一种,这都代表了,卢仚身上有着巨大的价值。
光头男子诡秘一笑,他身体晃了晃,顿时有上百条黑色人影从黑光中凝现,无声无息的朝着金坑,朝着他的那些护道人扑了上去。
第三百九十章 因果杀(9)
玄风城,燕影湖。
这里,是玄燕仙朝皇都风月界集大成之地,代表了最奢侈的享受,最奢靡的沉沦。美人,美景,美食,美酒……一切都是玄燕仙朝最好的,哪怕是一根蜡烛,也都是人工手工雕花的极品货色。
蜡烛雕花,似乎有点过于奢靡和无聊,但是玄燕仙朝那些顶级的王孙公子、权贵大臣们,他们来了燕影湖,要的就是这个调调。
一如正在湖心一座画舫上嬉笑的苍墨玄、金璜、玄太乙、吴应才、金雷、金灿一行人。
宝光阁当代阁主。
沧海楼当代楼主。。
还有沧海楼三长老,宝光阁长老,玄燕仙朝当今皇帝,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大掌柜等等,全都是跺跺脚,方圆多少里都要颤抖几下的大人物,他们正在干什么呢?
他们正在看几个燕影湖的红牌姑娘‘切菜’!
菜板,菜刀,一应家伙齐全。
几个娇滴滴,平日里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姑娘,正小心翼翼的用十几斤重的大菜刀,当众切水嫩水嫩的水豆腐。
她们每个人面前都放了一支绣花针。
谁切出来的豆腐丝,若是能够从绣花针的针孔中穿过去,那个心灵手巧的大姑娘,就可以得到一万枚凝道果境的宝光珏和一万枚凝道果境的沧海珏。
相当于凝道果境修士两万年苦修,辛辛苦苦积攒的修为,这么大的一笔资源,甚至可以买下半个燕影湖上的画舫。
苍墨玄和金璜随手洒下来的资源,足以改变这些红牌姑娘,以及她们未来几代子孙的命运。
这么大的手笔——想想看,金坑跑去威吓卢仚,让卢仚不要再纠缠影楼杀手的事情,他才给了卢仚几个字儿?
换句话说,这里的一个红牌姑娘的身价,在宝光阁这些人心中,相当于二十个法海方丈!
于苍墨玄和金璜而言,这也就是一点小乐子罢了。
这些被很多人奉为女神的红牌姑娘,在他们心中,不过是小猫小狗之类的宠物,虫豸一般的存在,给她们找点乐子,也就是自己的乐子。
他们觉得,自己这种娱乐方式,‘蛮亲民’的!
花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钱,换来这些红牌姑娘的手软脚软、面红耳赤,换来她们身后的嬷嬷们一个个杀猪般瞪大了眼睛……真是有趣啊!
两人端着酒盏,笑吟吟的看着几个红牌姑娘,很有耐心的等待着最终的胜出者的出现。
沧海楼和宝光阁的合作契约,已经正式签署。
两人亲自到场,已经用了印玺。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元灵天最富有、人脉最广的两大宗门,开始在针对极圣天的攻伐战争中进行全方面的合作,互为援手,共同进退。
在这样的大势面前,玄奺和她招揽的‘和尚客卿’被冤枉一下……反正也没伤到他们一根半点的毫毛,区区小事,算得了什么?
至于那数千名被糟蹋了的大姑娘……
呵呵,偌大的元灵天,每天被宗门弟子、王公贵族、地主豪强、地痞流氓糟蹋的大姑娘,总数何止亿万?区区数千凡俗女子,值得什么?
玄奺已经承诺,在大金山寺后山开辟一处清修的尼姑庵让这些大姑娘养老。
如果有大姑娘修行有成,玄奺也可以吸收她们进入黑燕卫……从此彻底改变她们的命运!
不就是被一群影楼的杀手给嚯嚯了么?又不少块皮肉,嚯嚯了就嚯嚯了吧,数千个凡俗女子而已,难不成还能反了天?
这点小事,难不成还能引发什么不好的后果来?
不可能!
完全不可能!
所以,苍墨玄和金璜端着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品鉴着,同时低声笑着,谈笑着他们当年年轻的时候,行走江湖的风光往事。
那时候,他们风华正茂,他们青春年少,他们懵懂冲动,他们惹出了很多的麻烦。
尤其是那时候,他们两个都是惨绿少年,两个人作为宝光阁和沧海楼重点培养的嫡系,很是为了一些情情爱爱的事情闹出了不小的乱子。
“哎,八十年前,我见了碧螺仙子一面……”金璜很惋惜的摇了摇头:“想当年,你我为了她,决斗了十八次,死伤的护卫、护道者,就有一百三十二人之多。”
苍墨玄瞪大了眼睛:“哦?自从最后一次,你我的两位护道者客卿两败俱伤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她……最近可好?”
金璜耸了耸肩膀,抽了抽鼻子:“都是做曾祖母的人了……哎,虽然还颇有风韵,却毕竟不是青年时的心境了。那时候的她心高气傲,放弃了我们两个,选了个源自草根,据说天赋绝世的年轻人……呵呵。”
苍墨玄笑了起来:“哦?她违逆了家族之一,精挑细选的夫君,现在如何?”
金璜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摇头:“刚刚踏入金莲开境界……一事无成,俨然赘婿模样,靠着碧螺仙子的家世,供养自己身后的一家子老小呢……这软饭吃得,煞是羡慕啊!”
苍墨玄和金璜就同时笑了起来。
曾经心中冰清玉洁,值得两人大打出手的梦中情人啊,多少年过去了,看到她过得不是很好,她选中的人不是这么精彩,两人的心情,就非常的好了!
“所以,你我老兄弟,算是人品很好的了。”苍墨玄举起酒盏,和金璜轻轻碰了碰:“换成其他宗门的那几位当今掌权的,呵呵,碧螺仙子怕是早就家破人亡,她……”
金璜笑着摇头:“这话说得是,你我老兄弟,我们宝光阁和沧海楼,毕竟是和气生财。那种破人家族,劫掠良家女子的事情,我们可做不来……”
微微顿了顿,金璜突然说道:“不过,我看碧螺仙子的曾孙女,不错。”
苍墨玄一口酒呛在了嗓子眼里,俨然一个凝道果境的大能,他差点被一口酒给憋出了血水来。他直勾勾的盯着金璜,强行运转法力将一口酒在喉咙里蒸发掉,然后,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在场的一众正在说笑的晚辈,压低了声音。
“哦?有这样的事情?唔……她有几个曾孙女?欸,我的意思是,这个辈分上,似乎……”
两人为老不尊的家伙,眨巴眨巴眼睛,相互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同时举起了酒杯:“哈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喝酒,喝酒……”
金灿正在和沧海楼驻玄燕仙朝的大掌柜苍定工闲聊。
云洛古国和玄燕仙朝是死对头,作为分驻两大仙朝的宗门代表,金灿和苍定工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交道,好些次,为了一些奇珍异宝,两人和两人手下的势力,打得头破血流,甚至在世俗界掀起了报复性的战争,杀得尸横遍野、赤地千里也有很多次了。
但是现在,两家人联手了,是以,金灿和苍定工两人之间的气氛颇为和谐。
毕竟,两家都是商人的底子,和气生财嘛……过去的那些打打杀杀,都是下面豢养的护卫、打手、狗腿子出手,两个人可是相互之间没动过一根手指头。
两人也是风花雪月的漫天不着地的忽悠着,热情洋溢的探讨着未来自己的某个儿子,要和哪个宗门的哪位娇小姐联姻,才是最好的选择之类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这种身家丰厚的家族,联姻的家族如果太强势,未免会担心人家小姐嫁了进来,会暗地里夺了他们的家产。
是以,必须要对各大宗门年龄适当的娇小姐们,对她们的性格、脾气,她们身后的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等长老的性格、脾气、手段、为人、道德品性等,全都有一个综合的了解,才能对儿子们的婚事作出最恰当的安排。
反而是自家的女儿的婚事,两人都是不操心的。
自家把女儿养得再交横跋扈,再蛮横不讲理,再刻薄克夫败家子……那也是祸害别人家的儿子,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是以,两人也是相谈甚欢。
聊着聊着,金灿的脸色突然一变,他猛地从袖子里掏出了几片玉符。
‘咔嚓’声中,一片玉符粉碎,玉符上雕刻的一枚小小的金碗纹路炸成了一缕极细的金光洒落地面。金灿骇然道:“这是坑儿的‘铁壁金碗’,怎生被人破碎了?”
话音刚落,一枚玉符再次裂开,玉符上一枚小小的金箭也炸成了一缕极细的金光洒落地面。
金灿的眼睛瞪得溜圆,他嘶声道:“逃命金符也触发了,坑儿有性命之忧!”
金碗玉符炸裂的时候,苍墨玄和金璜,还有在场的其他大人物,全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第二枚对应着逃命金符的玉符也碎裂时,金璜已经站在了金灿的面前,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金坑身上的逃命金符,可是宝光阁的大能老祖牺牲清修的时间,耗费心血,动用巨量的资源炼制而成。
能够逼得金坑激发逃命金符,可见敌人强势到了什么程度。
“逃命金符,被摧毁了。”金灿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抬起头看着金璜,面孔扭曲,低沉的说道:“坑儿是去大金山寺,处理那件事情的首尾去了……毕竟两家如今联盟,看在玄奺公主的面子上,坑儿去给那法海和尚一点安抚!”
金璜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两家联盟了,一些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的……但是,那法海贼秃,胆敢对宝光阁的嫡系子孙下毒手?
‘咔嚓’,金灿手上第三枚玉符碎裂。
金坑的替死灵符,也被触发了……这就代表,敌人的攻击,已经实实在在的威胁到了金坑的生命。
第三百九十一章 金坑亡
苍墨玄、金璜为主,玄太乙一马当先,金灿、金雷等人火急火燎的带着大队人马紧随其后,气势汹汹,又带着一点气急败坏的直奔玄风城内皇城中架设的虚空大挪移阵。
一行人心情都糟糕到了极点。。。
尤其是玄太乙。
他一边朝着虚空挪移阵的方向疾飞,一边用秘宝向四面八方传出了数十条谕令。
尤其是,他在给玄奺的命令中,将玄奺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个倒霉催的女儿,从哪里招来的这个死秃子?
胆大妄为,居然敢袭杀金坑?
对玄太乙来说,身为玄燕仙朝的皇帝,金坑固然是宝光阁的嫡系子,死了也就死了,于他玄太乙丝毫无关,更不会对他的利益造成任何影响。
要命的是,现在是两宗联盟的紧要关头,刚签了盟约契书呢。
这盟友的手还没捂热,宝光阁的嫡系子孙就在玄太乙的地盘上遇险,很有可能是被自家小女儿招揽的客卿袭杀?
玄太乙的这个狼狈劲儿可想而知。
一行人急匆匆的跑到皇城,急匆匆的跑到了一座专门通往玄燕仙朝各处要害地点的挪移阵大殿中,急匆匆的站上了一座直径百丈的挪移阵,开启了直达大金山寺的空间坐标。
就在负责挪移大殿的老宦官准备开启大阵的时候,虚空中一声沉重的钟鸣声隐隐传来。
一时间,挪移大阵附近的虚空一片混乱,原本有序运行的天地法则就好像一团打理得清清爽爽的丝线,突然被数十支猴子爪子狠狠的揉搓了一把,一下子变得一团稀烂。
更加可怖的是,这一声钟鸣,直接将大殿附近稳定的天地能量,从原本泾渭分明的各种属性能量,‘轰’的一声逆转了天地,重归了地水火风。
四色洪流围绕着大殿一阵乱旋,时空混乱,现存的、修士们能理解的法则变成了不可捉摸的混沌形态,刚刚启动的虚空挪移阵一阵光芒乱闪,‘咔咔咔’一连串爆炸声传来,阵基上镶嵌的极品灵晶一块块爆开,阵基本身雕刻的各种符文、禁制、阵法等也都齐齐粉碎。
控制挪移阵的老宦官被阵法反噬,一口老血喷出十几丈远,奄奄一息的躺在了地上。
挪移阵中的一众人等也只觉得一股庞大的空间压力袭来,其中更容纳了一丝极细微的混沌乱流,这就让这股空间压力,骤然变成了正常挪移阵中空间压力的万倍左右。
苍墨玄、金璜、玄太乙、金雷、金灿、苍定空等人齐齐闷哼一声,他们的随行护卫中,就有人修为稍微弱一点,被突然袭来的空间压力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看着有护卫的身躯爆裂开来,血水喷了身边的同伴一身都是。
苍墨玄、金璜的修为比玄太乙高出许多,但是在场众人中,居然还是玄太乙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毕竟是世俗仙朝的皇帝,应变能力比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宗门大能要强出了这么一丝半点儿。
玄太乙一声怒叱,他头顶顿时喷出大片乌黑玄气,六口精雕细琢,尽用了镂空雕花工艺,做工美轮美奂的漆黑玉鼎悬浮在玄气上,玉鼎口内光芒闪烁,喷出大片光雨,裹住了无数神兽神禽虚影。
这些神兽神禽张开大嘴,喷出一道道亮晶晶的黑色玄光,锁定了四周虚空,定住了地水火风,硬生生将崩溃的挪移阵以及正在崩溃的大殿,还有大殿附近数十里的皇城建筑全都镇压了下来。
“是谁,敢在玄风城捣鬼?”
玄太乙怒叱咆哮,气得面皮发黑——这里是玄风城,他玄燕仙朝的皇都啊……自从玄燕仙朝的开国老祖在此开国立鼎,玄风城就从没有外敌入侵的记录。
更不要说,这一次,敌人居然直接侵入了皇城,对正在皇城内使用挪移阵的当朝皇帝发动了袭击!
这挪移阵所在的挪移大殿的位置,绝对属于皇城核心区域。
敌人都能侵入皇城核心区域,给当代皇帝当头一击了……这是蹲在他玄太乙的脑袋上拉屎拉尿,将他玄燕仙朝的整个面子都丢进粪坑里沤着了。
如果四下无人,这种事情,处理掉也就是了。
可是现在,当着两宗高层啊!
玄太乙气得浑身每个细胞都要爆炸,一股子怒火直冲九霄,当即化为方圆万里的乌云,将小半个玄风城都给笼罩了起来。
乌云中,一道道幽幽玄光若隐若现,逐渐凝成了一颗颗硕大的燕子眼眸。这些黑漆漆的眼眸藏匿在乌云中,微微张开,俯瞰着大地,梭巡着虚空。
这一刻,玄风城周边数万里范围内,一切风吹草动,都尽在玄太乙漫天燕子眼眸的监视下。哪个修为高,哪个修为低,哪个人正在做什么,全都一览无遗,清晰可见。
甚至,这幽微的目光,更是侵入了地下三千丈。
就算有人施展土遁之术直入地下,只要还在三千丈范围内,玄太乙都能将他从地下找出来,以雷霆手段碾杀当场。
但是,目光锁定了方圆数万里的天空和地下。
玄太乙一无所得。
那钟声,就好像虚幻,而那敲钟的人,更好像没出现过一般。
玄太乙的心骤然一沉。
这只能有两种解释——要么,那人的神通手段超出玄太乙太多,他就藏匿在这方圆数万里内,但是玄太乙动用了压箱底的手段,也没能将他抓出来。
要么,那人有着速度极快的遁法神通,他鸣钟一声后,就直接破开虚空逃遁了。
相比起来,玄太乙宁可相信第二种可能——人家只是跑得太快。
如果,那人正伫立虚空,笑呵呵的观察现场,而玄太乙居然无法将人从这方圆数万里的,自己的绝对控制区域中找出来,那么这人的修为,未免太可怕。
半步天人?
还是……
不可能,自从数万年前,元灵天和极圣天一战之后,天人陨落无数,现在的元灵天,没听说哪家势力还有天人老祖存在。
就算有,也不会跑出来对他玄太乙出手。
天人啊……你就是要捣乱,要破坏,要给人添堵,也应该去砸沧海楼的山门,直接打破了沧海楼的禁地,去找沧海楼几个闭关不出的老怪物的麻烦啊!
所以,不可能是天人。
玄太乙强行安慰自己,只能是对方掌握了一种速度太快的遁法,在这短短弹指间,就已经跑出了数万里!
一声冷哼传来。
苍墨玄身后,大片水波犹如沧海海啸一般腾空而起,在那水波之上,一轮直径十里的明月扶摇直上,当场照亮了方圆二十万里的虚空。
二十万里虚空中,纤毫可见,一切物质存在都变成了半透明状,被月光照得光华流转,没有任何一人、一物能够藏匿起来,不被苍墨玄捕捉到。
苍墨玄这是完全依仗自身法力修为施展的神通,直接笼罩方圆二十万里。相比起来,玄太乙借助六口镇国宝鼎,也只能监察方圆三四万里地,两人的修为、境界、神通手段,相差简直是天差地远。
苍墨玄,已然是照虚空巅峰极致的存在,极有可能突破半步天人境的大能。
按照沧海楼的规定,突入半步天人境后,就要进入禁地闭关潜修,力求成为天人境大能,成为沧海楼真正压箱底的底牌。
是以,苍墨玄就和世俗皇帝一样,将自身修为,保持在了照虚空巅峰极致的临界点,已经有数百年修为没有突破一丝半点了。
但是,以沧海楼的传承底子,照虚空巅峰极致的苍墨玄,修为何其可怕,实力何其惊人?放在过去,放在元灵天和极圣天大战之前,那些小家小户出身的半步天人,甚至是普通的天人境大能,他们不见得能拾掇得了如今的苍墨玄!
这就是元灵天前百之列宗门的底蕴。
苍墨玄的实力,足以和当年两界大战之前的最弱的那一部分天人、半步天人相抗衡。
但是,他也没能找到那袭击他们的人。
“这……”苍墨玄的脸色也有点发黑。
他有点犹豫的看向了金璜:“金兄,你们那金坑孩儿的名字没起好……金坑,金坑……满是金刀铁剑的大坑啊……这摔进去,怕是要摔死自己……以后,改个名吧……嗯,他可是,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势力?”
金璜阴沉着脸,朝着面皮漆黑的金灿看了一眼。
‘金坑’这名字,他也一直觉得不爽快,但是毕竟不是自家亲儿子,他也懒得管这么多……好吧,今天果然被苍墨玄当面点出来了。
沉默了一小会儿,金璜摇头:“就算他得罪了什么大势力,他那个出身影楼的亲娘,早就帮他擦干净了屁股……要说最近么,他得罪了谁,怕是,就是去大金山寺,给那位法海大师送安抚金了。”
苍墨玄轻咳了一声,看了看玄太乙:“你倒是,有个好女儿。”
玄太乙很是幽怨的看了苍墨玄一眼:“都是酒儿将她宠得太厉害了……不知道从哪里招惹了这个妖僧。”
苍墨玄就闭上了嘴。
苍酒儿是自家宝贝女儿,玄奺是苍酒儿的心肝宝贝……嘿,要说玄奺交横跋扈、惹是生非……这根子还在他苍墨玄身上啊!
呃,自家女儿舍不得责罚,自家外孙女也舍不得责罚,是以……苍墨玄狠狠的跺了跺脚:“天下秃驴,皆该杀!其他的挪移阵呢?在哪里?速速去大金山寺查勘详细……希望,金坑那倒霉孩子,能活到那时候吧!”
金璜、金雷、金灿的眼神都变了。
你这老鬼,说的什么屁话呢?
不是你家孩子,不心疼是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金坑亡(2)
收到玄太乙传信的时候,玄奺正在修炼。
因为受封天武公主之事,玄奺带着一批交好的公子、小姐,已经放肆的庆祝狂欢了好几个月,在她母后苍酒儿的叮嘱下,她总算是收了收心,准备增强点实力了。
作为如今玄燕仙朝最受宠、封地最大、实权最重的九公主,玄奺的修炼也是如此的平淡乏味。
偌大的大殿内,各色陈设古朴而雅致,能容纳万人聚会的大殿正中,是一口五彩玉石雕成的大池子,里面注满了粘稠的粉红色汁液,散发出浓郁的百花香气。
这粉红色汁液,是用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灵花、灵草提炼出的精粹,是极上品的淬体灵药。
只要没事浸泡着,在理论上,就是一头满地里拱红薯吃,脏兮兮的老母猪,都能被这种百花精髓泡成千娇百媚的狐狸精。
尤其是,常年浸泡这种百花精髓,更能让人皮肤洁白如雪,身躯柔韧而有极佳的弹性,更能腌腊肉一样,将一股奇异的百花香气浸透骨髓,让人身体携带异香,对无论同性还是异性都充满奇异的吸引力。。
这是宫廷内,那些顶级的贵妇人争宠的秘方。
相比对皮肤、身段、体气的好处,常年浸泡这种百花精髓,对修炼资质的缓慢提升,能够淬炼出堪比同境界体修的强韧身躯之类的好处,反而不算什么了。
玄奺懒洋洋的躺在巨大的池子里,身边漂浮着一块玉雕的托盘,里面一颗颗拇指大小的赤红色、带丹纹的‘三转大还丹’,正一颗一颗工整的垒成了小山峰。
她时不时的拈起一颗丹药,慢悠悠的塞进嘴里。
头顶一缕缕白色蒸汽升腾而起,玄奺的法力修为就一截一截的提升着。
这种三转大还丹,是沧海楼专门为核心的嫡系传人炼制,极其温和,极其精纯,用极大的代价,逼出了所有的丹毒,每一颗丹药,都堪称量体打造而成,对服用者没有任何要求,不会有任何压力,服用后也没有任何后患。
同样是理论上,就算是一只没开化的草履虫,只要能常年服用这种丹药,都能硬生生的养出一头半步天人境的草履虫精来!
浸泡着百花精髓,服用着三转大还丹,短短半天时间,玄奺就已经增加了寻常修士需要苦修三十年才能得到的法力修为。
而她的肉体力量,也在短短半天时间中,没有任何感觉的,增加了大概十分之一龙的力量。
如此修炼,真的是枯燥无味。
尤其是这三转大还丹……玄奺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说道:“记得,回头给楼里的丹师们说一声,不要老是这种香草蜜糖口味的……他们可以向宫廷御厨学学,这丹药,也应该和那些御厨的甜点一样,调配个三千六百种口味才是。”
几个资深的宫女总管站在池子旁,一个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这三转大还丹的药方子,是量体打造,每一份方子都是千锤百炼,耗费若干丹师好几年的苦功,才能根据某人的资质、天分,一点点的雕琢出来。
调配三千六百种口味?
呵呵,把沧海楼搜罗的那些丹师全累死也做不到啊!
就这时,玄奺戴在手腕上的一个精美九凤飞舞的玉镯子上,一片霞光飞起,一枚玉环从镯子中飞出,随后就传来了玄太乙的怒吼声。
玄奺呆了呆,哆嗦了一下,然后猛地从池子里站了起来。
“法海大师袭杀金坑?哎,且不说法海大师会不会这么做……嘻,真个杀了金坑,倒是赏心悦目的好事,那小子贼眉鼠眼的,颇惹人讨厌。”
“只是……呵呵,两宗联盟么!”
玄奺眸子里光芒闪烁,突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法海大师,总归是没办法以一人之力,将我推上皇位的……虽然我不稀罕那皇位……可是呢,该争争,还是争一争罢。”
“所以,楼里那群老家伙,也不能真个恶了他们。”
“只能委屈法海大师了。”玄奺耸了耸肩膀,双眸中一片寒光闪烁:“去请青柚三姐妹过来,就说,我找她们有事情。”
一名宫女总管同样是眸光闪烁,向玄奺行了一礼,快步走了出去。
大概半盏茶时间后,距离玄奺修炼的宫殿不远处,一座偏殿中,青柚三姐妹正盘膝而坐,吞吐天地灵机,滋养青鳞剑。
三口青鳞剑,在青鳞剑阁,在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依靠的是一代一代剑主,耗费自身精血、法力,好容易将三口青鳞剑的灵性保存了下来。
灵性犹存,但是在天地灵机崩碎的环境中,依靠青鳞剑阁祖宗留下的小小洞天福地,三口青鳞剑还是没能保持巅峰状态,自身的剑气、剑意等等,还是在不断流逝。
到了元灵天,三口青鳞剑就好像三条饿得皮包骨头的大鲸,一头扎回了满是磷虾的海洋中,每天吞吞吐吐的吃得不亦乐乎。
来到元灵天也就不到一年的功夫,三口青鳞剑的威势,比起在极圣天的时候,起码强大了十倍不止,尤其是自身灵性,更是灵动活跃,一代代青鳞剑主用自身精血饲养,留在青鳞剑中的强大灵性,正在不断的激发。
宫女总管带着十几名黑燕卫,快步来到了青柚三女居住的偏殿门口。
“青柚统领,公主殿下找你们姐妹有事商量。是关于,归属三位统领名下的黑燕卫组建一事。”宫女总管睁开眼说瞎话,随口就编了个借口。
之前玄奺和青柚三女初见,一见如故,聊得颇为开心。
玄奺热情邀请青柚三女成为自己黑燕卫的成员,许诺新建一卫精锐,交给青柚三女统辖。
按照玄燕仙朝的军制,一卫精锐,就是三万修炼有成的修士,这个权力,不可谓不重。尤其黑燕卫是玄奺的亲卫,比起寻常军队,更显得特殊了许多,权力也大了许多。
青柚三女颇有点行侠仗义的浪漫主义,而且,她们先祖的手札中,也有类似入朝为官的记载。是以和卢仚一阵商议后,三女就跟在了玄奺身边。
作为潜入元灵天的‘奸细’,走走高层路线,博取更大的权位,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听到宫女总管的喊声,青柚三女缓缓收功,一缕缕剑元冉冉吸纳回来,三口青鳞剑发出‘嗖嗖’的破空声,犹如三条灵动的鱼儿,围绕着她们轻轻的旋转着。
青柚右手轻轻一按,一吸,偏殿大门无风自动,直接敞开。
三姐妹站起身来,缓步朝着殿门口走去,青柚更是笑道:“公主有招,劳烦……”
青柚正要对那宫女总管说点客气话,猛不丁的,三口悬浮在身边的青鳞剑同时发出‘锵锵’的轰鸣声,向青柚三女发出了警告。
神剑通灵,对于一切最细微的恶意都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
那宫女总管听到了玄奺的自言自语,知道玄奺招三女过去,肯定有麻烦,甚至是危险等候着三女。所以,这长居深宫,见过无数宫廷黑暗之事的宫女总管,在心中已经给青柚三女安排了无数的罪名,安排了无数凄惨的下场。
心有所念,一丝丝恶意就自然萌发。
青柚三女感受不到这种恶意,但是三口青鳞剑作为参加过上一次极圣天和元灵天两界大战的灵剑,气候久远,简直就是‘成精’的存在。
这一丝丝恶意刚刚冒出来,三口青鳞剑就立刻感知得清清楚楚,迅速向三女发出了警告。
剑芒升腾,一缕缕极其锋利的剑气直指宫女总管和她带来的十几名黑燕卫。
这宫女总管,平日里也是骄横惯了的。
在玄奺面前,她是人畜无害、温顺如猫儿的仆役头子。但是在那些宫女、太监面前,她则是一言可决生死,平日里苛刻森严至极、让人望而生畏的‘老虔婆’尔。
眼看三口青鳞剑笔直的锁定了自己,这宫女总管脸色微变,下意识的就喊了一嗓子:“给我拿下!三个不知所谓的小娘皮,真以为抱上了殿下的脚,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十几名黑燕卫齐声长啸,腰间佩剑齐齐飞出,化为十几道长有数丈的剑芒直刺青柚三女。
三女反应极快,她们同时向后退去,几个闪烁到了卧房中,一把抓起了自家常年随身的剑囊,一掌轰碎了卧房的后窗,化为三条青虹直冲高空。
侥幸玄奺并没有下令封锁这一片宫殿,她也没想到,青鳞剑会如此灵性,而她的宫女总管,居然会如此沉不住气,直接闹砸了这件事情。
三条青虹直冲天空,青柚冷声道:“先祖手札中有记载,这等事情,大体是我们被栽赃嫁祸了,有人要对付我们……不能硬撑,先去安全的地点保全自身,再做周全打算。”
在元灵天,三女能找到的安全地点,毫无疑问就是大金山寺。
三条青虹一个盘旋,划出一道极大的弧线,径直投向了大金山寺的方向。
她们身后,大片宫殿中,低沉的警钟声响起,大群黑漆漆的大燕子腾空而起,驮着一队队黑燕卫紧紧的追了上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金坑亡(3)
半空中,卢仚正护着金坑。
还是那句老话,金坑的死活,卢仚不关心。
但是好容易在元灵天得了一片基业,正准备借巢生蛋,用玄燕仙朝的资源给自己壮大实力呢,刚刚安定下来,金坑可不能死在自家的地盘上,更不能让金坑的死,和自己扯上干系。
一尊金刚法相悬浮头顶,放出一团舍利明光,笼罩住了金坑。
卢仚脚踏一念遁法,身形飘忽如鬼魅,绕着金坑‘滴溜溜’乱旋,手中一柄金刚剑,冲着数百条黑漆漆的人影就是一通乱斩。
光头男子站在一旁,双手合十微笑:“法海师兄,此子罪孽深重,今日必须将其超脱,否则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生灵受他戕害……师兄慈悲为怀,本也是对的,但是一片慈悲心,却不能给了这些毒蛇猛兽则个。”
十几条黑漆漆的人影绕过卢仚,重拳轰在了舍利明光上。。
沉闷如山崩的巨响绵绵而起,舍利明光剧烈震荡,卢仚身体微微摇晃,五脏六腑一阵刺痛袭来,这些黑漆漆的人影倒也不会什么神通秘术,就是一个速度极快,动作极其诡异,力量极其强大。
走的体修路子,一拳有开山劈海之力。
饶是卢仚的金刚法相放出舍利明光,是极上成的防御神通,依旧有点抵挡不住这些黑色人影的攻伐。
金坑蜷缩在卢仚的庇护下,哆哆嗦嗦犹如鹌鹑一般。
听到光头男子的话,金坑气得跳着脚放声咒骂:“少爷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光头男子绕有深意的看着金坑:“包庇恶人,自身就是恶人……庇护罪孽,自身就有了无穷罪孽……因果牵扯之下,金坑,你罪该万死。”
金坑闭上了嘴,又惊又怒的看向了法海。
这事情,不就是冲着之前的事情来的么?
这光头男子,真不是卢仚的同伙?他们,就是为了那数千个花枝招展的大姑娘的事情来的?
早知道那些该死的影楼杀手,接了这笔单子,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危险……金坑哪里愿意管他们的死活?一群该死的家伙,碎尸万段去吧!
金坑举起双手,合十向卢仚大声祈求:“法海大师,不要听这贼秃妖言惑众……一切都好商量,都好商量啊!”
卢仚一声大喝,一剑快若闪电般斩出。
‘噗嗤’声中,卢仚身边狂风缭绕,身形如极度扭曲的草蛇左右蜿蜒,顷刻间带起八十一条残影,几乎是同时在八十一处方位发动了进攻。
金刚剑带起可怕的破风声,一剑横斩五到七个头颅,当场有近五百条黑色人影被断首斩杀。
漫天都是头颅翻滚,随后黑色头颅炸开,化为一缕缕黑光融入了四面八方萦绕鼓荡的黑光中。
卢仚只觉手腕微痛,这些黑色人影纯粹由黑色的光凝成,却极其的坚韧强横,一剑斩落,就好像用生锈的老菜刀劈砍生牛皮一样,极其的晦涩、滞涩,阻力大到了极点。
这每一条黑影,单纯身体素质,几乎达到了金莲开巅峰圆满境体修的水准,而且按照卢仚的估算,这些黑影的身体强度,还是那种传承古老、功法颇为高深的金莲开巅峰圆满境体修,可不是小家小户,随便捡了本功法,修炼起来的残次货色。
这只是光头男子放出的神通,用神通秘术凝聚的,连分身都不算的东西。
可见这光头男子,自身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卢仚大喝:“你们还不逃命,呆在这里等死么?速速逃出去,向你们的长上传信……就说,贫僧尽力保住金坑的性命……但是如果他们来晚了,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金坑的几个护道者,一群随行护卫同时醒悟。
面对光头男子的诡异神通、强横实力,他们留在这里根本没什么鸟用。与其如此,不如赶紧逃出去给自家的高层传信,赶紧来几个强手救命才是正理。
一声大喝,一名凝道果境的护道者袖子里喷出了一块玉符,那是一块打有可能从古墓中挖掘出来,上面有好几种沁色的虎形玉符。
这块巴掌大小的玉符发出一声高亢的呼啸声,双眸和嘴里同时喷出了一道浓烈无比的血色煞气。三条煞气宛如力道,‘嘎吱’一声将天空密布的黑光撕开了一条长达百里的裂痕。
这护道者一声唿哨,招呼着几个凝道果境的护道者,就要顺着这条裂痕向外遁走。
卢仚看了一眼那块玉符,不由得惊叹了一声‘好宝贝’。
他刚刚剑斩数百条黑色人影,深深知道这些黑色人影的身子骨有多结实……虚空中弥漫的黑光,是这些黑色人影的源头,这一片黑光只会更加难以破开!
倾力一击,能够将黑光破开百里,可见这玉符威势如何。
只是,一击之后,这护道者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可见这玉符的消耗有多么巨大。
几个凝道果境的护道者,丢下了一大群随行护卫,自行化为流光遁入了那一条裂痕。他们团团围住那块玉符,车轮接力,不断将法力注入玉符中,再一次喷出三条煞气,撕开了一条长达数十里的裂痕。
眼看着他们就能这样相互掩护着逃出生天,那一群护卫还在后面嘶声呼喊求救。
光头男子已经轻叹了一口气:“何必?何苦?苦海无边,只管沉沦了就是……毋庸挣扎,毋庸倔强……苦海无边,却也无底,只管沉沦就是了。”
光头男子体内一声沉闷的巨响传来,他身后皮肤裂开,一具通体漆黑,却喷放出淡淡暗金色光芒的骨架从他裂开的皮肤中挣扎而出,一声狂啸后,化为一抹黑光朝着逃走的几个护道者追了上去。
这黑色骨架腾空而起的一瞬间,它的脊椎骨上四条黑光一闪,‘哗啦’一声,长出了四支造型诡异的硕大骨翅。
一根根锋利如剑的骨羽张开,这黑色骨架只是一个忽闪,就近乎瞬移般到了那逃跑的凝道果境护道者身后,双手如剑,狠狠扎下。
几个护道者身上的护体灵光,就好像纸片一样被轻松扎破。
只听身躯贯穿声不绝于耳,几名宝光阁每年都要花费重金供奉的凝道果境护道者,就好像初入江湖的菜鸟小子遇到了江洋大盗一般,被那黑色骨架轻松斩落。
‘嗤嗤’怪笑声中,那黑色骨架拎着几颗人头快速闪了回来。
这通体漆黑,却被一层暗金色光芒包裹着的骨架扑腾着骨翅,悬浮在空中,空洞的眼眶里,两团血色幽光闪烁,静静的盯着卢仚和他身后的金坑。
“还有呢。”光头男子淡然一笑,朝着那群护卫指了指。
黑色骨架背后骨翅猛地一旋,原本只有两丈多长的一支骨翅骤然往外伸展了数百丈长短,骨翅如刀,‘哧溜’一声斩下,金坑剩下的那一群随行护卫连哼都没能哼一声,直接被骨翅斩下了头颅。
这些随行护卫有高有矮,站得由远有近,他们脚踏虚空,位置有高有低,他们的脖颈,并不处于一个水平面上。
但是这黑色骨架只是一击,骨翅轻松划出,一颗颗头颅精准无比的飞起,这一击蕴藏的力量、轨迹,对于空间、时间的掌控,简直近乎于道!
卢仚死死的盯着那黑色骨架,低沉的说道:“你用佛门先贤的骸骨,炼制魔兵?”
这骨架上的气息,卢仚很熟悉。
大金刚寺保存下来的那些太古大德高僧的金身舍利,就是这股子味道。
只是,大金刚寺虽然有时候也用自家老祖的金身舍利对敌,但是最基本的恭敬心还是有的,平日里不使用的时候,那些老祖的金身舍利,也是好好的供起来,每天都有香烛、鲜花、各种供品享用,每天都还有小和尚在这些金身舍利面前念经则个。
而这个光头男子,他分明是将这一具不知道哪位高僧留下的骨殖,直接炼制成了类似于傀儡一般的攻伐利器。
而且看这一身漆黑的模样,还有背后那两对凶厉的骨翅,就知道这炼制的手法,也不是什么正经路数,绝对是魔道中极高深的秘法。
光头男子听了卢仚的话,顿时微微一笑:“师兄偏颇了,世间哪里有什么‘魔’不‘魔’的?但凡能用的手段,就是好手段,不是么?”
他体内再次传来沉闷的声响,他背后皮肤裂开,又有五具一模一样的漆黑骨架扑腾着骨翅,从他身体内钻了出来。
光头男子的气息削弱了一大截,他擦了擦嘴角冒出来的一点点血水,朝着卢仚笑了笑。
“坦诚的说,这是六具曾经修行到半步天人境的高僧遗骨,三千年前,师弟的尊师挖掘遗迹,从中得到了这六具遗骨,就以秘法开始祭炼。”
“三千年苦功,这六具‘黑天夜叉’总算是炼制成型。今日,还是第一次使用。”
“这金坑,能死在黑天夜叉之手……啧,以他的出身,以他的血脉,给黑天夜叉开光、开刃,也还算合适罢。”
金坑已经吓得双腿乱颤:“法海大师,救命,救命!”
第三百九十四章 金坑亡(4)
卢仚深深吸气。
六具黑天夜叉,以半步天人境的佛门高僧的骨殖炼制成的黑天夜叉。
生前是半步天人境,死后,以佛门手段,以高僧的骨殖舍利,起码也能发挥出照虚空巅峰的力量来。再用魔道手段炼制后,而且耗费了三千年的漫长岁月来炼制……这六具黑天夜叉的真正战力,怕不是保持了半步天人境的水准?
能控制六具半步天人境的黑天夜叉……
这口口声声称呼自己是‘法海师兄’的光头男子,他自身的真实修为有多强?
卢仚心里有一万句芬芳想要好好的倾吐一番。
金坑还在舍利明光的庇护下大吼大叫,嘶声哭喊着让卢仚救命。
这厮也不蠢啊,卢仚能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六具半步天人境高僧骨殖炼制成的黑天夜叉……这份实力,拿去突袭宝光阁驻云洛古国的分阁都绰绰有余,甚至可以拿去袭杀云洛古国的国主云无思了。
如此实力,拿来袭杀他区区一个金坑!
金坑的想法和卢仚一样,他很想问候光头男子的三千六百代祖先。。每个祖先问候三句芬芳,加起来也就差不多一万句!
但是他不敢。
他只是抓住了卢仚的僧袍后摆,用力的拉扯着:“法海大师,救命,一定要救我……只要我今天能活下来,我……我……我现在给不了你多少东西,等我爹死了,我继承了他的位置,宝光阁驻云洛古国分阁,随你索求。”
金坑没办法了,他只能画大饼了。
实在是……把他自己换成卢仚的话,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他肯定是甩手就走。
哪个傻子,会为了别人的一条小命,和六具半步天人境的傀儡拼命?
呃,错了,这不是拼命,这是送命啊!
卢仚吐了一口气,脸一阵阵的抽抽着。
金坑的大饼画得很美丽,但是……他实在是做不到啊。
卢仚倒是不怎么妄自菲薄,他知道自己的底蕴极深,尤其是那三眼神人图,给了他远超寻常修士的底气。可是他才修炼了几年?他的境界、法力修为放在这里。
凝道果境,他可以逆战。
照虚空境,咬咬牙可以拼一下,试着看看,能不能从对方手上逃命。
但是半步天人境……
一个也就算了,还是六加一!
卢仚直勾勾的盯着光头男子:“他,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们?”
光头男子微微一笑,他朝着后方看了看,朝着卢仚拱了拱手:“这事情,说起来嘛……唔,法海师兄对我佛门怎么看?”
卢仚呆了呆。
金坑也呆了呆。
你不是来杀人的么?怎么突然问出这么古怪的话来?
卢仚轻轻扭了扭身体,四周萦绕翻滚的黑光粘稠如胶,以卢仚的力量,居然都感到动作极其的凝涩,举手投足都比平日里要耗费许多的力量。
这光头男子的神通委实可怖。
卢仚眯着眼,掂了掂刚刚从北溟戒里取出来的三颗枯荣神雷。
这三颗枯荣神雷,上次没有用在沧海楼三长老吴应才的身上。
今天,怕是要使出去了。
只是,这三颗枯荣神雷,也就能威胁照虚空境界的存在……这光头男子和六具黑天夜叉,怕是对这三颗枯荣神雷免疫。
吞了口吐沫,卢仚笑道:“还请师兄明示?佛门,当然是好的,贫僧,自己也是佛门弟子嘛。”
光头男子又笑了起来:“如此,师兄对我佛门如今在元灵天的处境,可知晓么?”
卢仚有点茫然的看着光头男子。
元灵天的佛门么?
他之前倒是听人说起过——曾经极圣天和元灵天大战,极圣天攻入元灵天烧杀抢掠,手段最狠辣,最不留情的,就是极圣天的佛门修士们。
是以,那一战到了最后,元灵天逆转翻盘,极圣天的天地灵机都几乎被斩碎……被落在元灵天的佛门修士几乎被斩尽杀绝,后来很多很多年,一直到现在,元灵天的修炼界对和尚们都不怎么待见。
是以,卿云国的一个和尚庙、一个尼姑庵,都变成了青楼一般的场所。
而在宝光阁和沧海楼偌大的地盘上,就没有一个成气候的佛门宗门,所有的寺院禅林,全都走的散修路子,更有一些寺院禅林,干脆就变成了藏污纳垢的所在。
“元灵天的佛门……似乎,有点,不成器。”卢仚干笑。
“是啊,不成器。”光头男子慢悠悠的,开始向卢仚介绍元灵天附近的佛门的大致情况。
他说的那些事情,卢仚闻所未闻,完全是格外新颖的信息。
比如说,在极其遥远的,距离玄燕仙朝能有大几十亿里的某个仙朝,那是魔傀宗的领地,在那仙朝中,有一个规模中等的佛门宗门‘金玉宗’。
这金玉宗精修某种独特的‘金玉法身’,修炼到高深处,据说能修成玉骨金皮,乃是佛门拥有极高成就的一门功法。
但是金玉宗,实则是魔傀宗的‘原材料场’。
每年招收多少门人弟子,得到多少修炼资源,每个境界的弟子能够培养出多少人,这都是定例。
而最让人发指的是,每年金玉宗都会向魔傀宗‘进献’一批各个境界修为的弟子,让魔傀宗的弟子们拿去做练手的材料,制成各个档次的魔傀。
而每隔若干年,金玉宗的长老们就要抽生死签。
抽到死签的长老,就会被送去魔傀宗,供魔傀宗的长老级大能,亲自将他们炼制成威能强大的,足以成为压箱底手段的战斗傀儡。
“这金玉宗,你觉得,他们还是佛门弟子么?”光头男子笑得很灿烂:“一群肉猪罢了。”
卢仚沉默不语。
这金玉宗,如此作为,的确不能算是佛门弟子了。
甚至,他们连普通人都比不上……普通匹夫还能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而金玉宗的这些和尚,啧,长老都会抽中死签后乖乖的送上门去,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金玉宗还算……吃了一口卖命饭。”光头男子讥诮的说道:“拿命换一口吃的,寒碜,是寒碜了一些,的确寒碜,但是……还算,有点档次吧?”
距离玄燕仙朝更远的地方,某个仙朝……那是元灵天排名第九十几位的‘万花门’的地盘,万花门,顾名思义,门中多为女子,其行事风格,就和极圣天的极乐天宫如出一辙,都是走的下三路的能耐。
这种依托采补得来的修为,驳杂不纯,在同境界中,万花门出身的修士,战力最弱,最被人看不起……曾经的万花门,在元灵天的宗门排名在三千名开外,完全是不入流的宗门。
但是现在,她们能排进前百名,就是她们豢养了一个名为‘寒月寺’的佛门小宗。
那寒月寺的传承功法,有净化心魔、辟除邪气的神效。
是以,万花门千辛万苦将寒月寺培养壮大,寺内蓄养了一大群龙精虎猛的大和尚,没日没夜的和万花门的弟子们‘深入交流’。
这些大和尚的用处,就是帮万花门的弟子们提炼法力,提纯神魂,将她们从一块块锈迹斑斑的杂铁,‘一杵一杵’的锻造成千锤百炼的精钢。
万花门的弟子们,是以功候大进,在同阶的修士中,她们的战力也能排进前列,是以最近数千年来,万花门的综合排名突飞猛进,成为了元灵天进步最快的宗门!
而寒月寺的和尚们,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他们甚至连一本佛经都不会背了。
“你以为,寒月寺的那些贼秃,他们算佛门弟子么?”光头男子抿嘴诡笑,询问卢仚。
卢仚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皮,干巴巴的笑道:“或许,他们……乐在其中?”
光头男子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你就,一点都不感到愤怒么?”
卢仚顺口就回了光头男子一句:“出家人,不能妄动无名……喜怒痴嗔,诸般种种,贫僧早多少年就已经全部磨平了。”
光头男子语气一滞,被卢仚这句回答憋得说不出话来。
卢仚微微点头。
看样子,这个光头男子,是个憨直的性子,不是那种耍惯了嘴皮子的老奸巨猾的老和尚。
手指头又摸了摸袖子里的三颗枯荣神雷,卢仚有点苦恼的看着将自己和金坑围起来的六具黑天夜叉:“所以,师兄是说,佛门弟子在元灵天,处境堪忧喽?”
叹了一口气,卢仚朝着光头男子合十行礼:“既然如此,师兄就不该给我大金山寺招灾惹祸啊……贫僧,是有心在大金山寺成就一番基业,兴盛我佛门的!”
光头男子轻轻摇头:“兴盛佛门?依托玄燕仙朝,兴盛佛门?不可能的……”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光头男子反问卢仚:“难不成,师兄以为,沧海楼会眼睁睁看着在自家地盘上,有一个佛门宗门兴起?”
“呵呵,大金山寺,若是只有法海师兄一员高僧,沧海楼乐见其成,无非是养一个高级打手……但是如果法海师兄想要成就一座宗门……呵呵!”
光头男子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总算是来了!”
在他身后,大片光虹破空而来,那是大金山寺附近州郡的玄燕仙朝官员和驻军,收到了玄太乙的谕令后,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流光起码有数万道,声势浩大的组成了军阵朝着这一片黑光笼罩的虚空撞了上来。
“法海师兄,今日能诛杀这小贼,全都是你的功劳啊!”光头男子扯起了嗓子,大笑了起来。
卢仚一愣,顿时开口怒骂。
第三百九十五章 金坑亡(5)
瑜州,玄燕仙朝膏腴之地,是以官吏配属足量,地方驻军众多。
尤其是大金山寺纵横三千里之地,被玄奺豪气无比的封给了卢仚后,原本这三千里地界内的官吏、士卒等,全都迁徙到了隔壁府县暂住。
纵横三千里的地界,原本的官吏、捕快、密探、驻军等,总数超过三十万,其中不少,都是修为有成的修士。
加上隔壁府县的官吏、军队,如今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数万人,尽是熔炉境后期以上修为,大半进入烈火境的高手。
隔着老远的距离,看到前方天空一片黑光弥漫,领头的几名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已经厉声呵斥:“兀那妖人,速速放开金坑少爷。”
“大胆妖僧,焉敢害我仙朝贵宾?”
“迷途知返,时尤未晚……法海大师,万万不可自误啊!”
几个地方主官厉声呵斥。
作为玄燕仙朝郡、府一级的官员,身后都站着势力不小的中等世家,而且全都是世家培养出来的精英子弟,才能在玄燕仙朝成为封疆大吏。。
这几个中年官员,他们一水儿金莲开境界,而且有一名男子气度森严,身边隐隐有异象环绕,分明已经是半步踏上了凝道果境界的大高手。
隔着数百里地,他们就大声呼喝,唯恐卢仚真个下手,害了金坑的性命。
卢仚正要大声呼喝,但是四周黑光一凝,卢仚的声音刚刚出口,就被黑光一旋,当即消去,任凭他竭力呼喝,也没能发出一丝半点的声音。
卢仚瞳孔一凝,深深一吸气,当即发出天龙吟。
一声长啸冲天而起,卢仚头顶隐隐一颗硕大的龙头仰天狂啸,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波纹朝着四周急速奔涌。
但是声音波纹刚刚冲出十几里地,黑光萦绕中,天龙吟神通被硬生生消融一空。
卢仚骇然看着那光头男子。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大天龙寺秘传的天龙吟神通,似乎在品阶在,也比不过这男子施展的黑光法。如此一来,卢仚想要发声,给自己辩解个清白,也是不可能的了。
数万地方驻军精锐和捕头、官吏等,已经冲到了距离黑光笼罩的区域不足十里的地方。
领头的那位半步凝道果境界的官员一声呼喝,就看到数万军中精锐齐齐掏出了一架造型精巧,弓臂几乎有大半个人身体这么长的奇形强弩。
他们在强弩上搭上了一片片形如羽毛的箭矢,随后扣动机括,就听‘唰唰唰’好似暴雨打芭蕉的声音传来,无数条黑光带着细细的黑气铺天盖地的袭来,凌厉无比的扎在了黑光凝成的光幕上。
这是‘玄燕弩’,玄燕仙朝地方驻军的制式装备。
弩弓强劲,普通箭矢也能轻松放出上百里地,破空杀人,凌厉无比。
而这些驻军现在使用的,不是普通箭矢,而是采集玄燕仙朝豢养的玄燕身上脱落的羽毛,用秘法炼制,铭刻符文后制成的‘玄羽矢’。
轻、快、硬、利,穿透力极强,这就是玄羽矢仅有的特点。
玄燕仙朝军方做过无数次试验,一枚合格的玄羽矢,可以轻松洞穿用纯净的精铁铸造的,厚达十丈,铭刻了标准防御阵法的护盾。
如今数万驻军精锐,数万玄燕弩,密密麻麻发出的玄羽矢何止百万?
好似一场黑色的暴雨铺天盖地的袭来,光头男子放出的黑光光幕溅起了点点涟漪,那些玄羽矢重重的落在黑光上,然后光幕微微一颤,箭矢就凭空化为一缕黑烟消散。
上百万的玄羽矢,居然没能对黑光光幕造成任何削弱。
光头男子微笑,他又开口大声呼喝:“师兄,你且挡着他们,待师弟我,从这小子嘴里,多挖点有用的消息出来。”
金坑脸色惨淡。
卢仚脸色骤变。
这光头男子现在的声音,完全和卢仚的声音一模一样,就连说话语气都没任何不同。
卢仚气急败坏的看着光头男子。
光头男子轻轻一挥手,笼罩方圆数百里的黑色光幕,就一寸一寸的向内塌缩。密集的玄羽矢继续‘唰唰唰’的落下,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这些玄羽矢真个不断的削弱光幕的力量,正打得光幕节节败退一般。
一具黑天夜叉突然身体一闪,它径直穿透了卢仚保护金坑的舍利明光,虚空挪移,直接出现在了金坑身后。这黑天夜叉右爪如刀,狠狠的一爪子抓在了金坑的臀部上。
一声惨嚎,金坑的半边屁股齐着骨头被抓了下来,鲜血如喷泉,一下子染红了他半截身体。
黑天夜叉挥挥手,将一大片细皮嫩肉丢出老远。
光头男子微笑,黑色光幕微微一抖,金坑的惨嗥声就传了出去,光幕微微颤抖着,将金坑的声音放大了数十倍,直接传到了赶来救援的官兵耳边。
几个官员脸色齐变……
他们也是接到了玄太乙的命令,这才第一时间点起了兵马赶来救援。
他们距离大金山寺最近,所以他们来得最快。
但是此刻,他们宁愿自己没有跑得这么快才好——如果金坑当着他们的面被人虐杀,那么他们几个,有一算一,全都要背黑锅……丢官去职都是轻的,若是被贬斥去一些要命的地方镇守,那才是真的是……冤枉啊!
“雷阵,攻!”
领头的官员厉声呼喝,数万驻军精锐一边扣动机括,继续不断的发射玄羽矢,同时左手探进腰间兽皮锦囊,抓出了一颗颗拳头大小,通体青黑色的雷珠。
雷法,修炼界的修士,只要根底不是太差劲的,基本上都会玩两招。
无论是御魔、护体,还是保家护宅,雷法都是极好用的神通。尤其是一些邪祟、妖魔、邪门阵法、邪门神通等,普通术法无效的时候,雷法能起到奇效。
玄燕仙朝虽然不擅长雷法,也没有高深的雷道传承,但是依旧高价从沧海楼那边,弄了一部还算不错的雷法秘典,专供军方研习。
是以,玄燕仙朝的军队,也都配发了这种从九天之上,采集雷电精粹炼制成的‘青冥三霄雷’。其雷劲爆发力极其狂暴,而且对于各种常见的防御禁制和阵法,有极大的伤损效果。
放在平日里,只要三五百颗青冥三霄雷,就能强力破开一座玄燕仙朝中等城池的城防大阵。
而此刻,聚集在这里的驻军精锐,能有四五万人。
‘嗡’的一声响,数万颗青冥三霄雷齐齐飞出,重重的落在了黑色光幕上。
一团团青黑色的雷火伴随着可怕的巨响爆开,黑色光幕笼罩之外,大地炸开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一道道土浪冲起来数百丈高,一团团沉重无比、粘稠异常,充满了可怕绞杀力道的青冥之气在黑色光幕上疯狂扭动,宛如一柄柄巨大的刀轮,狠狠的撕扯着黑色光幕。
黑色光幕很配合的发出‘嘎嘎’声响,迅速向内塌缩退去。
短短呼吸间,笼罩数百里方圆的黑色光幕,就塌缩到了十几里大小,而且原本漆黑如夜的光幕,也变成了半透明状,隐隐可以看清光幕中的人影。
金坑嘶声惨嚎,他和卢仚一样,惊骇万分的看着破入舍利明光中的黑天夜叉。
卢仚只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空间波动,很像是他修炼大梵净世宗功法,悟出来的掌心佛国的那种空间神通衍生出的空间力量。
虚空一颤,这黑天夜叉就遁到了金坑身后。
卢仚借金刚法相放出的舍利明光,没能阻挡这黑天夜叉的遁法。
这黑天夜叉生前,很可能是一名同样参悟掌心佛国神通,悟出了空间大道的前辈高僧。是以他的骨殖被炼制成夜叉傀儡后,才拥有了如此的神异。
更让卢仚又惊又怒,想要口吐芬芳的是——光头男子当着他的面,面皮一阵扭曲,身体一阵摇晃,直接变成了卢仚的模样。
他笑呵呵的朝着卢仚合十行礼,然后身边光幕急速塌陷。
‘噗嗤’一声响,站在金坑身后的黑天夜叉一爪子将他的脑袋扭了下来,血呼啦子的拎在了手上。
黑光向内骤然塌陷,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卢仚闷哼一声,身不由己的被黑光卷着,破开虚空,直接挪移回了大金山寺内部。
那光头男子化为卢仚模样,接过黑天夜叉手中的金坑头颅,拎在手中放声狂笑:“罢了,你这小子既然口风这么紧,那就……算了吧……”
黑色光幕炸开,六具黑天夜叉钻回了光头男子体内。
光头男子拎着金坑的脑袋,转过身,朝着数万目瞪口呆的官吏、驻军展颜一笑:“诸位来迟一步,金坑,已经被贫僧渡化了。”
“此子作恶多端,端的是罪孽缠身,贫僧慈悲为怀,专为度化世人而来,最是见不得这些恶人作威作福,为祸天下……是以,贫僧让他尘归尘,土归土,如此天下也多了一份清静。”
赶来的官吏中,有一名中年男子,就是原本卢仚地盘上的地方主官。
卢仚在这里建了大金山寺,其中征地啊、迁徙啊、户籍地契的办理啊,都是这官儿和卢仚交接的,是以他对卢仚算得上老熟人了。
此刻看着‘卢仚’满手血腥,一身煞气的模样,这官员狠狠一跺脚:“法海大师,你,闯下大祸了!来人啊,请法海大师留在这里不要妄动……等,等陛下旨意罢!”
光头男子听得对方这般说,他‘哈哈’一声大笑,身体一晃,虚空不见任何光影动静,直接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百九十六章 逃亡
大金山寺内,卢仚只觉浑身一重、一轻,突然就被丢了回来。
他看看四周,跺跺脚,气恼暗骂了一声。
那光头男子……用他的面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生生斩杀了金坑,这口黑锅,算是结结实实的扣上了。
解释?
怎么解释?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卢仚急速的分析了一下,如果自己是沧海楼的高层,如果自己是玄燕仙朝的皇帝,面对金坑的死,会是如何的反应。
也就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卢仚轻轻的摇了摇头:“罢了,这口黑锅,扣得够结实。”
两宗联盟,金坑可是宝光阁的核心嫡传。
而卢仚呢?
只是玄奺招揽的一个客卿,而且属于那种随时可以丢弃,随时可以牺牲的客卿……如果卢仚有半步天人境的修为,或许沧海楼高层还会考虑考虑他和金坑的份量,但是换成现在的卢仚么,结果不问可知。。
当然,如果卢仚真的有半步天人境的修为,金坑也不会带着那么一点小钱上门来打发卢仚,自然就不会发生卢仚被扣黑锅的事情。
轻叹一声,卢仚一声唿哨。
一队一队的道兵大和尚排着整齐的队伍,快速朝着卢仚这边跑了过来。
小金刚须弥山悬浮在头顶,一道道金光洒落,将这些道兵大和尚都吞了下去。卢仚修炼大梵净世宗的传承功法有所成就,小金刚须弥山中的道场世界空间有所增益,吸纳力量也是涨了一大截,只用了短短一盏茶时间,外放的所有道兵大和尚就全部收回。
阿虎、鱼癫虎也带着人跑了回来。
阿虎看着卢仚难看至极的脸色,沉声道:“仚哥,怎么了?有人上门来找事?要不要……”
阿虎很熟练的比划了一个切脖子的手势。
卢仚摆了摆手:“罢了,这人我们暂时奈何不得,被栽赃陷害了,而且无从分辩……兄弟们,得跟着我过一段苦日子喽。啧啧。”
卢仚能想象,接下来他即将面对的,是沧海楼、宝光阁的联手追杀。
这小日子……绝对是血雨腥风、有滋有味。
可惜了自己这座,好容易才建起来的道场。
‘哎’,偌大的大金山寺啊,这么多名山古刹的主持、方丈们热心援建的大金山寺啊……哎,实在是可惜了!
卢仚脚踏一团金云,径直冲向了高空。
远处,一群官吏带着数万驻军精锐,正浩浩荡荡的朝着大金山寺杀了过来。领头的几个官儿,还在大声嚷嚷着‘迷途知返’之类的废话。
“阿虎,癫虎,带人冲一冲他们,不要让他们太得意了。嗯,那数万驻军精锐,给我拿下……尤其是他们的玄燕弩和玄羽矢,统统留下。”
卢仚看着那数万驻军精锐,眸子里一阵幽光闪烁。
七八成都是烈火境的好手,剩下的都是熔炉境巅峰的修为,这是一支绝对的精锐。反正已经结仇了,那么,将他们炼制成道兵大和尚,卢仚也就没什么愧疚的了。
“也不知道,你们是谁家的儿子,谁人的父亲……呵,不过,无所谓了。贫僧来自极圣天,降临贵地,就是来行邪魔之事的。”卢仚轻叹了一声,右手一道佛光洒下,给阿虎、鱼癫虎等百多个虎爷、三十六位曾经的神武将军加持了一道大力金刚禅法。
阿虎等人齐声长啸,浑身骨节‘咔嚓’作响,身躯骤然拔高了两尺有余,力量在卢仚的佛法加持下飙升了十倍不止。
他们通体萦绕着金光,宛如穿着厚重的甲胄,手持沉甸甸的禅杖,同样驾云而起,冲着那些官吏、驻军就冲了过去。
百多号人宛如百多条猛虎,嘶声大吼着闯入了对方军阵中。
还不等人家反应过来,阿虎等人就是一通大吼大叫。他们的神通秘术,都是卢仚用醍醐灌顶神通灌注而成,一切都是现成的,不用他们自己辛辛苦苦参悟、领悟。
大天龙寺的天龙吟神通,他们也用得颇为熟练。
百多人扯着嗓子一通大吼,数万驻军精锐就好像下饺子一样从空中不断坠落,一个个翻着白眼昏厥了过去。
卢仚双手朝着下方大金山寺一指,四面八方,五色氤氲翻滚而来,化为一支巨大的手掌破空横推。大地微微震荡,卢仚聚集护山佛阵之力,化五行精气为神通手掌,隔空一掌狠狠拍在了领军的一群官员身上。
这些官员修为都在金莲开之上,家世渊源,修为高,传承功法也着实不错。
奈何面对卢仚,面对偌大的,覆盖了方圆数百里的大阵聚集起来的天地之力,他们的实力还是太弱了一些。
一声闷响,五彩巨掌当头拍下,附近几个府县的官员们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好似苍蝇拍下的苍蝇,被一掌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浑身修为尽数被镇压。
一名和卢仚熟悉的地方官嘶声大喊:“法海大师,不可自误……迷途知返,犹未为晚哪!”
看到喊话的那官员闪烁的目光,迷离的小眼神,卢仚轻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要迷途知返……甚至,我愿意出金坑的丧葬费,奈何你们不给我机会啊!”
“会么?不会!”
卢仚向四周望了一眼:“可惜了我这座舒舒服服的大金山寺,哎,这么多好东西呢。”
右手朝着小金刚须弥山一指,顿时一丈方圆的小山化为千丈高下,腾空而起直上万丈高空,通体放出无量金光,笼罩了整个大金山寺。
寺庙内,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香客、信徒们,一个个身体翻滚着被金光丢出了数百里外,大地剧烈的轰鸣,偌大的大金山寺,连同寺庙内的数千小沙弥、小尼姑一起,硬生生脱离大地,被金光裹挟着,一点点的腾空飞起。
小金刚须弥山中,有卢仚从卿云国、焱朝那边强行收服的数千万道兵大和尚。
这些道兵大和尚的修为有高有低,但是涓滴之流、汇聚成海,数千万人的法力融为一体,加注在小金刚须弥山上,这就是一股足以移山倒海的恢弘伟力。
方圆数百里的大金山寺被硬生生连根拔起,再以掌心佛国神通,将其压缩到数丈方圆,一点点纳入小金刚须弥山中。
卢仚咬咬牙,心一狠,一不做,二不休,也顾不得什么‘可持续开发’的理念,本着‘强盗过境、寸草不生’的宗旨,施展了斡旋造化的大神通,以小金刚须弥山,锁定了大金山寺地下汇聚过来的数十条大小地脉。
一声声高亢的龙吟声不绝于耳,地下那灵机充沛、道韵强大的地脉化为普通老百姓肉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一条条巨龙,翻滚着被卢仚从地下强行抽取。
这些地脉,是大金山寺成立之时,玄奺让人帮忙,从附近的几座大山的地脉中,挑选最好的一批地脉,强行迁移、汇聚而来。
也就是这些地脉的存在,让大金山寺成了瑜州都数一数二的洞天福地,修炼的绝佳道场。
卢仚以‘涸泽而渔’的手段,硬生生将这些绵延数万里、十几万里的地脉强行从地下抽出,地脉本身固然是剧烈挣扎,附近数万里内,山峰崩塌,山脉扭曲,大地剧烈的震荡,一场中型烈度的地震迅速席卷了小半个瑜州。
元灵天的天地结构稳固,虚空如此,大地地脉也是如此。
卢仚的神通法力,毕竟只是金莲开境界……他强行抽取地脉,哪怕有了小金刚须弥山和数千万道兵大和尚的帮助,他只是将地下的地脉抽取了数千里长短,地脉就轰然断裂,剩下的地脉迅速窜回了地底深处,最终被小金刚须弥山吞入的,只是数十条长有数千里,最终凝形为千多丈长短蛟龙形态的地脉。
不过,也足够了。
这些地脉被小金刚须弥山吞入,迅速融入山体之中,小金刚须弥山这座大金刚寺的镇山之宝当即放出无量光芒,威能、威势迅速飙升了数十倍,隐隐有一种重返太古巅峰状态的征兆。
起码卢仚感应小金刚须弥山时,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和小金刚须弥山的联系更加紧密,一份法力能够调动的威能,起码被之前提升了十倍以上。
以前的小金刚须弥山,就好像常年缠绵病榻的老人家,骨架子还在,但是内里、外在,都枯槁、委顿得不成样子了——毕竟,是在极圣天漫长的天地灵机崩碎的年月熬过来的。
可是现在,奄奄一息的老病人,已经变成了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儿。
行走如风,咳嗽、喘气都比以前有了更大的力道,精神好着呢。
这样的掠夺手段,若是再用上个百来次,怕不是小金刚须弥山就能恢复成以前的壮硕汉子?
卢仚目光闪烁,暗自下定了决心。
五色光芒冲了过来。
大黄、翠蛇、鹦鹉、鳄龟、兔狲,五位大爷迅速回到了卢仚身边。
大鹦鹉神经兮兮的抖动着翅膀:“怎的?仇家找上门来了?还是,有大肚皮的小娘子上门寻亲来了?怎么连屋子都搬走了?”
卢仚就看了看大鹦鹉,这厮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大肚皮的小娘子?
他卢仚是这样的人么?
“仇家上门……啧,凭空掉下来的要命的仇家……咱们,得风餐露宿、挣扎逃命喽!”
卢仚长叹了一声,大袖朝着那些昏厥倒地的驻军精锐就是一卷。
第三百九十七章 逃亡(2)
拾掇好了大金山寺的家当,原地就留下了那数千名被祸害过的女子。
卢仚犹豫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大袖一甩,将这数千名表情呆滞、麻木,眸子深处却透出了一丝惊恐、绝望之色的女子,全都收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金坑死了,是某人顶着他的外形所杀。
卢仚逃了,宝光阁、沧海楼的人若是找不到‘杀人凶手’,难免报复这些作为‘罪魁祸首’的女子。
虽然这些女子才是受害者,但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谁和这些可怜虫讲道理呢?
将数万驻军精锐也收入了小金刚须弥山,卢仚看看昏厥倒地的那些地方官吏,犹豫了一下,嘀咕了一声‘众生平等’,干脆也将他们强收了进去。
都是玄燕仙朝的地方官,都是玄燕仙朝世家门阀的精英子弟。
这里多收拾一个,玄燕仙朝就多损失一份实力……虽然对于庞大的仙朝来说,损失这些官吏,比九牛一毛还不如,但是这种事情做得多了,细水长流之下,玄燕仙朝也受不了吧?
没奈何的是,之前阿虎、鱼癫虎冲击对方军阵的时候,有两个府城的主官见机不妙,居然直接捏碎了逃命灵符,顷刻间跑得不知去向。
这两个人逃就逃了,卢仚也懒得花费力气去抓他们。
回头看看原地就剩下一个方圆数百里大坑的寺庙原址,卢仚仰天长啸一声,左手托起一片金光,阿虎、鱼癫虎等人纷纷跳起,一头扎进了金光中。
如今卢仚施展掌心佛国神通,可以在掌心开辟一座方圆七八里的小空间。
这小空间内环境极其恶劣,换成普通人,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阿虎他们修行有成,修为强悍,身体更是彪猛,足以在这小空间中存活大半年的。
百来号人蹲在这小空间中,占地不过一亩地,卢仚又朝着四周张望了一阵,朝着远处一挥手,远处一座高有两三百丈,底座方圆六七里的小山峰就‘咔嚓’一声从大地上裂开,冉冉飞起,一头撞入了他掌心金光中。
掌心内,金色佛炎升腾,烧得这座小山顷刻间融成了岩浆,迅速化为一座通体五色的五指山。
大黄他们身上,五色氤氲不断流出,顺着卢仚身体注入了小山内。
一枚枚硕大的,代表了‘金刚不坏’、‘镇压邪魔’等力量的佛门法印不断凭空生出,重重的烙印在了五指山内。一层,两层,三层,卢仚腾空而起,踏着一念遁法朝着天武公主府的方向奔去,同时不断将各色佛印烙印在五指山内。
兔狲趴在他头顶,翠蛇藏在袖中,大鹦鹉趴在肩膀上,大黄紧跟在身边,鳄龟很艰难的将身体压缩到了一丈方圆大小,张开嘴咬着卢仚的衣服后摆,将自己当做了一个超巨型挂件,挂在了卢仚的身上。
带着五位大爷,卢仚托着百多号高手外带一座急速炼制的五指山,一步数百里,身形闪烁的向前急速奔驰。
一念遁法速度快到了极点,以卢仚如今的修为,他破空飞行的速度,堪比普通凝道果巅峰的修士遁光飞行。
他步伐匆匆的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前方大片光芒亮起,大黑燕子扑腾翅膀的声音宛如雷鸣、飓风,震得天地一片乱晃。
三条青色剑虹在前方急速逃窜,后方跟着数十条剑光、遁光,再后面一点,则是上万头大黑燕子在全速飞行。这些大黑燕子口吐白沫,翅膀乱甩,好些燕子已经是累到了极致,每扑腾一次翅膀,身上都有大片黑色羽毛脱落。
玄奺手下,虽然有大量的玄燕充当坐骑,但是她能得到的玄燕,全都是玄燕仙朝豢养的玄燕群中,那些实力最弱,刚孵化没多长时间,刚成年甚至没成年的玄燕。
真正有经验,有道行,战力最强的那一批成年玄燕,全都编入了玄燕仙朝的禁卫军,归属玄太乙直接统辖,那种玄燕,怎么也不可能交给玄奺来乱折腾。
是以,青柚三女在前面逃跑,后面的玄燕群气势汹汹,但是很多玄燕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再追上几千里,怕是小命都要丢在半路上。
卢仚一声长啸,朝着青柚三女迎了上去。
他就知道,青柚三女不会轻松的吃亏、上当,虽然是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但是走到哪里都捧着先祖手札咨询、参考的青柚,实则是极其精明、极其聪颖的女子。
加上青鳞剑护体,这可是从太古那一场大战中存留至今的至宝剑器,妙用极多,绝非寻常宝物能比。
果不其然,青柚三女察觉不对,主动逃了出来,这可省掉了卢仚很大的麻烦。
卢仚的长啸声震百里,青柚三女抬头看到他,顿时纷纷欢喜轻笑,纷纷道了一声‘疾’,原本三十几丈长短的剑光,骤然喷出夺目光华,膨胀到百丈长短,速度暴涨三倍,直奔卢仚这边飞来。
卢仚举起左手金光,将青柚三女纳入掌心佛国,然后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后方,玄奺催动一头成年的玄燕追了上来:“法海大师,暂且留步,你听我说。”
“不听,不听,听不得,听不得!”卢仚头也不回,一步一步的向着远处遁走,他大声喝道:“天武公主,贫僧和你之间,缘分断了……你且听好,那金雷,绝非我所杀。”
“贫僧对公主,一片赤胆忠心,奈何公主身边有奸人,对贫僧起了黑心,势必置贫僧于死地。”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哎,贫僧这一片好心啊!”
“贫僧本来,是想要留在瑜州,为公主出力,为公主祈福的……但是情势逼人,贫僧是留不下来了,未来发生什么,休要怪贫僧就是。”
“从此一别,江湖再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走着瞧罢!”
卢仚一套一套的切口、黑话,‘哗啦啦’犹如流水一样喷了出来,听得后面驱动玄燕直追的玄奺是目瞪口呆,只觉——‘法海大师果然是个妙人’!
随之,玄奺心中又是一团怒火冲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就要说,是卢仚杀了金坑,折腾出这么多事情来?
“金坑那小子,死就死吧,还要连累本宫……啊,好容易招揽到法海大师这等高僧……可恶……可恶……可恶!”
“分明是你们影楼招惹出来的乱子,为何最后承受损失的是本宫?简直,不可饶恕……金坑那小子,究竟死了没有?”
玄奺又狠狠一跺脚,朝着脚下玄燕厉声呵斥:“没吃饭么?飞这么慢?赶紧追上去,本宫重重有赏……今天若是追不上法海大师,回去就把你的毛给拔了,送去玄燕营里游营示众,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一头毛发油亮的母燕子!”
玄燕一听玄奺的话,顿时浑身黑毛竖起,它‘嘎嘎’尖叫着,疯狂的扑腾着翅膀向前疾驰,坚硬锋利的羽毛摩擦着空气,居然硬生生摩擦出了一串串细小的火星。
卢仚回头朝着玄奺笑了笑,也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鳄龟拉长脖子,猛地回头,张开嘴就是一道黑气喷出。
‘嗤啦’一声脆响,海碗粗细、长达千丈的黑气喷出,当即化为方圆数十里的黑云弥漫虚空。无数极细的冰晶在黑云中翻滚,可怕的寒气肆虐,将空气都冻成了冰晶‘窸窸窣窣’的向下坠落。
玄奺和身边一众高手护卫追得太快,根本来不及闪避,一头撞进了黑云中。
可怕的寒气袭来,玄奺脚下的大燕子‘嗷呜’一声怪叫,浑身迅速蒙上了厚厚的冰晶,连五脏六腑都被冻成了冰块,整个化为一个大冰坨子,沉甸甸的从空中坠落。
玄奺,还有一众护卫的身上也迅速出现了薄冰,可怕的寒气侵入身体,冻得她们瑟瑟发抖,更有人不小心吸了几口寒气进去,冻得肺子剧痛,咳嗽中就吐出了黑色的带着冰渣子的淤血。
“退!”玄奺惊呼。
鳄龟喷出的这一口寒气,居然蕴藏了一丝浓郁的水之大道本源的气息。
虽然一口寒气只能笼罩方圆数十里,和那些高手大能气息释放,动辄影响千里、万里之地的气势万万无法相比,但是鳄龟的这一口寒气的品质高得惊人。
玄奺急忙祭起了一盏青铜宫灯,放出一团温煦的光芒笼罩住了自己和一群护卫。
四面八方可怕的寒气侵蚀过来,宫灯放出的光芒剧烈摇晃着,灯盏中珍贵无比的万年龙鲸油脂提炼出的燃料急速消耗,玄奺一行人好容易向后退出了乌云笼罩的范围,刚刚退出,灯盏内价值巨万的灯油就已经彻底消耗一空,灯光彻底熄灭。
玄奺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这灯盏帮她们抵消了九成九的寒气,她们一直被困在那黑气中,天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趴在卢仚袖子里的翠蛇很不爽的‘嘶嘶’了几声。
鳄龟出手的时候,他也想顺势喷一口毒气过去,但是被卢仚制止了。
鳄龟只是阻敌,翠蛇如果出手,那就是结死仇了。玄奺对卢仚不错,卢仚可没想着对她下狠手。
玄奺喘了一口气,气急叫骂,带着大队人马,继续朝着卢仚追了上来。
卢仚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左手随手向后一甩。
‘嗡’!
天地微微一颤。
被卢仚铭刻了三千重佛印的五指山,被他暴力投掷了出去。
第三百九十八章 逃亡(3)
五指山丢出,五色华光照耀天地,一道道五色光霞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缠绕在五指山上,化为一道道肉眼清晰可见的五色锁链。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轰鸣,五指山冉冉朝着玄奺等人当头落下。
玄奺等人体内法力一滞,气息骤然僵直,浑身僵硬,四肢百骸好似被铁水浇铸封冻了一般,再也难以动弹丝毫。
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五指山化为三四百丈高下,方圆七八里大小,裹着漫天五彩霞光一点点的压了下来。
恐怖的镇压之力席卷全身,就连神魂都一片茫然、空白,再也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她们好似看到虚空中,有一双充满慈悲的眼眸看着她们,好似有一个宽厚、温热的声音朝着她们在不断的嘀咕,什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什么‘迷途知返尤为不晚’……
一声声劝人从善的念叨声从神魂深处发出,玄奺她们就觉得自己真个是罪孽深重,真个是罪不可赦的罪人。
她们放弃了一切抵抗的念头,乖乖的收起了一切的神通秘术,抱着脑袋,任凭那座五指山从头砸了下来,‘轰隆’一声,将所有人都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所有人身躯都丝毫无伤,但是法力、神魂再也无法调动丝毫,所有人都好似僵尸一般被镇压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只能看着卢仚慢悠悠的扬长而去。
“佛祖慈悲,这五指山神通……大有可为。”卢仚笑得极其灿烂。
这五指山镇压神通,是他刚刚领悟来的佛门神通,在极圣天的佛门传承中,从未有过这样的神通秘术出现。
但是,谁让卢仚非同一般人呢?
这神通的来历么……
“猴子啊,啧啧!”卢仚笑得越发的灿烂:“可惜,没有这么俊俏的母猴子,玄奺殿下,哎……我其实,不愿意和你为难的咯!”
一念遁法跑得飞快,卢仚下方,出现了一座县城。
卢仚身体一晃,在极圣天使用过的梦幻泡影珠施展开来,他变成了那个拦路截杀了金坑的光头男子的模样,径直从高空坠落,一拳将县城公库的防御禁制破开。
那些关系着民生的粮食、棉布之类的东西,卢仚丝毫没碰。
但是那些和修炼有关的,各色灵药,各色丹药,各种灵晶,各种珍稀金属,林林种种各种各样的值钱玩意,大袖一卷,就全部带走。
区区一座县城,公库中的修炼资源能有多少?
卢仚‘哈哈’一笑,大吼了一嗓子什么‘黑天降世、普度众生’,以及‘玄燕无道,沧海当干’的口号,一念遁法施展开来,轻轻松松一步就冲出了千多里地,来到了另外一座县城。
之前卢仚挑选大金山寺驻地的时候,整个瑜州他都认真的跑了一遍,州城、郡城、府城、县城的地理位置他是门清啊!
这一步千里的效率,简直是骇人至极。
他轻轻松松闯入一座又一座的县城,轻轻松松的一拳轰破了一座座公库,将里面和修炼有关的资源席卷一空,一丝半点都没留下。
半个时辰的功夫,卢仚扫荡了整个瑜州的所有县城,获取的修炼资源堪称恐怖。
玄奺被镇压,整个瑜州群龙无首,很多地方官距离稍微远些,根本不知道大金山寺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些地方官,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是以卢仚长驱直入,犹如直入无人之境,轻轻松松的攻破了所有的县城,然后是一座座毫无防范的府城,紧接着就是瑜州下辖的十几座郡城。
卢仚速度太快,力量太强,配合小金刚须弥山中的道兵大和尚们,一击之下,力量堪比凝道果境的大能。而玄燕仙朝本土的州郡府县各级城池,他们的城防阵法开启到最大功率,也不过是能防范凝道果境的高手。
照虚空境界的大能,在玄燕仙朝、云洛古国,都是压箱底的存在……偷袭城池这种事情,他们要脸,做不出来啊!
最要命的是,瑜州的各级官员,都在玄太乙的咆哮呵斥中,带着各城池的驻军精锐,直奔大金山寺去了。卢仚所过之处,一座座城池中,只留下了大猫小猫两三只看家的官员,以及一批修为普普通通的基层士卒而已。
卢仚总是一击先摧毁了城池核心处的城防大阵枢纽,然后一拳轰破公库的大门,冲进去一通洗刷,整个过程大概也就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他就能一步离开。
几座郡城留守的官员,甚至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家库房就被洗劫一空。
直到卢仚都跑远了,他们还没看清下手的‘劫匪’长什么模样,只能根据目击衙役、官吏的口述,将光头男子的长相描绘出来。
天空中还残留着卢仚口号声的回音,卢仚几步迈出,早就跑出了数千里地了。
必须要说,方寸禅林的一念遁法,实实在在是佛门极高明的神通……起码在接下来的几座郡城中,有半步凝道果境的官员察觉了卢仚的行动,他们气急败坏的施展神通一路猛追,却连卢仚的尾气都碰触不到。
快,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卢仚已经洗劫了除瑜州州城之外的所有郡城、府城、县城,这消息居然还没传到玄太乙面前。
当百万计的驻军精锐,逐渐在大金山寺的遗址大坑附近集结的时候,玄太乙等人也从天武公主府的虚空挪移阵中走了出来。
玄燕仙朝最精锐的,平均修为在种金莲以上修为的禁卫军犹如黑色的洪水,从虚空挪移阵中不断涌出。脸色铁青的玄太乙等人纷纷跳上了玄燕坐骑,一溜烟的朝着大金山寺的方向奔去。
玄太乙一行人抵达的时间,滞后了许多。
他们在玄风城,更换了好几处虚空挪移阵,但是每次他们跑去新的虚空挪移阵,准备传送到瑜州,虚空中都会有一声钟鸣响起,硬生生打断他们的传送不提,还将挪移阵轰得粉碎,虚空压力让玄太乙等人狼狈不堪。
从接到金坑的预警,到他们最终抵达瑜州,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天。
金灿脸色犹如死人一般,双眸充血,就好像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一样狰狞——他随身携带的玉符,又炸碎了一块。而这块玉符的碎裂,代表着金坑彻底玩完了。
他最宠爱的儿子,金坑,母亲出身影楼的金坑,被人袭杀了。
金灿现在,想要杀人。
金坑只是去登门调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金灿看来,数千民间女子的清白之类的事情,的的确确就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对么?
影楼收钱办事,人家要求影楼的杀手这么干,而且给足了钱,影楼有什么借口拒绝这样不用杀人,轻轻松松,还能让杀手们好生发泄一下精力,尽情享乐一把的活计呢?
而且,人家给的钱,真不少。
影楼没理由不接这样的买卖。
下作,当然是下作了一些,但是这一单买卖无风险,高利润,干嘛不做呢?
而且,事情被引爆后,沧海楼和玄燕仙朝都没说什么,玄奺不也没说什么嘛……反正,那法海贼秃,他没有受到任何的损失啊!
而且,两宗结盟嘛,宝光阁这边照顾着玄奺的情绪,还生怕法海贼秃在玄奺面前歪嘴,说点阴阳怪气的鬼话,引得两宗生了嫌隙!
金灿自认为,自家已经做得仁尽义至了!
不然的话,以自家夫人,金灿那老娘的性格,你敢指望当代影楼楼主的女儿,会去给你法海贼秃赔礼道歉?
自家已经做到极致了,礼数方面,无可挑剔了。
可是自家儿子金坑,居然就这么折了。
奇耻大辱!
金灿有点担心的看了看金璜。
当他看到金璜,还有金雷的脸色都是那样的扭曲和狰狞,金灿顿时放心了。
自己的儿子,不会白死。
再看看苍墨玄和玄太乙那几乎要吃人的表情,金灿心中莫名有了一丝痛快。
自己死了一个儿子……儿子这种东西么,死了就死了吧,还可以生……而且,他金灿缺儿子么?
不缺!
可是玄燕仙朝和沧海楼,这次可是被打脸打狠了。
在自家的地盘上,硬生生被人用秘宝克制,当代沧海楼主和在位的玄燕仙朝皇帝,居然没办法通过虚空挪移阵,赶来金坑出事的地方!
这就好比,一个土豪大老爷,好生生的在自家院子里优哉游哉的享受生活呢,一个穷得掉渣的乞丐,拎着一块糊了狗屎的板砖,长驱直入穿过数十重院子,穿过数十道有护卫值守的防线,直接跑到了大老爷的面前,用板砖在他脸上狠狠的糊了一板砖!
板砖力道倒是不大,大老爷皮毛都没伤到一根。
但是板砖上的狗屎,糊了大老爷一脸都是!
金灿微微咧嘴,露出了一个极其幸灾乐祸的冷笑——看看玄太乙这小模样,真应该拖着云洛古国的国主云无思一切过来的。
云无思若是看到玄太乙这等表情,他估计得请金灿去云洛古国最好的青楼狂欢三年不可!
还都得是没出阁的清倌人作陪!
金灿琢磨了一下,轻轻点头。
他只是死了个儿子,虽然心痛……但是比起沧海楼和玄燕仙朝这次掉的面子……金坑那条小命算什么啊?
一行人冲出了天武公主府,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化为一条黑色的长河,在高空中飞驰而出,直奔大金山寺方向!
卢仚搬走了大金山寺,里面的虚空挪移阵自然也用不成了。
一众大人物,也就只能劳累自己亲自赶路了。
这时候,卢仚已经冲进了瑜州州城,一声天龙吟,直接震晕了州主府邸中留守的一众官吏、士卒,一脚踹破了州府公库的大门。
第三百九十九章 逃亡(4)
瑜州州城的城防大阵核心冒出一股浓烟,整个耗费巨大的大阵枢纽,被卢仚直接一掌,硬生生从庞大的大阵中抓了出来。
这是一颗直径百丈,用无数珍稀金属铸成的阵法枢纽,上面镶嵌的各色灵晶,体积最小的都有水缸大小,核心一颗用来给大阵提供能量的灵晶,单体直径在三十丈左右。
就这一颗核心灵晶,内蕴的天地能量精粹,大概就堪比普通十个半步照虚空境大能的全部法力修为。配合上其他的灵晶,以及沟通的地脉等等,瑜州州城的城防大阵,足以抵挡半步照虚空境大能狂轰滥炸三月以上。
奈何阵法没开启,卢仚就侵了进来,这颗没什么高手防守的阵法枢纽,卢仚自然是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就在城防大阵核心所在的楼阁左近,是瑜州州城通往外界的虚空挪移阵。
卢仚毫不犹豫,一剑斩落,将整座挪移阵彻底摧毁,然后他挑选着瑜州城内,那些豪宅大院,逐个的搜索了过去。。
瑜州城内的世家豪族,还是很有些底蕴。
凝道果境的老古董,还是有这么三五人。
但他们毕竟只是玄燕仙朝普通地方豪门出身,功法传承、战斗经验等等,都远不如宝光阁高薪供奉的那些凝道果境的客卿、护道人。
是以……三五个急匆匆从闭关清修的所在破关而出的老古董,被卢仚三两下重击打得大口吐血,只有两人侥幸逃脱,其他三人尽被卢仚暴力擒拿,禁锢了全部修为后丢进了小金刚须弥山,用佛阵一点点的‘度化’。
除开三名凝道果境的大能,卢仚从瑜州州城各部衙门,各处大家豪族中,又俘虏了金莲开境界的高手三十二人,种金莲境界的高手八百四十三人,烈火境、熔炉境的小高手能有数千之众。
这就是玄燕仙朝一座州城的底蕴。
这还是他们有大量族人高手分散四方,坐镇各处产业,并不在家族本部的缘故。
甚至,官邸中抓来的那几个高手,也只是留守的人选,其他大批官吏和驻军精锐,都急匆匆的赶去大金山寺恭候玄太乙去了。
用时一刻钟,将瑜州州城从人到物搜刮一空后,卢仚以那光头男子的形象,在瑜州州城半空中显露法相,将那光头男子的形象化为千丈高下,让城内残留的官吏、士卒,以及满城的男女老少看了个清清楚楚。
“黑天降世,众生得享大清净!”
卢仚大吼了几嗓子胡编乱造的口号,然后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一步迈出数百里,身形、长相在梦幻泡影珠的效力下迅速变化,卢仚大袖一抖,在小金刚须弥山中闷了好些日子的乌云兽一头冲了出来,脚踏乌云,仰天发出一声欢快的长啸,然后用大脑袋狠狠的顶了一下卢仚的身躯。
这头大家伙,在小金刚须弥山中吃了睡,睡了吃,有无穷的五行氤氲和佛门佛力为他强壮身躯,更有玄元神水洗炼血脉。
此刻这厮的长相,越来越像是传说中的麒麟神兽,只是浑身鳞甲漆黑,通体不断喷出丝丝黑烟缭绕全身。
从头到尾,全长六丈许,从脚到头顶,高有两丈许,厚厚的黑色鳞甲下,满是虬结的肌肉,卢仚坐在他背上,都能感受到他奔跑的时候,肌肉抖动传来的恐怖力道。
这厮如今的力量,单纯肉体蛮力,怕不是有三四十象上下?
单凭蛮力来说,另外五位大爷中,怕是只有向来低调,从不惹是生非的大黄能比得上?
卢仚一声唿哨,乌云兽脚踏虚空,带起一缕长长的黑色烟气,‘唰、唰’有声的在高空中急速奔驰。
在极圣天的时候,在那种恶劣的天地环境下,乌云兽一个时辰间,都能轻松奔出几万里地。
元灵天的天地结构极其稳固,神通遁法等等,在这里的速度被天地压制,未免变得慢了许多。但是乌云兽并没有施展神通秘术,只是单纯依靠自身肉体之力和天赋的速度大步狂奔!
这家伙的速度,比起在极圣天的时候,快了起码十倍!
至少,卢仚估算了一下,在元灵天,寻常凝道果境的修士的遁法,根本追不上这头撒欢的大家伙。
坐在乌云兽背上,感受着迎面吹来的狂风,卢仚不由得放声大笑。
在元灵天,各处仙朝、皇朝、王朝的地理堪舆图,都是绝密中的绝密。卢仚也是搭上了玄奺的线,从玄奺那里,得了一卷玄燕仙朝和周边几个仙朝的地理图册。
一枚巴掌大小,表面雕刻了无数山川水纹的玉符悬浮在面前,云烟喷涌,放出大片山川地理图样。漫漫山川地理中,一点闪烁不定的黑光若隐若现,那里就是卢仚所在的位置。
玄燕仙朝,从地理位置上来说,位于元灵天的东南角。
此刻卢仚策动乌云兽,疾驰而去的方向,乃是朝着元灵天的西北向。
在瑜州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可想而知玄太乙他们会如何震怒,可想而知宝光阁、沧海楼会花费多大的力气来搜杀自己。
云洛古国,在玄燕仙朝的东南方向,卢仚肯定不会往人家的老巢方向奔走。
而西北方向,只要离开玄燕仙朝,再跨过沧海楼统辖的另外一个仙朝大政仙朝,就能脱离沧海楼的属地……再通过一块并无大型宗门管理的,作为宗门之间缓冲地带存在的战国区域,卢仚就能进入一个同样名列元灵天前百宗门,名曰‘盗天宗’的宗门疆域。
在玄奺给出的地理堪舆图中有记载,‘盗天宗’亦正亦邪,功法传承极其怪异,普通弟子,窃财物;精英弟子,窃精元;门中长辈,窃天机;宗门长老,窃造化。
他们宗门弟子对外吹嘘,‘天地之间无不可盗者’,实实在在是一个手段毒辣、行事诡谲,让其他宗门都颇有几分忌惮的门派。
‘盗天宗’门下弟子的成名之战,就是以数千年的布局谋划,一举窃夺了另外一个前百宗门‘青丹宗’的宗门权柄,将青丹宗祖传的各色丹方秘诀窃取一空,贩卖给了青丹宗积年的老对头和竞争对手‘仙医谷’。
经此事变,原本在元灵天排名前三十之列的青丹宗势力大损,宗门弟子内斗死伤狼藉,宗门排名直接摔落到了五百名开外。
而付出了一笔巨额报酬的仙医谷,则是从排名一百二三十位的水平,势力飙升,如今在元灵天的宗门排名中,已经踏入了前十之列。
仙医谷如今底蕴无比雄厚,只是门内弟子不喜亲自征伐厮杀,是以首批侵入极圣天的先锋队伍中,并没有仙医谷的弟子出现——但是那些先锋弟子手上,肯定有仙医谷提供的灵丹妙药,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尤其是盗天宗弟子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一点嫌隙小事,他们势必呼朋唤友,将你祸害得家破人亡不可。
“先去盗天宗的地盘暂避一些时日,等得将这次得来的好处全部消化了,再来和他们计较。”
卢仚耷拉着眼皮,盘算着接下来一段时日的行止。
金坑被杀,那不知名的光头男子行迹如此诡秘,卢仚总觉得,有人想要罗织大网,将自己给网进去。但是他卢仚,是这么能轻松被人掌握的么?
“不急,等有了足够的力量,我们逐个算账就是。”
乌云兽速度极快,一座座玄燕仙朝的府县被丢在了后面。
大半天时间后,乌云兽前方,出现了一座气势巍峨的大城,城门口上挂着的门额,分明是‘清州’二字。
卢仚眉头一挑。
清州,这也是玄燕仙朝腹心地带的膏腴州治,清州多水势湍急的大河,下多有巨型的矿脉,最是盛产各种属性的灵晶、灵金等物。
因为水脉滋养,清州疆域内水土肥美,各色灵药灵草的产量也着实喜人,算是玄燕仙朝最重要的几个药材供应基地。
卢仚犹豫了一下,当即跳下乌云兽,改头换面后,长驱直入进了清州城。
少顷一声巨响,清州城的城防大阵枢纽被一击轰破,卢仚劫走了造价巨万的城防大阵枢纽,又是依法施为,硬生生将清州城的公库洗劫一空。
清州城的各处官府衙门中,地方官们都坐镇本衙,没有外出。
是以卢仚一动手,顿时各处衙门闻风而动,宛如捅了马蜂窝一样群起而攻。
但是清州州城的驻军也不过十万上下,而卢仚的小金刚须弥山中,道兵大和尚数量以千万计。而且所有的道兵大和尚都是一个念头,一个意志所操控,他们结阵的威势和效率,远胜寻常的精锐士卒。
是以,清州城的官兵围攻,被卢仚一攻而破。
卢仚打破清州城,劫走财物无数,更洗劫了各处官府衙门、大家豪族,硬生生掳走了凝道果境大能高手六人、金莲开高手近百人,其他各阶驻军精锐和官吏以十万计。
卢仚攻势过于狂野、迅猛,清州城的官员们没有一个人来得及,或者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对外传信求援。所有官吏被一网打尽,虚空挪移阵也被卢仚破坏。
是以……卢仚攻破清州城之后足足有七个时辰,才有附近郡府的官员收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查勘。
随后,漫天讯火乱飞,清州城被卢仚洗劫一空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玄燕仙朝各州治所。
第四百章 逃亡(5)
大金山寺。
方圆数百里的寺庙原址,变成了一个深达数百丈的大坑。
几条原本充当寺院内水源、水景使用的大小河流,‘汩汩’的注入大坑,短短一天多时间,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烟波浩渺的大湖。
甚至,湖中出现了大量的鱼虾龟蟹等水族,湖面上已经有白鹭慢悠悠的展翅滑翔而过。
这模样,就差一列渔船在湖上撒网,差几个嗓音嘹亮的渔翁放声高歌了。
只是,现在大湖被无数士卒围了个水泄不通,天空更有几座浮空的山峰飘来荡去,山峰上闪烁着各色禁制光芒,成群结队的铁甲精锐站在山边,目光如鹰,俯瞰着下方。
湖边一处草地上,扎了几个用异兽皮革制成,用金丝银线刺绣了华丽花纹的硕大帐篷。。
玄太乙一行人,面无表情的坐在帐篷里,目光森冷的,盯着跪在地上大声回报的官员。
瑜州州城被洗劫一空,瑜州境内,所有的县、府、郡,各个衙门和公库也被搜刮得干干净净。甚至瑜州州城内的大家豪族,留守家族本部的长老和一众高手族人,也都被人掳走。
一片光幕悬浮在这官员身边,光幕中,正是卢仚所化的那光头男子的形象。
这张画像,也已经传向了玄燕仙朝的四面八方,玄燕仙朝各州郡早已闻风而动,出动无数精锐把守四周交通要隘,严防死守,追捕通缉这光头男子。
“这厮且不提,他,逃不出本朝疆土。”玄太乙阴恻恻的说道:“那法海妖僧,去了哪里?”
跪在地上的玄燕仙朝官员脸色顿时变得极其僵硬。
他也不敢抬头,只是跪在地上,干巴巴的说道:“现在,各州郡府县,各级衙门,以及散放天下的禁卫耳目,已经全部调动起来……但是,也只有几处被袭击的州军,传回了这胆敢劫掠公库的光头男子的行踪。”
“这法海妖僧……他好似彻底失踪了一般,没人见过他。”
玄太乙‘咯咯’笑了起来:“难不成他还飞天了?遁地了?又或者,他是半步天人境,甚至天人境的高手,直接破空瞬移,离开了我玄燕仙朝的疆土?”
“一群无能废物……查,加大力量,不惜代价的查……法海妖僧,必须生擒活捉……这趁乱打劫的光头男子……呵呵,也给我抓活的!”
“我倒是想要看看,究竟是谁……或者,又是哪一方势力敢如此大胆!”
玄太乙的脸,漆黑,漆黑,漆黑!
黑得比锅底灰还要黑。
这种事情……损失不大,却欺人太甚!
当着自家老丈人苍墨玄的面,当着积年老仇家云洛古国后台靠山宝光阁一众高层的面,玄燕仙朝无法庇护‘上门做客的贵宾’,这已经足够丢脸了。
偌大的玄燕仙朝,居然被人连续攻破了瑜州的州治城池,下面的郡城、府城、县城,也都被洗劫一空……哎,人家一人之力,洗劫了你玄燕仙朝一个州的重要城池啊!
财物损失,也就不提了。
这脸蛋啊,是被打得‘啪啪’直响!
玄太乙此刻心中,和苍墨玄、金璜等人一般,都是在绞尽脑汁的琢磨,所谓‘黑天降世’,究竟这‘黑天’指的是什么。
这胆大妄为的光头男子,又是何等来历?他怎么就敢,又怎么能,作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帐篷的门帘骤然一动,一道狂风吹了进来。
风劲一阵旋转,小旋风中,一道人影浮现。
一名身穿玄黑色底,袍袖上用暗金丝线绣了几只大燕子,气息沉凝如渊、深不可测的中年男子举起双手,腰杆笔直的向玄太乙拱手行了一礼。
“皇兄……咳咳!”
玄太乙看向了自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被封为‘瀛王’,且被授予重任,一手掌管玄燕仙朝禁卫密探机构的玄太素,僵硬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太素啊,什么事情?可是找到了那光头男子的行踪,又或者,找到法海妖僧了?”
金璜、金雷、金灿等一众宝光阁的高层,目光纷纷投了过来。
洗劫了瑜州的光头男子是死是活,他们不关心,总之,损失的是玄燕仙朝的面子不是么?
但是卢仚么!
胆敢击杀金坑的妖僧,他们宝光阁是一定要将他生擒活捉,带回去千刀万剐,用最残酷的方式处死的。尤其是对金灿来说,必须要将卢仚活着带回去,否则金坑的亲娘,当代影楼楼主的宝贝女儿,绝对不会放过他啊!
玄太素的脸色有点尴尬。
他看了看苍墨玄,又看了看金璜。
苍墨玄双手端着茶盏,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太素,对老夫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么?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事情了?”
玄太素看向了玄太乙。
玄太乙朝着他点点头。
玄太素干笑了一声:“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玄太素朝着跪在地上的那官员身边漂浮着的光幕指了指:“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这厮,刚刚路过清州城,他……破了清州城的城防大阵,将大阵枢纽劫走,顺便攻破了清州城的公库,将其细节一空……呃,清州城内的三十二家大族,本家总部也被他洗掠了。”
玄太乙嘴巴微微张开,半晌说不出话来。
玄太素干巴巴的说道:“清州城的公库,恰逢十年一次州郡地方向朝廷国库缴纳赋税的日子,公库里存放了巨量财物……还有那三十二家大族,他们的本家总部内……”
玄太乙深吸了一口气:“总损失大概多少?”
清州城的公库么,毕竟十年一次要向朝廷缴纳赋税,输送各种珍贵资源的。是以,公库中就算恰逢十年一次的缴税之期,库房内存放了巨量财富,那数额……损失应该不会太大。
但是三十二家清州的豪门大族,他们的本家总部建立在清州城内,里面肯定存放了家族多年积蓄的一部分。
玄太乙更是心知肚明,这些地方上的豪门大族,他们盘桓地方数以万年记,一个个都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每一个豪门大族积攒起来的财富,都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
按照这些豪门大族的习性,他们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
清州城内的本家总部,大概都会存放整个家族三成左右的财富积蓄,以为日常各方面的开销用度。而七成左右的财富积蓄,会存放在家族的秘密据点中。
饶是如此,三十二家豪门大族三成的财富积蓄,数以万年记的财富积蓄!
哪怕只是三成呢,这也就比清州城十年一次要缴纳的赋税总额,多出了百倍?还是数百倍?甚至是上千倍?
玄太乙下意识的吧嗒了一下嘴。
这可是一块大肥肉……怎么就让这光头男子给劫走了呢?
搞得他玄太乙,都怦然心动哪!
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玄太乙朝着玄太素指了指:“此事,万万容忍不得……太素,你亲自带人,将这丧心病狂的狂徒拿下。这人如此高调行事,如此狂悖不法,他身后,定然有极强大的势力支持!”
玄太乙目光突然一亮。
他看向了苍墨玄:“岳父大人,您看,这光头男子突然在这时候冒出来,而且如此肆无忌惮的放手劫掠,他是否,可能,和那法海妖僧有关?”
苍墨玄、金璜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们同时想起了,之前他们在玄燕仙朝皇城,想要用虚空挪移阵赶来瑜州,却被一声钟鸣闹得焦头烂额的事情。
那一声钟鸣,威能堪称恐怖,以玄太乙和金璜的修为,居然都被整了个灰头灰脸。
如此看来,这事情不简单。
“或许,他们真有一些联系。”苍墨玄看了一眼玄太素:“太素,你且带人去追拿这光头男子……光头?和尚?嘿……我会让沧海楼在各地的耳目帮你。”
一旁的金璜也沉声道:“瀛王只管全力追缉,我宝光阁……咳咳!”
金璜摆了摆手,淡然道:“我宝光阁,在玄燕仙朝内,自然是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的据点和暗子……但是影楼么。”
金灿站起身来,沉声道:“我会传信回去,让影楼的杀手和耳目,襄助瀛王,追缉这光头男子……或许,他们真的会有牵连。”
玄太乙和玄太素就同时看向了金灿。
呵呵,这么说来,你影楼在玄燕仙朝内部安插的据点和暗子,数量不少哦!
玄太乙目光闪烁,朝着玄太素看了一眼。
兄弟两默契在心,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了,一定会顺势将这次暴露出来的影楼据点和暗子,再狠狠的清扫一遍,非要杀你血流成河不可。
沧海楼和宝光阁是结盟了不假,但是沧海楼和影楼可没有结盟!
你影楼跑到玄燕仙朝的地盘上布置据点和暗子……说得轻松点,这是治安问题;说得严重点,这种行为威胁到了玄燕仙朝皇室的安全,你想要杀官造反不成?
玄太素亲自出动,带着玄燕仙朝的禁卫密探,顺着‘光头大盗’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了上来。
与此同时,玄燕仙朝各州郡府县,也都收到了玄太乙的命令。
顾不得心疼那点损耗,一座座州郡府县的大小城池,纷纷开启了城防大阵,城内驻军和各家各族的高手修士纷纷严阵以待。
所有人都知道,有个胆大包天的光头大盗,已经洗劫了好些个城池,下一个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而这时候,卢仚已经站在了清州城北面,距离清州城只有十一万里的‘琊州’城的南门口。
琊州城的城墙上方,站满了精锐的甲士。
一道略呈黑色的透明光幕,已经笼罩了整座方圆三百里的琊州城。
第四百零一章 逃亡(6)
琊州城,全城封闭。
城池南门口,大队商队、行人等,全都聚集在了护城河桥头,七嘴八舌的呱噪着。
城门楼子上,一名驻军将领提起法力,大声提醒,让城外聚集的商队、行人,自行去找附近的村镇暂住。
驻军将领更是在大声警告,此处不定会有危险爆发,若是不速速散开,一旦被卷入,生死魂消,却不要怪地方官府没有提醒云云。
无奈何,桥头聚集的人马车驾等纷纷散去,各自寻找落脚处去了。
只有卢仚化为高高瘦瘦,体型犹如竹节虫一般瘦削惊人的光头男子,直愣愣的杵在原地,一时间就变得无比的刺眼。
城墙上,一群驻军将士齐声喧哗:“是那贼子,是那贼子,发警告,发警告!”
‘嗖嗖’破空声中,几道黑色强光冲天而起,一直冲上了离地数千丈的高空,随后‘哗啦啦’炸成了漫天黑色的火光。。
这黑火好似将天空都烧穿了一个窟窿,火焰弥漫开,在空中组成了几只硕大的黑色燕子。一道道强劲的法力波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卢仚袖子里顿时传出了‘啾啾’的燕子鸣叫声。
卢仚取出了袖子里的几块玉符。
这些玉符,是在清州城的几个官员手上收缴得来,是玄燕仙朝官方的预警之物。一旦有官方城池发放警告,邻近州郡的官员都会收到警讯。
“唔,这就不好弄了。”卢仚朝着城墙上的一群琊州驻军叹了一口气:“忒小气了些,我才劫了一个瑜州,和一座清州城而已,你们就这么关闭城池了?忒小气。”
琊州城内,一道道遁光、云光闪烁,大群身穿官袍的州城官员纷纷赶到南门口,一个个手持各色法器、秘宝,目光闪烁的盯着卢仚。
更有一些身披华服,气息强横,显然是地方豪门高手的男女纷纷赶来,聚集在官员们身边,同样面带惊骇的看着这边。
不多时,一名袍袖上用亮银色丝线,绣了几只大燕子纹样的男子提高了声音,朝着卢仚大声呼喝:“兀那贼子,自封修为,跪地投降罢?你犯下了滔天大罪,我玄燕仙朝,岂能容你?”
卢仚微笑。
琢磨了一会儿,他在玄奺和其他人面前,显露过的手段,今日显然是不能使用了。毕竟,他是给那光头男子栽赃嫁祸,一报还一报呢,可不能将带着明显个人风格的大金刚寺的功法神通在这里施展出来。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四周掀起一道道强劲的飓风。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一阵闪烁,手中风龙、水龙体积骤然膨胀,仰天发出了无声的咆哮,龙体内更有无数风纹、水纹亮起。
五座金刚法相衍生的功法急速转化为无量归墟体,浑身密如星辰的窍穴熔炉一座接一座的亮起,远比金刚法相功法强大、精纯的法力汹涌而出,卢仚的身体内,一阵阵可怕的飓风海啸声不断响起。
大地开始颤抖。
飓风凝成了一根根黑色的龙卷风。
琊州城南门城楼上,几个地方官员手持一面直径三尺,造型古朴的青铜镜朝着卢仚照了照,镜面上一片黑色光芒闪烁,一行文字悄然从镜面中浮现。
一名手持青铜镜的官员嘶声怪叫:“这贼子的法力精纯度,有凝道果境后期水准……法力总量,法力总量……深不可测,起码是凝道果后期大能十倍以上!”
不提境界,不说对天地法则的掌握程度。
琊州城的官员们,用玄燕仙朝标配的,窥测修炼者法力修为的秘宝,测出了卢仚的法力质量,在精纯度上,可以和凝道果境后期的大能相比。
而法力总量……仅仅是金莲开境界的卢仚,他的法力总量比凝道果后期大能雄厚了十倍……还不止!
因为琊州城配发的这面青铜镜,最多也就能测到凝道果境后期大能十倍左右的法力总量……而这样的法力修为,已经是照虚空大能的标准!
实则上,卢仚的法力总量,很可能是寻常凝道果境后期大能的百倍?
甚至是数百倍?
无人知晓。
卢仚自己也估摸不准。
只是,随着卢仚将功法逐渐恢复成了自己真正主修的无量归墟体,体内法力浩荡卷动,无边无际,浩瀚无垠。
身边飓风缠绕,数十根直径百丈的黑色龙卷风腾空而起,相互撞击,不断发出雷鸣般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能炸开数千团刺眼的电光雷火,轰得地面上尽是一个个大坑。
琊州城附近,两条宽达数十里的大河骤然一动。
河水中,密密麻麻的白蓝色水纹逐次亮起,两条大河宛如被唤醒的巨龙,‘昂’的一声,无法计量的河水腾空而起,‘哗啦啦’的直冲高空。
十里,百里,千里……
两条大河的河床急速干涸,河道里的河水冲上高空,在飓风的助威下,以极高的速度在空中穿梭,化为两条巨大的白龙盘旋冲撞。
卢仚脚踏飓风,身躯如箭矢直冲高空。
他双手一抓,两条大河所化的白龙就乖乖的落入他手中,河水体积急速的塌缩,无数水纹密密麻麻的亮起,长达千多里的河水白龙伴随着一声声巨响,迅速压缩成了数百里……百多里……数十里……十几里……
随着体积不断压缩,白龙的色泽急速变深。
到了最后,卢仚耗尽全身之力,将两条水龙的体积压缩到了三四里长短,这已经是他如今能够做到的极致!
两条白龙,也已经变成了两条黑龙。
因为河水的急速压缩,黑龙的躯体坚固得超乎想象,比寻常精钢坚硬了何止百倍?
更因为河水的急速压缩,河水的密度提升,河水性质发生了奇异的变化,水汽能量奔涌中,两条黑龙通体不断放出粼粼波光,更有一丝丝暗蓝色的雷光隐隐缭绕。
随后,卢仚体内温养着的小金刚须弥山中,趴在山顶打瞌睡的鳄龟突然张开嘴,喷出了一道森森寒气。
寒气冲出小金刚须弥山,透过卢仚的身体,注入了两条水龙。
两条黑色的水龙‘咔嚓’直响,迅速变成了两条蜿蜒飞翔的冰龙……
可怖的寒气四散,方圆百里内,空气都被这股可怕的寒气冻结,空气化为一片片蓝色的冰片,‘簌簌’有声的从空中不断坠落。
卢仚俯瞰着下方的琊州城。
琊州城的南门城墙上,好些官员和豪门大族的高手,纷纷拿出了各色秘宝窥探卢仚此刻的气息。
感应到两条冰龙散发出的可怖威压,刚刚那开口让卢仚跪地投降的琊州主官嘶声尖叫:“城防大阵,不要吝啬灵晶,全力开启……快!快!!快!!!”
卢仚俯瞰着琊州城,低声的嘟囔着:“你们以为我是一人攻城……实则上,我有千万人之力!”
双手举起手中冰龙,小金刚须弥山中,数千万道兵大和尚的法力犹如海啸一样冲出,迅速汇聚在了两条冰龙上。
一时间漫天飓风乱滚,无数冰晶翻飞,两条冰龙的体积在无量法力的催动下,硬生生体积又膨胀到了三四十里大小!
卢仚双手向下一压,两条冰龙发出恐怖的破空声,在漫天飓风的加持下,速度骤然提升到了一个让人看不清形影的恐怖程度,笔直的轰向了下方全力开启城防大阵的琊州城。
一如之前所言,玄燕仙朝所有的城池的城防大阵,最多也就能抵挡凝道果境高手的全力进攻。但是因为大阵规模的关系,寻常凝道果修士,决然无法破开大阵;而上百名凝道果境修士联手狂轰滥炸,在城防大阵耗尽能量之前,两三个月中,休想破开防御。
而卢仚这一击……
两条冰龙呼啸冲下,携带着小金刚须弥山中所有道兵大和尚的法力加持,犹如两支巨大的箭矢,笔直的轰在了琊州城的正中位置。
不是暴力的神通法术狂轰滥炸,而是极其暴力的以点破面!
‘咔嚓’一声巨响,琊州城巨大的城防大阵所化的黑色光幕,正中位置被破开了两个小小的缺口,两条冰龙剧烈的颤抖着,龙体上无数冰片炸碎,重新化为汹涌的浊浪,顺着光幕朝着四面八方奔涌倾泻。
整个琊州城都在颤抖。
两条冰龙摇头摆尾,急速而略显艰难的穿透了厚重的光幕,在体积塌缩到只有一里长短的时候,两条冰龙穿透了城防大阵,狠狠扎进了琊州城正中官邸所在。
卢仚洗劫了清州城,对玄燕仙朝州城的设施布置了如指掌。
两条冰龙轰下的位置,正好是城防大阵枢纽所在。
大地剧烈一颤,城防大阵枢纽和整个大阵的联系被两条冰龙截断,笼罩全城的黑色光幕‘啪’的一下炸成了粉碎,两条冰龙在卢仚的控制下,没有失控炸开将整个琊州城化为洪水涛涛的泽国,而是摇头摆尾的,卷起了巨大的城防大阵枢纽,急速飞回了卢仚手中。
一条冰龙腾空之时,尾巴顺势一抽,轻松将城防大阵枢纽旁的虚空挪移阵轰得支离破碎。
卢仚一声长啸,手一指,两条飞回身边的冰龙同时炸开,化为无数冰刀冰剑冰凌等,乱杂杂的朝着城墙上聚集的驻军、官员、豪门高手等落了下去。
‘噗嗤’声响,大片大片的人负伤倒地,一群琊州的官员齐声狂呼:“苦也!”
卢仚双手向下按去,漫天飓风宛如一根根黑色棍棒,沉甸甸的朝着四面城墙狠狠落下。
半个时辰后,卢仚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琊州城。
又过了一个半时辰,琊州各处郡府的援兵,才急匆匆的奔驰而来。
第四百零二章 逃亡(7)
琊州城,破。
玄燕仙朝各级官府,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只是,扑腾得最厉害的,还是琊州、清州附近的,玄燕仙朝西北疆域的那些州郡。其他方向的州郡收到玄风城传回去的消息后,那点提防之心,免不得就稍稍的放了下来。
琊州往西,是颉州。
颉州,在玄燕仙朝的州治中,是极有趣的一个州。
这个州,相比琊州、清州、瑜州,并无太多珍稀的自然资源,物产普普通通,按理只能算是一个‘小康’之州。。
但是颉州特产一种香藤。
其藤蔓枯死后,用来造纸,其质地光洁,自带奇香,可千年不腐不朽,蠹虫不近,这就是玄燕仙朝,甚至是沧海楼的大人物都求知若渴的上用‘千年香笺’,有‘一纸十金’的美名。
就靠这特产纸张,颉州自然也成了一个富得流油的州治。
问题就在这里。
正因为颉州唯一来钱的行当是造纸,这东西说珍贵也珍贵,说没用,对那些修炼者来说,它还真没多少用处。是以这里并无太强大的修炼家族盘踞,相比琊州等州治,颉州也没有多少高手坐镇。
当卢仚出现在颉州东门前,颉州已经开启了城防大阵,一群当地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如鹌鹑一般,缩在城墙垛儿后面看着卢仚。
“这位……好汉!”那些地方官没吭声,反而是一个肚满肠肥,生得极其富态,身穿铜钱纹院外服的老头儿,扒着城墙垛儿,朝着卢仚大声嚷嚷:“我颉州,并无好汉所需的灵晶、灵金、珍稀药材等……就是一仓库一仓库的各色纸张,好汉取之无用啊!”
“好汉,不如去西北面的琅州,那琅州盛产各色灵玉,其中不乏蕴藏了千年玉液、万年玉髓的极品、精品,对修炼者有无穷的好处……甚至以前,还开采出来过十万年的空青玉霜,那可是对照虚空的大能,都能重铸根基,强壮神魂的稀世灵药!”
“好汉,不用在小小颉州浪费力气,本州,真的没好汉用得上的东西!”
老头儿喘了一口气,朝着卢仚大声道:“不如,我等颉州大族,凑一份盘缠,请好汉去琅州如何?也省得好汉,在这里浪费时间不是?”
老头儿压低了声音:“实话告诉好汉,这朝堂的高手,正火速赶赴各地州治……您……呵呵!”
城墙垛儿后面,一群颉州的地方官鬼鬼祟祟的盯着卢仚。
卢仚大声笑了起来:“这群官儿不敢承担责任,唯恐背一个‘勾结匪类’的罪名,所以让老头儿你来出面?有趣,有趣……哈,朝堂的高手,没往你们这边来?”
老头儿干笑:“颉州,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卢仚深深的看了老头儿一眼,点点头:“罢了,你们能给多少盘缠?赶紧送出来……老人家说得对,在你们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赶紧去下一个有用的州治。”
顿了顿,卢仚问道:“可知道,你们朝堂的高手,都去了哪里么?”
老头儿眨巴眨巴眼睛,看向了城墙垛儿后躲着的地方官,他凑到一个官员面前,两人低声嘀咕了几句,老头儿抬起头来,干巴巴的说道:“这是小老儿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和本州诸位大人无关,您可记好了,这和诸位大人无关啊!”
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老头儿大声说道:“听说,陛下的亲弟弟,瀛王殿下,带着朝堂的高手,已经分别守住了北面、西面的几个州治,布下了天罗地网!”
老头儿眨巴眨巴眼睛,压低了声音:“好汉,您做了我们颉州这一票,就赶紧扯呼吧……哎,哎!”
卢仚微笑,点头,朝着老头儿勾了勾手。
一会儿功夫,颉州东门缓缓开启,露出了一条缝隙,老头儿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汉子们手持闪烁着淡淡幽光的赤铜棍棒,亦步亦趋的跟在老头儿身后,小心翼翼的行了出来。
两个大汉散发出的法力波动,大概是烈火境的水准。
他们手中的赤铜棍棒,也就是普通法器的水平。
老头儿面色惨白的带着两个汉子,一步一步走出城门,小心翼翼的走过护城河上的桥梁,来到了卢仚面前,毕恭毕敬的将手中捧着的托盘递到了卢仚面前。
“好汉,这是本州各家给好汉凑的盘缠。”
“本州,多是造纸业的商户,没几个修行之人,是以,修炼的资源极其有限,还请好汉不要嫌弃。”
托盘上,放着一个精光闪烁的手镯。
老人将托盘,又朝卢仚面前递了递。
卢仚伸出手,正要去抓这手镯,老人身后的两个壮汉无声的上前了一步,浑身血肉骤然干瘪,塌陷,瞬间变成了皮包骨的可怕模样。
他们丢下手中棍棒,双手向前狠狠一探。
他们的手指‘咔嚓’一声急速长长,顷刻间最短的小手指都变成了三尺长短,犹如二十柄锋利的短剑,狠狠扎向了卢仚的胸膛要害。
两个大汉出手的时候,皮包骨的手指瞬间变成了黑色,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
卢仚微微一怔,正要出手反击。
胖乎乎的老人突然抬起头来,两颗眸子骤然爆发出碧绿色的幽光。
一股邪力从老人眸子里喷出,直攻卢仚脑海神魂。
老人驱动邪法的同时,更是一张嘴,无声无息的,一抹极其黯淡,肉眼近乎不可见的微光猛地喷出,一根半尺长,比牛毛还细,锋利无比,呈透明状的黑针猛地从他嘴里喷出,没有丝毫响动的,顷刻间到了卢仚面前。
两个大汉吸引了卢仚的注意,实则出手的是这个老人。
这等邪异、狠辣的手段,绝非正道修炼之人。
卢仚身体一晃,两个汉子的手指狠狠的插在了他的胸膛上,那根极细的黑针也命中了他的身体。
城墙上,一群颉州的官员同时跳了起来,纷纷鼓掌大笑。
“影楼杀手,名不虚传,果然狠辣无比,一击致命!”
‘叮叮叮’一连串密集的响声,两个汉子的手指撞在卢仚胸膛上,指甲骤然碎裂,手指也纷纷崩碎。
而那根细针更是倒弹了回来,无声无息的扎进了老人的鼻头。
老人的反应极其滑稽,细针扎进自己皮肉的一瞬间,他手舞足蹈的尖叫起来,一边抽搐着,一边吐着白沫,一边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手指剧烈颤抖着,从药瓶中好容易取出了一颗白蜡封着的药丸,哆哆嗦嗦的往嘴里送。
只是,细针上淬毒太甚,药丸刚刚到嘴边,老人肥胖的身躯上,血肉就已经开始化为脓血。药丸甚至还没能碰到老人的嘴皮子,他已经化为一具漆黑的骨架,微微晃了晃,‘咔嚓’声中,骨架崩塌,残破的骨片坠地,很快也就融化成了一滩毒水。
颉州的城门上方,有地方官的惊呼声传来:“不是说,抓活的么?怎么下手……”
卢仚就抬起头来,深沉的看了城门楼子上的地方官们一眼。
“诸位,这就不讲究了……你们说好了赠送盘缠,让我赶紧上路的……呵呵,感情就是这么个赠送法子?”
“抓活的?呵呵,呵呵!”
卢仚看了看地上还在冒着泡泡的毒水,摇摇头,撒开大步就走。
那两具皮包骨的大汉嘶吼着,倾尽全力朝着卢仚撞了上来,卢仚反手一指轰出,两具身躯轰然破碎。
这手段如此诡秘凶狠,剧毒甚至连自己服用解药都来不及,应该是影楼杀手的手段了。
抓活口?
这应该是沧海楼、宝光阁的高层的意思。
但是影楼的杀手如此狠绝,应该是金坑的那位老娘发话了吧?
女人么,总是容易情绪极端化。
自己宝贝儿子死了,还不允许她歇斯底里的要求将凶手碎尸万段的?
虽然卢仚是顶着那光头男子的形象作案,而‘天下人都知道’,‘杀死金坑的凶手是法海妖僧’……但是你要允许神经质的女人迁怒于人嘛。
所以,影楼的杀手如此狠绝,是完全有道理的。
卢仚不搭理颉州的人,径直离开。
颉州城墙上,一众地方官雀跃欢呼,但是一众身披黑衣的精悍人影已经从城外树林中鱼贯而出,化为一缕缕残影直奔卢仚追来。
“兀那厮,跟我们走一趟罢?”
“你和法海妖僧有何关系,速速交代清楚。”
“不要自误……落在我们手中,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你也看到了,有人要你你无葬身之地呢。”
一群黑衣人大声叫嚷着,他们速度极快,顷刻间就追上了缓步而行的卢仚,将他围在了中间。
一名黑衣人掏出了一块玉牌,朝着卢仚晃了晃。
玉牌上雕刻了风云纹路,中间是一头硕大的燕子。显然,他们是玄燕仙朝官方派出的人。
先用影楼的杀手偷袭,没能奈何卢仚,就立刻让埋伏在城外的精悍人手追捕……这配合默契得,没毛病!
卢仚‘呵呵’笑了起来:“现在想着让我束手就擒,刚刚下手这么狠辣,就没想过不能抓活口么?”
手持玉牌的黑衣人,表情就变得有点尴尬了。
制定抓捕计划的时候,影楼的人不是这么说的啊……他们说,细针上淬了剧烈的麻药,可没说,淬的是要人命的玩意儿。
摇摇头,黑衣人一声轻喝:“上,抓活的!”
一群黑衣人同时手一扬,一根根拇指粗细的绳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飞出,犹如活物一样缠向了卢仚。
第四百零三章 逃亡(8)
一个半步照虚空,三个凝道果,二十四个金莲开。
这就是这伙胆敢追上来,缉捕卢仚的玄燕仙朝禁军密探的实力。。。
他们手中丢出的绳索,黑漆漆黯淡无光,但是表面密密麻麻有无数符文,隐隐有‘啾啾’鸟鸣声不断响起。
这是玄燕仙朝采集起码活了三千年的玄燕羽毛,一点点捻制成的秘宝‘玄燕锁魂绳’,飞行速度极快,一旦碰触目标身躯,就立刻化为黑气侵入体内,封禁四肢百骸,封锁五脏熔炉,封禁窍穴熔炉,断掉神魂和身躯的联系。
就是寻常照虚空境界的大能,被这绳索碰触,也会僵直一瞬间。
对这些直属玄太乙,专门做一些刺杀、刺探,一些见不得人脏活的精锐而言,一瞬间的功夫,足够他们将目标碎尸万段,或者将其捆成粽子。
卢仚放声欢笑。
这么一支精锐的小队,若是将其转化为道兵大和尚,应该是他如今的道兵中,实力最顶尖的一小撮儿精锐。
送上门来的人手啊。
他曾经在元灵天,施展过‘风之道’,他可不能在这人烟稠密之地施展这手段,可不能让人将光头汉子和他卢仚‘法海大师’联系起来。
是以卢仚一跺脚,一道道黑色绳索还没碰到他的身体,平地里大片水雾升腾,白茫茫犹如牛奶一样浓密的雾气,顷刻间笼罩了方圆百亩大小的地盘。
藏在卢仚袖子里的翠蛇,悄然无声的喷出了一口毒气。
淡淡的绿色毒气急速的在水雾推动下散布开来,一群黑衣人根本没有防范到卢仚这一招,纷纷吸入了一丝毒气。
卢仚这次要抓活的,翠蛇的灵性极高,他喷出的就不是致命的毒气,而是一种强力的麻痹性毒气。黑衣人们只觉得一缕淡淡的木香从鼻头吸入,然后整个面皮急速麻痹,这种麻痹感顺着脖颈一路向下延伸,弹指间全身再也没有任何知觉。
他们想要调动法力,就连法力都好似被无数细小的藤蔓捆住了,调动时无比滞涩,连一道成型的遁法都施展不出来。
“多谢诸位!”卢仚又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黑天降世,普度众生……这些个黑衣苦命人,我这就将他们提拔出苦海,从此得享无穷的逍遥、快活。”
双手一搓,连续数十道闪电从天而降,将四面八方的泥地打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窟窿,卢仚笑了几声,梦幻泡影珠的威力发动,他制造了一朵黑色莲花冉冉腾空而起的虚像,这黑色莲花冲起来数百丈高,然后就在空中缓缓消散。
颉州城上空,有地方官浮空而立,呆呆的看着这边,看清了这一切。
白雾散去,卢仚和一群黑衣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多时,颉州城内虚空挪移阵亮起,玄太素带着一队精锐下属冲出了挪移阵。听得一群地方官回禀了影楼杀手和自己派驻在颉州城的密探的遭遇后,玄太素当场赏了颉州城的主官一个大耳光,带着大队人马循着卢仚遁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颉州城的上空,玄太素冷厉的呵斥声在回荡。
“本王揍你,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们演戏也演得太真实了一些,本王以为……你们或许,真的就是一群窝囊废!”
一群颉州的地方官一个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州治的主官摸着剧痛肿胀的面颊,干笑了一声:“这事情……哎,无妄之灾。不过,幸好,那灾星总算是离开了。有瀛王殿下带人追杀,他也逍遥不了多少了。”
犹豫了一下,颉州主官轻轻说道:“再封锁州城三天,三天后,若是没什么动静,再打开城防大阵吧……让各家的生意,都消停三天。不然的话……”
主官回头,看了看州城公库的方向。
一如前面所说,颉州的确没什么珍稀矿产、灵丹妙药之类的东西,但是他们的纸张很值钱,是以,颉州公库中存放的赋税财物等,着实不是一个小数字。
这些财物要是被抢走了,他们这伙地方官都要倒霉。
是以,再消停三天吧。
瀛王玄太素带着大队精锐在穷山峻岭中疯狂追杀卢仚,他们面前,有一群巴掌大小,目光极其灵动的小貂鼠在急速飞驰。
这是沧海楼驯养的‘千里灵息鼠’,一种没什么战斗力,到死最多能到种金莲境界的异种灵鼠。
但是千里灵息鼠天生掌握了一种奇异的灵息遁法,速度极快,堪比普通照虚空大能全力遁行的速度。而且它们天生有一种寻宝、觅踪的能力,一个大活人,只要七日内在某地路过,留下的一缕气息,都足以让它们循着气味追踪上去。
这种千里灵息鼠繁殖不易,数量稀少,沧海楼对它们也是颇为珍视。
一般而言,除非是在沧海楼的重要据点中,有人拿着珍贵无比,值得谋财害命的天才地宝上门了,却不愿意出售给沧海楼……这种千里灵息鼠才会派上用场。
什么用场……也就不用多说了。
总之一句话,沧海楼做生意,还是蛮公道的,你只要带着宝贝上门,他们总是能给你开一个极其公道的价格出来,然后保证你能平平安安的享用这笔财富。
但是如果你带着宝贝上门了,沧海楼也开价了,你却反悔不愿意将这宝贝售卖给沧海楼了……一般普通的宝贝,沧海楼也不缺这么一点半点的,你反悔就反悔罢?
但是真有那种逆天的宝贝,连沧海楼的长老们都心动的宝贝……没开价还好,开价后你不卖,千里灵息鼠就会光鲜上场,确保数日后,这件宝贝会出现在沧海楼的宝库中!
群山之中,卢仚大步疾行。
他头顶极高处,一点红光若隐若现,那是大鹦鹉施展神通,将自己体型压缩到了芝麻粒大小,好似一只跳蚤一般,在高空中翱翔追随。
突然间,大鹦鹉俯冲了下来,一头扎在了卢仚的肩膀上。
“一群孙子在后面追上来了,还有一大群毛老鼠带路……”
卢仚眉头一挑,当即加快了脚步。
一念遁法施展开来,每一步迈出,都是数百里山川被抛在了身后。
他身后数千里之外,一群千里灵息鼠同时发出了清脆的鸣叫声,玄太素的脸色顿时微微一变:“他突然加速逃遁?什么?他的遁速,居然连你们都追不上?没弄错吧?”
一群长得精致可爱的小貂鼠同时急速的甩动毛茸茸的大尾巴,小脸上露出了被人怀疑后的不快之色——它们在沧海楼,是连那些太上长老都当做心肝宝贝的奇物,玄太素敢质疑它们……好想去太上长老面前告他的黑状啊!
玄太素的面皮微微一僵,急忙掏出了一大把灵丹丢给了这群难伺候的小貂鼠。
“是本王失言了……不过,他遁速再快也没用,呵呵,在玄燕仙朝的地盘上,想要和偌大的玄燕仙朝对抗,他以为他是谁?天人大能么?”
玄太素讥诮一笑:“如果他真是天人大能……啧,能作出这么没品的事情来?洗劫了这么多州郡……啧!”
玄太素舔了舔嘴唇,这种事情,自己说起来,怎么还有点羡慕呢?
“有劳诸位,只要锁定此獠的行踪即可,我们,倒也不用真个追上他就是!”玄太素判定了一下方向,喃喃道:“前面,是崖州……呵呵,崖州在这亿万里大山包围之中,盛产各种凶兽、妖兽精血和骨肉材料,时常面临兽潮威胁,是以崖州屯扎了重兵!”
玄太素轻轻摇头笑道:“加上本王调去那边的禁军精锐,嘿嘿。”
一行人也加快了速度,朝着卢仚遁走的方向疾驰。
当千里灵息鼠发出讯号,说他们此刻的遁速依旧不如卢仚的时候,玄太素一声清啸,这群禁军精锐身上一道幽光亮起,每个人身后,都出现了一对黑漆漆的翅膀,他们振翅高飞,遁光速度骤然加快了五成左右。
这些翅膀,也是玄燕仙朝的特产。
那些实力强大的玄燕,在濒临老死之前,会有极高明的驭兽师施展秘术,将它们全身精血全都逼入两只翅膀,让它们的翅膀变成顶级的炼器材料。
随后由高明的炼器师切下这两只翅膀用秘法炼制,就能得出这种奇异的飞行秘宝。
这种飞行秘宝能够增幅遁速,最顶级的翅膀,能够让玄太素这种照虚空修为的大能,遁光速度都增加一倍左右。
玄太素带来的禁军精锐,修为最弱的也是金莲开巅峰的实力。
这些翅膀平均能增幅他们五成以上的速度,可见他们配发的也都是这种秘宝中的上等货色。
卢仚已经察觉到身后追兵的速度在飙升。
山间的风,已经带来了追兵的气息……他们越来越近,而且卢仚都能闻到他们身上凛冽的杀意。
卢仚不由得再次加快了速度。
根据手中的堪舆地理册,前方还有三千多里地,就是玄燕仙朝崖州的治所。
崖州,屯扎了重兵,且民风彪悍好斗,州治中多实力雄浑的豪门大族。
卢仚拐了一个弧线,就要绕过崖州。
前方一座山峰后面,突然有刺耳的唢呐声响起,伴随着凄厉的哭喊声,一支送葬队伍,极其突兀的从半山腰的位置绕了出来。
送葬队伍一身白衣,人数在百人左右。
他们哭天喊地,敲锣打鼓,就从那险峻的,没有道路的半山腰快速的奔出,踏着山间老树,直奔卢仚冲了过来。
第四百零四章 黑天
玄燕仙朝,东北隅,比邻大政仙朝,金阁郡。
沧海楼治下三大仙朝,地域广袤,附庸国无数。三大仙朝,用无数附庸国,形成了极好的缓冲地带。唯独玄燕仙朝和大政仙朝,在金阁郡这里,疆域直接挨上。
因为沧海楼严禁治下仙朝官面上爆发冲突,是以,玄燕仙朝的金阁郡和对面大政仙朝的崖椒郡,名为郡治,实则有寻常三五个州治大小的领地上,都只派驻了正常的税务官负责刮地皮,除此之外,其他行政官员和军队,一概没有进驻。
这里,就成了两大仙朝的盲肠。
岁月变迁,无数走投无路的盗匪流寇、散修邪修、破落家族等等,全都涌入了这两郡地带求一个活路。
渐渐地,这里完全成了三不管的地带。。
逐渐成了气候的地方势力,只要应付了两大仙朝派驻的税务官,乖乖的上缴了那一份供奉后,竟然可以横行无忌,甚至‘以家法代替王法’。
此中混乱,可想而知。
卢仚在山中遇到邪门送葬队伍的时候,正是黄昏时刻。
金阁郡燕鸥城,这是金阁郡中部偏北一点的一座小城,常住人口数十万,辐射范围纵横上千里,北面濒临一座面积巨大,烟波浩渺有大洋气派的大湖,其他三面尽是青山重重,多山匪、邪修、妖兽,以及一些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邪门玩意。
燕鸥城外,大湖旁,有一列绵延上千里的峭壁,其上多鸟巢,里面住满了黑背白肚皮的燕鸥。黄昏时分,无数去大湖上猎食的燕鸥扑腾着翅膀,驾驭着晚风,纷纷往自家巢穴返回。
天空中满是翅膀拍动的声响,湖风一吹,无数鸟羽漫天乱飞,更有不讲道德的燕鸥在空中肚皮一动,就是漫天鸟屎喷溅,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和屎臭味,让人熏之欲吐。
距离燕鸥城有二十几里地,偏僻的峭壁上,一座孤零零的小庙有气无力的瘫在一座小山的阴影里。夕阳下,离得稍微远一点,眼力不好的人,都很难注意到这座小庙的存在。
‘嘟嘟嘟’的木鱼声远远传来,黄昏时分,小庙里的和尚正在做晚课。佛堂上,两个干干瘦瘦的青年和尚,正带着二十几个同样干干瘦瘦的小沙弥,敲着木鱼,念着经。
小庙的主持,正是变化成卢仚的模样击杀了金坑,逼得卢仚不得不拔寺逃走的光头男子。
他此刻回复了原本相貌,正坐在后院的小小茅草亭子里,笑吟吟的看着对面坐着的,正举着一个硕大的酒葫芦大口灌酒的胖大和尚。
这光头男子,身形瘦削如竹节虫。
而他对面坐着的大和尚,则是肥胖得好死一条吃饱喝足的菜青虫,圆润丰美,皮肤下水嫩嫩、颤巍巍的脂肪,几乎都要撑破薄薄的皮肤崩出来。
胖大和尚身量比光头男子略矮了一两寸,但是腰身起码有光头男子三四十个粗细,他盘坐在亭子下,就好像一座肉山,整个人几乎就要占满了亭子里不多的空间,要将光头男子从这茅草亭子里硬生生的给弹出去。
一口酒接着一口酒,胖大和尚打了个酒嗝,朝着光头男子斜了一眼。
“贵客登门,你晚膳总要弄点撒!”
光头男子微微一笑,轻轻点头:“小庙清苦,并无晚膳预算……且,小庙秉持戒律,过午不食。”
胖大和尚呆了呆,朝着光头男子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他右手在袖子里掏摸了一阵,‘啪’的一声,将一个一尺见方,色泽青绿宛如琉璃,内部生长了无数金丝,显然是某种奇木制成的匣子重重的拍在了光头男子面前。
掀开匣子,里面是满满一匣子只有鸽子蛋大小,但是通体浑圆,色泽银灰,放出的银色辉光几乎能刺瞎人眼睛的极品明珠。
“清苦?不清苦!”
“这不,有我这个大施主来了嘛!”
“麻溜的,让外面的小秃驴们拿着去换钱,好酒好肉的弄起来……燕鸥城要是有上好的青楼,叫几个姑娘过来弹弹琵琶、吹吹箫的也好啊!”
“哎……你这厮,过的实在是没啥意思。”
“戒律这种东西,偶尔守守就是啦……学我多好?比如说,在过去的两个时辰又三刻钟内,我已经守了很长一段时间杀戒了嘛。”
光头男子笑容一收,嘴角撇了撇,朝着那一匣子珍珠看了看:“这东西,哪来的?”
胖大和尚就笑得越发灿烂了:“我不是在玄风城,帮你阻拦那群蠢货么?嚯嚯,既然连他们虚空挪移阵都给震碎了,顺便就打碎了他们皇城内几个皇妃的寝宫,随手拿了点酒钱。”
光头男子直勾勾的盯着胖大和尚。
胖大和尚笑呵呵的看着光头男子。
两人对视了一阵,光头男子叹了一口气,从匣子里取出了一颗明珠,缓缓站起身来:“罢了,那些小徒孙天真烂漫,手上从没有碰过这些世俗红尘阿堵物的……不要坏了他们的修行……我去给你采买好酒好肉吧。”谷玜
“记住了,佛祖怪罪起来,这罪愆,都是你的。”
光头男子很认真的对胖大和尚说道:“戒律,还是要守的!”
光头男子身体一晃,径直消失了。
胖大和尚举起酒葫芦,大口灌了几口老酒,低声的嘟囔道:“佛祖……嚇,佛爷我修炼了这么多年,连传说中的罗汉、菩萨都没见过一个,佛祖?”
“戒律?呵呵,佛爷我佛心认定,我的一切所行,就是戒律……那,佛爷就是守戒之人!”
“哎,真是,一个个都混得和山匪没什么两样了,还说什么清规戒律?”
“要说真守清规戒律,你跑去杀人家那倒霉娃娃做什么?栽赃嫁祸那法海小贼秃做什么?呵呵……元灵天的佛门清誉啊,就是被你们这群假正经的和尚给败坏的。”
“哎,那法海小贼秃,可真可怜。还不知道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
“若是能在沧海楼、宝光阁的联手追杀下,活过一年,就招他入门?”
“啧啧,区区金莲开的小贼秃,怎么可能在他们的手下活过一年?这里面,还有影楼那疯娘们的事情呢……这可是把她的宝贝儿子都给宰了。”
胖大和尚嘀嘀咕咕的时候,光头男子已经一步来到了燕鸥城中。
燕鸥城上方,离地千丈的高空中,一块青铜镜悬浮在一片云霞上,放出一抹黯淡的光芒扫过了光头男子的身体。
光头男子任凭镜光扫过身体,不紧不慢的行过街道。
这宝镜,是燕鸥城的地主,三百年前从外地逃难来的欧阳氏族所设,专门用来监视进城出城的修士,严防有自家的对头,又或者燕鸥城三百年前的上任地主的余孽潜入城来。
燕鸥城内,只有一个税官、十个小吏。
族人近千,传说中有半步照虚空境老祖宗坐镇的欧阳氏族,就是燕鸥城实际意义上的统治者。规模近六万,主要由熔炉境和一小部分烈火境修士组成的燕鸥城防军,也就是欧阳氏族的私军打手,严密控制着方圆千多里的领地。
这一切,光头男子都没放在心上。
他驻扎在金阁郡,为的就是这里的三不管,为的就是这里的混乱……以及,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密。
平日里,他在燕鸥城内进进出出,从未惹出任何的麻烦。
今日他进城,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危险。
不要说燕鸥城,整个金阁郡,也没人有资格让人感受到一丝半点的危险。
他施施然的进城,找到了城内欧阳氏族开设的一家当铺,径直将那颗极珍贵的走盘夜明珠放在了当铺朝奉面前。
“我佛慈悲,这是一位施主施舍的香火钱,还请老先生帮忙兑换一二。”光头男子微笑着,向柜台后的朝奉行了一礼:“小僧,死当,不赎回……价格上,还请老先生怜悯小庙清苦,稍稍优待些许。”
老朝奉的眼睛一亮,拿起那颗珍珠认真的端详起来。
光头男子也不着急,静静的站在柜台前,看着老朝奉用各种手段检测这颗珠子。
欧阳氏族在燕鸥城南的本家大宅内,一名负责日常监视全城动静的执事急匆匆的跑到了欧阳氏族当代家主的书房内,轻手轻脚的将一张画像递了过去。
“这人,在我们的地盘上。”
欧阳氏族当代家主,是一名生得器宇轩昂,卖相极佳的中年男子。
他接过画像,猛地瞪大了眼睛:“怎可能?上面传来的消息,这厮分明在西北流窜……已经连续洗劫了好几处州治!”
倒抽了一口冷气,欧阳家主面皮放出了淡淡的红光:“看来,这次我们要立功了。速速将消息传回玄风城,用最紧急的血羽符令,势必直达陛下面前,不得有误。”
欧阳家主激动得浑身直哆嗦:“想不到,小小燕鸥城,居然藏了这么一尊大人物?不管他是分身也好,神通也罢,这份功劳,足够我们调离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换一个富庶的驻地罢?”
顷刻之间,一份紧急信函,就通过一座秘密架设的微型法阵,闪电般直传玄风城,稍稍转了两道手,就传到了正在大金山寺遗址边蹲守的玄太乙手上。
“这……”玄太乙惊呼了一声,当即下令:“要活的!”
第四百零五章 黑天(2)
燕鸥城内,欧阳氏族‘公平当’内。
一名中年男子从当铺后面转了出来,站在老朝奉身边,背着手,认认真真打量那颗宝珠。
一名小厮搬了张大椅过来,毕恭毕敬的请光头男子坐下了,又拾掇了一个小几子,给他送上了一盏清茶,两色干果。
放在当铺里,这种待遇,那就是针对的顶级贵宾了。
虽然说,能跑去当铺临时周转的人,怎么都和‘贵’字沾不上关系……但是,这颗宝珠它珍贵啊,这么一颗宝珠……
嚇,它可是来自深海数万年气候的龙龟一属,只有这种气候深厚,却一直没能开通灵智,没能成精的大家伙,在自然寿命耗尽之时,全身磅礴的生命能量侵入龟甲内的肋板,又在深海中被暗流冲刷个一两万年,才能凝聚、淬炼出这么十二颗‘龟珠’。
这珠子,极擅延年益寿。
寻常凡人贴身佩戴,都能有千年之寿。。
若是女子贴身佩戴,则无论年龄多大,都能维持着二八佳人的模样直到老死。
对于修炼者来说,这种数万年气候的龟珠,是炼制上品延寿丹‘龟龙化生丸’的主药,一颗龟龙化生丸,可以让照虚空境界的修士,硬生生再拔高三百六十年寿命!
对于照虚空境的修士而言,寿命耗尽了,这辈子就没希望了。
但是只要突破到半步天人境,就能自然延寿万年之久,如果到了天人境,那么就只要考虑渡劫飞升,成仙证道的大事了,寿命就不成问题了!
是以,一颗龟龙化生丸,那就是生死界限。
在那些顶级修士中间,一颗龟龙化生丸的主药,足够气候的龟珠,没有正常市场价的说法,只能在顶级势力之间作为交易品。
侥幸,这种龟珠也不算顶级稀罕,只要舍得人命,去深海大渊中捉摸,每隔数十、上百年,总还能捉摸到一两具老龟甲,从中开出几颗宝珠来。
但是,你架不住各个顶级势力的老古董太多,那些照虚空、照虚空巅峰,却摸不到天人境门槛的老古董太多了。他们对于延寿丹的诉求,是没有止境的!
那些靠海的大势力还好说,时常派人去深海搜寻就是……那些不靠海的大势力呢?
是以,这种龟珠在顶级势力之间,虽然不是多么的稀罕,但是价格一直降不下来。
大概,一颗气候足够的龟珠,价值二万照虚空珏。
即,一名资质、天赋、悟性很标准,修炼的功法也很标准的照虚空境修士,苦修两万年所得到的全部修为,就是一颗标准龟珠的价格。
价格昂贵,却不是无法接受。
尤其对那些寿命即将耗尽,死亡迫在眉睫的老怪物来说,花费大半积蓄,弄几颗龟珠延寿,那是常规操作。
但是二万照虚空珏……你要兑换成世俗界的银钱么。
所以,光头男子在这里得了一个座位,还有茶点享用,换成其他人,你想都别想呢。
老朝奉看了看身边站着的中年男子,干笑了一声:“东家?”
中年男子轻咳了一声,他看着光头男子,目光闪烁,先是拱了拱手:“这位师傅,请喝茶。”
光头男子就笑了笑,端起清茶,抿了一口,然后点头道:“多谢,多谢,是不是,这颗珠子有问题?”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很坦诚的说道:“的确,有点小问题……按行规,我们不该问这珠子的来历,但是……它过于贵重,小店怕是,吃不下。”
光头男子呆了呆,愕然看着中年男子。
“小僧就在城外结庐而居,虽不常出门走动,但是公平当的名声,还是听说过的。欧阳家偌大的家当……”光头男子笑了笑,意思就是,他是听过公平当身后的主人是谁的。
欧阳氏族独霸燕鸥城,方圆千里内毫无抗手。
千里疆域,欧阳氏族三百年来积攒的财富也是金山银山一般……一颗小小的珠子,他们买不起么?
光头男子就有点纳闷了。
他看了看老朝奉手中的珠子,不由得琢磨,难不成,那胖大和尚,还真抢了一匣子好宝贝回来?
光头男子属于真正的苦修僧一类,一身修为全都是自己一点一滴积攒着苦修而来,从未用过任何灵丹妙药,从未碰触过任何奇珍异宝。
甚至,恪守戒律的他,对于世间各种奇珍异宝的名录,他也是懒得听,懒得问,懒得学。
是以,他也不认识这种珍贵无比的龟珠。
从未见过,怎能认得?
至于说这颗宝珠内蕴藏的磅礴的生命能量,对于光头男子来说,实在是太孱弱了一些,他都懒得搭理。所以,他不觉得这颗宝珠有多珍贵。
缓缓站起身来,光头男子朝着老朝奉和中年男子合十行礼:“小僧,只要一顿酒菜钱就是。这宝珠究竟有多珍贵,红尘阿堵物,无非都是外魔、冤孽,小僧并不关心,只求一顿酒菜足以。”
光头男子的想法很简单。
一顿大酒大肉,将自家小庙里的那个死胖子糊弄走了就是,别让他带坏了自己的几个弟子,一群徒孙,还自家无名小庙一个清净就好。
这颗宝珠价值多少,究竟能值多少钱……这和他有关系么?
中年男子看了看光头男子,咬咬牙,朝他拱了拱手:“大师稍候,且坐下用茶,我这就去给大师调度钱财……虽然,本家积蓄比不得这颗珠子,但是既然大师都这般说了……嚇,总不能让大师太吃亏就是。”
光头男子呆了呆,急忙摆手:“小僧……”
中年男子急忙道:“就这么定了吧,至于说酒菜什么的,本家酒窖中有陈年老酒,稍后全给您送去您寺院去。”
光头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坐下了。
自家寺院里的那死胖子,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偏偏光头男子有点打不过他。
如果买回去的酒菜过于简陋,搞不好会被他挑刺……所以,有好酒好肉,那还是好酒好肉吧。
光头男子又端起那杯清茶,大力的喝了一口。
老朝奉就守着那颗珠子,趴在柜台上,笑呵呵的和光头男子闲聊。这些当铺里的老朝奉,全都人精级的存在,他居然也粗通佛经,一会儿聊聊禅,一会儿聊聊法,一会儿说说佛门降妖除魔的神通,光头男子居然也和他说得有滋有味。
而中年男子就转去了后方,匆匆的离开了当铺,想来是去调集钱财去了。
公平当在燕鸥城的名声不错,从来没有恃强凌弱、强买强卖的罪名……就算有,光头男子也不在乎。
是以,他稳稳当当的坐在当铺里,笑呵呵的和老朝奉攀扯。
一会儿,又有小厮行了出来,在光头男子身边的小几子上放了一个香炉,点了三根清香袭人的线香。
三根线香,让光头男子都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实在是,这三根线香的制法,极其符合佛门规仪,使用的香料也是极上层、极干净的好货,香气纯正而澄净,是用来供佛的好货色。
话说,光头男子自家小庙里,拿来供奉佛陀的线香,虽然都是他亲自出手制成,但是使用的材料,还有最后的成品,都远不如这三根线香。
他虽然修为强大无比。
但是他所擅长的,也就是修为强大无比。
除此之外,他在其他的各方面,无论是日常生活还是修行的诸般技艺中,他都是白痴一般的存在。
他亲手所制的供佛线香,只能说极其的‘坚固耐烧’,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好处了。
光头男子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线香上,他凑到香气上方,轻轻的呼吸着,一点点品鉴着香气。
嗅了一会儿,光头男子就叹了一口气:“若是钱财什么的,也就罢了,这等线香,有多少,贫僧要多少,可好?”
不等老朝奉回答,光头男子又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小僧居然也会被外物所动,这心境修为,毕竟是不够……惭愧,惭愧啊!”
老朝奉就笑了。
他笑着点头:“这般,也好,只是这香么,毕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名俊秀公子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瘦得皮包骨的小厮。
这公子步伐从容,一副世家大族公子哥的模样,但是他的袖口,却有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补丁。
他进了当铺,首先是咳嗽了一声:“啊,今儿个,咳咳!”
他看了看柜台后的老朝奉,面皮微微一红,然后顾左右而言他的,径直两步凑到了光头男子面前,笑道:“这位大师好雅兴,唔,这香,不坏。”
俊秀公子身上,有熏香。
光头男子抬头来,看了对方一眼,也不由自主的,就将对方身上淡淡的熏香吸了进去。
熏香的香气刚刚进入鼻腔,那清茶的茶气,线香的香气,和公子身上的熏香就混在了一起。一道宛如恶龙般凶猛的药气凭空而生,顺着鼻腔急速蔓延全身。
一股可怕的麻痹感袭来。
光头男子的脸色骤然一白,身体一晃,两条腿有点撑不住身体,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身躯,就顺着椅子向下滑落。
公子一声长啸,他双手一晃,化为两只白骨嶙峋的爪子,狠狠的抓在了光头男子的脖颈上。
他身后的小厮更是一声尖啸,猛地张开嘴,一条猩红的长舌头化为一道红光,狠狠的扎在了光头男子的胸膛上。
‘噗~啪’!
长长的舌头撞得粉碎,血水炸开了老大一片。
第四百零六章 黑天(3)
光头男子的确是中招了。
他境界极高,修为极强,实际战力更是耸人听闻。。。
但是,他的确是一个平日里不怎么出门行走的苦行僧,他的江湖经验,近乎于空白。
所以他喝了茶,闻了香,还被那俊俏公子凑到了自己面前。
而欧阳氏族使用的,是玄燕仙朝宫廷秘传的强效药剂‘神仙酥’,就算天人境大能,不小心都会中招,麻痹肉身,禁锢神魂,削弱法力的歹毒玩意儿。
这‘神仙酥’,没有药方,只有成品药剂,是玄燕仙朝挖掘当年元灵天和极圣天大战遗址,从某一具历经数万年而不朽不坏,甚至还保持了微弱呼吸和心跳的‘尸体’上得来。
这是用一点就少一点的珍贵‘古物’,若非玄太乙恨极了这位‘洗劫了几个州城的光头男子’,也不会动用这压箱底的物件。
光头男子身体酸软,一时间动弹不得。
饶是如此,那小厮的舌头依旧在他身躯上撞得粉碎。
光头男子身上粗麻布制成的僧袍,被小厮的舌头炸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就看到,窟窿下面的皮肉,被小厮的舌头命中的那一块皮肉,已经变成了黑色半透明,宛如黑色琉璃一般的质地。
透过那一片皮肉,甚至可以看到光头男子身躯内部的骨骼和内脏。
他的骨骼和内脏,则是呈现出瑰丽的暗金色,闪烁着淡淡的光芒,表面密布着一层层密密麻麻的莲花佛印。
小厮痛呼,尖叫,吐着血向后急退:“点子扎手,体修境界极高……”
俊俏公子呆了呆,两只白骨嶙峋的手掌狠狠的掐着光头男子的脖颈,嘶声道:“来人!”
他十指用力,黑漆漆的尖锐指甲狠狠的顶在光头男子的脖颈上,只求撕开他的皮肉,将自己指甲上另外一层歹毒的,专门坏人体修修为的妖毒侵入光头男子体内。
‘咔嚓’声中,俊俏公子的十指也被可怕的反震力量轰得粉碎。
光头男子就算瘫软在椅子上,依旧不是他能伤损的。
‘嘭’的一声闷响,公平当的整个店铺,屋顶、墙壁等等,瞬间化为飞灰飘散。几名街道上的路人双手一挥,一道道灵符喷出,在空中组成了一个极大的禁锢罗网。
一道道人影不断的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这些人一个个气息森严,表情肃杀,抖手间就是无数条黑色的绳索、一道道闪光的锁链,还有一柄柄密布着倒刺、倒钩的尖锥等物纷纷飞出。
一应绳索、锁链等,纷纷落在了光头男子身上,将他捆得结结实实。
那些尖锥等物狠狠的扎向了他的周身要害,只听‘叮当’脆响不断,一柄柄尖锥纷纷碎裂、折断,光头男子身上粗陋的衣衫被打得粉碎,却连一丁点儿痕迹都没能在他身上留下。
更多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高亢的警号声从四周响起,整个燕鸥城开启了粗陋的城防大阵,开始封锁整个城池。
几名身穿黑袍的老太监凭空闪现,他们冲到那老朝奉身边,一把抓过了他手中的那颗龟珠。
“证据确凿,的确就是益妃娘娘寝殿,被掠走的那一盒龟珠。”
一名老太监嘶声尖叫:“速速拿下,严刑拷问!”
另外一名老太监则是眸光一闪:“既然……的确是这厮……那么,正在西北乱窜的那个,又会是谁?”
几个老太监呆了呆。
事情有点不对了嘿。
‘法海妖僧’袭杀金坑,这是有目击证人的。
金坑被杀的时候,他亲爹金灿收到预警,玄太乙等人想要搭乘虚空挪移阵赶去大金山寺制止……结果他们在挪移阵中被袭击,导致他们没能及时救下金坑。
随后,就是光头男子突然出现,洗掠了玄燕仙朝好几个富庶的州郡!
由此看来,光头男子应该是‘法海妖僧’的……同党?
这个揣测,没错吧?
而且,燕鸥城的光头男子手上,居然出现了玄燕仙朝皇城被攻击时,被劫掠走的龟珠,可见是罪证确凿,这光头男子和金坑被杀一案是脱不开关系的了。
既然如此,光头男子在金阁郡燕鸥城出现……那个正在西北乱窜,被玄太素带着人猛追的,又是哪个?
光头男子瞪大眼睛看着几个老太监。
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是他不蠢啊……听这几个老太监的三言两语,他就知道了——在玄燕仙朝的西北地带,有人顶着他的模样,做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那人做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而且是挂着他的脸做出来的,才引来了这些玄燕仙朝的官方打手。
“这就是……因果啊……”光头男子低声嘟囔着,在肚皮里将某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燕鸥城的上空,天色都暗了下来,大群大群的大黑燕子悬浮在空中,背上站满了来自玄风城的禁军精锐。
不多时,更有沧海楼、宝光阁的高手供奉背着手,摆出了真正高手应有的派头,慢悠悠的分开人群,走到了公平当的门口。
一名白发、白须,行走时身边有一片片蓝色浪花翻滚,脚下所踏地面,方圆数丈内都化为幽蓝色的水波急速旋转,好似踏在一个漩涡上方的老人,慢悠悠走到了光头男子面前,伸手拍了拍他光溜溜的脑袋。
“和尚?”老人冷笑了一声。
“小……僧……”光头男子想要说话,但是神仙酥的药力太可怕,他的面部肌肉和舌头都被麻痹了,他用尽了力气,也就只能挤出两个含糊的字眼。
“妖僧!”老人点了点头:“不过,身躯淬炼得不错,蛙童子和骨公子,也是我沧海楼年轻一辈供奉中的好手,居然连破开你皮肤都做不到。”
刚刚对光头男子下重手的枯瘦小厮和俊俏公子同时翻了个白眼。
“不过,老夫来了,事情也就尘埃落定了。”老人右手一翻,三柄极其锋利,闪烁着刺眼精芒的小刀出现在手中,他右手五指蠕动,三柄小刀就在他指缝间急速旋转,带起了一圈极亮的光环。
“会很痛,忍着点……老夫会带你回去严刑拷问……呵呵。”老人笑得极其和蔼:“已经有七千多年,没人在沧海楼的地盘上惹是生非了。很有趣,所以,你还会活很长一段时间,你……绝对不会死得太痛快。”
光头男子看着老人,轻叹了一口气,他说不出话来,所以,他也懒得说话了。
他闭上眼睛,有点心痛自家那座辛辛苦苦化缘修建起来的小庙。
那座寺庙,可不像是卢仚那样强行化缘,短短时日里修建起来的。
光头男子记得,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几乎还不记事的时候,他的师尊带着他,好像普通凡人一样一样行走红尘,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化缘得来了钱财,好容易修建起了那座小庙。
可是现在,既然被玄燕仙朝知晓了,那庙,显然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
当然,庙宇本身可以搬迁走。
但是迁离了原址的小庙……还是他师尊辛苦化缘修建的小庙么?
“哎!”光头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决定,回去就将那胖大和尚打个半死……哪怕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豁出去性命也要打他个半死。
于是,光头男子身后皮肤裂开,六具黑天夜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飚射而出。
左手还在拍打光头男子光头的长须老人悚然动容,他想要向后急退闪避,但是一支黑漆漆的骨骼手掌,已经轻松洞穿了他的心口。
只是一击,照虚空后期的长须老人被抹杀。
六具黑天夜叉发出尖锐的长嘶声,一圈圈恐怖的嘶声宛如无数旋转的刀轮,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长生当四周,无数的欧阳氏族的族人、私军,还有来自玄风城的禁军精锐、朝堂高手等等,都在六具黑天夜叉的嘶吼声中炸成了粉碎。
燕鸥城内,普通百姓丝毫无伤。
但是所有玄燕仙朝官面相关的修士,统统被轰成了血雾。
六具黑天夜叉同时张开嘴,深深一吸,漫天血雾化为六条长虹没入它们嘴里,黑色的骨架上一缕缕光泽流转,黑天夜叉的气息又变得深邃强大了许多。
小庙方向,一声钟鸣遥遥响起,燕鸥城内的虚空挪移阵被轰得支离破碎,随后胖大和尚拎着酒葫芦,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光头男子身边。
“耶?紧摩那师弟,你怎么变得如此狼狈?咋就和青楼里不听话,被下了药,送去给七老八十、满身肥肉、还有狐臭、浑身老人斑、嘴里还有口臭的老财主强行梳拢的清倌人一样?狼狈?”
光头男子紧摩那很艰难的翻了个白眼——你这肥厮,怎的对这种事情如此了解?
六具黑天夜叉突然发出尖锐的啸声,犹如六条疯狗一样朝着胖大和尚扑了上去,它们爪子乱抓,张口乱咬,胖大和尚一个不注意,被六具黑天夜叉硬生生在身上咬下了几块大肥肉,撕得满脸都是血印子。
“草!佛爷我做错什么了?”胖大和尚气急败坏的咆哮着。
玄燕仙朝,西北,崖州城外数千里,深山老林中,卢仚正瞅着当面冲来的送葬队伍。
他双手一搓,就是漫天雷霆呼啸着轰了出去。
第四百零七章 黑天(4)
时近黄昏,天光黯淡。
深山老林,踏着树梢飞驰而来的送葬队伍。。。
这一幕,怎么都显得阴气森森,充满邪诡之气。
卢仚头皮有点发麻,莫名的,他对眼前这一幕有点心悸,或许是上辈子的记忆吧,哪怕如今他拥有足够的降妖除魔的手段,依旧感觉到不适应。
更让人心颤的,是这支队伍中,除了四个唢呐手是活人,其他的敲锣的、打鼓的、撒黄钱的、拎着各色器具‘呜呜’痛哭的,还有扛着杠子抬着那具红漆棺材的,全都是纸扎的人儿。
只是这扎纸的手艺极高,那些纸人看上去就和活人一般无二,几个女子角色居然还擦了胭脂。
卢仚心颤,于是风水之力涌动,双手搓动,无数条水桶粗细的紫色雷霆带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呼啸着劈了过去。
四个唢呐手面色一变,身体一晃,带起道道残影向一旁急速遁逃。
那百来具纸人则是笔直的闯进了劈面而来的雷霆中,无数雷光肆虐,一具具纸人剧烈的颤抖着,被雷光撕开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一道道灰白色的邪气喷出,纸片炸碎,凄厉的哭喊声响彻云霄,这些纸人中一道道人形阴影冲出,双眸通红朝前飞扑。
但是雷霆正是这些邪祟玩意的克星。
而且卢仚参悟的雷法,和其他宗门传承的各种雷法还不同,以风水之力相生而成,其中蕴藏了一种奇异的天地造化道韵,生机澎湃,对各种邪门力量的杀伤和克制更大百倍。
于是,这些修为大半在金莲开境界,小部分在半步凝道果境,更有三条已经正式凝聚道果的人形阴影,刚刚冲出了不到百丈距离,就在天河倒卷一般的雷光中被轰得稀烂。
猩红色的棺木中,顿时传来低沉的呼吸声。
三声呼吸声之后,厚厚的棺材盖子被一拳红开,一具通体光溜溜,皮肤漆黑如墨,在黑皮下隐隐有一条条极细的蓝色光线缠绕,在周身化为无数复杂符文的僵尸从中窜了出来。
这僵尸……身上连一根毛发都没有。
身高将近两丈,通体肌肉虬结,各处关节处,有黑色的尖角生出。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某种人形异类留下的尸体,被人用邪门法则给炼制了。
卢仚当即想起了玄奺赠送的地理堪舆图中,关于崖州的一些情报。
崖州民风彪悍,动辄武斗群殴,故而每天都有大量散修、家族修士甚至是官府所属重伤、暴毙。是以,崖州城的丧葬行当极其的火热,一个崖州城,有时候一天就能面对修炼者卖出去上百具高档棺木。
而崖州垄断了丧葬生意的,是一个姓阴的修士家族。
这阴氏一族,擅长扎纸人,擅长走阴、养鬼、炼尸、诅咒等等邪门手段,是崖州极有名气,也极其难招惹的一家地头蛇。
玄奺给的资料足够详细,很多信息都来自玄燕仙朝的官府情报。
根据崖州地方官提供的猜测,他们以为阴氏一族和一些境外的修士势力有着不清不楚的牵连,甚至怀疑,阴氏一族在私下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黑暗买卖。
人家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是单单就在崖州州城里,就有好几个重要官员的突兀死亡,怀疑和阴氏一族有关。
如果不是没有真凭实据,阴氏一族早就倒霉了。
卢仚脑海中迅速闪过这些资料,这些纸人,黄昏时分鬼气森森的送葬队伍,还有这具从棺材里蹦出来的黑皮僵尸……对他出手的人,应该就是阴氏一族了。
这种行头,偌大的崖州,你找不到第二个来。
正在思忖中,那身形魁梧的僵尸一声长啸,硬生生扛着卢仚放出的天雷,一步冲到了卢仚面前,劈面一拳朝着他的头顶砸了下来。
卢仚注意到,在这僵尸的心口处,有一点晶光闪烁。
这僵尸的心口内部,居然埋了一颗佛门舍利——也正是这颗佛门舍利放出了一股子温润的佛门之力,洗涤了这具僵尸身上的尸气、邪气,才让这具僵尸拥有了抵挡天雷的神效。
卢仚的雷霆,只是劈得这僵尸身上焦痕片片,没能对他造成致命的杀伤,就是因为这颗舍利的缘故。
“用佛门舍利淬炼僵尸……何等亵渎!”
卢仚厉声大喝,面对僵尸砸下来的拳头,也悍然一拳迎了上去。
一声巨响,卢仚向后倒退了十几步,那僵尸则是笔直的冲天飞起,右臂扭曲,密集的骨头碎裂声不绝于耳,一只手臂硬生生被震成了碎片。
卢仚察觉到,这具僵尸的肉体力量,居然达到了自己施展五大金刚法相功法的九成左右。对于普通炼体修士而言,这是何等巨力。
只是如今他施展的,是比五大金刚法相力量更加恢弘,更加霸道的改良版无量归墟体,这僵尸硬生生被他一拳轰碎了手臂,更有一股无铸的潜力强行破入了僵尸的五脏六腑。
僵尸体内雷鸣声不断,他的肚皮上一个个凸起不断冒出,不断瘪下。
如此一个呼吸后,僵尸突然张开嘴,露出了满嘴的獠牙。
一团带着淡淡檀香味的碎肉、黑气从僵尸大嘴中喷出,这具用佛门舍利淬炼,力量绝猛地僵尸微微一晃,身上气息骤然湮灭,庞大的身躯重重的坠落地面,在地上砸开了一个人形的深坑。
卢仚右手一指,连续数十道加强版的雷霆狠狠落下,命中僵尸心口镶嵌的舍利。
一声闷响,舍利被引爆,一团柔和的白色火焰迅速覆盖了僵尸全身,伴随着‘呼呼’声响,这具僵尸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被烧成了一团飞灰。
四个唢呐手眼看僵尸被毁,他们一声不吭转身就走。
但是卢仚一步迈出,轻轻松松跨越了他们,挡在了他们面前:“可是崖州阴氏一族的朋友?呵呵,你们为何对吾出手?是否……你们是影楼的人?”
玄奺送上的资料中,既然阴氏一族被怀疑和境外之人有牵连,而且行事诡秘,又在这个时机冒出头来缉捕‘光头男子’,卢仚能想到的,也就是阴氏一族其实是影楼布置在崖州的爪牙,专门在崖州建立据点,接各种杀人买卖的。
四个唢呐手脸色一变,他们同时闷哼一声,手上唢呐炸开,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两尺长,柳叶宽,薄如蝉翼的淬毒短剑。
一声尖啸,四柄短剑无声无息的飞出,径直刺向了卢仚身上四处致命要害。
卢仚双手合十,深吸了一口气。
‘叮叮叮叮’四声脆响,短剑碰到卢仚皮肤,然后猛地倒弹而回。
天空一声巨响,四个唢呐手一人头顶挨了一道水缸粗细的狂雷,将他们劈得浑身焦糊,冒着黑烟笔直的坠落地面。
卢仚眸子里幽光闪烁,视力顿时飙升。抬眼远眺,朝着后方隐约可见的玄太素等一群追兵看了一眼,一道道狂雷不断落下,轰得四个唢呐手支离破碎、魂飞魄散,这才一转身,加快速度继续逃走。
知道崖州城内有阴氏一族窥觑自己,卢仚自然是按照原计划,划出了一个大弧线,准备绕过崖州城。
在他身后,数千里外,玄太素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美玉磨制,造型精美的玉镜。
隐隐有一层灵雾萦绕的镜面上,一行行文字突然急速喷出,宛如烟花一样绽放开来。
玄太素的眼睛骤然瞪得溜圆,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是玄太乙亲自给他传来的消息——金阁郡,燕鸥城,玄燕仙朝埋伏了三百年的暗桩欧阳氏族全军覆没,从族长到下面的仆役,被击杀一空。
直接从玄风城抽调的数万禁军精锐,连同几名沧海楼、宝光阁的照虚空老供奉,也尽数被人击杀。
凶手,正是玄太素如今紧追不舍的光头男子。
玄太乙很不客气的质问玄太素——你,是不是弄错了目标,追错人了?
玄太乙更是告诉玄太素,已经又派了高手赶去燕鸥城,通过询问燕鸥城的普通百姓发现,燕鸥城内,有一群大娘、老媳妇,常年去城外的一座无名小庙烧香祈福。
她们偶尔也会见到小庙的主持,正是被他们通缉的光头男子。
也就是说,光头男子,是燕鸥城的‘坐地户’……是有根脚可循的人家。
既然如此,光头男子出现在燕鸥城,显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反而在西北疯狂逃窜的这个,他是谁?他想要做什么?
能够轻松灭杀欧阳氏族、数万私军,还有数万禁军精锐,几个照虚空境的老供奉……这样的实力堪称惊怖,玄太素带的人,是不是太势弱了些?
玄太素只觉一股子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看着前方逃窜的那模糊人影,追赶的遁光速度都下意识的放慢了许多。
他急速给玄太乙回信,告诉玄太乙,他正在追杀的这人,的确就是画像上的那光头男子,也正是在颉州城外被他缀上的,那个洗劫了好几个州城的胆大狂徒。
一边回信,玄太素一边放慢了追击的速度。
实在是,他带来的禁军密探不过千多人,和赶去燕鸥城的数万精锐相比,个人修为上或许高了一筹不止,但是在综合实力上,显然是不如那边的人手的。
既然燕鸥城都能闹一个全军覆没……
那么,天知道他正在追杀的这人,有多强的修为?
分身?
化身?
或者其他的什么神通?
玄太素有点心慌……他毕竟是玄燕仙朝的亲王,带着大队人马拿捏软柿子,他是蛮开心的……要他去和真正的悍匪狂屠拼命,他哪里有那样的心情?
就在玄太素踟躇之时,卢仚绕过了崖州城,径直投向西北方向。
骤然间,他身边的虚空一阵天旋地转。
第四百零八章 黑天(5)
崖州城中,州主官邸。
高手云集,重兵合围。。。
大堂上,崖州州主端坐其上,崖州境内,各大修士家族的家主、长老、供奉,以及招揽的亡命散修中的高手等,齐聚一堂。
光头男子紧摩那的全身像投射空中,高有三丈许,足以将他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崖州州主上官端冷着脸,指着全身像冷声道:“此乃妖人,陛下亲下的谕令……谁能将其生擒活捉,授一郡之封地,免三百年赋税,更可荫三子,加入禁军,起步为千人校尉。”
大堂内,一众家族高层开始深呼吸。
他们在崖州,各自势力盘根错节,都有自家的地盘,其中势力最强大的三五个家族,其综合实力,不弱于掌握一郡的郡守。
但是,势力是势力,封地是封地。
势力是虚的,随时可能被冤家对头取而代之……而玄燕仙朝皇帝亲授封地,代表自己家族一步跨入‘王公贵族’的行列,自家就从草根修士家族,变成了玄燕仙朝官方承认的权贵之家。
从此,玄燕仙朝不灭,自家不犯重罪,这一郡之地,就世世代代,永为家族的根基,永为家族的根本盘。
好几个崖州实力最强的大家族的家主,直接站起身来,朝着紧摩那的画像认真的看了又看,迅速将这画像当场用秘术扩印下来,发给了自家的族人、弟子、关系户等等。
忙完了这些,几个家主正要向上官端表忠心,赌咒发誓一定会在自家手上将紧摩那生擒活捉,献到州主案前。
上官端又开口道:“丧葬阴氏,他们已经出手了……呵呵,他们倒是小心灵敏得很,我这州主才知道,瀛王殿下亲自带人,追索这厮,正逼近我崖州,丧葬阴氏居然比本官更早出动……嘿嘿。这事情,日后再计较。”
“但是呢……”
上官端正要给各大家族的首领打打气,助助威,然后将重兵派出去封锁四周,大堂正中心位置,一圈圈空间波纹涌现,虚空一阵旋转,卢仚凭空从中窜了出来。
偌大的,足以容纳上千人会议的大堂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看浮在空中的紧摩那画像,再看看顶着紧摩那的形象,一头从虚空中窜出来的卢仚。
卢仚也傻眼了。
他刚刚歼灭阴氏的送葬队伍,刚跑了没几百里,怎么就凭空出现在这里?
看看大堂的布局,分明是玄燕仙朝州治主官的办公场地的标准样式。
端坐在大堂上的那又惊又喜的中年男子,身上穿着的,也是玄燕仙朝州主级别地方首脑的高阶官服!
而身边那些形形色色中老男女,他们一个个气息强大,就没有一个是金莲开以下的修为。
尤其是他们看到自己的表情,就好像走在山林中的老参客,猛不丁碰到了传说中的成精的人参娃娃一样!
贪婪,极度的贪婪。
凶狠,极其的凶狠。
而悬浮在自己身边的那三丈高的光影画像……嘿,还真巧,这张脸,卢仚还真认识!
不就是自己正顶着的,那袭杀了金坑的光头男子的面庞么?
嗯,就连身形都一模一样,细节刻画得没有半点儿的差别。
上官端不愧是州主,脑海中已经铭刻了玄太乙的谕令,乍一看到卢仚,他猛地跳了起来,右手一抖,就是一道青铜色宛如金属铸成的巨大手掌朝着卢仚当头拍了下来!
“拿下!”
上官端兴奋得双眼发光。
玄太乙的谕令中,若是崖州的地方家族能够生擒‘紧摩那’,可以得到一郡的封地。
但是如果上官端亲自生擒了目标,那么上官端得到的好处,他的家族可以得到的好处,可比这区区一郡之地大太多了。
是以一出手,快若闪电。
但是上官端,却又下意识的只用了三分力!
上官端唯恐,自己用力过猛,会把这珍贵的目标一巴掌给拍死。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只用了三分力。
玄太乙要活的,他不能送个死人上去啊!
然后,他就吃亏了!
看到当头拍下来的方圆数丈大小的手掌,感受其中‘空虚、浮动、不坚定’的道韵气息,卢仚同样一掌迎了上去。
‘嗡’的一声巨响,水之大道触动,柔水化寒冰,卢仚这一掌,就是一只寒气森森的幽蓝色大冰掌腾空而起,直冲上官端拍下来的大手。
卢仚直到这时候,还没弄明白自己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但是,大概率是被人给坑了!
周身汗毛直竖,心中警讯不断袭来,心脏剧烈跳动,一波波高压热血直冲脑门……
危险,危险,危险!
极大的危险!
是以,上官端只用了三分力,卢仚则是倾尽全力轰出了一掌。
一声巨响,青铜大手被寒冰巨掌轰得粉碎,上官端骇然色变,寒气升腾的大手带着沉闷的破空声,径直一掌落在了他的身上。
卢仚出现的地方,距离上官端不到十丈远,些许距离……甚至称不上距离!
‘咔嚓、嘎嘣、嗷呜’!
一连串怪异的响声传来,上官端面前的公案,屁股下的椅子都被一掌轰得粉碎,上官端整个人被结结实实的拍在地上,他身上几片护身玉符崩碎,几层灵光遮盖住了他的身体。
卢仚大掌压下,几层灵光纷纷碎裂,上官端的身体骤然向下一瘪,莫名给人一种他变成了丧葬阴氏家出产的纸片人的感觉。
鲜血呈喷射状,从上官端的九窍中喷出,他身上衣衫粉碎,鲜血喷出后,迅速被寒冰大手冻成了冰片,很均匀的将他封在了一层血冰中。
巨大的寒冰手掌狠狠压下,上官端身体下方的地面‘咔嚓’凹陷,州主府的防御禁制被触动,地面上一层层华美的强光不断涌出,虚空震荡,大地轰鸣,一层层强光被寒冰大手硬生生轰得支离破碎,地面凹陷了一个方圆七八丈,深达里许的大手印。
这里距离崖州城的城防大阵枢纽,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卢仚一掌轰碎了地面,然后熟门熟路的驾驭法力随手一翻,‘咔嚓’巨响声中,地下一道道勾连了全城大阵的阵法脉络被扯得稀烂,直径百丈开外的阵法枢纽轰鸣着,硬生生被从地下扯了出来。
巨大的阵法枢纽从地下被暴力拔起的时候,满堂的家族高手们,已经欢喜雀跃的朝着卢仚齐齐出手。
飞刀,飞剑,毒针,毒刺,绳索,锁链,铡刀,毒咒,巫蛊,毒气……
甚至有邪魔外道的小鬼、腐尸、僵尸、女鬼……乃至是成了气候的妖兽、妖虫诸般物件纷纷袭来。
一如前面所说,崖州深处百万大山之中,多草药、凶兽、妖兽、毒虫特产。
这里民风彪悍,一切资源都是拳头大的说了算。
是以玄燕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而这里的修士也一个个极其悍勇,各大家族……实则上就是一个个家族模式的黑帮、匪寨。
这些家伙只求制胜克敌,哪里管什么手段正邪?
一时间大堂上乌烟瘴气,鬼哭狼嚎。
尤其是几个修鬼道的老家伙举起了万鬼幡之类的强力邪器,大片黑云、鬼火席卷方圆百里,无数死状凄惨、狰狞的阴魂厉鬼齐齐冒了出来,铺天盖地的直往卢仚杀来。
这些邪魔手段,若是用大金刚寺的佛门神通,倒正好是它们的克星。
奈何,卢仚可不愿意在这里暴露‘法海就是光头男子’的真相。
于是,卢仚一声长啸,无量归墟体蓄养出的堪称无穷无尽的浩瀚法力层层叠叠的席卷而出,风水之力齐齐调动,风云变换中,无数重水波一样的雷霆带着可怕的巨响轰了出去。
与此同时,五行之力化为五色神光笼罩全身,那纯粹的雷霆中,顿时混入了五行之力,化为了后天五行神雷。
火雷爆裂。
土雷沉重。
水雷阴柔。
金雷崩裂。
木雷轻快迅捷,带动着其他四行神雷的速度都飙升了百倍。
漫天水缸大小的五色雷团宛如暴风骤雨,顷刻间席卷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打得那些飞刀飞剑毒虫瘴气之类的邪门玩意齐齐崩碎。
一道道人影被雷光命中,伴随着沉闷的,宛如亿万门巨炮齐鸣的巨响,一条条金莲开、凝道果境的高手身躯在雷光中崩碎,焚烧,化为缕缕青烟……
有体修高手,硬生生用肉身扛住了几道神雷,只是被炸得大口吐血,仓皇倒退。
但是无数道神雷接踵而来,这些扛住了几发雷火就想全身而退的崖州修士,一个个被绵绵不断的雷霆炸得焦头烂额,随后硬生生被炼成了飞灰!
卢仚无量归墟体,是曾经极圣天太上北溟仙宗的仙道根本法,是一方世界最强悍、最精妙的功法传承。
他的无量归墟体,更被三眼神人图加工过,衍变过,变得比原始版本更加强悍,更加精妙,更加玄奥不可测。
卢仚的道法传承,站在了一方世界顶尖的顶尖位置,再无可以和他比肩者。
而这些崖州的修士,他们的家族传承,在玄燕仙朝也只是中下等,放在沧海楼的地盘上,就是中下的中下等……放在整个元灵天,他们的传承也就只能算是‘可堪入目’而已!
功法传承有本质上的巨大鸿沟……他们如何挡得住卢仚全力轰出的雷火狂潮?
整个大堂上千号来自崖州各大家族的高手,在短短十个呼吸间,被漫天狂雷轰得稀烂……雷火肆虐,轰碎了整个大堂和附属建筑,随后冲出了大堂,席卷整个州主府。
州主府内外,被上官端调来的数万重甲精锐根本没有任何提防,就被雷光卷了进去。
第四百零九章 黑天(6)
一团浓郁的水雾,从崖州州主府邸扩散开来。
水雾中,无数雷霆乱打,打得府邸四周的数万驻军精锐焦头烂额,身上衣甲尽碎。。。
但是这些雷霆,并没有对这些驻军精锐造成致命的伤害。
所有士卒被重创后,全都瘫倒在地。
一道狂飙原地卷起,这些士卒飘了起来,微光一闪,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条细小的翠蛇在水雾中急速盘旋,张开嘴喷出大片大片强力麻痹毒气,随着水雾,随着威风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水雾笼罩了整个崖州城。
一个又一个普通百姓昏昏沉沉的栽倒在地。
一个又一个修士挣扎着,艰难的向前奔跑,或者架起遁光四处乱窜,想要逃出雾气笼罩之地。
但是很快,他们也栽倒在了地上。
虚空中,有五色氤氲冉冉而生,卢仚急速的勾动地脉,布置了一个急就章的五行风水大阵,将整个崖州笼罩在了里面。
崖州城内……堪称基本上没什么好人。
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尽是好勇斗狠之辈,都是刀口上舔血、吃断头饭的狠角色。
是以,卢仚挑选那些有足够修为的,将他们逐个收入了小金刚须弥山中。雾气笼罩下,风水大阵覆盖中,没人能够逃出崖州城。
强行收纳这些修士的同时,卢仚也顺手将崖州的公库,以及一些豪门大宅的私库洗劫一空。
就在卢仚放手搜刮崖州城的时候,城外光芒闪烁,犹犹豫豫的玄太素,带着大队人马冲到了城外,又惊又怒的看着被浓郁的白色雾气笼罩的城池。
城内半点声音都没有。
城内半点动静都没有。
整个城池除了翻滚的白雾,哪怕一只苍蝇都没能飞出来。
一行人都有点傻眼了。
刚刚他们正衔尾追杀卢仚,但是卢仚的身体突然在一片空间涟漪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有点茫然的顺着原来的轨迹继续追踪了一阵,结果发现,崖州城出事了。
一群小貂鼠‘叽叽’乱叫,示意他们追踪的人正在城内。
玄太素沉默片刻,突然咬咬牙,嘶吼了一嗓子,拎着一杆长枪,作势就要闯入城中。
一名玄太素的心腹将领从他身后猛地双手环抱住了他的腰身,扯着嗓子如丧考妣的哭喊起来:“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城中情势不明,怕是有重兵埋伏……如此险境,让臣下等,先去哨探一二!”
玄太素再次又惊又怒的回过头来,‘啪’的一下,给了这个心腹将领一耳光:“本王,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那将领大声吼道:“殿下之忠勇,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是城中危险……玄燕仙朝,离不开殿下!”
玄太素瞪大眼睛:“你……”
那将领双眼微微泛红的看着玄太素:“殿下何等身份,对本朝何等重要?殿下只管坐镇后方运筹帷幄,这冲锋陷阵之事,自然有臣等效力!”
这将领扯着嗓子嘶吼道:“若是我堂堂玄燕仙朝,已经沦落到让殿下您冲锋在前……吾等,也只能拔剑自尽,再也无颜面见天下人也!”
玄太素就闭上了嘴。
此刻的他,自然是‘从善如流’,自然是‘谦虚纳谏’。
他轻轻的挣扎了两下,但是这个修为比他弱了一个小境界的心腹将领,双臂搂得如今用劲,玄太素挣扎了两下,却丝毫挣扎不动。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哪位卿家,去为本王探明城中情势?”
一众禁军密探相互看了看,正要主动请缨,一旁的一座大山后方,数百名黑衣人突然冒了出来。这些黑衣人目光森冷的朝着这边望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冲进了浓浓的白雾中。
白雾过于浓厚,而且这是卢仚以水之大道的力量催生的雾气,寻常法眼根本看不清雾气中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光线、声音,全都被雾气隔绝。
玄太素他们也不知道雾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看着数百黑衣人毫不犹豫的闯了进去。刚刚搂住了玄太素腰身的将领低声嘟囔:“影楼的人?呵呵,简直是……肆无忌惮!”
玄太素的脸色也很难看。
之前他们看到了,丧葬阴氏的送葬队伍袭杀卢仚,他们这才知道,影楼居然在崖州都扎下了这么深的根基,这对玄燕仙朝的权威,毫无疑问是一种极大的冒犯。
送葬阴氏的袭杀队伍刚刚被卢仚消灭,这才多少点时间,居然又有数百名黑衣杀手突袭而来!
很明显,这些黑衣杀手是从别的据点,通过虚空挪移阵传送过来,所以他们才会从崖州城外的山岭中突然冒了出来。
天知道影楼在崖州辖地中,布置了多少据点,安插了多少人手,埋伏了多强势力?
“呵呵,影楼!”玄太素抚摸着手中一杆素白色的长枪,低声笑道:“这次的事情,也正好让他们暴露一下……否则,真的是肆无忌惮了。”
已经有了影楼的杀手侵入白雾中,玄太素等人也就不着急进入崖州城。
玄太素坐镇虚空,带着数百高手监视着崖州城周边的动静,严防卢仚从某个方向冲突而出。
而剩下的一群禁卫密探,则是忙碌着,就在崖州城的东门外,紧急布置一座小型的虚空挪移阵,然后传讯给了玄风城和周边的众多州郡,将这座小型虚空挪移阵的空间坐标一一发送了过去。
不多时,挪移阵上幽光闪烁,来自崖州周边几个州郡的,实力起码是凝聚了道果的高手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
不多时,苍墨玄、金璜、玄太乙、金灿等人,也纷纷从挪移阵中走出。
金阁郡那边……玄太乙他们很好奇,但是他们很谨慎的,很老奸巨猾的,没有一人提起说,亲自去金阁郡那边去查勘一个清楚、明白。
玄燕仙朝派出了精兵强将,沧海楼再次出动了几个名宿供奉,宝光阁那边也开始抽调真正的大能高手,偷偷的潜去金阁郡查探消息。
甚至沧海楼已经下令,让大政仙朝同样派出了精兵强将,配合玄燕仙朝这边的人手,封锁了金阁郡周边。
而崖州这边,玄太乙他们隐隐觉得,崖州这边或许,是这次事件的突破口。
是以,他们一个个接到了玄太素的传讯后,纷纷赶来了这里。
金阁郡那边,紧摩那的实力有点高深莫测,那般多的精锐,呼吸之间就被彻底歼灭,实在是让人感到可怕。
但是崖州这边的这个‘紧摩那’,似乎……有点好欺负嘿!
更多的阵法师赶到,他们迅速布置了好几座大型挪移阵,有一座大型挪移阵,更是不惜成本的,和宝光阁方面的某座超远距离的虚空挪移阵驳接成功。
很快,幽光闪烁中,几个气息几乎和凡人一般平常淡泊,身上没有丝毫异兆浮现的老人慢悠悠的从挪移阵中走了出来。
金璜、金雷、金灿等人无声的向几个老人深深鞠躬行礼,却并没有开口说出他们的身份。
苍墨玄和玄太乙相互看了看,两人默不作声的,叉手朝几个老人行了一礼。
紧接着,另外一座大型挪移阵中,又有几个老人身影浮现。
他们同样缓步走出了挪移阵,不理睬苍墨玄和玄太乙的行礼参见,领头的一名老人眉头一挑,朝宝光阁方面来援的几个老人挑衅的笑了笑:“唷,还活着呢?上次见面,能有两千年了吧?还以为,你们都死了呢。”
宝光阁方面,领头的那名老人翻了个白眼,然后扭头,朝着西边山头已经沉没了大半的太阳看了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入夜了,孤魂野鬼,也都跑出来吓人了……哎,年纪大了,我刚刚,是不是听到鬼话了啊?”
宝光阁这边,来援的老古董一共五人。
要巧不巧的,沧海楼这边的老怪物,也恰恰是五个人。
两边的老家伙三两步抢到了对方面前,一个对一个,大眼瞪小眼的,恶狠狠的相互看了一阵子,然后突然‘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犹如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皮笑肉不笑的笑着,热情洋溢的拥抱住了对方,双手如打桩机一样,在对方后背‘嘭、嘭、嘭’的连连用力拍打。
每一击,都动用了可怕的神通秘术。
每一击,都能轻松的摧毁一座城池。
十个老家伙相互拍击了数十次,直打得双方都面红耳赤、双唇犹如涂了血一般,眼珠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这才同时‘哈哈’大笑几声,慢悠悠的松开对方,缓缓的退后了两步。
苍墨玄、金璜等人是屏住了呼吸,一个个不敢发出半点儿响动。
十个老家伙,刚才那看似亲热的拥抱、拍打,实则已经将全部修为、神通全都施展了出来,只是化神奇为腐朽,十个顶尖的大能,偏偏做凡人形态,用这等粗鄙的手段相互试探,炫耀肌肉。
那看似胡乱拍打的数十掌,若是落在苍墨玄他们身上,轻松一掌就能将他们打成肉饼!
十个老家伙退后了几步,相互看着,缓缓的吸气,吐气,身边还是没有任何的异兆浮现。
突然间,宝光阁那边有三个,沧海楼这边有两个,一共五个老家伙镇压不住体内气血,鲜血或者是从嘴里,或者是从鼻孔里喷了出来,‘滴滴答答’的染红了胸前衣衫。
沧海楼领头的老人顿时‘哈哈’一笑:“承让!”
宝光阁领头的老人脸色骤然一变,死死的盯着对方看了又看,举起右手,轻轻的向崖州城挥了挥。
五个宝光阁的老古董,就无声的没入了浓浓的白雾中。
在他们身后,两道若有若无的人影一闪而过。
沧海楼、玄燕仙朝一众人等同时悚然。
影楼的老怪物,居然也赶到了……他们什么时候到场的?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如果不是他们进城的时候,故意显露了一丝痕迹……怕是,还是没人能察觉他们的动静!
何等可怖!
第四百一十章 黑天(7)
崖州城内。
卢仚已经将该拿走的一律带走。
他静静的站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坑的州主府邸门前,静静的感受着随着风传来的,城外的动静。
他,没有遁走。
之前他莫名的被人虚空挪移,直接送到了高手云集的大堂上。
其人之手段,高深莫测,卢仚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人家能直接将他送来这里。。
那他,跑得再快又有什么用?只要人家愿意,随时还能将他丢回这里。
是以,卢仚静静的站在这里,等待着幕后之人的出现,他想要看看,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脑海中,小金刚须弥山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随着修为的日益增长,小金刚须弥山在元灵天也吸纳了足够的天地灵机、大道道韵,也回复了几分原本应有的气象。
此刻以神魂内视之,在他脑海中宛如‘沧海一粟’的小金刚须弥山,分明是一座方圆千里的巨型山峰。通体光洁,呈淡金色,好似琉璃铸成,内有无数佛印若隐若现的山体上方,一片片平坦的平坝上,无数道兵大和尚盘膝而坐。
‘我佛慈悲’!
卢仚也没让这些道兵大和尚学习多么精深的佛理,没让他们诵读多么繁复的佛经。
他自己就是一个假和尚,和这些工具人说什么野狐禅呢?
反正,这些道兵大和尚的境界、感悟等等,都是卢仚以秘术灌顶得来,根本不需要他们自行去参悟、去领悟。他们是熟读佛经三藏,还是就会一个‘我佛慈悲’,又有什么关系?
一片片平坝上,道兵大和尚们的高呼声此起彼伏。
这块平坝上的大和尚刚刚高呼一声‘我’,那边大和尚口中的‘佛’已经出口……
数以千万计……嗯,随着卢仚洗劫了几座州城,那么多郡府县城之后,总数量已经破亿的道兵大和尚们这边一声,那边一声,口口声声都是‘我佛慈悲’四个字。
一时间,小金刚须弥山上,就只能听到重重叠叠的,充满了莫名震撼力的高呼声。
‘我、我、我、我、我……’
‘佛、佛、佛、佛、佛……’
‘慈、慈、慈、慈、慈……’
‘悲、悲、悲、悲、悲……’
崖州州主上官端之下,无数崖州的官员、小吏、驻军士卒、各家族人、各家私军、散修邪魔等等,甚至包括了监狱中关押的十几万死囚、重刑犯,以及市井街头的那些好勇斗狠的帮派分子等等……
这些人全都集中在了数百块大小平坝上,一个个被一股巨大的、不容反抗的力量禁锢着,身不由己的盘坐在这里,咬着牙聆听着一声声大吼声宛如海波,一重重的袭来。
一圈圈金色涟漪呼啸而至,冲刷着他们的身体,冲刷着他们的血气,冲刷着他们的神魂。
那些实力最差劲的帮派分子,根本没什么反抗之力,刚刚进入小金刚须弥山,他们就已经被这一声声佛号声彻底渡化。
他们的神魂中,自我意识被洗涤一空,心神彻底和小金刚须弥山上那股恒定、庞大、不朽、坚定的意志融为一体,彻底化为这一股意志微不足道的一点组成部分。
他们对卢仚拥有了无穷的、不容破坏的忠诚。
他们的血气、法力等等,全都开始循着五大金刚法相功法开始运转,自身的修为特性被急速的洗刷一空,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痕迹。
虚空中,一缕缕金色光芒不断注入他们的身体,强壮骨髓,强壮骨骼,强壮五脏六腑,强壮血管经络,强壮皮肤肌肉……
这些帮派分子,哪怕是曾经高不过六尺,瘦削如猴的那些,他们都在低沉的喘息着,口中大声呼喊着‘我佛慈悲’,身躯一点点的蠕动,膨胀,皮肤下不断有一块块肌肉疙瘩快速的生长出来。
小金刚须弥山上,各种修炼资源堆积成山,汇聚成海,各色各样的灵丹妙药、灵晶奇宝等,宛如垃圾一样胡乱的堆砌在一起。
那些天才地宝、灵丹妙药,不断被金色佛炎焚烧,转化,化为一股股精纯庞大的药力注入这些新晋道兵大和尚的身躯,按照卢仚制定的道兵模板,快速的强壮他们的身体。
这种淬炼道兵的法门,最是便利。
只要设定好了转化程序,只要有足够的资源强行灌顶,就能源源不断的快速催肥!
骨骼、经络生长的‘咔嚓’声中,一道道境界突破的气息不断爆发。
好些帮派分子被卢仚强行搜刮进来的时候,不过是普通武道培元境的水平……但是随着金光的灌注,他们的气息急速飙升,培元、熔炉、烈火……
大片大片的新晋道兵身上,有淡淡的金光开始闪烁。
他们的血肉骨骼中,一层层莲花金刚佛印不断滋生,他们逐渐有了几分佛门高僧的气息。
一声低沉的惨嗥声远远传来。
崖州城内,丧葬阴氏的一名被卢仚打得重伤的长老吐了一口血,他的身上,迅速蒙上了一层炽烈的金光。
丧葬阴氏修炼的邪术,最是被佛门之力克制。
这长老还被卢仚重创,身体、神魂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绵绵不绝的佛号声滚滚袭来,宛如天雷,一声声轰碎了他意识中的最后一点反抗力道。
这位阴氏长老,自身有着凝道果境中期的修为。
此刻他体内的阴邪之气被急速洗荡,境界急速掉落……一道道金光不断涌入他的身体,随后,他掉落的气息又不断的回复、飙升。
一刻钟后,这名修炼邪术达到凝道果境的阴氏长老,已然身高一丈四尺,通体金光灿烂,浑身肌肉虬结,气息稳稳的落在了凝道果境后期水准。
随后,一个又一个阴氏族人不断被转化,凝道果、烈火境的高手不断被转化……而且被转化之后,他们的修为境界,平均都比之前高了一层。
紧接着阴氏,就是那些修炼了各种邪魔手段的崖州各大家族的高层……
再之后就是那些散修邪魔……
一个接一个的高手不断被转化,他们原本狰狞扭曲的面孔变得威严而肃杀,宛如佛门怒目金刚,身后都有一道到五道不等的金刚法相虚影隐隐浮现。
上官端惊恐莫名的看着四周一起被生擒活捉的熟人们可怕的变化,他声嘶力竭的尖啸着:“妖僧……你怎敢……我是玄燕仙朝封疆大吏……你怎么敢?”
高空中金色云雾翻滚,卢仚的面孔在金色云雾中浮现。
一支金光四射,充满佛门禅韵的大手轻轻的按了下来:“施主,你心中还有贪恋痴嗔诸般邪念……让贫僧为你消除这些烦恼罢……没有了这些念头,你就能获得大清净、大逍遥、大快乐、大如意……”
沉重如山的手掌按在了上官端的脑门上。
一股炽烈、庞大的佛力涌入,上官端的本我意识如雪狮子见了太阳,顷刻间融化得干干净净。
他的修为被急速转化为佛门佛力,他的肉身也在灌顶大法的催动下急速的膨胀。
‘嗡’的一声……
上官端体内好似有一千口巨钟同时轰鸣。
他的身躯拔高到了一丈六尺,浑身宛如黄金铸成,他原本境界已然是凝道果圆满极致的水准,只是差了一丝契机,就能踏入照虚空境界。
崖州是玄燕仙朝最为混乱、最为暴力的州治,上官端也的确需要这样的修为,才能镇压一州,和崖州当地的各大家族掰掰手腕。
此刻卢仚强行渡化了他,更以佛门秘术灌顶,也不知道是哪一丝契机催动了上官端,他久困的境界突然破开,他周身气息一阵浮动,顷刻间就破入了照虚空境。
上官端肃杀、森严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他已经是一片空白的脑海中,一缕缕佛门精义冉冉而生……
这是一种极其神妙的状态。
上官端本身的境界还在,他得了卢仚灌顶的佛门精义,以他原本的境界、原本强大精纯的神魂为土壤,卢仚灌顶的精义宛如种子,在这块空白却肥沃的土壤上,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花朵!
这一支蕴藏了极高深奥义的花朵,却又反馈给了卢仚。
然后,以卢仚的神魂为枢纽,从上官端的神魂中滋生的、照虚空境界的佛门奥义,又水到渠成的输送给了漫山盘坐的道兵大和尚。
‘哗啦啦’一阵海啸般崩解声响起。
无数道兵大和尚的境界纷纷突破,卢仚劫掠数州得来的,天文数字般的修炼资源顷刻间燃烧了九成以上,化为笼罩了整个小金刚须弥山的金色洪流,纷纷融入了这些道兵大和尚的身体。
一座座熔炉燃烧,一朵朵金莲种下,气血汹涌中,金莲开境界带来的神魂之力肆意的向四周扩散、摇曳,化为一片庞大无比的神魂之海。
那些突破的道兵大和尚们,他们体内衍生出的感悟,他们自身的一部分修为,又化为最精纯的反馈,自然而然的拥入了卢仚的身体。
卢仚体内无数熔炉熊熊燃烧,无数的奥义领悟涌入神魂。
三眼神人图微微震荡,庞大的神魂之力和浑身的气血、法力迅速缠绕在一起。
水乳交融,不分彼此。
体内一切的力量,顷刻间融成了一股,然后急速向内塌缩。
卢仚身边,起了风。
然后有大片水雾升腾而起。
三眼神人图手中的风水双龙剧烈的震荡,他座下的圣象也仰天咆哮。
风之道、水之道、圣象衍化的纯粹的至强的力之道,三条大道道韵化为无数繁复、蕴藏无穷奥义的大道道纹,迅速在卢仚体内合一的力量中浮现。
一座座熔炉崩解,化为无穷无尽的精纯能量融入这些道纹。
三团巨大的光晕在脑海中冉冉浮现……
卢仚近乎跳跃式的跨过了金莲开境界,一脚跨入了凝道果。
第四百一十一章 黑天(8)
道果成,熔炉崩。
卢仚只觉全身一阵清爽,一片空虚。
但是在这清爽和空虚之中,他体内却又有了三个‘枢纽’,让他的身躯和这一方天地、宇宙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清爽、空虚的身躯,迅速被来自四面八方无尽虚空、无垠宇宙的力量充满。
‘枢纽’一动,天地巨力随心而动。
风。
水。
纯粹的力量。。
风,让卢仚的动作越发轻快敏捷,纵横莫测。
水,让卢仚的形态越发绵泊飘忽,变幻无穷。
两枚道果的凝成,都让卢仚的肉体力量得到了一定的加成。但是风水之道的奥义,并不在力量上,是以两枚道果,只是让卢仚的肉体力量提升了十几象而已。
但是那源自三眼神人图坐骑圣象的力量道果,则是犹如一座火山丢进了卢仚体内,卢仚只听到自己的骨骼一阵乱响,血肉、五脏六腑等一阵翻滚,恐怖的肉体力量一节节的近乎无穷无尽的向上拔高。
一口长长的气息吞入腹中,等到身体的异变大致稳固下来,卢仚衡量了一下,他此刻的肉身力量,怕是达到了三千象之巨!
三千象!
寻常凝道果境后期高手,动用神通,发出的法术攻击,大概也就是千象的水平。
是以卢仚在金莲开境界,以数百象的肉体力量,结合风之道的速度加成,才能跨大境界逆斩凝道果境。
而此刻,卢仚单单肉体力量,就有三千象!
除非是得到极上乘传承,起码也要近乎‘太上宗门根本法’级别的传承,自身修为更达到了凝道果巅峰大圆满的高手,否则凝道果境内,谁能承受卢仚随手一击?
小金刚须弥山内,异变不断。
那些道兵大和尚中,原本修为较弱的那些,也就不提了,他们只是坐享其成而已。
而原本就达到了金莲开,乃至凝道果境的那些高手,他们的神魂被渡化,意识被洗白的同时,他们对于‘道’的领悟,正被同化为一缕缕金光,不断注入卢仚身体。
其中就有一些金莲开、凝道果的修士,他们恰恰碰触到了‘风’、‘水’、‘力量’三门道韵。
卢仚脑海中,三团由无数道纹凝成,内部结构极其复杂的光团急速闪烁,一缕缕金光不断的融入进来,将三枚道果不断的补充得更加完整,内部道纹越发复杂。
卢仚也只觉得,自身对四周天地的感悟,对四周天地的影响,也在不断的提升。
肉体力量再次提升了一小节。
在梦幻泡影珠的笼罩下,卢仚的本体身高一点点拔高到了一丈八尺,然后在无形巨力的疯狂锤炼下,一点点的又重新回到了一丈五尺上下。
致密,极度致密。
每一丝血肉,都蕴藏了极度可怕的力道。
致密的肉体内,不见丝毫法力痕迹,若是卢仚出现在寻常修士面前,人家甚至会以为,这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
但是在三枚道果中,恐怖的法力浩瀚如海,精纯犹如锤炼了亿万次的精金,一旦爆发,就能在外界虚空中掀起一波波滔天的巨浪。
众多高手道兵的大道感悟还在不断烙印在道果中,卢仚刚刚凝聚道果,他的境界,就因为这些高手道兵的‘馈赠’,迅速提升到了凝道果中后期的水准。
“可惜了。”卢仚咂咂嘴,略有点不知足的叹了口气。
可惜上官端,还有其他几个突破照虚空境的道兵,他们本身凝聚的道果,感悟的道韵并非风、水、力量三门。
他们修行的法门,颇有偏颇,属于邪魔一类。
虽然他们的道韵感悟也传给了卢仚,但是都被卢仚舍弃了。包括上官端参悟的那种,凝聚战场煞气,化身兵道杀神的修炼法门,卢仚可看不上,同样也舍弃了。
一共八名突破境界,踏入破虚空境的道兵大和尚……可惜他们并非修炼了风、水、力量之道,要不然,或许卢仚能够搭乘他们的顺风车,直接跨越一个大境界也不可而知。
茫茫白雾翻滚,白雾中,有异样的涟漪传来。
卢仚收敛了气息,朝着涟漪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
浓厚的白雾,可以遮挡寻常人的视线,对于卢仚本身,这些白雾好似不存在一般。
他看到,五名身穿极其骚包的华丽长袍,袍服上绣满了元宝、铜钱、金山、银海、摇钱树等诸般纹样,就好像五个土财主的老人,正顺着崖州城东边的主干道,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行来。谷惀
看这衣饰的风格,就知道,他们来自宝光阁。
而在这五个宝光阁的老怪物前面,两条若隐若现,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从白雾中穿过,引发了白雾涟漪,卢仚都无法感知到的人影,正快速的朝着这边掠行。
那两条人影的存在感近乎于零,他们的行动更是飘忽,好似鬼影一样,在卢仚刚刚感知到他们闯入城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冲过了大半条主干道,已经快要逼近州主府邸。
卢仚脑海中,‘水’之道果微微一晃,放出了大片幽蓝色神光。
两条诡异人影的身边,白茫茫的雾气骤然化为滚滚白浪,随后浪花凝固,‘咔嚓’声中,方圆数里的一团坚冰出现,巨大的冰块在出现的瞬间就开始崩解、扭曲、变形,化为无数巴掌大小的寒冰弯刀朝着两条人影挤压了下去。
在‘水’之道果的操控下,这些冰刀明晃晃的,每一片冰刀都比蝉翼还要薄了百倍不止,锋利到了极点。
而且每一片冰刀的刃口上,都有宛然天成的细密符纹浮现。
在这些符纹的加持下,冰刀的温度寒冷到了极致,阴寒到了极致,更是比寻常钢铁还要坚硬百倍!
在‘道韵之力’的加持下,就算是寻常修士使用的飞剑、飞刀,也没有这些冰刀这般坚硬,这般锋利。
两条诡异人影显然是被吓了一大跳。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刚刚进城,还没看到正主儿,居然就被人发现了行踪,发动了进攻。
这在两个影楼的杀手供奉的职业生涯中,这还是第一次!
无数冰刀出现得过于突兀,太过于密集,杀伤力也太大。
两个影楼杀手供奉擅长的是藏匿、潜入、爆发全部力量倾力一击后瞬息逃走。
除此之外,他们无论在法力修为上,肉体强度上,还有擅长的各种神通秘法上,都远不如和他们相同境界的老怪物。
杀手……不需要多么驳杂的技巧,他们只要精通一门杀人的手艺,将其淬炼到极致,淬炼成自己的本能就可以了!
而他们的本能,绝不包括眼下这种恶劣的情况。
无数冰刀覆盖了下来,两人根本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密密麻麻的冰刀狠狠的切割着他们的身体,将他们身上那一件薄薄的紧身妖兽皮衣割得千疮百孔。
幸好有这两件紧身妖兽皮衣。
两件皮衣最大的功效就是隐藏气息,藏匿痕迹,更能帮助两个杀手供奉破开虚空、加速逃跑。
它们的防御力,寻常凝道果境修士,极难破开!
但是卢仚并非寻常凝道果境。
这些冰刀的杀伤力,隐隐超过了凝道果境修士应有的极限。两人身上的皮衣发出刺耳的撕裂声,被冰刀切得稀烂。
也就是这两件妖兽皮衣,勉强给两个杀手供奉争取了极短的应变时间。
杀手么……除了杀人的本领,逃跑的本事自然也不能放下。
两个老怪物齐声尖啸,啸声凄厉宛如濒死的野兽,若隐若现的身躯骤然拉长成了极长的虚影,喷出一片暗红色的血光,犹如鬼魅一样,擦着无数冰刀的锋芒,从无数冰刀的缝隙中诡异的穿了过去。
大片零星的血点喷溅中,两个老怪物神乎其神的穿过了无数冰刀的攒射,顷刻间到了五个优哉游哉的宝光阁老怪物的面前。
两人同时显露了身形,落在了五人面前,将五个宝光阁的老怪物吓了一跳。
“影竹、影梅,是你们两位老兄?”宝光阁领队的老头儿瞪大眼睛,和身边的同伴极其默契的向后退了三步,拉开了和两个杀手供奉的距离。
“怎么如此狼狈?”领队的老头儿,宝光阁隐居潜修,作为压箱底手段存在的太上长老,照虚空中期修为的金万两,目光扫过两个浑身密布着细细刀口,血水已经在伤口凝成了冰晶的杀手供奉,有点诧异,又有点好笑、有点幸灾乐祸的问他们。
“点子……扎手。”身形瘦高的影竹冷哼了一声:“你我联手,否则,怕是要吃亏!”
杀手这种存在,最是重视实效,只求能完成任务,其他面子什么的,有时候完全不重要……是以,虽然还没看清对手是谁,什么模样,修为到了哪一步,但是不妨碍影竹夸大卢仚的实力,更直接要求和宝光阁的五个太上长老联手。
金万两呆了呆,点了点头。
因为金灿和影楼联姻的关系,宝光阁这些年和影楼的关系,是走得近了些。
影竹和影梅,他们不陌生。
两个老杀手虽然只是照虚空初期的修为,但是他们的杀人手段极其可怕,金万两自问,若是拼命的话,他有七成的概率被影竹斩杀。
两个老杀手都被弄得这么狼狈,那么大家联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五个宝光阁的老怪物分别祭起一件护身秘宝,将自身防范得滴水不漏,手上也扣住了几件杀伐秘宝,这才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行了过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黑天(9)
崖州城外,西北偏北八百里,大山之中。
悬崖峭壁上,一根干朽的树桩歪歪斜斜的从崖缝中伸了出来。。。黑漆漆好似被雷劈过的树干上,一个矮小干瘪,好似晒干的豆子一样,给人感觉皱巴巴的光头老人,正端端正正的盘腿坐在上面。
老人皮肤发黑,就好像大夏天农田中耕种劳作,被太阳晒得太久的老农夫。
他坐在那里,双眼微微放着光,直勾勾的盯着崖州城的方向。
在他身边三丈范围内,暗金色的光芒涌动,一片片巴掌大小的灵芝状云团上,一座座金色佛像生生灭灭,不断的轮回起落。
一道道曼荼罗纹阵在那些佛像身后隐现不定,老人身边三丈内,俨然是一片净土佛国,充满了无量威仪,无上威严,孕育着无穷伟力。
“小贼秃倒是心狠手辣,啧,连那些地痞无赖都不放过。”老人好似能看到崖州城内发生的一切,他低声的自言自语道:“这种炼制护法道兵的手段……我佛门,倒是失传了……啧,倒是其他大宗,似乎还有几家宗门,擅长这种取巧的法子。”
“只是,那排名元灵天前百的大宗门中,他们炼制护法道兵,一人有个三五十也就足够……这小贼秃,怎么搜刮了这么多人?”
说着说着,老人‘嘿嘿’的笑了几声。
“紧摩那那边,还得安抚一二……那是个厚道、实诚的娃娃,师尊留下的道场,被逼着搬家了,这心里的火啊,嘿嘿。”
“不过,难怪,既然你能给这小贼秃栽赃,就不能怪人家反过来坑你一把。”
“紧摩那啊,紧摩那……哈哈!”
“你欠了老僧一个人情,这才出手嫁祸法海这小贼秃……你可知,因果,因果,牵扯之下,你只要出手了,就不能轻易脱身喽。”
“果不其然,你看,你现在被逼着和玄燕仙朝为敌了罢?被沧海楼通缉了罢?”
“元灵天,佛门势弱,你这等佛门大能,可不能藏着掖着,总得为我佛门崛起,多做点事情才对。”老人轻叹了一声:“只求我佛门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元灵天,为此,哪怕屠戮亿万生灵,哪怕造下滔天罪孽,老僧一力担之!”
老人咧嘴微笑:“这法海小贼秃,心狠,手也狠,倒是个合我胃口的。”
“一年时间的考验……若是他能从崖州城平安脱身……就提前结束吧!”老人轻轻点头:“嗯,就这么定了。沧海楼,宝光阁,影楼,也不会拿出比眼前这些人,更强的力量了!”
低沉的诵经声从老人体内隐隐传来。
一层极其深邃的暗光在老人体表萦荡,他的表情在暗光的衬托下,变得极其的古怪。
似佛,似魔,又好似带着其他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崖州城内,卢仚举起右手,食指指尖,一缕黑色的风劲在急速的缠绕奔涌。
九霄潶风(217章)。
这是卢仚在极圣天时,意外得来的一缕天地奇力,是天地之间自然生成的一种威力绝强,极其可怕的奇风,堪称‘神物’的存在。
九霄潶风,清灵而微妙,专门擅长吹灭一切有形的物质,对各种实体物质有着可怖的毁灭力,能够从物质本身的根源,将一切实体之物彻底湮灭成能量。
之前,卢仚在三眼神人图的帮助下,将这一缕九霄潶风融入了神魂和肉身,让他的速度、敏捷、反应能力等等,都提升了数倍。
此刻,凝聚了‘风’之道果,卢仚对风的掌控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的境界。
他从体内凝炼除了这么一缕细小的九霄潶风,随后全身法力在道果的催动下,顷刻间全部转化为了‘九霄潶风’的风劲。
一道道细小的潶风围绕着卢仚急速旋转,无声无息,却充盈着毁灭一切的可怕气息。
金万两、影竹等七人缓缓逼近,宝光阁五位太上长老的身上,都有秘宝庇护,各色霞光奔涌,将他们照耀得好似五个大灯泡一样闪亮。
顺着城池的主干道,一行人很顺利的来到了州主府邸门前,顺利的撞见了准备妥当的卢仚。
看到卢仚以梦幻泡影珠幻化的‘紧摩那’形象,金万两冷笑了起来:“死秃驴……老实坦白吧,你和杀死金坑的法海贼秃,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兴风作浪?”
金万两迅速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在玄燕仙朝大肆捣乱,是否是为了掩护法海贼秃逃走?你和他一定有牵连……那厮,跑去了哪里?”
金万两很是肃然的说道:“杀了我宝光阁的嫡系子孙,他能跑去哪里?上天入地,他都跑不掉!任何跟他有关的人,一个个全都跑不掉。”
这是金万两的郑重宣告。
对于宝光阁的势力,对于宝光阁的财力,金万两有着无比的信心。
卢仚看着金万两,微微一笑,他轻轻说道:“原来是宝光阁的前辈。唔,如此,小僧也就坦白了……杀死金坑的,不是法海,而是小僧……我!”
卢仚指着自己的面庞,很认真的说道:“看清这张脸,杀死金坑的,是我,不是法海!”
金万两一众人都有点傻眼了。
影梅在一旁阴恻恻的说道:“法海贼秃杀死了金坑,是玄燕仙朝官员亲眼所见……你为他顶罪,对你有什么好处?”
影竹轻轻摇头:“越是如此,越发证明,此人和法海贼秃有牵连……不用多废话了,直接生擒活捉,严刑拷打,甚至直接搜魂、炼魂就是。总之,将和这件事情有关的死秃子一网打尽,绝不让有漏网之鱼就是。”
影梅就笑了起来。
影竹说得是。
管他金坑究竟是谁杀的?
是‘紧摩那’还是‘法海’,这都无关紧要。反正,事情和他们有关,那么,就全部拿下,然后用最残酷的刑罚处死,或者让他们生不如死就是。
他们只管抓人,人抓住后,带回影楼如何炮制,就听金坑他老娘的意思罢?
沧海楼和宝光阁,要的也就是这么一个交待。
两大宗门结盟,其中一方的重要子弟在另外一方的地盘上被人杀死……这总归要有个交待。
只要将凶手绳之以法,就不会对两宗的联盟有任何的妨碍了。
影竹、影梅,同时化为无形的虚影,隐没在了白雾中。
金万两双手同时挥动,顿时一剑飞出,化为万丈剑光腾空而起,一柄巨剑发出沉闷轰鸣,朝着卢仚当头劈下。
在那剑光腾空之时,又有三柄飞刀从金万两的袖子里飞出,三柄飞刀化为数万游鱼一般灵动的青黑色刀影,贴着地面朝着卢仚急速攒射而来。
刀光乍起之时,金万两的胸口处,又有十三根一尺多长、通体澄净透明的细针无声无息的飞出,飞针速度快到了极致,远比剑光刀光还要快了数倍,径直扎向了卢仚身上十三处要穴。
在这十三根细针飞出伤人的时候,为了掩护这些细针的动静,金万两脑后又有一根青白色的长幡浮现。幡面上九个青面獠牙的鬼头龇牙咧嘴,喷出大片阴风邪气,覆盖了方圆百亩的区域,将卢仚放出的白雾搅得一团混乱。
那长幡摇动之时,金万两的左手侧,更有一口金钟冒了出来。
金万两左手握拳,轻轻一拳敲在了金钟上,顿时‘咚咚’钟鸣冲天而起,一圈圈撼动神魂的沉重压力直奔着卢仚的脑海袭来。
不愧是宝光阁的太上长老之一,金万两一出手,就是几件常人难得一见的灵宝级的物件,全都是天地精粹在一些洞天福地、风水龙穴中自然凝成的后天灵宝,威力比修士自己炼制出来的顶级法宝起码强大十倍以上的后天灵宝。
每一件灵宝的威力都强大异常,寻常修士,哪怕修炼到了照虚空境界的大能,能有这么一件宝贝傍身,都算得上身家丰厚了。
但是金万两么……
不愧他的名字,实在是财大气粗到了极点。
金万两出手的同时,另外四名宝光阁的长老也蠢蠢欲动,而影竹、影梅两人,已经冲到了卢仚身边,只待卢仚被金万两的攻击缠住,他们就要突袭卢仚,将其重伤擒拿。
卢仚看着金万两发出的,堪称铺天盖地的攻击,感受着其中蕴藏的,远比他的法力品质要高出一个大层次的恐怖力量,由衷的感慨了一声:“你们,果真太看得起小僧了……不过一个金坑么。”
缠绕在身边的九霄潶风骤然向四周猛地膨胀,黑色的风劲铺天盖地的朝着四周冲刷了出去。
金万两身后,一名宝光阁太上长老嘶声道:“九霄潶风?他从哪里来的这歹毒玩意?快,定风珠……普通定风珠不顶用,满堂,你的那颗灵宝定风珠呢?”
金万两身后,一名略显矮肥,名为金满堂的太上长老一脸懵逼的看着正面袭来的九霄潶风。
他嘶声道:“我那颗灵宝定风珠,前些日子……前些日子……给我家老九借走了!”
话音未落,九霄潶风无声的吹过。
金万两放出的剑光、刀光、细针被细细密密的潶风一扫而过,几件宝贝齐声哀鸣,九霄潶风专门吹灭各种有形之物,这几件宝贝被潶风一吹,顿时本体受到重创,差点被吹成了漫天粉屑。
侥幸这几件宝贝,毕竟是后天灵宝级的存在,本体坚固异常,勉强挡住了第一波潶风的侵袭。
金万两一口老血喷出,忙不迭的掐指捏印,将几件宝贝强行收了回来。
他一收势不要紧,卢仚化身一团黑色狂风,附着在九霄潶风中,径直闯到了金万两的面前,用极其粗暴、极其粗陋的一招‘老熊撞山’,一肩膀顶在了金万两的胸膛上。
第四百一十三章 接引
老熊撞山,这是跑江湖打拳卖药的不入流的武士,才会施展的招数。
卢仚用这一招对付金万两,实在粗鄙。
偏偏卢仚这一撞,招数低俗,气息粗陋,却给金万两一种苍天崩塌,整个天空,整个世界都朝着他塌陷了过来的绝大恐怖。
肉体力量,三千象有多。
加上法力催动,这一击的力道,就达到了万象左右。
纯粹的杀伤力有万象上下,更要加上卢仚化身为风带来的恐怖速度的加成。
这一击,实实在在是照虚空境界的大能存在,才能发出的致命攻击——更可怕的是,卢仚的这一击,还是以潶风缠身轰出的。。
金万两的护身灵宝,是一座青白色的三角三层小塔。
小塔光泽莹润,好似极品瓷器,三角形的塔身喷吐出大片云烟,宛如天霞织锦,裹住了他的身体。
卢仚撞了上来,就听得‘嘭’的一声闷响,一片片光彩绚烂的云烟被撞得支离破碎,金万两痛呼出声,身不由己的向后连连倒退。
潶风肆虐,三角小塔剧烈震荡,表面的光华瞬间被削去了一层又一层,弹指间就变得光泽黯淡,好似被埋在泥土中侵蚀了数万年的老瓷器一样,完全失去了应有的鲜艳夺目。
金万两只觉神魂剧痛,他和三角小塔之间的联系骤然被削弱了九成。
一口老血喷出老远,金万两骇然看着卢仚。
卢仚低头,俯瞰着比自己矮了好几个头的金万两。他心里有数了,以他自身的攻击,若是肉体力量全力施展,加上无量归墟体功法,以法力灌注全身,他爆发出的杀伤力,足以对照虚空的大能造成威胁!
但是仅仅是威胁么?
卢仚朝着金万两咧嘴一笑,然后他抽调了小金刚须弥山内那些道兵大和尚的法力。
八名刚刚突破的照虚空,近千凝道果,数万金莲开的高手,其他几乎尽是种金莲、烈火境的精锐……卢仚总数过亿的道兵大和尚,刚刚燃烧了海量的修炼资源,平均修为都飙升了一个大境界!
一股可怕的,宛如世界毁灭,一切有形之物全部塌陷成为能量的恐怖法力袭来。
卢仚的身躯骤然犹如吹气球一样膨胀开来,‘咔嚓’声中,他的身高骤然拔高到了三丈上下,浑身肌肉坟起,身躯上,每一个毛孔都开始朝外喷射出炽热、高速,宛如高压风刀一样的细细气流。
‘嗤嗤’声不绝于耳,金万两和他身边四名宝光阁太上长老的护身灵宝剧烈震荡。
卢仚还没动作,他身上喷出的高压气流,就已经切割得他们护体灵光剧烈震荡,可怕的切割力直接撼动了他们的护体灵宝,震得他们五脏六腑翻滚,神魂剧痛,好似有一根烧红的锯条在脑海中乱搅和。
五名宝光阁的太上长老齐齐痛呼。
换成散修中的魔修、邪修,在这等情势下,他们已经豁出去一切,掏出压箱底的手段拼命了。
但是宝光阁的太上长老们……
实话实说,他们当中好些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和人真正的交手较量过。
宝光阁太有钱了,有钱到他们的嫡系太上长老,根本不需要和人家动手……一般没人敢招惹他们,如果有人敢招惹他们,金山银海一般的资源砸下去,自然会有无数的供奉、打手、杀手、刺客帮他们出手。
是以,面对浑身喷射风刀,宛如刺猬一样,气息强横可怕的卢仚,金万两五人下意识的向后急退。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美玉岂能与碰板砖。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整顿兵马,卷土再来。
一时间,金万两他们脑子里,想到的全都是诸如此类的‘先贤教训’!
所以,他们急退。
但是他们退得再快,他们也不可能有凝聚了‘风’之道果的卢仚快。
卢仚紧贴着向后急退的金万两,磅礴的法力充盈全身,一道道强横、精纯的法力涌入‘力’之道果,一道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卢仚的力量在‘力’之道果的加持下,迅速的叠加。
一倍……三倍……五倍……
当力量叠加到十倍的时候,卢仚只觉浑身筋骨、肌肉一阵剧痛,这已经到了他当前肉身所能承受的极致,他若是再将力量叠加下去,再用‘力’之道果加持的话,他的身体也会承受不住这股可怕的力量,当场崩碎炸裂。
而卢仚自己判断,如果他将小金刚须弥山中,那些道兵大和尚提供的法力全部注入‘力’之道果的话……他所能加持的力量,起码能达到自身三千象之力的十万倍以上!
何等恢弘巨力!
真正能有毁天灭地之威。
奈何,那绝非寻常肉身能承受,绝非如今的卢仚能承受的大恐怖!
甚至,卢仚直觉,就算他未来将肉身锻炼到多么强大,他的身体也不可能承受自身最强力量十万倍的加持……那只是理论上的极致完美状态,但是他的身躯,绝对不可能承受这样纯粹理论上的力量。
不过,十倍的加持也足够了!
十倍的加持,肉体力量加法力,那就是十万象之巨!
卢仚强忍着身体处处传来的剧痛,高高举起了右手,倾尽全力的一拳劈下。
‘咣’的一声巨响,金万两的护体灵宝,三角小塔被硬生生一拳轰飞。闪耀着淡淡光芒的三角小塔好似一颗倒飞的流星,‘嗤’的一声飞出了崖州城,笔直的窜上了极高极高的天空,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护体灵宝被轰飞,金万两再也来不及祭起其他保命的东西,他下意识的吼了一声‘饶命’,卢仚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的落在了他身上。
‘噗’!
连一缕血光都见不到,金万两的身体和神魂,直接被这一拳打成了一缕青烟。
带着一股子头发烧焦的淡淡糊味,这一缕青烟宛如箭矢,在距离的加持下,顺着崖州城东面的主干道,笔直的飞出了城外。
天地间,一声‘饶命’声传出老远。
一缕青烟冉冉散开。
这就是金万两在世上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哦……不对,被瞬间湮灭的金万两,他刚刚立足之处,有八颗精光闪烁的戒指、一枚光芒润泽的手镯、一条古色斑斓气息苍老的挂坠留了下来。
十一件储物秘宝悬浮在空气中,一闪一闪的,好似在朝着卢仚抛媚眼!
卢仚瞪大了眼睛!
随身携带十一件储物秘宝?
宝光阁的太上长老‘豪富如斯’,简直是恐怖!
一把将十一件储物秘宝抓在手中,随意挑了一枚储物戒指朝内扫了一眼,卢仚的心脏就剧烈的跳动起来。
这么说吧。
卢仚的北溟戒,作为太上北溟仙宗的传承秘宝,在卢仚这些年辛辛苦苦的温养、加持下,自行吞吐天地灵机、天地道韵,到了元灵天后,又将好些珍贵资源交给祂吞噬了,如今北溟戒中可以藏物的空间,也不过是直径三里的一个圆形空间而已。
而卢仚随意挑选的一枚金万两留下的储物戒指,其内部的储物空间,就有直径十里大小。
而且这里头,塞满了修炼资源!
其具体价值,不好说,实在是来不及清点。
但是按照卢仚洗劫了几座州城公库的经验来判断,就这一枚戒指中的修炼资源,大概比得上一百座州城的缴获总量。
洗劫了几座州城后,卢仚这才知道,恰逢玄燕仙朝各州每十年一次的纳税期,公库中才囤积了巨量的财富和资源。
玄燕仙朝地域广大,一个州治的疆域纵横十几万里,十年的赋税收入,数字极其庞大。
但是那毕竟只是一个州治十年的赋税而已,不是百年,也不是一千年。
而金万两这种宝光阁的太上长老,他们控制了多少渠道,掌控了多少资源,有多少孝子贤孙整日里给他老人家各种孝敬?
尤其是,能坐上宝光阁的太上长老宝座,修为绝对是照虚空境的大能,而且资历必须极其丰沛,年龄起码在一万岁以上。
借助宝光阁的渠道,刮上数千年的地皮,一枚戒指中储存的资源,有一座州城公库的百倍以上,这显然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宝光阁掌控的地盘有多大啊!
就说和它实力对等的沧海楼,治下三大仙朝,玄燕仙朝的疆土就划分成了上千个州治……更不要说玄燕仙朝还有近百个附庸皇朝,那些皇朝下面,又分别有十几个、数十个附庸的小王国。
“所以,你们真是有钱啊!”
卢仚‘咯咯’轻笑,双眸喷吐着黑蓝色的幽光,直勾勾的盯着四名吓得面无人色的宝光阁太上长老。
四名宝光阁太上长老身体同时一哆嗦,其中一名生得颇为白皙丰腴的长老嘶声道:“这位大师,先前之事,只是误会……我们愿意……”
卢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低沉的说道:“那,这事情的味道就变了……你们来这里,是来缉捕我的,但是现在,变成了……好吧,既然如此,干脆大家都坦诚一点?”
“交出身上所有的宝贝,快!”
卢仚呵斥了一声。
同时他反手一掌倾力轰出,一道巨大的手印,将两名鬼鬼祟祟从身后掩杀过来,想要偷袭他要害的影楼供奉拍飞了出去。
两个影楼供奉被打得骨断筋裂,大口吐血,被一掌轰出了崖州城外。
作为杀手,挨揍是一门极其重要的保命功夫。
两名影楼供奉大口吐着血,飞出城外后一声不吭,爬起来就走。
他们准备回去,在影楼的供奉团中,狠狠的告一把金坑他老娘的歪状——这个小疯婆子,她招惹的都是什么人?
能一拳打死金万两……这样的敌人,就算是影楼,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啊!
崖州城内,四名宝光阁的长老,委委屈屈的掏出了所有的储物秘宝,更战战兢兢的解除了自家的防御灵宝,将其轻轻奉到了卢仚面前。
下一刻,他们眼前一黑,一个个都被卢仚一拳轰在后脑勺上打得昏厥过去,顺手丢进了小金刚须弥山中镇压。
第四百一十四章 接引(2)
崖州城被封得水泄不通。
天空,大群玄燕在飞舞。
玄燕群外,是十二座浮空山峰形成的封锁圈。
一座座浮空山峰旁,更有大量的浮空舰船组成了巨大的战阵,无数刀剑、长戈诸般兵器闪烁着寒光,在一名名精锐甲士头顶腾空盘旋,放出‘铿锵’震鸣。
地面上,从四周州郡赶来的驻军,正在大群禁卫军的指挥下,铸成了规模比天空更加庞大数倍的战阵。近千万精锐的法力澎湃,经过一座座大型阵器融为一体,化为璀璨光幕包裹住了整个崖州城。
玄太乙背着手,镇定自若的站在中军大帐门口,眺望着不远处的崖州城。。
他身边,是沧海楼、宝光阁的一众高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宝光阁一群高层的面,玄太乙矜持了许久,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向站在一旁的金璜笑问道:“阁主请看,我玄燕仙朝之军势,比之云洛古国如何?”
玄太乙想要嘚瑟一下。
虽然沧海楼和宝光阁结盟了,但是两家宗门在这次结盟之前,可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相互打出狗脑子的死对头。
玄燕仙朝和云洛古国,也因为两家宗门的关系,相互之间敌对了不知道多少年,结下了‘牢不可破’的血海深仇。
但是两家仙朝的体量太大,是以多年来,都是操控着自家的附庸皇朝大打出手,真正两家仙朝出动军队正面对抗的事情,已经有数千年没发生过了。
最多,有两国皇族的高手不甘寂寞,跑去战场上刷刷功劳和名望,用附庸皇朝亿万士卒的血肉、性命,给自己染一件更鲜艳的王袍就是。
所以,玄太乙才特意问金璜这个问题。
他想嘚瑟一下。
毕竟,云洛古国民风较为谦和,略显柔弱,而玄燕仙朝相对而言就彪悍了许多,是以玄燕仙朝的军队,一直以来,在战力上要超过云洛古国不少。
金璜看看玄太乙,轻咳了一声:“唔,于吾等而言,到了吾等境界,区区人数,也没多大意义了……更何况,我宝光阁和沧海楼,竞争的是财势……区区武力,呵呵,不值一提!”
金璜斜了玄太乙一眼。
云洛古国是自家附庸,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玄太乙在自己面前嘚瑟啊!
一旁的苍墨玄看看金璜,当即开口给自己女婿说话:“话是这样说,但是此次攻伐极圣天,吾等凝道果、照虚空境界的大能,怕是没多少出手的机会……要争夺功劳,竞争……那太上赐下的机缘,怕不是,还是要小婿他们出手?”
苍墨玄悠然道:“老金啊,我们不如比比?你我宗门下,各有三大仙朝附庸……此次让他们各自出动一批精锐,去极圣天相互竞争。”
金璜眉头一挑:“好啊!赌多少?”
苍墨玄叹了一口气:“太少了,没意思,你说是吧?”
金璜点了点头,他伸出右手,朝着苍墨玄伸了过去:“如此,十亿照虚空境宝光珏,如何?”
苍墨玄也点了点头,伸手一把握住了金璜的手:“一言为定,十亿照虚空境沧海珏,甚好!”
引发这个赌局的玄太乙脸色有点发黑。
十亿照虚空境沧海珏……
也就是,一名照虚空境的大能,十亿年不间断辛苦修行所能积攒起来的全部法力对应的资源。哪怕是对沧海楼、宝光阁这样的‘土豪宗门’来说,这也不是一笔小数字了。
赢了固然好,但若是输了!
玄太乙心里有点打鼓,他不断的安慰自己,幸好自家的东宫皇后是苍墨玄的宝贝女儿,就算这次的赌局输了,怕是……呵呵,苍墨玄也不好狠心对自己这个宝贝女婿下狠手的吧?
崖州城内的白雾突然剧烈的滚动,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响,两条拉长的、扭曲的人影急速从城内喷出,他们重重的摔在了城外的空地上,将地面轰出了两个直径七八里的大坑后,两条人影摇摇摆摆,极其艰难的站起身来,大口吐了几口血,然后骤然化为阴影逃窜。
但是四面八方都被玄燕仙朝大军包裹,数十重军阵将虚空、大地重重叠叠围得结结实实。
两条速度惊人的阴影狠狠的撞在了城外的封锁大阵上,一片片蜂巢形状的玄光亮起,清脆的鸣叫声中,这蜂巢状的玄光宛如无数盾牌在空中镶嵌在一起,一层层的起码有一两百层之多。
两条阴影狠狠撞在了光盾上,就听沉闷的苏烈声宛如雷鸣炸响,他们一头撞碎了将近百层光盾,这才吐着血,艰难的在空中停下了逃跑的脚步。
“速速……放开大阵。”
影竹喘着气,朝着中军大帐所在的小山包方向瞪了一眼,厉声喝道:“苍老七,我看到你了……鬼鬼祟祟的,想要当做没看到老夫么?你们,是要和我们影楼结仇不成?”
苍墨玄身边,那一直没吭声的,从沧海楼过来增援的五位太上长老的领队人,在他那一辈苍氏族人的嫡系子弟中排名第七的苍不期轻咳了一声:“唷,我还以为是谁呢?是影竹、影梅两位仁兄……你们,啧,谁下手这么狠?一个断了二十三根,一个断了三十二根……”
苍不期和他身边的四个太上长老身体同时哆嗦了一下。
以他们的眼力,虽然影竹、影梅已经极力的遮掩了,但是他们毕竟被卢仚打断了这么多骨头,动作和平日里相比,总有一些不同。
苍不期他们,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他们身上不对劲的地方。
苍不期举起右手大拇指,由衷赞叹道:“如此重伤,两位仁兄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的全速遁逃……啧啧,影楼神通,果然厉害。”
影竹气得鼻子都歪了,强忍着身上的剧痛,他厉声喝道:“少废话……那崖州城里的人……实力强得可怕,他虽然是凝道果境界,但是能逆战照虚空的高手……他,怕不是有成就半步天人的潜力!”
“宝光阁的金万两,已经折在了里面……你们,自求平安罢!”
苍不期、苍墨玄、玄太乙,尤其是金璜、金雷、金灿等一群宝光阁的高层齐齐色变。
他们听错了么?
崖州城内的‘光头男子’,居然以凝道果境的修为,击败了宝光阁来援的太上长老金万两?
如此,影竹的评价就没错了。
这样的战力,能够跨越一个大境界击败敌人,‘光头男子’的确有突破半步天人境的潜力——在元灵天,也只有那些最终成就了半步天人境甚至是天人境的老怪物,他们才有这种跨一个大境界击败、甚至击杀敌人的战绩!
“两位前辈还请留步!”金璜阴沉着脸开口了:“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请两位前辈说个清楚。”
影竹、影梅的脸色就不对了。
他们直勾勾的盯着金璜,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极其的难听,沙哑、僵硬,好似躺在棺材里的万年僵尸突然诈尸了一般,让人莫名的感到浑身发寒。
“有趣,有趣,自从我们兄弟两第一次出手,了结了我们生平的第一个目标,屠了他满门至今,还是第一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和我们说这种话!”
“嘿嘿,金家的小辈,你想要说什么?”
“你怀疑我们对你们金家的几个老鬼出手了?你,想要强留我们问个清楚?”
“如果我们的回复,无法让你满意,是不是,你还要调动大军,将我们两个老家伙强行留在这里?”
影梅阴笑了起来:“大哥,这里不是他们宝光阁的地盘,他们从哪里去调集大军来围攻咱们兄弟呢?”
影竹大惊小怪的说道:“啊呀,我差点忘了,这里不是宝光阁的地盘啊……那他这金家的小辈,怎么还敢用这种语气和我们说话?难不成……”
影梅很是阴损的补了一刀:“难不成,他是玄燕仙朝皇帝的私生子,他可以抱着玄太乙的大腿哭喊几声,玄太乙就调兵帮他拿下咱们不成?”
被卢仚重创,身上骨头还断着呢,嘴里还在吐血呢,五脏六腑还有内出血呢,影竹、影梅已经多少年没吃过这样的亏了?
他们急着逃到最近的巢穴里服药、养伤,舔舐伤口后卷土重来,找卢仚算账呢。
金璜居然敢流露出强留他们的意思……
他们如何忍得?
他们是元灵天几乎人人闻风丧胆的影楼杀手供奉,太上长老级别的存在,一辈子想要杀的人,就没有一个能逃脱他们手段的杀神级恐怖存在。
金璜怎么敢用这样的口吻和他们说话?
更不要说,这次他们两个出动,有一大半原因,是要为他金家的事情擦屁股呢。
金璜,居然敢这样和他们说话!
两个老怪物心情不爽,说话就未免难听了一些。
玄太乙眨巴着眼睛。
两个老怪物的话难听,但是他听着怎么就这么舒服呢?呵呵,金璜是他玄太乙的私生子?
呵呵,如果金璜愿意跪在地上喊他一声爹,玄太乙愿意给他一个亲王的封号啊!
不过……
看看金璜那扭曲的面皮,一根根竖起来的头发,玄太乙板着脸,不敢流露出任何别样的情绪——金璜比他高着辈分呢,修为也比他强了一大截,招惹不得,不能招惹啊!
‘轰’!
崖州城的东城门突然崩碎,卢仚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他看了看被大阵封堵在城门附近的影竹和影梅,突然笑了起来:“唉哟,两位还没走呢?正好,我找两位有点事情商量……那就,不用走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接引(3)
卢仚踏出崖州城的时候,小金刚须弥山,正在发生巨大的变化。
来自金万两的储物戒指中,堆积了数量庞大的珍稀资源,其中有不少在属性上,契合小金刚须弥山的需求,此刻这些资源,正不断融化,被小金刚须弥山一口吞下。。。
作为大金刚寺的镇寺之宝,小金刚须弥山是先天灵宝胚胎,加上佛门后天手段熔铸而成的宝贝。
也不说这座金灿灿的小山,当年耗费了大金刚寺祖辈多少力气,融入了多少颗高僧的舍利子之类的佛门秘宝进去。
就说在极圣天的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小金刚须弥山还能维持下来,保持了极强的威能和一缕灵性,其中固然有大金刚寺历代高僧不惜成本温养的原因,也可见这件灵宝的先天属性有多强悍。
在极圣天,佛门将一切宝物,划分为两境、二十八重。
第一境,是为苦海。
所谓苦海境,意味着,这宝贝就好像苦海中的小舟,可以随身护体,保护着修炼者在无边的苦海中挣扎求存。
这是非常恰当的划分。
越是强大的秘宝,就是越大、越坚固的舟船,自然越能让修炼者在穿越苦海之时,更加的轻松,更加的安全。
苦海境,十八重,其中又有着地狱十八层,苦海就和地狱一般,只有足够强大的秘宝,才能破开地狱,度过苦海……
十八重苦海境的秘宝,第一重最弱。大致上,就是融入了一点珍稀金属,铭刻了一些禁制阵法,能够腾空飞起,百丈斩人的那种最基础的飞剑、飞刀之类。
而第十八重苦海境的秘宝,大概巅峰时期的青鳞剑就属于这个档次。
万里之外,御剑斩魔;一剑劈出,开山裂海。
第十八重苦海境秘宝,已经堪称‘神兵利器’,甚至有诸般灵异,类似于青鳞剑的‘临危预警’、‘自动护主’等等。
而第二境,是为彼岸。
彼岸境的秘宝,在佛门之外,又被称之为‘天地灵宝’。
彼岸境秘宝的蕴意就是,只要有一件彼岸境秘宝随身,就一定能护持得修炼者周全,能够确保修炼者横渡苦海,登临彼岸,达到圆满如意的大欢喜、大自在的超脱境界。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任何一个修炼者只要有一件彼岸境的灵宝随身,就一定能轻松跨越培元、熔炉、烈火、种金莲、金莲开、凝道果、照虚空等境界,顺顺当当的登临天人境,看到飞升成仙、得成正果的一线曙光。
彼岸境,分为十重,对应的是佛门所谓的‘十地菩萨’的境界。
一地一重天。
这其中有着更加深刻的蕴意。
这代表了灵宝的强大程度,代表了灵宝中蕴藏的天地法则、天地道韵的完整度和强大程度。
一件‘十重天’的灵宝,在佛门大能看来,就好像有一尊‘十地菩萨’,即大乘境界的菩萨,以无上智慧、无穷伟力时刻随身,耳提面命的护持道途,指点前路,能够确保你安然的、一路顺当的修成天人境正果!
任何一件彼岸境的灵宝,理论上都能让一个修炼者仗之成就天人境。
只是其中难易有区别,耗时有长短。
曾经的小金刚须弥山,就是一座彼岸九重天的灵宝,放在太古之时的极圣天,祂在一应佛门重器中,也是能排入前三十的重宝。
只是在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饶是有大金刚寺历代高僧不惜成本的温养、维持,小金刚须弥山也不断的掉落品级,从彼岸九重天,一路衰败到了勉强维持着一重天的水平。
卢仚将刚刚得到的数十枚储物秘宝内,所有的修炼资源全都抛洒了出来,堆积在小金刚须弥山上,任凭祂肆意吸收。
堆积如山的珍稀资源不断融入小金刚须弥山,整座山峰剧烈的颤抖着,几乎是卢仚每向前迈出一步,小金刚须弥山的气息都强大一份,本源就恢复一份,威能就强悍一份。
卢仚走出崖州城东城门的时候,小金刚须弥山已经回复到了彼岸二重天的水准。
当卢仚开口向影竹、影梅说道时,吞噬之力提升了十倍的小金刚须弥山,已经将金万两等五名宝光阁太上长老随身携带的珍稀资源吞噬了大半。
气息骤然飙涨,卢仚脑海中,万条金光霞气喷涌,小金刚须弥山通体喷出无数莲花状佛印,一尊若隐若现的金刚法相在山顶上方若隐若现,这件至宝已经回复到了彼岸三重天。
盘坐在小金刚须弥山上,无数道兵大和尚同时口诵佛号。
‘我、我、我、我、我……’
‘佛、佛、佛、佛、佛……’
‘慈、慈、慈、慈、慈……’
‘悲、悲、悲、悲、悲……’
卢仚渡化道兵大和尚的速度骤然飙升百倍,刚刚被丢进去的四名宝光阁太上长老身体一晃,他们的眸子骤然变成了纯金色。
他们最后一丝疯狂抵抗的自我意识被小金刚须弥山顷刻破碎,无数佛门烙印犹如雨点一样融入他们的身体和神魂。很快,他们的意识就和弥漫在小金刚须弥山上的,所有的道兵大和尚的‘统一意识’融为一体。
他们修炼的宝光阁秘传功法,也被急速的转化,洗炼。
提纯,压缩,凝炼,最终化为融化的黄金一样精纯、沉重、炽热、霸道的佛门金刚之力。
卢仚全身骨骼轻轻轰鸣,四名照虚空境大能道兵的加入,让他的底蕴又增强了一大截。
他看着影竹、影梅,冷然道:“你们是金坑的母亲派来的罢?正好,我们有些事情,必须要说说清楚……我,是要为法海师弟,求一个公道。”
卢仚还不知道紧摩那是何等人物。
但是既然紧摩那主动来给他添麻烦,卢仚就不介意,顶着他的长相,将更大的麻烦,更黑的黑锅给狠狠的扣回去。
卢仚厉声喝道:“你们影楼,就很了不起么?凭什么你们用那么下作的手段诬陷法海师弟,居然还敢派一黄口小儿登门,用那么点阿堵物去侮辱我佛门弟子?”
影竹、影梅气急败坏的盯着‘紧摩那’。
这一刻,他们很想将金坑的老娘抓出来,一片一片的给碎剐了去。
如果不是因为金坑他老娘是影楼当代楼主的女儿,而影楼当代楼主,又是最近数万年来,影楼最惊才绝艳,天赋最高,修为最强,手腕最凌厉,让影楼的综合实力提升了将近两倍,立下功勋远超之前历代楼主,让影楼的一群老怪物都赞不绝口的盖世枭雄的话……
“咯咯,你对我影楼有怨言?”影竹直接上纲上线!
“难不成,你们影楼就这么了不得,被你们欺辱的苦主,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卢仚提高了声音。
小金刚须弥山的气息还在一步一步的拔高。
但是很显然,金万两他们身上携带的,对小金刚须弥山恢复有帮助的资源,就这么点了。祂能够恢复到彼岸三重天,就是如今的极限。
想要让祂回复到曾经的全盛状态,甚至更进一步……卢仚去洗劫了玄燕仙朝的国库大概率都是不够的……得朝着沧海楼或者宝光阁的总部库房下手才行。
不过,已经足够了。
在过亿道兵大和尚的法力加持下,小金刚须弥山爆发出璀璨的金光,卢仚皮肤下,浓郁的金光充盈全身,给他提供了绝强的防御力,加持了极强的力道。
影梅冷厉、不屑的声音传来:“我影楼,从来不讲理。”
开什么玩笑,影楼是一个杀手组织,拿钱办事的地方……讲道理?他们就没这个习惯啊!
卢仚缓缓点头:“既然如此,还是手头上见高低吧!两条老狗,哪里逃?”
满地狂风乱旋,卢仚的身影在黑色的潶风中消失,他一步迈出,大片黑色风劲就冲到了城外大军布下的军阵前,潶风肆虐,一片片厚重的蜂窝状光盾顿时一层层的破碎。
顷刻间,卢仚连破百多层光盾,径直冲到了影竹和影梅的面前。
影竹、影梅齐声呐喊,面孔扭曲,狰狞如鬼。
他们突然醒悟,卢仚的实力强得可怕,自己是被他一巴掌拍碎了若干骨头,直接从城里被轰飞出来的!
影竹朝着玄太乙怒吼:“玄家小儿,速速放开大阵……你们想要借刀杀人呼?”
玄太乙看了看苍不期。
苍不期轻咳了一声,慢条斯理的摆了摆手:“两位仁兄先挡住这小辈……这大阵,就算想要放两位出来,阵法挪移,总要一点点时间的!”
影竹、影梅气得眼前发黑,连破口大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阵法挪移需要时间,这是不假……
但是现在,卢仚正当面袭来,他们没有时间拖延下去了啊。
身处阵中,四面八方都是重重叠叠的阵法禁制。
以千万精锐大军布置大阵,更有无数重型阵器作为阵法枢纽,串联法力,勾动地脉,甚至引动了虚空之力加持大阵。
这样的千万人规模的大阵,除非是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否则谁能轻松破开?
起码只擅长刺杀,不擅长攻坚的影竹、影梅……做不到!
一片片光盾崩碎,炸开,恐怖的气浪四溢,卢仚已经冲到了两个老杀手的面前,右手食指带起一道凌厉的黑气,狠狠的点向了两人。
大金刚寺轮回劫指,共分——生、死、炼狱、无间、六道五大式,其中炼狱式又有十八杀招,每一招都能让敌人感受到宛如身处对应地狱,享受无穷痛苦。
卢仚这一指轰出,正是‘寒冰地狱指’。
一指出,方圆里许虚空,尽成冰晶世界。
第四百一十六章 接引(4)
轮回劫指,是当今大金刚寺,堪称最高的攻伐神通。
其根源,在曾经的极圣天太上宗门大梵净世宗,是其宗门的镇山神通之一,据说里面蕴藏了一门佛门的至高奥义,有无量威能。
轮回劫指的玄妙,就在于其对生、死、十八重地狱、无间地狱、六道轮回的模拟。
完整形态的轮回劫指,可以完全模拟生死轮回的整个过程,将其中每一个关卡,都化为一重‘劫难’……被轮回劫指打中一次,就是渡一次生死大劫!
卢仚习得轮回劫指后,直到今日,才因为从那些道兵大和尚那里,得到了对于他们修炼的各种大道道韵的心得体悟,这才触摸到了轮回劫指的真正奥义。
寒冰地狱指这一式,就是凝聚了卢仚对于‘水之道’中衍生出来的‘寒冰道韵’的全部感悟,一指轰出,就好像真正的寒冰地狱降临人间,可怕刺骨的低温席卷万物,不仅仅冻僵肉身,更是封冻神魂!
甚至,寒冰地狱指对神魂的杀伤,还远在对肉体的威胁之上百倍不止。
毕竟……人也是要死亡后,灵魂才会进入十八重地狱,享受诸般劫难。
方圆里许,寒气大盛。。
地面上一块块石子被冻得‘咔咔’直响,顷刻间裂成了石粉。
空气因为急速下降的酷寒,也都化为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冰晶,纷纷扬扬的飘落。
附近列阵的数千精锐士卒,虽然有着大阵的庇护,但是这股宛如来自地狱的寒气诡异无比,肃杀难当,大阵都无法抵挡寒气的侵蚀,数千士卒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冻成了冰雕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咔嚓’声不绝于耳,数千士卒身上的甲胄,手中的兵器纷纷被冻得裂开来,金属碎片坠落地面,发出清脆可闻的声响。
一缕缕暗蓝色寒光从卢仚指尖喷出。
影竹、影梅没能来得及躲闪,就被寒光命中了身体。
他们齐声怒喝叫骂,出自一个积年老杀手的本能,他们急速施展身法想要遁逃,更是将一件又一件保命的秘宝,防御性的灵符不断激活。
‘咔嚓’声绵绵响起,一层层灵光不断在两人身上涌出,又不断被可怕的寒气冻得破碎开来。
影竹、影梅面对卢仚突然施展出的可怖神通,不惜燃烧精血加速遁逃。
奈何四周虚空都被寒气封锁得结结实实,两人刚刚遁出十几丈远,身上就不断冒出薄薄的冰片,寒气直透五脏六腑,两人的速度越来越慢,反应也越来越迟钝。
而他们的神魂,则是真好像被打入了寒冰地狱一样,可怖的寒气侵蚀神魂,无法描述的寒意带来了无边的痛苦,两人齐齐张开嘴,嘶声尖叫哀嚎。
潶风一卷,地上数千名被急速冻僵的精锐士卒被卷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卢仚反手就是十八式寒冰地狱指接连轰出,方圆数十里内寒风骤然吹起,可怖至极的低温配合着专门吹灭一切有形之物的潶风,呼啸着冲破了大阵的阵基,卷起了二三十万精锐士卒,将其吞入了小金刚须弥山内。
地面上,无数砂石泥土纷纷被冻成了冰晶飘散。
更有大量大型战具、大型阵器被极度的低温冻裂,炸碎,化为冰晶吹得漫天都是。
乍一看去,就好像数十万士卒都被冻成了冰晶炸开一般,不是近在眼前的人,根本看不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玄太乙等人眼看着东面城门外冰晶乱飞,黑气升腾,大片士卒就在潶风、寒气中骤然消失,几名国朝大将齐声嘶吼:“好狠辣的贼子!”
苍不期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那两个老匹夫没说错,宝光阁的五位老朋友,怕是折在里面了……太乙,下重手!”
玄太乙看了看苍不期。
苍不期毅然点了点头:“那两个老匹夫,怕是逃不掉了……既然如此,趁着他们拖着那贼子……下重手吧。若是让那贼子在这里破阵而出,我们颜面何存?”
金璜、金雷等人手脚微微发颤。
看样子,宝光阁的五位太上长老真的折在了崖州城内。
既然如此,就一定不能让那人遁走了……颜面什么的,倒是虚的,他们宝光阁是做买卖的,商人嘛,利益至上,什么面子之类的东西不在乎。
但是性命要紧!
这人既然袭杀了金坑,显然和他们宝光阁有仇。这样的厉害人物若是逃走了,事后找上宝光阁报复的话,他们经得起这人折腾么?
玄太乙高高举起了右手。
高空中,大群大黑燕子齐声尖啸。十二座浮空山峰上,一道道刺目的光芒闪烁。
一股让人窒息的庞然压力从高空涌出,十二座浮空山峰上,各自有一枚直径百丈上下,闪耀着色泽不同雷光的巨型圆环冉冉飞起。
十二枚巨型圆环飞上高空,一枚叠着一枚,相互间隔开了数十里地,在空中整齐的排列成了一个高有数百里的大圆柱形。
最下方一枚闪耀着青色雷光的圆环锁定了卢仚的身体,其他的圆环缓缓旋转着,从高到低,雷光如瀑布一样,‘哗啦啦’巨响不断,从一枚圆环流淌到了下一枚圆环中。
四面八方,风云滚动,
天地灵机犹如潮水,不断被十二枚圆环吞噬进去。
乌云笼罩了方圆万里的虚空,厚重的云层相互摩擦,激荡开了千里巨雷,无数巨大的雷霆在云层中翻滚扭动,巨响声连成了一片。
雷霆从乌云中蜿蜒流淌而出,顺着最上方一枚圆环,一点点的流淌向下。
十二枚圆环凝成的巨大圆柱形空间的正中位置,一缕缕极细的电光出现。
无数条细细的电光化为一枚枚急速跳动的复杂符纹,快速的拼凑嵌合在一起,不断发出‘嗤啦’巨响。
一切说起来都很漫长,实则只是几个弹指的功夫,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无数条细细的电光,已经在巨大的圆柱体正中位置,凝成了一根手臂粗细,长有十几里的长矛状雷霆。
影竹、影梅已经被封冻在了寒冰中,卢仚顺手将他们收进了小金刚须弥山,正准备洗荡他们的神魂,挖掘出他们的记忆,挖出一些和影楼有关的机密消息。
骤然间,虚空中一股极其可怕的气息锁定了他的身体。
卢仚猛地抬头,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死死盯住了头顶上那十二枚已经被雷光包裹在内的圆环。
这……绝非天地生成之物。
不是蕴藏了大道道韵、无穷玄奥的天地灵宝。
这应该是纯粹的人工作物。
不惜成本,不惜代价,堆积最庞大的珍稀材料,耗费最庞大的人力资源,耗费最久远的时间成本,以‘人定胜天’的至高信念,化腐朽为神奇,铸造出的战争大杀器!
卢仚脑海中,莫名闪过了一朵朵造型妖异的蘑菇云。
那些足以毁天灭地的蘑菇云,就是一个个力不过三五百斤的凡人,以人的智慧体悟天地妙理,将一堆堆深埋在地下的矿石,经过各种匪夷所思的造化手段后,变成了杀伤力惊人的大杀器!
按照卢仚的估算,对比,揣测……
他记忆中的那些蘑菇云中,威力最大的那一颗,几乎堪比凝道果境中后期修士的倾力一击。
而那仅仅是区区一群凡人的造物。
一群肉体孱弱的,力量不过三五百斤,普通菜刀都能轻松斩杀的凡人的造物。
而眼前的十二枚雷霆圆环,却是玄燕仙朝这样的庞然大物,用修炼者的智慧和神通,耗费无法急速的资源、人力和时间,用尽了元灵天修炼者的智慧,感悟天地雷霆大道,不惜成本制作出来的终极大杀器!
不是天地灵宝……
没有丝毫灵性……
耗费异常巨大……
但是一旦动用,爆发出的杀伤力,单单纯粹的,对生灵的杀伤力量,远比那些‘玄妙’、‘灵性’、‘有不测神威’的灵宝要强悍得多。
卢仚的道兵大和尚中,有不少玄燕仙朝的高官。
他们当中有不少的世家豪门的嫡系子弟。
他们的记忆中,有关于这十二枚圆环的记载——‘万生灭’,这就是这一套十二枚圆环的名字。玄燕仙朝开国太祖时期开始策划,设计,积攒材料……开国太祖隐退后三万年,才开始了第一期炼制。
随后无数年,哪怕是在极圣天和元灵天的太古大战中,都没有停止铸造,停止祭炼的镇国大杀器。
‘万生灭’究竟有多强,没人知道。但是自它初步成型后,在当年极圣天和元灵天大战的最后时期,玄燕仙朝当时的皇帝,曾经用它一击重创了三名极圣天的天人境大能。
而后至今三万年,万生灭又不断的被祭炼补强。
别的且不提,就说最近万年以来,万生灭每年不断锻造融入的材料,单纯材料钱,都要消耗玄燕仙朝每年总赋税收入的一成!
卢旲抬头看着万生灭,嘶声道:“崖州城,你们不要了么?”
苍不期、苍墨玄等人没吭声,玄太乙的声音,则是响彻周边千里之地,所有玄燕仙朝的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
“崖州城,奈何,被一妖僧毁了。痛哉!”
一声巨响,万生灭微微一颤,那道十几里长的电光长矛笔直的落下,直劈卢仚头顶。
第四百一十七章 接引(5)
‘挡不住’!
‘挡不住’!!
‘挡不住’!!!
电光长矛刚刚落下,卢仚就一阵阵心血来潮,冥冥中的生死危机感袭来,眼前微微发黑,直觉告诉他,这一击完全超出了他当前的实力极致。
一个他,挡不住。
十个他,挡不住。
百个他联手……甚至将小金刚须弥山全力祭出,恢复到了彼岸第三重的小金刚须弥山,同样无法帮他挡住这一杀身之祸。
恐怖的道韵气息在虚空中弥漫。
十二座浮空山峰上,每一座山峰上都有十道以上照虚空后期,甚至是照虚空极致的庞然气息在涌动。
其他凝道果境的气息,每一座浮空山峰上,都绝对超过了三千道。。
而那漫天乱飞的大燕子背上,还有浮空山峰的边缘地带,金莲开、种金莲境界的气息加起来超过了百万道!
如此多的大能高手,尽显玄燕仙朝的国力底蕴。
百多万高手大能的气息连为一体,融入万生灭这件人造的大杀器中,引动了方圆三十万里的天地灵机之力,化为毁灭一切的雷劫长矛,只拿来攻击一个人!
卢仚头皮发麻,头皮毛孔内的无数根毛囊根一阵乱抽,差点从他自己刮光的头皮下蹦跶出来,给他弄出满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地面上,围住了崖州城的千多万驻军精锐,他们根本不知道天空悬浮的十二道圆环是什么玩意,也不知道那看起来太刺眼的雷光长矛意味着什么。
他们没听说过万生灭。
他们更被一重重阵法禁制隔绝了气息,无法感应到万生灭释放出的恐怖压力。
他们在四面八方一队一队禁军的指挥下,加速运转大阵,抽取地脉之力,将大阵的威力提升到了极致,化为一座座铜墙铁壁重重叠叠的朝着卢仚压了过去。
卢仚浑身一阵僵硬。
千万人的大阵,配合上无数的大型阵器,以及波及方圆数万里的地脉之力,这股力量,同样是他无法破开的!
想要挣扎一下,都很难,就不要说破开大阵逃出生天。
他看着四周急速运转阵法的一队队驻军精锐,嘶声大吼:“尔等尽是炮灰,不怕死么?”
他清楚看到,那些身披黑色重甲的禁军将士,正从大阵中不断消失。
他们抽调大阵的力量,直接将他们挪移到了大阵外,挪移到了足够安全的远处。
他们是禁军,他们多出身世家,其中的将领,多为世家豪门的嫡系子弟,背后有靠山,有后台,更是玄太乙、玄太素等人的心腹。
所以在万生灭的攻击中,牺牲了谁,也不会牺牲这些禁军所属。
而四面八方的普通驻军士卒,则是源源不断的朝着卢仚这边汇聚了过来,他们运转阵法,一重重的不断缠绕上了卢仚,阵法之力几乎在卢仚身上凝成了实质,化为一座大山将他碾压在了下面。
以千万人的军阵,围困一个敌人。
哪怕是卢仚,他也破不开这强横得有点离谱的军阵。
中军大帐前,金璜看了一眼玄太乙,幽幽道:“这就是万生灭……好气势。”
玄太乙朝金璜微微行了一礼:“之前,没想过要动用此宝。只是有备无患而已。现在看来,此妖人过于厉害,还是一劳永逸,彻底解除后患的好。”
微微顿了顿,玄太乙淡然道:“影楼那边,还希望阁主能帮忙圆圆话……就说,两位前辈和这妖人同归于尽了吧!”
金璜眨巴眨巴眼睛,叹了一口气:“我家五位太上长老都折在了里面,影楼死两个,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妖人,太凶悍,也怪不得谁啊!”
玄太乙笑了。
苍墨玄笑了。
苍不期和一群玄燕仙朝、沧海楼的高层,全都笑了。
就眼下看来,损失最惨重的是宝光阁,死了五个太上长老;影楼折损了影竹、影梅这一对儿老怪物,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唯有玄燕仙朝,虽然损失了一些浮财,但是真正的高手没折损啊,州郡城池内损失的那些个官员,随便哪里划拉一下,都能迅速的补充上来。
是以,玄燕仙朝没损失。
这就让人很开心了。
至于万生灭一击之下,那些还在列阵的普通士卒……呵呵,普通地方驻军,死伤个几百万,这也算死伤么?
这些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突破烈火境的‘炮灰’,就是地里的韭菜,割一茬,长一茬,爷爷死了爹顶上,亲爹死了娃顶上,子子孙孙无匮乏也!
毁灭性的雷光长矛急速落下,所过之处,方圆百里内的空气都被湮灭,炸成了无数刺目的光环一圈圈的朝着四周急速喷涌。
已经无法用‘巨响’来形容长矛落下时发出的声音。
大音希声,长矛震荡出的巨响过于恐怖,以至于方圆数千里内,没人能听到任何声音,所有人的五感六识,都被这巨响彻底掩盖。
所有人都处于一个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任何动静的纯粹死寂的虚空中。
士卒们继续运转阵法。
高手们继续催动万生灭。
卢仚继续倾尽全力的施展各色神通,想要尝试破阵逃跑的可能。
金刚劫指,无用。
大金刚力,无用。
一念遁法,无用。
水月禅光,无用。
大梵净世宗的诸般神通,无用。
太上北溟仙宗的诸般秘术,无用。
万生灭对卢仚一人,形成了力量层次上的绝对碾压。就好像一只精通降龙十八掌、九阴真经的蚂蚁,它修炼到再强,也就是一只蚂蚁。
而敌人,却是一条真正的翱翔九天的巨龙,全神贯注喷下来的一道火焰。
耗尽了心神,耗尽了力量,挡不住,就是挡不住!
卢仚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一刻,时间无限的拉长,漫长到每一弹指间,他都好似重新过了一辈子一样。
这辈子,不算。
上辈子……
嗯。
卢仚眸子里闪烁着光,他低声的嘟囔着:“我只是,想要活得久一点。基本上,我算是与世无争吧?不过,上辈子活得凄凉;这辈子,倒是死得壮烈!”
这雷光长矛一击落下,天知道要有多少人为他殉葬?
卢仚轻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地面冒出了青烟,地表开始融化,身后崖州城的城墙,裂开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痕,一座座屋舍楼阁的屋顶,直接湮灭成了青烟。
地面上,列阵的士卒们终于发现了事情不对。
那雷光长矛分明是冲着卢仚去的,但是长矛落下的时候,卢仚还没受到什么伤害,修为远比卢仚弱了千倍、万倍的驻军士卒们,却在大片大片的燃烧,融化,顷刻间化为黑色灰烬飘散。
雷光长矛距离地面还有百多里远,散发出的恐怖余波,就开始大量的杀伤地面列阵的士卒。
以卢仚为圆心,一圈一圈,从内到外,士卒们大片大片的化为飞灰。
但是在大阵的自行运转下,四面八方的士卒还在不断的推动大阵,不断抽调大阵之力困住卢仚。
在大阵运转的惯性下,卢仚身边的士卒被雷电长矛湮灭多少,外围就有更多的士卒身不由己的顺着大阵运转的方向,源源不断的裹挟着大阵之力朝他拥挤过来。
卢仚抬头,双眸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他已经想到了最后的手段,他想要主动沟通三眼神人图,寄托这件来历莫测的异物,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希望能解决掉吧?
但是,抬头望的时候,卢仚惊讶的发现,雷电长矛落下的速度,在变慢。
原本弹指间就能命中自己的雷电长矛,此刻的速度起码变慢了七成。也就是说,要两个弹指左右的时间,雷电长矛才会落在卢仚的头顶。
这……不对啊!
中军大帐门口,玄太乙眯着眼,死死的盯着雷电长矛落下的方向。
他又想起了之前在自家皇城,将那座巨型虚空挪移阵搅得一团糟的钟鸣声。
‘光头男子紧摩那’,又或者‘法海’的身后,还有更加可怖的人物存在着。
所以,万生灭这件大杀器,今天其实不是为了‘光头男子’准备的……而是为了幕后存在的,更加强大的人物。
甚至,沧海楼出现在这里的五位太上长老,也都是面子货。
今天在这里真正压阵的,是玄燕仙朝两万七千年前在位的皇帝老祖……那位老祖宗在沧海楼潜修近三万年,大半个身体都已经挤进了天人境的门槛。
在如今的元灵天,半步天人境就是顶尖的战略威慑力量。
有那位老祖坐镇……
有万生灭这件大杀器压阵……
敌人不来还好,一旦出现,要么被老祖击杀,要么被万生灭重创,然后再被老祖击杀!
顺带着,宝光阁死了五位太上长老,影楼折损了两个……
妙哉!
所以,轰向卢仚头顶的雷电长矛,速度略微放慢了一点点。
那一声钟鸣的主人,今日、此地、此时,会出现么?
眼看着雷电长矛一点点落下,卢仚眸子里奇光闪烁——嘻,有阴谋?
下一瞬间,卢仚身边的虚空一阵扭曲,那熟悉的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就好像,之前一段时间,他在山岭中飞遁时,被莫名的丢进了崖州城城主府邸大堂时一模一样。
然后,在雷电长矛即将落在卢仚头顶的时候,卢仚凭空消失了。
雷电长矛重重的轰在了地上,一道纯粹由电光组成的蘑菇云冉冉升起,然后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雷光蘑菇云所过之处,万物悉数湮灭。
虚空中,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传来:“抓住你了……往哪里走?”
第四百一十八章 接引头陀
距离崖州八百里,西北向小山峰,半山腰斜插着的枯朽老树干上,丈许方圆的虚空一阵蠕动,卢仚喘着气,从那蠕动的空间涟漪中窜了出来,一脚踏在了下方手臂粗细的一根枯树干上。
‘嘭’!
卢仚刚才准备拼命,全身力量积蓄到了极致。
他的脚尖刚刚碰到树干,这根细细的树干就彻底湮灭,连一丝青烟都没剩下。
脚下感觉骤然一空,卢仚已经看清了盘坐在枯树干上,背靠着山壁的枯瘦、光头老和尚。他轻哼了一声,脚下云烟缭绕,一朵莲花冉冉绽放,托住了他的身体。
不及向老和尚打招呼,卢仚回头望了过去。
一道雷光长矛落地,雷霆蘑菇云冉冉升起,大音希声,天地间再无任何别的声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只能看到那光亮到极致的雷电密密麻麻的缠绕在一起,化为一团云霭冉冉升起,直冲高空。
十二枚圆环在空中缓缓旋转。。
无数复杂、玄奥的符纹在圆环上浮现,方圆数十万里内的虚空被这些符纹锁定,被这些符纹调动,十二枚圆环好似无底的黑洞,在疯狂吞噬虚空中的一切灵机、一切能量。
其他修士,别想动用一丝半点儿。
霸道,凶厉,充满毁灭一切的狰狞气息,这就是玄燕仙朝以倾国之力锻造的万生灭。
地面上,整个崖州城被雷霆蘑菇云卷了进去,连带着城池周边列阵的千多万地方驻军,也都被电光彻底覆盖。
千多万驻军……
崖州城内以百万计的百姓。
雷光冉冉向四周扩散开,隐约可见地面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三百里,不知道多深的大坑。坑内是沸腾的岩浆,‘哗啦啦’的翻滚着,不断有岩浆冲起来十几里高。
崖州城,尽毁。
围困崖州城的士卒,尽毁。
而万生灭的目标,卢仚,则是被这老和尚以莫测的手段,无穷的威能,强行在万生灭的锁定下,将他挪移到了自己身边,避开了万生灭的当头猛击。
卢仚暗自估算着万生灭的杀伤力。
不知道它是否有动用全部的力量,但是以刚才那雷光长矛在空中微微滞涩了一瞬间,放慢了攻击速度的征兆来看,这件大杀器,并没有动用全部的力量。
饶是如此,依旧在地上轰开了一个直径三百里的深坑。
以元灵天这一方世界,天地结构的稳固性,轰出如此一个大坑,其杀伤力简直无法估算。
丧心病狂!
在自家国土上动用如此的大杀器,玄太乙他们是脑壳进水了么?
卢仚还没弄清这里面的玄虚,一声冷笑已经撕开了万生灭制造的巨响,清晰的传入了他的耳朵:“既然露了行迹,就给老夫留下吧!玄燕仙朝,不是尔等为所欲为之地。”
‘呼啦啦啦’~~~
恐怖的巨响声从耳朵边划过,万生灭轰碎大地,激荡起的狂风热浪宛如一堵实实在在的铜墙铁壁,正面轰击了过来。
罡风、热浪所过之处,一座座山峰尽成粉碎,卢仚正前方,雷霆蘑菇云还在不断的升高,而白炽状态的光和热正冉冉向四周扩散,一座座山峰,一条条深谷,山岭中的河流、溪水等等,全都在白炽态的光和热中彻底湮灭。
万生灭的直接攻击,在大地上轰开了直径三百里的大坑。
而万生灭的直接攻击衍生的冲击波,则是疯狂的向四方肆虐,弹指间就已经传播到了千里之外,而且还在不断的向四周扩散。
卢仚身上衣衫‘呼啦’一下炸成了粉碎,烧成了青烟。
他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身边潶风骤然鼓荡,黑色的风柱冲天而起,直径数丈的黑色风柱在扑面而来的光和热中,就好像矗立在海啸面前的一根细针,如此的可怜、孱弱、不起眼。
但是这黑色的细细风柱,硬生生破开了扑面而来的飓风、高温,稳稳的护持住了卢仚。
随之,这滔天的光热飓风中,一条高大魁梧的身影骤然出现。
玄燕仙朝皇室的基因果然强横,这是两万七千年前玄燕仙朝的皇帝老祖,但是他的长相,居然和玄太乙有八成相像。
身穿玄燕仙朝标志性的黑色带燕子纹长袍,此人撕开无穷的光和热,骤然冲到了卢仚面前,右手食指轻轻点出,一指头直轰坐在树干上的老和尚。
老和尚抬起头,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骤然变成了一片漆黑。
万物……归寂!
黑色的光笼罩了万物,迅速向四周急速扩散开去,白色的光和热湮灭,消失,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魁梧男子点出的一指带起缕缕云烟,和黑色的光冲击在一起,他,和他的这一指,也就成了黑光中唯一的存在。
黑色的光吞噬一切,同化一切,万物归于其中,都有一种消泯、湮灭的感觉。谷跻
这光犹如活物,避开了卢仚的身体。
而那魁梧男子,则是依靠强横的实力,硬生生在这湮灭一切的黑光中,强行将自己的‘存在烙印’‘固定’了下来,避免了黑光的冲刷和毁灭。
‘唵’!
枯瘦老和尚喉咙里喷出了一个极含糊的咒文。
黑光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魁梧男子食指上,一缕缕喷射出的云烟就骤然崩解,黑光直接冲刷在了他的指头上,顿时血肉横飞,指头上的血肉一层层的剥离,露出了下面色泽青黑的透明骨骼。
“给我……破!”
魁梧男子放声嘶吼,他的袍袖中,一声尖锐的燕子鸣叫冲天而起,一柄造型奇异,剑身成三角锥形,两侧有一对儿硕大金属翅膀伸展开来,不断喷放出刺目光焰的七尺长剑,从他那小小的袍袖中猛地飞出。
‘嘎吱’一声,长剑两侧的金属翅膀急速震荡,切开了一层又一层冲刷而来的黑光。
枯瘦老和尚轻叹了一声:“出家人,慈悲为怀……打打杀杀,不成体统。”
一声轻笑,老和尚站起身来,一巴掌抓住了卢仚的胳膊,身体一晃,就带着卢仚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光骤然消失,魁梧男子飞出的长剑失去了阻力,骤然向前激射。
一声可怕至极的撕裂声响起,飞剑喷吐着寒光,笔直的向前冲出了近千里地,沿途万物崩碎,大地上被撕开了一条宽里许、深数里,长达一千五百里的深坑,坑壁光洁如镜,没有丝毫毛刺。
“佛门,还有如此高手?”
魁梧男子收回飞剑,任凭身后一波波热浪飓风冲刷着自己的后背,阴沉着脸自言自语:“是无意?还是有意?小太乙,传令,清剿玄燕仙朝境内一切寺院禅林,不管是和尚还是尼姑,查他们祖宗三十六代……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又是一阵的天旋地转,然后再一次的天旋地转。
每一次的天旋地转之后,卢仚身边的景象都会变幻一次,也不知道挪移出了多少里距离。
如此十几次后,卢仚的身形骤然落定,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卢仚感到了莫名的很踏实。
“我们,到了。”
高七尺多一点,身高还不到卢仚腰间的枯瘦老和尚背着手,佝偻着腰身,笑吟吟的飞在卢仚面前,朝着他露牙微笑。
“你这改头换面的宝贝,倒也有趣,不过到了这里,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你是谁,老和尚我,很清楚,这一路,都盯着你呢……”
老和尚笑得极其灿烂:“只是,真正是意外之喜,没想到,你居然把紧摩那给坑了一把。嘻,向来只爱苦修,不愿出手做事的他,居然被你坑得被沧海楼、宝光阁联名通缉!”
轻轻的拍了拍卢仚的肩膀,老和尚笑道:“这两家,财大气粗得很,人脉渠道广达元灵天,这一下子,前百宗门中,起码有过半宗门会动心对紧摩那出手……他,也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彻头彻尾的加入我们‘大黑天’了。”
卢仚抬头看了看老和尚:“大黑天?”
他想起了光头男子击杀金坑的时候,絮絮叨叨的口号。
“大黑天!”老和尚笑着点点头:“这里就是我们大黑天的总坛所在。看看,怎么样,不错吧?”
卢仚游目四顾,顿时被这大黑天的总坛的规模,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眸子里青光缭绕,卢仚施展法眼神通,能够一眼看出上千里地。但是他,居然一样看不到这大黑天总坛的边缘在哪里,这里的地域宽广,起码在万里之巨。
而且,这里应该是深处地下。
头顶,是一片黑漆漆、暗沉沉,好似用特异金属铸成的穹顶。
穹顶距离地面有数百里,广大的穹顶上,用各色明珠、砗磲、玛瑙、玳瑁等宝物,镶嵌出了宛如自然星空的星辰图。这些宝物镶嵌的日月星辰熠熠生辉,照亮了这巨大的地下空间。
地面,有江山河海,有山峰丘陵,地理地貌就和外界无异。
在卢仚和老和尚的正下方,是一片方圆千里的清澈池塘,池塘内,是完全由灵气凝聚的,粘稠如膏的灵液。
清澈见底的灵液中,有头生双角的金、银、黑、青、五彩等诸般鲤鱼缓缓游动,更有金龟、银鳖等异种欢快的遨游。更有神异的龙蟒,娇小的蛟龙,七八尺长的大虾,水缸大小的田螺等异物隐藏。
池塘上,东一群、西一撮儿,生满了黑色的莲叶,上面开出了一朵朵大小不一的千瓣黑莲。
这些漆黑莲花的花瓣,质地宛如美玉金精,风吹过,花瓣相互撞击,发出‘叮叮’脆响。
更让人骇然的是,在这些黑色莲花的莲台中,不但有一缕缕灵光涌出。
这些灵光中,或者有无数文字,记载了一篇篇佛门经文。
或者有人影闪烁,正在演绎一式式佛门神通。
第四百一十九章 接引头陀(2)
卢仚撤掉了梦幻泡影珠,显露出了自己的真身。
老和尚已经把话说透了,再遮藏自己的身形,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晃了晃魁伟的身躯,舒展了一下之前在不断的虚空挪移中,被挤压得有点酸痛的筋骨,发出一连串响亮的骨节声响,卢仚掏出了一件新僧袍穿在了身上。
懒得搭理老和尚,继续打量着这里的环境。
老和尚也不吭声,只是笑呵呵的看着卢仚。
这一池子的黑色莲花,已经可以说是顶级的佛门传承至宝,其价值,无法估算……起码卢仚目光扫过之处,他就看到几簇黑莲上,喷涌的文字中,赫然有着‘轮回劫指’和‘天龙吟’等神通的文字记载。
侥幸的是,轮回劫指中,只有生、死、轮回三篇,缺少了杀伐力最凶厉的十八地狱和无间炼狱两篇。。
而天龙吟那篇神通也不全,缺少了最紧要的天龙吟‘绵绵不绝、声传万里’的精义。
这一残篇天龙吟,大体上的威力,就和佛门狮子吼一样,变成了一门爆发力极强的声波神通。却只是瞬间杀伤,失去了天龙吟那‘悠长醇厚、反复洗荡’的净化之功。
不过,饶是如此,这一池塘灵液,满池子的灵物,还有那些黑莲中的经文、神通,其价值已经无法衡量。
在这方圆千里的池塘旁,则是一座座挺拔的山峰。
这些山峰上,开凿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岩窟,其中有无数佛陀、菩萨、金刚、力士、罗汉、天王,乃至飞天、夜叉、罗刹、天龙等形象。
这些雕刻一座座栩栩如生,大的有十几里高下,小的则是犹如芝麻粒般细小。
但是无论大小,这些雕像无不时刻释放出淡淡的佛光,色泽各异,变幻无穷,好似漫天虹霓都被揉吧揉吧,全部塞进了这些雕像中,让人眼花缭乱。
在这些雕像上,更是每一道雕痕,都自带道韵,充盈着各种莫名的佛门韵味。
或者刚猛威严,或者神圣至高,或者清净清凉,或者寂灭自在……
而在那些山峰四周,则是散布着一座座佛堂、禅院,其四周种满了青松翠柏,乃至菩提树、龙血树等等。禅院,禅堂旁,有佛塔耸立,一枚枚风铃挂在飞檐之下,微风吹过,到处都是‘叮叮’脆响,给人一种洗涤脏腑,浑身清凉之意。
再看看远处的一些山峰。
其山峰上,也是奇花异草无数,因为这一方地窟天地灵机格外浓郁,天地道韵格外鲜明的缘故,这些山峰中,触目所及,尽是珍稀至极的灵药灵草。
其中还时不时的,可以看到化形的芝人芝马在山林中游走,有化形的何首乌变成了小老头儿,学着人间渔夫的模样,在溪水旁垂钓,却不小心被上钩的黄鳝拉了个大趔趄,差点摔进溪水中淹死。
好一处洞天福地。
就是,人烟稀少了一些。
卢仚目光所及,方圆千多里之间,除了他和老和尚,也就附近的几座山峰下,禅院中,有七八个稀稀拉拉的老和尚。
这些老和尚,就没有一个在做正经事的。
有一个躺在床上挺尸。
有一个靠着墙根瞌睡。
有一个正拎着木槌,‘噗嗤噗嗤’的砸碎一大缸葡萄,看样子是准备酿造葡萄酒。
还有一个更好了,不知道从哪里偷了一条大黄狗,正笑容满面的扒皮……旁边一堆篝火,十几个碗碟中,什么辣椒面儿之类的调料是一应俱全。
其他的还有几个,正在做的事情更是千奇百怪。
比如一个老和尚拎着一根戒尺,正朝着水缸中的一条平平无奇的大草鱼,教训人家如何才能化为五爪金龙……那大草鱼稍微动一下,就是一戒尺轰在了脑门上。
可怜,可怜,卢仚就觉得吧,这位大师,怕是要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打死这条可怜的草鱼,将它丢进油锅里烹调了,才会做出这么强人所难的事情来。
“此处,如何?”
悬浮在面前的老和尚,笑呵呵的问卢仚。
“妙哉,无上福地。”卢仚也不打马虎眼,很耿直的夸奖这一片好地盘。
啧啧,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地窟,的确是好,好得不得了。
“就是人烟稀少了些。”卢仚继续说着大实话。
“这也是没办法,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大黑天的存在,更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来到这里,有加入大黑天的资格。”
老和尚笑道:“更不要说,大黑天绝大部分成员,都在外行走。”
卢仚‘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看着老和尚:“这么说来,小僧能来到这里,就是有资格加入大黑天了啰?”
老和尚笑着点了点头:“然也。”
卢仚立刻顺杆子往上爬:“敢问大师法号?”
老和尚眯了眯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再一次变成了纯粹的黑色……比卢仚所见过的,所想象的,最极度的黑都要深邃,更加幽微,更让人从神魂深处,感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老和尚的眼眸,似乎在时刻的,潜移默化的告诉卢仚——‘万物终归寂灭,我就是你归寂的终点’。
若是心性稍微弱小一些,自控力稍微不足一点,普通修炼者看到老和尚的这一对儿眼眸,怕不是会飞蛾扑火般投向他,然后……顶礼膜拜,用尽全部的生命,全部的神魂,全部的一切,去信奉他,供奉他,最终将自己的一切化为火焰,焚烧殆尽后和他融为一体!
卢仚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我佛……慈悲!”卢仚口诵佛号,头顶一座金刚法相冉冉升起,一股恢弘、威严、炽烈、刚猛的辉煌佛力洗刷全身,将那种诡异的、不惜奉献自身的感觉一点点的剥离、洗刷。
“老僧接引。”老和尚满意的笑了起来:“大黑天内的师兄弟们,都称呼老僧接引头陀。”
朝着卢仚比划了一个跟我来的手势,老和尚背着手,转身迈开小步子,慢悠悠的朝着远处一座高有十几里的巨型佛像所在的小山走去。
那小山高有二十里上下,在那巨型佛像的石窟上方,还有大大小小数百石窟,里面是大大小小的各色雕像,高度从两三里到三五丈,应有尽有。
而那山顶,有一座小小的茅庐。
说是茅庐,其实就是数十根青竹杆子支棱在地上,杆子上面用竹篾编了一层支架,上面铺了些茅草之类的东西。
就是一个天棚盖子,四壁全无。
地上同样铺了一层细细的茅草,有几个茅草蒲团胡乱的丢在地上。
蒲团旁,有一个竹编的案几,上面有文房四宝,还码放着一些佛经之类的物件。
最引人注意的,是那文房四宝旁,放着一个木鱼,一个玉磬,一口小鼎,一口小钟。这四件宝贝乍一看去光泽暗淡,密布着岁月的斑驳痕迹。
但是运用法眼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四件宝贝全都神光内隐,表面的所有斑驳痕迹,尽是浓郁到了凝成实质的道韵、道纹,每一条痕迹都蕴藏着让人窒息的恐怖压力。
看着接引头陀带着自己一步步走向那茅庐,卢仚不由得直咧嘴。
如此强大的四件宝贝,气息甚至比现在的小金刚须弥山更盛几分,分明都是彼岸境的强横灵宝,蕴藏了绝大威能。
老和尚在外行走,如此重宝居然不随身携带。
究竟是他对自己的修为太有信心……还是,他身上有更厉害的重宝,这四件宝贝只是放在这里闲置的呢?
接引头陀没回头,却似乎看到了卢仚咧嘴的动作。
他笑着说道:“那四件宝贝,你喜欢?”
卢仚很耿直的说道:“是啊,很喜欢。”
接引头陀笑呵呵的,头也不回的说道:“喜欢,就送你啊……唔,自己挑一件吧!”
卢仚眉头一挑,笑道:“果真?”
接引头陀笑着点头:“果真。”
卢仚继续问道:“不会返回?”
接引头陀不断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区区身外之物……”
卢仚笑了一声,当即一步迈出,到了那小山顶部的茅庐下,打量了一下条案上的四件宝贝,一把抓住了那一口色泽宛如青铜,表面密布无数斑驳痕迹,四四方方的四足小鼎。
这小鼎造型奇异,四足,无耳,通体密布着饕餮纹。
这小鼎三面俱是一般无二,唯独其中一面正中,在连绵不绝的饕餮纹中,浮雕了一张莫名让人心悸的大嘴。
没有其他五官,唯独一张大嘴。
大嘴做微笑状,但是嘴唇缝隙中,一线血光若隐若现,莫名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
因为血光的缘故,这大嘴的笑容,就充盈着某种邪异的感觉。
莫名的,卢仚就看上了这口小鼎。
其他三件宝贝,气息纯正平和,是佛门佛宝的路数。
唯有这口小鼎,通体煞气升腾,走的是杀戮一道……而卢仚现在自身防御有余,攻伐之力相比而言略欠了一些。
尤其是小金刚须弥山,也更侧重于防御。
他需要一件攻伐至宝。
这口小鼎虽然不明白其妙处,但是这么凶煞的气息,正是卢仚所需要的。
“看上了祂啊?那就是你的缘法。”老和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卢仚身后:“这鼎,就叫‘血饕餮’,乃大凶之物,吞噬万物,化为饕餮血光,无物不吞,无物不蚀,极其凶戾,杀伐绝强。”
卢仚轻轻抓起血饕餮,笑道:“就是祂了,不换了……”
一声极其凶戾的吼声,从小鼎深处传来,好似一头盖世凶兽正在苏醒。
第四百二十章 万花门,寒月寺
数日后。
泌渃国,千红城。
这是一座花城。
花城旳意思,大体上就是说,这座城,就是一座巨大的……画舫!
千红城选址极妙。
三江交汇,十二条大河蜿蜒而过,数百口大小湖潭错落分布,近千座锦绣小山点缀其中,更有千里桃林,万亩杏花,其他什么竹海、花海、石林等绝美景致,应有尽有。
于是,千红城也就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城池规划,没有什么城墙啊、主干道之类的设施。
顺着江岸,顺着河岸,在那些湖潭岸边,在山脚花海之中,在竹海桃林之中,一座座大小楼阁连绵一气,白天酒香肉香,晚上红灯普照。
在那大江、大河、湖潭之上,大小画舫总数超过二十万艘。
在那山脚、林海之中,高档青楼总数也超过三万家。
甚至是这千红城中的‘普通人家’,但凡门口挂着红灯笼的,只要你随意推开门户,就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姑娘迎出来,将你当成十八代祖宗一样伺候得舒舒坦坦。
而偌大的千红城,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普通人家’,门口没挂着红灯笼的,大概只有不到三成!
这是千红城,一座花城,是万花门一百零八处花城中,排名靠后,不入前五十的花城。
城中的姑娘,尽是万花门的各阶弟子。
她们在这花城中开门营业,招待的,全都是修为境界和她们相仿,或者荷包鼓鼓囊囊,足以让她们宽衣解带、弯腰含笑的修士们。
满头长发挽了一个发髻,戴着一顶昂贵至极的紫玉冠,上面镶嵌了七颗拇指大小的珍稀‘聚灵星钻’。卢仚端坐在万花城白鹅潭边白羽楼的顶楼包间里,慢悠悠的喝着香气浓烈的桃花酒。
包房内,十二名俏丽的小侍女,一个个眼珠子发绿,好似恶狼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卢仚头顶的玉冠。
紫玉冠,兑换成宝光阁、沧海楼通行天下的宝光珏、沧海珏,大概也就是金莲开境三万珏的价钱。
但是这玉冠上,七颗聚灵星钻,就实在是太引人眼球了。
拇指大小的聚灵星钻,就足以成为一座中型聚灵大阵的阵眼核心,能够让方圆十里内的府邸内,天地灵机、天地道韵的浓度比外界高出十倍以上。
七颗聚灵星钻,就足以不知处一座大型聚灵阵。
像卢仚这样随身佩戴七颗聚灵星钻,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一头猪,有这么个发冠带在身边,三五年内,都堪比寻常修士修炼两三百年的时间,修炼速度足以比寻常修士高出百倍!
这是至宝。
这是土豪。
而且还是自身实力极强,或者靠山后台极硬,根本不怕人窥觑、抢夺的土豪。
一名小侍女终于按捺不住,她步伐轻盈的走到了卢仚身边,笑吟吟的问道:“敢问公子,于我千红城,可有相好的师姐?”
卢仚抖了抖袍袖。
他身上长袍浑然漆黑,但是仔细看去,却又有无数极细的暗金色丝线,在漆黑底色上勾勒出了重重叠叠山川河岳纹路,在阳光下,长袍表面莹润着一层宝光珠晖,端的是华贵无匹。
这是卢仚从某座州城的公库中劫掠来的,玄燕仙朝的贡品绸缎,专门给皇室亲王做日常服的极品料子。
接引头陀,居然还会一手好针线活。
据他自己吹嘘,他出家之前,曾经是一名顶尖的大裁缝。
姑且听着吧,就当他说的是真的,但是他的手艺真的很不错,这长袍造型华贵大方,穿在身上舒适贴身,配合着卢仚本相一丈多高的魁伟身材,端的衬托得他贵气四溢。
这轻轻一抖袍袖,小丫头越发的目光如水,面皮都变得熟透的桃子一样通红通红的。
“且在一旁伺候着,本君……咳咳,公子我今日来此,是为你们瑶荧师姐而来……其他那些残花败柳,我知道你们万花门的规矩,你介绍给公子我,是有提成的……但是公子我今日,不需要!”
小丫头的脸‘啪’的一下就垮了下来。
好吧,这是一个懂行的,糊弄不了的。
但是,毕竟是心有不甘,小丫头又提起了笑容,笑吟吟的拍了拍卢仚的胳膊。
然后,小丫头的两腿一软,脸色越发的红润了——她轻轻一拍,就感受到了卢仚的胳膊上那一条条犹如小龙一样凸起、跳动的肌肉。
雄壮,无比的雄壮。
一如他的身板,是一个‘表里如一’的雄壮汉子!
而且卢仚的本相,长得虽然不俊俏,但是如此阳刚、威猛,极有男人味道。
再加上,刚才卢仚‘一时漏嘴’,说出了‘本君’两个字……这些万花门精心调教出来的小丫头,一个个都好似积年的狐狸精一样奸猾、精明,这‘本君’两字,在元灵天,可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敢用的。
眼前这威猛公子,要么是某个极其强大的仙朝的嫡系高层,有封地的那种。
要么就是背后站着某个可怕的老怪物,被一群捧臭脚的人送上了某某‘神君’、某某‘少君’之类的头衔……
前者代表了财势。
后者代表了实力。
豪客啊,真正的豪客啊……而且,是如此威猛雄壮的豪客!
小丫头的声音再次温柔了几分:“那,叫几个外门的师姐过来,给您弹弹曲子也好?”
小丫头微笑道:“瑶荧师姐虽然说,这几天要来白鹅潭举办无遮-大会……嘻,却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天。公子您一片痴心,在这里痴等,岂不是寂寞么?”
小丫头又解释道:“公子知道本门的规矩,本门的外门师姐,都是功法还没入门的,尚未能开门待客,全都是一水儿的清倌人……门规森严,她们也不敢提前坏了身子,是以,公子就算请几个师姐过来弹弹琴,唱唱曲……嘻,瑶荧师姐也不会误会的。”
卢仚看了看这小丫头,突然笑了。
“是个知情识趣,懂得伺候人的……罢了,来一队外门师姐罢,唱歌、跳舞、写写画画的,都给公子我配齐喽。公子我,其实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嗯,最重要的是,来几个酒量大的!”
一挥手,卢仚掏出了一大把沧海珏,随意的丢在了桌面上。
包房内,十二个小丫头的目光骤然一亮。
百来枚沧海珏,有金莲开境,有凝道果境……这也都罢了,居然还有十几枚照虚空境的沧海珏!
这照虚空境的沧海珏,若是跑去沧海楼的分店兑换成修炼的丹药,一枚兑换的丹药,就足够十二个小丫头的修为提升好几个小层次的!
她们还没点燃体内熔炉呢,虚空境大能一年的修为,比得上她们十二个人,在这个境界苦苦修炼数千年所得总数……这里面的赚头,真是……无法说了。
小丫头麻利的收起一大把沧海珏,转过身一溜烟的跑得飞快。
“公子少待,奴婢白羽楼碧桃九,公子您记得奴婢的编号,可千万别记错了。”
卢仚晒然一笑,端起酒壶,他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小丫头已经凑了上来,无比殷勤的为他倒酒夹菜,伺候得妥妥帖帖。
摇摇头,卢仚在心里暗骂接引头陀。
好么,卢仚拿了血饕餮,接引头陀有点敷衍了事的,经过了一个极其潦草的仪式后,卢仚就算是成为了佛门秘教大黑天的正式弟子。
而刚刚成为大黑天的正式弟子,甚至在大黑天的总坛,连一杯茶都没能喝上,接引头陀就一脚将卢仚踹飞了出来,让他履行一个大黑天正式弟子的职责,去奔走卖命。
卢仚领导的第一件活儿,就是跑来万花门的地盘,在其下辖的一个皇朝泌渃国的东南境,万花门一百零八花城中的千红城,针对万花门真传弟子,在万花门‘百花谱’中排名第三的瑶荧仙子。
当然,卢仚的目标,并非瑶荧仙子本身,而是她身边的道侣。
之前说过,被万花门圈养,当做‘捣药杵’一般使用,用来提纯本门弟子法力、精元的寒月寺。这一代,天知道寒月寺走了什么运,他们居然收录了一个,据接引头陀等大黑天长老判断,可能是‘真佛转世’的‘佛子’。
这名佛子被收入寒月寺后,短短二十年时间,修为飙升,如今已经是半步凝道果的修为。
如此修行神速,佛子即刻成了万花门中无数女弟子的‘唐僧肉’,无数女弟子眼巴巴的盯着他,就等着和他春风一度,让他狠狠的帮自己将修为捣得更加精纯些。
尤其是这佛子据说生得温文尔雅、温润如玉,长相极其的俊俏风流,是以……在万花门内部的暗标中,他的身价,已经飙涨到了堪比影楼刺杀一名凝道果境大能的水平。
瑶荧仙子作为百花谱第三名的真传弟子,她母亲是当今万花门的掌门仙子,而她父亲据说是一名雄霸一方的魔道巨擘。
是以,在万花门弟子对佛子的争夺战中,瑶荧仙子仗势欺人,取得最终的胜利。
根据大黑天的可靠消息,最近几日,瑶荧仙子就要带着佛子,来白鹅潭开一场声势浩大的无遮-大会。
她要当众借助佛子的纯阳修为,逆修本门功法,反本溯源,提纯自身修为,重新引燃五脏熔炉,以佛子的纯阳佛性,种下最精纯、品质最高的‘万妙莲种’!
第四百二十一章 万花门,寒月寺(2)
白鹅潭旁,争端渐起。
因为瑶荧无遮-大会就在眼前,短短几日内,不知道多少血气旺盛旳青年修士,又或者游历花丛多年的老色鬼们,纷纷用各种法门,不远百万、千万甚至是亿万里,火急火燎的赶赴千红城。
千红城各处青楼的生意飙涨,城内各处租住的民宅价格,也飞涨了一波。
一些平日里有矛盾,有旧怨,又或者背后宗门相互之间不对付的青年修士不断涌入,都是年轻气盛,能跑来千红城参加无遮-大会的,更不是什么老实本分的主儿。
卢仚端坐在白羽楼上,短短几天时间内,他倒是喝酒听曲,欣赏外门师姐们的舞蹈和各种技艺演示,好好的放松了一番。
而就在白羽楼外,白鹅潭上,短短几天时间内,爆发了三百多场冲突。
有人重创,有人陨落,有人吃亏后发求救信给背后的家族、宗门,引来了大群的护卫、护法、护道人之类的在千红城外大打出手。
短短几日时间,泌渃国东南疆域内,因为修士们的约战、斗殴,大小城池被破坏了一百多座,平民百姓死伤以千万计,更有一大批地方豪门遭了鱼池之灾,死伤惨重,又或者破财破家的不在少数。
此刻,一名手持红玉箫的外门师姐正轻轻吹奏曲子,卢仚大口灌着美酒的时候,楼外白鹅潭上,三名蛮王殿的青年,正在和七名同龄的血河教修士对峙。
卢仚看得是津津有味。
蛮王殿,血河教,在第一波入侵极圣天的十二宗门中榜上有名。
卢仚在新胤,曾经击杀过蛮王殿的弟子。
而血河教,更是拉拢过大将军乐武,意图通过乐武,直接掌控大胤,完成他们入侵极圣天的第一步。甚至血河教的当代教主血神老人,还降临过分身,在极圣天兴风作浪来着。
蛮王殿以血脉传承为主,为了强大血脉,他们不惜屠戮生灵,淬炼自身。
血河教更是夺人精血,祭炼神魂,各种手段凶狠歹毒,简直是惨绝人寰。
两家宗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全都是一等一的邪魔外道。
是以,前几天,白鹅潭上各家青年修士相互越战,还有交好的修士出面打圆场……而这两家的修士一对上,白鹅潭周边的楼阁中,所有修士全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热闹,没一个人出面给他们说合。
都巴不得他们打出狗脑子呢。
一方三人,一方七人,首先动手的,反而是蛮王殿的弟子。
三名身披重甲,手持长戟,身高过丈的蛮横汉子大声咆哮着,化为三条黑光,直冲对面的血河教弟子。
七名血河教弟子一声冷笑,出手就是他们的招牌手段。
七根血幡凌空摇晃,七条血河呼啸着冲出,顷刻间白鹅潭就化为一片血色大洋,‘咕咕’血水沸腾,无数扭曲的面孔在血水中若隐若现,伸出漆黑的爪子抓向蛮王殿的弟子。
‘咔嚓’声不绝于耳,长戟带起一道道可怕的破空声,不断的撕裂血河中的阴魂。
那些阴魂则是发出尖锐的啸声,蛮横不怕死的,浩浩荡荡的不断冲上去。
时不时的,血河中还有几条血色电光劈出,又或者有几团血色火焰盘旋着打向蛮王殿的弟子,甚至还有几朵脸盆大小的血莲花冉冉绽放开来,在那极度扭曲狰狞、凶戾狠毒的血海中,居然又凭空多了几分肃穆圣洁的气息。
这是化魔入道的手段,已经有几分超凡入圣的味道了。
卢仚看得是眉飞色舞,叹为观止。
当初入侵极圣天的那群血河教弟子,自诩为什么真传、什么嫡系,但是一比较,就显出了他们的神通手段远不如眼前的这七个血河教弟子。
这七个血河教弟子,在修为上,大概也就和洛剠等入侵极圣天的先锋弟子相当。但是在神通法术的层次上,再对大道道韵的领悟和掌握上,洛剠等人就相形见绌了。
这七名血河教的青年弟子,才代表了血河教真传弟子的真正水准罢?
想来也是,如果是卢仚,他也不会将真正的心腹门人,送入第一波入侵的队伍中去冒险啊!
一通乱战,三名蛮王殿的修士身躯强横,他们的身体好些次被血色电光命中,被血色火焰灼烧,更被血莲花中喷出的,有溶蚀肉身、腐蚀神魂的血海神光命中。
他们硬生生靠着强横无比的身躯,在七名血河教弟子的围攻下扛了过来。
他们依仗着强横无比的肉体和巨大的力量,在血海中一通猛杀猛打,居然被他们好几次轰碎了血海,直接攻击到了血河教弟子面前。
两伙人对战了短短盏茶时间,就已经有两名蛮王殿弟子的甲胄被腐蚀出了大量的缺口,身上血肉也被腐蚀出了一个个深深的血窟窿。
而血河教的七名弟子,也有两人被斩断了手臂,有一人被斩断了小腿,更有一人被重戟洞穿了小腹,卢仚清楚看到,重戟透体而过,那倒霉蛋的一截脊椎骨碎片都被重戟轰得脱体飞了出来。
双方长啸连连。
不多时,从千红城的其他位置,数十名身披重甲的蛮王殿弟子大呼小叫的冲了过来,一声不吭的加入了战团。
随之在其他方向,一个个衣衫不整,脸上还带着胭脂口红印痕的血河教弟子,也是骂骂咧咧的化为血光直冲了过来,迅速融入了濒于破裂的血海中。
一炷香时间后,卷入战团的蛮王殿、血河教的弟子,总数已经将近了三千人!
卢仚不由得连连咋舌。
不愧是魔道宗门,这两家长辈是怎么管理弟子的?
这是,大家伙师兄弟联手,跑来千红城……说得好听点,是发泄过胜的精力……说得不好听一些,他们这是‘集体’那个啥来着!
“你们倒是,生意兴隆!”卢仚朝着身边殷勤服侍的碧桃九打趣了一句。
小丫头朝着卢仚拼命的抛媚眼:“公子说笑了……嘻嘻,这次瑶荧师姐,可是大手笔,今年有一万三千六百名外门师姐,功侯到了,准备突破后升进内门。”
“这些外门师姐,这次的无遮-大会上,也是要寻找今生的第一位道侣的!”
小丫头面孔酡红,温柔的看着卢仚:“我们万花门外门弟子主修‘姹女玄功’,这门功法凝聚先天一点真阴,极其精纯,具备一缕先天太阴之气,对于各家弟子的修行,大有好处。”
微微一顿,小丫头压低了声音:“尤其是蛮王殿弟子,得了这一丝先天太阴之气,可以压制血脉紊乱,平复吸收亿万生灵精血淬炼血脉带来的‘血孽’之气。”
“血河教弟子,更是能通过这一缕先天太阴之气,中和体内炼化亿万阴魂带来的邪念怨气,对他们突破瓶颈,大有裨益呢。”
卢仚愕然看着小丫头:“嗯?如此说来,你们万花门的功法,颇有可取之处……所谓的先天真阴,又或者先天太阴之气,这都是极高明、极玄奥的传承才能修出的物件。”
“怎的,你们修行越高,反而气息越驳杂,反而需要寒月寺的和尚给你们提炼法力了呢?”
小丫头呆呆的看着卢仚。
包房内,就连几个整个歌舞的外门师姐也都停下了动作,皱起了眉头。
可不是么,万花门的外门弟子,都能在体内凝聚一丝对魔道修士大有好处的先天太阴之气……这说明她们的外门功法,品级高得有点吓人。
怎么随着修行境界越高,反而法力驳杂,神魂混乱,需要寒月寺的和尚做辅助修炼的‘炉鼎’,一点点的将他们熬炼成‘药渣’了呢?
“公子的问题,过于高深,怕是我们,无力回答。”一名手按玉琴的外门师姐呆了呆,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不过,本门传承,娱人娱己,能为天下同道带来无上的快乐……这何尝不是一门,高深的大道通途呢?”
卢仚就笑了起来,指着那外门师姐笑道:“倒是个会讲话的,哎,哎,死人了嘿,真下死手啊……他们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卢仚和包房里的万花门外门弟子们说笑的时候,白鹅潭上空情势大变。
有血河教弟子突然祭出了一套四十九颗人头大小的血色宝珠,放出迷离幻灭的血光笼罩虚空,当场就有一百多名蛮王殿弟子通体化为血水,融入了血海之中。
远处传来了中气十足的怒骂声。
一道可怖的,绝对在照虚空境界的精血气息冲天而起,一名身高一丈二尺,袒露身体,只在腰间缠绕了一条水绿色肚兜,手中拎着一柄大斧的魁梧老人大踏步的破空而来。
而另外一侧,一名同样气息在照虚空之上,通体血光隐隐,满头长发都尽成血色的老人,手持一杆张开的血色罗伞,也大踏步的飞身冲了过来。
一下子死了百多个蛮王殿弟子,这一场打斗,想要和平解决,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两家宗门的护道人,全都抛头露面,势必要大战一场。
虚空中,突然有无数七彩花瓣飘飘荡荡的落下,奇异的香气弥漫方圆数百里……一个好似在呻吟,又好似在喘息,娇滴滴,甜腻腻,让人浑身发软的声音幽幽传了过来。
“两位老爷子,看在瑶荧的面子上,大家就此停手罢!”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万花门,寒月寺(3)
白鹅潭旁,一间陈设极其富丽堂皇,满屋子都是金银二色,搭配着浓墨绿色翡翠雕成旳牡丹花,风格极其暴发户的雅筑中,小楼上,阿虎、鱼癫虎一行百多人,正凑在一起,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大战,大口灌着美酒。
千红城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场所,但是阿虎他们,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
一群不正经的人,来到了一座不正经的城,自然要做一些不正经的事。
他们又不是真的和尚,跟着卢仚装模作样扮了这么久的和尚,总不能真让他们关在小金刚须弥山中做和尚罢?
所以,卢仚给他们放风了。
这些家伙,全都修行的大金刚寺五大金刚法相秘法。得了卢仚灌顶传功,在小金刚须弥山中,消耗了巨量的修炼资源,卢仚凝聚了道果,这群虎爷也都大半个身体挤进了凝道果境的门槛里。
百多个人联手,如果组成金刚佛阵,抹杀三五个凝道果境只是轻松平常的事情。
所以卢仚很放心他们,任凭他们聚在一起吃肉喝酒,赌钱找大妹子。
卢仚在白羽楼看蛮王殿和血河教弟子大打出手,阿虎他们也正聚在一起,乐滋滋的为两帮人加油助威,巴不得他们一个个都把对方的脑浆子给打出来。
当血河教突然下了杀手,蛮王殿弟子死伤百来号人,两宗的护道人同时冒出头来,阿虎他们简直兴奋得手舞足蹈,正准备开局坐庄,押注看哪个护道者最后胜出。
结果,那无比甜腻,充满了万种风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阿虎很艰难的吞了口吐沫:“这娘儿,要命啊!”
鱼癫虎下意识的用双手摸了摸腰子:“君爷说过那句什么话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啧,看到这娘儿,老子这两颗腰子,都不准备要了!”
一群虎爷,还有鱼癫虎的一群神武将军同僚,一个个不断的点头称是,一个个嘴角都有透明的涎水渗出来。
半空中,血海收敛,煞气消散。
两个怒冲冲跑出来的护道人,此刻也都装成了斯文人的模样,双眼微微泛着桃花色,朝着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的一条小舟拱手行礼。
小小的舟船,长不过十二丈,宽有三丈许,上面搭了个小小的凉棚。
船头上,斜躺着一名用‘倾国倾城’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姿容堪称‘祸水’的女子。看她长相,有着豆蔻少女的清甜,有着花信少妇的滋润,有着成熟妇人的韵味,甚至还有着一丝丝老奶奶的那种温和慈祥……
总之,在她身上,有着天下女子全年龄段应有的独特风韵,让人一眼难忘。
而她的皮肤、长发、身段、长相,都不用多说。
天下九成九男子的梦中情人,所能幻想的最梦幻的情人,大抵上都是比不过她的。
这是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犹如精灵一样,让人一见就无比沉醉,恨不得和鱼癫虎一样,将两颗大腰子直接献给她,哪怕被压榨成灰也心甘情愿的绝色妖娆。
如此绝美的女子……
就是衣饰有点太伤风化。
这女子身上的所有衣物,你把它全都解下来,用最精细的天平去称量一下,大概总重量不会超过一两重!
虽然她身上的衣物都是薄薄的、极其纤薄的粉红色轻纱……但是所有衣物只有这么点,放在民风保守的地方,浸猪笼都是她最好的下场。
如此绝美、妖娆、大胆的女子,她的腰间系着一条细细的,大概绿豆粗细的小金链子。细细的金链子上,无数细密的符文翻滚,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金链子大概有七八丈长短,链子的另外一头,是一个精美的脖套。
女子斜躺在船头,占据了船头大半的空间。
一名身穿月白色僧袍,生得温婉如玉,通体充盈着一股子‘澄净自然’的气息,个人感觉极其‘通透’、极其‘干净’的青年和尚,静静的盘坐在船头角落里,那精美的黄金脖套,正紧紧的勒住了他的脖颈。
青年和尚,就好像一条宠物狗,被这女子用金链子拴着,很淡定,很沉静的盘坐在那里。
女子身上的万种风情,就好像一块刚刚出锅的,炸得滚烫的臭豆腐不断散发出的浓郁气味,源源不断的涌向这和尚。
而这和尚坐在那里,他身周三尺之内,就自成一方天地。
管你万种风情也好,始终无法靠近他的身体分毫。他距离女子不过三尺多远,却好似相隔了一天一地,两人间的距离无比的遥远。
“好俊俏的和尚……可惜了。”
阿虎、鱼癫虎看着那和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阿虎就猛地吹了一声极其尖锐的口哨:“兀那大妹子,放开那和尚,朝虎爷我来罢?那和尚看上去细皮嫩肉的,经得起什么风流阵仗?虎爷我可是千锤百炼,历经红尘考验的……看佛爷这胳膊,就知道佛爷本钱有多雄厚!”
阿虎卷起了长袖,露出了肌肉虬结,几乎有寻常人腰身粗细的胳膊,用力的曲臂,让手臂上的肌肉一根根鼓起,然后剧烈的跳动起来。
甚至,他的肌肉激荡空气,每一条肌肉的跳动,都震荡空气发出了犹如擂鼓一般的巨响。
‘轰、轰轰’!
一声声闷响传出,雅舍门前,白鹅潭水居然因为阿虎胳膊上肌肉的跳动发出的声响,掀起了一尺多高的小浪头。
四面八方,无数修士听到阿虎的嚎叫声,纷纷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猛不丁看到阿虎单凭手臂上的肌肉跳动,都能震荡空气发出如此声响……包括蛮王殿那些以肉体强横而著称的修士,都不由得个个色变。
好些蛮王殿的青年修士暗自盘算了一下自身的修为,不由得眯起眼睛,恶狠狠的看向了阿虎。
他们,居然无法做到阿虎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这等肉体强度,威势可怕!
那蛮王殿的护道人,腰间缠着水绿色肚兜的老人,更是目露奇光直勾勾的盯着阿虎:“好条汉子,老子十九代孙女,正叫嚷着要找个威猛汉子嫁了……这小子,似乎是个好种子。”
蛮王殿的修士以家族传承为主,讲究的是血脉传承。
阿虎这样雄壮彪猛的汉子,正是蛮王殿各大家族最理想的繁衍后代的‘人种’!
坐在船头上,那千姿百媚,倾国倾城的女子,正是这次千红城如此大阵仗的始作俑者——万花门百花谱第三的瑶荧仙子。
她同样听到了阿虎的叫喊声,下意识的就顺着声音看了过来。
见到阿虎如此炫耀强横的肉体力量,瑶荧仙子的眼珠骤然爆出了惊人的精芒,她直勾勾的盯着阿虎不断跳动的手臂肌肉看了又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可不要是个银样镴枪头……就和那边站着的老家伙一般德性,可就扫兴得很。”
说着话,瑶荧仙子目光流转,朝着那血河教的护道人轻轻一指。
发色鲜红,气息惊人的血河教护道人脸色骤变,他飞快的看了一眼阿虎,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可怕的杀意,然后讪讪的向瑶荧仙子笑道:“仙子说得什么话?老夫……”
那蛮王殿的护道老者已经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诸位道友,可听清楚了?血沥子这老货,是个银样镴枪头,嘿嘿……仙子,还记得六十年前,黒邬峰山腰洞窟中,老夫和仙子鏖战半月?”
将大斧头扛在肩膀上,蛮王殿的这个老家伙,已经挺起胸膛,得意的朝着四周不断点头,好似打了一场多大的胜仗一般。
而那血河教的血沥子,一张面皮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他直勾勾的盯着这老家伙,嘶声道:“木斥心,老不死的,要不,我们去千红城外,好好的过过手?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还真想掂量掂量,你这些年的长进。”
木斥心用力的一摆手,大笑道:“现在不是掂量掂量的事情……我只是很好奇,仙子,这丢人现眼的老家伙,他当年坚挺了多久?”
瑶荧仙子‘噗嗤’一声,冉冉站起身来,目光如水,朝着四周一扫。
顿时四面八方,起码有上千个声音同时响起,纷纷向她嬉笑打招呼。
如此声势,堪称‘知交遍天下’!
卢仚重重的吐了一口气,看着那盘坐在船头的青年和尚,幽幽道:“这就是那位寒月寺的唐僧……哦,不,月光僧了吧?”
“啧,听说,他修炼不到二十年,就已经半步凝道果?”
“而且,他今年也才二十五岁?”
“敢问,瑶荧仙子她……她……”卢仚压低了声音:“万花门的功法,进度极快,但是瑶荧仙子,据说已经是凝聚了道果,她怕不是……能有三五百岁、八九百岁了吧?”
碧桃九呆了呆,急忙压低了声音:“公子说笑了,瑶荧师姐她……她……正是青春年少,她……她……”
碧桃九不敢说话了。
瑶荧仙子的岁数,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
她已经凝聚了道果,这就证明她的修行时间,不短。
但是这话……放在万花门,谁敢讨论这种问题呢?
卢仚看到,瑶荧仙子笑吟吟向一个一个老相好打招呼问好时,那月光僧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愁苦之色。
卢仚摇头,长身而起,放声大笑:“瑶荧妹子,你这大会,可否让哥哥我掺和掺和?嘿,嘿嘿!”
卢仚施展神通,声音骤然变得尖锐无比,‘嘿嘿’笑声宛如一根根极其锋利的,烧得通红的锥子,狠狠扎在了白鹅潭周边数百里内,所有人的耳膜上。
一时间无数人纷纷怒骂、呵斥,一道道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万花门,寒月寺(4)
大黑天,这名字听着就不怎么正经,有点邪魔外道旳气息。
大黑天的总坛内,那一汪大湖中的黑莲花中,喷出的不仅仅是佛门神通,还有诸多用接引头陀的话来说,可以‘由魔化佛’的魔道功法。
这些魔道功法,又或者神通、秘术等,接引头陀向卢仚介绍,说是大黑天的先辈们,镇压了众多魔头后,再用无上佛法度化了这些魔头。
获得新生的魔头们,‘感激涕零’的,‘自愿自主’的将自己的根本传承留给了大黑天,然后自己就高高兴兴的‘举霞虹化’,‘飞升极乐净土成佛做菩萨’去了。
卢仚此刻施展的,正是他从大黑天总坛的黑莲中,学会的一门效力和天龙吟相似的魔道神通‘鬼母啼’。
‘鬼母唤子、万里魂崩’,这就是‘鬼母啼’的厉害之处。
只要锁定了气息,只要修为足够,哪怕相隔亿万里,也能一声啼哭,让目标魂飞魄散、形神俱灭。更狠毒的就是,被‘鬼母啼’击杀的目标,浑身精血都会化为一具‘浑浑噩噩’、‘没有自我意识’的‘魔道婴儿’,顺着鬼母啼的气息不远亿万里飞遁而回。
这魔道婴儿,可以拿来炼丹,可以拿来炼器,可以拿来直接吞噬了进补,甚至将其真正作为婴孩,借用修为高深的妇人的肚皮孕化长大,将其炼制成魔道至高的‘在世天魔’。
卢仚此刻,就是当众施展鬼母啼神通,一声冷笑冲天而起,狠狠扎进了方圆数百里内所有人的耳朵。
魔道神通,诡秘莫测,变幻随心……要论‘诡谲变化’,魔道神通往往比道门、佛门的神通功法精绝数倍、数十倍都有可能。
听到卢仚笑声的那些凡人,就只觉得这只是一声普通的冷笑,浑然没有任何感知。
修为低微的修炼者,则是觉得声音有点刺耳,好似童年朋友在耳朵边大吼了一嗓子一样,有点吓人,耳膜有点痛,但是并无太大伤害。
而修为中等的烈火境、种金莲境界的修士,他们只觉脑浆一阵沸腾,眼前金星乱闪,一片昏黑,五脏六腑血气骤然沸腾,体内法力不受控制的一阵乱滚,好些人难受得捂住了耳朵,下意识的嘶声大叫。
而那些金莲开、凝道果境界的修士,就一个个感受到了真正的鬼母啼的杀伤力。
五脏如焚,神魂欲裂,体内精血、法力一点点的崩塌粉碎,身体好似被燃烧的浓硫酸浸泡着,从皮肤到骨髓,都一点点的消融湮灭。
数十道极其可怕的气息直冲高空。
有凝道果大圆满,半步照虚空的大能修士,其中更有六名实实在在踏入照虚空境的老怪气息。一群被卢仚的唐突举动惊动的老怪,神魂之力纷纷化为各色异象,狠狠的朝着卢仚碾压了下来。
卢仚又是‘咯咯’一声冷笑。
血饕餮的那张血色大嘴纹路在他眉心浮现,这一道血色大嘴猛地张开嘴,当头轰下的数十道强横神魂力量宛如自投罗网的燕子,猛地被大嘴一口吸了进去。
四周响起了惊呼声,有一名照虚空境的老怪嘶声怒骂:“小辈……你是哪家的娃娃?怎如此狂妄大胆?”
血饕餮鼎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数十道神魂之力被祂一口吞下,然后迅速提炼,转化,在卢仚的念头控制下,在鼎身中凝成了一道血气升腾、邪气冲天的血色大手印。
卢仚冷笑道:“我的来历,我敢说,你们敢听么?”
白鹅潭四周,无数被卢仚鬼母啼波及的修士一个个气急败坏的看着他,但是包括木斥心、血沥子在内的照虚空境的老怪物,一时间都没人开口。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尤其是,不顾身份、地位,在这个时间点跑来千红城的老怪物,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的好鸟。
他们愿意来千红城享受,可见都是沉浸在奢靡、欲望中不能自拔的。
越是这种人,越是享受得多,他们越是胆小、惜命。
卢仚刚刚施展的鬼母啼,分明是极其高明的魔道神通,而且其中之诡谲狠戾、凶狠无情之处,让一众老怪物都有点心悸。
不是说卢仚的修为有多强,而是他的神通在品级上,在玄妙上,太惊人了。
此子,如此肆无忌惮,可见有大后台!
所以,刚才开口询问的老怪物,也都不吱声了,白鹅潭周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的古怪,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受伤的血河教和蛮王殿弟子伤口不断的流出血来,‘叮叮咚咚’的落入下面的白鹅潭水,发出巨石砸落的巨响。
‘嘎嘎’怪笑声响起。
阿虎、鱼癫虎等人光着膀子,拎着酒坛、羊腿、大猪蹄子,一个个踏着狂风冲天而起。
这群身高都超过一丈二尺的彪形大汉,一个个满脸横肉,浑身煞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人。
他们一行一百四十四人凑到了卢仚所在的白羽楼前,脚踏浮云站在半空,齐齐朝着卢仚拱手行礼:“少主,刚刚似乎有人挑衅少主,要不要找出他身后的宗门、家族……咱们给他来个断根?”
阿虎摸了摸脸上的络腮胡,大咧咧的嚷嚷道:“您一直教咱们,做事要做绝,斩草要除根……”
四下里,无数修士瞪大眼看着这边。
阿虎他们肆无忌惮的释放出自己的气息,卢仚从大黑天总坛出来后,也用灌顶之术,将一门魔道功法‘万劫白骨身’传授给了阿虎他们。
这是一门魔道的锻体功法,阿虎他们消耗了大量的修炼资源,短短几日已经入门。
此刻他们运转的,就是万劫白骨身。
他们的皮肤变得惨白一片,通体都萦荡着一股子沉沉的死气,在他们身边,有一座座小小的白骨山峰的虚影冉冉浮现,一声声低沉的冤魂啼哭声飘飘渺渺的,随风传出去了老远,老远……
一群,穷凶极恶的魔道高手。
半步凝道果境的修为,放在元灵天哪个地方,哪个宗门,哪个势力,都属于绝对的高级骨干级的存在……就算在沧海楼、宝光阁这样的超级宗门中,也足以坐镇一方顶级皇朝的总堂,掌握亿万资源的进出。
这样的高手,有一百四十四个。
而且,不是什么割据一方、执掌一方大权的大人物,仅仅是卢仚这个‘公子哥’的护卫而已。
卢仚背着手,朝着阿虎等人摇了摇头:“罢了,该吃吃,该喝喝,乐你们的去吧……这些年,把你们囿在深山里,怕是早憋坏了吧?”
“出门前,记得老头儿说过什么?要以和为贵,要与人为善,要心平气和,学着做一个好人,不要整天打打杀杀的。”
“瑶荧仙子在这里开大会呢,你们弄得血流成河的,对得起仙子么?”
瑶荧仙子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正犹如嗅到了臭味的苍蝇,直勾勾的盯着卢仚。
如此高大魁梧的汉子,如此精妙绝伦的魔道神通,还有这么多修为强大的随行护卫……这仅仅是随行护卫而已,按照常理,这样身份尊贵、出身不凡的公子哥出行,身边一定会有几个护道人的。
普通的亲随护卫都是半步凝道果的高手,那么护道人的修为,能差么?
就卢仚现在展露出来的实力和势力,比起元灵天普通的中等宗门,都不差了……而他口中的老头儿,又会是何等的存在?
元灵天宗门数量巨大,排名前百的宗门,个个实力雄厚,霸占了广袤的地盘,掌控亿万子民,门下修士数以千万计,压箱底的高手耆宿更是不知凡几。
但是元灵天还有一些更可怕、更难缠的老怪物,他们不愿意被宗门牵连,自行霸占了一方山岭,关起门来称宗道祖,一心一意的追求更强的实力,更大的道果,寻求最终的飞升机缘……
这些老怪物,个个都有一手恐怖的绝活,寻常宗门修士,绝不敢轻易招惹。
而他们门下,偶尔会有一些受宠的晚辈出山行走,见识世面……这些家伙,时常会惹出天大的麻烦,在元灵天的历史上,有将近二十个曾经排名前百的强大宗门,就是因为这些巨擘后辈惹出来的麻烦,或者宗门衰败,一蹶不振,甚至有宗门直接灰飞烟灭,断了传承。
想到了万花门内的一些秘档记载,瑶荧仙子笑得无比的灿烂,她摇晃着细长的水蛇腰,一步一步的踏空朝着卢仚走了过来。
“这位公子说得对,打打杀杀的,太伤气氛了。”
“嘻,大家都是我万花门的贵宾,给我万花门一点薄面,大家以和为贵……嘻嘻,这话说得真好,以和为贵……”
“唉哟,这位公子,敢问尊姓大名?从何方来,到哪里去呀?”
卢仚运转无量归墟体根本法,以此为基础,默运来自大黑天的至高魔功‘真魔宝箓’。他的一双眼睛变成了纯粹的,毫无光泽,犹如黑洞一般的漆黑色。
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一尊变幻莫定,好似充斥着世间一切邪恶,一切原罪的魔影冉冉浮现,虚空中的光线,无数楼阁、画舫上的灯火都为之一暗。
“少呱噪……哦,不是,仙子姐姐快快请进,和小弟我先痛饮三百杯再说其他。”
卢仚冷漠无情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面色微变的瑶荧仙子,伸手就去抓她的手腕。
瑶荧仙子犹豫了极短一瞬间,主动的将手腕放进了卢仚的大手中。
第四百二十四章 月光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哦,不,此情此景,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对于瑶荧仙子而言,正是如此。
她主动握住了卢仚旳大手,笑盈盈的进了白羽楼顶层的雅间,让外门师姐们撤掉了残羹冷炙,换上了崭新的席面,随后就升起了她那位传说中的魔道巨擘亲生爹赐下的,魔道防御至宝‘七幻迷情桃花帐’。
一蓬主色为粉红色,内有七色幽光闪烁的烟云笼罩了整个白羽楼。
隔绝了内外声响,隔绝了一切影像传播,瑶荧仙子看着坐在身边,比自己高了一倍有余,身躯雄壮如老山熊,卷起了袖子,袒露在外的手臂上一条条肌肉凸起,不断跳动的卢仚,双眸中几乎能流出水来。
作为万花门百花谱上排名前列的仙子,瑶荧仙子的爱好广泛。
身后盘坐在地上,不断念经的俊俏、斯文小和尚,她很喜欢。
那些老而弥坚,修为雄厚,身家丰厚的积年老怪,她很喜欢。
出身豪门,背景雄厚,哪怕长得丑陋些的公子哥,她很喜欢。
但是,最最喜欢的,还是眼前这种雄壮、威武,浑身阳刚之气宛如大火炉一样熏得人浑身瘫软的真正男子汉。
万花门的功法,需要的就是这种顶级的炉鼎啊!
很主动的自行敬了三杯酒,瑶荧仙子笑吟吟的看着卢仚,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嘻,来自何方,为何来我千红城啊?”
卢仚看着瑶荧仙子,又朝身边的一众万花门外门师姐和小丫头看了一眼。
瑶荧仙子一挥手,在场的万花门所属,就纷纷幽怨的朝着卢仚抛了个媚眼,不情不愿的离开了雅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盘坐在瑶荧仙子身后的青年和尚,顿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瑶荧仙子的背影,低沉的嘟囔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瑶荧仙子就好似没听到青年和尚的话,她眸子里的春水已经已经要流荡到卢仚的脸上,她将身体凑近了卢仚,笑道:“公子还没……”
‘嘭’的一声巨响。
卢仚酒坛子大小的拳头,重重的闷在了瑶荧仙子的胸腹上。
瑶荧仙子身形纤细高挑,身材是极好的……正因为如此,她的腰身,还没有卢仚的小臂粗。卢仚这一拳轰在她身上,几乎覆盖了她的整个上半身。
可怜的……
在万花门的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事情。没有哪个鲁莽杀才,会在万花门的弟子巧笑嫣然凑上来的时候,突然对这些绝色家人痛下杀手的!
再心性扭曲的魔道老魔头,也不会做这种大煞风情的事情啊!
人家就算要杀人,也会放在事后再出手!
卢仚这一拳,重的很。
瑶荧仙子根本没有任何防范,被一拳打得五脏六腑尽成粉碎,七窍中鲜血狂喷,剧痛袭来,神魂几乎崩碎,她犹如一个破烂的布娃娃挂在卢仚的拳头上,晃晃荡荡的,双眸中充满了种种不可思议和莫名其妙的迷茫、懵懂。
“我佛慈悲!”卢仚长颂了一声佛号,左手带起一抹金色幽光,重重的一指头点在了瑶荧仙子的眉心。
一道精纯恢弘的佛力化为一座小小的五指山,蛮横、粗暴的闯入瑶荧仙子的脑海,放出漫天金光,硬生生镇压在了瑶荧仙子瑟瑟发抖的神魂上。
万花门的功法,是邪门传承。
佛门功法,专门克制这种邪魔外道。
五指山放出的金光,烧得瑶荧仙子神魂嘶吼尖叫,扭动挣扎,不断冒出森森粉红色烟气。
瑶荧仙子的修为,就从凝道果境,一点点的随着神魂的削弱,道果崩碎,然后迅速崩塌,金莲开、种金莲、熔炉境……
‘咣当’一声,卢仚掌心一抹金光闪烁,从崖州城内收取,这些日子已经被洗荡了神魂,变成了道兵的愿宝光阁太上长老,被卢仚命名为‘金刚一’的太上长老,从金光中蹦了出来。
转修大金刚寺功法,身形变得魁梧雄壮犹如龙蟒的金刚一,一把抓起了瑶荧仙子,一声不吭的站在了卢仚身后。
他身边一柄寒光暗蕴的飞剑缓缓盘旋,释放出让人心悸的锐利之气。
这是金刚一被生擒时,他自带的一柄彼岸一重的灵宝。
这柄飞剑锋利异常,凌厉难当,是一柄顶级的杀戮之宝……让卢仚无言的就是,这口飞剑上面,连一丝血腥煞气都没有。
显然,金刚一原本得到这柄宝剑后,一辈子都没让这口宝剑吃过血!
宝光阁的太上长老之养尊处优,可见一斑。
只是,这柄宝剑一出,金刚一稍稍放出了自己照虚空境界的气息,盘坐在地上的青年和尚就脸色一变,他缓缓站起身来,极其狐疑的看了一眼金刚一:“这位老先生,是我佛门弟子?”
虽然是被祭炼成了道兵大和尚,但是金刚一体内的大金刚佛力极其精纯,走的是最正统的佛门金刚降魔大力神通的路子,是以青年和尚才会如此发问。
卢仚也站起身,他抓起桌子上的酒坛子,‘咕咚’两口,就将十斤桃花酒灌了下去。
扯了扯身上的袍服,卢仚看着青年和尚沉声道:“月光僧?”
青年和尚看着卢仚,缓缓点头:“正是小僧……敢问……”
卢仚一把抓向了月光僧脖颈上的金脖套,双指微微一用力,‘咔嚓’声中,金脖套上大片电芒闪烁,卢仚还没能捏碎这脖套,电芒已经打得月光僧浑身抽搐,闷哼着倒在了地上。
他喘息了一阵子,抬起头来,苦笑看着卢仚道:“这位道友,还请住手……这是瑶荧从她父亲那里求来的‘母子连命锁’,若是稍有损毁,小僧也会随着一并消亡。”
看了看被金刚一拎在手上的瑶荧,月光僧轻轻摇头:“她若是死了,小僧也会随着一并殉葬。是以,还请道友,下手轻些。”
卢仚就有点尴尬了。
他摸着鼻头,干笑道:“哈,本来想一拳打死这妖妇,但是呢……看到这条锁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路数,是以下手轻了些。”
摇摇头,卢仚沉声道:“我是一个老家伙派来,救你出苦海的。不啰嗦了,我们赶紧走。”
一把提溜起身体还在抽抽的月光僧,卢仚看向了气息奄奄的瑶荧仙子,微笑道:“我们要离开,我要确保我们能够安全的离开这里,所以,瑶荧仙子,你会配合的吧?”
瑶荧仙子死死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卢仚。
卢仚伸手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啪’的一下,两指用力,将她的那根手指碾得粉碎。
瑶荧仙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她一脸惊恐的看着卢仚。
真有人,能够对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的她下如此的重手?
“还请瑶荧仙子配合,不然的话,这千红城,怕是也挡不住我,只是仙子你么……呵呵。我其实只是想要保住月光僧的安全,至于仙子你,死活我其实不关心的。”
瑶荧仙子沉声道:“若是我死了,他也会死。”
卢仚摸了摸下巴:“但是你不想死,是么?”
瑶荧仙子吐了一口血,咬着牙嘶声道:“老娘还没活够呢,谁想死?给我丹药疗伤啊……混蛋,我五脏六腑都蹦碎了,你还镇压了我的神魂,破了我的修为,你真想我死么?”
瑶荧仙子厉声道:“你敢跑来千红城对我下手,显然没把我万花门放在眼里……但是我爹是黑玉海星宿宫逍遥老祖,半步天人境的存在……莪若是死了,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卢仚看了瑶荧仙子一眼,取出一颗丹药,塞进她的嘴里。
过了一会儿,笼罩了白羽楼的桃花帐冉冉散开,不大的舟船腾空而起,瑶荧仙子的媚笑声传遍四方:“公子,我们找个僻静处,幕天席地,好生乐子去……大会,还有好几日才开始,我们有得是时间欢愉。”
“月光,你可不许吃醋哦!”
舟船腾空,阿虎、鱼癫虎等百多人脚踏狂风,紧跟在了舟船周边,簇拥着小小的舟船,一溜烟的直奔千红城南边的群山而去。
白鹅潭周边,无数修士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看着远去的舟船,心中幻想着各种粉红色的场景。
木斥心、血沥子两个老家伙,更是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娘的,这……”
两个老家伙想要骂一句狠的,但是想到瑶荧仙子那绝色的容貌,却又有点骂不出口,只能狠狠的跺了跺脚,冲着自己门下的一群弟子破口大骂。
千红城中,一片粉色杏花瓣腾空而起,飘飘扬扬的朝着舟船飞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虽然千红城是万花门的地盘,但是瑶荧仙子身份特殊,她身边,还是跟了一位照虚空境界的护道人‘杏花娘’。
虽然杏花娘不以为,在千红城附近,会有人威胁到瑶荧仙子,可是想想瑶荧的雄厚背景,正在和几个老相好嬉笑饮宴的杏花娘,只能低声咒骂着,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舟船飞出千红城数千里,进入莽莽群山之中。
随后,金刚二、金刚三、金刚四、金刚五,四名照虚空境的道兵大和尚群起而攻,三两下就将拼命卖弄风情的杏花酿生擒活捉。
随之,舟船消失了,直到无遮-大会的正日子,都没有回转。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月光僧(2)
一条长过百丈旳大型楼船,在高空急速穿梭。
这楼船,自然是宝光阁五位太上长老的珍藏,后来全都归了卢仚所有。
这是一条特制的飞天战船,专为宝光阁真正的高层量身打造而成。长一百五十丈,宽五十丈,自下而上高有六十六丈,且有着极其强横的防御力。
战船的防御阵法枢纽中,填充满极品的灵晶,在不更迭的前提下,一次满充,可抵挡照虚空境中期大能倾尽全力的重击三百次!
除了能抗揍,这条战船更是飞得极快。
一个时辰,可飞出一百二十万里,放在天地结构极其稳固,且重力惊人的元灵天,这样的速度,只有照虚空境的大能才能做到。
但是就算照虚空境的大能如此高速疾飞,也会耗尽法力。而耗尽法力,对于那些大能而言,显然是一种太过于危险的事情。
而这条战船,只要舍得填充灵晶,就能近乎永恒的持续向前飞行。乘坐在战船上,可以时刻保持巅峰的状态,巅峰的战力。
是以,这种特制的战船造价极其高昂,也就宝光阁的太上长老们,才有那份身家人手一条,以为出行时的行辕,赶路时的堡垒。
战船在高空排开浓云,急速飞驰,所过之处,天空中偶尔有修士驾驭遁光,或者骑着各色坐骑翱翔而过,但是远远的看到这条气势凶狠的战船,无不犹如见鬼一般纷纷避开。
如此,短短两刻钟时间,卢仚等人驾驭着战船,从泌渃国的东南疆域,横跨整个泌渃国,从一片山岭上空,穿入了青峰仙朝的领地。
青峰仙朝,是万花门治下六大仙朝之一。
虽然万花门治下的六大仙朝,名头都有点掺水,青峰仙朝疆域只有玄燕仙朝的六分之一,人口、出产、国力、军力等,更是不如玄燕仙朝的一成。
但是这同样是一个庞然大物,国土疆域纵横数千万里,境内多崇山峻岭,各种珍稀的金属矿脉众多,青峰仙朝也是颇为富庶。
青峰仙朝南疆,有一座淬金城,城池雄峻,人口众多,周边多矿脉出产,是以极其的富豪。
人有钱了,就免不得精神空虚,想要找点精神寄托。
是以多年以前,淬金城西北角,有大小寒山,其山势奇骏,景色极其秀丽。两山之间,有一座‘寒月寺’,是淬金城无数大姑娘小媳妇踏春郊游、烧香拜佛、抽签问卜、清修吃斋的好所在。
自从寒月寺被万花门发现了宗门功法的玄妙,从普普通通一座聚财的寺院,变成了万花门的‘根基重地’后,寒月寺骤然发达,连带着淬金城也热火了起来。
如今的寒月寺,俨然已经是一座大型城池,无数重宫殿楼阁层层叠叠,盘踞了数百座大小山岭,甚至寒月寺的南方正山门,都快杵到淬金城的北门口了。
一大早,大小寒山两座大山的山顶,钟楼、鼓楼里值勤的和尚,打着呵欠,光着膀子,懒洋洋的拎着钟槌、鼓槌,朝着金钟、玉鼓,就是一通乱敲。
所谓暮鼓晨钟的规矩,在寒山寺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
而且,敲钟的和尚胡乱敲了十七八下,敲鼓的和尚乱糟糟敲了二十来下,随之将手中的钟槌、鼓槌一丢,乐颠颠的就往钟楼、鼓楼下的禅房跑去。
禅房的房门半开半掩,有白生生、细嫩嫩的手臂伸出来,纤细的食指轻轻的勾了勾:“佛爷,快来,敲什么钟,敲什么鼓?嘻,赶紧修行,赶紧修行!”
偌大的寒月寺,绵延数百里的禅堂佛院,在钟鼓齐鸣之后,过了又有两炷香的时间,才看到一间间禅房、禅院冉冉开门,一个个衣衫不整、眼袋漆黑,双眼凹陷,面颊上肌肉耷拉下来,好似两个肉袋子,一个个犹如榨干的甘蔗渣一样的和尚,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一如行尸走肉,这些和尚打着呵欠,相互问候着,或者单手放在胸前,或者双手合十,更有甚者相互拱手抱拳如江洋大盗见面打招呼,或者像道士一样稽首问安……
看他们身上的僧袍,尽是绫罗绸缎、丝绸锦绣,但是色泽不一,样式不同……
和尚脚下的僧靴么,有僧靴,有道靴,有走江湖的好汉喜欢的牛皮底的快靴,也有朝堂大臣们喜欢的厚底云靴……
至于靴子的颜色么,也是花红柳绿,各色不同。
甚至有和尚袒开僧袍,贴身裹着绣了鸳鸯戏水之类图案的红的、绿的的肚兜儿……
有的和尚在僧袍外面,缠了一条条金丝玉带,上面挂着各色香囊、粉包、玉佩、琳琅等等……
总之……群魔乱舞,根本不像是佛门净地,简直就是一个青-楼-窑-子!
若是佛祖有灵,真该降下灭世业火,将这群佛门败类全都炼成舍利子——如果,他们有的话!
这些和尚慢悠悠的迈着四方步,走向自家禅院禅房附近的一座座禅堂,随意的选了个蒲团坐下,拿起蒲团边乱糟糟的,黏满了不知名污渍的经书,翻着白眼,有气无力的‘鹅米豆腐’的念上一盏茶时间的经文,然后一个个麻溜的窜起来,比野狗还快的窜进了附近的斋堂。
牛-鞭-汤、虎-鞭-羹,各色虎狼之材的大补药膳流水一样送上来,一群和尚扑到一张张金丝楠木制成的长条餐桌旁大快朵颐,‘呼啦啦、呼啦啦’的声响,就好像一万头大肥猪在吃潲水一样声势浩大。
又有一个个生得油头粉面的小和尚,小心的捧着餐盘、拎着餐盒,跑去附近的禅院、禅房,将精美的细致的斋饭,送给那些还在细心消化昨夜修为的女菩萨。
战船悬浮在距离大小寒山不到百里的山岭上方。
卢仚站在船头,眺望着远处的寒月寺,只看到一片粉红色的气息冲天而起,化为一团几乎凝成实质的孽云笼罩了方圆千里之地。
偌大的寒月寺内,无数七情六欲、诸般邪念魔念化为一缕缕色泽驳杂的烟气,宛如箭矢一样笔直的冲上天空,不断的增长着那一团孽云的气焰。
而在那广布千里的孽云正中,一面高有三丈六尺,通体亮晶晶宛如粉红色水晶铸成的奇形二十四节长鞭,正不断的吞吐这一团孽云中蕴藏的情-欲-之力。
长鞭上,二十四节鞭体光芒闪烁,不断有一枚枚扭曲闪烁的奇异符纹浮现。
卢仚施展法眼神通,透过孽云,只是朝着那一根长鞭稍稍望了一眼,就感到一股可怕的欲念之力破空袭来,侵入他的脑海,宛如一团粉红色的情-欲-之火,就要引爆他的神魂,将他浑身的精气神烧成灰烬!
以卢仚的修为,根本无法抵挡这一股欲-念-之力的侵蚀。
他看到那根长鞭的同时,他的身体就骤然僵硬,整个人彻底陷入了僵直状态,生死荣辱,尽在那长鞭的一念之间。
侥幸他脑海中有三眼神人图坐镇,一声圣象怒吼冲天而起,风水双龙急速旋转,卢仚的神魂之力骤然撞向了小金刚须弥山和血饕餮鼎。
小金刚须弥山放出万丈霞光笼罩卢仚的神魂,镇定了他的神魂。
山峰上,过亿的道兵大和尚梵唱声冲天而起,那股子可怕的邪力狠狠撞在小金刚须弥山上,山峰上所有道兵大和尚齐齐身体一晃,凡是凝道果境之下的道兵大和尚齐齐吐血。
血水融入小金刚须弥山,顿时山体大放光明,五座金刚法相在空中凝聚,同时挥动手中兵器,重重的朝着那股邪力轰了下去。
一击,巨响,光霞乱旋,这股侵入卢仚脑海的邪力被硬生生封冻在虚空一刹那。
血饕餮鼎则是张开大嘴,一头若隐若现的饕餮血影在鼎口浮现,狠狠一口咬向了凝滞状态下的邪力。
‘咔嚓’一声巨响,这股可怕的邪力被血饕餮鼎硬生生吞噬,镇压在大鼎中急速的消化。
卢仚闷哼一声,一口血喷出,迅速转过头,转身就一耳光抽在了瑶荧仙子的脸上:“呵呵,想要算计我?”
这一耳光无比沉重,打得瑶荧仙子美艳如花的面颊骤然凹陷了下去,满口大牙飞出,整个人打着旋儿飞起,‘咣啷啷’一阵响,母子同命锁小小金链子猛地绷直,月光僧身体晃了晃,绷直的小金链子又将瑶荧仙子给拖拽了回来。
瑶荧仙子重重的摔在了甲板上,好生狼狈的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但是她的眼眸中,充满了惊恐之意。
她的护道人杏花娘被卢仚的人生擒活捉,她一点儿都不感觉到奇怪——万花门的女弟子,擅长的就是卖弄风骚,根本不擅长打斗,尤其是杏花娘这种宗门长老,生活糜烂至极,平日里就连穿衣穿鞋都有外门弟子伺候得妥妥当当,被生擒活捉那是活该。
但是悬浮在寒月寺上空的那一根长鞭,那是万花门的镇教之宝‘堕神鞭’,是万花门依仗着寒月寺补全了宗门弱点后,势力飙升,灭了某个中等宗门,从人家秘密把控的一座洞天福地中得来的机缘。
这堕神鞭内蕴的大道,几乎和万花门的功法完美契合。
威能强大,杀人于无形之间,最擅长坏人根基,抽人修为……如果按照极圣天佛门修士对宝贝的划分,这根堕神鞭,起码是彼岸境七重、八重的至宝。
尤其是,这些年来,这根宝贝放在寒月寺上空,吸收了堪称无穷无尽的风月之气,宝贝的威能更是膨胀到不可思议之境。
就连万花门当今掌门,瑶荧仙子的母亲,想要驱使这宝贝,都很是艰难!
如此重宝,卢仚看了祂一眼,引动了祂的一部分威能,居然……只是吐了一口血?
一旁的月光僧,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位师兄,小僧所求,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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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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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斩破生死路,寒刃屠尽负心人!
……
我不要做刀,我要做执刀人。
我不要做棋子,我要成为弈棋者。
一个平凡人。
却偏要在这世界上活出自己。
未知前路渺茫,不知前途何在;只是一步步走去,不知不觉,已是一路风云,别有天地。
荆棘路,红尘遥;巧腾挪,步凌霄;
平沧海,翻江湖;清碧落,掌天刀。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月光僧(3)
接引头陀给的任务,是要让月光僧‘心甘情愿’的、‘欢喜雀跃’旳加入大黑天。
可不是绑票。
是以,卢仚从千红城‘劫走’了瑶荧仙子和月光僧后,在山岭中,他好言好语的和瑶荧仙子商议,让她放过月光僧。
但是瑶荧仙子似乎感知到了某种危险,她很是吃了些苦头,却死活不肯松开母子同命锁。
而月光僧呢,他的态度很坚决——他一定要返回寒月寺,带走一些‘真正的出家人’。
卢仚还能怎么办呢?
只能带着他们,一路直奔寒月寺而来。
瑶荧仙子可没说,寒月寺的上空,居然藏了堕神鞭这么一条大杀器,差点让卢仚吃瘪当场,是以卢仚狠狠的给了她一记。
而月光僧的态度还是这么坚决,卢仚无奈,只能远远的望着寒月寺想办法了。
下午时分。
寒月寺正南山门外,几个知客僧斜靠在山门上,嬉笑着聊着天。
几个知客僧,都是好相貌。
若是蓄了长发,穿上正经的长袍,个个都是世家公子的好品相。
如今虽然剃了发,但是这几个知客僧也打扮得颇为规整。头皮上擦了香膏腻子,脸上涂了胭脂细粉,眉毛用青黛染得极其鲜艳,微润的嘴唇边,还用鲜花汁液,细致的勾勒了一圈唇边。
卢仚背着手,带着阿虎等几个随从,一步三摇晃的来到了山门口,隔着七八丈远,他就闻到了几个知客僧身上飘出的浓郁香气。
卢仚咳嗽了一声。
几个知客僧同时看了过来,看到卢仚身上那价值连城的一整套行头,顿时眼睛骤然一亮,纷纷站起身来,热情洋溢的招呼:“公子可是来随喜的?”
“嘻,公子,本寺有万花门诸多女菩萨常年轮值,个个都是热情如火的佳人。”
“嘻,公子若是喜欢丰润的,去东边禅院;公子喜欢纤细的,去西边禅堂;公子喜欢青涩娇羞的,西北边翠竹林海中应有尽有;若是喜欢成熟风韵的,东北山杜鹃花海附近,近十万内门资深师姐,保管您流连忘返。”
几个知客僧欢喜雀跃的迎了上来,保养得纤细柔嫩的手掌,直往卢仚的手臂上、胸膛上碰瓷。
卢仚看着几只……哦,不,几个笑得和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咯咯咯’直乐的知客僧,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拉皮条就拉皮条,你们往我身上蹭什么?
急忙一摆手,将几个知客僧的胳膊扫开,卢仚阴沉着脸冷声喝道:“少呱噪,上好禅房一套,够本公子和几个随从住的,本公子……最近心浮气躁,气血沸腾,听闻寒月寺是佛门圣地……”
说道‘佛门圣地’四个字的时候,卢仚下意识的看了看天空。
嗯,天空只有那一片腥臊的孽云翻滚,看不到晴天白云、朗朗乾坤,这就放心了,不用害怕被佛祖一巴掌拍下来,将自己连同整个寒月寺给轰成肉饼。
“咳咳,所以,特意来寒月寺,想要闭关半年,静心修养则个!”
卢仚笑得异常灿烂。
一边笑,他一边掏出了一把宝光珏,随手丢给了最近的一个知客僧。
这一把宝光珏,精光闪烁,尽是凝道果、照虚空境的宝光珏,而且上面的面额颇大,总价值大概在一千凝道果、一百照虚空左右。
这是一注大财。
而且,还没进山门呢,这随手丢出来的宝光珏,应该是打赏给这些知客僧的小费吧?
这不是正经的香火钱!
几个知客僧笑得越发灿烂,急忙连连弯腰,带着无比谄媚的笑容,异常殷勤的将卢仚一路引进了寒月寺,直奔后面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禅院禅林。
万花门门风如此,寒月寺已然沦为万花门的女弟子们提炼修为,精纯法力的‘捣药杵’,每个月,都有大批量的万花门女弟子来寒月寺‘轮班修炼’。
可想而知,寒月寺如今是何等虎狼之地。
每个月,都有很多、很多、很多,数量极其多的散修、邪修、魔修等等不良之人,不远千万里,眼巴巴的跑来寒月寺‘烧香礼佛’,暂住三五个月,耗尽了自身精气神和荷包里的钱财,这才带着空荡荡的两颗腰子、空荡荡的钱包,奄奄一息的离开。
‘色’之一字……引人沉沦。
而寒月寺如今究竟是何等德行,也就不用多描述了。
顺着寒月寺内的一条主干道,向北偏西行进四百多里,大片青松翠柏之间,一座座高楼耸立,大有凌云之姿。
松柏林中,奇花异草密布,欢声笑语传来,奇香飘荡,人影翻飞……偶尔狂风吹过,随风从你面前飞过的,很可能还有肚兜、裹脚布、发带、汗巾等奇异之物。
恰恰有一座禅院高楼空出,卢仚一行人进来的时候,恰恰看到这栋高楼原本的住客,正在两名小沙弥的搀扶下,很艰难的踏着云头,慢悠悠的向山门外的方向飞去。
这住客,看他的气息,分明是金莲开的修为。
但等修为放在元灵天,也算是一方高手……但是他的气机,已经虚弱得连控制云光都有点艰难。
卢仚很担忧,这厮一出山门就会猝死当场,或者因为云光太慢、飞不得快,会被盗匪轻松的打劫。
不过,就算是盗匪想要劫他……这种从寒月寺内憔悴离开的人,也没什么好打劫的。
一群手脚麻利的小沙弥,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正在打扫这一栋楼阁。他们点燃一口口大香炉,滚滚浓烟好似杀害虫一样,熏得整栋楼房青烟缭绕,浓郁的香气喷出老远。
更有人用各种小法术,招来清泉雨露冲刷楼阁各处,用微风将水汽熏干,然后一应家具物件,全都认认真真的用法术清扫。
带路的知客僧笑得极其灿烂:“公子可有什么需求?若是公子用不惯人家用过的家什,只要加一点点钱,所有的家具、床榻,全都给公子换新打造的!”
卢仚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手又给知客僧丢了一大把宝光珏。
于是,知客僧就笑吟吟的招来了两个正在扫地的小沙弥,朝他们叮嘱了几句,两个小沙弥急忙点头,纵身跃起,踏着一片清澈、清寒的月光,‘唰’的一下飞了出去。
卢仚下意识的看向了两个小沙弥。
他们脚下的这一片月光,清澈、精纯、纯正、无邪,颇有一份极圣天水月禅林的佛法精义在里面。
显然,寒月寺的佛法传承,是极其高妙的佛门正统。
可惜……居然沦为如今的模样。
卢仚朝着两个小沙弥张望的目光还没收回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唉哟,这位公子好生雄伟……嘻嘻,到了寒月寺,哪里有不看我万花门的姑娘,反而专门盯着那群小贼秃看的道理?”
“公子,看过来呀,无限风景,在此处哩!”
卢仚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就在这栋楼阁的隔壁院子,相距不到二十丈,小六层的楼阁顶部,落地琉璃窗敞开,一名胸口密布黑毛的大汉,正龇牙咧嘴的朝着这边笑着。
大汉身边,围着十几个……衣饰极其伤风败俗的娇俏女子。
这些女子一个个浑身萦绕着各色淡淡的光雾,粉色、杏色、桃色、殷红、淡绿……总之,世间一切撩人五感六识,撩人自身欲念,而且自然界能找到的,诸般花卉、异草所有的颜色,在她们身上都能见到。
这本身就是万花门的功法特质。
在这些光雾的衬托下,这些女子越发显得唇红齿白、娇艳无限。
开口向卢仚打招呼的,正是一名长发披散,头上带着一个桃花花环,身边萦绕着粉色雾气,雾气中,隐隐有一抹抹符纹凝成的桃花瓣若隐若现的绝色少女。
这少女的修为,已经是凝道果境。
而那一脸大爷模样的黑毛汉子,他的修为,不过是‘区区金莲开’中期。
卢仚撇了撇嘴,他好似看到了一头小羊羔,主动跳进了一头母老虎的血盆大口中,还在那里得意洋洋的炫耀自己的皮毛都有多么洁白,一身羊羔肉有多鲜美可口一般。
卢仚轻咳了一声,朝着那少女拱了拱手:“果然风光无限好……只是,本公子从不夺人所爱,呵呵!”
卢仚看了看那雄赳赳、气昂昂的黑毛大汉,转过了目光,不再张望。
那凝道果境的桃花女笑得异常灿烂:“如此,也好……不夺人所爱……嘻,也用不了几天!”
卢仚听明白了女子的意思。
女子也知道卢仚听懂了自己的意思。
唯有那黑毛大汉显然是个真正的‘粗人’,他硬是没听懂女子的言下之意,很是嘚瑟的朝着卢仚‘嘎嘎嘎’的狂笑:“诸位美人,不要看那小子一副粗壮雄伟的模样,搞不好就是一个银样镴枪头……”
“我‘虎郎君’可不同,泌渃国西北一带,我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寨主……嘿嘿!”
卢仚呼出了一口气。
‘虎郎君’?
就怕你过几天从寒月寺离开的时候,变成‘胖橘’啊!
两个小沙弥飞了回来。
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衣衫简单、色泽极素,甚至有点残破的中年僧人。
这些僧人一个个骨瘦如柴,耷拉着眼皮,气息奄奄的没精打采。
他们头顶,一团云气漂浮,托着百多件崭新的家具物件。
卢仚看着这些中年僧人,顿时眸子骤然一亮。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月光僧(4)
松果施展法力,举起了一张极大的雕花拔步床,几张书案、大椅等家具,跟着两个小沙弥身后,慢悠悠来到了款待贵宾的禅院。
松果是一个身高不过七尺一二寸,骨瘦如柴,肤色略黑,看上去貌不惊人,但是一双眼珠突出,目光极亮、极有神旳中年和尚。
他修炼的,并非寒月寺的嫡传功法《寒月心经》。
这部《心经》,也正是引来了万花门妖女窥觑,导致寒月寺从一还算正常的佛门寺院,沦落为如今‘烟花之地’的罪魁祸首。
谁能想到,《寒月心经》修炼出的佛力,居然有洗炼他人精血、法力和神魂,帮人提炼萃取其中杂质,让精血、法力和神魂都变得圆润、和谐、清澈、纯净的奇效呢?
可怜了也有着万年传承的寒月寺。
可怜了这么多步入歧途的大和尚。
可怜了这一片山清水秀的好福地。
松果无声哀叹,连同一群杂役僧,将这些崭新的,没人用过的家具,逐个搬进了楼阁,按照几个万花门小丫头的呼喝,逐次摆放在一间间整整齐齐、陈设奢华的禅房里。
那金碧辉煌的禅房……松果在心中哀叹,这哪里像是佛门弟子应有的居所?
“好了,赶紧滚吧,看到你们这群家伙就来气……不要在这里唐突了贵客,小心你们的皮。”一名小丫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中的手绢,好似驱赶猪狗一般让松果他们赶紧离开这里。
万花门的女弟子们,喜欢的是那些修炼了寒月心经,生得高大威武或者俊俏风流,对她们小心体贴、唯唯诺诺的和尚。
而松果他们这一群异类……真是看着就让人生气。
他们于万花门女弟子,是完全无用的,而且一个个衣衫褴褛,浑身透着一股子寒酸气。更兼长相粗鄙,哎唷,看着就觉得不耐烦,难以想象让这些家伙稍稍碰自己一根手指,会是何等模样。
所以,赶紧滚吧,不要冒犯了贵宾。
松果一行杂役僧面无表情的双手合十,轻轻颂唱了一声佛号,低着头,步伐稳重的离开了楼阁,正要踏云离开,卢仚突然笑着朝他们一指。
“哎,等等!”
几个知客僧,几个小丫头,还有负责这一片禅院的几个万花门外门师姐脸色同时一变。
一名身穿水绿色长裙,颇有几分妖娆的外门师姐扭动着水蛇腰,笑吟吟的凑到了卢仚面前:“这位公子,可是他们冒犯了公子?哎,他们就是一群没出息,没造化,一辈子没指望的烧火头陀,他们……”
卢仚看了看这外门师姐,打断了她的话。
“并无他事,只是,我这院子里,缺少几个供我驱策奔走的下人……就他们吧,全部留下,这些天,让他们在这院子里伺候着。”
外门师姐呆了,下意识的说道:“我们有极贴心、极温婉的外门弟子听从使唤,公子……”
卢仚摆了摆手,大咧咧的说道:“哎,说得什么话?这些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我怎忍心随意使唤她们?她们只要站在我身边,让我看着养眼就是了。”
一名知客僧凑了上来,笑吟吟的说道:“公子说得有理。但是,一些奔走跑腿的事情,小僧师兄弟们,也能为公子效劳啊,何必要这些粗手粗脚的家伙,污了公子的眼睛?”
卢仚摸着下巴,看着那几个油头粉面的知客僧,慢悠悠的说道:“本公子,最烦有长得比我还俊俏的男人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一般这种男子,都被我叫人拖出去打死了!”
知客僧油腻的笑容骤然一僵,脸色一白,急忙向后退了好几步。
卢仚笑着指了指面无表情的松果等一群杂役僧,慢悠悠的说道:“就是你们,去,换件干净的衣衫,这些天,就在两侧副楼里蹲着,公子我有要用人的地方,自然会招呼你们……快去!”
一边发号施令,卢仚一边掏出了一大把宝光珏,随手丢在了身边外门师姐的怀里。
绿裙师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寒月寺如今,就是一个特大号的‘青楼’,真正的‘风月之地’,万花门的功法属性如此,门中弟子的风气如此……有钱的,就是大爷!
也没人会怀疑,卢仚会对一群长得黑漆漆、瘦巴巴、浑身剃不出二两肥肉的苦和尚做出什么古怪的事情来。
或者,只要钱到位了,就算卢仚要将这些苦和尚抽筋扒皮、炼魂凌虐,甚至是用魔道手段,将他们制成各种各样的傀儡、厉鬼之类的玩意……只要钱到位,没什么不好说的。
一群在寒月寺不受待见,但是因为历史残留原因,死皮赖脸赖在寒月寺做苦力的下层杂役僧而已,他们的死活,他们的命运,重要么?
不重要!
是以,几个外门师姐和知客僧,带着大把的宝光珏,笑吟吟的、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一大群聪明伶俐、娇俏可爱的外门小丫头留了下来,殷勤的服侍着卢仚、阿虎一行。
十九名杂役僧,则是被叫唤着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细棉布僧袍,一双崭新的僧靴,一个个打扮得整整齐齐,又回到了卢仚的院子里。
松果带着一群师弟,面无表情的一字排开站在卢仚面前,心中极其忐忑的看着面前锦衣华服、气息逼人的卢仚一众。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一如那外门师姐所言,他们只是一群苦哈哈的杂役僧,一群火工头陀,专门做粗活、脏活、累活,犹如一群生命力顽强的虫豸,在寒月寺这一摊泥泞中挣扎求存的苦和尚而已。
他们身上有什么价值呢?
缺少驱策奔走的人?不愿意驱策那些万花门的小丫头,所以挑选了他们?
没有这个道理。
松果的心情很沉重,他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他心中浮现的念头,就和之前那些外门师姐,几个知客僧所想的一模一样——或许,眼前的这个公子哥,是一个心性暴虐的魔道弟子,他留下自己一行师兄弟,为的就是用魔道手段,做一些惨绝人寰的事情吧?
这种事情,在寒月寺,发生的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
一些万花门都要小心逢迎,毕恭毕敬伺候着的大背景出身的修士,偶尔入驻寒月寺,因为某些原因‘失手’打死三五百个寒月寺的和尚……无非是赔点钱的事情。
那些被万花门当做‘捣药杵’使用的和尚,都是如此下场,何况他们这些杂役僧呢?
卢仚背着手,站在台阶上,俯瞰了一阵子松果等人,又抬头看了看天空那浓郁宛如实质的孽云,以及孽云中正在吞吐各种欲念之力的堕神鞭。
这玩意悬在头顶,卢仚实在是不敢胡乱施为。
沉默了一会儿,卢仚咳嗽了一声,很认真的问松果:“你们,和寒月寺别的和尚似乎有点不同……”
松果上前一步,动作肃穆的向卢仚合十行礼。
他正要开口呢,一旁的一个小丫头已经笑了起来:“公子有所不知,他们就是寒月寺的毒瘤,一群最顽固,最粗鲁,最不通世故人情,最颟顸无用的和尚……哎,他们就是一群下贱的猪狗,本门花费点残羹冷炙,将他们随意豢养着罢了。”
卢仚就转过头,朝着那小丫头斜了一眼:“唷,谁的裤裆没关结实,把你这伶牙俐齿的小嘴给露出来了?我有问你话么?肆意插嘴,胡说八道,这就是你们万花门的规矩?”
一群万花门的小丫头同时色变。
她们怔怔的看了卢仚两眼,同时闭上嘴,低下头,面色发青的向后退了两步。
之前卢仚大手笔丢下大把的宝光珏,她们都看了个清清楚楚,知道这是手笔阔绰的真正豪门弟子,绝非她们这些外门小丫头,侍女一般的人物能得罪的。
刚刚开口的小丫头更是吓得浑身冒冷汗。
万花门的小丫头们,性格都颇为轻佻,之前插嘴,只是为了给卢仚卖个好,若是能博取卢仚的青睐,让卢仚看上她,花费一笔钱财为她赎买离开万花门,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没想到,拍马屁拍在了马腿上!
这位公子,和以前光顾寒月寺的豪门子弟很是不同啊!
松果微微抬头,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被训斥得脸色发黑的小丫头,不紧不慢的开口了:“公子明鉴,我们只是寒月寺一群遵循佛门戒律,一心清修的蠢和尚罢了。”
“蠢?那可未必!”卢仚笑着摇了摇头:“会诵经么?”
松果呆了呆,眼皮一翻,一双极大极亮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会!”
卢仚点了点头:“我家老祖宗,也不知道是第几代的老祖,死了一些年头了,前些日子,我梦到他了……啧,浑身是血,甲胄崩碎,死状很是惨厉,我心有不安啊……你们,可会超度长辈的经文?若是会,就去副楼里,给我念上千儿八百遍的。”
一群小丫头简直抓狂。
松果等十九名杂役僧,更是差点一口血吐了出来。
你开什么玩笑?你跑来寒月寺这种风月之地,找人念经超度自家老祖?
你这是孝心过甚呢?
还是,你的孝心变质了啊?
第四百二十八章 月光僧(5)
寒月寺,后山,白玉垫底旳寒潭旁,一片楼阁煞是辉煌。
万花门常驻寒月寺的太上长老‘钩吻夫人’,懒散的靠在濒水的小榭中,随意洒出了一把亮晶晶的丹药,看着十几条肤色白皙的俊俏和尚,宛如大鲤鱼一样在水中轻盈的穿梭舞动,张开嘴,争抢一颗颗灵力惊人的丹药。
“那个家伙,脑壳被雷劈了吧?”
听了负责管事的心腹弟子带来的消息,钩吻夫人‘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有趣,有趣,都来寒月寺和本门弟子耍子来了,还不忘找几个和尚念经超度自家祖宗,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抬头看看天空那一片粉腻腻的孽云,感受了一下气息恐怖的堕神鞭,钩吻夫人优哉游哉的说道:“世上的男人,千奇百怪的癖好,夫人我见得多,听得多了……但是这种调调儿,还是第一次听闻。”
“有趣,有趣,随他去吧……”
“只要是上门的,就是客,我们万花门广结天下善缘,嘻,就那些不知变通的死和尚,不要说让他们念经,就是被打死了,拖出去喂了狗……只要那位公子开心,就随便他罢!”
钩吻夫人又洒了一把灵丹下去。
“当年本门强收寒月寺……如果不是那一代寒月寺的老方丈,舍去了一世修为,连命都豁出去了,帮太上老祖淬炼了法力、神魂,提炼了精血,精纯了肉身,让太上老祖一步踏入了半步天人境。”
抿了抿嘴,钩吻夫人幽幽道:“那老贼秃唯一的要求,就是保他寒月寺一脉传承不断……这些不知所谓的贼和尚,和本门弟子天天耍子,不好么?天天喝粥,天天咸菜,啧啧……有福不会享。”
水潭里,一群俊俏的和尚纷纷探出头来,朝着钩吻夫人极其谄媚、极其鲜艳的笑着。
钩吻夫人‘咯咯’直乐,顿时将卢仚留下了一群杂役僧,让他们念经超度老祖宗的稀奇事丢去了一旁。
些许小事罢了。
不值得多关心。
寒月寺这里,有堕神鞭这顶级灵宝镇压,钩吻夫人从来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
入夜。
卢仚入住的禅院门口,挂起了一排色泽暧昧的红灯笼。
禅院外的树林中,男女身影晃来晃去,各种不可言的声音宛如狂风暴雨,从四面八方不断袭来。
禅院小楼中,一桌顶级的席面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卢仚的饭量极大,一桌饭菜他是一点儿都没浪费,就连寒月寺特产的寒月清酿,他也灌了整整十坛下去。
几个万花门的小丫头见到卢仚吃饱喝足,就奉上了饭后的茶水。一个小丫头轻轻柔柔的问卢仚:“敢问公子,有何偏好么?奴婢们,可以为公子,邀约本门的师姐登门拜访,秉烛夜谈呢。”
卢仚朝着几个小丫头扫了一眼,抬起手,‘啪’的一下打了个响指。
几个小丫头翻了个白眼,‘咕咚’几声全都倒在了地上。
卢仚站起身来,挥了挥手,阿虎几个人就大步走出,守住了院子的四方。随后一阵微风吹过,院子里泛起了淡淡的白雾,若有若无的白雾笼罩住了院子,隔绝了内外的声息,院子里顿时一片清净。
‘嘎吱’一声,刚刚用过晚膳的松果和尚轻轻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的松果和尚感到了极大的不安,他推开房门,朝着站在门口的卢仚双手合十行礼:“敢问……”
卢仚伸出右手,指尖一点金光缭绕,一股极其弱小,但是无比纯正的佛门气息冉冉荡漾开来,就在卢仚身边丈许范围内不断的萦绕。
“您……”松果和尚猛地瞪大了眼睛。
副楼中,那些杂役僧也纷纷走了出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卢仚指尖的那一点金光。
卢仚左手一挥,一片金光洒出,昏厥中的瑶荧仙子和精神抖擞的月光僧就被丢了出来。瑶荧仙子犹如死人一样沉甸甸的摔在了地上,月光僧则是稳稳站定,肃然朝着松果和尚一行人合十行礼。
“松果师叔。”
“月……月光!”松果和尚一群杂役僧僵硬的面皮骤然变化,他们又惊又喜的看着月光僧,一时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久,松果和尚才压低了声音,急促的问道:“你不是被妖女……呃,带走了么……我们以为,你……”
松果和尚看看地上躺着犹如死人的瑶荧仙子,再看看精气神完足,气血充沛,元阳完整,没有丝毫损耗的月光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法海师兄。”月光僧朝着卢仚合十一礼,很是温和的说道:“法海师兄奉佛门某老前辈之请,去千红城将弟子救出。”
看了看卢仚,月光僧轻轻道:“法海师兄要带弟子脱离万花门魔掌,但是弟子惦念诸位师长,苦苦求了法海师兄冒天大风险,返回寒月寺,带诸位师长离开。”
月光僧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卢仚朝着月光僧咧嘴一笑,摇了摇头:“要说风险,也没多大风险……这寒月寺,我不知道你们对它的观感如何,于我而言,它和世俗的青楼并无两样,给钱就能自由出入,有何风险可言?”
月光僧张大嘴,作声不得。
松果和尚呆滞了半晌,这才缓缓说道:“本寺惨遭魔劫,六千年前,乃当时方丈舍身饲魔,方才留下本寺这一脉苦修传承……六千年来,那些败类日众,数以百万计,而本寺真正的苦修传承……至今,至今……”
卢仚眨巴着眼,不吭声。
来的路上,月光僧说过寒月寺的故事。
老方丈舍身饲魔,成全了万花门的一位太上老祖,那老太婆突破半步天人境,志得意满之下,许诺保留寒月寺的一脉真传。
六千年来,寒月寺日益沦陷,花和尚是越来越多,而真正保持了佛门弟子的本来面目,以杂役僧的卑贱身份,在寺中苦修的和尚,如今只有千人不到。
月光僧,就是这群杂役僧捡回来的孤儿。
松果和尚他们,还将寒月寺光复的希望放在了‘真佛转世’的月光僧身上,但是没想到,月光僧过于出众,修为暴露后,直接成了万花门众多女弟子眼里的唐僧肉。
当瑶荧仙子当着众多杂役僧的面,将母子同命锁扣在了月光僧的脖颈上,强行带他离开时……松果和尚他们已然彻底绝望。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话已经说明白了,我这就带你们离开。”卢仚看着松果和尚,沉声道:“有劳哪位带路,带我去你们居住之地,我有秘法,趁着万花门的老妖婆们没有发现,赶紧离开的好……唔,你们有什么要收拾,要带走的么?”
松果和尚一众杂役僧眸子里同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
逃离寒月寺,寻找一处真正的清修之地,六千年来,这几乎都成了他们寒月寺嫡传一脉的心魔……如果真能逃出去……
寒月寺的传承,对万花门而言,太重要了。
是以,万花门将堪称镇教之宝的堕神鞭都悬挂在了寒月寺的上方,一方面是温养淬炼,一方面就是监控整个寒月寺的动静,若是有人作乱,一鞭落下,就是照虚空境的高手都要吃一个大亏。
松果和尚他们动过逃走的念头,但是从未成功过。
他们这群杂役僧的活动范围被约束死了,他们若是敢离开圈定的活动范围,立刻会被无数花和尚和女魔头群起而攻。
“师兄可有把握?万万不可为我等劫余之人,耽搁了师兄……”
松果和尚有点犹豫的看着卢仚。
“少呱噪,都进来,松果大师带路,其他人,都给我进来罢!”
卢仚懒得和这群和尚多啰嗦,他一挥手,大片金光洒出,除开松果和尚,其他人都被收进了小金刚须弥山。
琢磨了一阵,卢仚返回楼阁,将那群万花门外门的小丫头也收了进去——这些小丫头修为不够,只是万花门底层中的底层,尚未作出不可挽回的事情,她们还有挽救的余地。
随后,那些用材昂贵,造价不菲的新家具,也被卢仚顺手卷走。
拍了拍目瞪口呆的松果和尚的肩膀,卢仚拉开房门,背着手,在阿虎等几条彪形大汉的簇拥下,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松果和尚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急匆匆的跟上了卢仚。
大半夜的,寒月寺上空无人飞行……无数红男绿女,尽在地面上做那些苟且勾当。一个个明光光擦了香油的光头,正好像一盏盏灯火,在四处出没着。
所有人都沉浸在无边的欲念中,卢仚一行人,人数稀少,而且松果和尚熟悉道路,专门挑没人的僻静角落行走,是以一路毫无风波的,就来到了寒月寺的后山荒僻之处。
这里,山林之中,有一座座极其粗陋的木屋、茅庐整齐的排列开。
已经是入夜时分,前山正喧哗热闹得很,而这里,却只听到‘咚咚’的木鱼声,以及沉沉的诵经声。
一座座木屋、茅庐中,一团团佛光盈盈闪烁。
好些佛光极其微弱,大抵就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修为,但是光泽纯正,透着一股子坚定的气息。
卢仚和松果和尚刚刚走到这片山林边缘,就听到一阵女子嬉笑声传了过来:“诸位大师,今夜的心魔劫又来了哦……大师们,可要稳定禅心,可不要被小女子们坏了修为!”
第四百二十九章 胆大妄为
月色下,松果和尚面色呆滞,身形僵硬,气息枯槁如山间老木。
他静静旳站在一株大树下,无声无息,体内佛力犹如冰川,极其缓慢却极其坚定的运转着。
卢仚背着手,看向了山林深处。
木鱼敲击声越发沉闷,低沉的念经声此起彼伏。
数十名衣衫暴露,身形妖娆的少女,踏着鲜花织成的席子从天而降,轻盈的落在了这一片木屋、茅庐的中间位置,轻歌曼舞,做出了各种迷人姿态。
进而,浓郁的花香四溢,少女们施展各种风流手段,以邪功挑动木屋茅庐中和尚们的心神。
诵经声越发响亮,佛光逐渐明亮。
一轮轮寒月光芒从木屋茅庐中涌出,照耀山林,将少女们身上不断喷出的各色香雾一点点的消融、驱散。
少女们额头上冷汗不断涌出,她们咬着牙,坚定的施展邪法,疯狂的反扑袭来的月光。
如此拉扯了小半刻钟的功夫,数十名少女‘咯咯’笑了几声,水袖一挥,纷纷腾空而起,嘴里不依不饶的叫嚷着:“今天算是放过你们这群贼秃……不知好歹的东西。”
“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真是不知所谓。”
“放着锦衣玉食、好吃好喝不知道享受,偏偏在这里住破屋子,穿破衣服,吃糠咽菜,何苦呢?”
‘咚咚’木鱼声不断响起,寒月光芒普照山林,驱散了最后一丝香腻气息。
“六千年。”松果和尚低声的自言自语:“六千年,每天夜里,都会有这么一场心魔劫……今日场面,只是微乎其微……每逢朔望,则有数千万花门女弟子齐齐施展……”
“千年前,后山僧人,还有三千之数。”
“百年前,后山僧人,还有一千二百。”
“而现今,后山同门,只有不到一千。”
松果和尚苦笑看着卢仚:“她们,是手下留情了,毕竟那位承诺当年方丈的万花门太上,还在。是以,她们不会真个灭绝我寒月寺传承。”
“但是,眼看着一个个师兄弟被她们的天魔幻象,生生拉入肉欲深渊……”松果和尚很认真的问卢仚:“你说,佛祖……他老人家,真的在广闻天下,救苦救难么?”
松果和尚指了指头顶:“他老人家,真的在关注我们这些可怜的佛门弟子?”
摇摇头,松果和尚低沉的说道:“头顶无佛,只有万花门的邪门魔器镇压。”
卢仚伸手,按了按松果和尚的肩膀:“想要出苦海,得自救啊……佛门弟子都指望着佛祖救命,万一,佛祖自己也面临生死灾劫呢?这事情,谁说得准?所以,还是要靠自己。”
“好了,赶紧招呼你的同门师兄弟吧……给你一刻钟时间,该收拾的收拾,该带走的带走……呃,你们师门长辈有留下的舍利子什么的,不要便宜了万花门的妖女。”
松果和尚轻咳了一声:“师门长辈的舍利子,都被她们拿去炼药了。后山的舍利塔中,只是师门长辈的衣冠墓……也没什么要收拾,要带走的。”
卢仚的脸剧烈的跳动了一下。
好一个万花门……活着的和尚不放过,死了的和尚也不放过?
用舍利子炼丹,亏她们想得出来。
卢仚有点理解接引头陀和大黑天高层们的心态了……这寒月寺的和尚,完全就是万花门豢养的猪,佛门弟子沦落到如此境地,委实让人难以接受啊!
不过,元灵天的和尚,和他这个来自极圣天的假和尚有什么关系呢?
半刻钟后,卢仚掌心微光缭绕,近千名枯瘦干瘪的寒月寺杂役僧,背着木鱼,卷着经书,轮番向卢仚合十行礼,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疑虑的,大踏步走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后山这一片清净山林,顿时人走楼空。
卢仚看了看变得安安静静,只有极点萤火在闪烁的山林,双眸中神光闪烁,下意识的向这一片山林望了一眼。
随之,卢仚猛地瞪大了眼睛。
就在这片山林下方,在离地近三百里的深处,一片佛光隐隐,宛如瀚海星辰,密密麻麻的各色佛印重重叠叠,凝成了一片隐晦、厚重,方圆近百丈的佛光宝轮。
卢仚目光和这一片佛光接触的时候,脑海中顿时响起了绵绵密密的梵唱声,好似一声声巨钟轰鸣,震得卢仚神魂都荡起了无数涟漪。
那古老隽永的佛门禅意,让卢仚浑身好似过电一般,他只是刚刚隔着厚厚的大地望见这一片佛光,他脑海中凝聚的五大金刚法相就气息骤然提升了一截,他在佛法的修为上,居然莫名的精进了一大步。
卢仚悚然。
这寒月寺的地下,居然有如此秘密。
月光僧没有说起这件事情。
松果和尚没有提起这件事。
他们没有丝毫留恋,没有丝毫迟疑的,卷起家伙事跟着卢仚就走。不问前途,不问未来,不问卢仚的根底,更不管卢仚是正是邪。
他们抓住了这一丝半点逃离万花门魔掌的机会,就毫不犹豫的跟着卢仚离开。
……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这地下藏匿的东西。
或许,他们知道,但是他们恪守秘密,并不愿意对外人说起。
而万花门呢?
卢仚抚摸着下巴……万花门的那位太上老祖,可是借助六千年前寒月寺老方丈,一步踏入了天人境,成就了半步天人。
以她的修为,不难发现这地下藏着的秘密。
但是万花门秘而不宣,寒月寺的地下还藏了这么一处佛门密藏的事情,外界根本一点风声都没有。
卢仚抬头看看那一片粉腻腻的孽云。
再低头看看地下深处那一片隐晦的佛光。
犹豫了片刻,他向阿虎几个打了个手势,将他们收进了小金刚须弥山,然后身体一晃,一蓬黄色土气从地下涌出,他施展土遁,径直没入了地下深处。
元灵天的天地结构极其稳固,大地也格外厚重。
潜入地下百里,卢仚承受的压力,已经堪比一名凝道果境的高手在不断的疯狂攻击。这样的深度,寻常修士根本不可能潜下来。哪怕以卢仚如今这般强横的身躯,都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下行时越发的谨慎小心。
卢仚渐渐相信,寒月寺的这群杂役僧,是真不知道这地下有这么一处密藏。
月光僧就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弟子,他也不过是半步凝道果境。而松果和尚他们,大部分都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修为,金莲开境界都没几个,他们根本不可能进入如此深的地下。
而且寒月寺真传佛法,在遁法上也非常普通,就算月光僧,大概能潜入地下十里地,就算是很不错了。
“传承断绝了啊,估计他们的师长,也没给他们说这下面有什么……六千年,啧啧!”
但是毫无疑问,万花门的人,显然知道这处所在。
卢仚逐渐靠近了佛光闪烁之处。
他身边的岩层中,突然有一片一片的粉红色花瓣出现。这些粉色花瓣分明是金玉质地,微微闪烁着幽光,相互之间光芒闪烁,遥相呼应,分明是一整套极奥妙的禁制宝物。
佛光凝炼,收缩不出。
这些密密麻麻覆盖了方圆数百里区域,几乎将整个寒月寺地下都遮盖住的粉色花瓣,则是不断的放出一缕缕极其细微的粉色霞气。
这些霞气顺着泥土之间的缝隙向外扩散,有些霞气向下渗到了佛光边缘,‘嗤嗤’声中,就好像水滴落在了烧红的铁板上,霞气迅速消逝,而佛光上也冒出了一丝丝涟漪。
卢仚很认真的观察了一阵这一套花瓣秘宝。
这宝贝,应该是预警、报信的功能居多,万花门的人,只是将这些花瓣布置在四面八方,严防有人偷偷潜入——她们防范的,估计还是寒月寺的杂役僧们。
这些霞气,只是无意识的自然渗出,不经意间和佛光封禁发生了冲突,并非有意的在消融这一层佛光禁制。
卢仚在四周游走了一圈,这些粉色的花瓣,显然是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将这一团佛光整个的包裹在了里面。
看着那些粉色花瓣,卢仚犹豫了一下,身边土气变得越发浓厚,将全身气机都彻底遮盖了,犹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中,慢慢的向下沉去。
寒月寺后山,一座高塔之巅,一名艳装美妇正和几个俊俏和尚饮酒欢宴。
美妇、和尚全都喝得醉醺醺的,就连美妇身后一面直径丈许的海棠花镜微光闪烁,他们也没有任何察觉,只是嘻嘻哈哈的继续饮酒作乐。
万花门在寒月寺经营了这么多年,太平太久了。
万花门的性质也决定,她们基本上就没什么冤家对头……哪怕是最凶狠暴虐的老魔头,也不会对一群娇滴滴的予取予求、任你施为的大姑娘下毒手吧?
所以,寒月寺太平了足足六千年。
哪里需要防范太多呢?
卢仚越过了那些粉色花瓣,直接来到了那一层厚厚的佛光壁障前。
他双手按在了佛光壁障上,运转起五大金刚法相,一股刚猛炽热的佛门气息涌出,佛光壁障骤然冒出一个漩涡,将他一口吞了下去。
下一刻,卢仚来到了一座通体青铜铸成,造型古朴,甚至有点简陋的青铜佛堂中。
第四百三十章 胆大妄为(2)
小小旳佛堂,面积不大,方圆也就一亩地不到。
正对着门户,青铜墙壁上,浅浅的痕迹勾勒出了一座慈眉善目的佛陀画像。
在这佛陀身边,是飞旋的火轮,是奔涌的火焰,是无数绚烂绽放的火莲花。
这些火焰凝成的花样栩栩如生,宛如正在急速流动的河水,一眼望去,让人甚至感到整个虚空都在蠕动,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在这佛陀画像的下方,紧贴着地面,大概一尺多高的位置,是一座燃烧中的城池。无数千奇百怪的渺小生物在城池中挣扎扭动,虽然是画像,但是因为过于灵活生动,给人一种它们都是活物,正在绝望挣扎的冲击感。
这些渺小的生物,它们的面孔如此鲜明。
狰狞,凶狠,歹毒,贪婪……各种扭曲的表情活灵活现,让人一眼就能辨识出它们心中的所思所想,尽是一些千奇百怪的念头。
这幅巨大的佛陀像,分明就是慈悲的佛陀震怒,降下天火净化人间的场景。
卢仚呆了呆,这佛陀像,倒是和极圣天曾经仅有的两大太上宗门之一,佛门大梵净世宗的奥义隐隐相合。
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就是将自身视为罪孽深重的‘红尘’,用无尽业火一点点的焚烧,每洗去一点世俗的罪孽,自身修为就强大一层。
等到业火烧去了自身所有的罪孽,从肉身到神魂都‘焕然一新、纯净无瑕’,就是大梵净世宗的功法大成,可以立地成佛的圆满境界。
而大梵净世宗的根本法,修炼出的佛门业火,也是极圣天佛门最恐怖的杀伐神通。错非极圣天还有太上北溟仙宗无量宝瓶中的玄元神水,专门克制大梵净世宗的佛门业火,怕是大梵净世宗就是极圣天唯一的太上宗门了。
此刻卢仚身处这座青铜佛堂,只感觉这座佛堂的每一寸,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板,看似青幽幽的,只是普通青铜材质的佛堂,无不透出一股浓郁的佛门道韵。
仅仅是站在这里,看着那副佛陀净世图,卢仚就感觉到自身的佛门修为在不断的飙升。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骤然亮起,卢仚的神魂剧烈的震荡。
外界佛门道韵不断流入卢仚脑海,渐渐地,在他的五大金刚法相之外,一尊通体业火熊熊,慈眉善目的佛陀法相正在冉冉凝成。
而三眼神人图更是光芒激荡,卢仚再次进入了某种奇异的顿悟、推衍的状态。
很快,在这尊逐渐凝成的佛陀法相身后,一支又一支或者挥舞着火轮,或者举起火塔,或者挥动着火剑,又或者手持火焰铃铛、令牌、莲花、箭矢、标枪、套索、金刚圈等等诸般兵器的巨大手臂一点点的凝聚。
慈眉善目的佛陀,也逐渐从一个头颅,一张面孔,变成了一个头颅,四张面孔。
慈悲像,冥思像,嗔怒像,杀伐像。
原本佛陀本体只有两条手臂,随着四张面孔的逐渐生成,佛陀除了身体后大片火光中凝聚的越来越多的手臂,本体上更有四条新的手臂冉冉生出。
六条手臂捏着不同的六种佛门手印,四张面孔望向四方,身后一千零八十条手持兵器的颀长手臂化为一座宝轮佛龛,将整座佛陀法相包裹在内。
这座佛陀法相一生成,五座金刚法相同时亮起了强光,它们猛地一跃而起,迅速向着佛陀法相飞了过去。
在那佛陀的腰间,一条烈焰凝成的腰带浮现,五座金刚法相闪烁着强光,镶嵌在了烈焰腰带中,化为了巨大腰带上的五枚纹饰。
青铜佛堂内,无穷无尽的佛门道韵裹挟着庞然的佛门佛力汹涌而出,源源不断注入卢仚身体。
卢仚身躯中‘咔嚓’声大作,肉体力量不断飙升。
从三千象开始,佛头法相每多出一条手臂,肉体力量就提升一象,而佛陀像每多出一张面孔,肉体力量就提升一千象。
当这座四面六臂、千手佛陀像最终成型时,卢仚的肉体力量飙升两倍,达到了丧心病狂的九千象之巨。
他体内所有的窍穴、五脏六腑等处,凝聚道果时,这些五脏熔炉、窍穴熔炉已经全部崩塌,化为道果的养料。而如今,这些脏腑、窍穴内,全都燃起了一缕缕暗金色的净世佛炎,这些火焰燃烧着,流动着,犹如燃烧的冰川,在卢仚体内缓缓运转。
一念动处,卢仚张开口,就能轻松喷出这足以焚毁万物的恐怖火焰。
而这些火焰,还在不断的洗练卢仚的身体,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纯净,更加无瑕,不断的朝着大梵净世宗理想状态中的‘佛陀之躯’快速转化。
三眼神人图的身上,他手持的风、水双龙急速的舞动。
随后,在风水双龙的嘴里,隐隐有一点火苗浮现。
卢仚的脸剧烈的抽搐了一下。
他对于这幅三眼神人图的品阶,有了更加疯狂的猜测——大梵净世宗的最高传承,堪称极圣天最强横的佛门杀伐神通净世佛炎,居然只是在三眼神人图身上,造成了这么点细微的变化?
净世佛炎,也仅仅是给风水双龙增加了一丝半点儿杀伐之力,或者说,杀伐特效而已!谷腰
卢仚悚然,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活动了一下身躯。
身体四周空气剧烈震荡,虚空微微颤抖,肉体力量九千龙……卢仚隐隐觉得,他单纯用肉体力量,就可以一拳打死一名寻常照虚空境的所谓‘大能’!
更不要说,净世佛炎这种杀伐之效远超肉体蛮力,比九霄潶风还要神异可怕的佛门神通。
“不敢说半步天人之下无敌,但是自保绰绰有余。”卢仚感受着自己此刻的力量、修为,很有信心的用力握了握手臂。
而随着他在佛门修行上的勇猛精进,他直接将自己的一部分感悟感受,送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无数道兵大和尚齐齐高呼佛号,他们身上,也有一圈圈淡淡的火焰亮起,好些道兵大和尚的修行也随着卢仚这天花板的急速拔高,他们的境界开始不断的提升。
‘叮’的一声,原本空荡荡别无一物的佛堂正中,一点火光溅起,一座造型奇妙的青铜灯盏,凭空出现在火光炸开处。
卢仚眯了眯眼,看向了那青铜灯盏。
嗯,这灯盏造型颇为古朴雅趣,大体是山峰造型的底座高有三寸,山顶一株虬结有力的细小树干高有一尺许,树干上面不是树叶枝桠,而是一支微微绽放的莲花骨朵。
莲花骨朵正中,花蕊凝成的灯芯,上面一内外三层,最核心是暗金色、中间是暗银色、最外层是暗红色,大概只有蚕豆大小的一点火光静静的燃烧着。
这三色火焰无声的燃烧,一圈一圈清晰可见的火焰光环,不断的从灯火中向四周扩散开。这火焰光环离开那一点火焰,向外涌出七八尺方圆,就冉冉消失在空气中。
光环消散时,是炸开成了无数细小的光点,犹如流萤一样盘旋飞绕,一点点的飞上天空,最终悄然消散。
因为这灯盏的出现,整个佛堂被照亮。
迷离的光点冉冉上腾,一直升起来数十丈高,这才最终消失。
光影变幻中,一条朦胧的身影在灯盏上浮现,那是一名胸口被洞穿了一个碗口大透明窟窿,半边天灵盖被劈飞,露出了金红色琉璃态脑浆,缺了左臂,两条腿齐根消失,通体血淋淋的枯瘦老僧。
老僧喘着气,嘶声的尖叫着。
“有缘来此者,当为我佛门真传弟子……凡我极圣天佛门弟子,切记,切记……”
“这世界,嘿嘿嘿,这世界的真面目……老衲,不服!”
“不公平,这不公平……”
“牺牲两界苍生,最终只成就一人?”
“凭什么?凭什么?”
“切记,给我们讨一个公道……咯咯……修行,精进,夺造化,求飞升……当你修为足够之后……”
老僧的面孔突然一阵扭曲。
他猛地睁开双眼,两颗眼球‘啪’的一下炸开,两行血水喷了满脸都是。
“呵呵,有些话,老僧不该在这里说,说了,对你有害无益……但是,老僧临死,居然能窥破一丝未来……不管进来此处的佛门弟子是谁,你都要和他对上……”
“嘿嘿,好生保全自己,将我大梵净世宗的传承流传下去……你迟早会和他对上!”
“老僧最后一点修为,成全了你罢,成全了你罢……这盏‘清宁心灯’,拿去,拿去……彼岸十重天的佛门至宝,好生运用,助你成道……”
“那厮,会和你碰上的。”
“当那一日到来,你切记要替我极圣天无数佛门同道,找他要一个道理……嘿嘿,求一个公道,求一个公平!”
老僧的身体燃烧起来,他陷入了濒死的谵妄状态。
“老僧这一身宝贝,不能便宜了外人去……只有我极圣天的佛门弟子,才有资格从这里拿得好处……唔,要混乱天机,要藏得深一点,要守得紧一些……禁制要多多益善,越多越好,越多越好……诸位师兄弟,你们的骸骨、舍利,全都……用在这里罢。”
“嗯,再严密一些,再结实一点……”
“呃,老衲……”
“呃……”
第四百三十一章 胆大妄为(3)
清宁心灯。
一如北溟戒、归墟宝瓶于太上北溟仙宗旳意义,清宁心灯,是极圣天太上宗门大梵净世宗排名第一的镇教至宝,掌教信物,唯有大梵净世宗的掌教方丈才有资格执掌。
此宝,乃彼岸十重天的先天之物,有无上的御魔、炼魔之奇效。
极圣天太古之时,为何只有两家太上宗门独大?
就是因为历代大梵净世宗的掌教方丈,执掌清宁心灯,炼化天下邪魔,一应邪道、魔道、诸般歪门邪道等等宗门,全都被杀得几乎断绝了苗裔。
太古一战,两大太上宗门湮灭,大梵净世宗断了传承,清宁心灯彻底失传,卢仚真正没想到,他这个莫须有的假和尚,居然在元灵天,在寒月寺的地下三百多里的深处,得了这件至宝传承。
轻轻拿起轻飘飘,通体重量不到两斤的清宁心灯,卢仚向刚刚老僧身影消失之处拜了三拜,清宁心灯就化为一团三色火焰,‘嗤’的一下没入了卢仚的眉心。
眉心剧痛,卢仚眉心部位,出现了一圈三色火焰纹路。
随后,卢仚浑身磅礴的佛力疯狂的运转起来,清宁心灯急速的抽取卢仚体内佛力,源源不断的将其转化为一种暗金色,宛如酥油一般的奇异‘灯油’,‘叮叮’有声的滴落在莲花状灯盏中。
卢仚闷哼一声,当即盘膝坐下。
这清宁心灯,当然是要以佛修的佛力为燃料……但是这宝贝不愧有彼岸十重天的品阶,祂转化佛力化为灯油的比例,极其的惊人,简直让卢仚不由得落泪。
卢仚的法力修为,相比同阶修士,浑厚何止千百倍。
饶是如此,他全身所有的法力通过无量归墟体,转化为佛门佛力后,所有修为居然只能化为三滴灯油!
而清宁心灯不断将自身的信息送入卢仚神魂——这件至宝若是小小攻击一次,就要燃烧三点灯油,这是清宁心灯发动主动攻击的最低门槛……其法力消耗,上不封顶!
是以,在大梵净世宗的历史上,历代掌教方丈,也不怎么动用这件宝贝。
不是不爱祂,实在是爱不起。
只是……卢仚咬牙微笑:“转化,转化,呵呵,家大业大,怕你这个大肚汉么?”
小金刚须弥山上,堆积如山的修炼资源急速燃烧,快速减少,无穷资源迅速通过无数道兵大和尚的身体,转化为精纯的佛门佛力。
这些佛门佛力,源源不断的涌入卢仚身体。
虽然那些烈火境、种金莲的道兵大和尚,他们的修为浅薄了一些,佛力稀薄了一点,但是数量足够庞大。
而清宁心灯,不挑食,只要是佛门佛力,祂只管一口吞下,‘叮叮叮叮’不断的化为一滴滴暗金色酥油状灯油积蓄在灯盏中。
随着灯油的不断补充,清宁心灯不断放出一圈圈温暖的光芒。
卢仚只觉自己的神魂和肉身,连带着自己凝聚的三枚道果都浸润在了极度的光明和暖意之中,无穷尽的安全感用上心头。
一盏心灯照耀处,一切外魔、灾劫无法碰触自身丝毫。
卢仚眼前,闪过了一些残破的画面,那是清宁心灯最后一任主人留下的一些画面。
画面中,剑光如雨,如天劫一般不断落下。
无数光头僧人尸积如山,淡金色、纯金色、暗金色的血液流淌如河,残破的僧人尸体中,被剑光劈开的骨骼内,质地精纯,如琉璃、玉液一般璀璨的骨髓不断流淌出来,随后化为大片的珍珠玛瑙般的晶体状物质堆积地面。
之前在佛堂留下的画面中,那重伤的老僧拖着残破之躯嘶吼鏖战。
一盏清宁心灯高悬虚空,放出无量光明,将源源不断宛如海潮一样涌来的修士烧成了一缕缕青烟。
若是灯油足够,老僧堪称无敌不可败。
奈何,清宁心灯耗费巨大,老僧击杀了不知数百万的修士后,终于天空中一道剑光洒下,将其两条大腿齐根斩落。
老僧借助最后三滴灯油,化为佛光遁走,那剑光的主人居然追赶不及!
那几乎犹如天劫一般的剑光,可以执掌如此剑光的修士,可想而知有多么强大……老僧借助最后三滴灯油,居然就能轻松的遁走!
卢仚心中黯然,那大梵净世宗的最后一任方丈,若是提前离开……怕是他根本不会陨落在那一战之中。
“可惜了。”卢仚嘟囔了一句,随后源源不断的燃烧修炼资源,不断的为清宁心灯注入新的灯油。
清宁心灯的转化很顺畅,很轻灵,不需要卢仚多操心。
他开始研究自己身处的这间佛堂。
结合大金刚寺传承下来的一些典籍,卢仚隐隐觉得,这间看似古拙、粗陋的青铜佛堂,很有可能就是当年大梵净世宗排名第五的传承之物‘佛音堂’。
这宝贝没有什么杀伐之功,但是据说有佛陀真影存在,而且只要有佛门高僧在内闭关修炼,高僧所参悟的一切佛门精义,都能一五一十的留存在佛音堂中,化为某种神奇的道韵,供后来的使用者参悟、观摩。
当年,大梵净世宗就是依靠佛音堂,将极圣天整个佛门拢括在一起,成为佛门至高无上的总教主。
无数佛门高僧在这里闭关过,参悟过,讲经过,学习过……
是以,极圣天历史上,一切有名的大和尚的心得、感悟,都在这里化为浓郁的佛韵,只待有缘人继承,参悟。
这佛堂没什么征战杀伐之功,却是极圣天佛门最重要的传承之物。
“唔!”
卢仚感悟着四周浓郁几乎为实质的佛韵,将其以秘术导入了小金刚须弥山中。
无穷的佛韵化为金光、莲花从天空坠落,小金刚须弥山上,无数道兵大和尚,还有阿虎、鱼癫虎、月光僧、松果和尚等人,同时目瞪口呆的看了一眼天空,随后迅速盘坐,开始疯狂的吸收道韵,提升修为。
就连青柚三女,她们是纯正的剑修,但是极圣天的佛门传承中,也有‘禅剑’、‘心剑’、‘慧剑’、‘定剑’、‘智剑’等等诸般剑道传承。
和道门的剑仙传承相比,佛门的剑修传承,别出枢机,精深微妙,自有自家的特长,其威能之宏大,丝毫不比道门的剑仙传承稍弱。
只是佛门和尚嘛……有时候假惺惺的说几句慈悲啊、不杀生之类,他们对外多宣传自家的禅功、佛法,对于佛门剑修,往往作为压箱底的手段遮遮掩掩。
是以,佛门剑修并不出名,但是他们的确极其强横。
佛音堂中,自然也有佛门的剑修前辈在内闭关过,参悟过,甚至是传教授业解惑过。
是以,青柚三女迅速的卢仚一骨碌送进去的佛韵中,找到了那一缕缕精纯、强大的佛门剑道的精义,不断的整理归纳,将其融入自身的剑道传承。
三女的修为,也在这直接醍醐灌顶一般的输送中,突飞猛进,一步冲天。
这是卢仚一行人来到元灵天后,最大的机缘。
甚至是,不可能更好的机缘。
这是独属于卢仚他们的机缘,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得到……高深莫测的接引头陀,强横无比的紧摩那,甚至是那胖乎乎的敲钟大和尚……他们很强,但是他们注定拿不到这份机缘!
哪怕被视为真佛转世的月光僧……
他就在寒月寺中长大,这份机缘,同样是和他擦肩而过。
只是,到也不能说月光僧亏了。
他此刻正在小金刚须弥山中,同样在聆听佛音,吸收佛韵,不断的增强道行修为。
佛音堂的四壁、天花板和地板上,无数和尚虚影若隐若现,一声声若有若无的诵经声绵绵而起,整个佛音堂的气氛变得神圣而醇厚,好似有无数极圣天历史上的高僧大德,在对卢仚耳提面命,让他将这一份传承吸收、掌握、剖析、精通……
一天……两天……
快要到瑶荧仙子在千红城白鹅潭举办无遮-大会的正日子了。
千红城内,万花门的修士们,一个个手忙脚乱的到处寻找瑶荧仙子。
而上方的寒月寺,此刻有了动静。
正午时分,一头翎羽辉煌的凤尾鸨扑腾着翅膀,一路尖叫着从远处疾驰而来,蛮横无比的闯入了寒月寺的领空。
有几个寒月寺的‘贵宾’,正慢悠悠的骑着飞禽坐骑进进出出,这凤尾鸨张开近百丈的翼展,蛮横的疾掠而过,翅膀微微一振,将几头飞禽坐骑打得骨断筋裂,惨号着从空中坠落。
有‘贵宾’气急败坏,正要破口大骂。
但是他们猛地想起了这头凤尾鸨的来路,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急忙朝着那凤尾鸨飞去的方向点头哈腰,谄媚无比的陪着笑脸。
元灵天‘不正经的修士’都知道,这头性格恶劣、脾气暴躁,最喜欢惹是生非的凤尾鸨,是万花门当代掌门乌昙夫人的座驾。
乌昙夫人自身修为,也到了半步照虚空的层次,她背后的老相好,她那个宝贝女儿瑶荧仙子的亲生父亲,则是元灵天的魔道巨擘,基本上没人愿意招惹的老魔头。
加上万花门势大,无数的裙带关系编织出了一张巨大的人际网,这头凤尾鸨得了万花门做靠山,越发的气焰嚣张、交横跋扈……
打死打伤几头坐骑算什么?
寒月寺后山,衣衫不整的钩吻夫人有点狼狈的冲天飞起。
“嘻嘻,师姐你怎么来了?唉哟,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可是有什么要务么?瑶荧侄女不是在千红城开大会盛典么?师姐是来给瑶荧侄女压阵的不成?”
第四百三十二章 胆大妄为(4)
乌昙夫人是一名极其冷艳旳女子,乍一看去,就好像二八芳龄的少女一般,一股子冷意打骨髓里渗出来,绝色的小脸上更是挂了一层寒霜般,令得她身后跟着的数十名门人弟子一个个战战兢兢,就连钩吻夫人看到她这张冷脸,都有点忐忑不安。
和万花门其他弟子的衣饰风格迥异。
乌昙夫人的服饰极其的保守,有点像是深宫里死了皇帝老公,寡居百年的老太妃。
满头长发整齐的披散在身后,身穿一裘厚重的黑色大宫裙,衣领高高竖起,几乎裹住了整条颀长的脖颈。宽大的袍袖垂落,飘飘荡荡的袍袖几乎垂到地上。
浑身上下,除了一张雪白的小脸蛋露在外面,乌昙夫人竟然是手指头都没露出半点。
而且,她身上不像万花门的其他弟子,整个好似被香料腌透了一般浓香扑鼻。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香囊、香包之类的杂味,只有一股子寒冬冰川那样的冷厉寒意。
钩吻夫人笑得贼灿烂。
乌昙夫人则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苟言笑的微微摇头:“瑶荧那边,不需多操心……多大的人了,自身修为也足够,还有几个老婢子跟着,能出什么事?”
“堕神鞭没异动罢?”
“地下可有响动么?”
“后山的那群贼秃可还老实?有没有人承受不住心魔劫,转而投靠本门的?”
不等钩吻夫人恢复,乌昙夫人又自问自答:“老祖宗对这些贼秃还是有点上心的……心魔劫要继续下去,但是也不用煎熬得太厉害。总要,给寒月寺留点种,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太逍遥了。”
“总之,这里面的分寸,你要把握好。”
钩吻夫人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陪着笑请乌昙夫人去自己的住处稍事休息,洗刷风尘云云。
乌昙夫人摇了摇头,淡然道:“没空休息了,寒月寺现在有多少弟子?”
钩吻夫人呆了呆:“师姐是问?”
乌昙夫人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远处一群探头探脑、鬼鬼祟祟的俊俏和尚,淡然道:“寒月寺的小贼秃,种金莲境以上的,有多少?”
钩吻夫人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的回道:“具体数字不知晓,大概……百年前,寒月寺弟子就达千万之众。只是,师姐您知道的,这些小和尚的修为,时而高时而低的……有些原本已经到了金莲开、凝道果境的小和尚,被弟子们下手太狠了点,修为又掉落的,这种情况很多。”
干笑了一声,钩吻夫人低声嘟囔道:“要说他们现在,究竟有多少种金莲境界之上的弟子?百万人?大抵是有的……”
乌昙夫人冷哼了一声:“抽三十万种金莲之上的寒月寺弟子,再从本门弟子中,挑选百万内门弟子……我们联手蛮王殿的第二波船队,远征极圣天。”
眸子里幽光一闪,乌昙夫人淡然道:“就从这些天逗留寒月寺的弟子中挑选。你将话,给她们说得透彻些……厮杀拼命的事情,让蛮王殿的那群粗货去拼……本门弟子,都机灵些。”
“极圣天那边传回的消息,很不好。十二宗门联手出动的第一波弟子,死伤惨重,血神老人他们,居然也都折损了好几个分身……真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简直就是一群老废物。”
“不过,也好,他们若是将极圣天打下来了,也就没有本门去捞好处的机缘了……你给挑选出来的弟子们交待清楚,好处,是要的,但是……自家性命要紧。如何从那些蠢男人身上捞好处,这也就不用我教了罢?”
钩吻夫人嫣然一笑,轻轻点头。
乌昙夫人轻哼了一声,脚下一团漆黑的云气奔涌,化为一朵漆黑的昙花,托着她直上云霄,分开粉红色的孽云,径直到了那一团欲念之气凝成的孽云核心位置。
堕神鞭静静的悬浮在这里,不紧不慢的吞吐着孽云,精巧的鞭体上,一枚枚粉红色的诡异纹路若隐若现,乌昙夫人刚刚靠近,这些纹路就骤然放出大片霞光,其中有无数不可描述的、宛如草蛇打架一般缠绕在一起的男女身影骤然浮现。
恐怖的邪力无声的笼罩了方圆数里之地,乌昙夫人被邪力卷入,冷肃如冰山的小脸上骤然浮现了大片红霞,冰冷无情的眸子里骤然渗出了浓浓的水气。
她身体一晃,嘴里一口血喷出,浑身精血顷刻间损耗了三成以上。
半步照虚空境界的高手,一身精血旺盛至极,比起普通凡人,何止是千倍、万倍,甚至是十万倍以上的浓度?
三成精血凭空蒸发,乌昙夫人脸色变得惨白一片,两片红润的嘴唇也干瘪了下去。
乌昙夫人咬咬牙,一道令咒出口,双手结印,缓缓的朝着堕神鞭抓了过去。
她十指喷射出一缕缕让人心神动摇、神魂萦荡的奇光,双手极其坚定的抓在了堕神鞭上。堕神鞭再次微光一闪,乌昙夫人的双手和堕神鞭之间大片光芒炸开,一圈圈邪力翻滚,乌昙夫人十指同时折断。
乌昙夫人痛得闷哼一声,冷厉的眸子里凶光大盛:“享用了本门这么多年的供奉,还如此桀骜不驯,要你何用?真当本门,拿你没办法了不成?”
堕神鞭通体光芒骤然黯淡了下去,随后又是一道强光闪过。
乌昙夫人这次没有强行对抗,她退后两步,袖子里一阵尖锐的鬼哭声传出,一枚通体惨白,只有拳头大小,但是一对儿尖锐的黑色小角长有一尺许,散发出滔天凶戾之气的山羊骷髅骨从袖子里飞出,张开嘴就是数十团黑色雷光落在了堕神鞭上。
堕神鞭通体炸开无数奇异的人体幻象,黑色电光绕着堕神鞭就是一通乱旋。
一阵低沉的嘶鸣声从堕神鞭体内传出,祂骤然光芒收敛,所有外在的异兆统统消失,乌昙夫人冷哼了一声,双手小心翼翼的,一把抓住了堕神鞭。
一道粉红色神光从堕神鞭中涌出,不断冲刷乌昙夫人的双手。
她折断的十指迅速愈合,损失的精气也急速恢复。
四周孽云不断被堕神鞭吸纳,化为一缕缕暧昧的温暖气流注入了乌昙夫人身体。乌昙夫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跟着本门,自然有你无穷的造化,本门这么多女弟子引动的七情六欲之气,还怕满足不了你?”
“除开我万花门,偌大元灵天,哪里还有一个宗门这么和你契合呢?”
白惨惨的山羊骷髅头飞回了乌昙夫人袖子,堕神鞭不置可否的闪过一抹水光,任凭乌昙夫人拎着祂从孽云中冉冉降落。
钩吻夫人还站在原地等待。
一眼看到乌昙夫人手中的堕神鞭,钩吻夫人惊叹道:“不愧是掌门师姐,还是得您亲自出手才行……哎,小妹坐镇寒月寺这么些年,也尝试过和祂沟通,结果损失了无数精血,浪费了不少修行……啧!”
乌昙夫人淡然一笑,幽幽道:“所以,他们世俗红尘中,那些帝王将相喜欢说一句话——神器者,有德有才者居之……倒也有点道理。”
钩吻夫人张了张嘴,看了看嘚瑟的乌昙夫人,干笑着连连点头:“师姐说得再有理不过了……这件宝贝,我们这么多姐妹中,也就师姐您……最是德才相配啊!”
乌昙夫人不再啰嗦,她带着数十名随行的门人弟子,直奔寒月寺后山而去。
然后,她们就看到了后山那一片空荡荡的木屋、茅庐。
“人呢?”乌昙夫人瞪大了眼睛:“那些小贼秃呢?怎么一个都不在?我不是给你们说了么,就算要耽搁他们的修行,折磨他们的禅心……总不要做得太过分才是!”
“这人呢?难不成,都被那些小丫头子招呼出去做苦力了?”钩吻夫人也是一脸痴呆的看着空荡荡的山林,猛地一个转身,朝着身后跟着的一群管事女弟子嘶声喝骂,责令她们迅速去找人。
没人相信寒月寺的杂役僧都跑路了。
她们只以为,是哪些个女弟子,又把这些倒霉和尚叫出去做苦力了。
只是,毕竟当年她们万花门的老祖宗,和寒月寺的老方丈有过誓约,寒月寺的一脉真传,是不能毁掉的……平日里就算招呼杂役僧们去忙活,这山林中总还有一批和尚留在这里打坐参禅,念经供佛,不会把人全部抽空的!
“这些弟子,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太娇惯了,该找几个倒霉的拎出来,杀鸡给后看也好,狠狠的惩治一二。”乌昙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钩吻夫人:“趁着还没有出发去极圣天,好生将门里的规矩理一理,不然带着她们出门,要是触犯了某些老怪物,又是一桩麻烦。”
钩吻夫人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两人不再吭声,只顾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消息。
过了许久,一群管事女弟子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圆,面无人色的朝着乌昙夫人回禀:“掌门,已经动用了无数弟子,搜遍了前山后山……那些杂役僧……杂役僧……”
“全都不见了!”一名管事女弟子身体哆哆嗦嗦的,猛地跪在了地上。
她就是负责监管这些杂役僧的,每日里给杂役僧们的心魔劫之类的考验,也都是由她一手操持。
杂役僧们不见了。
这口锅,她得扛!
乌昙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管事弟子,斜睨了钩吻夫人一眼:“彻查,若是找不到人,你自己去给老祖宗解释,你把她那老相好的真传弟子全部玩死了……”
说话间,乌昙夫人手起鞭落,将那跪地的女弟子一鞭砸得浑身崩碎,只剩下一道粉红色的神魂茫然的浮在空中。
“带去,搜魂罢!”
第四百三十三章 胆大妄为(5)
发落了一名管事弟子,乌昙夫人面色沉凝,带了十二名心腹弟子,手中堕神鞭喷出一抹粉色光芒,拥着一群人向地下沉去。
乌昙夫人是万花门当代掌门,坐上掌门之位也有近千年之久,门人弟子数量庞大,姻亲繁多,裙带关系极其复杂,每年搜刮旳修炼资源,还有各方的孝敬等,自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她自身只是半步照虚空境界,但是她带入地下的十二名心腹弟子,其中有三人,已然稳稳的踏足照虚空之境,剩下九人,也都和她一般,是半步照虚空的修为。
一如世俗国朝、皇朝、仙朝的国主、皇帝,为了在大位宝座上多坐些年头,多卷一些资源,强行压制修为,眷恋权柄,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寒碜。
堕神鞭光焰闪烁,每吞卷一次,一行人就向地下沉陷十里左右。
如此数十次,四周岩层中,星星点点的粉色花瓣浮现。被堕神鞭放出的粉光一照,这些粉色花瓣纷纷爆出夺目的光华,化为一个极大的光球,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地域。
乌昙夫人伸出手,在一枚花瓣上碰了碰。
一抹道纹闪烁,整个光球‘嗡’的一声震荡,她微微点了点头:“侥幸,这地下佛藏安然无恙,这锁元囚神网并没有被破坏……若非不然,钩吻罪该万死。”
十二名生得容颜绝丽,大半颇为伤风败俗的心腹女弟子同时笑了起来。
一名长发如飞瀑,发梢几乎落在脚踝处的美丽女子娇滴滴的问道:“师尊,这次您有几成把握,能够破开佛藏,得到其中宝贝?”
乌昙夫人看了一眼这女子,淡然道:“这处佛藏,防御禁制极强,而且佛门功法,最是克制本门神通……六千年前,本门长辈在此折戟沉沙者,何止百数?”
‘嘿嘿’冷笑一声,乌昙夫人眼角一挑,悠然道:“就是为师的师尊,你们的师祖,不也是窥觑这佛藏,花费了百年苦功想要破开禁制,最终一个不慎惹火烧身,被佛炎炼化了肉身,无奈何兵解重修,才让为师登上了掌门宝座么?”
“这佛藏,定然有大秘密。这次,为师也是抱了必定的决心前来……有你们师公借给为师的那几件魔道至宝,嘿。”
目光如刀,在一众门人弟子的如花俏脸上狠狠扫过,乌昙夫人冷声道:“只要你们一心一意辅佐为师,不故意扯为师后腿……为师当有七成把握,开启这处佛藏。”
十二名女弟子齐齐色变,纷纷原地跪下,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敢有任何不好的心思,自己的身家性命、生死荣辱,全都寄托在乌昙夫人手中云云……
乌昙夫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群心腹弟子。
嘿,此情此景,当年她辅佐她师尊潜入此处地下,辅佐她师尊试图破开那佛藏禁制的时候,似乎……她也这般赌咒发誓过。
不过呢,她师尊最终还是兵解转世去了,如今还不知道在元灵天的哪个旮旯角落里吃苦呢。
挤出一丝笑容,乌昙夫人淡然道:“我当然知道,你们都是为师的好弟子,为师自然是信任你们的……这些年来,本门众多长辈窥觑这处佛藏,却没有丝毫进展,反而折损了不少人手,伤损了无数元气。”
“越是如此,越显得这处佛藏非同小可。”
“它既然在寒月寺下方,想来就和寒月寺的贼秃们分不开关系……而寒月寺的贼秃们,对本门功法的提炼淬炼之功,你们是深有体悟的。”
“若是为师能够得了这下方的机缘……或许,就是为师鱼跃龙门的机缘。”
乌昙夫人操控着堕神鞭,护送着一行人缓缓下降,冷然道:“本门收服寒月寺的那位老祖,如今也不过是半步天人境的修为。若是为师能够得了下方机缘,或许……有望天人?”
“若真是如此,为师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十二名女弟子齐齐应诺,一个个亢奋激昂,宛如即将出征保家卫国的将士,一个个用力拍打着胸膛,激荡起大片浪涛,向乌昙夫人赌咒发誓,一定会忠心耿耿、尽心卖命云云。
四周闪烁的粉色花瓣消失了。
前方,一团方圆百丈的佛光浮现,一枚枚色泽黯淡、厚重,宛如经历了无数年风雨洗礼的珍贵合金,给人一种坚不可摧感的佛印在佛光中不断浮现。
虚空中,有低沉的梵唱声响起。
绵绵密密的梵唱声如暮鼓晨钟,一波波的袭向了乌昙夫人一行人。
十二名女弟子同时露出了痛苦之色,她们身上各色气息轻佻的霞光骤然亮起,那无形的梵唱声就好像烈火、硫酸一样袭来,烧得她们的护体霞气不断崩碎、消融。
这里的防御禁制,果然对万花门的功法有着极大的克制。
她们甚至还没碰触到这一层佛光禁制的本体,只是外围流逝的一丝佛韵气息,就让十二名在元灵天都堪称‘大能’的高手痛苦不堪。
“哼!”乌昙夫人冷眼看着那一团佛光,手中堕神鞭一挥,顿时大片粉色光霞呼啸而出,化为无数妖娆的美人身影,‘嗤嗤’笑着向那一片佛光涌去。
但是这些美人虚影,若是用来对付元灵天的普通修士,早就有无数修士法力自燃、神魂消融,在无穷无尽的欲念阴火中死得干干净净。
可是面对这一片佛光禁制,这些美人虚影刚刚冲出没多远,距离佛光禁制还有好几里地,就被虚空中流荡的佛韵直接绞杀,化为一缕缕青烟惨号着消散无形。
“寒月寺中积攒千年的七情六欲之气,难不成还抹杀不了你这不知道存留了多少年的禁制?你这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又能坚持多久?”
乌昙夫人发出尖锐的啸声,手中堕神鞭用力挥动,上方寒月寺的上空,大团大团的粉色孽云急速翻滚着,化为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粉色霞光,无声的坠向了地面,迅速沉入了厚重的大地。
无穷无尽的七情六欲之气从上方垂落,在堕神鞭的催动下,化为无数女子虚影,无数繁花锦缎,无数引人沉醉的迷离之物,犹如潮水一样涌向前方的佛光禁制。
佛光禁制表面,一枚枚佛印喷出了夺目的光芒。
‘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虚影狠狠的冲撞佛光禁制,两者相互消融,不断迸溅出无量的光雨四处喷洒。
紧接着,刚刚乌昙夫人用来克制堕神鞭的惨白色山羊骷髅从她袖子里飞出,一声尖锐的哭喊声冲天而起,原本拳头大小的白骷髅,微微一晃就化为百丈大小。
张开城门大小的大嘴,白骷髅的嘴里喷出了无数黑色的雷光,更有大片绿色阴火‘哗啦啦’的冲了出来,朝着佛光禁制烧了过去。
这阴火狠毒无比,地下的泥土岩石被绿火一碰,当即被烧出了一片虚空。
阴火在地下烧出直径数十里的空洞,阴火、魔雷配合着堕神鞭喷出的粉色光影,将百丈大小的佛光禁制整个包裹在了里面。
佛光缭绕,梵唱声声,佛力和阴魔之气、七情六欲之力狠狠的冲击震荡,一时间地下光影乱旋,奇景迭出,强烈的光芒将乌昙夫人等人衬托得几乎透明。
“哼,还好早有准备……那老鬼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是出手还算大方!”
乌昙夫人低沉的嘟囔着,她大袖一挥,一张方圆数百丈,色泽暗黄,通体有一道道湍急的黄色气流奔涌的大网从她袖子里飞了出来。
“这张戊土潜行雷殛神网,你们联手催动。”乌昙夫人冷然道:“今日,就算摧毁寒月寺方圆万里的地脉,毁了寒月寺这一片风水宝地,我也要破开这佛藏,看看这里面究竟有什么。”
十二名女弟子身体同时哆嗦了一下。
戊土潜行雷殛神网,这是在整个元灵天的灵宝排行榜上都极有名的重宝,是乌昙夫人身后的那魔道巨擘,即瑶荧仙子生父的成道之物。
这宝贝凶名滔天,七千年前,那老魔头曾经仗此重宝,将元灵天一家有半步天人坐镇,门人弟子近百万的中等宗门,在短短七日内炼成了飞灰,取其百万门人弟子的精血,炼成了一颗血光照耀万里的无上大丹!
真没想到,那老魔头,居然会将这等重器借给乌昙夫人。
“真爱?”十二名女弟子相互看了一眼,眸光闪烁的她们,在心中同时嗤笑不已。
开什么玩笑?
乌昙夫人打扮得这般保守、正经,就真以为她是什么良家女子不成?呵呵,这位万花门的掌门,年轻的时候,那作风之糜烂……
那老魔头会对她有真爱?
不过,这网是真的。
十二名女弟子深吸一口气,滚滚法力奔涌而出,迅速碰触到了这张土气流动的大网。
一股极其可怕的重力袭来,十二名修为在半步照虚空、照虚空境的万花门高手浑身一震,齐齐吐血——她们做梦都没想到,她们十二人联手催动这件重宝,居然都如此艰难!
由此可见,那老魔头的实力到了何等境界!
十二名女弟子齐声呐喊,满头长发乱舞,面容狰狞犹如女鬼,全身修为毫不犹豫的全部涌出。
巨大的罗网缓缓张开,然后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大网笼罩了方圆百里之地,随后放出无数黄色流光,迅速牵扯了四周的地脉。黄光顺着地脉向四面八方流动,顷刻间就覆盖了方圆数万里的地域。
滚滚土气翻滚而来,大网中一颗硕大的土黄色龙头冉冉浮现,土气在这颗龙头大嘴里酝酿了一阵,就是一颗直径百丈的戊土神雷带着沉闷的轰鸣声,沉甸甸的轰向了佛光禁制。
第四百三十四章 胆大妄为(6)
地下数百里深处,方圆数万里旳地脉之力微微一荡。
戊土神雷轰然落下,只是一击,就在佛光禁制上方炸开了大片的金光涟漪,一枚枚佛印轰然粉碎,黄色雷光宛如发狂的灵蛇四处乱扫,所过之处,地下岩层大片大片的崩碎撕裂。
乌昙夫人的十二名心腹弟子齐齐吐血。
十二人脸色惨白,体内法力被抽得干干净净,甚至连神魂本源都损耗了一丝。
这戊土潜行雷殛神网威力宏大,的确是无上的杀伐重宝,但是祂对法力的要求同样极高,极高……单从品阶上来说,这件神网怕是比起清宁心灯,也仅仅略差了一等。
是以,乌昙夫人的十二名弟子倾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击就彻底力竭。
不用乌昙夫人催促,十二名女弟子将嘴里的血水一口吞下,然后掏出一个个丹瓶,取出各色灵丹,吃糖豆一样的吞进嘴里。
万花门不会炼丹。
确切的说,万花门除了卖弄风情,她们于修炼上,并无什么特长。
什么傀儡、阵法、炼丹、符箓、巫蛊、毒咒之类,她们一概不会。
但是,她们风情卖弄得好,每个合格的万花门弟子的石榴裙下,都不知道趴着多少舔狗。
是以这十二名女弟子拿出来的灵丹,一枚枚灵光四射,灵气逼人,每一颗丹药中蕴藏的天地灵机、天地道韵,简直都堪比一名凝道果、甚至是半步照虚空境界修士的全部法力修为。
而且丹瓶的样式不同,丹药的品种不同。
这些丹药,起码出自上百个不同的炼丹师之手,每一枚都价值巨万,每一枚都来之不易。
由此可见,万花门弟子聚拢修炼资源的手段,有多厉害。
十二名女弟子服下丹药,庞然药力发散开来,短短一刻钟后,她们就已经回复了全部的法力,就连损耗的神魂本源不仅痊愈,更是壮大了一丝。
一行人齐齐吸气,再次将全部法力注入神网。
方圆数万里的地脉剧烈蠕动,庞然的地脉之气不断涌来,神网中又是一颗龙头张开大嘴,一道戊土神雷带着恐怖的巨响呼啸落下。
大片岩层崩碎,绿色阴火四溅,崩裂的碎石泥沙全都在阴火的煅烧下化为粘稠的岩浆。
佛光禁制又是大片崩碎,受到戊土神雷、欲念之气和阴火的侵蚀,佛光禁制震怒,一尊尊颇为清晰的佛陀虚影在佛光禁制中冒出头来,口诵真咒,激发大片佛光翻卷而上。
佛光如潮,飞旋着冲击在神网上。
十二名刚刚耗尽全部法力,还没来得及服用丹药的女弟子齐齐闷哼,一个个七窍中不断喷出血来。
只是,这张神网的防御力颇为强横,十二人被震得大口喷血,体内骨骼也碎了好几根,但是并没有伤损到道基根本。
又是一瓶瓶丹药服下,十二名女弟子这次调息了一刻钟还多点时间,一个个目光闪烁的看了看乌昙夫人的背影,咬着牙,再次催动了神网。
又是一道戊土神雷落下,四周大地剧烈的摇晃着,上方的岩层崩塌,方圆数百里、厚达数十里的岩层径直砸下。
神网微微一震,这大片岩层就化为纯粹的戊土之力被神网吞噬。
十二名女弟子喘息着,不断的服下丹药,不断的激发戊土神雷,同时不断受到佛光禁制的反扑冲击,一个个浑身血浆,已然成了血人儿。
佛音堂中,正在领悟无穷佛门道韵的卢仚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抬起头来,双眸金光闪烁,朝着佛音堂外望了一眼,就看到正在疯狂攻击佛光禁制的乌昙夫人等人。
“呃?万花门的人?”
卢仚犹豫了一下,感受着佛音堂外已经被戊土神雷轰得削弱了不少的禁制,大致盘算了一下这一重佛光禁制还能持续的时间,淡然一笑,右手一指,一道金光喷薄而出。
小金刚须弥山中,三千万道兵大和尚体内法力瞬间抽空,化为一道道高深精妙的佛门禁制,顺着卢仚的身体急速涌出。
金光闪烁,地涌金莲,虚空中梵唱声声,一重重精妙无比、防御力极强的佛门禁制,重重叠叠的加持在了佛音堂外的佛光中。
“这,会是一场持久战……希望你们,能承受得住!”
卢仚微笑,然后继续沉浸在了深层次的领悟中。
聆听佛音堂中的佛法传承,卢仚的修为境界、法力修为等,都在不断的提升。这是前所未有的大机缘,而且有外面这么强大的禁制保护,上哪里找比这里更安全的闭关之所?
就先让乌昙夫人她们耗着吧!
卢仚脑海中,在风、水、力三大道果之外,一颗颗光芒璀璨的小小道果正在急速凝聚。
佛门禅功精深、微妙,多‘随心而动’、‘随念而起’,其玄奥之处,和太上北溟仙宗感悟天地道韵、掌控大道法门的路数很是不同。
但是佛门的诸般护法神童中,同样有掌控雷霆风云的手段,也有擒拿地脉水龙的伟力。
尤其佛门最擅长诸般大力神通,对肉身熬炼,对力量的提升,什么‘金刚法体’、‘不坏金身’之类的感悟,更是强横得一塌糊涂,完全契合三眼神人图那圣象坐骑蕴藏的,最纯粹、最强大的‘力之道’。
是以,在佛音堂的佛门传承中,卢仚对风、水、力的大道感悟不断加深。
无数道纹从虚空中不断衍生,不断闪现在卢仚脑海,迅速和他脑海中的三枚道果融合,令得三枚道果体积急速增加,道纹变得越来越复杂,结构越来越精美,构造越来越完整。
更有其他诸如声音、雷霆、火焰、镇压、禁锢、净化等等佛门神通衍生的大道道韵,在卢仚脑海中不断凝成新的道果。
而任何一枚道果的凝聚,都能让卢仚凭空增加最少一千年凝道果境的法力修为。
随着卢仚对这些佛门精义的不断感悟,他和清宁心灯,和小金刚须弥山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越来越得心应手。
渐渐地,在清宁心灯上,一点神火飞起,在卢仚的神魂操控下,围绕着小金刚须弥山一点点的灼烧起来。
小金刚须弥山光芒大盛,那一点神火中,无数佛印喷薄而出,一点点铭刻进山体内,这座在极圣天天地灵机崩碎的漫长岁月中,本源极大受损的佛门重宝,开始一点点的反本溯源,不断的回复祂应有的气象、威力。
如此,七天时间瞬间过去。
乌昙夫人也已经数十次服下了补充法力的丹药,饶是如此,她驱动堕神鞭和那白骷髅两件邪门重器,也消耗了她大量的精气精血,此刻冷艳的小脸蛋已经凹陷了下去,两个颧骨高高隆起,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了下去。
她身后,十二名女弟子更是气息奄奄,浑身精气神虚浮飘荡,身体战栗,一如上面寒月寺中,那些被榨干了精气的花和尚。
雷殛神网喷出的戊土神雷,体积和威力都比之前小了许多。而每一次新的雷火喷出,十二名女弟子都是大口吐血——她们吐出来的血水都变成了淡红色,精血亏损实在是太大了。
唯一让她们安慰的是,佛光禁制已经稀薄得近乎不存在,好似一张薄薄的纸片,只要再稍稍加把力,就能将其一击破开。
通过薄薄的佛光禁制,已经能看到佛音堂的本体。
此刻佛音堂上,青铜材质的墙壁上,一尊尊拈花微笑、慈眉善目的佛陀、菩萨、罗汉、金刚等佛门雕像不断浮现,佛光照耀之处,清净自在,不染一垢,端的犹如传说中的极乐净土降临人间,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流口水。
乌昙夫人就死死的盯着佛音堂,她哆哆嗦嗦的说道:“机缘就在眼前,徒儿们,加把力……今日你们的损耗,为师一定帮你们全部补回来!”
地面上,钩吻夫人站在后山山林中,一副想死的表情,无语凝噎、仰面望天。
千红城传来消息,乌昙夫人唯一的女儿,和那魔道巨擘戊侽公生下的宝贝女儿瑶荧仙子,连同寒月寺的那位传说真佛转世的月光僧一起,失踪了。
千红城那边,无遮-大会失去了瑶荧仙子这位召集,在几个临时赶去的长老的协调下,还是圆满举办,无数远道而去的贵宾,并没有因此而生出太大的乱子。
但是瑶荧仙子失踪,寒月寺的杂役僧们也不见了踪影,这里面,显然有很大的问题。
可是,钩吻夫人不敢进入地下。
那一处佛藏所在的位置,是地下三百多里……钩吻夫人自身修为,她最多能潜入地下百里,就承受不住大地的压力,会被压得粉身碎骨。
她已经动用了好几种门内的紧急令信,想要召回乌昙夫人。
但是地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隔绝了万花门的令信,她根本无法联系上乌昙夫人。
“这都是……”钩吻夫人气急败坏的连连跺脚:“瑶荧那小贱皮子,她又跑去哪里寻欢作乐?我的好师姐啊,老祖都已经发信,要我们彻查寒月寺这群贼和尚失踪的事情了……你再不出来,这口锅,我怎么扛啊!”
就在钩吻夫人欲哭无泪,想要找几个门人弟子好生出口恶气的时候,地下深处,笼罩佛音堂的佛光禁制,终于被一颗戊土神雷‘啪’的一下炸开。
佛音堂,无遮无挡的出现在乌昙夫人面前。
第四百三十五章 胆大妄为(7)
寒月寺地下,已经出现了一个方圆千里,高有近百里旳大坑。
佛音堂静静的悬浮在滚滚岩浆上方,四面八方,尽被戊土潜行雷殛神网裹得结结实实。
乌昙夫人喘着气,手中堕神鞭邪光闪烁,一点一点的抽取着她体内所剩不多的精元。至于十二名心腹女弟子,已然是瘫倒在一片粉红色的云霞中,耗尽了所有精气神,就连一丁点儿法力都压榨不出来了。
一层极淡极淡,弹指可破的佛光勉强裹住了佛音堂。
这一层佛光微弱到了极致,乌昙夫人和十二名女弟子都能清晰察觉,只要一名刚刚凝聚道果的修士出手,随意一击就能将这一层佛光轰得粉碎。
“师……师尊……恭喜师尊,贺喜师尊。”一群女弟子七嘴八舌的呱噪着。
乌昙夫人‘呵呵’笑着。
她咬着牙,咬破手指,点出三滴精血,让那一颗白骷髅吞了自己精血。白惨惨的骷髅头转过头来,闪烁着绿色磷火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乌昙夫人,两排尖锐的牙齿急速摩擦,发出刺目的火光。
乌昙夫人咬着牙,举起堕神鞭,重重一鞭抽在了这白骷髅上。
“滚回去……你家主人是怎么吩咐你的?”
白骷髅发出尖锐的啸声,‘叽叽喳喳’的咆哮了起来。乌昙夫人阴沉着脸,犹豫了一下,朝身后的十二名女弟子望了一眼:“不可伤她们性命,否则……”
白骷髅怪啸一声,骤然化为无数残影穿过乌昙夫人,朝着十二名女弟子扑了上去。
喉咙、脖颈、肩膀、心口……浑身各处要害,都有白骷髅张开嘴狠狠咬了上去,冲着她们体内精血就是一通猛吸。
三名照虚空,九名半步照虚空境的大高手齐声惨嚎,哭天喊地的求乌昙夫人救命。
她们耗尽了法力,此刻再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这白骷髅乃魔道巨擘戊侽公的御魔秘宝,狠戾诡谲,最是贪婪狠毒不过。此刻它不满足乌昙夫人给出的三滴精血的报酬,抱着十二名女弟子就是一通猛吸。
十二名女弟子的气息骤然衰落。
她们的法力修为、道法境界都在不断的掉落,短短呼吸间,三名照虚空境的女弟子,已经摔回了凝道果初期,而九名半步照虚空境的女弟子,更是直接摔回了金莲开境界。
“师尊!”十二名女弟子奄奄一息的放声哭喊。
白骷髅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怪啸声,慢悠悠的从百丈高下,一点点的缩小到了拳头大小,好似喝醉酒的醉汉一样,优哉游哉的,晃着旋着,飞回了乌昙夫人的袖子。
乌昙夫人抿嘴一笑,悠然道:“好了,好了,这次你们立下大功,为师不会亏待你们……回去后,你们从寒月寺挑选三千精锐弟子,直接采补他们的全部精气神,甚至燃烧了他们的神魂也可……总之,让你们补回修为,而且更有进益,你们不会亏!”
十二名女弟子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同时笑了起来:“师尊大恩大德,弟子粉身碎骨,难以报答!”
好吧,现在她们连动动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乌昙夫人又是一贯的手段狠辣,哪个弟子敢触怒她,下场都好不到哪里去。
既然她都允诺了她们,可以挑选三千寒月寺的炉鼎补回修为……呵呵,这么赏心悦目的快活事情,还能提升修为,这么好的事情,上哪里找去?
无非浪费点时间而已,这算什么?
乌昙夫人手指微微颤抖,她不再搭理十二名心腹弟子,而是掏出了一个艳红色的药瓶,从中哆哆嗦嗦的取出了一颗鸡蛋黄大小的血色大丹。
这是乌昙夫人曾经的裙下之臣,元灵天赫赫有名的宗师级散修丹师石苔翁炼制的大丹,最擅长填补元气,恢复损耗的精血、神魂,是元灵天最顶级的灵丹妙药,堪称价值连城。
可惜了,自从结识了戊侽公,为他生下女儿后,戊侽公极其善妒,乌昙夫人曾经的裙下之臣们,都不敢再和她拉拉扯扯的。
石苔翁胆大,还一直偷偷摸摸的和乌昙夫人有点牵扯。
但是他再胆大,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和乌昙夫人往来了。
是以,这等大丹灵药,曾经的乌昙夫人是一点儿都不缺的,如今却要数着数字来使用了。
“男人……呵呵!”乌昙夫人捏着大丹,低沉的嘟囔了一声,露出一丝讥诮的冷笑,正要将大丹放进嘴里,一支形如鸡爪,色泽青黄的手掌突然从她身边冒出,一手将那大丹抓了过去。
元灵天的人种,天生品质是极好的,无论男女,个个身形高挑、颀长,面容精致、精美,就好像巧手艺人精心打造出来的瓷器艺术品一样耐看。
也就是蛮王殿这样的体修宗门,用各种血脉淬炼肉身,这才将自己变得宛如狮虎一般雄壮非人……这是异类,整个元灵天这样的宗门也没几个。
是以,突然从乌昙夫人身边冒出来的这男子……他身高不到六尺,干干瘦瘦,尖嘴猴腮,头发更呈地中海式秃顶状态,身形好似一只晒干的死猴子,这等模样,在整个元灵天都是极其罕见的绝品了。
就见他身穿一件土里土气的土黄色长袍,秃顶的脑袋上,居然还束了一条两指宽的发带,正中眉心位置,扣了一颗鸡蛋大小光芒四溢的黄色宝珠。
怎么说呢,这人整体的造型,就好像一块土黄色、热腾腾、鹰洋贫瘠的牛粪。
而乌昙夫人,自然就是一朵高冷、娇艳、不可轻易触犯的黑色昙花。
两人的气质……差距是天差地远。
但是一见到干干瘦瘦、皮包骨头的丑陋矮个子老人,乌昙夫人瞳孔一缩,一直犹如冰山一般冷肃的俏脸上,骤然堆起了极其灿烂的笑容。
“老爷怎么来了?”乌昙夫人笑得极其灿烂,只是原本就惨白一片的脸上,更是白得近乎透明,连一点儿人气都没有了。
元灵天有数的,将那些魔道、邪道的太上长老之类的老怪物加在一起,个人实力都足以排入前三之列的魔道巨擘,元灵天黑玉海星宿宫,对外自称逍遥老祖,本名戊侽公的老魔头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干巴巴犹如猴子爪子的手掌,轻轻的拍了拍乌昙夫人的脸蛋。
“嘎嘎……乌昙你刚刚从星宿宫离开,老祖我就跟在你身后了。”戊侽公的声音极其难听,一会儿尖锐,一会儿沙哑,一会儿阴柔如女子,一会儿粗糙好似被火炭烧坏了喉咙。
他‘咯咯’怪笑着,志得意满的看着乌昙夫人。
“你平日里,在老祖面前最是谨慎小心的,这次花费这么大代价,将老祖伺候得舒舒服服,嘿嘿……老祖就很好奇啊,平日里摆布你,你这个不情愿,那个不情愿的,但是这次……有鬼,肯定有鬼!”
“所以,老祖我……哎,就难得的大方了一次,你看,这天魔颅,我也借你了。这雷殛神网,我也借你了。”
“老祖我压箱底的宝贝都借给你了……我担心啊,我害怕啊,这是老祖我的棺材本啊!你要是带着祂们跑了……哎,乌昙你当然不会跑,但是你万一被人劫财劫色……老祖我不是亏大了么?”
“所以,你借了这些宝贝三年,老祖我都在你身后盯着呢。”
“你用这些宝贝,击杀了几个往年和你有仇怨的小辈……我都看在眼里……但是我知道,你要杀那些人,根本不需要找老祖我借宝贝啊!”
“你,一定有更加重要的目标!”
戊侽公背着手,转过身,看着被一层极其稀薄的佛光笼罩的佛音堂,幽幽说道:“没想到,你们万花门,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这寒月寺,我也来过两次,居然都没注意到,在寒月寺的地下,居然有这样的佛门密藏。”
“啧啧,这一定是佛门极其高深的神通-大-法,偏移了老祖我的注意。”
“也就是,老祖出身魔道,所以这佛门密藏在没被攻破时,老祖我是没‘机缘’和这密藏产生任何‘因果’的。”
“佛门神通,果然不凡。”
“可是既然有乌昙你帮老祖我破开了这一重禁制,呵呵,乌昙啊,用那些贼秃的话来说,这处佛藏,和我有缘……你的意思呢?”
戊侽公的话很不客气。
他自然而然的,将这一处佛藏,归于自己名下。
乌昙夫人的脸色变得……极其的,无法形容。她看着戊侽公,半晌没有吭声。
戊侽公微笑着,爪子又在乌昙夫人的脸蛋上捏了一把。
“哦,你之前,还去了大荒山颠倒山,找颠倒老儿帮你隔绝天机,混乱行迹……但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道,颠倒老儿生平最害怕的人就是我?”
“你找他帮你遮掩行迹,想要杜绝最后一丝老祖莪发现你秘密的可能……你刚从颠倒谷离开,颠倒老儿就给老祖我发信了!”
乌昙夫人终于忍不住,她嘶声道:“他还敢收我那么高的费用?”
戊侽公微笑点头:“是啊,他居然敢收我夫人的钱……所以,我特意跑去颠倒谷,打断了他的两条腿,让他赔偿了十倍夫人的耗费,夫人,可还满意么?若是不满意,稍后我去屠了他满门就是。”
乌昙夫人,不再开口。
她,这次,算是被戊侽公吃得死死的了。
这也就怪万花门崛起得太快,门内的太上老祖虽然也有半步天人境的大能,但是无论是底蕴、实力还是其他各方面,都无法和戊侽公这样的老魔头抗衡。
否则的话,她何以落入如此狼狈的境地?
戊侽公得意的揉搓双手,笑呵呵的说道:“那么,让老祖我看看,这佛藏中,究竟有什么!”
第四百三十六章 胆大妄为(8)
佛音堂内,佛音冉冉沉寂。
卢仚站起身来,缓缓行走了七步。
每一步落下,青铜地板上都有一朵九彩莲花冉冉绽放,轻柔旳托住卢仚已然长到一丈六尺的身躯。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已然全部点亮。
风、水、力,三枚道果已经压缩到了极致,化为了神魂不可查的‘奇点’,围绕着卢仚的神魂缓缓旋转。而三枚道果的边缘,则是有无量光辉酝酿,只待一个契机,就能焕发出大日般光芒,照耀虚空!
当这三轮大日绽放之时,就是卢仚破开道果,照耀虚空之际。
四面六臂、身后有千手宝轮化为佛龛拥护的佛陀法相高悬脑海,四面八方,有八百颗光芒四射的道果萦绕。
每一颗道果,都对应了曾经极圣天佛门的一门功法、一门传承。
因为佛音堂的存在,这些道果都已经凝练到了极致,同样到了照虚空境的边缘。
只是,八百道果,虽然相比风、水、力三大道果,在品级上差了许多,蕴藏的力量层级也差了不少,毕竟总数太大。
若是同时突破照虚空境,以自身神魂牵引外界天地道韵,引动无量天地灵机洗刷身、魂、精血、法力,八百道果能够引发多大的声势?那等巨变,就算是如今卢仚的身体也承受不起,是以他只能徐徐图之。
饶是如此,卢仚如今的肉体力量,法力修为,也已经到了极其恐怖的程度。
不提其他,就说一枚道果,给他带来无比精纯的一千年法力修为——八百道果,就是八十万年的法力总量!
哪怕卢仚有无量归墟体打下雄厚无比的基础,身躯好似无量归墟一般,可以容纳天地万物……他如今也有一种‘吃撑’的感觉。
只是原地走了七步,卢仚就感觉,自己好似一个撑得溜圆的鱼泡儿,里面塞满了沉重的水银,一步一颤悠,一步一晃荡,好似身体随时可能破开一个缝隙,体内总量惊人的法力就会化为灭世洪潮,翻滚而出。
尤其是,卢仚的法力质量,还极其的精纯高妙。
他现今大概是半步照虚空的境界,但是他的法力品质,绝对达到了寻常照虚空后期大能修士的水准。是以,如果以神通法术论,此刻的卢仚,足以和照虚空后期的大能正面对抗。
如果加上他已经强到有点丧心病狂的金身法体……
半步天人之下,应该无人能接他一击才是。
七步踏出,卢仚默运一门禅定神通,一轮清澈的佛光在周身来回洗炼了十八次,将体内充沛欲出的法力一点点收敛归纳,然后双眼喷出丝丝光芒,朝着佛音堂外看了过去。
戊侽公和乌昙夫人的小计较,他看得清清楚楚。
从两人的对话中,卢仚也明白了两人的身份,更是直接看出了两人中间那诡异的关系。
佛门的大德高僧们,各个都是‘修心’的高手。
说得不尊敬一些,佛门的高僧,全都是揣测人心、拿捏人性的顶级高手,戊侽公和乌昙夫人的这点小心思,在经历了佛音堂传承灌顶的卢仚眼里,简直是一眼看得无比透彻。
“有趣!而且,多好的宝贝啊!”
卢仚微笑,左手一挥手,瑶荧仙子和月光僧就出现在他身前。
月光僧浑身禅光缭绕,头顶有一轮月影佛光旋转,显然修行同样大进了一步,已然得了寒月寺真传的几分真谛。
见到卢仚,月光僧向卢仚合十行礼,毕恭毕敬的称了一声‘师兄’。
瑶荧仙子则是一脸空白的看着卢仚。
等到月光僧行礼之后,瑶荧仙子跪地,向卢仚顶礼膜拜:“佛主!”
卢仚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月光僧:“她,已然是我的护道道兵,你,不会心痛罢?”
卢仚唯恐月光僧和瑶荧之间,会有什么幺蛾子出现。什么转世真佛和妖魔圣女的感情纠葛啊,十世轮回的感情纠葛啊,真佛和妖女的苦海挣扎啊什么的……
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卢仚就决定,干脆连月光僧也‘渡化’了事。
月光僧很是平淡的看着瑶荧仙子,轻轻的摇了摇头,轻轻的颂了一声‘我佛慈悲’,随后淡淡的说道:“师兄慈悲,这是瑶荧的超脱之机……能够脱离那无尽欲海,随侍师兄左近,正是她苦修百世,得来的福缘。”
月光僧看着卢仚轻笑道:“师兄是注定成佛作祖的,能够追随在师兄身边,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幸事呢?”
卢仚看看月光僧,笑着点了点头。
好吧,果然不愧是佛门大和尚,这一番胡话说得很不要脸,卢仚很喜欢。谷柱
卢仚朝着瑶荧仙子一指。
瑶荧仙子站起身来,口诵一串秘咒,双手掐动指印。就听‘当啷’一声,锁在月光僧脖颈上的母子同命锁顿时松开,带着一丝丝金霞邪气,缓缓飘离了月光僧。
左手金光一闪,将月光僧收回小金刚须弥山,卢仚抓起母子同命锁,将其扣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梦幻泡影珠光芒闪烁,配合着卢仚八百道果中的一枚色彩迷离的道果,卢仚的身躯一阵蠕动变化,变成了月光僧的模样。
之前卢仚变幻形体,全是依靠梦幻泡影珠施为。
而如今在佛音堂得了传承,凝聚了八百道果,佛门当中,也有变化之道,卢仚以此变化之道,配合梦幻泡影珠的奇效,他所化的月光僧,无论是外形还是气息,都和本体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区别。
原本若是碰到修炼了某些奇妙法眼的大能,卢仚自身修为也不足,梦幻泡影珠还有被人看破的概率。
但是如今卢仚修为飙升,又有了佛门变化之道,再融合了梦幻泡影珠的威力,世上能够看透他变化之道的人……怕是就很难找出来了。
“去罢,给你爹娘一个惊喜。”
卢仚微笑着,朝瑶荧仙子点了点头。
一脸空白的瑶荧仙子面色一阵变幻,又变成了在千红城时那魅惑众生的妖娆姿态,她‘咯咯’笑着,扭动着纤细的腰身,轻轻一拉母子同命锁,带着卢仚一步一步的走出了佛音堂。
卢仚双手合十,一轮清澈的月光平地升起,月华旋转,正中一枚莲花佛印浮现,一股清澈、澄透,让人身心神魂都骤然变得无比‘空寂’、‘洁净’的气息冉冉放开。
佛音堂外,已经屈指可破的佛光禁制‘啪’的一声炸开。
瑶荧仙子扭动着细腰,‘咯咯’笑着,朝着一脸扭曲的戊侽公、乌昙夫人走了过去。
瑶荧仙子浑身释放出淡淡的檀香,每一步踏在虚空中,都有一朵淡金色的曼陀罗花冉冉盛放。她如今施展的,是佛音堂中一门极其偏门的佛门传承,是佛门某些大和尚讲经之时,专门用来营造圣光效果,引得信徒动心、动神的‘天女变’。
这种手段,不入流得很,拿来蒙骗红尘世俗的信徒,积攒香火钱、积攒信徒、圈占地盘,却是极其好用的。
一旦施展‘天女变’,瑶荧仙子就从万花门的妖女,变成了佛门传说中的护法飞天,身具奇香,步步生花,身边有天音缭绕,更有一层层华美绝伦的仙光护体。
瑶荧仙子的气息,也变了许多,变得缥缈莫测、神异出尘。
“爹爹,娘亲,你们可是来晚了……嘻嘻,这里的好处,已经被女儿拿走了。”瑶荧仙子‘咯咯’笑着,一步步走到了目瞪口呆的戊侽公和乌昙夫人面前。
“这里,是太古极圣天大梵净世宗最后一位方丈的寂灭之地,留下了极圣天佛门最高深的传承……更有一粒万佛丹,帮女儿洗炼肉身,清净神魂,炼成了佛门天女之躯,种下了至高的佛门道果!”
瑶荧仙子朝乌昙夫人抛了个媚眼:“娘亲,如今的你,怕是不是女儿的对手了哦……女儿的天女万化秘功,可是佛门神通,专门克制万花门的功法呢。”
瑶荧仙子的话,九真一假。
什么万佛丹自然是没有的。
但是其他的么,看看瑶荧仙子几乎半透明的琉璃法体,再看看她通体的奇香,萦绕的仙光,以及那隐隐对戊侽公的魔功都造成了一丝压制的气息,戊侽公和乌昙夫人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这个女儿,她真的转修了佛门功法,而且得了极大的好处!
自身出身不正,但是元灵天所有大宗门的核心高层,所有的散修强者无不心知肚明——当年极圣天攻伐元灵天的时候,对元灵天造成的杀伐损失最惨重的,就是那群佛门秃子!
贼秃们的神通功法,简直是碾压一切,打得那时候的元灵天诸多宗门灰飞烟灭,数以亿万计的修士魂飞魄散,杀得元灵天尸骸如山、血流成海。
如今的元灵天,佛门修士不受待见。
但是如果有人能够得到真正高深的佛门传承……这是无数人都嫉妒、羡慕、心生向往的好事啊!
戊侽公枯瘦的面颊抖了抖,他无比贪婪的看了一眼佛音堂,右手轻轻一挥,笼罩了这一方地域的雷殛神网就骤然喷出了大片黄光。
“瑶荧心肝,真是你?嗯!”
戊侽公双手掐印,朝着瑶荧仙子一指。
瑶荧仙子体内,一块巴掌大小,雕刻了一张扭曲鬼面的青铜令牌骤然浮现,有气无力的发出了一声悲戚的哀鸣。
这青铜令牌刚刚出现,瑶荧仙子体内大片明净的仙光浮现,犹如漩涡轻轻一旋,就将这一面青铜令牌搅得稀烂。
戊侽公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的确是自家的宝贝女儿……
“瑶荧心肝,你在里面得了什么好东西,赶紧都拿出来,让为父帮你鉴定鉴定!”
戊侽公咧嘴大笑,很不客气的伸出了手。
第四百三十七章 胆大妄为(9)
瑶荧仙子‘咯咯’一笑。
戊侽公猛地一瞪眼:“怎的?你对为父,还有什么不放心么?”
四周大地骤然一颤,笼罩了这一片空域的雷殛神网微微一晃,一共九九八十一颗黄色龙头冉冉从罗网中探出头来,微微张开嘴,每颗龙头内都有一颗直径百丈的戊土神雷悄然凝聚。
卢仚双手合十站在瑶荧仙子身后,由衷感慨,这魔道巨擘就是不一样,威胁自家女儿,都是这样的干净利落,毫不遮遮掩掩。
瑶荧仙子撇了撇嘴,朝着卢仚斜睨了一眼:“月光,将你得来旳那宝贝,给老祖看看。”
戊侽公和乌昙夫人同时看向了卢仚。
卢仚双手合十,向戊侽公和乌昙夫人行了一礼,周身月华如水,翻滚流转,一缕缕清凉清净之意四溢,让戊侽公和乌昙夫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老夫生平,最讨厌和尚!”戊侽公冷冷一笑,将枯瘦的爪子伸向了卢仚:“拿来吧,让老夫看看,这处佛藏中,究竟藏了多么了不起的宝贝!”
戊侽公一对儿眼睛从眼眶里凸起,眸子里绿光四射,心脏跳动的速度比平日里快了些许。
极圣天,大梵净世宗,最后一任方丈寂灭之地?
戊侽公是经历过三万年前那一场可怕大战的幸存者……他那时候,还只是一个中等魔头,在元灵天的魔道散修中,属于有点名气,但是随时可能被人一指头碾死的那种。
他还记得,极圣天的佛修们驾驭着巨大的佛殿、佛堂、佛山、佛塔,破开元灵天的天地胎膜,从天外粗暴闯进来,对元灵天的修士,无论正邪,无差别放手屠杀的场景。
从东杀到西,从南杀到北,再周而复始的杀一轮,再杀一轮。
杀得元灵天的大地都变成了红色。。
杀得一条条江河都成了血河。
大梵净世宗的恐怖名声,就是用无数元灵天修士的尸骸铸成的。
而大梵净世宗的疯狂屠杀,也最终成就了戊侽公——要不是戊侽公在尸山血海中,捡了几个漏,从被击杀的魔道巨擘尸体上摸了几件压箱底的好宝贝,更得了极高深的魔道传承,怎可能有如今的逍遥老祖戊侽公呢?
大梵净世宗最后一任方丈的寂灭之地啊……可想而知能够在这里留下来的宝贝是何等层次的至宝。
戊侽公手指都有点颤抖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卢仚,若是卢仚敢有任何异动……若是他的这个宝贝女儿敢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他就会痛下杀手!
女儿没了,还能再生。
宝贝没了,上哪找去?
卢仚直起腰身,戊侽公身后,一抹晦涩阴沉的旗幡幽影一闪而过,一股滔天魔气化为一张扭曲的巨面,怒吼着扶摇而起,冲起来上千丈高。
很显然,这又是一件了不得的魔道至宝。
卢仚伸出双手,将血饕餮鼎和清宁心灯取了出来,一左一右,双手捧着,递给了戊侽公。
戊侽公目光随意的扫过清宁心灯。
这盏灯,他从未见过……清宁心灯不发威的时候,威能内敛,神物自晦,没有丝毫威势,戊侽公当年,只是一个中等魔头,根本没资格面见大梵净世宗的方丈,也没资格掺合他的战斗,是以不认得。
但是这件血饕餮鼎……却是元灵天魔道至宝名录中,极其有名的一件。
戊侽公瞪大眼睛,嘶声道:“血饕餮?是了,是了,定然是大梵净世宗的方丈……除了他,谁能镇压了血饕餮的主人?谁能将祂藏匿至今?”
“这不仅仅是魔道杀伐至宝,能够采炼众生精血,凝炼无上真魔血脉,更改资质,变幻血脉,让凡人化为真魔,有机会证得无上真魔大道……突破天人瓶颈的异宝!”
戊侽公兴奋得浑身都在哆嗦。
佛门的宝藏,他虽然窥觑,但是并没有太大的贪恋……实在是,他是一个积年的老魔头,他拿着一件佛门至宝,这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吧?
但是血饕餮鼎,却是让他更进一步的希望所在!
相比血饕餮鼎,其他的什么佛门至宝,全都是屁……
双手颤栗着,戊侽公伸手握住了血饕餮鼎,嘶声道:“有了这宝贝,老祖我……大道可期!桀桀,什么太上仙诰,什么飞升之机,老祖我……”
血饕餮鼎表面的大嘴突然张开,一抹血淋淋的血光化为一抹剑影横冲而出,笔直的贯穿了戊侽公的心口。
戊侽公嘶声惨嚎,雷殛神网八十一颗龙头同时张开大嘴,他身后的旗幡幽影急速闪烁……
清宁心灯骤然大放光明,灯盏中,卢仚聚集小金刚须弥山无数道兵大和尚的力量,好容易积攒的一千零八十滴醍醐灯油,骤然少了三分之一。
三色火光极其温柔的向四周扩散开,包裹了方圆百丈之地。
淡淡的佛炎从戊侽公体表燃起,顷刻间烧透了他的身躯,戊侽公骤然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他一脸扭曲的看着卢仚,猛地张开了嘴。
八十一颗戊土神雷带着恐怖巨响落下。
他身后,那旗幡幽影骤然显出了真形,十二具巨大的魔头伸出长长的手臂,朝着卢仚狠狠拍了下来。
灯盏中,剩下的七百二十滴灯油瞬间烧光。
十二条魔头手臂碰触到三色神火,‘呼’的一下烧得干干净净。
八十一颗戊土神雷当头落下,重重的砸在了三色火圈上,恐怖的压力当头袭来,卢仚身体微微一晃,五脏六腑震荡,一口金灿灿的血水喷出,劈头盖脸的落在了戊侽公的脸上,越发让三色佛炎的威能飙升。
“老祖我……打了一辈子的雀儿……”
戊侽公发出了最后一丝哀鸣,就此神魂俱灭,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灰烬都没留下。
乌昙夫人呆了呆,然后猛地跪在了地上,朝着卢仚露出了极其灿烂的笑容:“想不到,贤婿居然反制了瑶荧这傻丫头……想来,这也是这佛门密藏给贤婿的好处?”
“大家都是一家人……贤婿莫非要向我这做岳母的痛下杀手不成?”
卢仚骇然看着乌昙夫人。
这话……好生的,无耻!
轻咳一声,右手往脖颈上一拂,母子同命锁顿时散开,卢仚回复了原本模样,一丈六尺的雄伟身躯犹如一座小山,矗立在了跪拜的乌昙夫人面前。
乌昙夫人骇然看着卢仚,嘶声道:“你,你是何人?”
事情不对劲了,极其不对劲了,乌昙夫人是多机灵的人儿,否则怎可能坐上万花门的掌门宝座?
一看到气息逼人,皮肤下隐隐有奇光流转的卢仚,再看看一脸神圣肃然、端庄圣洁的自家宝贝女儿,乌昙夫人急忙笑了起来:“前辈大能,晚辈望尘莫及……瑶荧能拜入前辈门下,实在是我这宝贝女儿的造化……晚辈乌昙,乃……”
卢仚打断了乌昙夫人的话,他一指头点出,指尖狠狠轰在了对方的眉心,一道强横无匹的佛门念力轰入乌昙夫人脑海,径直在她神魂中留下了一道极其霸道的佛门驭兽禁制!
没错,是驭兽禁制。
这种禁制,是佛门高僧收服那些强大妖魔,强行将它们化为门下坐骑,唯恐它们兽性未消,在外杀人放火惹出各种麻烦,用来禁锢它们行动,约束它们举止的强力禁制。
但是将这禁制用在人身上!
好吧,卢仚这一手玩得,有点太狠了一些。
但是考虑到万花门的所作所为嘛……卢仚看了一眼脸色惨白,浑身冷汗如雨的乌昙夫人,冷然道:“你,可能感受到神魂中的禁制?”
乌昙夫人连连点头,不敢多说。
轰入她神魂的禁制霸道无比,她能感受到,那一道禁制宛如一座火山潜伏在她神魂最深处,只要引爆,她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很好,你那万花门,实在是有点不入流。好好的寒月寺,偌大的佛门净地,居然被你们祸害成这种模样?”
“我和佛门,有点缘法,所以,我要拨乱反正,还寒月寺一个清净,一个太平,一个公道!”
“所以,寒月寺那些堕落的花和尚,是我的了。”
“你们万花门的那些女弟子……伤风败俗,恶事做绝,我也给她们一个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稍后,我们回返寒月寺,你好生配合我,将万花门上上下下全都拿下。”
“唔……单单一个万花门,似乎还有点……小家子气?”
卢仚眸子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他看着一脸绝望的乌昙夫人,微笑道:“你们万花门,想来有很多裙带好友,所以,找个借口,不管是什么借口,一个月内,在你们万花门的山门,举办一次巨大的‘无遮-大会’,如何?”
乌昙夫人战战兢兢的看着卢仚:“前辈意欲何为?本门交游广阔,认识的强者无数,若是,若是……将他们全都聚集在万花门山门,怕是……”
乌昙夫人很想说,卢仚大概是不能对付这么多元灵天的高手的。
卢仚微笑看着乌昙夫人:“那,就要有劳掌门您配合了……您说呢?我念动间,掌门就要魂飞魄散……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些道理,您懂吧?”
乌昙夫人沉默许久,然后重重点头。
第四百三十八章 万花奇案
一个月后,万花原。
这是万花门的山门所在,是一片极广袤的丘陵地带,点缀以大大小小数千座秀美山峰,遍地都是奇花异草,触目尽是鲜艳花林,四时花开不败,常年花香流溢。
一如千红城,一如寒月寺,这万花原上尽是精致至极的宫殿楼阁,陈设得极尽奢靡、风流,整日里有无数的酒宴,整日里有无穷的歌舞,风流才子、俊俏佳人、积年魔头、道德先生,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扎堆出没,其乌烟瘴气之形态,文笔难以尽述。
这里,也是元灵天唯一一个没有阵法防御的山门总堂。
需要什么禁制呢?
就算是最残暴的老魔头,他们疯了傻了,没事跑来伤害这些千姿百媚,裙带关系遍及大半個元灵天的万花门弟子?更不要说,甚至他们自己身边,或者他们自己子孙、门人身边,都有万花门娇滴滴的大姑娘陪伴着呢?
所以,万花门不需要设防。
所以,乌昙夫人一份请柬发出,说是要商议万花门远征极圣天的大事,邀请各方亲朋好友赶来共谋大计,一时间四方云动,无数宗门精英、门阀子弟、散修魔头、有道高人,纷纷屁颠屁颠的赶了过来。
甚至……某些道貌岸然,在元灵天正邪两道有着极大名声的老怪物,偷偷摸摸的询问乌昙夫人,知晓戊侽公这次不会出现在会场后,他们火急火燎的也都赶了过来。
其中,就包括了专门给人卜卦、算命、混淆天机、遮盖行踪的颠倒老人。
这颠倒老人在接到请柬后,只用了三天时间就跑到了万花原,舔着脸给乌昙夫人送了一份极重的赔礼,然后连着大半个月紧跟在乌昙夫人身边,殷勤伺候的模样,让无数人侧目。。
所谓老舔狗,颠倒老人已经将这份职业的精髓演绎到了极致。
偏偏他这么畏惧戊侽公,他刚才帮着戊侽公坑了乌昙夫人一把,居然还有这份面皮,这份胆量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色是刮骨钢刀,古人诚不我欺!”卢仚低声嘟囔着,感受着万花原前山那份越发浓烈的欲念之气,左手轻轻一挥,面前那形如二八少女,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万余岁,当年一手颠覆了寒月寺,也一手将万花门送上了元灵天排名前百强力宗门的老祖宗,就翻着白眼,被纳入了小金刚须弥山中。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这位名为玲珑老祖的万花门老祖宗,已经是半步天人的修为。
但是卢仚根本没出手,根本没领教半步天人的老祖宗究竟有多强大,玲珑老祖就已经被乌昙夫人送去的酒水美食给放倒了。
一万多岁的老太太了,美其名曰闭关修炼,探索无穷天道,力求突破天人境的老太太。整日里还喜欢美酒美食,美衣华服。
闭关的场所,各种昂贵的香料就好像熏腊肉一样烧得云遮雾罩的,还有从寒月寺精挑细选的俊俏和尚在这里贴身照料,每天还要欣赏各色天魔舞之类不可描述的古怪玩意儿……
就这,还闭什么关,修什么道?
总之,玲珑夫人的七情六欲,比起世俗凡人都要强烈得多。
是以,对她下黑手,实在是太容易了。
只用了短短七天时间,一套乌昙夫人从某个老相好那里弄来的,品级极高,力量极强的混合剧毒,就融入了玲珑老祖的身体。药力催动后,乌昙夫人亲自拎着一根大棒子,从浑身瘫软的玲珑老祖身后给了她后脑勺一棍……
于是,万花门这位实力最强,带着整个宗门崛起的老祖,就被镇压在了小金刚须弥山中。
亿万道兵大和尚齐声高呼佛号,一道道精纯的佛门奥义宛如金色的洪流,朝着昏厥的玲珑老祖冲刷了过去。
可怜玲珑老祖被自家最信任、最重用的晚辈黑手放翻,此刻毫无反抗之力,身体躺在小金刚须弥山的山顶,一抽一抽的,原本泛着粉红色,通体冒着红烟的神魂,就被一遍遍冲刷成了淡金色。
玲珑老祖之后,是乞巧老祖,莲月老祖,水仙老祖……
乌昙夫人发出请柬后,短短半个月间,万花门的高层核心,被卢仚一网打尽。
一场战斗都没有,一个还手的都没有。被卢仚生擒活捉,拿去渡化成道兵大和尚的万花门老祖们,没有任何提防,没有任何戒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洗心革面’、‘改邪归正’。
站在玲珑老祖闭关修炼的山峰之巅,俯瞰着灯红酒绿、乌烟瘴气的万花原,卢仚只能感慨,非战之罪。
万花门的这些高层……她们何曾战斗过?
她们何曾有过江湖经验?
她们何曾经历过生死搏杀?
总之……欺负这群老太太,卢仚感觉挺没成就感的。
但是,既然已经下手了,卢仚也不是那种圣母心态、心慈手软的人。顺着一群万花门老祖的根子,一点点的往下延伸,一个又一个在万花门中位高权重、养尊处优的夫人,也就乖乖的成了卢仚麾下的佛门弟子。
随之,万花门一座一座秘库不断开启,堆积如山的修炼资源不断送入小金刚须弥山。
小金刚须弥山内,无数道兵大和尚的修行境界因为佛音堂的关系提升了一大截,此刻欠缺的就是法力修为。
这些修炼资源在小金刚须弥山上燃烧一空,化为庞然法力注入这些道兵大和尚身躯,彻底的稳固了他们的境界,提升了他们的修为。
顺带着,万花门高层一份份命令不断发出,万花门的世俗附庸,那些仙朝、皇朝、王国,一个个屁颠屁颠的将无数的资源搬了出来,派出了几乎倾国的精锐军队,由一个个门阀世家的高手统辖着,乖乖的送到了万花原。
这些资源,这些军队,这些高手,自然也都被卢仚笑纳。
毕竟是元灵天排名前百的强大宗门,虽然万花门的实际战力欠缺了一些,可是她们掌控的资源,却是实实在在对得起她们的排名,甚至犹有超出。
由此,到了乌昙夫人请柬上的正日子。
万花门山门大殿,数千气息森然的高手齐聚,群魔乱舞,‘群贤毕至’……正殿之外,各处宫殿楼阁中,按照辈分、实力、出身、名望等等,无数大大小小的修士尽情享用着万花门弟子的殷勤服侍。
大殿上,香烟缭绕,有近千名万花门弟子在做天魔狂舞。
又有丝竹声声,天籁歌喉,大群叫声清脆的鸟儿在大殿上方盘旋,无数花瓣随风围着大殿乱飞。
乌昙夫人拎着酒盏,和在场地位最高、实力最强、凶名最盛的一群耆宿高手笑语殷殷的说了几句,看着他们都将酒盏中的美酒喝了下去,她就轻松而快意的笑了起来。
“如此,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咯咯,诸位道友倒是碰上好事了。”
大殿内即刻变得鸦雀无声,几个积年的老魔头,声名、实力、凶残手段都不在戊侽公之下的老怪物齐齐站起身来,一个个目光炯炯的看着乌昙夫人。
“乌昙,你这话,不对劲。”
“味道不对……你想做甚?”
“唔,你万花门家大业大的,和四方道友交好,这是没错的……但是要论战力,嘿嘿,你们万花门,可当不起今日所有来宾的联手攻击!”
“乌昙,不要自误……你做了什么?你想要做什么?你……”
突然间,这些老怪物脸上气血翻滚,一个个闷哼一声,齐齐盘坐在了地上。他们头顶一层白气升腾而起,一个个面皮抽搐,犹如见鬼一样盯着乌昙夫人。
更有人忙不迭的掏出解毒丹药,急忙塞进嘴里。
但是一切哪里还来得及?
乌昙夫人下的混合剧毒,在这一个月中,逐次的侵入了在场众多宾客的身体……最后只差了这一杯好酒做药引子。
这混合剧毒一旦引爆,就算是半步天人境的玲珑老祖都着了手,在场的一群老怪物修为再高,也不过和玲珑老祖相差仿佛。
低沉的轰鸣声响起。
天地间黄光大盛,得自戊侽公的戊土潜行雷殛神网冉冉升起,将整个万花原包裹在内。
数十名修为最强的老怪齐声呐喊,一个个冲天飞起。
“戊侽公,你勾结你这姘头想要做什么?”有和戊侽公相熟的魔道巨擘嘶声怒骂。
无数身穿僧衣,袒露胸膛的雄壮大和尚出现在雷殛神网上方,他们守定了各处要害方位,随后潮水一般的法力不断涌入雷殛神网。
卢仚手中的道兵大和尚数量惊人,他们的法力总量是一个天文数字。
堪称无穷无尽的法力催动神王,三千六百颗黄色龙头冉冉浮现,张开嘴就是一大片戊土神光洒落。
大黄出现在神网的核心位置,无穷无尽的戊土之力注入他的身体,这条膘肥体壮的大黄狗,在这一刻,他的体型隐隐已经化为一头通体纯黄色的麒麟。
仰天一声咆哮,在大黄的牵引下,戊土神光凝成了一座座巨大的山峰当头砸下。
数十名老魔头被砸得齐齐吐血,一个个抱着肚子,有气无力的摔倒在地,被卢仚布下的大阵一网成擒。
一夜的纷纷扰扰后,万花原空了。
从宫殿楼阁,到弟子门人,再到所有的修炼资源,彻底一空。
连带着万花门治下的寒月寺这样的重要据点,以及千红城这样的外围据点,所有弟子、所有资源,消失得干干净净。
万花门,就此在元灵天销声匿迹,只有曾经的风月美名在无数修士当中口耳相传。
第四百三十九章 路向何方
漫天乌云,雷霆乱崩。
数十条长达千丈的青铜巨舰撕开乌云,撞碎了雷霆,周身翻滚着浓郁的精血气息,化为无数神兽虚影怒吼咆哮,一路横冲直撞的冲了过来。
数十名身披重甲,身高过丈的雄伟老人手持长戈长戟,气势汹汹的跳下战舰,重重的落地,脚踏之处,数十处原本秀美绝伦的山峰轰然粉碎,被他们肆意外放的法力轰成了一个个直径百里的大坑。
密密麻麻的重甲蛮汉从战舰中冲出,怒吼着将原本万花门的山门重地搅和得一团糟,真個挖地数里的将这里搜寻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这些蛮王殿的蛮横修士仰天怒骂了一通,随后窜上了巨舰,怒火冲天的朝着万花门世俗界的几个仙朝附庸冲了过去。
前些日子,蛮王殿有七名地位尊崇、实力强横的长老,连同近万血脉最精纯、身份最重要的嫡系弟子,应邀来万花门参加规模空前的‘无遮-大会’。
蛮王殿弟子一个个血气方刚,精血旺盛到了极致,在某些方面的需求未免就强烈了许多。。而万花门的女弟子,每一个都是女人中的女人,每一个都是绝色中的绝色,是元灵天最会伺候男人的女子。
是以,得到了邀请,七位蛮王殿的长老,就乐颠颠的带着近万嫡系弟子,数万旁系弟子,驾着战舰,屁颠屁颠的赶来了万花原……一名长老还曾经放话吹嘘,此去一定要杀得万花门人仰马翻,杀她们一个香汗淋漓、两股战战!
然后,这七名长老、近万嫡系、数万旁系,消失了。
蛮王殿的旁系弟子就不说了,这些旁系弟子就是高级打手,培养起来容易。但是七名照虚空境的长老,近万嫡系弟子,个个都是心肝宝贝……
这份损失,极其惨重,蛮王殿几个常年闭关的老祖都被惊动了,气急败坏的将蛮王殿当代殿主当众殴打吐血,催逼他们彻查此事。
蛮王殿当即派出了大批精锐赶来万花原……但是他们杀人放火是一把好手,蛮王殿的人根本就缺少追踪追查的天赋技能。
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他们只能跑去找曾经的万花门附庸仙朝的麻烦。
这损失,能补回多少,就补回多少吧……实在不行,把两三个仙朝劫掠一空,也是一件好事。
蛮王殿的这群蛮汉刚走,玄机宗的大群弟子就骑着清一色的白鹤坐骑破空而来。
玄机宗以阵法入道,超过十万玄机宗的精英弟子赶到万花原,立刻布下了数百种捕捉气息、追踪痕迹,甚至是强行窥伺天机,捕捉过去、现在、未来各种影像、信息的阵法。
这一次,玄机宗实力最强、辈分最高的一位老祖,其嫡系、嫡亲的一位天赋卓绝,在阵法之道上有‘天人之姿’的晚辈,连同四名照虚空境的护道人,也都折在了万花门中。
老祖震怒,玄机宗上下齐齐悚然,他们就连镇压宗门气运的先天灵宝玄机宝镜都给请了出来,用无数精锐护卫着,一路运到了万花原。
灵宝启动,一轮直径万里、气势恢宏的透明镜影封锁虚空,照耀三界八方,明澈的镜光所过之处,无数瑰丽景象纷纷浮现。
但是玄机宝镜似乎遇到了对头,真正有价值、有用处的影像没能捕捉到多少,唯独见到了几颗戊土神雷,见到了堕神鞭的虚影,见到了一个形容猥琐的老头儿手舞足蹈的在牵引虚空中某些奇异的力量。
“戊侽公……万花门……颠倒老人为他们遮掩了天机!”
一名玄机宗的太上长老气得直跺脚:“好一个颠倒老人,真以为自己在天机卜算上的本领,可以肆无忌惮、横行无忌么?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们玄机宗在天机卜算上的能耐。”
这名太上长老嘶声喝道:“追查颠倒老人的气机……派人去颠倒谷,擒拿他的九族亲眷。”
直径万里的镜影中,颠倒老人的影像逐渐清晰,玄机宗不惜成本,甚至耗费了一丝玄机宝镜的本源之力,在万花原虚空中疯狂追索颠倒老人的信息。
但是眼看着就能通过冥冥中的某些联系,追索到颠倒老人的下落,一阵诡异的魔头笑声响起,一具形如山羊骷髅,通体白惨惨的,唯有两根尖角漆黑如墨的诡异天魔颅在镜光中浮现。
这天魔颅一声狂笑,嘴里喷出无数黑雷绿火,顿时数千名操控宝镜的玄机宗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被引动了体内心魔,一缕缕阴火从五脏六腑中升腾而起,烧得他们焦头烂额。
“戊侽公!”
玄机宗在场的长老们一个个神色肃然。
他们知道戊侽公和乌昙夫人的关系……但是,戊侽公是脑壳坏掉了么?他居然会帮着万花门,对这么多宾客下此毒手?
“不,不一定是戊侽公帮万花门出手……万一,是万花门被逼着,帮戊侽公出手?”一名玄机宗的长老嘶声道:“魔头行事,只求利己。他这么做,是想要做什么?”
“去找沧海楼、宝光阁,用他们的渠道,向元灵天所有宗门,所有散修,发布通缉令……通缉戊侽公,通缉所有的万花门弟子。”
“万花门家大业大,门人弟子数以千万计……她们能跑去哪里?她们,能藏在哪里?”
一名玄机宗的太上长老厉声喝道:“胆敢杀戮我玄机宗弟子,偌大的元灵天,也没有他们存身之地!”
镜影冉冉消散,玄机宗的弟子们来了,又走了。
然后,咒蛊教的弟子,驾驭着无数的毒虫猛兽浩浩荡荡的袭来,将万花原搅得寸草不生,化为一片死地后,他们也骂骂咧咧的跑了。谷妨
咒蛊教的损失,堪称惨重。
作为魔道宗门,咒蛊教的弟子们对于女色也绝不避讳,万花门的请柬一到,作为紧邻着万花门的隔壁邻居,咒蛊教的弟子们呼朋唤友的,成群结队的往万花门蹦跶。
这一下子可好,咒蛊教门内真传弟子折了九成,其他的内门弟子,各家的嫡系等等,也有八成以上连同着万花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咒蛊教的损失,起码是蛮王殿、玄机宗的十倍以上!
随后魔傀宗、魔算宗等等宗门,也不断有大批高手赶来万花原,将原本花团锦簇、美轮美奂的万花原糟践成了一片荒漠戈壁,也没能找到更多有用的线索。
万花门这桩案子,一时间惊动了整个元灵天的修炼界。
一个月后,卢仚早已远离了万花门的地盘,有乌昙夫人的老舔狗颠倒老人帮忙混淆天机,有几件重宝清扫气息,卢仚自身更是以佛门秘法斩断了因果,他一路风平浪静,没有任何风波险阻的来到了和接引头陀约定的地点。
前方是一片明丽的大湖,正当黄昏,一抹斜阳横躺在清水中,风吹过,岸边花林无数花瓣盘旋飞卷,落在水中,整个湖顿时一片斑斓。
湖上有几条民船慢悠悠驶过,船上有打扮素雅的小娘子用扇子半遮面庞,从垂帘后面含羞眺望站在湖边大石上的卢仚。
随风,传来了小娘子和丫鬟的低声笑语。
“看那公子,好生雄壮。”
“如此高大,比山林中的老熊还要魁伟,有点吓人!”
“嘻……”
卢仚绷紧面皮,就当做自己没听到这些温柔甜美的笑语声。
一条乌篷船慢吞吞的朝着这边驶了过来,船头,是一尊好生肥硕的大和尚,他盘坐在船头,左手拎着酒壶,右手拎着一条大蹄髈,一口酒一口肉吃得好生快活。
在那船尾,身形高挑、枯瘦的紧摩那阴沉着脸,带着一顶斗笠,披着蓑衣,犹如一个真正的老渔夫一样,摇晃着船橹,推动乌篷船慢悠悠的驶向卢仚。
一声轻咳,月光僧跳上了大石,双手合十朝卢仚行了一礼,然后看向了乌篷船。
“法海师兄,他们就是我们要等的人?”月光僧目光澄净的看着乌篷船,以及船上一胖一瘦两个和尚。
他的禅心极其敏锐,好似一轮明月沉浸在清水中,哪怕水面有一只小虫子飞过,都能在那一轮明月中留下水光月影。
隔着老远的距离,月光僧就能察觉这两个和尚的不凡。
他们的修为,起码是自己的百倍以上。
啧,一指头就能将自己碾死的老怪物。
不对,这仅仅是他们表露在外的修为,在他们体内,还有更加可怕的力量存在……尤其是紧摩那,他体内存在着非人的大恐怖。
是自己的千倍之力?
啧,不可思议的恐怖啊!
月光僧悄然看了卢仚一眼,在他的禅心感知中,卢仚隐隐已经是和那两个老和尚同等级的怪物了……
在修为境界上,卢仚还差了一等。
但是在法力精纯度上,卢仚丝毫不弱。
在法力雄浑度上,卢仚远超两人。
在体内藏匿的恐怖力量上……坐拥小金刚须弥山和无数道兵大和尚的卢仚,隐隐已经压制了眼前这个瘦和尚,但是那个大和尚么……除非两人正式交手,否则月光僧也判断不出来。
‘咚’!
乌篷船轻轻撞上了岸边的大石头。
胖和尚举起了手中的酒壶:“两位师兄,来,来,来,上船,上船……难得有缘,同舟而渡……哈哈哈,小僧今日,实在是欢喜,欢喜!”
紧摩那则是突然一闪,一步到了船头,一拳朝着卢仚轰了下来。
第四百四十章 路向何方(2)
一拳轰出,却无声无息。
所有力量,全都压缩在紧摩那那枯瘦的拳头中,自成一体,自成一界,无任何光影声响,无任何法术异象。
紧摩那出拳,同时怒声低喝:“贼秃,焉敢冒充贫僧面孔,作出那等歹毒恶事?”
紧摩那心中有火。
他还没修成佛陀,所以,他的火气已经积蓄了很多天,今天一见到卢仚,就骤然爆发。
他,本来是金阁郡燕鸥城一无忧无虑苦修僧,师傅传下来的小寺庙做道场,每天教徒弟念经,自己敲敲木鱼,没事跑去燕鸥城化化缘,体悟一下红尘人心,这修为就一点点增长上来,眼看着大道有望。
真正没想到,他欠下了接引头陀人情债,出手帮大黑天算计一佛门晚辈。
算计来,算计去,莫名其妙的他就背上了劫掠玄燕仙朝若干州郡,卷走无数资源,掳掠千万精锐的罪名……甚至,宝光阁五位太上长老失踪,也被算在了他头上!
燕鸥城一场大战,他只能带着自家小庙和弟子跑路。
沧海楼、宝光阁的追杀令如影随形,无数影楼杀手和疯狗一样追着他的屁股乱咬。他虽然修为无比强横,但是对于逃命、藏匿等技巧,实在是一窍不通。。
没奈何,他只能接受了大黑天的善意,正式成为大黑天的一员。
在大黑天的帮助下,他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块清净之地,将自家小庙安置了下来,一群徒子徒孙才有了清净念经的地盘!
紧摩那的心情……
就跟一个良家少女被逼堕入风尘,短短三两天内接了百八十个客人……那种辛酸和绝望,那种恼怒和怨恨……啧,若是他此刻换上红裙,给自己脖颈上抹上一刀,绝对会怨气冲天,化为顶级厉鬼来找卢仚索命!
所以,他一看到卢仚,顿时发了明王嗔怒,当面就是一拳轰来。
卢仚‘呵呵’一笑。
这紧摩那,老贼秃,他用自己的面孔杀了金坑,给卢仚挖了一個天坑,差点没把自己埋了进去……他居然也有脸当面和自己动手?
右手食指挑起,卢仚指尖一点幽微光芒闪烁,轮回劫指中的无间炼狱指轰然发动!
佛音堂中,有无数极圣天曾经的大德高僧讲经传道的记载。
其中,就有精通轮回劫指的太古高僧留下的心得感悟。
卢仚的轮回劫指,此刻已然大成。
所谓无间炼狱指,就是超过了十八地狱,能够带给人无穷痛苦、让人好似身处无间炼狱的杀伐神通。
一指落下,只听‘叮’的一声轻鸣。
卢仚的手指宛如一根坚硬、锋利的钉子,狠狠的扎进了紧摩那的拳头足足两寸深。
紧摩那只觉拳头上一阵剧痛袭来,他猛地抬头,骇然看向了卢仚,随后,无边的痛苦从肉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经络、每一根骨骼血管肌肉,甚至是每一颗牙齿下方的牙神经中席卷而来。
随之而来的,是神魂中的剧痛。
无情无尽的痛苦冲刷着紧摩那的神魂,他的神魂好似被丢进了十八重地狱中一轮一轮的不断折磨,刚刚火烧,然后雪埋,冻了个僵硬后,就丢进了油锅一通猛炸,刚刚炸得八成熟,就捞起来放进了大石臼中一通乱砸乱磨……
如此痛苦,饶是紧摩那的修为精深,他更是走的佛门苦修一道,对于肉体、神魂的熬炼在当今元灵天的修士中也是顶尖的存在,他也痛得两行血泪滚滚而下,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惨嚎。
卢仚拔出手指,然后一脚闷在了紧摩那的胸口上。
‘嘭’的一声闷响,紧摩那胸口十二根肋骨齐齐折断,他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一张嘴,就是暗金色的血水‘汩汩’而出。
一旁吃肉喝酒的大和尚看得是目瞪口呆。
紧摩那出手痛殴卢仚……这事情,紧摩那向他提起过,紧摩那说,他一定要好好的揍一顿那个害得他背井离乡、带着弟子徒孙逃亡的贼和尚。
胖和尚默许了紧摩那的所作所为。
毕竟,紧摩那的修为和实力,他是知道的……虽然有句话说什么众生平等,但那是菩萨、佛陀才能做到众生平等嘛,胖和尚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在红尘中打滚的酒肉花和尚,所以他是做不到众生平等,做不到公平公正的。
是以,紧摩那要毒打一顿‘法海’,胖和尚以为,是可以接受的!
毕竟,紧摩那的修行境界放在这里,而‘法海’嘛,比起紧摩那,起码差了一个大境界的修为不是?
作为后生晚辈,被前辈高僧打一顿,又怎么了吧?
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紧摩那被卢仚教训了!
卢仚那一指,简直惊艳……胖和尚佛法精深,他一眼就看出了卢仚这一指无间炼狱指的恐怖……那一指,几乎就是在自己的指头上,硬生生开凿了一个微型的无间地狱啊!
紧摩那那等通过万年苦行,千锤百炼的不坏金身,居然被卢仚一指头戳破……
这‘法海’的金身修为,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紧摩那张嘴,暗金色的血浆犹如水银,‘叮叮’不断从嘴里往外蹦的时候,胖和尚终于反应过来,他丢下手中酒壶和蹄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白玉盏,凑到了紧摩那的下巴下面,将他喷出来的血浆一滴不漏的接了下来。
“哎,紧摩那,多吐点,多吐点……照虚空巅峰圆满的高僧精血啊,这玩意可值钱了……卖给那些魔头炼丹也好,卖给那些妖道养兽也好,或者拿去画符都是极好的材料啊!”
“哎,元灵天有你这样修为的佛门弟子,也就屈指可数……多吐点啊,多吐点……”
胖和尚叽里咕噜的嘟囔着,肥厚的手掌轻轻的在紧摩那的后心拍了又拍,一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拍得稀烂,让他多吐点血的架势。
卢仚的脸色极其古怪。
月光僧面皮僵硬的看着胖和尚。
胖和尚笑呵呵的朝着卢仚和月光僧点了点头:“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是有话实说,紧摩那的精血,真的很值钱啊……用途广大,妙用无穷,但是出产极其稀少。在宝光阁,一滴照虚空境巅峰圆满的高僧精血,可以换一百照虚空境的宝光珏呢……这可是一大笔钱!”
“唉哟,看看紧摩那这吐得,得有一千多滴了!”
紧摩那被胖和尚的话气得直翻白眼,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气息在喉管里一转,发出了‘亢昂’一声宛如驴子鸣叫的吼声。
暗金色佛光流转全身,紧摩那体内六具黑天夜叉齐齐发动。
无比恐怖的气息荡漾,紧摩那体内的伤势急速愈合,拳头上两寸深的伤口迅速长出了新肉。神魂中,无间地狱禅意带来的痛苦被一点点的强行驱散。
紧摩那抬起头来,漆黑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卢仚。
“想不到,短短时日不见,法海师弟修为精进如斯……你为何冒充我的名义,做下那么多的恶事?”
卢仚一脸诧然的看着紧摩那:“难道不是紧摩那你,冒充我的名头,杀了金坑,先给我扣的黑锅么?”
卢仚淡然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你摸得,我就摸不得?”
‘摸得,摸不得’,这句话的缘由,紧摩那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是他很认真的看着卢仚,极其正经的说道:“用你的模样杀金坑,是接引前辈请我这般做,我只是为了还他人情而已……你要了结这段因果,应该找接引前辈才是!”
卢仚愕然瞪大眼。
紧摩那这话说得……
他指了指紧摩那,朝着那胖和尚怪笑:“这位大师,这话,你听到了哈……你说我现在打破这老秃子的秃头,算不算同门操戈?”
胖和尚正小心翼翼的将那一白玉盏的高僧精血收起来。
听到卢仚的问题,胖和尚急忙说道:“大家都是一家人,佛门弟子,慈悲为怀,大家……呃,呃……”
看到紧摩那漆黑眸子里的滔天怒火,再看看卢仚泛着神光的眸子里那毫不掩饰的恶意,胖和尚急忙横跨一步,挡在了两人中间。
“大家行走江湖,以和为贵嘛……紧摩那,你也不想闹出大动静,让沧海楼、宝光阁、影楼的杀手再找上你吧?你不怕,你的徒子徒孙呢?”
“法海师弟,你也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啧啧,让满天下的宗门都找上你罢?”
胖和尚苦笑看着卢仚,朝他比出了一根大拇指:“要按洒家看法,法海师弟,你是当今元灵天佛门响当当的头面人物……了不起,了不起……你怎么就能,你怎么就敢?”
卢仚双手合十,朝胖和尚行了一礼:“师兄不要胡说八道,小心死后进拔舌地狱……我干什么了?我做什么了?不要污人清白啊,我什么都没干啊!”
胖和尚眨巴眨巴眼睛。
月光僧则是无比敬佩的看着卢仚……他在小金刚须弥山上打坐参禅的时候,看着漫天的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各种邪魔外道的修士,各种名门正派的高手,宛如下雨一样不断落入小金刚须弥山各处……
啧啧,这叫做什么都没做?
更不要说,那满山堆积的奇珍异宝、修炼资源,月光僧一颗坚定的佛心都差点被那珠光宝气给弄得动摇了……这叫做什么都没干?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走,走,走,我们先去紧摩那的道场休憩几天,接引师伯马上就来,嘿!”
“紧摩那,摇橹去,赶紧的……信不信我和法海师弟联手揍你?”
第四百四十一章 路向何方(3)
前有碧水,后有青山,左右有良田万亩,几个村落中的佃户,正在田亩中辛勤劳作。
青山脚下,一处颇有规模的禅院静静矗立,山门上一处匾额,却是‘虎丘’二字。
卢仚抬头,看着那‘虎丘’匾额揣摩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禅院旳名号从何而来。
不过,管他这么多呢?
一行人进了禅院大门,就有紧摩那的徒子徒孙迎了上来,一个个瘦巴巴,但是精气神极好的大和尚、小和尚从容而淡泊,颇有高僧风度。
卢仚袖子一甩,顿时寒月寺那近千名真传和尚纷纷飞出,以松果和尚为首,一行和尚双手合十,齐齐颂了一声佛号。
这些寒月寺的和尚,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但是个个神华内敛,脑后却都有一轮或大或小的清澈月轮浮现。
紧摩那的徒子徒孙们呆了呆,同时向这些和尚行礼致敬。
寒月寺的这群真传和尚,从佛法修行上来说,可比紧摩那的徒子徒孙高出了不知道多少……毕竟都是得了佛音堂的好处,参悟了几分佛法真谛。
紧摩那绷紧的面皮也不由得松缓了许多,他也朝着松果和尚行了一礼:“紧摩那见过师兄,师兄超脱魔劫,得大自在,可喜可贺。”
松果和尚一行还礼不迭,正要寒暄,卢仚已经一挥手:“毋庸多礼,以后寒月僧众,也就在这虎丘禅院修行是罢?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谈佛论道,就不要在今日呱噪了。”
紧摩那斜了卢仚一眼,不吭声了。
卢仚将青柚三女、阿虎、鱼癫虎等人放了出来,阿虎、鱼癫虎就反客为主的,指挥着紧摩那的一群徒子徒孙,比比划划的给寒月寺的一群僧众分配房间,安置各色衣食住行所需的物件。
顺带着,有三五成群的虎爷相伴着,溜达溜达的出了禅院,探摸附近的风俗民情、地理地貌去了。
入夜时分,所有人都安置了下来。
紧摩那师傅置办的那座小寺庙,不足以安排下一千多号人。但是这虎丘禅院,是大黑天秘密置办的产业,如今分拨给了紧摩那使用。
偌大的禅院,楼阁众多,足以安置三千僧众。
而附近有良田数万亩,有桑林、操场好几座山,更有几处鱼塘、芦苇荡等等。禅院下面有酿酒作坊、缫丝作坊、造纸作坊等等,有数千佃户为禅院四季劳作。
这是一处不算肥的流油,但是极其丰足的禅院。
紧摩那虽然对于离开了自家师傅置办的道场有点不满,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这里修行,门人弟子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咚、咚咚’,暮鼓敲响,声传十里。
禅堂里,紧摩那的徒子徒孙们,还有寒月寺的和尚们,敲着木鱼,念诵经文,开始做晚课。
卢仚则是和青柚三女,站在禅院前那一弯碧水旁,看着几条村民的小渔船满载而回,小小的码头边,村童和小土狗追逐嬉戏,每当看到自己父兄返回,纷纷迎上去大声欢笑。
卢仚摸着肚皮,笑呵呵的顺着岸边小道走了过去,洒下几颗散碎银子,换了一大筐活蹦乱跳的河鱼、河虾。
也懒得去和虎丘禅林的小和尚撕扯,就在岸边选了一块平坦的草地,卢仚、青柚三女架起篝火,取了锅碗瓢盆等,熬煮鱼汤,烹调河虾,还有几只极大的河蟹、龟鳖等,都由卢仚调理得鲜美无比。
青柚三女美其名曰出门游历,行走江湖,实则都是大小姐,什么厨艺女红之类,不能说一点都不会,但是实实在在比不上卢仚的。
不过,卢仚认真烹调,三女大呼小叫的在一旁打下手,用剑气剑光,将鱼虾龟蟹处理得干干净净,也能派上一点用场。
美餐一顿,一夜无话。
接下来的几天,卢仚和青柚三女慢悠悠的,在虎丘禅院周边的几个村子走街串巷,也没有什么目的,就是随意的行走。碰到有上好的乡野土产,如腊肉、羊腿、狗肉、干鱼等,就随手买一些,也不去禅院的伙房,直接在外面野炊,就将这些美味给炮制了。
至于阿虎他们,早就改头换面,邀约着去了数十里外的县城大吃大喝。
紧摩那的这处新道场,所处之地是元灵天世俗界一个不入流的小国邦,土地方圆不过两千里,人口不过两三千万。物产不丰,也没什么灵山灵脉,是以就连一个有点气候的修士家族都没有。
整个国邦,也就国主宗室,有几个熔炉境的小修士。
仅此而已。
而那几个宗室小修士,也都蜷缩在国都中,一心一意的闭关苦修,根本没心情到处乱走。
是以,日子逍遥,轻松平静。
但是接引头陀说好的,大概三两天就来虎丘禅林和卢仚碰头的,这一晃过去了大半个月,居然不见他的踪影。
卢仚隐隐觉得,这老贼秃怕不是折在了什么地方,这一日傍晚时分,浑身萦绕着一丝森森死气,身躯破破烂烂,好似一个被顽童用小刀戳了半个时辰的破麻袋一样的接引头陀,有气无力的出现在虎丘禅院门口。
卢仚和青柚三女刚刚吃了一顿好的,村子里一户人家嫁女,新杀了几头大肥猪,放翻了几口老肥羊,又狠狠心,将一头快病死的老牛给剁掉了,置办了极丰盛的婚宴。
卢仚几人随喜,送了一封银锭做喜钱,然后凑到人家乡土风情浓郁的婚宴上胡吃海塞了一通,此刻正摩挲着肚皮慢悠悠的,刚回到禅院门口。
青柠、青檬姐妹两,还在争吵究竟是那一份酸豆角炒鸡杂美味,还是那一锅羊杂汤鲜美,浑身都是窟窿眼,什么刀伤、剑伤、指伤、爪伤……该有的伤口都挨了个遍的接引头陀,就宛如鬼魅一样从她们身边突兀的冒了出来。
“唉哟!”青柠青檬姐妹两吓了一大跳,她们在佛音堂中得到的佛门剑道传承‘一心慧剑’随心而动,随念而起,不见剑光,‘叮叮’两声,接引头陀的眉心、喉结处,就冒出了两点火星。
火星喷出后,才见到两条若隐若现的青色剑光一闪而过。
得了佛音堂的佛门剑道传承,青柚三女的剑道水平突飞猛进,早已比她们本家青鳞剑阁历代老祖的剑道传承还要高明了十倍不止。
这剑光的速度,这隐匿剑光的水准,尤其是剑光的杀伤力,和往日不可同日而语。
接引头陀何等修为,居然硬生生被两女剑光劈了个正着,没能来得及闪避——哪怕他已经受了重伤,也可见,两女的剑道修为到了何等境地!
要不是两女修为太弱了一些,这两剑可不是这么好挨的!
“哎,自家人!”两女剑光发出时,卢仚才注意到两女出手了……他,本来是来得及拦截两女剑光的,但是看到剑光目标是接引头陀,卢仚略微犹豫了一下,剑光就已经命中了倒霉的老和尚。
接引头陀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苦笑道:“两位女施主好高明的剑道……咳咳,老僧是好人。”
青柠青檬的剑光速度极快,但是比她们更快的,是青柚。
青柚的剑光,已经化为一抹青色光丝,悬浮在了接引头陀的后脑勺要害处。
接引头陀说他是好人,青柚也不信……只是,她性情比两个妹妹要稳重一些,所以没有痛下杀手而已。
卢仚轻咳了一声:“啊,是您老来了……怎么弄得这么个模样?被山匪打劫了?”
接引头陀一脸愁苦的看着卢仚:“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是老衲将你接引进了大黑天,这因果,必须老衲亲身承受!咳咳!”
卢仚的面皮一阵抽搐,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是,我的错?”
接引头陀一脸幽怨的看着卢仚:“老衲让你去救月光僧,你却将万花门都给打包端了……老衲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你端了万花门就是,你何苦连这么多宗门嫡系都给祸祸了?”
接引头陀嘴角有一缕金血缓缓流淌出来。
胖和尚无声无息的从接引头陀面前浮现,手中端着一个白玉展,小心翼翼的将接引头陀喷出的精血一滴不漏的接取一空。
接引头陀继续苦笑:“你去救月光僧,老衲这里,连同几位师兄,去……去……”
犹豫了一下,接引头陀低声道:“我们去谋取一件已经算计了数千年的佛门遗宝……原本算定了这一次定然是无惊无险、手到擒来……没想到,因为你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有几个排名前十宗门的老不死兴起,插手……”
卢仚瞪大了眼睛:“你们,被人埋伏了?”
接引头陀的脸一阵漆黑:“十倍于我们的人手,个个修为和我们相当,甚至有两个老怪,已然有了天人之威……不到半盏茶时间,我们就被打得重伤逃窜。”
叹了一口气,接引头陀喃喃道:“侥幸,无人沦陷,无人陨落,但是我们师兄弟几个,个个重伤……那几位师兄给我说,以后不想见到你这小贼秃……”
卢仚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这话说得,自己好像变成了灾星还是怎么的?
卢仚冷笑道:“好啊,感情我辛辛苦苦为佛门出力,还是我的错了咯?”
“好吧,那,我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青柚啊,我们走就是!”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他是真的想要趁机溜人。
什么大黑天,这名字就有点恐---怖---分---子的味道嘛!
接引头陀急忙一手扣住了卢仚的手腕:“别,是老衲话说错了……佛门式微,少不得你这样佛根深种的后起之秀啊……一切条件,咱们好说!”
第四百四十二章 路向何方(4)
后院,小小的茅亭。
卢仚在喝茶,胖和尚在喝酒,接引头陀在喝药……紧摩那在喝西北风。
入夜,紧摩那恪守他那一脉的苦行戒律,是一滴水、一粒米都不会沾。
所以,只能喝着西北风,静静旳聆听接引头陀的讲述。
这些天,卢仚救援月光僧,在万花门搅和出巨大的乱子的时候,接引头陀,还有和他地位、实力相当的几个大黑天高层,同样在紧锣密鼓的行动着。
在元灵天,有一处胜地名曰洗剑池,那是一处烟波浩渺、绵延数十万里的大湖。
关于此地,有无数传说。
但是最精彩的传说,是三万年前,带着元灵天的修士击败了极圣天修炼界侵略者,一剑几乎斩碎了极圣天天地灵机的那位‘太上’……他就是在洗剑池旁,将自身命魂寄托,耗尽无数心血、物力锻造的一柄剑胚进行淬炼,从而得到了元灵天有史以来杀伐第一的后天灵剑。
剑成之日,就在洗剑池旁,那位太上一人、独剑,屠戮亿万。
据传,那入侵的亿万极圣天修士,连同他们在元灵天收服的无数走狗,被那位太上杀得尸横遍野,整个洗剑池都成了一片血水汪洋。
“有极圣天佛门前辈,于寂灭之时,汲取亿万生灵冤魂、精血,强行开辟一界,将无数战死修士的宝物包容其中,留待后世有缘。”
“最近数千年来,我大黑天耗尽心神,终于找到了那一界的门户。”
接引头陀耷拉着眼皮,一口一口漆黑如墨的汤药不断灌进肚皮里。这黑漆漆恶臭扑鼻的汤药,药力超乎寻常的强大,眼看着他身上破破烂烂的伤口,正在一丝一丝的不断长肉、愈合。
一缕缕死气、尸气、诸般阴森邪气不断化为白色烟雾从他头顶升起,紧摩那在一旁施展神通,六支黑天夜叉化为巴掌大小,绕着接引头陀的脑袋盘旋,将所有邪气大口吞下。
“此次,法海你去救援月光僧,也正是我们几个老和尚算定的,开启那一界门户,寻找那一件传说中的佛宝‘接引宝船’的最佳时机。”
卢仚眯着眼,看向了接引头陀:“接引宝船?这名字……有什么说法?”
接引头陀深深的看了卢仚一眼:“接引宝船,并非此界之物……据传,是三万年前,极圣天、元灵天修士联手,破灭万妙天,夺取万妙天一界气运和造化……随后,极圣天佛门为先锋,强势侵入元灵天,几乎破灭了元灵天修士苗裔……”
“极圣天佛门强夺了元灵天修炼宗门分得的那一半万妙天的造化、气运,以此向上界献祭,得了上界佛门大能的欢喜,上界佛门大能降下的一件佛门至宝。”
“此宝……就类似此番传说中的太上仙诰,可接引我佛门弟子,无惊无险,飞升上界。”
接引头陀看着卢仚,很认真的说道:“哪怕是一条普通的土狗,只要能登上接引宝船,就能飞升极乐,踏足净土,修成无灾无劫天人法体。”
卢仚骇然瞪大了眼睛。
还有这种事情?
好吧,大梵净世宗的最后一代方丈,在他的遗言中,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这样的宝贝……你们找到那一界的入口了。”卢仚看着接引头陀。
接引头陀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因为三万年前那一场大战之事,元灵天个宗门、各家族,对我佛门敌意深植,我佛门弟子,就算修成了天人妙境,也无法飞升上界。”
“而那接引宝船,是上界佛门大能降下的‘酬功至宝’,但凡在三万年前,在破灭万妙天、元灵天一战中,立下足够功勋的佛门弟子,无论修为境界,都能登上接引宝船,以此捷径飞升上界。”
“奈何,神通不及天数,谁能想到,那位‘太上’以一人之力,扭转了乾坤?我佛门大业功亏一篑,接引宝船也被深埋在那临时开辟的洞天世界中,已经三万年了。”
接引头陀看着卢仚,很认真的说道:“若是我们能得到接引宝船,我大黑天的弟子,都能脱离元灵天,登临上界,得享无尽逍遥。”
“你确定?”卢仚反问接引头陀。
“老衲,确定。”接引头陀喝掉了大海碗中的最后一口汤药,又从旁边熬得‘咕噜噜’直响的药罐子里,倒了一大碗黑漆漆的药水,不怕烫的往嘴里灌了一口。
“只是,老衲失误,没想到法海你如此能招惹因果……居然,居然……”
接引头陀干巴巴的说道:“我们刚刚开启那一界的门户,四面八方就有无数高手联手来袭,若非我们都有几件好宝贝护体,怕是早就被打得粉身碎骨。”
“饶是如此,我们也被重伤……我们开启那门户的场景,定然被那些埋伏之人发现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怕是,再没有机缘去靠近洗剑池。”
接引头陀叹了一口气:“所以,几位师兄很是怨怪你……但是,老衲以为,这怪不得你。谁让我们没给你交待清楚呢?你救了这么多寒月寺真传,还渡化了这么多妖魔鬼怪,大涨我佛门底蕴……”
老脸狠狠的抽了抽,接引头陀看着卢仚,叹了一口气。
是啊,这一次,卢仚的所作所为,是让大黑天的底蕴飙升了一大截,但是飙升的底蕴,都是卢仚一个人的。
而他,和其他几个老和尚,则是实实在在的被人算计、埋伏,结结实实的按在地上暴揍了一顿。
这个亏……
所幸那几个师兄也是佛法修为极其到家的,重伤之余,他们也没心情来找卢仚的麻烦……不然的话,哎,这事情该怎么收场才好呢?
“真正奇怪,那些人能通过因果牵扯,算计到我们几个老和尚身上,预先在那洗剑池埋伏了我等……而法海你是一切因果的起源,你怎么就……平安无事呢?”
卢仚眨巴着眼睛看着接引头陀。
这事情,他也不知道啊。
因果什么的,天机什么的,斡旋造化、混乱天机什么的,他也不是很明白。
犹豫了一阵,卢仚轻声道:“或许是因为,我只是借人成事,没有亲自动手?然后,还有颠倒老人为我混淆了天机,颠倒了命数,让那些追踪者无法追查到我……”
卢仚指了指坐在一旁,一直在沉默聆听的月光僧。
“但是,他们无法算计到莪,却能通过月光师弟和寒月寺的一众真传,大致盘算到这事情和佛门有关,他们循着这条线,就能卜算到了大师您身上?”
卢仚暗自盘算,他之所以没能被那些满天下疯狂追踪的人算计到,估计是他身上有‘清宁心灯’镇压。
毕竟是极圣天佛门第一镇教至宝,有清宁心灯随身,想要算计他……就算是普通天人都完全不可能做到。
如今的元灵天有天人么?
就算有,会有天人因为这件事情损耗元气来追索卢仚么?
就算他愿意这么做,他也难以破开清宁心灯的镇压之力,盘算到卢仚身上。
而接引头陀他们就不同了,他们身上,肯定找不到比清宁心灯更好的宝贝。
而月光僧和寒月寺的和尚们失踪了,这么明显的一条线索,不管万花门一案是否是这些和尚做的,想来有些大能宗门,他们总归要在这上面追查一把。
于是,某些真正的大能出手了。
不出手不知道,一出手,他们惊讶的发现——原来天机显示,元灵天居然还有这么几个藏匿得这么深的大光头?而且,他们似乎正在谋划什么勾当?
于是,接引头陀他们就一头撞上了人家布置好的坑,撞了个头破血流。
这样的解释,就很合情合理了。
接引头陀见到卢仚的第一句话就是‘因果、因果’……卢仚结下的因,自己避开了……酿出的果,却让接引头陀他们品尝了!
卢仚轻咳了一声:“这次的事情,其实也不见得,就是我的错。”
紧摩那、胖和尚、接引头陀同时看向了卢仚。
“嗯?”接引头陀喝了一口药。
卢仚镇定自若的说道;“一种可能,三万年来,元灵天的宗门,一直有人盯着洗剑池……这是有可能的。”
接引头陀沉默一阵,点了点头。
那里,毕竟是曾经那位‘太上’崛起之地,有人在那里盯着,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二种可能,大黑天早就漏了行迹,你们这次被埋伏,只是人家顺势而为……万花门、寒月寺一事,只是人家丢出来混淆耳目的说法。”
接引头陀皱了皱眉头,端起海碗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大碗药汁。
但是,他又摇了摇头。
大黑天或许有一些蛛丝马迹被人盯上了,但是接引宝船之事,就在他和另外几个师兄之间流传,外人不可能知晓……而那几位师兄的佛法修为无比精深,对佛门忠心耿耿,想要从他们那里得知风声,不可能!
“三种可能,异宝出世,冥冥中自有预兆……接引宝船既然能护持我佛门弟子飞升上界,如此重宝,若是我们能轻松到手,不经历任何劫难,显然是不可能的。”
接引头陀微微一怔,然后笑了起来:“当是这个道理。曾经献祭了万妙天一界的造化和气运,才让上界降下了接引宝船……如今想要重新得到此宝,嘿嘿,没这么容易。”
接引头陀深吸了一口气:“此次万花门一事,法海你的手段,堪称惊艳……你觉得,这接引宝船,该如何才能入手呢?”
卢仚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不发一言。
第四百四十三章 消泯祸根
洗剑池。
烟波浩渺,绵延数十万里,其水色极清,水性极寒,是元灵天最清澈、最凛冽的水脉之源。
是以,从洗剑池中,耗尽万里之水域,提炼一瓮淬剑之清泉,可以淬炼出匹配得上太上至尊的本命灵剑来。
三万年前那一战,早已成了传说故事。
洗剑池这曾经尸山血海之地,已然是元灵天有数的名胜景观。
一汪浩荡,四野尽是柔缓的青山,丘陵,多精舍、雅筑,有阡陌纵横,更有大片花木点缀其中,俨然桃源乐土。
接引头陀他们想要去的那洞天世界,就在洗剑池附近。。
那是佛门大能以一念之力开辟的世界,也唯有佛门大能以对应的佛门秘咒、神通念头,才能顺利开启。
接引头陀他们耗费数千年时间,才确定了那世界门户的游走规律。
但是在第一次尝试开启门户时,就被高手群起而攻,重伤遁逃之余,也将他们来此的目的暴露无遗。
是以这些天,洗剑池周边,城池乡村中,都有气度不凡的修士出现。
高空云霭中,也悬浮了几座山峰,数十座楼阁,千多条大小战舰往来盘旋。
在洗剑池上,更有一条条大大小小、材质不同,或者富丽堂皇,或者朴素低调的船只混在民间渔船中出没。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杀机潜伏。
洗剑池西面,有一占地数百里的城池,名曰‘剑城’。
‘剑城’依托洗剑池而生,更借洗剑池得名,是元灵天排名第一的至高宗门‘剑门’的地盘,城内聚集了数以十万计的铸剑大匠,每年出产的好剑、名剑数以百万计,是元灵天无数剑道修士心中的圣地。
前些日子,洗剑池附近那一场伏击战,并没有影响到剑城。
毕竟那一战参战人数极少,双方的道行修为极高,三两下就解决了战斗,而且所有战斗都在重重叠叠的禁制、结界中诞生,战斗影响的区域不超过十里地。
是以剑城依旧热闹,而且这些天,比往日更加热闹、喧腾百倍不止。
恰逢剑城一甲子一次的‘剑缘盛会’,大会将持续三月之久,剑城的铸剑大师们,会将过去一甲子时间内,自己铸造的最得意的、最强大的、灵性最足的宝剑请出,让无数剑道修士逐一品鉴。
人和剑结缘,剑和人结缘,人和剑门结缘!
寻常修士,会趁着这个机会,来剑城重金求一口利器护身。
有剑道资质,对自己剑道修为有信心的,会花费重金求购一张门票,去某位铸剑大师的私宅,和大师铸出的宝剑问一个缘分,看看能否捧回一口神兵、宝器。
而那些资质绝佳,又出身清白的修士,不仅仅想要在这盛会上弄一口神兵利器,更是想要崭露头角,让剑门的长老名宿看到自己的资质、禀赋,一步登天,拜入剑门某位大能高手门下。
虚空中,一道道剑光纵横飞舞。
地面上,一个個剑客睥睨自豪。
大街小巷,尽是周身寒气森森的剑修往来游走。
酒馆客栈,无数剑道修士比比划划,大声喧哗,谈吐之间剑气纵横,剑意直冲凌霄。
往年的剑缘盛会,每当元灵天的剑道修士从四面八方赶来剑城的时候,其他类别的修士,无论丹、阵、符、蛊,各种修行法脉的修士,都会退避十万里,唯恐和这群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剑疯子撞上。
但是今年么……
因为前些日子那一场大战的缘故,剑城内,多了好些气息隐晦的高手。他们在剑门高手的陪伴下招摇过市,时不时和一些剑道修士发生各种摩擦冲突。
剑城东南角,小小半岛,濒水的水榭中,一群长袍高冠,气度不凡的修士倚栏而坐。
正中一名身高丈二,发色如火,两条胳膊有寻常人腰身粗壮,身上弥漫着一股子热气和金属枯焦味的老人,神色肃穆的从一个铁箱子,轻手轻脚的捧出了一柄九尺长剑。
剑长九尺,宽有一掌,却薄如蝉翼,色如秋水。谷堺
长剑刚刚捧出,不见丝毫异状,但是老人右手食指在剑身上轻轻一弹,顿时一声剑鸣高亢如云,数千条森森剑意向四周骤然一扫,‘嗤嗤’声中,水榭外的洗剑池水骤然裂开了数千条极细、极深的水痕。
水榭四周,无数花草树木齐齐碎裂,炸成了一蓬蓬五颜六色的雾气四散。
水榭中,一众修士纷纷鼓掌赞叹:“好剑,好剑!”
双臂粗壮的老人双手叉腰,肃然向坐在主位方向的一对儿青年男女欠身行了一礼:“这是老夫耗费三十三年光阴,取一件侥幸得来的天地生成的剑胚,搭配了无数珍稀材料,细心锻造的‘百花杀’,取‘金风萧瑟,百花无颜’之意……一剑即出,杀机弥漫天地,湮灭百花生机。”
“还请少宗和阴公子品鉴。”
老人憨憨的笑着,言语之间,有点结结巴巴的。
很显然,这是一名纯正的技术宅男,并不习惯一些场面上的勾当。
而偏偏今日的宾客中,有一位的身份实在是吓人,哪怕平日里再大大咧咧的他,哪怕是在剑城无数铸剑师中排名前十的大宗匠级别的人物,他也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当代剑门掌教的小女儿,年纪轻轻就一举超过了所有的兄长、姐姐,被确立为下一任剑门掌教,而且得到了所有剑门太上、长老,以及剑门内部各大宗族、派系的首脑一致的支持。
坐在主位上,身形高挑,做男子装束,但是又涂抹了胭脂水粉,丝毫不掩饰自己女子身份。剑门少宗白鼋(yuan,大鳖的意思!!!)打了个呵欠,斜睨了一眼百花杀,轻轻的点了点头:“这剑,有点意思,就是……似乎不符合我的气质!”
水榭里的一众修士纷纷笑了起来,一名白发、白须,双眸如星辰,周身透着一股子超脱天地凡俗的奇异韵味,一看就是高人逸士的老人轻轻笑道:“少宗所言极是,少宗乃天人之姿,注定证道长生的人物,这百花杀的品质,火鸢老儿也是下了功夫的,在后天灵宝中,也是极上的品质……但哪里配得上少宗呢?”
一众修士纷纷附和,都说‘天书老人’说得极有道理。
火鸢剑师就尴尬的笑了起来,两只粗糙的大手用力的摩挲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不敢吭声。
白鼋‘咯咯’笑了一声,她翘起了二郎腿,从身边侍女端着的果盘中取了颗绿色锦纹的易果,剥好了果皮,细心的喂进了她身边坐着的那身形魁伟,容貌俊朗,但是从骨子里透出了一股子纨绔气息的青年。
青年同样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张开嘴,将白鼋喂到嘴边的果子吃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吐出果核,将果肉一口吞下,右手很不客气的放在了白鼋的膝盖上,当着众多人的面轻轻的揉了揉。
水榭里,一群在元灵天堪称绝顶的修士纷纷转过头,就当没看到这位姓阴的公子的所作所为。
剑门的少宗,轮不到他们来管教。
少宗和她朋友的事情……除非她爹亲自过问,否则谁敢乱嘀咕?
阴公子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淡然道:“小白啊,这剑体型太大,过于威猛、霸道,和你温柔温婉的气质,那是天差地远……不过,你不觉得,这剑勉勉强强,配得上我么?”
阴公子站起身来,昂首挺胸的在白鼋面前往来走了两步,然后抓起了百花杀,将它挂在了自己腰带上。
阴公子身高过丈,身形颇为雄伟,这剑长达九尺,配在他身上,端的是衬托出了几分英明神武的威仪。
白鼋眼神骤然一亮,用力鼓掌笑道:“不错,不错,真是不错……阴兄配上这剑,果然是威武不凡。成了,这剑,我就收下了……你,你,叫什么?火,火,火鸢?这剑,你要卖多少钱啊?”
火鸢剑师面皮一阵通红,眼角肌肉一阵乱抽。
在剑城,到了他的地位和资历,他的每一柄剑,都不是用钱能衡量的了。
但是……剑城就是剑门的地盘,剑城中的铸剑师们,九成九都是剑门的附属……白鼋这话有点侮辱人,把他火鸢当做小商小贩一样看待了,可是他能怎么样呢?
干咳了一声,火鸢剑师挤出了一丝笑容:“少宗欢喜就好,什么钱不钱的?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
白鼋斜睨了火鸢剑师一眼,点点头,淡然道:“那,倒也罢了,这份心意,我收下了,可见你没白活这么大一把年纪,是个懂得孝心的。”
‘呵呵’笑了一声,白鼋丢开了火鸢剑师,朝着刚刚开口的天书先生指了指。
“这次小聚,品剑只是附带的事情,天书先生,我是专门让人来找你的……你是元灵天排名前三的卜卦师,天机预测、算命看风水之类,据说你没有不精通的?”
“喏,你给我看看,我和阴兄,是不是天生的一对儿?是不是天作良缘?呵呵……也不知道怎么的了,我第一次见到阴兄啊,就感觉上辈子就欠他的,哎,我这喜欢得啊!”
白鼋眸子里闪过一抹极其锋利的杀气,直勾勾的盯着一脸呆滞的天书先生。
“我和阴兄,一定,必须,肯定,天注定,是天作良缘吧?”
曾经准确卜算到了接引头陀等大黑天大能的行动,让一群宗门高手在洗剑池精准埋伏了接引头陀一行,卜算实力在元灵天绝对属于绝顶之列的天书先生浑身僵硬,后心无数冷汗渗了出来。
第四百四十四章 消泯祸根(2)
天书先生有点狼狈。
在元灵天,他是天机预测、命运卜算,乃至风水堪舆、阵法符箓等等风水奇门的技巧,不敢说首屈一指,却也是能排进前三到前五的大宗师级人物。
甚至相比走邪道路子旳颠倒先生,天书先生在对天机的把握,以及抽丝剥茧的分析上,天书先生的造诣更高。
是以,在剑门的耆宿出面后,天书先生通过一些微乎其微的蛛丝马迹,确定了万花门、寒月寺的变故和元灵天的佛门有关,他更是通过这个分析,卜算到了接引头陀等人的行动,指引着一群宗门高手在洗剑池设伏。
埋伏大获成功,虽然没能留下任何一个贼秃,但是也将其重创,更是挫败了他们在洗剑池的阴谋。
正因为此,一群宗门高层特意请天书先生留在了剑城坐镇,严防接引头陀几个老贼秃,又或者他们的门人弟子卷土重来!
对于此,天书先生是不情愿的。
为了卜算到接引头陀一行人的行动,天书先生已经耗费巨大,精气神损伤极重,甚至还连累着他的一件本命灵宝元气大伤,没有三五十年的温养,是难以恢复全貌了。
虽然几大宗门给了天书先生极高的报酬,但是那些身外之物,如何比得上自身的精气神?
尤其对于天书先生这种精通卜算之道,精通趋吉避祸之术的‘算命先生’来说,珍惜每一滴精元,远远避开一切的麻烦,那已经是浸入他们骨子里的本能!
只是,剑门高层出面邀约,天书先生不敢不出手。
一群宗门高层热情邀请他留在剑城坐镇,天书先生不敢不留下。
而这位剑门的少宗……
她居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天书先生看着做男装打扮,却又涂胭脂抹粉的白鼋,心里将白鼋还有她的长辈骂了个狗血淋头。
好好一姑娘,起个名字叫做大-王-八,这名字已经够奇葩了好不好?
喜欢做男装打扮,这事情不稀奇,元灵天多少豪门嫡女,为了方便在外游走,或者纯粹出于猎奇,穿男装的也不少……问题是,人家既然穿了男装,那衣饰打扮就按照男人的味道来,没有哪个穿了男装后还将嘴巴涂得和刚刚喝了血一样。
尤其是,白鼋的这长相么。
剑门的当代掌教,天书先生见过,那叫做一个相貌堂堂、英俊神伟。
而白鼋呢……高颧骨,短人中,桃花眼,露三白……更兼脑后可见反骨,头骨嶙峋,眼眶凹陷……
要按天书先生的说法,这就是一个刻薄寡恩、命不长久的杀千刀的短命鬼。
奈何人家出身太好,一股极其可怕的命数之力强行镇压了白鼋的命格,硬生生将她推到了剑门少宗的位置上,还坐得稳稳当当。
白鼋年龄不大,天书先生观她骨相,大概也就三十不到的年纪,可是修为已经到了照虚空境……这等年龄,如此修为,简直骇人听闻。以天书先生所观白鼋面相、命数,她背后的长辈,在她身上浪费了多少资源?
由此可见这小娘儿受到了多大的宠溺。
剑门少宗啊!
天书先生想哭——她的婚配之事,岂是他天书先生一个闲云野鹤的算命先生能乱忽悠的?
白鼋的婚事,又岂是她自身,或者她身边的阴公子能做决定的?
白鼋又剥了颗果子,喂给了身边的阴公子。
她催促道:“久闻天书先生大名,赶紧给我和阴兄算一算,我们一定是天作之合,一定能幸福美满,一定能儿孙满堂,一定能福泽绵长罢?”
不等天书先生开口,白鼋又笑道:“快,先给我算算,我和阴兄的第一个孩儿是男是女,什么时候出生?他的五行命格定然是极好的了,你赶紧先给他算一个名字出来!”
“唔,作为我和阴兄的嫡长子……”白鼋双眸水光隐隐,温柔无尽的看了阴公子一眼:“他定然是天资聪颖、资质盖世的天骄之才,未来他接掌剑门是理所当然的,他命中注定的正房正妻,快算算应该是何方人士,哪家的姑娘?”
天书先生呆头呆脑的看着白鼋,他突然很想一头扎进水榭外的洗剑池,硬生生淹死自己。
这都是何等虎狼问题?
他很茫然,很可怜的朝着四周一众高手名宿看了过去。
就是这群老家伙,硬生生将自己从避世潜修之地给抓了出来,逼着他给他们卜算这个、卜算那个……结果,向来擅长‘独善其身’的自己,因为耗费了太多的精气神,居然没算出自己会在剑城碰到白鼋这个惹不起的小魔头。
一旁的阴公子走到边缘面前,右手轻轻的在白鼋的肩膀上拍了拍,温和的笑道:“天书先生,不如你先算算,小生的命数,如何?说得好,有赏!”
阴公子笑看着白鼋,轻声道:“小白啊,不要太为难天书先生……你啊,就是性子太急……我们的孩儿,定然是好的,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那种好……但是我们的孩儿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们干嘛要预先知道呢?”
“我们好琴瑟和鸣,我们要举案齐眉,我们要白头偕老,我们要像是一对儿天上地下仅有的鸳鸯,神仙眷属,让天下人都羡慕无比。”
“我们好生的操持我们的小家,好生的过我们的小日子,然后,十月怀胎,我们静静的期待我们的孩儿的诞生……我们心中充满了憧憬,我们心中充满了好奇,我们期待,上天会给莪们一个盖世无双的宝贝!”
“当一切揭晓,我们满心欢喜的叩谢苍天,谢谢苍天给我们如此可爱、如此玉雪聪明的宝贝心肝儿……那时候,我搂着你,你抱着我们的娃娃,我们相视一笑,让天下人羡慕得都去吐血!”
“何其美哉?”
“就不用天书先生在这里预告我们这些事情了……因为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们这辈子,一定要幸幸福福的,一定是圆圆满满的……这是天注定的事情,哪里需要外人来卜算呢?”
白鼋痴了。
她痴痴呆呆的看着阴公子,过了好半晌,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水榭里,一众来自剑门和其他几个元灵天顶级宗门的高手名宿,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阴公子,只觉浑身鸡皮疙瘩好似雨后春笋一样‘嗤嗤嗤’的直冒,只要一抹就能抹掉一大片!
难怪白鼋少宗对这莫名冒出来的阴公子如此的……如此的……
这阴公子的这张嘴,是涂了什么东西?说出来的话……简直!
天书先生感激无尽的看了一眼阴公子,他急忙向白鼋笑道:“少宗,阴公子所言极是,少宗命格高贵,和阴公子之间的事情,也不是老夫这一愚钝老头能置喙的。”
话题一转,天书先生眨巴着眼睛认真的朝着阴公子看了过去。
他手指在袖子里掐动了几下,也不舍得再耗费元气,只是用最粗浅的卜算之术,略略的算了算阴公子的命格命数,然后惊讶道:“妙哉,阴公子,居然有帝皇之气……命格,尊不可言啊!”
水榭里,一群宗门名宿相互看了一眼,目光闪烁不定。
帝皇之气?
呃,元灵天的帝皇,是不值钱的,仙朝、皇朝,无不是宗门附庸。
但是呢,元灵天排名前百的大宗门里,倒也有几家是以无上神朝的架构存在,神朝皇帝就是宗主,各部官员就是长老、执事等等。
这几家神朝的朝堂架构极其紧密,阶层、律法极其森严,上下之分极其严苛,是以凝聚力极强,动员力极高,在前百宗门中,这几家神朝是没什么人愿意招惹的对象。
如果阴公子是出身这几家神朝……这帝皇命格,可就值钱了。
如果是这几家神朝的帝皇,他们的身份,倒也能配得上剑门的少宗……
一群人就上下打量着阴公子。
尤其是剑门在场的两个长老,更是盯着阴公子,一点都不眨眼的。
实在是,白鼋身边,这阴公子突然就冒了出来,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剑门的高层都还没弄明白呢,这阴公子就已经和白鼋形影不离了!
这,这……他们也好奇,这阴公子,到底是哪家出身!
元灵天的几大神朝,他们的皇族宗室,可没有姓阴的!
白鼋温情款款的握住了阴公子的手:“我就知道,我白鼋选中的男子,定然是天下奇骏,再无其他男子能相比的。阴兄!”
阴公子同样温情款款的看着白鼋:“小白!”
白鼋再次深情的呼喊了一声:“阴兄!”
阴公子眸子里近乎蜜糖一样的温柔几乎就要荡漾了出来:“小白!”
水榭里,一群高手名宿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该天打雷劈的东西……却一个个都不敢做声。
尤其天书先生,他缩头缩脑的躲在一旁,满心里就期盼着,让这两个遭瘟的家伙,就这么浓情蜜意的折腾下去吧……可不要让他给这两个家伙算这个、算那个了!
因为对白鼋的畏惧和警惕,天书先生一心提防着她又会出什么幺蛾子,以至于,天书先生都忽略了对自身,对外界的一些感知。
一条画舫在百丈外的水面上滑过,画舫船头,卢仚拎着一个酒坛子,大口大口的灌着酒,神态不羁,顾盼自豪。
他一眼就看到了水榭中的天书先生,然后……他第二眼就看到正在和白鼋你侬我侬的阴公子!
“我……”
卢仚双眼一瞪,差点没被一口老酒呛死。
第四百四十五章 消泯祸根(3)
卢仚来剑城,已经有几天了。
和接引头陀在虎丘禅院相会后,卢仚就对接引宝船动了心思。
并无其他目的,单单是冲着寿命去的。
元灵天,就算修炼到了天人境,寿命也有极限,寻常天人十万岁,就是寿命的极致,若是不能证道成仙,飞升上界,寿命耗尽,也将尘归尘,土归土,一身修为,回归天地。
而在元灵天飞升证道,必须有太上仙诰。
这就是钥匙,这就是路条,这就是证道的许入资格证……没有太上仙诰,哪怕你天赋盖世,一人吊打整个元灵天,你也只能在这一方天地中蹉跎一世,最终消泯于无形。
在元灵天历史上,的确有天人境大能得罪了上界,苦等一辈子没能得到上界降下的太上仙诰,硬生生憋死在了元灵天!
如今为了攻打极圣天,元灵天的上界降下了若干太上仙诰,引得元灵天众多宗门都疯癫了,全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倾尽宗门力量的筹备着。
卢仚不认为自己能轻松得到太上仙诰。
想要得到那玩意,必须在攻伐极圣天的行动中立下盖世功勋才行……卢仚能对极圣天的亲朋好友痛下杀手么?显然不能!
是以,接引宝船多好啊!
只要能得到接引宝船,载着一家老小、亲朋好友齐齐飞升……哪怕这接引宝船是佛门至宝,大家飞升的位置都会是佛门领地,这身份会有点尴尬……但是总能比困在这下界,静候寿命耗尽来得好。。
“我这辈子,不就是想要多活些年头嘛……当然,能不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卢仚这辈子,就有一个最朴素的人生理想,他就是想要多活些年份,能够一千年不嫌多,百万年也不嫌少,能多活多久就是多久。
所以他来了剑城。
他其实满心情愿的来剑城,却故意作出不情愿的模样,以此还从接引头陀手上,硬生生抠了几件极好的宝贝出来。
到了剑城,满城里转悠了一阵,以卢仚的手段,轻轻松松就打探出了天书先生的相关消息。
想要进入那洞天世界,找到接引宝船,就必须破开各宗门布下的封锁防线。
而这些宗门的封锁线中,最紧要的一环,就是天书先生的天机卜算之能……这就是一条嗅觉、听觉最敏锐的老猎犬,你不把他给废掉,想要靠近洞天世界的门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机卜算这种事情,太玄妙,太唯心。
哪怕卢仚已经将和天书先生齐名的颠倒先生收为道兵……颠倒先生在这里混淆一下天机,怕是就立刻惊动了天书先生,会直接引动各方高手的警惕。
是以,想要谋取接引宝船,先要将天书先生这‘祸根’给拔了。
剑门少宗白鼋,携友人来剑城,参加剑缘盛会,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白鼋的性子张扬,她的到来,引得剑城群情激动,方方面面无数人想要攀附、结交。
是以,白鼋携友人,在一群高手名宿的陪伴下,去洗剑池旁鉴赏火鸢大师新铸造的名剑,这消息传播得极快,只要是长了耳朵的人,都会轻松得到这情报。
只是,知道白鼋在洗剑池旁某处鉴赏名剑的人虽然多,真个敢驾船往这边凑的人,可就真没几个。
卢仚就敢这么干。
雇了一条画舫,给了船家足够的银钱,置办了酒菜,卢仚孤身一人乘着画舫,慢悠悠的直奔白鼋所在的水榭而来。
天书先生,一如消息里所说的,也在白鼋的陪同人员之列。
画舫从洗剑池水面滑过,卢仚举起酒坛子大口喝酒……水榭附近,数十名身穿白衣,袍袖上有飞剑纹绣的剑门高手同时朝这边看了过来。
无形的剑意升腾,肃杀的剑气几乎凝成实质,从四面八方围向了画舫。
空气,湖水,甚至是随风飘落的花叶,都在剑意催动下,化为一柄柄大大小小、软软硬硬的飞剑,只要这些剑门剑修心念一动,就能将画舫、几個船工和卢仚一并撕成粉碎。
就在这时候,卢仚看到了阴公子。
因为他的目光,阴公子下意识的抬头,回头看向了画舫,也正好和卢仚相互望了个正着。
卢仚一口酒呛在嗓子眼里——胤垣?
胤垣眸子里骤然炸开一团精光,虽然卢仚在面容上做了些掩饰,但是他依旧一眼认出了他大胤的渭阳君、礼部尚书、天下文宗,兼国子监、太学的学监大人……
眼下,卢仚对身形略作了修饰,他依旧身高一丈四五尺,袒露的胸膛上,满是一块块坟起的肌肉。
胤垣眸光闪烁,抚掌大笑:“好一条雄伟的汉子,小白,你看,他若是给我充当护卫,可好?”
白鼋扭头看了过来,看到了雄壮如山的卢仚,眼睛也是一亮:“妙哉,这汉子如此雄壮,倒是勉强配得上阴兄你的盖世豪气……唔,着他过来!”
水榭门口,一名男装侍女就朝着画舫招了招手,脆生生的呵斥了一声:“那船家,速速过来,将你船上客人送过来。”
‘嘤嘤’剑鸣声不绝于耳。
洗剑池清澈的湖水升腾,一柄柄大大小小的水剑、气剑,以及水汽凝成的冰剑升腾而起,围住了画舫。
画舫上的船家吓得瑟瑟发抖,卢仚则是将酒坛子丢在了湖水中,大踏步的朝着水榭一步一步走来:“不要吓唬了船家,俺来也……找俺,有什么说道么?”
卢仚以无量归墟体,将所有佛门功法在身上留下的痕迹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此刻他全身涌动着的,都是太上北溟仙宗无上根本法的道家法力,又以三眼神人图修炼出的水之道果统辖法力,他行走之时,方圆千里内的洗剑池水面微微震荡,引动了庞然水脉之力和他体内法力遥相呼应。
‘哗啦啦、哗啦啦’……卢仚体内法力在身躯中冲刷翻滚,凝道果巅峰圆满,已然半步照虚空的气息带起无铸水力,每走一步,他身边都有大片水汽升腾,隐隐幻化出鱼龙妙舞,无穷水族异态。
如此异兆,就和那横行玄燕仙朝,又在万花门、寒月寺捣乱过的‘贼秃法海’没有了半点儿牵连。
水榭中的一众宗门名宿,也只觉得眼前这大汉气息威猛、霸道,但是一身‘水属法力’何等强横,谁会相信这浑身道家韵律充盈的大汉,会是一个和尚呢?
胤垣眸子里精光四射,他大笑道:“妙哉……小白,我果然是天命所归,所到之处,自然有英雄豪杰闻风归附……你看,这条汉子,像不像一员冲锋陷阱的大将?”
白鼋眉头一挑。
半步照虚空境的修为,这等修为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是放在元灵天,也是绝顶的高手了……尤其是卢仚外泄的气机中,他的法力修为无比的精纯,在品质上简直堪比照虚空巅峰圆满的大修士,这就很难得了。
白鼋微微一笑:“能让阴兄看上的,自然绝非凡人。去个人,试试他的成色。”
水榭外,一名中年剑修一声淡笑,右手朝洗剑池一指,冷然道:“我有一剑……”
湖面大片水光闪烁,无数水滴冲天而起,这些拇指大小的水滴急速的旋转着,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顷刻间就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高速。
‘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急速旋转的水珠带起了一道道刺目的寒芒,宛如无数飞剑朝着卢仚的身体打了过去。
这一击,显然已经达到了照虚空境修士的水平。
卢仚大眼一翻,刚硬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容:“有气没力的花俏玩意儿……”
虽然收敛了佛门气机,但是卢仚的肉体力量却依旧完好,甚至因为是运转无量归墟体功法催动,他如今能够施展的肉体力量,比使用佛门金身时更加强悍,更加灵动精妙一些。
他张开双臂,‘哈哈’狂笑。
无数水珠呼啸着打在他身上,将他身上衣衫打得千疮百孔,顷刻间撕成了粉碎。
而那些足以洞穿城墙的水珠剑气,好像肥皂泡泡撞在了大山上,‘咚咚咚’不断炸碎,炸成漫天水雾,没有一枚能够在卢仚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
卢仚狂笑,大声吼道:“看我降龙十八掌!”
一声大吼,右手一挥,朝着湖面一捞,方圆数十里的水面剧烈震荡,十八条数丈粗细的白色水龙冲天而起。水龙长达数百丈,身躯摇曳宛如活物,龙躯上鳞甲鲜明,栩栩如生。
带着一道可怕的毁灭气机,十八条水龙呼啸着朝那出手的剑修当头砸下。
那剑修腾空而起,张开嘴就是一道碧蓝色的剑光冲出,他厉声喝道:“我剑门……一剑破万……”
最后一个‘法’字还没出口,十八条水龙骤然压缩到了一尺多长,白色的龙躯因为急速压缩已经变成了黑蓝色,水汽冲击中,一道道蓝色电光‘哗啦啦’不断从水龙体内喷出。
龙躯飞驰,狠狠的撞在了剑修喷出的碧蓝色剑光上。
‘轰轰轰’……
水龙只用了三击就将剑修口中喷出的剑光打得粉碎,一柄一尺多长无柄飞剑打着旋儿,奄奄一息的向后飞出了老远,有气无力的坠落地面。
剩下十五条水龙悍然朝着吓得面无人色的中年剑修撞去。
后面十几名剑门高手齐齐出手,大片剑光化为一片光幢,挡在了十五条水龙面前。
一声巨响,水龙和剑幕同归于尽,卢仚继续大踏步朝着水榭走来,而十几名剑门高手齐齐色变,向后倒退了一大步,好几个人禁不住气息,张口吐了一口血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消泯祸根(4)
剑门修士吃瘪,水榭中各家宗门的名宿高手纷纷起身,骇然看向卢仚。
水榭四周,数十名剑门剑修纷纷显出身形,一个个脸色冷厉肃杀,周身剑意凌空,森森寒气摧得四下花木尽数衰折,无数花枝花叶花瓣等纷纷洒洒落得一地都是。
洗剑池中,水面上波纹隐隐,大群游鱼正疯狂的远离此处。
高空云层中,一座浮空山峰撞碎云层,露出了半截山体,剑鸣声中,有大能的神魂波动当头笼罩下来,凭空又给这一方区域增添了几分刺骨的肃杀。
多少年了,自从三万年前,那位太上仗剑荡平了极圣天入侵的修士,于尸山血海之中,保存了元灵天修炼界的一丝命脉后,剑门就一路崛起,成为元灵天至高无上的第一宗门。
三万年来,剑门剑修的白袍所过之处,群雄低首,无人敢当其锋芒。
就算是戊侽公那样的独立特行的魔道巨擘,没有开宗建派,而是划出一块地盘自己称王称霸过逍遥日子的独行魔头,面对剑门的普通弟子,他也要多给几分脸色。。
当着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其他宗门高手耆宿的面,打得剑门高手吐血……
这种事情,还真有太多年没有发生过了。
水榭中,两名剑门的长老神魂一阵恍惚——自从那位太上从湮灭边缘,拯救了整个元灵天修炼界后……有多少年,剑门的弟子没有这样狼狈过了?
多年来,剑门弟子无论是行侠仗义也好,无论是降妖除魔也罢,剑光过处,群魔伏诛。以至于,剑门弟子都养成了只攻不防、只进不退的混账脾气!
实在是,偌大的元灵天,当修士们看到了剑门剑修的剑光,听到了那刺耳的剑鸣,感受到那杀气腾腾的剑意后,基本上都只会狼狈逃窜,敢于反抗的微乎其微,剑门的剑修们,太多年,太多年,不需要防御,不需要闪避了。
可是今天么……
两名剑门长老正要大声呵斥,质疑卢仚的来路,白鼋已经在一旁抚掌大笑:“妙哉,果然是一条雄伟好汉,阴兄,他堪做你的追随者。”
两名剑门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闭上了嘴。
水榭内的气氛骤然松懈了下来,一群宗门的名宿纷纷露出了笑容——你剑门弟子挨揍,你剑门少宗都是如此欢喜雀跃的模样,那么他们这群外人操什么心啊?
卢仚就这样,在一众剑修复杂而凌乱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的走进了水榭,朝着白鼋拱了拱手:“这位姑娘龙姿凤章,有神圣之姿,想来就是剑城这些日子,最尊贵光耀的剑门少宗了罢?”
白鼋‘哈哈哈’的仰天大笑。
这马屁,拍的好,她很中意。
卢仚又朝着胤垣一拱手:“这位公子,某和你一见投缘,敢问尊姓大名?某看得出来,你也是個豪侠大方,不是门外那些小里小气,拿把小刀子就想捅人的混蛋。”
胤垣笑得直咧嘴,嘴角直抽抽。
剑门照虚空境的剑修大能,在你嘴里,就变成了拿把小刀子捅人的混蛋?
呵呵!
这话,让他怎么接啊?
没看到水榭里的剑门高手,还有水榭外的剑修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对了?
虽然,他们的飞剑的确体积小了点,呵呵!
胤垣朝着卢仚抱拳,满脸是笑得说道:“在下阴鼋,山野散修出身,也不知怎的,和兄台是一见投缘,就知道兄台一定和我谈得来……所以冒昧让人邀约。敢问兄台?”
阴鼋?
卢仚的眼睛瞪得溜圆。
胤垣报出他名字的时候,顺手在空气中划拉了两笔,将自己的名字划拉了出来。阴天的阴,大鳖的鼋……和他原本的名字读音倒是相似,但是这字眼么……
阴鼋?
藏在阴沟里的老鳖?
这都是什么破名字?
但是,这名字居然和剑门少宗白鼋的名字撞字眼了……这,或许就是白鼋和这厮勾搭在一起的主要原因?正经人,谁会用这个字眼做名字呢?
卢仚抬起头,双眸神光闪烁,一抹寒芒亮起,他大咧咧的拍了拍胸膛,沉声道:“某家姓鲁,名唤鲁达,因自幼鲁莽,被家中长辈赐字‘智深’,阴兄也可以叫我一声鲁智深就是!”
鲁达,鲁智深!
胤垣的表情有点微妙,混账东西,为何你给自己起的名字,就这么有韵味,而自己急就章给自己起的名号,事后回想起来,就这么的……混蛋呢?
不愧是我大胤的‘文宗’啊!
胤垣轻咳了一声,大声道:“鲁达,鲁智深,果然是好名字,来人啊,上酒,上好酒,上最好的烈酒,今日有宝剑,又得遇鲁兄弟这般好汉,实在是大快平生,来,喝酒!”
白鼋忙不迭的在一旁用力拍手:“上酒,上好酒,上烈酒,最烈的酒,不要那种软绵绵、甜滋滋,娘们才会喝的鬼东西。今天,我和阴兄,还有这位鲁先生,不醉不归啊!”谷湸
同样做男装打扮的侍女们急忙从随身的储物宝物中,取出了一坛坛剑城有名的,用洗剑池心水眼中取出的极寒之水为主料酿造的陈年美酒‘千剑杀’!
顾名思义,这酒极烈,烈到酒水入口,浑身就好像被一剑一剑的乱劈一样,极其刺激,是剑城周边能找到的最猛、最烈的好酒。
胤垣和卢仚,就好像一对儿真正一见如故的江湖豪侠,摆出了豪迈不羁的状态,大碗大碗的相互敬酒,大口灌酒。
白鼋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勾当,真心以为胤垣和卢仚是江湖相逢,一见投缘的好汉子。她大呼小叫的在一旁加油助威,给两人倒酒不迭,又陪着两人一碗一碗的酒不断灌下去。
卢仚喝酒的姿态极其豪放,每每都是举起酒碗,距离嘴巴还有一两尺远,就将酒碗倾斜,任凭美酒‘哗啦啦’的流淌下来。
于是,一半酒水进了肚皮,一半酒水洒了满身都是。
白鼋越发鼓掌欢笑,说她从小读了无数传奇志怪小说,里面的各种江湖豪侠,就是卢仚如此做派。她笑得极其欢快,什么‘义薄云天’、‘豪气干云’之类的帽子,给卢仚扣了无数。
一旁的一众宗门名宿,就免不得频频的去看在场的两个剑门长老。
你们家的少宗,怕不是脑壳里缺根筋?
幸好她走到哪里,都有一大群剑门高手相随,否则,以她这种性格,怕不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呢?
两个剑门长老颇为狼狈的左右顾盼,不敢和这群老朋友对视。
白鼋的表现,实在是……但是她身份太过于特殊,两个剑门长老,哪里敢、哪里愿管她的闲事?
不要说她和胤垣、卢仚两人酗酒说笑,就算她喝醉了跑去剑城杀人放火,他们这群剑门所属,还不是要帮她递刀子、洒火油么?
心情郁闷,所以,两位剑门长老也开始呼朋唤友,大口畅饮‘千剑杀’。
一群宗门名宿微笑,纷纷饮酒说笑,欣赏洗剑池的风光美景。
有白鼋的侍女带着剑门弟子,御剑去了洗剑池深处,从极深的水域中,猎杀了一丈多长的大鱼,胳膊粗细的白虾,挖了两三丈长的莲藕,取了大量新鲜的莲子、菱角,又从水底淤泥中挖出了大量的鲜活肥嫩的泥鳅、黄鳝之属……
随行的有精通厨艺的大师傅,这些湖鲜现场烹制,一时间浓郁的鲜味随风飘出老远。
天书先生混在人群中,笑呵呵的,一双有点贼兮兮的眼睛左边瞥一眼,右边扫一眼,神似刚刚摸了几个小钱包,唯恐捕快上门的三只手。
他刚刚随意的往卢仚的头上瞥了一眼。
他懒得浪费精气神,去卜算一个刚刚碰面,没有任何恩怨纠葛的人,他只是用最普通的望气之术,看了看卢仚的气运。
好家伙!
卢仚头顶大片金紫色的气运翻滚,方圆百亩大小,已经凝成了几乎实质的庆云,上面还有几层庆云冠盖正在成型,一些只有极高命格、大气运者才会有的,诸般金钟、银铃诸如此类的气运异象,也在隐隐成型中!
天书先生吓了一大跳。
如此气运,如此声势,可见这位‘鲁智深’是个来历不凡的。就算是散修出身,那也一定是散修中极有根脚的大家族,才可能培养出这样的妖孽人物。
又或者,他未来有大造化,这样的气运,起码也是半步天人的前程……运气再好一点点,天人有望。
甚至……天书先生看了看白鼋。
如果真的和白鼋交好,怕是正被剑门保管着的,传说中的太上仙诰,这位鲁智深也能弄到一枚?如此,就是能够证道飞仙的前程啊!
难怪气运如此浓烈,如此的华贵非凡!
天书先生吧嗒了一下嘴。
这种气运非凡的人么……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给人算了这么多年的命,预测了这么多年的天机,天书先生知道一点——气运越是强烈的人,他们遇到的麻烦也会越可怕。
一如前几天,被数十名宗门高手围攻的那几个老贼秃。
其中为首的那个,自称接引头陀的老贼秃,他的气运不比眼前的鲁智深略弱啊,结果呢?浑身被打得和筛子一样重伤逃窜!
天书先生端起了一杯桂花酿,笑呵呵的和火鸢大师碰了一下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白鼋恰好看到了天书先生用桂花酿和其他人‘千剑杀’碰杯的模样,她撇了撇嘴,怪笑了一声:“嘿,一个老-娘-们!”
天书先生脸一抽,转过头,就当没听到白鼋的话。
一盘极大的清蒸鱼头送了上来,胤垣殷勤的给卢仚敬了一碗酒,然后笑问道:“鲁兄弟,你我一见投缘,真正是和亲兄弟也没什么两样了。”
“你来剑城,是为了剑缘盛会么?有何诉求,只管说来……我阴鼋做不到的事情,你家大嫂,是一定万万没有问题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 消泯祸根(5)
脸呢?
脸呢?
‘大嫂’?
呵呵,呵呵,呵呵!
卢仚又往嘴里、身上倒了一大碗酒,看着笑得好似一个白痴的白鼋,他由衷的说道:“天作之合,金玉良缘,小弟在此,祝大哥大嫂龙凤呈祥、举案齐眉、多子多孙、福寿无穷!”
将手中大碗丢给身边的小侍女,卢仚抢过一个坛子,大口的灌了下去。
他心里刚刚一哆嗦,差点没说错话。
如果说,祝白鼋和胤垣‘百年好合’的话,估计白鼋已经拔剑劈人了!
幸好,卢仚机灵,想起了这里是修炼界,并非世俗凡人的红尘人间,所以急忙将恭贺的词句改了改……也不管一些词句,白鼋能否理解其中蕴意吧,反正听着喜庆不是?
胤垣‘呵呵呵’大笑。
白鼋娇羞无限的看了一眼胤垣,也抢过一个酒坛子,和卢仚碰了一下酒坛,‘咕咚、咕咚’几口就灌了下去。
一旁的剑门长老极其狼狈,轻轻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搞什么?
这是搞什么?
你们什么‘大哥’、‘大嫂’都给叫上了?
剑门少宗的婚事,能这么轻易的决定么?
两名长老看着面皮酡红的白鼋,再看看笑得两排大牙都露了出来的胤垣,思忖了一阵,同时在袖子里掏出了秘符,将这里的事情通知给了宗门。
让掌教和一众太上长老头疼这事情去吧。。
他们,就做两個岁月静好的护道人、跟屁虫,护着白鼋不伤毫发就行。至于是否是被人伤了心,或者伤了身子,这就不是他们两个小小的长老能决定的事情了。
和白鼋、胤垣又喝了几口酒,卢仚一挥手,一柄表面花纹已经全部消泯,剑身光洁如镜的金刚剑就‘咚’的一声,被他丢在了地上。
这座水榭,因为白鼋要来,剑门的修士,在这里预先做了无数准备。
水榭的地面,固然是用极珍贵的玉石重新铺了一遍,地面更是用重重禁制加固了数十轮,足以抵挡照虚空境高手的狂轰滥炸。
饶是如此,这柄金刚剑落地,依旧震得整个水榭都微微颤悠了一下,四周环绕的剑门修士,都觉得脚下的地面微微晃了晃。
“我用剑……但是,我身上的剑,渐渐的跟不上我的修为增长了。”卢仚笑道:“听说剑城有当世最好的铸剑师傅,我想要,打造一柄足以配得上我如今的实力,而且未来还能不断自行升阶的好剑。”
胤垣立刻扭头看向了白鼋:“小白,鲁兄弟,我可是一见如故,现在可是把他当亲兄弟一般看待!”
白鼋小手一挥,笑得无比灿烂:“这能算事?呵呵,剑城所有人力、物力,任凭鲁兄弟你调动,一定给你锻造一柄让你满意的趁手神兵!”
微微一咧嘴,白鼋冷然道:“若是他们连锻造一柄让鲁兄弟满意的好剑都做不到,那么,我就做主了,断了他们未来三百年的所有供奉资源,剑城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去洗剑池下方的矿脉去挖矿!”
火鸢大师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这一瞬间,他突然很想拔出自己的佩剑,一剑劈死这个给剑城招灾惹祸的‘鲁智深’!
但是很快,火鸢大师就挺起了胸膛,瞥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柄金刚剑。
出于铸剑大宗师的自豪,火鸢大师不认为,他会无法铸出一柄让卢仚满意的宝剑来……尤其是,卢仚丢出来的这柄剑,呵呵……
一眼扫过去,火鸢大师差点没冷笑出声。
简直是……混账东西。
这剑的材料是极好的,好得不得了的那种好,火鸢大师何等眼力,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柄金刚剑使用的材料,放在元灵天都堪称绝顶。
但是这剑的铸造手法么……
火鸢大师很想壮着胆子,给卢仚的脸上喷一口吐沫!
什么破烂玩意儿?
不入流的下三滥!
他门下刚刚入门十年的学徒杂役,铸剑的手法都比这柄金刚剑上的手法强出一大截来!
这,这,这……
火鸢大师心里有数了,他微笑着,朝着白鼋用力的点了点头:“少宗放心,剑城若是还不能给这位鲁道友铸出一柄让他满意的宝剑……整个元灵天,怕是也没什么人能做到了。”
比剑城掌握更高铸剑技艺的人,有么?
当然有!
比如说剑门闭关潜修的几个老不死,他们是顶级的剑修,也是顶级的铸剑大宗师。
但是让他们出手铸剑?
呵呵,你白鼋的亲爹那个剑门掌教的位置还想不想坐下去了?
所以,剑城就代表了元灵天最高的铸剑水平,这句话,火鸢大师就敢撂在这里。
“好!”卢仚站起身来,大踏步到了火鸢大师面前,举起了一个酒坛子:“只要大师您能锻造出让某家满意的宝剑,某家定然不吝报答!”谷瞈
火鸢大师举起大海碗,和卢仚的酒坛碰了碰。
他看了看白鼋,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句场面话:“这是看在少宗的面子上,否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求我铸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剑城的大师们,联手铸剑!”
白鼋笑得极其灿烂,‘咯咯咯’的很快乐,就好像一只刚下蛋的小母鸡一样快乐。
她得意的看了看胤垣,朝着胤垣挑了挑眉头。
卢仚一口干掉了一坛子美酒,然后,他回到了桌旁,朝白鼋拱了拱手:“除了铸剑,我此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解决。”
白鼋大手一挥,淡然道:“只管说来。”
卢仚用力的抓了抓脑门,干笑道:“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是某家私下里的一点小爱好……今日和阴兄、大嫂相遇,实在是快意,就不要用这点小事,打扰大家雅兴了吧?”
胤垣看了看卢仚。
和卢仚认识这么多年了,一看到卢仚这表情,就知道他在憋坏水呢。
胤垣轻咳一声,淡然道:“无妨,单单饮酒,也没什么乐子……什么小爱好,说出来让我们听听,说不定,就给你解决了呢?”
微微顿了顿,胤垣笑看向了白鼋:“有你大嫂在,这元灵天,不能解决的事情……或许有,但是肯定不多。”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点了点头。
“这样么……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卢仚大声道:“某家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平日里,也喜欢琢磨一些术数之道。咳咳,有几个老家伙对我说,这术数之道,是直通天机的通衢大道,将术数玩通了……”
一旁的天书先生忍不住了。
他开口打断了卢仚的胡话。
开玩笑呢?
术数?
那是世俗凡人玩的东西。
而天机卜算,这是修炼者才能碰触的高深学问。
你拿世俗的术数问题,和修炼者的天机卜算做比较?还说什么术数之道直通天机?
啊呸,天书先生从小学艺,接触天机卜算的时候,就没碰过世俗的术数之道。
可见,这个鲁智深是被人忽悠瘸了。
作为天机卜算一道的宗师级人物,天书先生开口了:“鲁道友怕是对天机卜算,有什么误解……术数之道,不入流的学问,天机卜算,乃极上层的大道玄机,可窥探天意,可模拟天机,可预测天地万物之命运,可推衍宇宙洪荒之生灭……哎,哎……”
天书先生昂首挺胸的侃侃而谈,将天机卜算之道吹到了云端里,然后将世俗的术数之道贬低到了泥泞中。
总之,他坚定的认为,天机卜算没有什么是算不到的。
而术数之道么,唯一的用途,也就是让世俗界的凡人计算一下盖城墙大概需要多少块砖头之类。
卢仚目不转睛的看着天书先生:“先生所言,是某家的问题,对你不是问题?”
天书先生微笑着向白鼋行礼:“老夫道号天书,倒是有这等自信……鲁道友想要问什么,只管问来,老夫定能回答。”
卢仚‘呵呵呵’的大笑起来,你就是天书先生,好得很啊!
他立刻伸手沾了沾酒水,在桌面上划了一条直线,然后以这条直线为直径,划了一个圆。打了个酒嗝,卢仚含含糊糊的向天书先生提出了问题,要求天书先生算出这个圆的圆周率的最后一位数。
卢仚眯着眼,带着满腹的恶意看着天书先生:“这个数值,某家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算到了整数之后的一千位,就再也难以继续。”
“天书先生的大名,某家虽然是个粗人,但是也久有听闻,端的是如雷贯耳……世人都说,天下就没有先生不知道的事情。”
“所以,有劳先生,直接给我算出这个数值的最后一位数罢!”
天书先生微笑,点头,又看了看白鼋,笑道:“少宗,老夫今日,就为鲁道友解惑一二……这等小道,算起来么……实在是轻松得很的。”
白鼋也笑得很开心。
天书先生是给自己出力做事的。
困扰卢仚的问题,若是天书先生能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自然显得自己有面子,有手腕,有能耐,就能在胤垣面前多显摆显摆。
是以,白鼋笑道:“先生只管算来,若是成功,白鼋定然不会亏待先生!”
白鼋笑得贼灿烂。
她不怀疑天书先生能解决这个问题,区区术数之道,用天机卜算之术,几乎可以直接从冥冥中得到答案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困难的?
天书先生也是这般想。
他当即掏出了一块白玉龟甲,一柄黑石刻刀,一团青绿色的祭祀之火,布下了一座小小的法坛,正儿八经的开始运功做法。
他不需要任何术数公式,任何的术数计算方法,他准备用天机卜算的方法,直接从冥冥中,从虚空大道中得到圆周率的最后一位数究竟是几!
对于天机卜算的大宗师来说,这种事情,不是太简单不过了么?
这种术数之道,只要这个数字存在,他就一定能卜算出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消泯祸根(6)
剑道,多变。
有人从流水悟剑。
有人从青山悟剑。
有人从音律悟剑。
也有人从曼妙歌舞、翻飞落叶、春雨冬雪、秋菊夏雷中悟剑。
是以,剑城的铸剑大师们,有火鸢大师这样胳膊有寻常人腰身粗细的铸剑大师,也有风流倜傥如红尘世家公子旳铸剑大师。有爱美酒的,有爱美人的,有爱美景的,还有人爱歌舞、画画、诗词、泥塑诸般技艺的。
是以,绵延数百里的剑城,实在是元灵天一等一的繁华场所。
因为诸多铸剑师千奇百怪的爱好,因为他们千变万化的铸剑手段,剑城的城池规划、楼阁屋舍、自然风景、人文景致等,堪称是一步变三变、三里不同天。
青柚、青柠、青檬姐妹三个,就正坐在剑城东北,濒临洗剑池的一座‘菡萏楼’中,喝着莲花白,吃着菱角、莲子、香榧、蚕豆诸般开胃小吃,静候‘菡萏楼’中有名的‘莲花宴’上桌。
她们坐在菡萏楼的六楼,视野开阔,楼外就是一片上万亩大小的莲花池。
这是菡萏楼的主人特意经营的美景,莲花莲叶下面,养了无数活泼泼的金鱼,莲叶间,一条条小舟载着渔女往来,渔歌曼妙,少女身形窈窕诱人,不时可以招呼渔女将最新鲜的湖鲜直接送到厨房中去烹调。
甚至,若是客人兴致来了,只要钱给到位,直接招呼几位渔女,去后院盘肠大战一场,这也是一件极其风雅的趣事。
剑城有几位铸剑大师,他们就喜欢这种‘乡野情趣’,他们铸剑的手法,讲究的就是‘君子品格’,所以……就有了菡萏楼这座专门为他们服务的场所。
这里的每一株莲花的方位,每一条渔船往来的时间频率,船上每一个渔女的动作、歌声、衣服饰物等,都是高手精心设计过的,足以让人感受到天地的美好、乡村的野趣。
而在菡萏楼的隔壁,咋咋呼呼的,是同样一家酒庄名曰‘好汉庄’。
相隔不到三里地,阿虎、鱼癫虎带着一群兄弟,正在好汉庄里点起了篝火,自己动手杀羊杀猪,将大块肉食烤得金黄流油,大坛大坛的美酒流水一样灌进了肚子。
“这剑城,有点意思。”青柚一边‘吧唧吧唧’好似一只勤劳的松鼠一样啃着果子,一边含糊的对两个妹妹说道:“且看看,能否有机会,将我们的剑好好的淬炼一番。”
在佛音堂,得了极圣天佛门大能的剑道传承后,青柚三女就隐隐感觉到,她们祖传的三口青鳞剑,已经成了她们如今最大的瓶颈、障碍。
她们的剑道修为,已经到了凝聚道果的临界点上,只要往前轻轻一步,就能凝聚道果。
剑修的杀伤力惊人,凝聚道果的剑修,几乎可以跨大境界与人斗法厮杀。
姐妹三个若是能够凝聚剑道道果,她们自觉,就不再是卢仚的累赘负累。
但是她们家祖传的青鳞剑,毕竟在极圣天漫长的天地灵机破碎期间,本源伤损太甚,如今飞剑品质,远远比不上全盛巅峰之时。
青鳞剑,隐隐承受不了三女的剑道道果。
每次姐妹三个小心翼翼想要突破时,青鳞剑都发出轻声哀鸣,剑体隐隐有崩碎之兆。
这是青鳞剑阁祖传的镇族之宝,且不说它的威能如何,在青鳞剑阁,这就是传国玉玺一般的存在,代表了家族正朔,代表了家族的历史传承、血脉根源。
三女哪里敢损坏丝毫?
她们的修为,就卡在了这瓶颈上突破不得。
所以卢仚来剑城窥觑天书先生,青柚姐妹三个就带着阿虎等人自由行动,看看能否找个机会,让三口青鳞剑好生的升升级,
刚来了没两天,青鳞剑升级的机缘还没找到,剑城花样繁多的各样美食,可是让三女开心不已。这菡萏楼的莲花宴是极其有名的,剑缘盛会的时候,菡萏楼的位置也是极其紧张的,三女可是花费了大价钱,好容易才订了这么一桌美味。
三女正吃着小食点心,欣赏着湖光美景,包间外面一阵喧哗传来,似乎有身份不凡的贵宾到了。
得解释一句,类似菡萏楼这样的地方,需要不菲身家才有资格出入的高档酒楼,按理说,每个包间都应该有隔绝声音的阵法禁制,让宾客们相互不打扰才对。
但是前面说了,菡萏楼的几个主要宾客,专门伺候的那几位铸剑大师,他们喜欢的是自然野趣的调调儿。
所有,整个菡萏楼上下,所有陈设布置,没有任何的阵法禁制,全然和世俗红尘的酒楼一般敞亮。是以,一大群人‘咣当咣当’的上楼,‘嘻嘻哈哈’的呼朋唤友,又大呼小叫的相互问候,闹了个乌烟瘴气。
青柠、青檬同时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了一句:“没家教的东西!”
两女的生意极其轻微,但是这菡萏楼的包间,没有隔音禁制啊……这一群‘嘻嘻哈哈’走上来的宾客,无不是修为强大的修士,他们同时听到了青柠、青檬的吐槽声。
一个冷厉的声音当即响起:“呵,还真有人不怕死,在背后瞎嚼舌头!”
另外一个略带几分轻浮的声音当即接上了话:“不过听此声音,清脆甜美、娇柔清嫩,定然是两个绝色的小姑娘……哎,哎,嗅嗅,嗅嗅,这天然的体香,外面的荷花香味都遮掩不住……哎,可没有用半点儿胭脂水粉!”
“这年月,不用胭脂水粉的姑娘,罕见……少爷我喜欢,我喜欢!”
‘哗啦’一声,三女所在的包间房门就被人暴力推开,在包间内伺候的几个菡萏楼的侍女同时发出惊呼声,一名总管这包间的侍女急忙张开双臂,急声道:“诸位宾客,菡萏楼的规矩,还请……”
‘啪’的一声脆响好生刺耳,一名身穿黑色长衫,手持黑色折扇,身形飘忽,气息若有若无,好似一缕影子般,存在感极弱的青年带着吊儿郎当的冷笑,一耳光抽飞了出手阻拦的侍女,大步闯了进来。
这青年先是看到了依窗而坐的青柚,他的眼睛骤然一亮。
然后他看到了生得娇嫩鲜艳,长相没有一丝半点儿差异的青柠、青檬姐妹两,这青年顿时瞪大了眼睛,嘶声叫道:“天大的运气,姊妹三人,一对儿妹妹还是一对儿并蒂莲、孪生子,唉哟,少爷我这福气啊!”
青年身体一晃,犹如鬼魅般出现在青柚身边,伸手就往青柚的脸蛋一把抓了下来。
“姑娘,别浪费时间了,良宵苦短,你们姐妹三个,赶紧和我耍子去……”
青柚身边青光骤闪,得了佛门剑道传承,青柚的剑道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剑光随心而动、随意而发、快若梦幻泡影、只在真实虚幻之间。
青年刚刚抓下来的爪子只觉一抹寒气凛冽,随后就是‘呛琅琅’一声剑鸣。
青柚猛地站起身来,青鳞剑化为一抹极细的剑芒缠绕周身,她一手拉着一个妹妹,向后退了好几步。
黑衣青年的爪子前面,一柄巴掌大小的弧形短剑悄然悬浮。
刚刚青柚差点一剑将黑衣青年的爪子给卸了下来,但是这弧形短剑后发先至,无声无息的挡在了青柚的剑光前。
一抹死气沉沉的剑意反扑,激得青柚浑身寒毛直竖,青鳞剑更是被那短剑磕碰了一下,受到了一丝伤害……
同样身穿黑色长袍,和闯进来的黑衣青年有七八分相像,显然是一对儿兄弟,但是气质阴鸷了许久,眉目间密布戾气,背着手,上半身微微向前探出,好似一只老秃鹫,随时准备扑杀猎物的青年缓步走进了包间。
“差点吃亏了?啧,说过多少次了,做事,稳重点……不过,情有可原,这三位姑娘,实在是让人涎水滴滴哒哒……啧啧。”阴鸷青年看到青柚三女,他的眸子骤然一亮:“老三,还是你这鼻子灵巧,果然是三位绝色。”
黑衣青年老三急忙道:“我先看上的!”
阴鸷青年摆了摆手:“可是,我救了你的一只手啊……嚇,你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何分彼此?三个姑娘,我们一起受用了就是。”
黑衣老三犹豫道:“可是……”
阴鸷青年轻笑道:“难不成,你还要将她们带回家里去?得了,女人这种东西,玩玩就是,真个沉浸其中,只会耽搁我们杀人的本事!”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菡萏楼的掌柜带着几名护卫闯了进来。
“两位公子,这三位姑娘,是我菡萏楼的宾客……还请……”
阴鸷青年摆了摆手,一抹极其阴邪的寒气冲出,将那掌柜的话全给堵了回去。
“不用废话了,你菡萏楼的东家是谁,我很清楚……他在我影楼面前,没什么面子可言……今天,我们兄弟两要借你们菡萏楼的地盘,将这三个丫头现场给办了。”
“敢多废话一句,你们东家,还有你们所有人,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菡萏楼的掌柜脸色骤然一变。
影楼?
元灵天排名第一的杀手组织……影楼?
这……
青柚三女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影楼?导致了自己一伙人,从玄燕仙朝狼狈出逃的罪魁祸首之一的,影楼?
阴鸷青年注意到了青柚三女的表情变化。
他摸了摸鼻子,‘咯咯’笑了两声:“这就有趣了,三位姑娘,似乎和我影楼有恩怨?那,我们兄弟两玩起来,就更加有兴致了!”
那黑衣青年老三,也摩拳擦掌的笑了起来:“二哥你说得对啊,苦主家的女儿,玩起来最有劲了,我就喜欢她们恨我恨得要死,却拿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样子!”
第四百四十九章 剑城血
好汉庄内,阿虎、鱼癫虎带着一票兄弟,做最普通的江湖汉子装束,围着篝火,烤羊、烤牛、烤猪,其他鸡鸭鱼肉应有尽有,各色美酒果蔬堆得小山一般,正酣畅淋漓的大吃大喝。
自来元灵天后,哪怕是在玄燕仙朝大金山寺中,他们都没这么快活过。
实在是,大金山怎么也挂了个‘佛门圣地’旳招牌,卢仚也不好意思让他们闹腾得太过分……是以在大金山寺的时候,阿虎他们大半时间,都是在吃斋茹素。
可是如今可好。
现在卢仚都不装和尚了,他们这群虎爷就好像饿狼出闸,自然要吃好喝好,痛快玩好。
‘哗啦啦’,一大把沧海珏、宝光珏随意往身边的小二怀里一丢,阿虎大声嚷嚷:“小二,敲大鼓,敲铁板,给虎爷们唱点有男人味的曲子……嘿,不要那种文文弱弱娘儿气的晓风残月,没劲得很!”
小二笑得龇牙咧嘴的,急忙招呼着一群彪形大汉拎着各色硬汉风格的乐器鱼贯而入。
好汉庄嘛,走的就是这个调调,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老爷们扯着嗓子唱大戏,走得是豪侠热血风,绝对不是隔壁那菡萏楼的文雅调调能比的。
‘咣’,铁板敲响。
‘咚’,战鼓轰鸣。
一名嗓音极其亢亮的虬髯大汉袒露胸膛,挥动着响板,大吼了一嗓子——‘天地乱……’
后续的词儿还没出口,三里外,菡萏楼整个屋顶骤然粉碎,三条青色剑光冲天而起,裹着三条窈窕的身影直扑好汉庄的方向。
青色剑光后方,身穿黑色长衫的影楼二少爷犹如鬼魅一样,飘无不定的紧随其后,巴掌大小的弧形短剑化为数十道若有若无的寒光,无声无息的不断向三条青色剑光落下。
三条青光不断被寒光撞击,发出‘叮叮’脆响。
青柚三女面色惨白,弧形短剑的每一次重击,都给她们的青鳞剑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剑修和本命飞剑形如一体,飞剑受损,她们自身受到的反噬更重。
菡萏楼距离好汉庄不过三里地,但是青柚三女刚刚飞出了一里多地,就已经大口吐血,剑光色泽黯淡,摇摇欲坠,随时可能一头栽倒在地。
被轰掉了屋顶的菡萏楼里,轻佻浮华的影楼三少爷‘咯咯’笑着,踏着一片阴影腾空飞起,不紧不慢的追在了青柚三女身后。
“跑啊,哭啊,逃啊……叫啊,骂啊,诅咒啊……哭着喊着求我啊……”
“可是都没用!”
“三少爷我今天,非要把你们姊妹三个,好好的摆布!”
阿虎等人同时抬起头来,看到三条逃向这边的青色剑光,一群人同时站起身来,双眸充血的大吼了一嗓子,一下子就腾空而起,朝着青柚三女接应了过去。
鱼癫虎等三十六名原本大胤的神武将军组阵,组成了一座专职防御的小须弥山阵,迅速迎上了三女。一重厚重巍峨的山影腾空而起,影楼二少爷挥出的寒光落下,撞击着山影,只见光芒乱闪,山影稳稳的护住了三女。
在佛音堂传道之后,鱼癫虎等三十六人也都凝聚了道果,虽然是刚刚踏入道果境,但是大梵净世宗的传承何等玄妙,他们三十六人列阵,其防御力极其可观,足以抵挡高一个大境界的修士。
而阿虎等一百零八人,则是组成了一座看似最简单的圆阵,顷刻间从四面八方合围了那气焰嚣张的影楼二少爷,圆阵一个旋转,一百零八人的法力连贯一体,一道金刚劫指中的寒冰地狱指,经过阿虎之手径直轰出。
寒冰地狱指一出,就是一道白蓝色的寒光激射,虚空寒气大盛,森森死气弥漫四周。这里靠近洗剑池,空气中水汽极其充沛,寒冰地狱指一出,当即漫天雪花飞舞,方圆十里内的气温极降,湖面结了厚冰,湖边的石头都被纷纷冻裂。
这里是剑城。
这里是刚刚接引头陀一行人大战过一场的地方。
这里如今密布着众多宗门的高手,不要说和尚,就算是一个秃头突然出现,都会被人围住,盘问祖宗十八代的背景。
是以,阿虎牢记卢仚的叮嘱,丝毫不敢使用那些特征太明显的佛门神通。
但是金刚劫指中的十八地狱指,很多功法的特征都和它相似、相仿,一如这寒冰地狱指,完全就和某些魔道的寒冰功法如出一辙。
是以,阿虎全力出手,森寒恐怖的指劲撕裂虚空,重重点向了影楼二少爷的心口要害。
影楼二少爷阴鸷的面孔骤然扭曲,他嘶声咆哮:“你们居然敢管我影楼的闲事?你们死定了,你们死定了……偌大的元灵天,没人能救你们,你们,你们的亲眷,你们的九族,你们的所有亲朋好友,全都死定了!”
嘶声咆哮时,森寒刺骨的指劲重重落下。
影楼二少爷百忙中一挥手,大片黑沙喷薄而出,化为无数极细的黑色光线漫天乱打,纷纷扬扬撞向了阿虎的指劲。
刺耳的爆裂声不绝于耳,黑色光线炸裂,爆发出数十种剧毒的瘴气,更有一只只极细小的邪门毒蛊从中喷出。
但是金刚劫指威力绝伦,其中蕴藏的佛门道韵极其高深精妙。
那宛如地狱降临,充满了可怕死气的寒冰之力,顷刻间冻杀了所有毒蛊,更将那些剧毒瘴气的毒力轻松的扫荡一空。
白蓝色的指劲重重落在了影楼二少爷的心口。
一声闷响,影楼二少爷的胸膛被指劲洞穿,他身上那件防御力不弱的黑色长袍闪过一抹寒光,就被苦寒之气冻成了粉碎。
“救命!”
影楼二少爷狂吼一声,左手掏出一张符箓贴在心口,化为一蓬绿色光影裹住了伤口,右手掏出三颗金灿灿的丹丸,毫不犹豫的塞进了嘴里。
他右腿一蹬,顿时右小腿齐膝盖断裂,小腿炸成了一团血雾,裹住了他全身。
他原本向前急追的身体骤然向后飚射,以比来时快了起码三倍的速度疯狂的逃窜。他逃得如此之急,甚至于身体和空气急速摩擦,发出了一声天劫雷暴一般,声震百里的巨响。
影楼二少爷已经逃得够快了,但是比他更快一丝的,居然是在后面不断口出轻佻之言的影楼三少爷。
眼看阿虎一指戳出,就将自家兄长打得重伤,影楼三少爷一声不吭的一咬舌头,一口血喷出,同样化为一道血雾,裹着自己向后全速逃窜。
他修为不如自家兄长,但是他逃跑的速度,居然比影楼二少爷还快了三分!
这是天赋,羡慕不来!
只是,影楼三少跑得再快,却也无用。
阿虎看到影楼二少爷化为血光遁逃,他呆了呆,飞快的盘算了一下自己一伙兄弟和对方的速度差,气急败坏的咒骂了一声:“都长了两条好狗腿,跑得真他-娘-的快!”
下一瞬,阿虎掏出了一支邪光涌动的唢呐。
这唢呐,是大黑天总坛的珍藏,究竟从何而来,有何故事,就连接引头陀都有点说不上来,反正,这玩意邪气得很,接引头陀他们一伙大黑天的高层,不怎么待见这玩意。
这宝贝,就是卢仚答应来洗剑池谋算接引宝船,趁机从大黑天高层那边弄来的好处之一。
如今卢仚自己,不怎么缺宝贝了,就戊侽公友情赠送的那些宝贝,就足以卢仚日常使用,尤其那戊土潜行雷殛神网,更是威能绝顶的灵宝,无论群攻、单杀,全都是顶级的好货色。
但是阿虎他们么,还是要配发一些好东西的。
这唢呐,就是喽!
单看外形,这唢呐就是普通民间婚丧嫁娶时,民乐队使用的,最普通,最寻常的唢呐。
但是这唢呐通体黑光缭绕,其质地好似某种不知名的异兽骨骼,但是摸上手,却又好像在抚摸二八少女的肌肤一般细腻滑润,其触感端的古怪至极。
阿虎将这诡异的唢呐凑到嘴边,然后深深吸气。
青柚三女看到阿虎掏出这柄唢呐,三女脸色同时骤变。青柚一声轻喝,三女同时按下剑光,盘坐在地,双手用尽全力捂住了耳朵。
其他一百零七位虎爷也是脸色骤变,他们纷纷捂住了耳朵,用秘术封禁了五感六识,咬着牙,将自身法力统统通过阵法注入了阿虎体内。
随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嗥声传遍千里之地。
那不是唢呐声。
那声音……
你想象一下,大概就是一百头野性未消屁股上挨了一刀的野猪、一千头饥寒交迫正在荒野中等死的恶狼、一万头被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鬣狗、十万头被喂了魔鬼椒的野猴子、一百万头屁-眼上被涂了浓缩辣椒汁的野猫子……
这个名单可以再往下添加上百个种类……
如此多哭喊惨嚎的倒霉蛋,将它们揉吧揉吧,全都塞进一支小小的唢呐,然后将它们凄厉的、诡异的、凶狠的、惨绝人寰的声音放大一千倍、一万倍,瞬间释放出来!
就是这唢呐的声音了!
一声尖啸,剑城千里之内,所有植被全部枯死!
尖啸声中,剑城千里之内,所有瓷器、琉璃、玻璃等材质的物件,同时粉碎。
以阿虎为中心,四面八方,剑城内的活人、活物,一个接一个的‘咕咚咕咚’的倒在地上。
被唢呐锁定的影楼两位少爷,还有他们的随行护卫等,更是七窍炸开,喷出大片鲜血,神魂直接被震出体外,飘飘荡荡一脸茫然的看着四面八方。
随后唢呐放出一道可怕的吸力,将他们的神魂狠狠的卷向了自己。
第四百五十章 剑城血(2)
唢呐声起,剑城震惊。
眼看着以菡萏楼、好汉庄一代为中心,剑城内各处铸剑场、铸剑阁、铸剑楼等设施,被一层层急速亮起的禁制阵法彻底笼罩。
一道道凌厉惊人的剑意冲天而起,有半步天人境旳大能厉声呵斥:“何方宵小,敢来剑城作祟?当某手中宝剑不利呼?”
随着呵斥声,有一名身穿白袍,披散长发,看似只有三十岁许的男子,身边飞舞着大片黄色梧桐叶,每一片叶片飞旋之时都散发出凌厉的剑意,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天空。
剑城,是剑门的重要据点。
不提有多少剑门弟子,手中握着的飞剑是剑城的铸剑师打造。就说剑城每一次的剑缘盛会,贩卖出去的各色飞剑,能给剑门赚回多少修炼资源?
一柄锻造材料的成本,大概是三千到五千照虚空境沧海珏、宝光珏的飞剑,只要冠以某某大师出品的噱头,就能轻松卖出十万到二十万的高价。
而一些真正出自大师之手的极品飞剑,那种成本达到了十万以上沧海珏、宝光珏的好东西,只要送上拍卖会,再安排几个托儿……这些飞剑,就能轻松溢价三十倍到五十倍!
至于更好的东西,就不是普通修炼资源能换到的了。
你得答应剑门的一些条件,让出一些利益,达成某些默契后,你才能获取一柄比那些拍卖会上的大师之作更好的,真正的神兵利器。
每一次剑缘盛会,这样的不能以修炼资源计的神兵,剑门怎么也能折腾出十口八口出去,给剑门换来巨大的利益。
正因为剑城如此重要,剑门在这里常驻一名剑道通玄,修为达到了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防的就是有人在剑城捣乱,破坏了剑缘盛会,破坏了剑门捞钱的盛典。
最近百年,在剑城坐镇的,是剑门太上长老之一的‘梧桐叟’。
他观梧桐而入道,其飞剑中有木之‘枯、荣’韵律,据说其剑意衍生到极致,可凝聚一丝传说中的凤凰涅槃之火,可破世间一切法。
梧桐叟身边黄叶飞旋,手中紧握一柄两尺不到点的短剑,右手屈指,朝着剑身轻轻一弹,顿时剑鸣‘锵锵’,恐怖的剑意横扫虚空,将漫天唢呐声一扫而空。
阿虎闷哼一声,紧握唢呐的双手微微颤抖,一口气被梧桐叟的剑意打断,再也无法吹出半点儿声音。
影楼两位大少爷的神魂怪啸着,忙不迭的钻回了自家的肉身,然后大口吐血,急匆匆的掏出了疗伤救命的丹药,不要钱的往嘴里塞了进去。
十几名影楼杀手喘着气,惊魂未定的挡在了两位大少爷的面前,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恶狠狠的盯着阿虎。
剑城一片混乱,但是在各处剑门弟子的弹压下,随着一声声高亢的剑鸣声冲天而起,这片混乱很快就平定了下来。
除了各处角落中倒下了无数修为较低的倒霉蛋,神魂稍稍受到了一点震荡外,其他并无大碍。
一队队白衣剑门弟子腾空而起,目光不善的盯住了阿虎一行人。
梧桐叟阴沉着脸,慢悠悠的飞向了阿虎方向,厉声喝道:“胆敢滋扰我剑城盛典,尔等来自何方?所为何事?若是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你们……”
梧桐叟冷哼了一声,剩下的话,不需要他说完,所有人都会自行脑补,剑门会如何惩戒这些胆敢滋扰剑城盛会的倒霉蛋。
影楼二少爷冷笑了一声:“太上长老,我们是你们剑城的大主顾,你是知道的……不提每一次剑缘盛会,我们会从你们剑城买走多少口好剑,就说平日里,哪一年我们从你们剑城采购的飞剑,少于一万柄?”
“我们可是你们剑城多年的老主顾了……我们在你们剑城的地盘上,被一群丧心病狂的邪魔外道,用邪门法器暗算……你们剑门,需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影楼二少爷目光炯炯,死死的盯着阿虎手中的唢呐。
这柄唢呐,他觉得,和自己的气质非常的契合,如果能拿来让自己祭炼成本命法宝,一定是一件极其美好的事情。
想一想,未来他二少爷带着无数影楼杀手去执行任务,唢呐一响,对方满门死绝,多么有韵味,多么的风雅超凡?
二少爷甚至都盘算好了,他准备去重金聘用几个顶级的青楼红牌大姑娘,让她们传授自己音乐之道,好好的学一学怎么将唢呐吹得更好听!
影楼三少爷则是跳着脚的叫嚷着:“可不是么?你们剑门可要讲道理,我们可是你们的大主顾,我们在你们地盘上,差点被人勾走了神魂,你们不能视而不见哪……那三个小娘儿,你们先下手给我们生擒活捉了,其他的道理,我们慢慢讲!”
梧桐叟看了看两位影楼的大少爷,瞳孔微微一凝。
这两个家伙是什么出身,当然瞒不过他……一如两位大少爷所言,他们背后的影楼,是剑城最主要的大客户之一!
影楼做的什么买卖?
收钱杀人的买卖。
既然是收钱杀人,那么他们自己也可能被人反杀。
所以,影楼每年的杀手消耗率,也是一个极大的数字。杀手损失了,就要补充,影楼有规模极其庞大的后备杀手培养体系,而这些后备杀手对于‘杀人器皿’的诉求,也是极大的。
影楼每年,的确要从剑城采购数量不菲的飞剑,装备那些新杀手。
同时,每一次的剑缘盛会,影楼的确也要采购大量的品质不凡的‘大师之作’,用来武装那些新晋级的‘资深杀手’。
甚至影楼的一些积年的老杀手,修为日高,他们也需要更加凌厉的杀人利器,影楼更会从剑缘盛会的拍卖会上,重金竞购一些真正的大师作品,用来提升那些老杀手的底蕴。
梧桐叟还知道,剑城的好几个真正的铸剑大师,和影楼的长老团有着说不清楚的牵连。那些长老团的老杀手们,经常会向他们私人订制一些杀人越货的利器。
影楼真正是剑城的大主顾……尤其是,梧桐叟和剑门的一些长老也都心知肚明,就是在他们剑门的正式弟子中,也有人偷偷摸摸的在影楼挂牌兼职,做一些捞外快的勾当!
比如说梧桐叟的某位七代以下的嫡系孙儿,似乎在影楼的杀手序列中,已经拿到了金牌杀手的称号,每个三五年的做一单,就足以过得很是滋润,修炼资源是一点都不缺。
梧桐叟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他直勾勾的盯着阿虎一行,冷然道:“这两位小道友的话,可是真的?唔,你那手中唢呐,邪气升腾,显然不是什么好路数。”
梧桐叟大步走向阿虎,伸出右手冷然道:“将此物交出来,如此凶煞之物,胆敢在我剑城出手,当由我剑门镇压封禁,才是道理。”
四面八方,好些缓过气来的修士纷纷腾空而起,目光闪烁的盯着阿虎手中的唢呐。
好一件邪门诡异、杀伤力惊人的大范围杀伤性秘宝。
可惜,被梧桐叟盯上了,想要得到它,怕是不可能了。
一名身形瘦削,身穿黑袍,面皮惨白没有一点儿人气,嘴唇殷红好似涂了血的老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影楼两位大少爷身边。
他是影楼的一位实权长老,专职和剑城的对接,以及各色剑器的采购等等。
‘军火采购’,向来都是油水最丰厚的行当,是以,这位名为‘白蝎’实权长老,是如今影楼楼主的嫡系心腹,真正的铁杆党羽。
而眼前这两位大少爷,是当今影楼楼主的亲儿子。
这两位宝贝少爷,虽然不太成器,但是身份摆在这里,他们又不是那些小妾生的庶子,可以轻视的那种,而是影楼楼主真正的正房夫人所生的,根红苗正的正房嫡系。
这一次剑缘盛会,两位宝贝少爷吵嚷着要来剑城见识见识,同时给自己弄一口真正的好剑。
没想到,就惹出了这样的麻烦。
但是,影楼何曾害怕过麻烦?
白蝎低声问了几句,从两位大少爷的随行护卫口中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顿时冷笑了一声,身体一晃,化为一溜儿残影,突兀的出现在梧桐叟身边。
梧桐叟的眼角微微一抽。
白蝎的修为比他差了三个小境界,仅仅是初入照虚空境的水平,但是白蝎的遁法神乎其神,他的神念都只是勉强捕捉到了白蝎的一抹残影,白蝎居然就侵入了自己身边十丈范围!
强忍着一剑劈死白蝎的冲动,梧桐叟朝着白蝎点了点头:“白先生。”
白蝎向梧桐叟行了一礼:“太上长老,这一众小辈……”
目光一旋,白蝎给青柚三女扣上了一个极其龌龊的罪名:“她们见色起心,想要绑架我家两位身娇肉贵的少爷,带回去采补以为炉鼎,让她们为所欲为……此中龌龊,简直肮脏、下流、不堪入目……剑城何等地方,岂能容得这些邪道妖女肆虐?”
梧桐叟的脸抽了抽。
他看看两位一脸阴鸷之气,浑身邪气森森的影楼大少爷,再看看通体清气萦绕,周身一股极其精纯正派的剑意升腾的青柚三女,一时间哑口无言。
这样的三朵仙宫奇葩般的人物,对你那两团臭狗屎一样的少爷动了邪性?
你……
好吧,看在影楼每年的大手笔采购的份上。
梧桐叟朝着青柚、阿虎等人一指:“执法弟子何在?将这群妖人生擒活捉,小心他那支唢呐!”
第四百五十一章 剑城血(3)
却说那勾魂唢呐声响起前一小会儿功夫,洗剑池旁,水榭中。
天书先生闭目凝神,施展出全部修为,以神魂契合天机,以法力为新柴,以精血为渡船,想要在无穷无极的天地奥义中,直接‘抓出’卢仚索求的那个数值旳最后一个数字。
术数之道?
凡人的术数之道?
在天书先生心中,在对天机卜算之术略同一二的各宗门耆宿眼里,那就是狗屁。
天机卜算,是通天大道,蕴藏无穷无尽的天地奥义。
而术数呢?
也就是修建城墙的时候,计算一下需要多少块板砖……或者乡下土财主收租子,用来算算要收几斗稻谷,仅此罢了。
看到天书先生周身玄机隐隐,一道道蕴藏了无穷奥义的道韵波纹不断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虚空中,好似有无数透明的,由符纹凝成的鱼儿摇头摆尾的朝着天书先生汇聚了过来。
天书先生就觉得,自己已经和天地极其紧密的契合在一起。
他施展自家独门秘术,看向了那混混沌沌,蕴藏了无穷奥义,不可揣摩,不可直视,无法言喻,无法形容的‘天地玄机’,轻描淡写的用秘术勾动天心,问出了一个问题。
就是……‘圆周率’的最后一个数字,是几?
一、二、三……七、八、九……究竟,是几?
天书先生面带微笑,然后,微笑骤然消散……他的面孔扭曲,露出了在他脸上前所未见的大恐怖、极度扭曲的表情。
他的精血瞬间燃烧了九成九,神魂被燃掉了九成九,自身法力修为从照虚空初期,顷刻间掉回了熔炉境水准。
他的修行境界,更是好像一颗小小的鸡蛋,被巨人用战锤当头猛击,‘啪’的一下修为就炸成了粉碎。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修行境界一重重的不断往下垮,照虚空……凝道果……金莲开……种金莲……烈火境……熔炉境……
几乎透明的血水从七窍中不断渗出,天书先生极其艰难的睁开眼睛,骇然看向了卢仚:“此数……不可尽……术数,小道尔,怎会……怎会……如此?”
一口没有多少血腥味的血水从口中喷出,天书先生仰天就倒。
他倒下的时候,一身修为几乎付诸流水,气息微弱得就和世俗界那些缠绵病榻,三五年没起床运动过的病人一般。
“这……”卢仚猛地跳了起来,擂胸顿足的大喊道:“是我害了天书前辈啊……这,这,这,这可怎么好?”
水榭中,一群宗门耆宿目瞪口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天书先生。
“这……”一名剑门长老嘶声道:“这似乎,这个术数问题,果真这么难解?没道理,万万没道理……天书先生的天机卜算之道,何等境界,就算半步天人境的命格、运数,都能窥探得清清楚楚……这!”
另外一名宗门长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是这个术数问题的问题,想来是前些日子的那几个老贼秃,他们背地里下手了……天书先生,怕是中了极恶毒的诅咒之术。”
一群宗门耆宿纷纷点头,赞同这个解释。
他们不愿意相信,堂堂天书先生,居然是被一个微不足道的术数问题给放翻了。这怎么可能呢?就好像世俗界的凡人,一个混帮派的小混混,居然用搬砖拍死了一个金莲开的高手……这在法理、道义上,都不可能啊!
所以,一定是诅咒。
一定是暗算。
天书先生,是被前些日子被他们埋伏的那几个老贼秃给算计了。
有和天书先生交好的耆宿开始救人,他们以法力疏缓天书先生被天机反噬几乎崩碎的身体,掏出极其珍贵的保命丹药,小心翼翼的给他喂进嘴里。
更有人取出一柄宝光四射的罗伞张开,悬浮在天书先生身体上方,护住了他全身周全。
胤垣面皮抽抽的看着这群忙碌着的大高手。
同时,他对卢仚的作为,也是有点无语了。
作为大胤曾经的皇帝,胤垣虽然在做皇帝的那段时间不务正业,整日里吃喝玩乐,但那都是表象……在背后,他还是很努力的经营着,想要从太后和大将军手上,拿回应该属于他的权柄。
是以,胤垣对于‘圆周率’这事情,他大致知道。
在大胤的国子监中,有专门治‘术数’之道的博士、教授,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大概就是——他们怀疑,只是一个无解的,无限不循环的怪异数值。
卢仚糊弄天书先生,让他用天机卜算之道,去卜算‘圆周率’的最后一个数?
这是无解的问题!
而天机卜算之道虽然犀利,虽然妙用无穷,但是也蕴藏了无穷尽的风险——你要卜算的人或者物,如果是实力、品阶太强,那是一定会遭受反噬的!
至于去卜算一个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呵呵,看看天书先生现在的模样,就知道这下场了。
分明是卢仚下的毒手,偏偏这群宗门耆宿一个个自行脑补,将黑锅扣在了那几个老贼秃的身上……哎哟哟,凶手就是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嘿,你们别搞错好不好?
胤垣眨巴着眼睛,狠狠的给天书先生补了一刀:“看这样子,天书前辈若是想要恢复,还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哎,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恢复的那一天……啧,不知道天书前辈门下,是哪一位门生弟子主持事务啊?”
胤垣手指敲了敲酒桌,淡定的说道:“若是他们伺候不周,害了天书前辈的性命,这就不好了……我以为,应该将天书前辈,还有他的门人弟子,都接去一个安全的周密的地方保护起来。”
卢仚就看了看胤垣。
你还要不要脸?
人家还没死呢,你就盘算着搜刮人家的遗产了?
卢仚想到了,一群宗门耆宿也都想到了,他们无不眼睛放光,恶狠狠的钉在了天书先生身上。
胤垣的话,说得很明白了,天书先生这个模样,很可能随时呜呼哀哉。
天书先生活着的时候,因为他强大的天机卜算的能力,各大宗门的高层,个个和他交好……但是一个重伤的,很可能没有恢复机会的天书先生,呵呵。他的价值,似乎就没这么大了嘿。
现在天书先生最有价值的东西,无非就是他的门人弟子,甚至是他这么多年来钻研天机卜算之道的典籍、手稿等等,这些传承,是可以夯实一个宗门的底蕴的!
以剑门为例,他们实力强横无匹,足以镇压元灵天。
但是如果门内多了一群精通天机卜算的弟子,是不是剑门的力量就更加圆满,更加没有破绽,没有漏洞了呢?想想看,以后想要对剑门偷偷摸摸下手,立刻就有人‘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将你的各种谋算预测得清清楚楚!
呵呵,那岂不是无敌了?
两名在场的剑门长老当即微笑:“阴公子说得有理,天书先生和我剑门几位太上长老,乃是多年的交情……要说安全,我剑门的山门,自然是元灵天最安全的所在。”
“天书先生的门人弟子,亲眷族人,自然应该由我们剑门来照料。”
森森剑意萦绕四周,两名剑门长老微笑看着在场的一众宗门耆宿,差点就喊出了那句话——‘我们的意思,谁赞成,谁反对’?
一群宗门耆宿没吭声。
他们都盘算到了天书先生身上巨大的价值……但是剑门……过于强势,争不过他们啊!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剑门吧?
起码,天书先生的手稿什么的,如果能够抄录一份,也是很不错的。
就在诸位耆宿准备好生和剑门两位长老讲讲道理的时候,那一声凄厉的,惨绝人寰的唢呐声冲天而起。
眼看着水榭四周的花草树木瞬间枯槁死去,一股绝强的震荡神魂的邪门力量席卷而来。
水榭内,一众人等全都是修为高深的大能存在,唢呐声只是冲得他们身体微微一晃,就没有了太多效力……毕竟这里距离菡萏楼太远,而且唢呐声的主要目标也不是这水榭中的人。
饶是如此,水榭周边,白鼋的一群侍女依旧是翻着白眼,一个个立足不稳,‘咚咚’摔倒在地。
白鼋气急败坏,狠狠一跺脚,正要发飙。
卢仚的脸色骤然一变:“阴兄,大嫂,这是小弟赐给家中护卫的秘魔唢呐吹响的天魔勾魂音……小弟这次来剑城,还带了女眷……怕是他们,碰到麻烦了!”
卢仚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白鼋:“大嫂,有人在剑门的地盘上欺凌小弟女眷和下属,还请大嫂给小弟做主啊!”
一旁的胤垣猛地拍打胸膛,拍得是‘啪啪’直响:“小白,我和智深一见如故,我是准备和他烧香磕头喝血酒拜把子的……他的人在你的地盘上被人欺凌,就是有人用脚丫子打我的耳光……这事情,你帮我解决掉!”
白鼋细细的眉毛猛地挑了起来,她跳着脚喝骂道:“那个不开眼的,敢在剑城招惹我白鼋亲弟弟的人?智深,你放心,没人能翻了天去!呵呵!”
一声怪笑,白鼋拔剑,拎着明晃晃的大宝剑冲天而起,脚踏流光朝着唢呐声传来之处疾驰而去。
卢仚朝胤垣点了点头。
胤垣朝卢仚眨眨眼睛。
然后两人大呼小叫的,纷纷施展遁法紧紧跟上了白鼋。
两名剑门长老嘶声怒骂:“赶紧的,跟上少宗,保护少宗,少宗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一个个都是死!”
一时间,水榭四周,四面八方枯萎的林木中,起码有上千道凌厉无匹的百丈长虹冲天而起,快若闪电直追白鼋。
第四百五十二章 剑城血(4)
白鼋跑得飞快。
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同样是一个极小心眼,更兼一根筋的拧巴人。
胤垣和她对上眼了,她就有点王八吃秤砣旳意思了。
胤垣和卢仚‘一见如故’,卢仚一口一个‘大嫂’喊得亲切,白鼋也就把卢仚当自家人了。
自家小弟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欺负了?
这不仅仅是打了胤垣的脸,更是打了她白鼋这个剑门少宗的脸。
只要是在剑门的地盘上,她白鼋怕谁?她怕谁啊?她甚至敢拎着大宝剑站在剑门的祖师大殿里,扯着嗓子喊——‘谁敢惹我’?
所以,她一溜烟的窜到了菡萏楼附近,眼看着大群剑门弟子放出剑光,乱杂杂扫向了一名身形魁梧、手持一只小唢呐的大汉,白鼋的眼珠子一下子就红了。
双眼圆瞪,眼珠凸起,白鼋挥动着大宝剑,嘶声冲进了大群剑门执法弟子的队伍,抡着宝剑就是一通乱劈乱砍。
‘噗嗤’声不绝于耳,剑门执法弟子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白鼋手中宝剑喷出十几丈长的紫色剑光,其色泽艳丽宛如霞光霓虹,威力巨大堪称无坚不摧。
紫色剑光所过之处,大片剑门执法弟子的胳膊、肩膀、小腿、大腿‘哗啦啦啦’的被剑光斩断,鲜血喷得漫天都是,更有执法弟子的护体飞剑都被紫色剑虹一扫而过,一口口精工锻造,更用精血温养多年的上好飞剑,就这么被斩成了两段。
弹指间,数百名剑门执法弟子被砍得支离破碎,更有人胸腹之间挨了一剑,肠肚破开,内脏都涌了出来。
虽然没有人殒命……
倒不是白鼋下手克制,而是这些剑门弟子感觉势头不好,他们极力闪避,这才避开了白鼋不分青红皂白的痛下杀手。
他们闪得快,这才避开了杀身之祸。
至于白鼋的出手,那是一点儿都没有手下留情的。
四下里无数修士齐声哗然,一个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剑城,居然有人敢袭杀剑门弟子?唉哟,这事情,闹大了!
能在剑缘盛会期间,跑来剑城参会的,全都是元灵天各大宗门、各方势力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起码也是一个实权长老的级别,否则你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
能够坐上实权长老位置的,无不是艺高人胆大的典型。
看到白鼋放手砍杀,四周围观的修士不仅不四散躲闪,反而越发向前凑了过来,一个个有滋有味的看着白鼋一边乱砍、一边乱骂。
梧桐叟都被白鼋突然的动作吓得有点呆住了。
直到数百名剑门弟子浴血,梧桐叟这才一指点出,一道黄彤彤的剑芒挡在了白鼋面前,他厉声喝道:“少宗,这些弟子正在维持剑城戒律……你……为何?”
‘呛琅琅’一声脆响,梧桐叟放出的剑光被白鼋一剑斩断。
梧桐叟面皮一红,身体微微晃了晃,骇然看向了白鼋手中那柄剑光四射的大宝剑。
这是何等神器?
梧桐叟可是半步天人境的修为,他放出的剑光有多么坚固,可想而知……寻常照虚空境界的修士,手持一件后天灵宝全力激发,大概也就和他的一道剑光威力相差仿佛。
白鼋居然轻松一剑将他的剑光劈断?
面皮受损什么的,梧桐叟都不在乎了,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白鼋手中那柄紫色长剑,绞尽脑汁的盘算着,剑门压箱底的剑器中,可有这么一口紫色长剑?而且,威力大得如此匪夷所思?
想了许久,将记忆中剑门的诸多神兵利器逐一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梧桐叟确信,剑门记录在册的神兵利器中,没有这口紫色宝剑。
梧桐叟吧嗒了一下嘴。
就算你是当代掌教的女儿,你也不能这样吧?
哎,哎,山门里的那群老鬼在搞什么?居然将这样一个脾气暴虐,居然朝自家弟子下狠手的小娘儿,扶上了‘少宗’之位?
以后,白鼋就是下一任的剑门掌教?
梧桐叟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似乎看到了白鼋在祖师大殿上拔剑,将无数长老、执事砍得人头滚滚的模样。
“少宗!”梧桐叟大喝一声,语气中就多了几分怒意。
“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斗胆冒犯我的人?”白鼋缓缓挥动着长剑,目光不善的盯着梧桐叟:“你们今日不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镇守剑城的所有本门所属,从梧桐叟以下,全都给我去后山万年寒潭好好的清醒清醒。”
梧桐叟瞪大眼睛,一脸懵逼的看着白鼋。
啥?
我可是堂堂半步天人境的剑门太上长老,你一个还没有掌握实权的少宗,想要将我发配到后山万年寒潭受刑?
能修成半步天人境,梧桐叟也是活了快小一万岁的老古董了,他收录的门人弟子不知多少,在剑门中,好些实权执事就是他的徒子徒孙。而在剑城,更有他的一批心腹门人帮他打点方方面面的事务。
任何一个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都堪称一座山头。
此刻梧桐叟这山主,居然‘被少宗当众欺辱’……梧桐叟门下一众心腹弟子同时怒喝一声,一道道凌厉剑意冲天而起,过百名照虚空境的剑修同时上前一步,一道道百丈长虹寒光闪烁,同时锁定了白鼋!
远处酒楼中,突然有人鼓掌叫好。
然后,那叫好的人估计是被人捂住了嘴,‘呜呜’了两声就不见了动静。
四下里一片哗然,更多的修士腾空而起,目光炯炯的盯着这边。更有修士取出了一些类似于宝镜、宝珠、琉璃之类的宝物,分明是一些‘留影秘宝’,显然要将今日剑门内讧的事情录制下来,然后向天下传播。
真是……
喜闻乐见嘿。
剑门少宗和剑门太上长老火并,杀得门下弟子残肢断臂、血流成河……好些修士连这段影像的名字都想好了。
白鼋看到这等场景,心头怒火越发飙涨。
她气得浑身直哆嗦,手中长剑震鸣,她的怒骂声更是响彻云霄:“果然古人说得对,老而不死是为贼……梧桐叟,你这老贼,你要造反么?”
“看你生得这贼眉鼠眼的模样,就知道你心存反骨,活该被抄家灭族、九族夷平的下场!”
“还有你们,你们这些不知道死活的东西……你们知道我是谁么?知道我是谁么?你们敢将剑光指向我……你们要陪着梧桐叟一起死,我成全你们!”
梧桐叟气得面无人色。
他的门人弟子们更是一个个气得浑身直哆嗦!
可怜见的。
梧桐叟是半步天人境的剑门太上长老啊……半步天人境的修为,就算他脱离剑门,在元灵天随便一个地方圈一块地盘,就能建立洞府,开辟道场,称宗道祖,从此纵意逍遥!
被称之为魔道巨擘,在元灵天没人敢招惹的散修魔头戊侽公,他也不过是半步天人境而已!
而梧桐叟的这些门人弟子,跟着他最长时间的已经有好几千年,在场的跟他修行时间最短的,也有数百年时间……他们都是照虚空境的大能!
这上百个门人弟子,放在元灵天的其他宗门,起码也都是一个实权长老的位置。
他们就算脱离了剑门,以他们的修为、手段,跑去哪里也都吃香的喝辣的,如果找一个世俗仙朝的话,他们绝对是国师级别的人物,什么荣华富贵、朝堂权柄,那都是唾手可得。
你白鼋当着这么多外面修士的面,说要杀梧桐叟满门?
这,这,这……
梧桐叟双眼发红,浑身剑意已经化为宛如实质的凌厉寒芒,好似熊熊燃烧的烈焰,一圈一圈的朝着四周扩散开去。
‘锵锵’剑鸣不绝于耳,梧桐叟身边好似多了无数柄无形的利剑,将下方的建筑劈得支离破碎,在地面上撕开了一条条长达数里的深深剑痕。
“白鼋!”梧桐叟咬着牙,嘶声道:“你,过于骄纵,今日我要好好的教教你,什么叫做尊师重道!”
后方,卢仚、胤垣已经冲了过来。
卢仚厉声喝道:“尊师重道,也要讲道理吧?白鼋少宗温婉如玉,有君子之风,大度谦和,有雄主之范,岂是蛮横霸道不讲理的人?”
这马屁,拍的好,白鼋的小脸蛋一下子就抖了起来,斜着眼朝着梧桐叟冷冷一笑。
卢仚脚踏水云飞驰而来,厉声喝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没弄清楚,这位老人家在这里倚老卖老,又是什么道理?”
一旁的阿虎恰到好处的吼了一嗓子:“少爷,那边的两只黑皮瘦猴子,想要强抢三位小姐,我们出手阻止,他们就要杀人……俺用少爷给的唢呐,给了他们一下狠的,结果这老头子就跑出来‘拉偏架’!”
阿虎大声嚷嚷:“那两个黑皮瘦猴子,好像是他们剑城的什么大主顾,说是每年都要从他们这里订购很多飞剑的……所以这老家伙就不管不顾的,说是我们没道理,要抢走少爷赐给我的唢呐,还要将我们抓起来哩!”
青柚三女调戏了片刻,从影楼二少爷的攻击中回过一口气来。
青柚脚踏流光腾空而起,朝着卢仚点了点头,清冷甜美的声音传向了四面八方:“这个叫做梧桐叟的老家伙,不是个正经的老头子……他拉偏架,还窥觑我们的唢呐……他和那个黑衣老鬼显然是老相识,他们想要将所有罪名都扣在我们头上呢。”
卢仚冷笑了一声,狠狠看向了梧桐叟。
白鼋整个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她厉声喝道:“哈,破坏规矩的人,是你啊?老家伙……梧桐叟,你怎么敢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两位长老,将梧桐叟,给我拿下!”
第四百五十三章 剑城血(5)
梧桐叟气得浑身直哆嗦。
他目光不善的盯着白鼋,正准备不管不顾的给这个嚣张跋扈旳少宗一点教训,却看到两名地位、修为和自己相当的长老,驾着光芒刺眼的剑虹,突兀的闯到了自己身边。
“白河、墨云,两位长老……真要护着这肆意胡为的少宗?”梧桐叟压低了声音,强按住心头怒火,向白河、墨云两位长老说明了白蝎等人的身份。
他着重指出——影楼是剑城的大客户,而且,不少剑门的嫡系弟子,也在影楼有兼职!
换成其他的剑门长老,梧桐叟不会有这么好说话。
但是白河、墨云,辈分比他高,年纪比他大,甚至梧桐叟当年刚刚加入剑门的时候,还在白河长老的座前,听他讲授过剑光分化的剑经玄奥。
是以,梧桐叟已经被白鼋气得三尸神暴跳,却依旧压制了怒火,好声好气的和两位长老解释清楚。
白河、墨云目光淡然的看着梧桐叟,听了他的解释后,两位长老相互看了一眼,同时朝着白蝎扯了扯嘴角。
下一瞬,白河、墨云的手掌上,无铸剑光喷出,他们释放的剑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们全身都骤然透明,亮起,好似两颗凌厉无匹的小太阳高悬在剑城上空。
而白蝎何等奸诈、老练,他无论是杀人还是追杀人,都有着数千年的充沛经验。
看到白河、墨云朝自己扯着嘴角微微一笑的时候,白蝎已经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剑光乍起,白蝎已经身形飘忽的窜出了老远,剑光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剑光本体没有碰触到他的身体,但是剑光上凌厉惊人的剑意,硬生生在他身上撕开了两条深深的剑痕。
皮肉消失,骨骼蒸发,白蝎身上被剑意硬生生蒸发掉了大概七八斤的血肉骨头,剧痛袭来,他的脸皮哆嗦都不哆嗦一下,径直化为大片残影,扑到了影楼两位大少爷面前,一手一个抓住了他们的肩膀,随后化为大片阴影向四周遁逃。
“抓住他们!”白鼋兴奋得大吼大叫:“敢对我家鲁兄弟的女眷下手,呵呵,谁给你们的胆子?”
白河右手一挥,一枚剑令冲天而起,悬浮在离地十里的空中,放出无量剑光照耀四方。与此同时,白河的声音响彻剑城:“剑门弟子听令,缉捕影楼一应罪人,若有反抗,杀无赦!”
整个剑城顿时传来了无数宝剑震鸣的巨响。
一道道巨型剑光冲天而起,一座巨大的剑阵笼罩了方圆数百里的剑城,从天空到地下,一道道剑光、一道道剑意化为无形的屏障,将虚空封锁得水泄不通。
白蝎所化的阴影速度极快,剑阵升起的时候,他带着两位招灾惹祸的大少爷,已经蹦到了剑城的边缘位置。
但是就差了这么一点点距离,大片剑光在他面前升腾扩散开来,硬生生将他挡在了剑城内。
白蝎一声长啸:“此次恩德,我影楼上下,将全力报之!”
白鼋兴奋得手舞足蹈:“好,好,好,这话,是你说的……传令山门,全力出动执法殿上下,洗荡天下,杀光影楼的这群混账东西!”
白河、墨云面色纹丝不动。
梧桐叟已经气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他声嘶力竭的吼道:“白鼋,你没有这个权力……今天,老夫要好好的教教你,什么叫做‘道理’,什么叫做‘规矩’!”
梧桐叟已经顾不得他和白河、墨云两位长老的交情,他拎着短剑,气汹汹的直奔白鼋。
下一刻,梧桐叟身体骤然一震,七窍中不断有粘稠的血浆喷出。
他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了白河和墨云。
白河手中,正紧握着一面材质是某种奇异的七彩晶石,内部有无数剑光流转,表面有一抹小小剑影跳动闪烁的灵符。
这灵符释放出让人窒息的恐怖压力,这股子压力只在方圆十丈范围内萦绕,并没有向四面八方无限制的扩散出去。就是这股子含而不吐的恐怖压力,直接碾碎了梧桐叟的护体剑芒,碾碎了他体内磅礴无铸的剑元,轻轻松松的重创了他。
“这是……”
梧桐叟不敢置信的问白河。
“显而易见,太上剑符……这是上界传下来的至宝……威力无铸,尤其是对我剑门弟子,更是杀伐巨大。”白河低声的嘟囔着:“这只是一枚子符,母符在少宗手中……小梧桐,你就给少宗低个头,服个软,否则她真能杀你满门!”
梧桐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白河:“我不在宗门,坐镇剑城的这些年,究竟是……就算她父亲是当代掌教……掌教也不能一手遮天……尤其是这太上剑符,这,这……”
墨云在一旁低声叹息:“若是少宗想要坐上掌教宝座,她随时想,随时就能坐上了。你这些年坐镇剑城,你不知道,这不怪你……如今剑门,最大的人,不是诸位隐修的太上长老,不是负责日常事务的实权长老,不是掌教,也不是各殿殿主、执事……”
“少宗,才是现在剑门的无冕之王!”白河低声道:“小梧桐,你得罪她做什么?稍后,赶紧向少宗赔个礼,说几句好话。少宗毕竟是少年脾气,这股子气过了,漫天乌云也就散了……”
梧桐叟和他身边的几个心腹弟子,面皮全都抽成了一团。
这是什么道理?
这还有天理么?
这还有王法么?
这,这,这……
虽然梧桐叟的确有包庇影楼贵宾的意思,虽然梧桐叟的确有窥觑阿虎唢呐的心思……但是,这不是正常的么?
梧桐叟是剑门的太上长老之一,他做点营私舞弊的事情,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反而是白鼋……她这胳膊肘,有点往外拐啊!
喂,喂,剑门少宗的胳膊肘往外拐啊!
没人管么?
没人理么?
上哪里讲道理去啊……
这太上剑符……感受着剑符中那股子含而不吐的恐怖威力,梧桐叟毫不怀疑,只要白河催动了这枚剑符,就算是十个自己,也是瞬间被抹杀了!
这剑符对其他宗门的修士,杀伤力或许并不大,起码不至于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但是这剑符对于修炼了剑门剑道的剑修而言,那就是先天克制的大杀器——看看那剑符内,无数翻滚涌动的剑光,剑门所有的剑道奥义都被包容在剑符中,无论梧桐叟如何反抗,如何挣扎,他在这枚剑符面前,就是一个完全透明的小可爱。
生杀予夺,他完全无力自主。
“我没听说过,剑门有这样的异宝!”梧桐叟苦笑。
白河、墨云略有点怜悯的看着梧桐叟:“你不要知道的比较好……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总之,赶紧去向少宗赔礼,再挑选一些好玩的、值钱的宝贝做赔礼。”
“不仅仅是给少宗,还有她身边的那位阴公子,那位鲁智深,还有鲁智深的三位女眷,一群护卫家丁,你都要打点好了……我们才好给你求情,才好给你说话。不然,少宗如果真的动怒……小梧桐,没人能保住你!”
满剑城的剑门弟子,还有各大铸剑师作坊的学徒、门人等等,都挥动着明晃晃的大宝剑,满天下的追杀影楼所属。
影楼的杀手们,别的本领不大,但是逃命的本事是一等一的。
就算是那些剑修的剑光遁速极快,也快不过影楼杀手们的影遁之术。
于是,就看到剑城的上上下下、大街小巷、墙角狗洞、阴沟水池里,上千名大大小小的影楼杀手怪叫着化为一道道阴影乱跑,每一道阴影后面,起码有上百倍的剑修气喘吁吁的疯狂追杀。
影楼的杀手们跑得贼快,但是整个剑城都被封锁了,无数剑修在疯狂的追杀……
更有一些吃过影楼苦头的修士在一旁敲闷棍,撒白灰……各种下作手段层出不穷。
一时间,影楼杀手们还没有几个人落网,但是他们真的是被折腾得很惨,很惨……
卢仚正忙着将青柚三女介绍给白鼋。
胤垣一看青柚三女,这也是老熟人啊——这三位,可是他们大胤皇室的皇家供奉,还是他胤垣亲自写的圣旨,亲自签发的各项文书呢。
胤垣大声的胡咧咧,说‘三位弟妹’一看就是‘蕙心兰质’的‘温婉淑女’,和‘白鼋’端的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什么‘大家闺秀’啊,什么‘知书达理’啊,什么‘宜室宜家’啊,什么‘儿孙满堂’啊!
胤垣的骚操作,弄得卢仚、青柚都一脸尴尬,浑身鸡皮疙瘩,只觉得两只手没地方放了。
偏偏白鼋很吃这一套啊!
她就喜欢听胤垣胡咧咧的夸奖自己。
于是乎,她就觉得,青柚三女真的是自己的亲姐妹一般的亲近人儿了……于是,她又下了一条命令,让剑门弟子加快对影楼一群倒霉蛋的缉捕。
不多时,就看到梧桐叟一边咳着血,一边喜笑颜开的凑了上来,低声下气的向白鼋送上了各色‘压惊的小礼物’。
白鼋有,胤垣也有,卢仚也有,青柚三女作为苦主自然是有,就连阿虎、鱼癫虎他们,也都得了梧桐叟一笔重重的馈赠。
坐镇剑城多年,梧桐叟富得流油,他送上的赔礼,当然都是大手笔!
远处一阵鬼哭狼嚎声传来:“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爹是影楼楼主……你们谁敢动我?白蝎长老,白蝎长老,你动动啊,你醒过来啊……哎,哎,你不要死啊!”
第四百五十四章 铸剑
剑城偏西,一座极大的宅院。
这院子,是梧桐叟一名女弟子在剑城的宅邸,如今‘让’给了卢仚一行,成了卢仚在剑城的居所。
院子占地有千亩上下,其中楼阁不多,但每一座楼阁都极致精美。
楼阁之间,就是一蓬蓬花架,上面密布各色蔷薇。
这些蔷薇花的花根处,有秘制的丹药温养,是以四季常开,每一季开出的花朵,色泽也都完全不一样。现今正值深秋,是以这满园蔷薇尽是金黄色,和院子里不多的几颗老梧桐树金黄的树叶相映成趣。
胡天涯、胡海角兄弟两,大头朝下的吊在两根大梧桐树的树杈下。一头膘肥体壮的兔狲用两只前爪抱住了树干,伸出肥嘟嘟的后腿,不断的蹬踏两人的屁股。
两位影楼的大少爷,身体就被这兔狲蹬得左右摇摆。
他们下面,正是两蓬开得极好的蔷薇架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花枝上密布锋利的花刺,两人浑身上下被扒得精光,只剩下小裤头裹住了要害部位。他们身体摇晃,一次一次的撞上花架子,无数花刺一次一次的扎进他们的细皮嫩肉,扎得两人浑身血迹斑斑。
胡天涯,也就是生得阴鸷阴沉的二少爷,他性子还稍微强硬些。每一次花刺扎进身体,又生生拔出来,他痛得龇牙咧嘴,却不断的叫嚣着:“打得好,打得好……我是影楼二少胡天涯,你们打得好……啊呀,再打,继续打,等我爹来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胡海角,也就是那个轻佻浮华的三少爷,他可吃不住这样的苦头。。
兔狲蹬踏一次,他就扯着嗓子哀嚎一次,花刺每一次扎进他的身体,他也就扯着嗓子哭喊一次。什么‘爹’啊、‘娘’啊、‘祖宗’啊之类的,全都哭喊了出来。
更加不堪的是,这厮痛得很了,他一泡尿接着一泡尿不断的喷出来,倒吊的他……自然那腥臭的尿水,全都泼在了自己身上。
索性兔狲不嫌弃他浑身的尿水,反而是蹬踏得越发起劲了。
大鹦鹉站在更高的树枝上,低头俯瞰着两个哭天喊地的大少爷,不断的摇头感慨:“唉哟,看看这细皮嫩肉的,看看这遍体鳞伤的,哎,真是一对好孙子,真好!”
翠蛇盘绕在大鹦鹉身边的一条细小枝条上,它眯着眼,眸子里闪烁着阴冷无情的寒芒,不时张开嘴,露出嘴里尖尖细细、无比锋利的毒牙,很有朝着两人的屁股来上一口,彻底解决掉他们的心思。
树下,花架子和花架子之间,挖了很多个齐腰深的大坑。
一根根金属桩子深深埋在地上,好些影楼的杀手半截身体被埋在了地下,上半身则是被无数闪烁着符纹光芒的倒钩、铁索紧紧的禁锢在了金属桩子上。
每一次呼吸的时间,金属桩子上都有电光飞溅,都有烈火升腾,又或者有寒冰喷射,冰渣子撞在地上不断发出‘嗤嗤’声响。
数百名影楼的杀手,就被这些剑城的大匠们精心锻造的金属桩子折腾得死去活来,不断发出低沉的哼哼声。
白蝎也被扣在一根金属桩子上,他面色阴郁的看着那些下属,但凡谁吃不住痛哼唧了一声,他都给这些家伙记在了小账本上,只要能逃出生天,脱离此劫,这些痛呼出声,丢了影楼面子的杀手,一個都别想好过。
至于两个大呼小叫的大少爷么……
罢了,他们是影楼的大少爷,又不是影楼的杀手,不能用杀手的要求去苛责他们嘛!
白蝎目光闪烁中,金属桩子上一道极强的电流喷出,他的身体被电流轰击,浑身电火花迸溅,身躯几乎都变成了半透明状。他猛地昂起头,张开嘴,舌头在口腔里乱晃,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他白蝎,可是正儿八经的杀手出身,经历无数生死考验,最终坐上了实权长老的位置。
他对痛苦的承受力,可不是这些小杀手能比的啊!
只是,电流刚刚过去,一条膘肥体壮,比小牛犊子还要大了一圈的大黄狗,就溜溜达达的到了白蝎的面前。这大黄狗低下硕大的脑袋,极其人性化的眸子朝着白蝎张望了一阵子,就转过身,用屁股对准了他的脸,然后翘起了后腿。
“我……士可杀,不可辱!”白蝎气急败坏的张口大叫。
‘嗤’……一道极其有力的水流喷薄而出,狠狠打在了白蝎的脸上。这一道水流炽热,滚烫,偏偏还蕴藏了极其浓郁的戊土精气,以至于这水流的每一滴水,都有上万斤沉重。
白蝎的面皮被冲得‘嗡嗡’作响,这感觉就好像有人抡起巨石,不断的轰击他的面颊,不多时就将他打得鼻青脸肿,门牙都被冲掉了两颗。
白蝎一脸生不如死的看着大黄狗。
这是哪家养出来的怪物?这大黄狗几乎都要凝聚道果了吧?这,这……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地面微微的晃悠着,一头背甲有寻常马车大小,甲壳上密密麻麻尽是寒气森森的尖锐凸起,头角嶙峋犹如蛟龙的大鳄龟慢吞吞的走了过来。
这鳄龟也不是好东西,它慢悠悠的走到这些影楼杀手面前,不管是谁,当面就是一口冰渣子喷出,将这些影楼杀手全都裹在了厚厚的冰块中。
随后,金属桩子上电光、火焰等齐齐喷出,厚冰一层层的缓缓消融,冰火交错之间,给这些杀手带来了更加惨烈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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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者是,金属桩子上喷出的又是刺骨的寒气,于是包裹身体的冰层不断加厚,直憋得这些影楼杀手一个个几乎窒息。
白蝎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大鳄龟。
这厮也跑到了他的面前,张开嘴就是一道寒气喷出。于是,白蝎就被一股带着浓郁尿骚味的冰块结结实实的裹在了里面。
杀伤力不大,但是极其的屈辱……
白蝎好似回到了他如火如荼的青春年代,他记得,他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楼里情报有错,他们刺杀的目标修为突破,更身怀极其凌厉的灵宝,反手将他们杀得屁滚尿流、狼狈奔逃。
那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
那一次,白蝎是藏在了一个农民田地里的粪坑里面,这才躲过了对方的追杀。那粪坑太污秽,太肮脏,以至于,追杀他的那些修士,都不屑于用自己的神念扫过这个硕大的粪坑,这才让他有了逃命的机会。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白蝎想哭,但是他的眼泪还没有流出来,就已经冻成了冰块。
他只希望,这里的消息,能够尽快传到影楼总堂,能够让楼里的高层得知这里的变故。
不然的话,已经养尊处优很多年的他,也有点扛不住了……再不来人救命的话,其实他都想要配合对方,把自己能交待的都给交待了。
问题是,卢仚就派出了五位大爷折腾他们,也没派个人来问他们口供啊!
宅子的前院,待客大厅里,剑城排名前十的铸剑大宗师悉数到场,一个个神色肃然的看着卢仚拿出来的那几件宝贝。
一件沉重无比的重甲——炼制手段堪称垃圾。
一柄沉重无比的长枪——炼制手段堪称垃圾。
五柄沉重无比的长剑——炼制手段堪称垃圾。
十位铸剑大宗师都看出来了,这些宝贝使用的材料极多,而且品质极佳……但是炼器这种技术活,不是说将极品材料堆砌在一起,就能炼制出好东西来的。
这,讲究的是手法,是技术,是精妙的配方,是符纹的勾勒,甚至还有天时地利诸般讲究……
卢仚拿出来的这些东西,拿去欺负欺负金莲开以及金莲开以下的那些修士,是极好用的,够沉重,够坚固,配合上卢仚的变态巨力,堪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但是到了凝道果及照虚空境界,甚至再往上的半步天人境、天人境……这种单纯堆砌材料炼制出来的垃圾,就没什么用了。
碰到某些道法精深的主儿,这些堆砌材料,但是炼制手法粗陋的法器,简直就是漏洞百出,人家可能呼吸间,真的只要一口吐息,就能将这些宝贝彻底摧毁!
卢仚的这些宝贝,从材料上来说,几乎堪比彼岸一二重天的灵宝。
但是从炼制手法和实际威能来说,大概就苦海境六七重天的水平。
认真端详了一阵卢仚拿出来的这些法器,火鸢大师第一个开口了:“还是……全部回炉,重炼吧。材料倒都是好材料,也别浪费了……嗯,都是好材料。”
卢仚的脸耷拉得很厉害。
他听懂了。
另外一名寒蛩大师则是缓缓点头,他双手抚摸着一柄金刚剑,低沉的说道:“再加点好材料,应该品质能提升不少……既然是少宗开口了,我那里,有一柄后天剑胎还在地下母胎中温养。”
寒蛩大师微笑,轻轻捻了捻自己的胡须,朝坐在一旁的白鼋看了一眼。
白鼋还没开口,胤垣已经一巴掌按在了白鼋肩膀上:“小白,这可是鲁兄弟以后仗之保命的宝贝……你可是他大嫂,你不能小气!”
白鼋白了胤垣一眼:“我是小气的人么?寒……寒……寒蛩大师是吧?还有你们,有什么好东西,全给我鲁兄弟弄上……有功之人,我一定重重有赏……比如说,一块太上仙诰?也不是不可以哦!”
白鼋笑得极灿烂:“上界降下的所有太上仙诰,都在我手中保管!所以,你们好生努力,我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卢仚傻眼了。
大堂里的火鸢、寒蛩等人,则是差点没疯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铸剑(2)
剑城,也有一座城主府。
只是,剑城并无真正意义上的城主,在这里做主的,是轮值坐镇旳剑门太上长老。现如今,自然就是梧桐叟掌控了城主府的一应事务。
剑城的城主府,面积不大,不过十几亩大小,里面也没有什么世俗官衙常设的各部公房之类,单单一个院子中,正中矗立着一座占地亩许的楼阁,楼阁一楼正中,有一口直径数丈的深井,这就是剑城最紧要的所在了。
梧桐叟亲自作陪,满脸堆笑的逢迎白鼋。
在剑城,梧桐叟绝对是消息最灵敏的那一位,尤其是,白鼋之前许诺的时候,也并没有藏着掖着,没有用禁法隔绝声息。
是以,梧桐叟这才知晓——上界降下的,可以让此界修士飞升证道的太上仙诰,居然全都由白鼋一手掌管着!
这简直!
太上仙诰,世人都知道,是从上界降临,直接落在了剑门山门中,归剑门代替执掌!
但是谁能想到,所有的太上仙诰,通往上界的门票,居然都被白鼋操持在手中?如此行事,剑门的太上长老们,都是疯了么?任凭她这么肆意胡为?
但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
这其中的内幕,细思恐极,梧桐叟不敢多想,更不敢多打听,但是他知道,现在他必须将白鼋当祖宗一样伺候着——搞不好,他梧桐叟就能得到一枚太上仙诰呢?
实在是,竞争的对手太多了啊!
那些小门小派的就不提了,他们只是征伐极圣天的炮灰而已。
但是除了那些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元灵天的强势宗门有多少?排名前百的宗门,哪一个宗门没有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坐镇?无非是数量多少的问题!
而剑门,就梧桐叟知晓的,如今的剑门,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就不下半百之数!
这是唯有剑门高层才知道的核心机密……
如此多的半步天人境的大佬,哪个不想证道飞升,哪个不想长生久视?梧桐叟作为这些太上长老中的小鲜肉,想要从那些老怪物手上抢夺一枚太上仙诰,实在是太艰难,太艰难了。
但是,白鼋居然敢对寒蛩大师、火鸢大师这些铸剑师,许诺一枚太上仙诰?
这就是活祖宗!
这就是亲祖宗!
梧桐叟再也不见之前被冒犯、被打伤、被勒索了一笔天文数字巨额赔款的凄凉落魄,他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的,亲自带着卢仚一行人,来到了这口不断喷出浓郁道韵灵机的深井前。
“少宗,还有阴公子,鲁公子,三位姑娘,这里,就是我们剑城的命脉所在了。”
“偌大的剑城,就是因为这,才成了元灵天最大的铸剑圣地,更是我剑门弟子源源不断获取各色极品飞剑的根源所在。”
“这里本为禁地,就算是老夫,没有正当理由,也轻易不能下去。”
“但是谁让少宗亲临呢?这元灵天,还有少宗不能去的地方么?没有,肯定没有……”
梧桐叟这一番话说得白鼋是眉开眼笑,朝着他不断点头,显然是极其受用他这种态度。
见到白鼋笑了,梧桐叟浑身骨头都轻了二两,忙不迭的请白鼋做好准备,然后反手打出了一套十二颗拳头大小的紫金色宝珠,将众人团团包裹住。
大片水波一般金紫二色光霞喷涌,轻轻卷起众人,一个闪烁,就投向了井口。
下方‘咕噜噜’传来沉闷的巨响,紫金光霞簇拥着众人,破开下方不断涌上来的道韵灵机,犹如流星飞坠,顺着一条笔直的甬道向下方急速飞驰。
就听得雷鸣声不断,光霞和下方奔涌的道韵灵机急速摩擦撞击,不断发出沉闷的巨响,更有雷火电光飞溅,不时有浓郁的元气被电火冲击,从元气状态凝成一颗颗大小不一的晶石、宝石,又或者各种半凝固状态的奇异金石,撞得光霞‘轰轰’直响。
下降,下降,不断下降。
卢仚暗自估算了一下,不由得一阵心悸。按照这光霞下降的速度,他们已经直入地下上千里。当日在寒月寺,那处佛藏,也不过是在地下三百多里的位置。而剑城的这口深井,居然有如此之深?
越是下降,四周就有无数奇光缭绕。一道道浑浊汹涌的地下元气翻滚冲击,宛如发狂的蛟龙在怒吼扭动。偶尔一道元气冲击过来,其威力之大,隔着护体光霞都让人感到一阵阵心惊胆战,冲击之力不下于一名凝道果境高手的全力攻击。
一行人继续向下,越是下方,地脉元气越是凶猛磅礴,冲击频率也是越来越高。
等到卢仚盘算着,众人大概已经落入地下三万里之深时,护体的紫金二色光华一弹指间受到的冲击起码在万次左右,每一击都堪比初入照虚空境的大能全力攻击。
也就是梧桐叟这样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借助十二颗异宝明珠护住了众人。
换成其他人……卢仚盘算着,若是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最多坚持一盏茶时分,若是找不到逃跑的道路,就一定会被硬生生磨成齑粉。
正思忖时,四周地脉元气的肆虐攻击突然平息,眼前大放光明,所有的地脉元气都好似被驯服的野马一样,变得温和而宽厚,一道道有序的,按照各自属性,有条不紊的在虚空中往来穿梭,一如一条条娴静的河流。
这里,是地下三万里。
瑰丽雄奇,凸显造物之奇伟,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言语难以描述此处绝妙,大体可想象为,将数十个人类的肺脏放大千万倍,认真串联在一起,整个的镶嵌在了地下三万里的深处。
一条条气管,一条条血管,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无数大小肺泡,不断吞吐着四周翻滚流动的地脉元气。
那些大小肺泡中,闪烁着各色奇光,一团团或明或暗、或大或小的光团,包裹着一件件造型奇异的光影。有甲胄,有弓箭,有舰船,有楼阁,十八般兵器,诸般衣物饰物,乃至各种常见的宝物器具等等,应有尽有。
但是这些光团中,九成九以上,还是剑。
各种各样的剑。
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厚的薄的,有剑柄的没剑柄的,三五成套的或者百来柄一套的……甚至是各种剑轮、剑匣、剑图等等……
应有尽有,你能想象的,和剑相关的东西,在这里齐全了。
“这里,是我剑门最重要的枢机之一,是三万年前,那位太上至尊以无上神通、无穷伟力,借用上界降下的奇珍‘地肺熔炉’衍化而成。”
“这里,有大小肺泡三十六万个,每一个肺泡,吞吐无穷天地灵机,吸纳无穷地脉元力,夺天地造化,造后天玄机,以千年为计,平均每年,可成熟极品胚胎三百六十件!”
“这些极品胚胎,只要稍加后天材料,以真火淬炼打磨,些许时日,就能化为一口顶级法宝,天生通灵,灵性十足,每一口,威力都直追真正的后天灵宝。”
“而在这地肺熔炉中,孕化的宝物胚胎,也有高下之分。”
梧桐叟看了看白鼋,压低了声音:“每六十年,这地肺熔炉中,都能孕育出一件真正的后天灵宝胚胎,只是……”
白鼋大咧咧的一挥手:“只要是我鲁兄弟和三位妹子看上的,只管取来。有人对此有何说道,只管来找我就是。”
寒蛩、火鸢等十名铸剑大宗师面皮一阵颤抖。
之前寒蛩许诺给卢仚的,也不过是这地肺熔炉中孕育的一柄极品的飞剑胚胎……就这,也是他寒蛩辛辛苦苦节省下来的配合。
这地肺熔炉,每年能成熟的胚胎,也不过三百六十件,但是剑门多少门人弟子?每年还要招收多少新晋的门人?哪个不想有一口天地生成、灵机自生的极品飞剑?
僧多粥少,这是常态!
寒蛩能许诺给卢仚一柄极品的飞剑胚胎,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也是他这个铸剑大宗师权利的极致。
而那六十年才孕育一件的,真正的后台灵宝胚胎,这地肺熔炉中,倒也有不少存货。但是,那都是当做宗门底蕴东西,谁敢轻易动这些底蕴?
但是白鼋,就敢轻轻松松的当人情送了!
寒蛩等人目瞪口呆,作声不得,但是心里又是一阵滚烫——能够用真正的灵宝胚胎,锻造出一件真正的后天灵宝,这毫无疑问是他们铸造生涯的高光时刻……尤其是,如果能给卢仚铸造一套他满意的后天灵宝,岂不是还能在白鼋面前讨好?
一下子,十名铸剑大宗师一个个摩拳擦掌,都做好了全力出手的准备。
卢仚则是很大方的朝白鼋拱手行礼:“如此,自家人不说见外的话,大嫂一片盛情,小弟就收下了……青柚,你们也谢过大嫂,然后自己去挑一口合心合意的罢!”
卢仚大笑一声,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放出神念朝四周一扫,就朝着这地肺熔炉中光芒最盛、道韵最强、灵机最灵动的几处飞了过去。
梧桐叟看了看满脸笑容的白鼋,急忙招呼道:“鲁公子,你要锻造的那几件宝物,我记得,正好有几件灵宝胚胎,最是合用的,你且看看,是否合乎心意?”
梧桐叟朝着白鼋行了一礼,忙不迭的追上卢仚,争着抢着去做带路党去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铸剑(3)
剑门底蕴雄厚得让人咋舌。
就在这地肺熔炉中,卢仚所见的那些极品胚胎,虽然只是胚胎,尚未成型,但是其散发出的威煞,就堪比苦海境十七重、十八重的极品宝物。
尤其和剑城的铸剑师们,用各种搜集来的金属材料,用各色铸造法铸造出来的同阶宝物相比,这地肺熔炉中的极品胚胎灵韵天成,浑然天地造化而生,内蕴先天玄妙,同阶的宝物,威力起码提升三倍有余。
一个人力,一个天地造化,其中差距,也就不用多解释了。
三倍的威力差距,基本上这就是碾压势态,除非修为上有天差地远的大境界差,否则这根本不用打了!
就这些极品胚胎铸成各色飞剑、法宝,赏赐给那些精英的门人弟子,可想而知,剑门弟子在斗法之时,会比其他宗门弟子占多大的便宜?
每年都有三百六十件这样的极品胚胎成熟,三万年的积蕴,这是何等可怕的数字?
而六十年成熟一件的后天灵宝胚胎。
在卢仚看来,自然是不如他手中的几件镇教之宝级别的重器,比如说清宁心灯,比如说戊土潜行雷殛神网,甚至是佛音堂,这都是彼岸八重天、九重天,甚至是十重天的重宝。
而这里地肺熔炉孕化的灵宝胚胎,大概就是彼岸一重天、二重天的水平。
只有那些没有被取出去,一直在这地肺熔炉中又汲取了大量地脉元力、天地灵韵的胚胎,才隐隐有彼岸三重天、四重天的气息。
饶是如此,大致算一算,这处熔炉已经立下三万年,六十年一件,那就是五百件后天灵宝被剑门的长老群拿捏在手中。再加上他们从其他渠道弄到的好东西,剑门的高层拥有何等可怖的实力,也就不用提了。
真正是,肥的流油的宗门啊!
所以,既然有了白鼋这个败家子少宗,卢仚为什么要给他们省钱呢?
一套甲胄,卢仚选中了已经在这地肺熔炉中温养了九千年,本源几乎提升到了彼岸五重天极致的一套‘九龙子三重连环锁子重甲’。
所谓龙生九子,这套内外三重的锁子重甲造型精美,其中左右膝、左右肘、左右肩、前胸后背八处,分别是九龙子之一的兽头吞口造型。而全封闭式的头颅,则是龙生九子之蒲牢的龙头模样。。
除开九龙子造型的头盔和兽吞口,整套甲胄内外三重,由三万六千片精致甲片攒成,每一片甲片都天地生成一座小巧的防御阵法,内外三重各一万两千片甲片分别构成一座防御大阵,随后三重甲胄三重大阵,构成一座威力绝伦的‘九龙子覆海崩山乱天大阵’。
这是一座天地自然生成的绝强防御大阵,一旦有足够的法力催动,这座大阵会直接脱离甲胄,覆盖方圆数十里、数百里甚至是数千数万里的空域,一人成阵,镇压一方。
一杆枪,造型威猛,长达三丈六尺,对寻常人而言,这长度未免太过于离谱。
但是对于正常身高达到了一丈六尺的卢仚而言,这枪也就是他正经两个人长短,恰恰是最顺手、最合用的长度。
这枪名为‘飞熊’,枪杆内无数风云纹路盘旋飞舞,一旦灌入法力,立刻有一头飞熊法相腾空,其功效就是加持枪主,急速提升枪主的遁光速度、挥枪速度。
只要法力足够,只要对‘风’之道的领悟足够,这速度的加持……理论上可以达到枪主本身的千倍以上。如此恐怖的速度,无论杀敌还是遁走,都是绝佳。
一柄剑,同样是巨剑造型。其剑长一丈二尺,最宽处有一尺,剑脊最厚有半寸。其剑体表面水纹重重,冰纹片片,半透明的剑体内,可见滔天冰海卷起无数冰山乱轰乱打,冰山相互交错撞击,炸开漫天玉龙碎鳞,其声势堪称惊天动地。
此剑同样天生铭文,正是‘北溟’二字。
当看到北溟这剑名,卢仚就知道,这剑的确和他有缘了。
一甲,一枪,一剑,足以满足如今卢仚‘日常所需’,不需要动用那几件一旦曝光就会引发巨大因果的重器。
梧桐叟亲自动手,拿着剑门符诏,亲自将三件宝物从对应的熔炉中牵引了出来。
这地肺熔炉中天地生成的灵宝胚胎,看似成型,实则只是一团光,一团元气,一团大道法则、一团道韵灵机的聚集体,因为地肺熔炉强大的天地衍生之力,令得祂强行凝聚出了肉眼所见的形体来。
这种灵宝胚胎,只要牵引到了剑城,由这些铸剑大宗师亲自出手,用各色珍稀材料,逐次的填充进这灵宝胚胎中,在填充的时候,再小心翼翼的精修、雕琢,不出意外,就能铸造出一柄威力绝大的后天灵宝来。
尤其美妙的是,和天地生成,已经彻底成型的先天灵宝不同,这种后天灵宝胚胎,可以在填充材料的时候,对其最终的成品,进行精准的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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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卢仚挑选的这口北溟剑,若是剑主肉身力量虚弱,你往里面填充三五百斤的材料,他也能成型。
若是剑主肉体力量强大,你往里面填充三五百龙的材料,他同样能化为一口品阶相当,但是沉重、坚固度增强无数的神兵。
若是剑主的肉体力量堪称变态,甚至达到了卢仚这种万象级别的肉体蛮力,你可以往剑胚里填充一千象的材料,这胚胎也能轻松承受,自行将填充的材料调整到最完美的状态。
同样一柄剑胚,你往里面填充三五百斤的材料,显然品质不如三五百龙的。
而你往里面填充三五百龙的材料,这样的一柄剑,放在哪里都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寻常兵器只是一剑就能轻松斩破。
但是碰上卢仚这种,往里面死命填充了一千象巨量材料的‘怪物级重剑’,自然被斩破的,就是那柄‘仅仅是’填充了‘区区三五百龙’材料的‘可怜、孱弱、轻飘飘’的倒霉家伙了。
当然,无论填充了多重的材料,这柄剑在释放‘天生神通’、‘天生道法’的时候,法术的威力都是相当的。因为地肺熔炉烙印在这剑胚中的‘大道法则’和‘道韵灵机’,是衡量的,和后天填充的材料重量,没有丝毫的关系。
看着那三团炫目的光影,卢仚也不由得喘了一口气,然后肃然向一众铸剑大宗师稽首行礼:“有劳诸位大师,宝贝成型之日,智深定有重报!”
卢仚正在这里许诺,白鼋已经在一旁以‘长嫂如母’的风范,开始大包大揽了:“鲁兄弟说得什么话?他们是剑门所属,帮你做点什么事情,他們还敢从你那里收好处?我不剁了他们的手!”
“不过呢,你们努力一些,这次帮鲁兄弟和三位妹子铸造宝贝,谁的表现好,我给他一块太上仙诰!”
白鼋小下巴一挑,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柄折扇,‘啪’的一下将扇子打开,那威风,那神气,那嘚瑟的小模样,就不要提了!
胤垣急忙一把抱住了白鼋的肩膀,凑到她耳朵边细声细气的叫了一声:“贤妻!”
白鼋小脸蛋羞得通红,轻轻的在胤垣胸膛上敲了几拳:“死样……这么多人呢……等会回去了,再说!”
卢仚默默转过头去,不吭声。
寒蛩、火鸢一众大师低眉搭眼的,不吭声。
梧桐叟呆呆的看着这一对狗男女,脑子里突然晃过了‘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伤风败俗’、‘浸猪笼’之类的古怪话语。
所幸,青柚三女的笑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宁静。
“这一套一气三阳剑,倒是和我们姐妹有缘。”
青柚三女所在的那处熔炉内,三团温和温煦的红光亮起,光团不大,却照得整个地下的地肺熔炉一片红光升腾,就连梧桐叟用来庇护众人深入地下三万里的十二颗宝珠,那璀璨夺目的紫金二色光芒,也被压制了下去。
梧桐叟猛地瞪大了眼睛:“这一气三阳剑,这是,这是……”
白鼋很不满的看向了他:“我的三位妹子看上了这三口剑,有问题么?”
梧桐叟的脸剧烈的抽了抽,他低下头,干巴巴的说道:“这是罗长老,为他爱子罗岫定下的,说是……要在罗岫凝聚剑心道果,举办剑心大典时,赠送给他做礼物的。”
“是以,这一套剑胚虽然成形才一甲子,但是罗长老下令,让抽调地肺熔炉的地脉元气加力温养,是以这一套一气三阳剑的气候,比得上在这地肺熔炉中温养了一万八千年之久……这已经……”
“放肆!”梧桐叟的话还没说完,白鼋已经放声呵斥起来:“肆意调动地肺熔炉地脉元气,温养和自家狗崽子有关的剑胚,这简直就是……阴兄,这话该怎么说?”
“渎职,胡为,以权谋私,贪赃枉法……说的小一点,这罗长老私心太重,以权柄乱宗门法纪,见小知大,他以前还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阴私勾当?”胤垣恶狠狠的说道:“要说得严重点,这地肺熔炉,既然是剑门的核心命脉之一,他一长老,居然敢插手这里的熔炉运转……这事情,他没有给咱家岳丈说吧?”
白鼋眨巴眨巴眼睛:“所以呢?”
胤垣耷拉着眼皮,低沉说道:“所以呢,这位罗长老,瞒着咱家岳丈做了这种事情……堂堂剑门掌教,居然被长老欺瞒……这是造反啊,小白,我的贤妻啊……放在世俗皇朝,这是要株连九族的重罪啊!”
白鼋的脸色也严肃起来:“没错,这是造反!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我一個都不会放过!”
梧桐叟已经抢先打出符诏,将一气三阳剑的剑胚,从熔炉中牵引了出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铸剑(4)
某位罗长老是否谋逆造反,这是剑门的家务事。
白鼋要如何对付这位罗长老,那也是白鼋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嗯,有胤垣这扇阴风点鬼火旳狗头军师在,加上白鼋无法无天的性格,如果她手上的权力真的足够无法无天的话,那位罗长老怕是要脱一层皮去。
不过,这都和卢仚无关了。
毕竟,这是人家剑门的内务,和他这个一心求剑的‘客户’有什么关碍呢?
有了剑胚,接下来的事情就轻松了。
有寒蛩、火鸢等十位铸剑大宗师亲自出手,卢仚的甲、枪、剑,还有青柚三女的一气三阳剑,一共六件后天灵物,在剑城最好的铸剑工坊内同时开铸。
各色星辰陨石、太乙金沙、五行精金、太白金气……乃至于先天、后天金属性太古巨妖体内凝聚的本命庚金、辛金属性的妖骨,甚至是它们的本命妖丹等等,各种珍稀材料就不要钱一样的往六件胚胎中灌注。
这也是卢仚的锅。
青柚三女驱使的飞剑,重不重,只有几百斤上下。她们咬咬牙,一狠心,将自己用心血神魂祭炼的本命青鳞剑,也准备融入一气三阳剑的剑胚中。
由此,新生的一气三阳剑,她们不需要多做祭炼,就能御转如意,驱使灵动。
她们如今也到了凝道果的边缘,缺的就是一口能够寄托剑心道果的极品飞剑,原本的青鳞剑元气大伤,无法承载她们如今的修为,是以成了她们突破瓶颈的最大障碍。
一旦凝聚道果,以三女的修为,就算是重达数龙、数百龙的飞剑,她们也是能够轻松驾驭的。
但是剑修么,靠的是飞剑锋芒杀人,哪个剑修会耗费力气的,去驾驭一口和大山一般沉重的飞剑?是以,三女的一气三阳剑,融入了原本青鳞剑后,需要的珍稀材料极少,极少,也就是太白金气之类的纯粹金属性的珍稀材料,凑上千把斤就够了。
可是卢仚的这三件大家伙……
卢仚向十位铸剑大宗师提出的要求是,甲重一千二百象,枪重一千二百象,剑也要重达一千二百象!
卢仚离开极圣天的时候,神醉老和尚和一群佛门高层,倾尽全力为他的几件宝贝升级换代,他的甲不过重三十六象,枪和弓重达十二象,五柄剑分别重有三象。
几件宝贝加起来,总重不过百象。
现在,卢仚因为自己不擅长使弓,准备将金刚弓也熔了作为材料,添加进九龙子甲中作为材料。饶是如此,距离他提出的要求,材料差距也太大了。
幸运的是,有胤垣这吃软饭的前大胤皇帝,更有白鼋这个败家子……而这里是剑城,剑门的核心铸剑之地,库房中囤积了不知道多少珍稀的好材料。
白鼋只说了一句话:“一枚太上仙诰,价值多少材料?这是我给鲁兄弟的见面礼,你们自己斟酌、思量罢!”
一枚太上仙诰,价值多少材料呢?
这玩意没法估价啊!
所以,寒蛩、火鸢他们都没问卢仚是否能扛得起这么重的甲,挥得动这么重的枪,舞得动这么重的剑。反正,卢仚要求什么,他们就怎么做了!
堆积如山的珍稀材料流水一样注入甲、枪、剑三件胚胎,卢仚原本的金刚甲、金刚枪、金刚弓、金刚剑,也在第一时间被熔了,当做底料注入了三件胚胎。
铸剑工坊内,几处地火熔炉烧得天地通红,十名铸剑大宗师亲自施展神通,甚至都顾不上去参加这次的剑缘盛会了,全部心血都放在了卢仚、青柚三女的这几件宝贝上。
铸剑的这些天,胤垣和白鼋这一对儿‘天生的鸳鸯’,勾勾搭搭,搂搂抱抱,带着大群护卫招摇过市,卿卿我我的寻幽探奇,整日里腻歪在一起。
卢仚则是和青柚三女守在了铸剑工坊中,看着几件灵宝胚胎一点点的成型,不断散发出逼人的锋芒,然后又一点点的收敛内蕴,接着又不断的释放出凌厉的威煞,随后又一点点的内敛内藏,如此不断反复。
卢仚暗自盘算,他的甲、枪、剑,大概最终能成就彼岸境四五重天的后天灵宝,已经足够他日常使用。只不过,灵宝的根子放在这里,未来若是有造化,这三件宝贝,还是能继续成长的。
而青柚三女的一气三阳剑,这就是占了剑门的大便宜了。
白鼋不关心这些,可是卢仚一眼看出,这一套三柄灵剑,几乎达到了彼岸八重天的水平。不愧是剑门太上长老开后门,私下里操弄权柄为自家宝贝儿子准备的成道贺礼。
一气三阳剑,单单一柄剑就威力强横可怕,一旦三剑齐出,列下剑阵,卢仚都不敢想象这剑阵的锋芒究竟有多凌厉……他盘算着,以自己如今的肉身修为,怕是也承受不住这三柄灵剑的合力一击。
“白鼋嫂子是个热诚人……我们,要记着她的好。”卢仚揉着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对青柚三女这般说道。
啧,也是卢仚如今肉体力量太强,他不动用任何法力修为,肉体蛮力已经超过了一万象,是以他对自己三件宝贝的重量,都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
如此重量,自然要填充这么多的珍稀材料进去。
看看不断运进铸剑工坊,不断熔化提纯后注入胚胎的巨量材料,卢仚刚开始还给这些材料估个价,但是到了后来,他都有点麻木了,不敢再计算下去了。
反正,他从玄燕仙朝劫掠了几个州城得来的那点资源,是如今已经消耗的材料的零头都不够的。加上几位宝光阁太上长老的身家,大概能填上已经消耗的材料的零头?
哎,幸好有万花门的积蓄在手上……
可是,这已经消耗的材料,已经吓得卢仚都不敢说话了。
实在是太庞大了。
三件重兵,耗费的材料太庞大了。
不要说在白鼋的授意下,寒蛩、火鸢他们使用的都是剑城最好的材料……就算是一般的炼器材料,这耗费也实在是太庞大了!
就好比,寻常人用黄金打一把小匕首,和你用黄铜建造一座宫殿,这耗费能一样么?
更不要说,卢仚的这消耗,简直就是要用黄金来铸造一座大型宫殿!
白鼋的确是个热诚人……卢仚真心的感激她。
要不是白鼋的任性胡为,哪怕卢仚手上有万花门多年来的宝库积蓄,这笔铸造费用,依旧会让他心痛得吐血。
这个嫂子,他认了。
以后就算胤垣想要‘渣男翻脸’,‘始乱终弃’这个‘亲嫂子’,卢仚用暴力绑架的,也要把胤垣给绑回白鼋身边!
他卢仚认定了这个嫂子,谁也不能阻止胤垣和白鼋一辈子厮守。
青柚三女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一气三阳剑。
随着三名铸剑大宗师的施为,一气三阳剑远比卢仚的三件宝贝成型的早。如今三口宝剑悬浮在熊熊地火中,正在吸纳最后一点太白金气淬炼剑身。
只要飞剑成型,她们将自身精血和剑道感悟融入其中,这三口飞剑就正式铸就。
此刻,三女眼里除了这三口剑,已经存不下任何别的东西了。
卢仚只能回头,朝站在身后的阿虎、鱼癫虎问道:“白鼋是个好嫂子,是吧?”
“嗯,嗯,好得很,好得很啊!”阿虎和鱼癫虎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两人时不时的,伸手去摸他们特意挂在腰间的重剑剑柄。
卢仚和青柚三女得了剑,又如何少得了阿虎他们的呢?
三十六名神武将军,一百零八名虎爷,全都得了一口白鼋赠送的极品飞剑……让人发指的是,这一百四十四口极品飞剑,是元灵天排名前五的大宗弥罗教为新一代镇山、执法弟子订制的法剑,人家提前几年,已经全额付款。
白鼋这一下横插一手,将这一套飞剑截了下来,当做见面礼送给了卢仚的随行人等,她倒是大方开心,但是弥罗教事后追问起来,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卢仚以为,这对白鼋来说,不算什么大问题,是吧?
在卢仚脑海中,小金刚须弥山上,更有三万六千名修为最强的道兵大和尚,正手持制式统一的利剑,在卢仚一缕分神的命令下吞吐剑气,祭炼一副剑阵剑图。
剑城不仅仅售卖飞剑,他们还为客户提供量身定制的服务,比如说各种护山大阵级别的大型、巨型剑阵啊,各色快速布阵的剑图啊,但凡和剑有关的东西,没有他们不敢售卖的。
如今这三万六千名道兵大和尚,正在祭炼的阵图名为‘大九宫剑阵’,是剑门对外贩售的剑阵中最普通、最常见,但是杀伤力绝对恐怖的剑阵。
卢仚以为,他在外行走,总不能每次都让道兵们用和尚的面孔迎敌吧?
多准备一些手段,还是有必要的,这也方便栽赃嫁祸、转移视线不是?
借着白鼋的便利,卢仚还向剑城下了一大叠订单。
数十座巨型剑阵剑图,以及配套的飞剑等等,卢仚如今也是财大气粗的人物,他毫不犹豫的就将订单砸了下去。
当然,白鼋特意叮嘱,给卢仚的剑阵、剑图和对应的飞剑等等,必须是成本价再打折了供应……所以,卢仚瞅准的,可都是那种十万人以上规模的巨型剑阵、剑图。
等剑城完成了这一笔订单,卢仚麾下的道兵们的征伐能力,显然会有一个质的上升。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一名虎爷溜进了铸剑工坊。
“少爷,影楼密使求见。”
第四百五十八章 影楼密使
影楼密使?
呵呵。
卢仚摇头,摆手,冷然道:“让他们候着。”
传信的虎爷‘咯咯’笑着跑了出去,显然,某位密使,要吃这位虎爷的脸色了。但是卢仚,不在乎得罪人……他和影楼,早就已经恩怨深结了好吧?
剑没铸成,卢仚哪里有心情和他们呱噪?
如此过了七天,一气三阳剑彻底成型,一座九龙缠绕旳地火熔炉轰然开启,紫火升腾,无数紫气火星升腾而起,缠绕着三团小太阳般剑芒盈盈破空。
青柚三女同时呵斥一声,掐了剑诀朝着三柄通体紫红色的飞剑一招。
这三口宝剑的胚胎,是提前用本命精血浇铸过的,其中又有原本的三口青鳞剑融了进去,那更是青柚三女一代一代先祖用自身精血神魂温养了无数年的。
是以三团紫红色剑芒毫无反抗,凌空一个盘旋,就化为三条巍巍紫虹翻卷而下,轻快如游鱼一般绕着三女盘旋飞舞,不多时就化为一片朦胧光霞融入了三女身体。
灵剑出世,自然带了一股子先天的澎湃沛然的灵机、道韵,宛如大江大河涌入三女体内,顷刻间穿窍过经,径直涌入脑海,直扑神魂而去。
一气三阳剑在地肺熔炉中温养锻造之时,自然生成的剑道道韵犹如汩汩泉水,和三女的神魂融合。一时间三女周身剑芒大盛,剑意冲天,她们当即盘膝而坐,以三口灵剑为基础,一点点熔炼自身全部的剑道感悟。
剑鸣声冲天而起,卢仚当即掐了印诀,在三女身边布下了重重叠叠的浪涛水光,每一片水光都薄如蝉翼,认真看去,内部却有白浪千丈,漩涡深渊,不闻其声,去能感受那怒澜巨浪肆虐海空的大恐怖景象。
‘嗡嗡’剑鸣声不断响起。
每一声剑鸣响处,青柚三女体内就有一抹灵动的剑光喷出。每一道剑光都色泽清澈、纯正无比,光洁莹润,不见丝毫杂质。剑光盘旋飞舞中,隐隐可见一道道剑纹若隐若现。这些剑纹好似一柄柄长长短短、宽窄不一的利剑,不断向外透出各色各样的凌厉剑意。
十道……百道……千道……
渐渐地,青柚三女每人身边,都有十几万道剑芒犹如鱼群一样盘旋飞舞,其剑光之盛,照得整个占地巨大的铸剑工坊都一片通明。
但凡看向三女的人,无比觉得眼珠刺痛,好似被人当面劈了一剑一般,气息凝涩,五脏六腑都隐隐生痛。
有那在一旁辅佐的铸剑师骇然低呼,这是剑意显化、凝聚剑心道果的征兆。但是作为剑城的铸剑大师,他们也曾亲眼目睹剑门弟子得了一口好剑后,利用宝剑出炉时的锋芒突破境界瓶颈,凝聚道果剑心。
可是他们见过的,那些有着真传、核心、嫡系诸般头衔的剑门精英,他们凝聚剑心道果时,身边缠绕的代表了剑道感悟的剑光,少则三五百团,多则七八千道……他们何曾见过,有修士的剑道底蕴如此雄厚,居然能衍化出十几万道锋芒?
卢仚则是暗自点头。
青鳞剑阁,放在极圣天太古时代,也是有数的剑修世家,其祖传的剑道秘典,显然是不凡的。
而青柚三女更大的造化,是在佛音堂,得了极圣天佛门的全部剑道传承。
啧,极圣天就两大太上宗门,佛门就是极圣天修炼界的半壁江山,其剑道传承精湛博大、微妙精深,三女凝道果之时,能有如此气象,他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又是三日后,青柚三女身边的剑芒已经打磨得圆润如一,毫无烟火气息,所有锋芒全都收敛内蕴,她们眉心一抹寒光闪烁,身边飘摇闪烁的一道道剑芒不断向她们体内涌回,她们身上气息逐渐内敛,一股绝强的吸力从她们体内涌出。
卢仚早有准备,当即掏出了一瓶一瓶绝顶的灵丹秘药,直接捏碎了丹瓶,用自身法力催化,化为一蓬蓬星光闪烁的氤氲之气笼罩了三女。磅礴药力被三女吸纳,迅速转化为最精纯的法力,一点点的纳入了正在成型的剑心道果中。
有着从万花门抄来的无数资源,卢仚毫不吝啬使用。
一瓶瓶绝品灵丹帮助三女迅速突破了凝道果后漫长的法力积蓄阶段,径直将她们的法力修为提升到了当前的极致水平。
他又催化了几瓶万花门只有太上长老才有资格使用的秘药,趁着三女凝聚道果、天地灵韵灌注身躯、洗炼精血的机会,趁着她们体内一点崭新的生机活泼泼生长之时,将她们的身躯本源狠狠的提升了一大截。
一如同为血肉生物,小田鼠的生命本源,和一头巨象的生命本源,哪里有可比性?
趁着凝聚道果,肉身蜕变之机,卢仚以秘药襄助三女,令得她们的本源之力急速强大,变得如龙如象。虽然没有卢仚这样的恐怖身躯,但是三女单纯的肉体之力,也强大到了十象上下,远超寻常同阶的修士。
肉身本源强大,自然反哺神魂,令得神魂日益强盛。其中好处还不止于此,其他的诸如六感明锐,行动敏捷,天生的危机预感等等,诸般附带好处是述说不尽。
三女的气息逐渐稳定下来。
她们心口一团紫红色光芒明晃晃、光灿灿、活泼泼,好似初升旭日,充满了无穷的生机活力。三女全身都笼罩在这一团温煦的光芒中,神魂、肉身,都在承受无穷的好处。
一气三阳剑自带一道先天少阳之气,三女炼化了这灵剑,这一道先天少阳之气开始一点点的淬炼她们的肉身和神魂,为她们蜕变根骨,蜕变成极罕见的‘先天少阳道体’。
这种蜕变,比起卢仚之前用秘药灌注肉身带来的强大,更加的玄妙。
卢仚只是从‘量’上,让三女肉身得了好处,就好像从小鼠化巨象。
而一旦成就先天少阳道体,带来的好处就好像在地面奔走的巨象,化为了能够翱翔九天、背负大地的圣象,是一种境界上的彻底突破。
眼看着三女通体红光大盛,一缕缕温煦的紫霞从头顶冉冉升起,逐渐凝成了一片亩许大小的庆云,卢仚不由得抚掌感慨——那位罗长老对自家的儿子,倒是真的上心了,这一气三阳剑,果然是造化神奇之物,亏得他私自调动了地肺熔炉的资源,强行催生了这三件灵剑。
“可见,这又是一个麻烦。不过,有白鼋嫂子顶着,也不怕区区一长老……只是,在外行走的时候,我们要小心一些就是。”
卢仚正在盘算,那厢里,同样是九龙缠绕的地火熔炉轰然震鸣,卢仚的三件神兵也已经投注了全部的珍稀材料,所有材料已经在灵宝胚胎自带的道韵调和下,完美的融二为一,衍生出了无穷的神妙。
三件真正意义上的‘重’器成型,稳稳的杵在紫火雷炎中纹丝不动。
一旁的几位铸剑大宗师同时呵斥一声,手掐印诀,想要将三件重器从熔炉中升起,但是他们身体晃了晃,同时吐了一口血,居然无法摇晃这三件重器分毫。
“这般沉重……”寒蛩吐了吐舌头。
乖乖,这般沉重的甲、枪、剑,正经的修士一旦上身,压都被压死了,怎可能穿着甲、拿着枪、背着剑去厮杀斗法?
卢仚则是大笑着走到了熔炉旁,认真看了看这三件重器,然后一招手:“宝贝,过来!”
浇铸材料之前,卢仚也是用自身精血,将三件重器好生洗炼了一番,此刻虽然还没有炼化,但是三件重器和他之间,隐隐有一丝心念牵连。
他一招手,那九龙子甲先是发出一声大吼,炸成了九团强光绕着卢仚一通乱旋。
强光中,可见龙生九子的虚影若隐若现,蒲牢、狻猊、睚眦等龙生九子大声咆哮着,如此翻来覆去了小半盏茶时间,同时向卢仚身上一扑。
寒蛩、火鸢等铸剑大宗师同时瞪大眼睛,骇然看着卢仚。
这甲,单单材料重量就重达一千二百象,这九龙子甲天生一座极强的大阵,若是将大阵衍生之力算上,这上身的重量,怕不是有几千象之巨?
寻常修士,压都压死了……
卢仚却是身躯笔挺的,任凭九团强光铺在身上,一阵‘铿锵’轰鸣声,一套只能用狰狞、威猛形容的重甲套在了卢仚身上,全封闭的甲胄,却是连一丝肌肤都没有露出来。
卢仚顷刻间就感受到了这套重甲内,那座天生的覆海催山大阵的阵图。
他只是微微一吐气息,就感受到一股绝强的浪涛波动就要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顺便碾碎沿途的一切存在——龙生九子,这九位龙子,可没有一个好脾气的,其中好几个都以杀性浓重而著称。
这套甲,与其说防御力强悍无比,祂的杀伤力,甚至远在防御之上。
“给我老实点!”卢仚一拳轰在了胸口挂着的睚眦兽面浮雕上,随后一把抓住了飞来的飞熊枪、北溟剑。
左手持剑,轻轻的挥了个剑花。
重达一千二百象的重剑,只是随意挥舞,带起的狂风就震得整座铸剑工坊的防御禁制全部开启,恐怖的风劲冲击着四面八方冒出来的各色光华,直震得大阵剧颤,整个工坊差点被卢仚随意舞剑带起的狂风掀上天去。
右手紧握飞熊枪,卢仚只是随意向前轻轻一刺。
‘嘎呜’一声怪响处,一道枪芒破空而出,其速快到极致,甚至卢仚自己都没看清这枪芒的轨迹,工坊的一角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那里的一百零八层防御禁制被一枪捅得洞穿。
这座剑城最高水平的铸剑工坊,其防御大阵,可是足以抵挡照虚空境大能修士的连番攻打,不耗费数日苦功是不可能破开的!
如此大阵,居然被一枪捅开!
卢仚欣然大笑:“好,可以去见那影楼密使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影楼密使(2)
“白蝎,吃苦了。”
卢仚的那座大宅子里,一蓬蔷薇架旁,一条若有若无的人形阴影,轻轻的喟叹了一声。
就在前面不远点地方,胡天涯、胡海角被倒吊在大树上,兔狲还在很快乐的踹他们的屁股,兄弟两遍体鳞伤,已经吼得嗓子都哑了。
至于白蝎……他和一群影楼杀手,还被半埋在地上,大黄和鳄龟正在炮制他们呢。
那模样,真正是惨到了极致。
在这条人形阴影旁,一片花枝阴影内,一道阴柔的嗓音传出:“那,为何不现在将两位少爷和白蝎长老救下来?唉哟,看两位少爷这样被人折腾,老奴这一颗心啊……痛得唷!”
那人形阴影再次叹了一口气:“这里是剑门的地方,岂能胡来?再说了,这次,我们不占理!”
说道‘不占理’三个字,这人形阴影显然是恼火到了极点,下意识的伸出手,一把捏碎了一朵盛开的黄蔷薇。
影楼行事,向来拿钱杀人,至于杀的人是好人坏人、凶人恶人、是不是人,他们是从来不管的。手持利刀,只要能杀人,就下手杀吧,何曾讲过什么道理?
偏偏剑门,是元灵天仅有的,让影楼都不得不讲道理的大势力。
这座蔷薇院子,里里外外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禁制,没有任何阵法,只要想要救人,阴影轻轻松松能够将白蝎长老和两位大少爷救走。
问题是,救了人之后呢?
所以,还是讲道理吧。
“那鲁智深,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托辞铸剑,将我们晾在这里这么些天……这是有意拿捏我们。”人形阴影又冷然道:“罢了,这一次,我们就吃亏,认账……呵呵,山水有相逢,他已经上了影楼勾魂簿,嘿嘿。。”
“哎,走罢,走罢,看不下去了。”人形阴影压低了声音:“这两位少爷,吃点苦也好,啧,就他们以前做出来的那些事情,如果是我的子孙,早就把他们送入死营熬炼去了。这次,正好吃吃苦头,长点教训,他们简直就不像是我们影楼弟子了。”
“可怜的是,白蝎长老,啧啧……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至尊杀手出身,记功一步一步爬上了实权长老之位,是个角色……啧啧,被人如此凌虐,看得我……太心旷神怡……咳咳,这样不好,是吧,毕竟是一家人。哎!”
“走吧,走吧,再看下去,我怕我会笑出声来。真个被白蝎惦记上了,可不是好事。”
“呃,老鱼啊,你不会给白蝎说我看他笑话的事情吧?”
“唉哟,老奴哪里敢啊?”人形阴影消失了,附近的几根花枝阴影也颤了颤,隐隐可以看到一条极圆润的身影顺着地上的一条条花枝影子,一蹦一窜的跑得远了。
一刻钟后,这座蔷薇苑的前院大厅里,卢仚接见了影楼密使。
这是一个长得普普通通,丢进人群中就浑然众人,基本上没什么可辨识度,甚至脸上连一颗粉刺、一個黑头、一颗痣之类的标志物都找不到的干瘦男子。
他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黑袍子,双手插在袖子里,见到卢仚,就朝着卢仚深深的鞠躬一礼:“在下黑蚴,蜉蝣的蝣……咳咳,忝为影楼外事总管之一,专门负责影楼迎来送往、接待贵宾之事。”
黑蚴略微有点发黑的脸上,挂着一副虽然没什么笑意,但是极其标准的灿烂笑脸。
他瞪大眼睛,灿烂的笑看着卢仚:“此次的事情,前因后果,我影楼都查明了……是两位少爷的错,他们活该被打死……但是,他们毕竟是楼主的子嗣,总不能让他们真的被打死……所以,鲁道友有什么条件,只管说来。”
不等卢仚开口,黑蚴又继续这么标准的笑着,直勾勾的看着卢仚说道:“鲁道友既然留着白蝎长老和两位少爷没有下死手,显然,鲁道友也不愿意和我影楼结下死仇。既然如此,一切都是可以谈的。”
“我影楼的宗旨就是,世上没什么事情,是‘钱’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么一定就是钱没给够……只要钱给到位,就没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当然,我们修炼之人,世俗的‘钱’只是一个概念……我们真正有用的,是资源。鲁道友可有所求?无论是美人炉鼎、洞天福地、秘药灵宝、真丹大药,甚至是顶级的功法传承,我们都是能拿得出来的。”
“甚至,如果鲁道友有什么仇家敌人的话,我们可以为鲁道友免费出手三次,鲁道友意下如何?”
黑蚴又向卢仚深深鞠了一躬:“我们影楼的诚意,就在这里了。只要鲁道友开口,我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鲁道友,您以为呢?”
卢仚摸了摸下巴,很是严肃的看着黑蚴。
影楼是善堂么?
很显然不是!
影楼摆出了这么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肯定不是因为害怕了‘鲁智深’,他们忌惮的,只可能是剑门,只可能是白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剑门少宗。
谷锻
今天无论卢仚提出多少过分的要求,影楼肯定会满足卢仚的一切诉求。
但是在这之后,等白蝎和胡天涯、胡海角被换回去后,等卢仚离开了剑门的地盘,那么接踵而来的,自然是影楼不计手段的疯狂报复。
以影楼多年的杀人经验,他们自然可以将‘鲁智深’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他无声无息的人间蒸发,而且还蒸发得合情合理,绝对和他们影楼不会有任何的牵连。
只不过,看着黑蚴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从。
卢仚又在心里问候起了胤垣的若干位祖宗——这家伙,玩得真够‘骚’的,黑蚴身后,距离他最近的,那个身高近乎九尺,腰围也有九尺,长得白白胖胖、慈眉善目,嘴唇殷红如血,脸上还打了一点薄粉,穿着一裘黑色大袍子,顾盼之间满脸喜气洋洋的家伙……
守宫监监公鱼长乐!
尊敬的监公大人啊,你是怎么混进影楼?你是怎么混到黑蚴身边的?而且看你这个站位,你明显就是黑蚴的心腹之人啊!
鱼长乐双手按在肚皮上,正笑呵呵的看着卢仚,眼皮一眨一眨的,显得很开心、很快活!
“真他-娘-的-人才!不能小觑了天下人啊……”卢仚扫了鱼长乐一眼,面无表情的看向了黑蚴:“这事情,本来就是你们影楼的两位大少爷,对鲁某人的女眷图谋不轨,才惹出了后面的是非。”
黑蚴满脸灿烂的朝着卢仚深深鞠躬:“是,是,是,我们查清楚了,的确是两位少爷……咳咳,私德有亏!他们错了,他们真的做错了,他们回去后,我们楼主一定会严加惩治……一定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卢仚的脸抽了抽。
这话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影楼,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真是除了‘呵呵’,他就没别的话说了。
不过,既然你们送上门来了……
“你们的两位大少爷,依仗背景,肆意胡为,甚至强行出手,打伤了我那三位妹子……”卢仚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样做,很不好。我那三位妹子,从小娇生惯养,又是天生胆子极小的,看到一只毛毛虫都会吓得胆战心惊,三五天睡不着觉的。”
黑蚴的笑容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他看着卢仚,干笑了几声——说人话,好不好?大家都是修炼之人,见到毛毛虫都会吓得心惊胆战?你这话,只好糊弄鬼。
但是想一想,黑蚴刚才说的那些话,也都是一些糊弄鬼的鬼话,所以,黑蚴又变得心平气和了,他继续堆砌起完美的灿烂笑脸,很认真的点头:“是以,两位少爷的所作所为,是极大的惊扰了三位姑娘……是以,我们愿意赔偿……您开个价!”
卢仚若有所思的看着黑蚴,他敲了敲座椅扶手,淡然道:“既然贵方如此诚意,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唔!”
卢仚很想对比着万花门的库藏开一个天价出来……
但是他认真想了想,自己都觉得白蝎一伙人不值这个钱,估计自己开出这个价码后,影楼的楼主会直接让这两个宝贝儿子自生自灭了去。
所以,他比照着当初在崖州城,那五位宝光阁太上长老的身家,小心翼翼的翻了个十倍上去。
这同样是一笔天文数字般的财富。
黑蚴沉默了一阵,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小会儿,然后迅速的春风解冻,脸上再次挂满了笑容:“您的价格,公平公道,合情合理,我们影楼,受了。”
“只是,鲁道友可否保证,我们影楼缴纳了这笔赔偿后,再无后患?以后,剑门少宗,可不能再为这件事情,来找我们的后账。”
卢仚笑看着黑蚴,点了点头:“原来你们担心这个?放心吧,不会有后账。我鲁智深是那种拿了钱,还不依不饶的人么?如果事后我鲁智深再找影楼的麻烦,就让鲁智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卢仚发了个很毒很重的誓言。
鱼长乐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肚皮,笑得和一尊弥勒佛没什么两样。
是啊,让鲁智深天打雷劈,和你卢仚有什么关系呢?
鱼长乐笑呵呵的看着黑蚴的背影,只觉得,这事情简直太有趣了。
当天夜里,整整一百枚容量极大的储物戒指,被黑蚴送到了卢仚面前,每一支戒指里,都装满了各色灵丹秘药、灵晶矿材,其中更有堆积如山的沧海珏和宝光珏,其总数让卢仚都为之惊叹——做杀手,就这么来钱的么?
白蝎、两位大少爷,还有一群影楼杀手,凄凄凉凉的走出了蔷薇苑,不做任何逗留,急匆匆的离开了剑城。
第四百六十章 影楼密使(3)
影楼做的是拿钱买命的勾当,行事与普通修士大有不同。
数百影楼杀手刚刚离了剑城,就改头换面,稀稀拉拉如寒鸦投林,顷刻间分散得无影无踪。
黑蚴、白蝎两位长老,则是带着鱼长乐等一群随从,护送着两位大少爷,借用了剑门某姻亲宗门设在剑城附近旳一座公用挪移阵,一路堂堂皇皇的向东北传送开。
如此一路都是借用沿途大小势力的公用挪移阵,传送了十几次后,他们就从一行人,骤然变成了数十支队伍,每支队伍的人数、外貌、气息、衣饰打扮等等,几乎都一模一样。数十支队伍分别借用不同的挪移阵,向四面八方挪移了开去。
这数十支队伍还在不断的向外挪移时,黑蚴、白蝎两位长老,已经护送着两位大少爷,不知道用什么途径,回到了洗剑池旁的回雁林。
剑城在洗剑池的正西方位,而回雁林,恰恰在洗剑池的正东方向,两者隔着绵延数十万里的洗剑池遥遥相对。如此距离,对于凝道果、照虚空境界的大能修士而言,堪称近在咫尺,对于剑城来说,用一个词来形容更加确切,那就是——‘卧榻之侧’!
回雁林,是一座‘不设防’的市集,对外口径,这是一群实力一般的散修家族自发聚集,用了万多年时间,逐渐发展起来的修士汇聚、贸易之地。
回雁林有大小修士家族二十三家,明面上有凝道果老祖两人,金莲开、种金莲境界的骨干中坚三十余人,控制了周边方圆五万多里的山岭矿脉,以挖掘、开采矿石售卖给剑城,换取了剑城的庇护。
尤其,据说,回雁林二十三个修士家族中实力最强的芈氏一族,其族中凝道果的老祖芈喜,是剑门某位长老的外室……有了这样的关系,芈氏一族,乃至和芈氏结盟的一众修士家族,他们对回雁林的掌控就稳若泰山,外来者再也无法和他们竞争。
皓月当空,夜风凛冽,洗剑池今夜却不宁静,风掀起了丈许高的浪头,拍击岸边礁石,发出沉闷巨响。水波炸碎在礁石上,大片水汽朦胧,升腾而起,化为氤氲雾气,笼罩了整个回雁林。
洗剑池旁,一座极大的林苑中,一座赏鱼台上,几张条案摆得整整齐齐,各色美酒佳肴陈列,两位影楼大少爷,还有黑蚴、白蝎两位长老,正在尽情享用。
芈氏老祖芈喜,带着淡然的笑,在一旁作陪。
芈喜执掌芈氏,已经有千年之久,但是她依旧是二十岁出头的美人模样,其姿容艳丽如牡丹,神气饱满,精神完足,一双妙眸清新灵动,不见丝毫沧桑老态。甚至她身上的气息,也没有千年老鬼那种特有的沉凝、肃然之气,也是活泼泼灵动跳跃,好似初春绽放的嫩芽,让人望而欣喜。
也正是因为她这种和年龄、修为不符的青春气息,芈喜将某位剑门长老死死的拿捏在掌心,堂堂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心甘情愿的成了芈氏一族和回雁林的最大靠山。
此刻见到两位大少爷犹如饿死鬼投胎一般疯狂吃喝,芈喜‘噗嗤’一笑,端起一镶金嵌玉的华美酒盏,遥遥举杯:“两位少爷,这次是吃苦了……妾身很好奇,是哪位杀千刀的,敢招惹我们影楼呢?”
白蝎低着头只顾喝酒,不吭声。
他在蔷薇苑的丑态,被黑蚴看在眼里……想到大黄冲着自己小解,尿水喷了一头一脸的模样都被黑蚴看得清清楚楚,白蝎就想死。
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他以后在影楼还如何见人?
他如今满脑袋盘算的,就是如何封住黑蚴的嘴巴。
杀人灭口,显然是不行的,黑蚴也和他一样,是一线杀手出身,杀人无数,硬生生积攒功劳坐上了实权长老的位置,同样也是影楼至尊杀手的牌面。
两人若是火并,谁也讨不了好。
所以,只能重金封口了?
白蝎盘算了一下自家的身家,只希望,黑蚴不要狮子大开口吧?
明摆着自己要大大的破财了,白蝎的心情极其糟糕,芈喜的话,他就当做没听到吧……作为剑门地盘上,影楼最大的暗桩头目,芈喜也算位高权重,但是比其他这种楼内的实权长老而言,还是略差了一等。
白蝎不理她,她还能把自己咬了二两肉去不成?
白蝎不吭声,胡天涯也不说话。
胡天涯天性阴鸷,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被倒吊在树杈上,被一头肥猫欺负了这么多天,胡天涯心头翻滚着无数个恶毒的念头,只等着时机到来,势必将那‘鲁智深’千刀万剐,让他满门老幼统统死绝。
生性轻佻、浮夸的胡海角则是猛地跳了起来,他气急败坏的将手中酒盏丢在了地上,然后狠狠一脚踏了上去,将酒盏踩成了一块薄薄的金饼,上面镶嵌的宝玉、宝石,也都被他一脚踩得粉碎。
“那个鲁智深,该死的东西,本少和他不死不休!”
胡海角疯狂的指天画地的咒骂了一通,红着眼,朝着芈喜气喘吁吁的咆哮道:“芈舵主,把你手上的人,都给分出去……给我盯死了鲁智深,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身边的三个小娘儿,她们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全都给我记下来!”
“我要她们不得好死……不仅是她们,和她们认识的,相熟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两只手犹如鸡爪子一样抽抽着,胡海角嘶声吼道:“她们,一个都别想好!我要……”
一通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喷出,胡海角用尽他所能想到的恶毒话语,赌咒发誓要让卢仚和青柚三女死得有多惨、有多惨。
芈喜‘哎呀’叫了一声,她举起袖子,捂住了小嘴,故作惊讶的看着胡海角:“可见,两位公子是吃苦了……哎……我们影楼,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白蝎和黑蚴同时看了看芈喜。
这个潜伏剑门地盘多年,将堂堂一名剑门长老捏在手中,硬生生将回雁林这么一个暗桩据点堂而皇之发展到今日规模,一声令下可以调动的修士数以十万计的影楼分舵之主……
她在影楼的绰号是‘黑寡妇’,就是那种剧毒的,擅长反噬配偶的毒蜘蛛。
能有这样的绰号,可想而知她的为人、手段。
她是这么好说话的么?
果然,芈喜口风一转,轻飘飘的说道:“但是呢……最近风声紧得很,前些日子,剑门少宗带着一群高手耆宿,在洗剑池和几个来历莫名的老秃子大战一场……哎呀呀,那声势,那动静,简直是天崩地裂,洗剑池都差点被翻了个个儿。”
“现在剑门啊,弥罗教啊,正清派啊,万劫宫啊,天运门啊,这些顶尖的宗门,都有大群弟子在洗剑池周边出没,也不知道他们在守着什么人,在盯着什么东西……”
芈喜朝胡海角抛了个媚眼:“公子索求,妾身是一千个、一万个想要帮忙的……可是这么多厉害人物在盯着,回雁林的人手,妾身是一个都不敢乱动用呢。”
端起酒盏,抿了一口美酒,芈喜幽幽叹道:“若是稍有差池,妾身倒是可以抛了这片基业遁走,可是这回雁林二十三个大小家族,零零碎碎的族人加起来,也有两万多口人,还有这么多下人、仆役、家丁、护卫……周边还有数千万靠着回雁林混口饭吃的修士、黎民……”
胡海角厉声道:“芈舵主,是不愿意帮忙喽?”
芈喜眨巴眨巴眼睛,‘噗嗤’一笑:“妾身不敢……只是……”
芈喜伸出一根雪白粉嫩的手指,在面前的桌案上轻轻的画着圈儿,慢悠悠的说道:“妾身想要三颗‘九玄沥血丹’,借助丹力突破照虚空境界,也不知道,能否心愿得偿呢?”
白蝎、黑蚴同时抬起头来,深深的看了芈喜一眼。
就知道这娘们不是个东西,不就是派几个人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盯着鲁智深一群人么?对于耳目众多,眼线无数的芈喜来说,这算得了事情?
呵呵,三颗九玄沥血丹……
这是影楼自家炼制的顶级大丹,每一颗九玄沥血丹,都要屠戮上万种金莲境以上的精怪……甚至是修士,取其一点本命精血,抽取其神魂本源,再用上百种起码三千年以上火候的灵药君臣辅佐,以‘人炉’孕丹六十四载,方能成就。
而所谓‘人炉’,则是修炼了火属性功法,境界达到了照虚空境的修士,将其生擒活捉后,抹杀了神魂,化为一具空壳,再以影楼秘法将人身当做器具胚胎祭炼,化为一具活的炼丹鼎炉,以修士孕化的本命真火当做炼丹的丹火!
这等人炉秘法残酷、邪异,在元灵天也是绝对的禁忌之术。
以影楼的底蕴,这样的人炉也不过三十六具而已。
一具人炉,一次只能孕化一颗九玄沥血丹,且孕化一次后,起码要调息六十年才能恢复元气,才能再次开炉孕丹。
如此算来,就算材料充足,偌大的影楼耗费四五年功侯,也只能得到一枚九玄沥血丹!
第四百六十一章 影楼密使(4)
皓月当空,水雾萦绕之时,卢仚、青柚三女到了洗剑池边。
作为白鼋的贵宾,胤垣一见投缘的‘鲁智深兄弟’,偌大的剑城,卢仚自然是进出自由,谁敢多管他的闲事?
顺着水边深厚的长草行走了许久,一直走到一座半岛的尽头,这里已经深入水域两百多里,尖尖细细如羊角的半岛尽头,有一座赏景的亭台,此刻外面挂了几盏长明灯,照亮了不大的区域,除此之外并无人影。
这里,太偏僻了一些,哪怕是最有兴致的男女,也不会半夜三更跑到这里来寻欢作乐。
卢仚祭出了清宁心灯。
一圈温润的灯火照亮了方圆丈许之地。
丈许范围内,空气中纤尘清晰可见,一切有形无形的咒法、禁制,都被灯光照明。在这灯光笼罩范围内,没有任何对卢仚有害的法术、神通能够藏匿无形。
丈许范围外,外人哪怕用尽神通法眼,也无法看到这一圈灯光。
佛门禁法,镇教至宝,就是如此神异,略显‘唯心’状态——卢仚的心想要让谁看到这灯光,他就自然看到了这灯光;卢仚心不愿他们看到,他们就连这一片丈许大小的区域都给忽略了。
卢仚手一指,四周长草灵巧的游动着,迅速织成了一个青草蒲团。
他盘坐在蒲团上,双手结印,口诵秘咒。
洗剑池东面,回雁林芈氏大宅,观鱼平台上,胡天涯、胡海角的心同时颤栗了一下,他们抬起头,干巴巴的盯着一脸笑容的芈喜。
在两人神魂中,一点清澈如寒星,微弱如蜉蝣的禅光隐隐亮起。。禅光初亮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一线,但是眨眼间就好像旭日东升,无量晨曦漫卷天地,顷刻间照得虚空一片通明。
就在白蝎、黑蚴两位影楼实权长老的眼皮底下,就在芈喜这个影楼暗桩头子的面前,两位影楼的大少爷,他们瞬间转化为对卢仚死心塌地,对卢仚的感情简直犹如忠诚的猎犬对主人一般炽烈而浓厚的……护法道兵!
但是卢仚道行大进,在佛音堂又得了极其高明的佛门传承,他此刻施展的渡化执法高深精妙、幽微隐晦,两位大少爷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浑身法力、气血丝毫波动都没有,他们的念头已经彻底转变,但是他们却没有损失任何的记忆和意识。
除了他们对卢仚的感情发生了变化,除了他们对卢仚多了一份可以为他去粉身碎骨的刻骨铭心的忠诚之外,他们依旧是他们——就连他们天生的、骨子里的那点子劣根性都依旧保存完美。
“三颗九玄沥血丹……我们……很难做主啊!”胡天涯手指在桌案上轻轻的敲了敲。
这边,半岛尽头,观景的亭台外,卢仚笑了起来。
“果真是影楼形式,手法诡谲莫测,剑门传回来的消息,说他们已经跑出了不知道几亿几千万里之外,但是他们居然,就在洗剑池的对面。”
“厉害,厉害,居然连剑门的耳目都瞒了过去。”
卢仚抚掌赞叹。
“可见,是剑门的弟子太懈怠了。”青柚已然凝聚剑心道果,一颗剑心澄净空灵,自然衍生出了无数的神妙,她淡然笑道:“愧对了元灵天第一宗门的盛誉。”
“懈怠好,懈怠好。”卢仚站起身来,沉声道:“如果他们个个都严防死守,个個都尽忠职守,那么我们来此,还有什么意义?还有什么机会?”
大袖一卷,托起了清宁心灯,卢仚施展一念遁法,带着青柚三女,一连十八步,轻松跨过了横经四十余万里的洗剑池,轻轻松松来到了洗剑池东岸。
刚到元灵天时,卢仚施展一念遁法,一步不过数百里,就已经是神通施展的极致。
在佛音堂中,凝聚了八百佛门小道果,每一颗道果给他带来了千年的法力修为,如今他的法力总量,用‘旷古烁今’来形容,也不是太确切,用‘丧心病狂’、‘骇人听闻’来比喻,怕是更加恰当一些。
连续十八步,横跨四十余万里,轻轻松松,愉快自然。
要不是害怕修为飙升,掌握不好尺度,一步冲出太远,超出了两位大少爷所在的位置去,卢仚哪里要十八步?一步也就能跨越这洗剑池!
如此神通,单从遁法速度来说,元灵天除了某些半步天人境,而且精研各色遁法的大能,怕是再无人能和卢仚比肩。
卢仚每一步迈出,都在洗剑池的水面上留下了一个深达三丈,清晰无比的脚掌印。他人已经飞遁而过,那脚掌印,却深深的陷入了洗剑池水面,风吹雨打,迟迟没有散去。
当第一个脚掌印过了十几息的时间,骤然消散时,丝丝水汽从脚掌印中升腾而起,冉冉交汇成一朵水汽莲花,在风中摇曳不定。
水汽莲花升腾而起时,胡天涯继续敲击着桌案,淡然道:“但是,也不是不能做主……可是,芈舵主能够为我们,出动多少人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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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喜的眉头一挑,艳丽的俏脸上满是喜色。
九玄沥血丹,是影楼秘制的顶级大丹,炼制困难,珍稀异常,夺天地造化,转后天乾坤,是一门极其狠戾、极其邪恶,却又效力非同寻常的大丹。
其精彩之处,就在于被当做材料,炼入丹中的那数万精怪、修士的命格、气运,他们的一切的一切,都被一颗大丹尽数掠夺。
就算是一个先天痴呆、先天残疾的废人,只要服下一颗九玄沥血丹,就能成就世间最顶级的修炼资质,从百尺化为绝世妖孽。
芈喜这样的大能修士若是能服用一颗,就能弥补自身先天的一切不足,将自己的一切,从道基到命格,从气运到气数,一切的一切全都补充到最完美的状态。
其蕴藏的庞大药力,更能帮助修炼者节省大量的修炼时间,只要有一颗九玄沥血丹,芈喜就有把握,在三个月内突破到照虚空境界,让自身在影楼的地位、权柄再提升一大步。
甚至,在那位剑门长老的面前,芈喜也不用再忌惮他那位出身某顶级宗门的正房主妇,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面前,争夺更大的利益,更大的便利。
而三颗九玄沥血丹,这是芈喜狮子大开口,想要从两位大少爷身上刮点油水出来。
若是真有三颗九玄沥血丹,芈喜有把握,在三十年内,将自身修为提升到照虚空境的后期,甚至如果配合上一些增长修为的珍稀灵丹,她将修为提升到照虚空境的巅峰大圆满,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有了三颗大丹提升天赋、根基,补充命格、气数,将自身锻造得圆满无漏,未来突破到半步天人境,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三颗九玄沥血丹,就芈喜所知,在影楼历史上,有资格服下三颗九玄沥血丹甚至更多的幸运儿,不过寥寥两三位位高权重、徒子徒孙遍布影楼各处楼、殿、堂口、分舵的太上老怪物而已。
那太上老怪物服用这九玄沥血丹,在芈喜看来,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们仅仅是阳寿到了极限,服用大丹,单纯是为了补充生机活力,强行延长寿命而已。但是人力有穷,到了他们那个岁数,以他们曾经受到过的可怕暗伤,就算不断服用九玄沥血丹,他们又能多活几年呢?
听到胡天涯狐疑的询问,芈喜强忍心头惊喜,沉声道:“回雁林二十三家族,全是我影楼洗剑分舵的忠实弟子……回雁林,抛开那些外来交易的散修,其他但凡在回雁林周边有固定产业的,无论酒庄、客栈、药店、青楼……也全都是我影楼洗剑分舵外围弟子。”
“这一处回雁林,我洗剑分舵弟子,连带着他们的亲眷家属,都尽是为我影楼效力、卖命的外围人手……总数,超过五十万!”
“这座城,就是我芈喜一手打造的洗剑分舵!”
芈喜得意的看着胡天涯:“二少爷以为,我以这样的人力助你,可否将那鲁智深给轻松拾掇了?”
胡天涯、胡海角相互看了一眼。
白蝎、黑蚴也相互看了看,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这一刻,两人升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九玄沥血丹,四五年才能炼制这么一颗出来,而影楼上下,多少人盯着?那些要延寿的长老,那些想要补全根基的长老,那些想要提升修为的长老,那些想要突破瓶颈的长老,那些有儿孙不成器,想要给他们提升修炼资质的长老……
更不要说,那些在一线出生入死,积攒了足够的功勋,想要兑换大丹提升自身的至尊杀手、玉牌杀手、金牌杀手等等……
甚至,一些长老倒霉,有一些实在报酬太高的任务,他们亲自出手,结果遭遇强敌,重伤狼狈逃回来的家伙……他们还等着这大丹救命呢!
影楼的长老团数量庞大,每隔一段时间,总有这么一两个倒霉蛋重伤逃回来,从此缠绵病榻,起码要耗费数百年时间才能彻底愈合。而这么漫长的养伤时间,有一颗九玄沥血丹,就能让他们只用数月或者数年时间,就能快速的恢复元气!
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盯着呢。
白蝎、黑蚴,还没这个资格、这个运气,弄到一颗大丹呢。
如果两位大少爷真给了芈喜三颗大丹……两位长老觉得,他们应该举个木牌子,跑去影楼总堂门口找长老团抗议自家的‘黑幕’了。
胡天涯还在敲打桌案。
芈喜笑呵呵的看着他。
这种事情,她不急……她知道,三颗九玄沥血丹,就算是楼主的亲儿子,也不是这么轻松能弄出来的。
但是只要能谈,她就一点儿都不着急。
第四百六十二章 影楼少主
回雁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有数百里方圆。在回雁林落户,在这里有一份正当营生的修士,加上那些四处汇聚而来,出于各种目的来此的修士,林林种种加起来,总数超过百万。
卢仚绕着回雁林,一步一步行走着。
每隔一段距离,他就放出一批手持利剑,披散长发,身穿道袍,做普通修士装束的道兵。
风、水道果微微震荡,在脑海放出明澈的光芒。
洗剑池上风生水起,大片水雾翻滚着冲了出来,将偌大的回雁林浸泡在了淡淡的水雾中。
这水雾气息灵动,清新自然,没有任何法力催生的痕迹,更不见邪门道法施展时的冲天邪力,乃至各种古怪的腥味、煞气等等,俨然就是天地自然生成的水雾。
是以,回雁林中,往来巡弋的夜间巡逻队,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比邻大湖而居,常年都有大雾的天气,这,再正常不过。
这雾气,就完美的隐匿了卢仚放出的道兵身影。
一队一队,各自站定了方位,渐渐的,一座大九宫剑阵在内,外围圈定了九重佛门金刚降魔大阵,在外围则是九重北溟仙宗的困、陷之阵。
重重叠叠的大阵,将回雁林围了个水泄不通。
卢仚又抖手,将戊土潜行雷殛神网丢出,闪烁着深黄色神光的大网一个摇晃,就潜入了大地深处,从地下将整个回雁林笼罩得结结实实。。
随后,卢仚想了想,从乌昙夫人手上得来的堕神鞭,被他祭出,这件邪异的灵宝完美的融入了四周的水雾中,轻盈的飞上了高空,放出一丝丝粉红色的雾气,慢悠悠的将回雁林从天空包裹得风雨不近。
乌昙夫人曾经驱使过的天魔颅,即那通体惨白,有一对儿尖锐黑角的山羊骷髅,也被卢仚祭了出去。这件魔道秘宝一出手,当即就化为一道阴风,无声无息的融入了水雾中。
这魔宝欢喜雀跃的扫过回雁林的长街,从一队巡逻队的身体中笔直的穿过。
这一队巡逻的修士,修为都在烈火境、种金莲的境界,他们哪里有这个实力发现天魔颅这等品阶的秘宝?他们只觉浑身激灵灵一个寒战,后心就莫名的渗出了大片粘稠的冷汗,弄得衣衫湿哒哒的好生难受。
不知不觉,他们的精气本源已经被天魔颅夺走了大半,他们却兀自不知晓。
卢仚在回雁林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回雁林内,一众人等却还懵懵懂懂并不知情。濒水的观鱼平台上,胡天涯和胡海角还在‘认真思虑’芈喜的条件,芈喜稳坐钓鱼台,静候两位大少爷作出她预想中的决定。
芈喜和眼前这两位大少爷不熟。
但是,她从影楼的情报渠道中,无数次的听说过这两位的丰功伟绩。
这两位么……以芈喜的见识来说,如果影楼落在这两位手中,那影楼也算是祖坟冒黑烟,算是缺了大德,基本上就前途无亮了。
这就是两個彻头彻尾的败家子、混账、败类,真不知道堪称英明神武的当代楼主,怎么会生出这么两团人形的玩意来?
但正是因为他们过往的不堪名声……芈喜精准的判断,这两位的报复心重得难以形容,而且他们行事之荒唐,堪称耸人听闻,三颗九玄沥血丹,搞不好还真能从他们手上挖出来!
不急,不急,不能漏出半点儿焦急的情绪。
芈喜很淡定的举起酒盏,一点点品尝着自己最喜欢的美酒‘梅流雪’。
白蝎、黑蚴也直勾勾的盯着胡天涯、胡海角两位大少爷……若是他们真答应了芈喜,这事情,可就有得说到了。
他们不时的看看芈喜——若果这娘们真的拿到了三颗九玄沥血丹,他们是必须要分润好处的。呵呵,区区一分舵舵主,还能从两位实权长老手上反了天去?
尤其黑蚴负责的是影楼的外务接待这一块的事情,给各处分舵指派任务,正是他的本职。想要从中捣鬼,让芈喜和她的族人死得不明不白、不干不净的,不要太容易哦!
观鱼平台上死寂一片。
突然有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极其的诡异,就好像有人将一颗颗巨大的木钉,狠狠的敲进你的心头,震得你五脏六腑一阵阵气血翻滚,浑身麻痹难以动弹,甚至神魂、法力都无法调动起来。
这脚步声,悍然是一门极其邪异的神通。
白蝎、黑蚴的脸色微微一变,同时看着芈喜笑了起来:“是大少爷到了。”
芈喜的脸色微微一变。
胡天涯、胡海角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已经布置妥当,正准备发动的卢仚眉头一挑,笑了起来:“哦?居然还有大鱼落网?影楼当代楼主的嫡长子胡不为,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影楼和其他宗门不同,影楼楼主之位,是世代血脉沿袭制度,类似于人间帝皇更迭一般。
影楼的创始祖师,就是胡氏一族的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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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之后,影楼楼主的宝座,世世代代都被胡氏拿捏得死死的,胡氏一族,就是影楼最强大的山头,没有之一。
胡氏一族的势力有多强?
影楼的长老团,有一半的实权长老姓胡……而其中只要调出三成的胡氏长老,就能吊打另外一半长老团的全部长老。
这就是胡氏一族的实力!
胡不为,其在影楼的地位,堪比世俗皇朝的东宫太子。
伴随着诡异的脚步声,一名身穿黑色长袍,胸口有一面色泽黯淡的鬼面纹护心镜,左肩上插着三根白惨惨白骨箭矢,右肩上插着三柄奇形玉刀,左右软肋处,分别插着三根青铜短戈、三柄青铜短剑,身后脊椎骨,每一根骨节上都插着一柄黑色长钉的青年,步伐沉重的走了进来。
这家伙,身上插得和刺猬一般。
走得近了,才发现,他头顶的发髻正中,居然还扎了一根细细的黑色长针,好似避雷针一般在发髻外露出了半尺多长,随着他的步伐这长针微微颤悠着,荡起一道道邪诡的波纹。
这位装束颇为奇特的青年,就是影楼当代楼主的大儿子,好些年前,已经被确定了少主之位的胡不为,也正是胡天涯、胡海角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胡不为比胡天涯、胡海角只大了三十几岁,但是修为却天差地远,不可同日而语。
胡海角不成器,仅仅是种金莲的修为。
胡天涯略争气,如今是半步照虚空的境界。
而胡不为……这位还在母胎的时候,就用三颗九玄沥血丹铸造了完美道基的影楼少主,他在十年前,就已经是照虚空极致大圆满的修为。
按照白蝎和黑蚴听来的消息,胡不为修为如此强横,实则早就可以一窥天人妙境的奥义……但是他一直在强行压制修为,淬炼道心,疯狂的打磨根基……
用某位快老死的影楼太上长老的话来说,胡不为有可能,是影楼三万年来,第一个突破天人境的绝世人物。
如果胡不为能够成就天人境……他更会是三万年来,元灵天的第一个天人境!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影楼在整个元灵天的声势和地位,可就不好说了……以后他们就不用偷偷摸摸的刺杀目标,而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当街强袭杀人!
是以,白蝎和黑蚴面对胡不为,一点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且不说双方的地位差,就说真正的修为和战力,他们也比不上这位影楼少主啊!
面相冷硬,眼眶深陷,眸子里两点鬼火幽幽闪烁,透着一股子疯魔之气的胡不为看了看白蝎和黑蚴,缓缓点头:“两位长老,辛苦。”
“为影楼效命,不辛苦。”白蝎、黑蚴急忙恭声回礼。
能得胡不为这少主道一声辛苦,白蝎、黑蚴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随后,两人悚然动容,下意识的相互看了一眼。
胡不为只是刚刚赶到,居然就在两人心中,造成了如此大的压力和诡异的影响力。
他们以前在影楼总堂,和胡不为也有过几次接触,但是从未有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发生……这位少主,他的修为又增长了?
居然在无形无迹之中,就撼动照虚空境大能的神魂,让两人莫名的心生敬畏……这种手段,简直如神如魔,恐怖到了极致。
胡不为转过身,朝着站起身来,满脸是笑的芈喜望了一眼,点了点头:“芈舵主辛苦……呵,回雁林,我也是第一次来,和芈舵主,也是初次见面。果然是天香国色,难怪能将那蠢货迷得神魂颠倒,给我影楼立下如此大功!”
芈喜笑得灿烂。
但是她心里……品尝一下胡不为的话,这话的味道有点不对嘿!
这话,是在夸奖她芈喜呢?还是在讽刺呢?
芈喜的额头上就有冷汗渗出来了——这位少主,比他爹要难对付啊,芈喜曾今去影楼总堂,觐见过当代楼主好几次,但是就算是影楼的当代楼主,也从未给她如此心惊胆战、不知如何应付的感觉。
冷漠如霜,线条坚硬的面颊上挤出一丝有了还不如没有的笑容,胡不为走到了讪讪然站起身的胡天涯、胡海角面前,朝着他们龇牙咧嘴的冷冷一笑。
“如果不是同一个娘的肚皮里爬出来的……我好想把你们剁成饺子馅,做成菜肉饺子蒸熟了,拿去布施给街头最肮脏的乞丐!”
“两个废物胚子,我都怀疑,我娘是不是在外面偷人了,才生下你们两个破烂玩意儿。”
“你们,也配和我同一个爹?”
“我话说错了,你们居然和我在同一个娘的肚皮里呆过?”
“我娘的肚皮都被你们这两个无用的混账蠢货、败类腌臜给弄脏了……弄得我,都想把我亲娘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实在,太埋汰人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影楼少主(2)
胡不为骂得精彩。
胡天涯天性阴鸷,任凭自家大哥破口大骂,他只是歪着头,一脸阴森的盯着对方。
而胡海角虽然不成器,却是三个兄弟中,最受他们亲娘宠爱的小儿子。尤其他天生的轻佻浮华,哪里知晓什么厉害关系?
在卢仚那边吃了这么多苦头,现在还被胡不为一通乱骂,虽然他神魂已经被卢仚暗制,可是他的本性,依旧是他的本我。
被骂了几句,胡海角抓起一个七宝镶嵌的银酒壶,狠狠跳起来,一巴掌将酒壶朝着自家大哥的额头拍了下去:“狗攘的东西,你骂得你爹好!”
胡天涯愕然瞪大眼睛。
白蝎、黑蚴、芈喜全都傻眼了。
胡不为更是一脸惊诧的看着自家这三弟……从小到大,他居然不知道,自家这个除了欺男霸女、吃喝嫖赌的老三,居然这么有种?
这种感觉,很奇妙。
在今天之前,胡不为和自家老三,是没多少交集的。那种感觉就是,一个刚刚换上一双新鞋的王孙公子,看到一滩臭狗屎,他是肯定不会去踩一脚的。
而今天,他实在是不得已,轻轻的踩了一脚这臭狗屎,然后,‘啪’的一声,臭狗屎炸开,喷了自己满头满脸……嗯,如今的胡不为,大概就是这么个感觉,大体就是这么种感受了!
他甚至,都忘记了闪避。
或者是,他故意不闪避。
‘啪’的一下,银酒壶拍在了胡不为的脑门上,内置的几条加固壶身、扩张酒壶容量的小禁制被胡海角一巴掌拍得粉碎,酒壶扁扁的拍在了他脑袋上,数十颗镶嵌的华美七宝‘噼里啪啦’的脱落,‘叮叮当当’的在地上乱滚。
“呵,呵呵!”胡不为看着一脸扭曲狰狞的胡海角,突然笑了起来:“有点意思了,嘿,有点意思了。。”
酒壶禁制炸开,酒壶中的万多斤美酒‘嘭’的一下爆开,好似当头爆开了一座瀑布,浓郁的酒香气喷溅,酒水冲刷着整個观鱼平台,冲得站在一旁伺候的数十名侍女东倒西歪,‘呜哇’怪叫着被冲进了一旁的洗剑池。
酒水喷溅冲刷,但是所过之处,淡淡的水雾纹丝不动,依旧顽固的笼罩着大地。
胡不为、胡天涯、白蝎、黑蚴、芈喜同时一惊!
这酒水从酒壶中喷出,冲刷之力何止千斤、万斤?就算是一堵坚固的石墙,也被这酒水冲得坍塌了。但是在平台四周萦绕的水雾,居然没有任何异变?
“何人在施法?”胡不为懒得打击这个不成器的老三了,他盘算着,等会就将这货带回影楼总堂,将他丢进最残酷的死士刺客训练营中好好熬炼三百年,非要把他骨髓里的油星子都给榨干了,再放他出来为祸人间。
但是眼下的问题,不是胡海角,而是这水雾,究竟是怎么来的?
芈喜掏出了一个铜铃,用力的晃了晃。
‘叮叮’的铜铃声化为肉眼可见的透明涟漪在空气中急速涌动,所过之处有旋风掀起,更有细密的阴雷电光在空气中闪烁。
这是一件大范围群攻型的宝贝,攻击范围内,丝丝入扣,没有丝毫缝隙可供藏匿,杀伤力不是很强,但是用来查询各种隐身藏匿之术,有着非常的神效。
水雾被小小旋风吹动,水雾微微晃了晃,荡起了一圈圈涟漪。
阴雷电光在水雾中急速向四周扩散开,顷刻间就笼罩了方圆十几里的范围,整个芈氏宅邸都被波及,更是激发了芈氏宅邸内各处预警的禁制、法阵。
隐隐约约的,有被惊动的芈氏族人和供奉、护卫等大声喧哗,但是无论他们如何大声咆哮,他们的声音透过这水雾,都变得极其的飘忽、轻微,若有若无的,胡不为等人用尽了耳力,也听不清那些人在咆哮些什么。
胡不为的两只眼睛瞬间变成了幽微的全黑色,他脚下,一条条人形的影子翻滚漂浮,隐隐有奇异的啸声从影子中传出。
他低声冷笑道:“好高明的禁法,好高妙的道果……嘿,我们都被人家的禁制困住了,芈舵主也就罢了,你多年没和人交手过……但是白蝎、黑蚴两位长老,还有我这位至尊杀手,居然没有任何精绝。”
胡不为赞叹道:“可怖啊,这人的道行修为,比我们高明何止十倍?”
白蝎、黑蚴一左一右站在了胡不为身边,两人身边都有幽影化为水波涟漪向四周扩散开,五感六识已经提升到了极致,更施展了十几种影楼秘传的窥伺神通,却无法感知到四周的任何异常。
这水雾,简直就是天地自然生成的自然景象,好似没有丝毫法力混杂在内,自然平和,清净安详,根本没有任何危机感潜伏。
两位长老只觉浑身寒毛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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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为的话,怕是还低估了这出手之人。这水雾分明有鬼,但是以他们身经百战、千战、万战,无数次出生入死、暗杀突袭得来的经验,能够让他们这种将机警和谨慎已经烙印在骨髓中的老杀手,都没能察觉到任何异常的手段……
对方在道果上的修行,在对天地大道的掌控程度上,对天地道韵的感悟深度上,对天地灵韵的操作精微度上,比他们高出何止十倍?百倍?
人家出手了,你入人彀中,却还不自知……这是道果上的碾压,这是道行上的碾压。
就好像饱学鸿儒考校三五岁蒙童,你死了都不知道究竟死在何处。
“少主,事情不对……怕是,剑门哪个不要脸的老不死出手了!”白蝎心惊胆战的猜测。
“说得什么屁话?剑门的那群剑疯子,他们要是出手,不会施展这种水雾禁法扰人耳目,而是直接一剑劈下来了。”黑蚴咬着牙,低沉的说道:“少主,总堂那边,这些日子,有招惹哪些不好惹的老不死么?”
胡不为脑袋里闪过这段时间,足够份量,汇报到影楼总堂备案的一桩桩大买卖的资料。
他低声嘟囔道:“戊侽公失踪,他留在星宿海逍遥宫的门人弟子内乱……我们倒是做了几件相关的委托,杀了几个戊侽公的嫡系子嗣……但是这水雾,不是戊侽公的手段。”
“天运神朝,十八名皇子争夺下一任神皇之位……我们刚刚完结了十二件相关的委托,全部成功……但是,天运神朝如今内乱,他们哪里有功夫来找我们麻烦?”
“弥罗教那边,弥罗教少掌教的七夫人,委托我们将少掌教十八夫人那个资质妖孽的幼子给做掉了……那小子年仅五岁,已经是种金莲的修为……我们下手,掳了他,斩了神魂,送入了‘血窟’历练,想要培养成沥血死士。难不成,是弥罗教少教主?”
胡不为叽叽咕咕的数落着。
但是影楼据点遍布元灵天,他们的买卖又都是和人结死仇的那种。他们最近一段时间招惹的大势力、老魔头不知道有多少,一时半会哪里算得清究竟是何人来找他们麻烦了?
更不要说,过去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影楼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总有那些天命所青睐的幸运儿,他们躲过了灭门之祸,得了不得了的机缘,耗费了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苦功,修成了盖世神通后,跑来找人报仇的。
他们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是影楼这柄刀,却是很容易追查的。
这种幸运儿,千亿、万亿人中,出不了一个,但是往往只要出一个,就会给影楼带来巨大的麻烦——在影楼的历史上,这种突然蹦跶出来,为了几千年、万多年前的某个死鬼报仇的家伙,也很是出了这么一小堆。
每次影楼都被弄得焦头烂额,苦兮兮的。
“阁下和我芈氏一族,有何等恩怨?还请光明堂皇的出来一战。”胡不为突然开口,大声喝道:“我芈氏一族,也是有担待的……若是我芈氏一族的族人仗势欺人,得罪了阁下,我芈氏一族绝不包庇。”
“如果错在我芈氏,阁下要打要罚,还是要多少赔偿,只管说来!”
胡不为目光闪烁,一番话说得是光明正大、堂堂皇皇,好一派正人君子的风范。
卢仚和青柚三女,正顺着水雾笼罩的小道,分柳穿林,一路穿过了芈氏大宅,已经快走到了这观鱼的平台。
这水雾隔绝了其他人的五感六识,对他们却是丝毫无碍。
听了胡不为的话,卢仚笑了起来:“看,这演技多好,装人像人,装鬼似鬼……要不是我们知道他们的根底,还真以为他们是好人了。”
青柚微笑。
青柠青檬则是浑身剑意涌动,跃跃欲试。
凝聚了剑心道果,她们还没和人动手过,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剑道究竟到了何等境界,巴不得和人好好的打上一场。
一气三阳剑的剑气透体而出,两女身体被一层温润的紫光笼罩,水雾碰触到她们身体,都发出‘嗤嗤’声响,被一丝丝缓缓的蒸发掉。
以卢仚和两女的道行、法力差距,两女几乎是跨一个大境界,能够对卢仚神通滋生的水雾造成伤害,就这份能耐,她们就比芈氏一族修为最强的芈喜强出了不少。
最终,卢仚一行人走到了观鱼平台旁,隔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和胡不为等人相望。
水雾升腾,让卢仚一行人的身形变得朦胧模糊,胡不为等人已经看到了他们朦胧的身影,却看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长相。
“我为大金山寺,数千被尔等影楼戕害的无辜少女而来。”
卢仚的声音,很平淡。
第四百六十四章 影楼少主(3)
大金山寺?
数千少女?
胡不为的眼神有点茫然。
这笔买卖,是影楼接下了,是影楼杀手做的好事。但是,生意额度太小,只在影楼某座分楼做了案卷,还没资格上交到总楼备案。
是以,胡不为不知道这案子的详细。
胡天涯、胡海角,也是一脑壳的雾水……在蔷薇苑被五位大爷折腾的时候,他们和白蝎一般,都被卢仚拷问过这案子的事情。
可是他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影楼哪位做下的好事。
胡海角,甚至还为了数千少女这件事情,很是抱怨了一通——为什么是人家享用,而他受罪?
唯有黑蚴,他的眼神微微一变。
在场之人,都是何等修为,黑蚴的眼神稍微有点不对,当即所有人同时看向了他。
胡不为更是冷然道:“黑蚴长老,你负责的就是影楼对外事宜,这件事情,总楼其他人可以不知晓,但是你,一定知道。”
胡不为如此追问黑蚴,是想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他堂堂影楼少主,不可能平白无故给人背黑锅的,不管是为了什么,被人用莫大的神通禁锢了找上门来,他总要弄清楚前因后果吧?说得难听点,死也要做一个明白鬼不是?
黑蚴轻咳了一声:“大金山寺,数千少女,这件事情,老夫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是云洛古国那边的分楼接下的单子……是,五少爷他亲自带人动的手。那些少女,也都是五少爷亲自挑选后,带人掳去的。。”
影楼五少爷胡平,影楼当代楼主侧室所生。
因为母亲身份的关系,胡平不能像胡不为这样坐享高位,也不能像胡天涯、胡海角这样吃喝受用。胡平从小就被送入了影楼的刺客训练营,精研各种刺杀之道。
虽然如此,毕竟是楼主的儿子,胡平在训练营中的成绩只是普普通通,却也没人敢真正按照规矩去约束他。反而是,可能在训练营中,见了太多残酷、血腥的事情,本性就有点扭曲的胡平,越发的恣肆猖狂,行事颠倒混乱,犹如一条疯狗。
几年前,胡平甚至在影楼的一次聚会上,当中挑衅身为少宗的大哥胡不为,结果被胡不为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打得重伤卧床,休养了一年才勉强将养好。
那一次之后,胡平做事就更没底线。
影楼刺杀收钱杀人,本身已经毫无底线可言了,而胡平的所作所为,更加让人无法评说……以他金莲开的修为,堂堂影楼楼主儿子的身份,他居然会为了世俗界的十个铜板,杀人满门老幼十三口!
胡海角够不成器吧?
他欺男霸女,还是针对着修炼界的修士下手。
而胡平呢?
这厮就连世俗凡人也不放过,简直犹如一头成精的泰迪犬,随意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好颜色的凡俗女儿,只要心动,就立刻杀人满门,当众掳人凌辱,其言行举止,就连影楼楼主都曾放声怒骂:“此子,禽兽呼?非吾子也!”
黑蚴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胡不为皱着眉头,冷然道:“阁下可听清楚了?冤有头,债有主……”
卢仚耷拉着眼皮,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影楼就是罪魁祸首……难不成,你们还要我去找那个五少爷胡平?我怎么知道去哪里找他?还是请几位,好生配合一二。”
胡不为笑了:“难不成,阁下想要将我们为人质,然后……”
黑蚴在一旁轻声道:“少主当心些,此人既然是为了大金山寺一事出面,他很可能,就是那法海妖僧背后之人。那法海妖僧,棘手得很,沧海楼、宝光阁,甚至我影楼都有高手出动,却依旧弄了個灰头灰脸。”
“他背后,怕是有大势力支持的。”
出于一个专责迎来送往的影楼外务长老的职业敏感性,黑蚴明确的察觉到,今天找上门来的人不好对付。尤其联想到他收到的影楼内部情报中,关于大金山寺一事的前因后果,黑蚴更是隐隐担忧,今日之事,怕是难得收场。
但是黑蚴这边刚开口,青柠、青檬已经按捺不住,两女同时看向了浑身插得和刺猬一样的胡不为,齐声呼喝一声,两道辉煌大气,如旭日东升的紫红色剑光就已经喷薄而出,化为千丈剑光狠狠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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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女这一出手,青柚和她们气机牵引之下,她的那一口一气三阳剑也‘铿锵’一声,一道比两个妹妹更加辉煌壮丽的剑光冲出,照得虚空一片通明,带着让人窒息的辉辉阳和之气,当头斩向了胡不为。
一气三阳剑,其性质纯阳,辉煌壮盛,对一切邪魔外道功法,都有极强的天然克制力。
偏生影楼的主修功法,就是走的阴邪诡谲一脉的路子。
三条剑光一出,白蝎、黑蚴、两位大少爷同时闷哼一声,剑芒还没靠近身体,单单那恢弘壮大的紫红色剑光笼罩在身上,就让他们浑身滚烫,体内法力急速的塌缩内敛,法力运转变得晦涩艰难,皮肤上更是有丝丝白烟渗出。
胡不为则是大喝一声,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拳朝着当头落下的三道剑光迎了上去!
他身上的装饰诡谲,浑身插得和刺猬一般,这些稀奇古怪的飞剑、长钉之类的物件,并无他用,而是时时刻刻带给他无穷无尽的痛苦,让他时刻享受凌迟碎剐的惨烈。
这是影楼楼主一脉秘密传承的《万劫玄魔经》,要经历万种劫难,凝聚玄魔真体,是一门体、法兼修的至高手段,放在元灵天众多顶级宗门中,这门《万劫玄魔经》的威力,也足以排进前十。
而且这门功法只要你能吃苦,越是能吃苦,修行的速度就越快,修出的法力就越发精纯、凝炼,领悟的神通就越发的强横、强大。
胡不为不仅身上插满了各种能给他剧烈痛苦的刑器,他的肚皮里,还装了一肚皮的毒丹,他的躯体,时时刻刻还在承受各种复杂剧毒的侵蚀。
是以,他的眸子深处,时刻展露出一丝癫狂之意。
有人以为,这是他天生的一抹深藏在骨子里的疯癫。实际上,是他时时刻刻承受无边的痛苦,这些年一点点积攒下来,他都几乎彻头彻尾的要变成一头疯狗了。
三道剑光落下,胡不为完全黑化的眼睛凸起,他的拳头上蒙住了一层细小的黑鳞,三条剑光几乎是同时劈在了他的拳头上。
‘嗤啦’一声脆响。
一气三阳剑威能庞大,三女剑心道果凝成后,剑芒更是飞行绝迹,平添了无数威力。
只是,毕竟三女道果初凝,而胡不为已经是照虚空巅峰极致的修为。
修为差距太大,太大,一气三阳剑落下,只是在胡不为的拳头上劈开了三条深达小半寸的伤口,斩碎了数十片细小的黑鳞,然后就再无寸进。
三柄飞剑镶嵌在胡不为的拳头上,胡不为拳头上筋骨肌肉骤然压缩,硬生生压得三柄飞剑脱身不得。三女御剑挣扎,三条剑光在他拳头上急速的扭动跳跃,高温剑身放出大量阳和灵光,烧得胡不为拳头‘嗤嗤’直响,更震得他拳头上筋骨‘震震’轰鸣。
“呵呵,剑不错,可惜,修为太差。”胡不为的面孔上肌肉一阵扭曲,硬生生让他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孔,变成了一张浑然不似人类的魔面。
他龇牙咧嘴,嘶声笑道:“好剑,好剑啊,如果放在一个修为和我相当的剑门剑修手中,这一剑,起码能劈进我手臂一尺……可是落在你们手上,明珠暗投,嘿嘿,真个浪费了!”
“这剑光……精纯倒是够精纯,但是过于讲究曼妙精微之意,我想御剑的三位,是三位大姑娘吧?嘿嘿,这剑光里面,娘气十足!”
隔着水雾,只能看到几条朦胧的黑影。
胡不为看不清青柚三女的模样,就连身形高矮粗细也是模模糊糊的,他也不知道御剑之人究竟是男是女,他也不在乎这个……他一动手,身体内外的痛苦骤然加剧了十倍不止,他痛得几乎昏厥过去,他只是想要故意激怒对手!
只要对手愤怒了,胡不为就会比对方更加愤怒十倍,百倍……他一怒,怒火冲心,就能带来更大的痛苦,让他的战力飙升!
卢仚冷哼了一声:“没错,三位妹子是大姑娘……你说她们的剑不够强,不够硬,那么看看你家大爷的这柄大宝剑如何?”
卢仚一声大吼,北溟剑带着滔天水波声出现在他手中。
他举起这柄重达一千两百象的大宝剑,倾尽一万多象的肉体力量,根本不用任何的御剑神通、御剑秘法,就好像街头无赖打架丢板砖一样,将北溟剑狠狠的投向了胡不为。
‘呼’!
北溟剑快若闪电般飞出。
胡不为的眼睛骤然瞪得溜圆,他疯狂怪叫了一声,猛地放开右手拳头上绷紧的筋骨肌肉,任凭一气三阳剑腾空飞起,身体一晃,已经化为一片幽影向后疾飞。
饶是他闪避得快,北溟剑飞来的速度更快。
大宝剑打着旋,犹如急速翻滚的风车一样砸了过来,胡不为很幸运,剑尖没有碰到他,而是剑柄沉甸甸的,结结实实的轰在了他的胸口上。
‘轰’的一声巨响,胡不为胸前护心镜炸开大片乌光,‘咔嚓’声不绝于耳,这件足以抵挡照虚空境修士全力一击的护心镜,硬生生被北溟剑撞得炸碎开来。
第四百五十六章 影楼少主(4)
护心镜崩碎,胡不为大吼一声,身上黑色长袍骤然放出无数条极细的森森幽光,一条条光线交织纵横,在北溟剑前重重叠叠的堆积起来。
‘嗤啦’一声巨响,北溟剑剑柄撞碎了护心镜,重剑继续向前旋转了半圈,黑色长袍幽光大盛之时,恰恰是剑尖转了过来,从上向下狠狠一劈。
也没什么剑芒飞溅,也没什么神光缭绕,更没有任何旳法力波动、神通异兆,就是一抹寒光闪过,重重叠叠、密密麻麻的幽光被一剑劈得稀烂。
黑色长袍炸碎,露出了胡不为贴身穿着的一套黑色细鳞软甲。
胡海角突然跳着脚大骂起来:“老鬼偏心,这套‘虺龙软甲’,我找他讨要了起码一百次,就是想要保命呢……他说什么这是楼主护身之宝,不能赐给别人……没想到,不声不响给了你!”
百忙之中,胡不为还朝着自家这个争风吃醋的老三看了一眼,琢磨了一下等会将他打个半死,起码躺床上躺半年才能爬起来。
‘轰’!
剑尖已经划过,继续换成了剑柄撞在了胸膛上。
胡不为深吸一口气,万劫玄魔经修炼的‘玄魔真体’全力发动,他身上一块块棱角分明表面蒙着一层细细黑鳞的肌肉凸起,虺龙软甲上幽光大盛,一颗拳头大小的怪异龙头光影从软甲中冒出,朝着飞旋而来的北溟剑剑柄尖叫了一声。
剑柄砸落。
龙头光影被轰得支离破碎,然后剑柄重重的杵在了胡不为的胸膛上。虺龙软甲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声,软甲凹陷下去,一层层密密麻麻的禁制发动,一层层的承受、抵消剑柄上传来的恐怖巨力。
最终只有两成左右的力道实打实的轰在了胡不为的胸膛上。
胡不为面皮一阵青白变幻,硬生生吃了这一撞,他双脚轻轻的踏在了观鱼平台的边缘,就听‘噗’的一声响,他脚下方圆百丈范围内,湖边大片密布了无数防御禁制的礁石齐齐崩碎,湖风一吹,顿时漫天石粉无声的飞入了水雾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点门道!”
卢仚低沉的嘟囔了一声,他身体一晃,一声声或者高亢、或者清扬、或者暴虐、或者疯狂的龙吟声从他体内传出,九龙子甲化为九团光影从他体内冲出,绕着他身体一阵疯狂盘旋,带起了大片海涛玄光后,光团往他身上一凑,一整套全封闭的狰狞重甲就穿戴在了身上。
卢仚狂笑,一步迈出,空气骤然炸开,千丈内的空气被他这一步急速冲锋震得齐齐向外震荡,千丈范围内一丝空气都不复存在,硬生生化为一片近乎纯粹的真空。
胡不为骇然抬头,身躯骤然拔高到了一丈三四尺的他举起两条粗壮的密布黑鳞的手臂,朝着卢仚当头拍下的右掌迎了上去。
这一掌,卢仚依旧没有使用半点儿法力,就是纯粹的肉体力量,就是最纯粹、最残暴的肉体之力。但是借助刚刚一步冲锋带来的高速,这一掌拍下的力道,卢仚大概觉得,能有两万象左右?
他看出了,胡不为修炼的,也是一门极其高深、玄妙的体修功法,加上他照虚空巅峰极致的修为,这厮的肉体力量,不容小觑!
胡不为感受着当头压下来的,好似天崩一般的赫赫凶威,他不敢怠慢,硬生生催动了全部法力,施展玄魔真体的鏖战秘术,双臂宛如擎天之柱一样迎向了卢仚因为气血催动,突然膨胀到了有普通八仙桌大小的手掌上!
卢仚的手掌充血,皮肤几乎膨胀到了透明态,透过一根根粗壮的血管,可以看到暗金色的血液在手掌内急速流动。
‘哗啦啦’的血液流动声几乎化为雷鸣,血液急速冲刷着血管壁,在血管的分支、交错的脉络节点处,血浆翻滚,化为一个个细小的漩涡,其中隐隐有一枚枚金色佛印赫赫然浮荡。
‘嘭’!
卢仚的巨掌和胡不为的两只手掌剧烈的撞击在一起。
一声巨响,胡不为身后的洗剑池湖面上,骤然有方圆十几里的水面凹陷了下去,湖水中无数鱼虾龟蟹等水族身体骤然一瘪,然后猛地膨胀开来,同时炸成了一团团血水。
胡不为闷哼一声。
肉眼看到他手臂上肌肉犹如流水一样剧烈的震荡着,卢仚这一掌比大山砸下来还要沉重百倍、千倍,胡不为施展的斗战秘法被硬生生一掌轰破,充斥双臂的玄魔法力被轰得支离破碎,一丝丝法力被迫脱离了手臂,塌缩回了身躯之中。
失去了法力支撑,胡不为真正的肉体力量不过三千六百象左右。
对于其他修士而言,三千六百象的肉体力量简直犹如怪物一般。
就算是元灵天以血脉体修著称的蛮王殿,也只有寥寥几个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才能在纯粹的肉体力量上和胡不为勉强抗衡。
但是……
在卢仚手下,这点肉体力量就好似七八岁的孩童面对一职业摔跤手一般……有趣!
‘咔嚓’声不绝于耳,卢仚的掌力被抵消了一部分,但是一股恢弘巨力依旧碾压下来,胡不为的两条胳膊,从手指到肩膀,所有关节同时错开,一节节关节纷纷脱臼、错位,两条手臂软塌塌不受控制的垂落下来。
但是万劫玄魔经的玄妙也是不容小觑,胡不为两条手臂刚刚垂落,他身体猛地一晃,全身肌肉一根根绷紧、跳动,伴随着一声声弓弦震鸣般巨响,他两条手臂所有脱臼、错位的关节‘噼里啪啦’一阵响,硬生生重新复位完全。
两条密布黑鳞的手臂带起恶风,十根手指上猛地探出了三寸长犹如匕首的锋利指甲,胡不为大吼着,双臂狠狠捅向了卢仚的胸腹要害。
“嘿,有点意思!”卢仚大笑,他的手掌差点拍在胡不为脑袋上好似避雷针一般的长针上,他猛地转手,双手轻轻一拍,又将胡不为的两条手臂拍得一节节脱臼、错位。
胡不为身体一晃,两条手臂上肌肉跳动,硬生生将两条手臂的所有关节重新复位完成,越发加了一把力量刺向了卢仚的身体。
‘咚咚’两声!
胡不为的手指狠狠轰在了卢仚的九龙子甲上。
三重厚甲片亮起一层水波玄光,胡不为怪叫一声,眼看着他的十根指甲一节节粉碎,可怕的反震力量袭来,犹如无数大大小小的漩涡锁住了他的手掌、手臂,一圈圈急速缠绕的汹涌潜劲袭来,胡不为的两条手臂急速的扭曲,筋腱、骨骼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你是何人!”
胡不为惊骇欲绝的看着卢仚。
多少年了,他依仗万劫玄魔经修炼出的玄魔真体,硬接了多少道法术,硬挨了多少道神通,被多少法宝飞剑正面劈过,却从未受过这样的打击!
除非碰到那些半步天人境的老鬼,否则其他同境界的修士,根本对他造成不了多少伤害。
而卢仚身上的气息,分明还在凝道果境,虽然隐隐有一丝道果升华,照耀虚空的韵味,但是他绝对没有踏入照虚空境界!
比自己矮了一个大境界,居然在肉体力量上彻底碾压了自己!
这是何等妖孽?
遍数元灵天前百宗门……那个全都是娇俏小娘子,以色伤人的万花门也就不提了,她们娇滴滴的身板,他一拳能打哭一千个好不好?
其他九十九个宗门,包括蛮王殿在内,胡不为就没碰到一个可以在肉体力量上和自己相抗衡的!
此人,究竟是谁?
是哪个宗门暗中培养的盖世天骄?
还是哪个不要脸藏匿了上万年,最近刚刚出世行走的老匹夫?
三万年前,元灵天的修炼界可比现在辉煌、壮观许多,那个年代,如果有老怪物装死避世,苟延残喘到当今时代来兴风作浪,还真有可能在肉体力量上彻底碾压自己!
诸如《万劫玄魔经》这样的诡异功法,人家多吃两三万年的苦头,他的肉体力量就应该比自己强出太多太多——胡不为如果再活两三万年……不,哪怕是两三千年?多吃两三千年的凌迟之苦,他的肉体力量按照如今他每年的力量增幅,也应该能和卢仚抗衡一二!
胡不为双眼漆黑,直勾勾盯着卢仚。
卢仚身后,白蝎、黑蚴、芈喜同时化为残影融入虚空,随后无数寒光闪烁,悄然无声的朝着卢仚密密麻麻的轰了下来。更有一道道秘符,一道道毒烟,一道道阴雷,甚至是一条条摇曳不定的阴兵厉鬼等,从四面八方朝着卢仚一拥而上。
但是所有的攻击距离卢仚还有数十丈远,就被三条辉煌壮观的紫红色剑光打得粉碎。
青柚三女虽然因为修为的缘故,无法把胡不为怎么样,但是她们的飞剑,却恰好可以克制这三位影楼的高层。
寒光粉碎,秘符消泯,毒焰、阴雷、阴兵、厉鬼等,全都在剑光一旋之间被烧得干干净净,甚至都不需要飞剑本身切割,单纯一气三阳剑放出的纯阳之气,就彻底消磨了这些邪诡手段。
一声闷哼响起,芈喜吐着血从虚空中冒了出来,一屁股无比狼狈的坐在了地上。
她也只是凝道果境的修为,和青柚三女同处一个大境界。
但是在功法传承上,芈喜的底蕴哪里能和在佛音堂得了极圣天佛门剑道灌顶的青柚三女相提并论?更不要说,一气三阳剑专破邪门术法!
只是一个交错,芈喜就五脏如焚,神魂也被纯阳之气灼伤,如花似玉的俏脸上,居然莫名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水泡,好似被人用开水泼了一脸一般,端的好生吓人!
第四百六十六章 谋夺影楼
卢仚将胡不为按在了地上暴揍。
酒坛子大小的拳头雨点一样落下,就好像两座打桩机,‘咚咚咚咚’很有韵律的轰击着他的脑袋,他的胸膛,他的肚皮。
胡不为就好像一只小鸡崽子,他疯狂的挣扎,反抗,被九龙子甲反震重伤的胳膊,随着他一念之间,精血运转,两条胳膊迅速回复,顷刻间愈合。
他挥动着两条手臂,双手带起一道道残影,不断迎向卢仚的重拳。
但是没用。
卢仚的拳头,一次一次的轰断他的手臂,打破他的拦截,结结实实,坚定无比的落在他身上,直打得他骨断筋裂,血流满地。
嗯,顺便说一句,殴打胡不为的时候,卢仚甚至还施展了‘指地成钢’的法术,将这一块地面禁锢,化为金刚舍利般材质,否则这一顿殴打下来,卢仚已经将胡不为打入数百里深的地下去了。
是以,这一块地面在卢仚禁法下丝毫无损,但是地面剧烈震荡,引得整个回雁林都在微微颤抖,好似有一头怪兽在地下挣扎蹦跶。
胡不为心中充满了屈辱怒火,他何曾被人这样欺凌过?
惨烈的战斗,他经历过许多……他也是如今影楼一线的至尊杀手,他曾经亲自指挥、参加了上百次针对各方强大修士的刺杀行动,至今为止无一失手。
那些修士中,有人已经窥到了几分天人境的奥秘,有人有强大的灵宝护身,甚至有人修炼了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禁术、秘法,修为不算很高,但是厮杀时爆发出的杀伤力堪称惊天动地。
饶是如此,那些修士也都被他杀了。
过程很艰难,但是结果很完美——有几场刺杀行动,异常的艰难、血腥,他带去的杀手死伤殆尽,但是他依旧将对手斩杀。
类似这样,自己完全被碾压,只有抵挡之力,却无丝毫抵挡之功的战斗,从未有过!
又是一拳落在了自己的面颊上,胡不为的半边面孔凹陷,坍塌,大片牙齿被打得粉碎,血水混着碎牙不断从嘴里喷出。。
玄魔真体全力发动,受创的身体骤然模糊,化为一片类似于气流的光焰,随后光焰一闪,所有伤势消失,血肉骨骼恢复。
‘咔嚓’,又是一拳落在了胸膛上,半边胸膛凹陷了下去,胡不为瞪大眼睛,这一拳真真切切将他打了个前胸贴后背,他的几根破碎的肋骨,甚至和脊椎骨亲热的摩擦,发出了金属撞击的脆响。
半截身躯又是雾气光焰一闪,然后急速恢复。
强忍着喉咙里冒出来的血腥味,胡不为张开嘴,一道黑漆漆的闪电喷薄而出,直轰俯瞰着自己的卢仚。
‘嗤啦啦’……这也是万劫玄魔经中的一门诡异杀招,这黑色闪电阴邪狠戾,有腐蚀消融万物的神效。
但是卢仚的蒲牢面甲上水光闪烁,电光命中了卢仚,黑色电光一阵乱闪乱跳,没能撕开甲胄的防御,没有对卢仚造成任何的杀伤。
胡不为气急败坏的嘶吼咆哮:“几条老狗,在做什么?”
雾气中人影一闪,六条黑漆漆的人影从雾气中冲了出来,一个冷飕飕的声音厉声喝道:“少主,这雾气有古怪,我等迷失方向……若不是按照这震动赶来……”
冷飕飕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好得很。
他们在雾气中迷失了方向,他们是顺着大地颤抖的频率,顺着震波涌动的方向,直奔震波传来的核心位置而来,这才赶到了被雾气笼罩的观鱼平台。
结果他们看到,这诡异的震波的来源,居然是自家少主被人按在地上殴打,他的身体不断的撞击地面,这才在大地上制造了一波又一波的‘涟漪’!
六名常年跟随胡不为,即是他的副手,又是他的护道人的影楼长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胡不为来回雁林,是要找两个不成器的废物弟弟算账的。
家丑不可外扬,这一点胡不为做得很好,所以他让六名副手长老留在稍远的地方,不要打扰他和两个弟弟交流感情——这里是回雁林,影楼杀手在剑门的地盘上最大的据点,四面八方全都是影楼的暗桩、杀手、外围弟子和亲眷家属,这里很安全!
谁能想到,胡不为就是在这里翻船了?
谷艎
六名影楼长老身体一晃,同时化为残影没入了空气中,随后无数条凌厉的幽光无声的撕开了虚空,朝着卢仚的周身要害斩了下去。
卢仚大笑了一声,他身上,九颗龙子兽头同时闪过一抹强光,九龙子覆海崩山乱天大阵轰然开启。
一圈圈蓝色水波呼啸着向四面八方汹涌扩散,顷刻间蓝色水波笼罩了方圆十里。只见浊浪排空,乱石崩碎,天空有大片翻滚的火焰落下,水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火团和浪头在空中交错撞击,顿时炸开了无数条黑红二色混杂,充满毁灭力的雷光。
一道道水缸粗细的雷霆乱炸,彻底覆盖了方圆十里的每一寸空间。
卢仚第一次催动九龙子甲自带的这座大阵,他只觉浑身法力汹涌,不断注入甲胄中,甲胄中九個龙子兽头就是九个大阵枢纽,疯狂的吞吐法力,衍生出无穷尽的大阵变化。
‘咔咔’巨响声中,一座座海浪汹涌旋转,可怖的暗流绞杀力道化为无形的枷锁,六条飘忽不定的黑影骤然从空中浮现。他们不断的催动法力,施展秘术想要挣脱这无形的枷锁,但是四面八方汹涌潜力绵绵不绝袭来,他们哪里挣扎得动?
一座座大山虚影在空中疯狂的相互撞击,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无数道寒光被大山虚影轰得支离破碎,一座座山影朝着六名影楼长老当头砸下,直砸得他们浑身幽光乱闪,三五下后,六个人就齐齐吐血,身上骨骼碎裂声响成了一片。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卢仚和胡不为这样的体修修为,经得起大威力神通、术法的疯狂攻击!
还不等六名影楼长老找到逃窜的方法,漫天雷光落下,‘哗啦啦、轰隆隆’围着他们一通乱轰乱炸,六条人影顷刻间就变成了半透明状,空气中就有一股子烤肉焦糊味飘散出来。
六名影楼长老身上,一道道强光不断爆发出来。
他们不断激发自己压箱底的保命底牌,各色秘宝、灵符,甚至是一些邪门外道的替死傀儡、替死僵尸等全都丢了出来。但是这座大阵的威力太过于强大,卢仚的法力太过于磅礴充沛,品质也太高了一些,在他的法力催动下,这座大阵的杀伤力演绎得淋漓尽致。
六名影楼长老几乎被劈成了焦炭,奄奄一息的落在了地上,不断从喉咙里发出吃力的‘呼呼’风箱声。
胡不为的身体骤然僵硬。
他身边的这六名副手,和白蝎、黑蚴这种已经转入二线的事务型长老不同,这六名影楼长老,是依旧活跃在一线的杀手,厮杀经验无比丰富,战力正值巅峰状态。
他们的修为,最弱的也是照虚空中期巅峰的水准,其中有一人,更是和胡不为一样,达到了照虚空极致圆满境,正在搜集一些辅助资源,试图在短期内突破到半步天人妙境。
这样的六位长老联手袭杀,胡不为都自觉难以幸免。
但是居然,被卢仚只是用身上甲胄自带的一座阵法,就将他们拾掇了?
这,这……这大阵如此凶恶,而且能随身穿戴,不需要事先布阵,随心念就能激发,而且杀伤力如此的庞大,更有禁锢各种遁法的奇异效果,这岂不是……正好是他们影楼杀手的克星么?
一声怪啸,胡不为全力施展玄魔真体秘术,身体化为一道混沌色泽的幽光骤然一闪,就从卢仚的压制下遁走,他在滔天的海浪中艰难的穿梭着,轰碎了一座当头按下来的巨浪,躲过了两座横空撞来的大山虚影,想要找出一条逃生之路。
卢仚右手朝着天空一指,悬浮在虚空中的堕神鞭骤然坠下,伴随着一声女子的轻轻笑声,一鞭狠狠的落在了胡不为的身上。
顿时七情六欲之力漫卷肉身和神魂,在这生死危机关头,胡不为突然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女人,以及昨夜他刚刚宠爱过的那个不知名的少女……
无穷无尽的欲念袭来,胡不为的禁法骤然实效,他的本体凝现,粉色的幽光化为火焰在他体内灼烧,他的身体骤然变得软塌塌的,浑身酸软无力的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这是……”胡不为是有见识的。
寒月寺,他也是去过几次的,他甚至和钩吻夫人有过三五七八段露水情缘。
堕神鞭,他更是曾经近距离的观摩过。
他做梦都没想到,万花门的镇教之宝,有一天会打在自己的身上!
“你,你就是那个,那个……”胡不为很想说,‘你就是那个元灵天修炼界满天下搜捕的人’?
卢仚已经走到了胡不为面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低沉道:“影楼少主?我这里有一段经文,专门超度你们这种罪孽深重的恶人!”
小金刚须弥山从卢仚头顶浮现,卢仚一把将胡不为丢了进去,随后就是六名影楼长老,以及白蝎、黑蚴、芈喜,连带着胡天涯、胡海角他也丢了进去。
第四百六十七章 谋夺影楼(2)
回雁林已然大乱。
堕神鞭高悬虚空,自然有乱人心神的魅惑之气冉冉下降,引得回雁林内无数修士七情六欲迸发,一个个行径变得癫狂迷乱,跳出屋舍四处奔走咆哮。
但是水雾浓厚,这些人一旦进入雾中,就伸手不见,生耳不闻,行动之时,再无任何声响发出,就好似一个人被封印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狭隘世界。
卢仚在外布置旳道阵、佛阵齐齐催动,一道道奇异的道韵生成,席卷整个回雁林。
往来回雁林,在这里混一口饭吃的散修只觉一阵阵睡意袭来,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呵欠,就一头栽倒在地,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那些体内功法修为和散修迥然不同,相互之间隐隐有脉络可循的回雁林土著,则是迎来了大九宫剑阵的疯狂袭击。
这大九宫剑阵,不仅仅剑门有传,剑城有现成的阵图、配套的剑器发售,其他元灵天的中小宗门,一些散修,以及割据一方的修士家族等,也多有布置,以此看家护院,攻伐敌手。
这大阵……无甚奇妙之处,其大阵运转规律,早已被人摸得精熟。
其大体要旨,大概就好似大街上有一小娃在玩耍,一群彪形大汉拎着大棒,从四面八方合围,将天空地下等诸多方向全部封锁,封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后,拎起大棒往中间疯狂殴打!
封绝出路,联手殴打!
这就是大九宫剑阵最大的奥义,简单而纯粹!
正是因为这大阵极其的简单,极其的纯粹,你布阵的人手越多,布阵的剑器越多,威力就越大,隔绝虚空的力量也越强,被困在阵中的敌人也越头疼!
是以,这阵是人都能看懂,但是一旦大阵有了一定规模,你能看破,却无法突破,这就是大九宫剑阵最让人头疼,最让人厌烦的地方。
一名芈氏的族老,在大九宫剑阵发动的一瞬间,已经从漫天剑光飞来的方向,窥破了大阵的虚实:“大九宫剑阵……真是,无趣的东西。”
下一瞬间,看到雾气中,密密麻麻袭来的数以万计的剑光,这名芈氏族老的脸一下子变得漆黑:“布阵人手,百万以上?哪个杀千刀的如此无聊?”
聚集在同一个院子里,听到这位族老咆哮谩骂的芈氏族人,脸色一下子全都变得无比的古怪。
百万人规模的大九宫剑阵?
这,这……就算是门人弟子全都是剑修的剑门,也不会作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罢?
大九宫剑阵,九人成阵,十八人、二十七人也可,一百零八人、一千零八十人,总之,只要是九的倍数,就可以组成大阵。
但是……如果有一方势力,能够找出百万剑修,这是何等强横的势力?他们完全可以找到比大九宫剑阵高明十倍、百倍的玄妙剑阵,又何必布下这最简单的大九宫剑阵来肆意胡为?
这就好像,一个身价亿万的富豪,不去花钱组建精锐私军给自己保驾护航,而是自己亲自拎着一根打狗棒去和一群疯狗斗殴……你这不是闲得蛋疼么?
偏偏就有人闲得作出这种事情来!
卢仚小金刚须弥山中,有三万六千道兵手持从剑城大型铸剑作坊中采购的,专门为大九宫剑阵配套的成套飞剑,而且口口都是精品,他们是这座大九宫剑阵的核心力量。
除此之外,在卢仚铸剑的那段时间,阿虎、鱼癫虎等人,还寻遍了剑城,从一些小型作坊,有一些甚至是刚刚出师的铸剑学徒刚刚筹建的小作坊中,零敲碎打的采购了上百万柄各色各样,品质有好有坏的飞剑。
这些飞剑不成系列,品质参差不齐,造型驳杂不堪,但……它们都是可以正常运用的飞剑啊!
这就足以编成一座规模足够庞大,足够吓人的,在元灵天的历史上从未有人组建过,未来怕是也没人会丧心病狂到作出同样事情来的巨型大九宫剑阵!
数万道剑光呼啸而来。
长的有十几丈长短。
短的只三五尺规模。
色泽鲜艳的,如桃红柳绿,明艳动人。
色泽晦涩的,似发霉馒头,浑浊不堪。
其飞行速度,有一息之间飞行十几里地的上好品质,也有一息之间勉强冲出数十步的垃圾货色。
其属性,有天火缠绕的,有雷霆四射的,有冰霜飞溅的,有风刀盘旋的,更有一些飞剑明显走的邪魔路线,什么阴风、黑气、鬼哭、狼嚎,甚至喷血的,洒毒的,飞行之时不断喷出大片蜘蛛网的,或者是不断洒出各色诡异粉末的……
其色泽么,红的蓝的绿的黄的……你能想象的,你在自然界见过的颜色,几乎都能从中找到。
总而言之,数万道剑光就好像一群连续打了十八场败仗,丢盔弃甲,丢弃了一切旗号,完全成了流民乱匪的散兵游勇,以一种标准的‘乌合之众’的派头,‘哗啦啦’的破空冲着芈氏大宅的方向撞了过来。
虽然杂乱,但是这些飞剑的声势简直吓人!
数万剑光,长的十几丈,短的三五尺,汇聚在一起,就是浩浩荡荡十几里长的一条光河!
‘哗啦啦啦啦’一阵凌乱的响声中,无数剑光劈在了芈氏大宅已经升起的防御大阵上。就看到笼罩了整个大宅的一团茫茫雾气骤然一颤,西北角大片雾气被剑光冲得稀烂,同样这些剑光也乱七八糟的反弹了回去,一个盘旋后,就没入了四面八方的雾气中。
西北角数万道剑光刚刚遁走,东南角又是数万道剑光席卷而来。
同样杂乱,同样凌乱,但是每一道剑光的冲击力都非常充沛,杀伤力不容小觑。那个方向,是回雁林二十三家族中的黄氏一族的宅邸!
黄氏一族,在回雁林二十三家族中,实力最弱,族中最强的长老,修为也不过金莲开初期,宅邸的防御大阵,也只是市面上能采购到的最普通的货色。
于是,就看到黄氏大宅上空,一片盘旋飞舞的绿色霞光被浩浩荡荡数万道剑光一冲而破,剑光组成的长河乱糟糟的飞舞着,一路破墙、穿屋,撕开了一根根梁柱,将一片片屋瓦打得粉碎,‘稀里哗啦’的横穿了整个黄氏大宅。
但凡有黄氏子弟不幸挡在这条光河前方的,无不被无数道剑光零零碎碎的切割而过,连一片完整的布片都不能剩下来。
眼看着黄氏大宅一栋栋屋舍楼阁纷纷崩塌粉碎,无数惨嗥声冲天而起,东北、西南两个方向,分别有一条剑光长河摇头摆尾的冲了出来。
回雁林的西南角,那里建造了大量的仓库货栈,囤积了无数回雁林修士挖掘的矿石,提炼好的金属锭,收购采集的各色药材,甚至是猎捕的妖兽、毒虫等稀罕货色。
那条剑光长河一扫而过,就看到一座座仓库崩塌,无数矿石被搅成粉碎,更有大量提炼好的金属锭被剑光穿过,‘嚓嚓嚓’切得稀烂。
而东北角落,是回雁林二十三家中,另外几个中等家族的宅邸所在。
面对数以万计的剑光组成的磅礴长河,这几个中等家族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护宅大阵被剑光狠狠破开,一道道剑芒摇头摆尾的闯入了宅邸里,将宅子几乎彻底荡平。
渐渐地,外围的大九宫剑阵的运转越来越纯熟。
道兵们对这座剑阵的掌握度逐渐加深,他们相互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于是剑光长河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每一道剑光的威力也越来越大。
卢仚这次下了重手。
列阵的道兵只有百万规模,但是在各处阵基处,负责为他们提供法力支持的道兵,足足有千万之众。
这等于是,千多万修为境界在烈火境以上的修士,布下大阵,联手殴打回雁林中五十万名各自为战的影楼所属……
这回雁林中五十万影楼所属,很多人的身份,还是家丁、仆役、侍女、小二、马夫、花匠……甚至是街头巷尾的乞丐等等!很多人的修为,大概也就是刚刚点燃一个、两个熔炉,甚至连熔炉境都没有,纯粹充当耳目眼线的货色。
这就……
卢仚站在高空,俯瞰整个回雁林。
就看到一道道剑光长河在偌大的回雁林中纵横交错,肆意胡为,所过之处,一条条街道,一座座宅邸,一间间精美的花厅楼阁,一座座坚固的仓库密室,全都被剑光扫得干干净净。
他更看到,一道道告警的令火在空中乱飞乱窜,却被卢仚预先布置的几重大阵彻底隔绝,根本无法飞出回雁林。
而一些精通土遁之术的回雁林高手,他们一跺脚,一头扎入大地。
地下,戊土潜行雷殛神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上方有人遁入大地,正好一头撞在他手上。戊土神雷轻轻一弹,就将这些人打得骨断筋裂,五脏六腑都几乎震成了碎片,然后将他们狠狠的吐上了地面,摔了个奄奄一息。
“嗯,蚊子腿,也是肉啊!”
卢仚催动法力,化为一支支飓风凝成的巨手,冲着回雁林各处就是一通乱抓。
一座座仓库内的资源被不断抓起,各家各户密室中收藏的丹药、灵晶等物,全都被他抓了出来。
更有一些修为精湛,却被剑阵打得吐血的各家长老,被卢仚盯上后,也被飓风大手一抓,轻轻松松的送入了小金刚须弥山中‘渡化’。
如今卢仚的道兵,数量已经足够庞大,缺的就是凝道果、照虚空境界的好手,但凡见到了,自然是不会放过!
短短一刻钟时间,偌大的回雁林几乎被彻底夷平!
第四百六十八章 谋夺影楼(3)
清晨。
湖风吹散了水雾。
一片狼藉的回雁林中,无数趴在地上睡了一夜的修士,被尖锐凄厉、如丧考妣的女子哭喊声惊醒。
芈氏大宅半拉子侥幸没倒塌的楼阁顶部,披头散发的芈喜站在楼顶,脚下的破烂屋顶还不断的往下掉着砖瓦渣滓。她扯着嗓子,用犹如哭丧一般悠长的声音,如杜鹃泣血般嘶声哀嚎:“杀千刀的哦……什么仇什么怨……在剑门的地盘上,有人洗劫良民呀!”
“姑奶奶我的钱……大家伙的钱……回雁林的钱啊……”
“那货栈、仓库里,这么多的材料,这么多的货物……姑奶奶收了订金,签了法契文书,马上就要交货的呀!”
“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芈喜挥动着长袍大袖,嘶声尖叫:“姑奶奶我不活了,不活了!”
“杀千刀的啊!”
芈喜的神魂,已经被佛光浸染成了淡金色。
随着卢仚的修为日益飙升,随着麾下道兵的道行不断增长,随着道兵数量不断增加,小金刚须弥山的渡化之力变得极其可怕。
芈喜这样的凝道果境巅峰的大能,只是两三个时辰,就被卢仚彻底渡化,成为了对卢仚俯首听命、任意驱遣的忠心下属。
和那些彻底被洗白了灵智的道兵不同,这种渡化是潜移默化型的,芈喜保留着她所有的本性、个性、脾性、习性,保留了她所有的经验和记忆,一切言行举止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唯一变化的,就是她对卢仚不容扭转、刻骨铭心,甚至是世世代代轮回都无法洗刷的誓死效忠。
如此神通,极其可怕,甚至堪称‘邪魔手段’。
但是极圣天的佛门嘛……就是这样。强横霸道,蛮不讲理,这就是极圣天佛门的真实面目!
街道上,院子里,一群群往来回雁林的修士、客商摇晃着脑袋,昏昏糊糊的站起身来,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四面八方狼藉一片的回雁林。
基本上,没有一栋完好的建筑保存下来。也就芈喜此刻所在的,站在屋顶骂大街的那半拉子阁楼,算是如今回雁林的地标建筑了。。
一眼望去,所有的楼阁、屋舍全部被夷平,地面上,密密麻麻尽是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的剑痕。无数条剑痕纵横交错,从高空俯瞰,大概能看出,剑痕往来冲刷的方向和轨迹。
有散修中的高手腾空而起,俯瞰大地,看到了剑痕交错密布的痕迹,呆了呆,低声嘟囔道:“似乎是大九宫剑阵的路数……只是,这剑痕未免有些……这组阵的剑修,不少于,不少于……”
散修们说不出话来了,他们看看正在跳脚大骂的芈喜,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
这列阵的剑修数量太过于恐怖,地上的剑痕深深浅浅、长长短短,一眼望去,各色不同的剑痕数以万计,起码有十万剑修布下了剑阵。
而且,空气中还残留着极其强横的气息。
那是……品阶极高的先天灵宝残留的气息……一道在天空,一道在地下,显然昨夜有人用灵宝封锁了整个回雁林。
如此大手段,显然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一個极其可怕的,会要人命的大漩涡。聪明人都赶紧离开吧,否则,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来不及了。
一道道极其璀璨,极其鲜艳,色泽极亮的剑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宛如无数流星从西边飞跃而来,一道道剑光在碧波浩渺的洗剑池中留下了明艳的倒影,惊动了无数大鱼老鳖纷纷推动浪头。
散修们还没跑出几百里地,四面八方已经有一道道剑光圈了上来。
冷厉的呼喝声响彻四周,无数剑门弟子犹如驱赶羊群的牧羊犬,驱赶着这些散修返回回雁林,勒令他们配合接下来的调查事宜。
有人稍有抗拒,找出借口想要离开,这些剑门弟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当面就是一剑劈下,将人打个半死后再拖回去丢在了大街上。
梧桐叟面无表情的站在原本的回雁林正中心的位置。
这里,原本是一个巨大的十字路口,东边是回雁林最大的交易场,西边是回雁林最大的酒楼,北面是回雁林最大的青楼,南边是回雁林最大的赌坊。
酒色财气,吃喝玩乐,全都集中在了一起。
而现在,交易场、酒楼、青楼、赌坊,全都飞灰了去,无数缺胳膊少腿的小二、堂倌、掌柜、茶壶、侍女、丫鬟,还有一群平日里花枝招展,现在蓬头垢面的青楼红姑娘们,全都躺在废墟里哭天喊地。
伤者众多,死的人倒是极少数。
谷脊
但是手舞足蹈的芈喜,很快在一群族人的簇拥下赶了过来。
她直接飞扑到了梧桐叟面前,差点将自己整个人摔进了他的怀里。她双手死死的抓着梧桐叟的胸前衣服,嘶声尖叫着:“梧桐叟,你可是收了我们回雁林的好处的……我们回雁林,是正经买卖人家……咱们的生意,是领了剑城符诏的合法生意!”
“我们是给剑城做贡献,给剑城缴赋税,给剑城的诸位大师奔走卖命的善良人家……可是你看看,你看看,我们……回雁林二十三家的家主、长老,就姑奶奶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其他族人,伤亡惨重,每家都起码死了一半的人!”
“死人不要紧,人死了还能生,多娶媳妇就是……可是,那杀千刀的,把我们各家各户的钱,各家各户的货,全都席卷一空……他连挂在墙壁上的古画都没放过啊!”
“没了钱,你让我们各家各户的孩儿们怎么娶妻生子,怎么恢复元气?”
“梧桐叟,你拿了我们的好处,你得给我们做主啊……不然,姑奶奶我豁出去体面,也要你弄一个大难看!”
梧桐叟恨不得一剑劈死芈喜。
是,他是收了芈喜的好处……历年来,在剑城轮值镇守的剑门长老,谁没有收芈喜他们的好处呢?
他们每次来剑城上任,芈喜都会带着一封剑门某位辈分最高的太上长老亲手所书的信笺,屁颠屁颠的带着大量的宝贝登门拜访。
有了太上长老背书,你说芈喜送上门的东西,谁会不收下呢?
但是,收好处是一码事情,你在这光天化日下嚷嚷出来,这就不对了不是?
尤其是,如今的剑城,还有一名招惹不起的主儿在!
一名梧桐叟的心腹弟子皱着眉,快步走了过来:“师尊,这里残留着几道极诡异的气息……嗯,其中一道,分明是万花门堕神鞭的气息。”
梧桐叟的眉头猛地一挑:“万花门?万花门不是整个山门连同所有的门人弟子,全都失踪了么?连同她们一并失踪的,还有无数被她们邀请去的各宗各户、各家各族的精英弟子!”
那弟子轻咳了一声:“所以,芈族老也是幸运……他们虽然死伤了一些人,但是整个回雁林居然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也是侥幸了。”
万花门,可是连山门建筑都被人挖空了,连豢养的鸡鸭宠物等都彻底失踪,一根毛都没留下来。
相比之下,回雁林虽然二十三家族死伤惨重,但是毕竟还残留了大批族人……这就是幸运了。
芈喜则是一爪子朝着这弟子抓了过去:“你叫谁‘老’呢?谁‘老’了?啊?会不会说话?”
那弟子退后两步,身体微微摇晃,避开了芈喜的抓挠,他眸子里寒气升腾,向梧桐叟望了一眼,意思就是问自家师尊,能否给这疯婆子一剑?
梧桐叟微微摇头,他朝着芈喜一指,一股森寒剑意笼罩了芈喜,让她再也动弹不得。梧桐叟冷然道:“芈……族老!”
‘老’字,梧桐叟特意加重了语气。
“回雁林的不幸,老夫颇为同情……但是,还请芈族老配合调查才好。嘿,这年月,贼喊捉贼的戏码,老夫见得多了。芈族老虽然死伤了这么多族人,却也不能洗去嫌疑呢。”
芈喜骇然看着梧桐叟:“姑奶奶我贼喊捉贼?我凭什么啊?我脑壳坏掉了?”
梧桐叟目光森然看着她:“谁知道呢?或许罢?”
洗剑池上,一条画舫在法力催动下,破开万顷碧波,急速飞驰而来,白鼋、胤垣站在船头,正垫着脚朝这边张望着。
隔着老远老远,白鼋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梧桐叟,听说这里闹贼了?嘿,在我剑门的地盘上,还有人敢犯案?尤其是我还在呢……好大的胆子,真的是好大的胆子,我给你三天时间,把贼人给我抓出来!”
梧桐叟的脑浆子就一阵阵‘嗡嗡’的疼!
回雁林被摧毁,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夷平,这事情已经很棘手了。结果,白鼋这位少宗还乐颠颠的跑来添麻烦,梧桐叟双眼翻白,一时间竟有一种撒泼闹事,一剑劈死回雁林所有幸存者的冲动!
全死光了,就不用调查了吧?
咬咬牙,梧桐叟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带着一群心腹门人迎了过去。
“少宗,些许小事,哪里值得您亲临?”
白鼋眨巴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迎到了船头前方的梧桐叟,慢悠悠的说道:“可是,我怎么听说,这里发现了万花门堕神鞭的气息?”
梧桐叟心一抽,猛地转过身,朝着身后跟着的一群心腹门人,逐个的、深深的看了一眼。
第四百六十九章 求援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都是污了眼目,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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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都是污了眼目,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都是污了眼目,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秘窟内,码放着三十六口金属制成,表面涂了血色油漆的棺木。
森森
人说狡兔三窟,影楼的习性,却何止三窟?
回雁林东,三百里,一条大河水湾处,有一小小渔村,依靠在大河中捕鱼捞虾为生。这等红尘世俗的小村子,在元灵天宛如恒河沙数,平日里高来高去的修士,偶尔遁光过境,根本不会往这种小村子多看一眼。
这种穷苦得掉渣的小渔村,连一串铜钱的油水都榨不出来,多看它一眼,都是污了眼目,浪费了精气神。
偏偏这村子,就是影楼的一处暗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回雁林的一举一动,严防芈喜又或者芈氏一族,作出任何有害影楼利益的事情。
这是影楼内部监察体系的暗桩,芈喜也丝毫不知,在自己身边,还埋了这样的耳目。
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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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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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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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为是影楼少主,他才得以知晓这处暗桩的存在。
如今他和两个弟弟,身边的六位心腹长老,白蝎、黑蚴两人,一行人正藏在小渔村地下的秘窟中。
秘窟不大,方圆也就亩许左右,重重叠叠布置了数千重隔绝气息的阵法禁制,除非是照虚空境的大能修士,手持专门的侦缉灵宝,一寸一寸的翻过这一片土地,否则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觉,这里会有这么一处地下秘窟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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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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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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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森
第四百七十章 胡平
剑城,无名小院,天书先生微微抽搐着醒来。
白鼋是个刻薄寡恩的性子,什么人或者物,对她有用的时候,那是千好万好,说什么都好;一旦没用了,就弃之敝履,完全不把人当人的。
天书先生卜算出了接引头陀一行人的行动,让剑门为首,带领一群宗门高手群起而攻,得了好彩,那一段时间,白鼋对天书先生的态度自然是恭敬有加,出行入住、衣食车驾等,都是伺候得妥妥当当,全都是极上品的款待。
但是天书先生吃了卢仚的暗亏,去计算一个根本不可能算出来的数字,被天机反噬,伤损了根基,重创了神魂后,白鼋就把他当死人置之不理了。
极僻静的一条小巷,极朴素的一小院子,院子正中有一颗大银杏树,此刻正满树金黄,风一吹,落叶如雨,‘簌簌’有声的洒在屋顶、地面。
天书先生就是在这落叶声中醒来。
他躺在一张硬木制成的,颇有点寒酸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粗布面子的薄薄被褥。房间里没有什么陈设,只是屋子角落里,有一口百来斤重的三足黄铜鼎,里面点着劣质的香料,味道有点刺鼻,还混杂着木屑烧糊的熏烟味。
天书先生阴沉着脸,伸手摸了摸床架子。
啧,普通松木制成,不要说什么天地灵木······文末读书在|起?点(,阅读无极限。
剑城,无名小院,天书先生微微抽搐着醒来。
白鼋是个刻薄寡恩的性子,什么人或者物,对她有用的时候,那是千好万好,说什么都好;一旦没用了,就弃之敝履,完全不把人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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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天书先生吃了卢仚的暗亏,去计算一个根本不可能算出来的数字,被天机反噬,伤损了根基,重创了神魂后,白鼋就把他当死人置之不理了。
极僻静的一条小巷,极朴素的一小院子,院子正中有一颗大银杏树,此刻正满树金黄,风一吹,落叶如雨,‘簌簌’有声的洒在屋顶、地面。
天书先生就是在这落叶声中醒来。
他躺在一张硬木制成的,颇有点寒酸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粗布面子的薄薄被褥。房间里没有什么陈设,只是屋子角落里,有一口百来斤重的三足黄铜鼎,里面点着劣质的香料,味道有点刺鼻,还混杂着木屑烧糊的熏烟味。
天书先生阴沉着脸,伸手摸了摸床架子。
啧,普通松木制成,不要说什么天地灵木
剑城,无名小院,天书先生微微抽搐着醒来。
白鼋是个刻薄寡恩的性子,什么人或者物,对她有用的时候,那是千好万好,说什么都好;一旦没用了,就弃之敝履,完全不把人当人的。
天书先生卜算出了接引头陀一行人的行动,让剑门为首,带领一群宗门高手群起而攻,得了好彩,那一段时间,白鼋对天书先生的态度自然是恭敬有加,出行入住、衣食车驾等,都是伺候得妥妥当当,全都是极上品的款待。
但是天书先生吃了卢仚的暗亏,去计算一个根本不可能算出来的数字,被天机反噬,伤损了根基,重创了神魂后,白鼋就把他当死人置之不理了。
极僻静的一条小巷,极朴素的一小院子,院子正中有一颗大银杏树,此刻正满树金黄,风一吹,落叶如雨,‘簌簌’有声的洒在屋顶、地面。
天书先生就是在这落叶声中醒来。
他躺在一张硬木制成的,颇有点寒酸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粗布面子的薄薄被褥。房间里没有什么陈设,只是屋子角落里,有一口百来斤重的三足黄铜鼎,里面点着劣质的香料,味道有点刺鼻,还混杂着木屑烧糊的熏烟味。
天书先生阴沉着脸,伸手摸了摸床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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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书先生就是在这落叶声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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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天书先生吃了卢仚的暗亏,去计算一个根本不可能算出来的数字,被天机反噬,伤损了根基,重创了神魂后,白鼋就把他当死人置之不理了。
谷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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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书先生就是在这落叶声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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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天书先生吃了卢仚的暗亏,去计算一个根本不可能算出来的数字,被天机反噬,伤损了根基,重创了神魂后,白鼋就把他当死人置之不理了。
极僻静的一条小巷,极朴素的一小院子,院子正中有一颗大银杏树,此刻正满树金黄,风一吹,落叶如雨,‘簌簌’有声的洒在屋顶、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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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一张硬木制成的,颇有点寒酸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粗布面子的薄薄被褥。房间里没有什么陈设,只是屋子角落里,有一口百来斤重的三足黄铜鼎,里面点着劣质的香料,味道有点刺鼻,还混杂着木屑烧糊的熏烟味。
天书先生阴沉着脸,伸手摸了摸床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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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鼋是个刻薄寡恩的性子,什么人或者物,对她有用的时候,那是千好万好,说什么都好;一旦没用了,就弃之敝履,完全不把人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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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天书先生吃了卢仚的暗亏,去计算一个根本不可能算出来的数字,被天机反噬,伤损了根基,重创了神魂后,白鼋就把他当死人置之不理了。
极僻静的一条小巷,极朴素的一小院子,院子正中有一颗大银杏树,此刻正满树金黄,风一吹,落叶如雨,‘簌簌’有声的洒在屋顶、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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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天书先生吃了卢仚的暗亏,去计算一个根本不可能算出来的数字,被天机反噬,伤损了根基,重创了神魂后,白鼋就把他当死人置之不理了。
极僻静的一条小巷,极朴素的一小院子,院子正中有一颗大银杏树,此刻正满树金黄,风一吹,落叶如雨,‘簌簌’有声的洒在屋顶、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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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一张硬木制成的,颇有点寒酸的木床上,身上盖着一条粗布面子的薄薄被褥。房间里没有什么陈设,只是屋子角落里,有一口百来斤重的三足黄铜鼎,里面点着劣质的香料,味道有点刺鼻,还混杂着木屑烧糊的熏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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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胡平(2)
血流满地。
这座挪移阵的剑城执事嘶声怒啸,抖手就是一道剑光劈面打来。
手持大砍刀的胡平‘呼呼’怪啸,身体一晃,骤然化为大片残影融入了四面八方旳影子中,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些从挪移阵中走出来的男男女女同时嘶声尖叫:“杀人啦!杀人啦!”
上千人朝着四面八方一阵乱跑,犹如一大群炸窝的鸭子一样搅和得大院子一片混乱,等到这群男女跑了出去,几个剑城执事已经破破烂烂的倒在了地上,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不下百道伤口。
三条大街外,胡平歪歪斜斜的从一株大树的影子中冒了出来。
他斜着眼,朝着天空纷纷划过的剑光望了一眼,轻蔑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嘿,剑门?这就是剑门?啧,老大、老二、老三,三个纯废物,在这种地方都还能吃了亏去?”
猛地举起双手,胡平喃喃自语:“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让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全都死在这里罢……若是我做了影楼之主,我天天给你供奉大猪头!”
舔了舔嘴角,胡平双手插在袖子里,左一晃,右一摇,步伐拖泥带水,犹如一个标准的地痞流氓一样,顺着大街朝着剑城东面行去。
大街上,他见到生得俏丽的大姑娘小媳妇,就猛的吹响口哨,嬉皮笑脸的凑上去询问‘一夜缠头耗资多少’?
大姑娘小媳妇被胡平吓得尖叫,路边的一座座铸剑工坊内,大师傅、小学徒拎着各色锤子,各色剑器纷纷走出来,指着胡平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无赖行子?在剑城找事,你是找死不成?”
剑城是剑门的地盘。
剑城有剑城的规矩。
胡平这种纨绔子弟,往年也有一些,但是他们的下场嘛……一名浑身肌肉虬结的铸剑大师目光森冷的看着胡平,厉声训斥:“无赖小儿,老实些,否则,你和你身后的人,都一骨碌的填入火炉子,当柴烧了!”
这铸剑大师自身修为也有金莲开的水准,手中拎着一口上好的飞剑,剑尖喷出丈许长的寒芒,直指胡平的喉结。
胡平怔怔的看着这铸剑大师,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了。他举起双手,嬉皮笑脸的说道:“开个玩笑,还真当真了?嘿,我可是你们剑城的,贵宾,嘿嘿,贵宾!”
几个被胡平骚扰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躲进了路边的铸剑工坊,一群铸剑师傅目光冷厉的盯着胡平。远处有剑光破空声传来,剑城的执法队收到了这边的消息,正在急速赶来。
胡平看了看远处天空数十道疾驰而来的剑光,怪叫了一声,撒腿就跑。
他跑得飞快,转过一个街角,就迅速融入了一道阴影中。
刚刚放声呵斥胡平的铸剑大师破口大骂了起来:“剑缘盛会,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这种嘴巴上毛都没长齐的无赖小子,就该……”
‘噗嗤’一声。
这铸剑大师脚下的影子微微一动,一抹漆黑的寒光从他喉结一闪而过,将他整个头颅瞬间切了下来。漆黑的、细细的寒芒一阵乱闪,站在这铸剑大师身边的数十名学徒的头颅同时飞起,鲜血喷溅,将半个店面都染成了血色。
空中数十道寒芒落下,一队剑城的执法弟子气急败坏的跑了过来。
但是胡平早已借助遁法跑远,执法弟子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满地还在抽搐的尸体,甚至还能听到鲜血从血管中高速喷出发出的‘簌簌’声响。
“彻查!”一个愤怒的吼声冲天而起:“看看今天,究竟有什么人进了剑城!”
微微一顿,这声音怒道:“这手法,似乎是……传信山门,让宗门给影楼发信质问。他们,居然跑来我们剑城刺杀我剑城的铸剑师傅,这是要和我剑门开战么?”
胡平疯疯癫癫的跑出了老远,一溜烟的来到了洗剑池湖边。
他东张西望了一阵,数十名和他同时搭乘挪移阵的男女从四周树丛、草丛中冒了出来,步伐无声的凑到了胡平的身边。
一名形容枯槁的老人低声嘟囔道:“少爷,你在剑城杀人,倒也没事,杀几个普通修士,没人会追究什么……但是你刚才杀的,是剑城的铸剑师!”
胡平一脸无辜的看着老人:“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大哥、二哥、三哥他们,都在这附近呢……难道说,剑城死了人,就一定是我杀的?”
胡平指着老人,大声说道:“你可别冤枉我,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这种黑锅,就算要扛,也要是我大哥来扛嘛……他,才是未来的楼主!”
老人眨巴着眼睛,不吭声了。
胡平朝着东面一指,笑呵呵的说道:“那边的回雁林,就是咱家在剑门地盘上最大的分舵吧?听说,芈喜那老娘子生得天香国色,娇媚动人……她勾搭的那个剑门长老叫什么名字?”
舔舔嘴唇,胡平幽幽道:“你们说,我给那剑门长老,送一顶春天的帽子戴戴,他会不会感激我?”
胡平身边,一众影楼杀手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他们只会杀人。
他们只会用各种精妙的手段杀人。
但是,关于剑门长老被扣上了一顶绿油油的草帽后,会做什么反应,这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畴。
“不管了,先去看看热闹。”胡平幽幽道:“我很好奇,老大、老二、老三他们这三个废物,在这里招惹了多么了不起的人,被整得这么灰头灰脸的?”
他指了指身边的一群杀手,‘咯咯’笑道:“去了回雁林,招子放亮点,多收集点老大、老二、老三他们是废物的证据。”
“你们,是我的人,整个影楼,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我的人!”
“我要是飞黄腾达,你们就吃香的喝辣的;我要是倒霉翻船,我一定会拖着你们一起死!”
一群杀手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胡平‘咯咯’笑了几声,身体一晃,化为一片朦胧的水影,迅速融入了面前洗剑池的粼粼碧波。数十名杀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同样施展水遁,迅速遁入了洗剑池。
回雁林,原本芈氏大宅观鱼平台西侧,距离岸边不到十里地,一条极大的画舫漂在水上。
画舫内,气氛有点尴尬。
白鼋居中而坐……胤垣和她,就好像一对连体儿一样,紧紧的依偎着,硬生生挤在了一张椅子上。
这椅子么,白鼋一个人坐,空间、大小是绰绰有余。
但是胤垣也是一身板魁梧的大汉,把他一个人塞进这张椅子,就略显得逼仄了。然后,他还要和白鼋肩并肩、身贴身的挤在一起。
卢仚看着两人,都为两人屁股下的这张椅子感到冤屈。
但是胤垣和白鼋却是笑盈盈的,就这么紧紧的贴在一起,满脸水光荡漾,充分的向画舫里的人展示‘狗男女’一词的极致诠释。
梧桐叟面色阴沉的坐在一旁。
剑修一般都有点一根筋,有点极端、刻板……以梧桐叟的这把子年纪,他是看不惯这种过于亲昵的勾当的。
但是白鼋要这么做,他能怎样?只能看着,忍着,憋着。
芈喜则是在一旁笑着,各色马屁流水一样的不断喷出,什么‘天作之合’啊、‘金玉良缘’啊、‘男才女貌’啊……
一对儿狗男女欢喜得眉开眼笑,这不,白鼋已经大手一挥,一口应诺,这回雁林重建的经费,全部从剑城公中支取。
梧桐叟听得直磨牙!
回雁林被人摧毁,被人洗劫一空,这和剑城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回雁林被毁了,要剑城支付它的重建费用?
但是白鼋说得好啊——回雁林也位于剑城的地盘中,是剑城的附庸,回雁林被毁,显然是剑城保护不周,所以剑城有必要帮助回雁林迅速的回复往日景象。
芈喜听得开心,于是乎,什么‘鸳鸯’啊,什么‘并蒂莲’啊,什么‘举案齐眉’啊,各色好听的话又‘噼里啪啦’的喷了出来。
白鼋更开心了,于是,她大手一挥,命令梧桐叟,在回雁林重建过程中,按照剑门护山大阵的标准,给回雁林打造一座防御剑阵!
梧桐叟差点没跳起来骂街。
芈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卢仚和青柚三女在一旁是作声不得。
船舱角落里,一名生得面色白净,身形高挑,穿着一裘青色长袍,上面很风骚的绣了一只大白鹤的青年,则是面皮抽了抽,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狠狠的盯了芈喜一眼。
轻咳了一声,青年干巴巴的说道:“少宗!”
白鼋抬起眼皮,朝着青年扫了一眼,好似现在才注意到他一样,慢吞吞的说道:“啊,罗岫啊,呵呵,没想到,罗长老,嘿嘿!”
芈喜在一旁轻咳了一声,扭了扭腰身,摆出了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收敛了笑容,朝着罗岫点了点头:“少宗,罗岫这孩子,是莪看着长大的。当年他才三五岁的时候,他父亲罗长老,带着他来我回雁林盘桓了一年多呢。”
罗岫的脸色就好像,就好像被人硬生生喂了一盘苍蝇。
卢仚和青柚三女的脸色,越发的古怪了。
青柚三女在地肺熔炉,抢了一套一气三阳剑,原本就是为这位罗岫准备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那位和芈喜勾勾搭搭、不清不白,做她靠山后台的剑门太上长老,居然就是罗岫的亲爹罗长老!
缘分啊!
白鼋将脑袋往胤垣身上靠了靠,慢悠悠的说道:“罗岫,有人说你家罗长老要造反,有没有这回事啊?嗯?”
满船死寂,鸦雀无声。
第四百七十二章 胡平(3)
白鼋笑吟吟的,一边给胤垣剥果子,一边将那天在地肺熔炉中,胤垣和卢仚一搭一档,给罗长老罗织的罪名一字不差旳说了出来。
罗岫顿时浑身冷汗潺潺,一张脸越发不见人色。
他看了看一脸是笑的白鼋,再看看坐在他身边的胤垣,以及坐在一旁,端着茶盏望着自己,莫名就给自己莫大威压的卢仚,罗岫很干脆的‘咕咚’一下跪拜在地,五体投地的向白鼋大礼参拜。
“私自调动地肺熔炉灵机分配,这是弟子父子的错,弟子承认。”
“但弟子父子对剑门忠心耿耿!”
罗岫大声为自己和自己父亲辩解了几句,抬起头,看到罗岫还是那般笑盈盈的模样,他一咬牙,嘶声道:“弟子,还有弟子父亲,对少宗忠心耿耿哪!”
胤垣和卢仚就同时笑了起来。
胤垣拍手道:“这就对了,忠心就好,就怕不忠心的人肆意胡为……小白,你说是吧?”
白鼋笑得极灿烂,她朝胤垣抛了个媚眼,轻轻一抬头:“罢了,起来吧,忠心与否,可不是说说就算的。呵呵,以后,看罗长老,还有你罗岫怎么做事罢!”
眯了眯眼睛,白鼋看着诚惶诚恐站起身来的罗岫,笑着问道:“哎,现在说正经事罢,你来剑城,除了一气三阳剑的事情,这事情就算了,你们父子两既然对我忠心耿耿,也就不用多撕扯了……你来剑城,还为了什么事啊?”
罗岫干笑了一声,看向了坐在船舱角落里的芈喜。
“芈前辈是弟子父亲旧识,弟子父亲这些年,在闭关修炼一门剑道神通,准备在征伐极圣天时使用,是以分身不得。听闻回雁林遇袭,弟子父亲让弟子过来看看。”
一旁的梧桐叟眼珠子就开始转悠了。
对啊,芈喜是罗长老的老相好啊,她的回雁林被毁了,这重建的工程,不应该完全由剑城来承担啊。是不是,罗长老也从自家库房里弄点资源出来,大家合力,将回雁林整饬一番?
毕竟,梧桐叟坐镇剑城这段时间,剑城每年的收益,可都和梧桐叟最后的考评绩效挂钩。
如果帮助回雁林重建,按照白鼋的命令,还要给她建一座威能堪比剑门护山大阵的防御阵法……这开销就太大了,就算回雁林的面积不到剑门山门的千分之一,布下这么一座大阵,也会把剑城这些年的所有收益全给填进去。
若是能有罗长老帮忙一起挨刀,这就太好了。
罗岫正要回答白鼋的问题,卢仚突然一挥手,就看到他身边大片流风舞动,化为黑色的风刀‘嗡嗡’震鸣,犹如一群疯狂的马蜂一样飞出,带起一道道狂乱的弧线狠狠劈向了船舱的舱门方向。
一抹淡淡的水影一闪而过,‘噗嗤’声中,眼看着那水影被数十柄风刀切过,身上同时喷出了数十条细细的血线。
那水影中,胡平嘶声怒骂:“好狠的手段,混账东西,你就不怕误杀好人?”
卢仚挺身而起,他的头顶几乎碰到了船舱的天花板,他厉声喝道:“影楼的鬼祟手段,偷偷摸摸潜入,你敢说你是好人?”
右手朝着空气用力一抓,就听四面八方空气齐齐震荡,‘嗡嗡’轰鸣声越发洪亮,一条条手臂粗细的黑色劲风凝成了宛如实质的锁链,‘呛琅琅’从虚空中涌出,将船舱,乃至整个画舫四周方圆数十里的虚空全部封锁。
密密麻麻的黑风凝成的锁链急速旋转,疯狂奔涌,锁链和锁链之间只有半尺不到的缝隙,纵横交错的锁链之间,风劲相互摩擦,溅起一道道速度快到极致的风漩,更有无数指甲大小的风刀在锁链之间疯狂迸溅。
一时间,天空、水面、水下,全都被飓风搅得一团糟。
尤其是水下,一条条大鱼、大虾、龟鳖王八之类全都遭了鱼池之灾,湍急的风将这些水族搅得粉碎,一团团血水不断从水下冒了出来。
更有身穿黑衣的人化身为一团团朦胧的水光,怪叫着从水下纵身飞起。
但是他们刚刚从水下蹦出来,卢仚布置的困阵已经成型,无数风刀风漩绞杀而来,当即有数十名黑衣人被轰成了血雾。
只有几名黑衣人嘶声怒骂,一名枯瘦的老人头上多了一柄黑漆漆的打伞,垂落一缕缕黑色烟雾,将几个幸运儿护在了中间。一道道黑色的风力锁链冲击着黑色雾气,两者一撞击,就发出尖锐的,好似磨刀石打磨钢锯一般的刺耳声响。
浑身是血,身上被风刀切开了数十条浅浅伤口的胡平气急败坏的站在船头。
他一路水遁而来,远远的看到了这条画舫,以他的耳力,他更听到画舫上白鼋和罗岫的对话。他听出,白鼋显然是一个身份地位极高的女子!
胡平一时间邪火上涌,满门心思掳掠了白鼋,跑去僻静无人之处大快朵颐,好生的将她给炮制了。
作为影楼庶出的五少爷,胡平天性就喜欢蹂躏那些世俗红尘,有着极高地位的女子。什么皇族的公主啊,什么大家族的嫡女啊,越是身份尊贵的,落到他手中的命运就越发凄惨。
尤其影楼的职业本色放在这里,影楼的杀手绑架掳掠,也是一把好手。
这些年来,落到他手中的世俗贵女数以万计,最终全都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夜路走多了,总要碰到鬼的!
今天胡平,就是一脑袋闯进了龙潭虎穴中。
卢仚眉头一挑,看着胡平那张颇有特色的小白脸,是又惊又喜——做梦都没想到,让胡不为兄弟三个找影楼总楼求援,来的人居然是胡平?
嗯,不,不对!
影楼总楼派来救援的人,肯定不是胡平!
以胡不为兄弟三个给卢仚介绍的,影楼高层一众人等的人品人性,胡平带着杀手来剑城,估计是给三个兄长落井下石的。
就算胡平没胆子对三个兄长下死手,但是火上加油,或者是作壁上观,乃至说几句风凉话,甚至是偷偷记黑账,事后给影楼高层偷偷摸摸打小报告,这些手段是尽可能有的。
但是,万万没想到啊!
这厮,居然一头撞了上来,主动撞到了卢仚手中。
卢仚冷哼了一声,北溟剑跳出,被他握在了手中。
北溟剑一出,方圆百里的洗剑池湖面顿时波涛皱起,一圈圈莲花瓣一样,高有数十丈的浪头无声的涌出,重重叠叠的翻滚着,围绕着这条画舫旋转起来。
一圈圈沉重阴寒的压力从北溟剑向四周涌动,卢仚法力催动重剑,四周空气中就有白晶晶的冰渣‘簌簌’落下。一股可怕的,直透骨髓,更直接逼袭脑海,直接威胁神魂的寒意无声涌出,迅速笼罩了胡平。
胡平急忙摆手,他瞪大眼睛,声嘶力竭的尖叫着:“这是误会,误会……我不是来杀人的,我是来找姑娘……”
胡平的嘴巴骤然闭上。
卢仚越发明白了胡平的性格,一如胡不为的评价,这厮吃软怕硬、持强凌弱,却又没有城府,狗肚子里存不了二两香油。
面对卢仚故意释放的强大威压,这厮居然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出来。
胤垣的脸色骤然一冷。
他凑到了白鼋耳朵边,低声嘟囔了几句。
以他和卢仚的默契,他当然看出来,卢仚对胡平,是有着某些想法的!
既然如此,胤垣就好生的组织了一下话语,狠狠的告了歪状。
白鼋的脸色,就骤然阴沉下来。
“这么说,他想要掳掠的人,是我?”
一旁的白河、墨云两位长老,连带着梧桐叟,也都纷纷色变,一个个目露凶光的盯着胡平。
胤垣轻声道:“小白,这是很明显的事情。在我们这条船上,你、芈喜族老、还有鲁兄弟的三位女眷,五位女子当中,你的身份最尊贵……此人遁法如此精妙,他登船后,分明三位长老都没发现他的行止!”
白河、墨云、梧桐叟三人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们看看胤垣,在心里咆哮——干嘛揭这个短?
然后,三人又同时惊异莫名的看了一眼卢仚。
的确,他们是卢仚出手的一瞬间,发现了潜入到船舱门口的胡平的。这就证明,卢仚比他们早一瞬间,察觉到了胡平的动作。
可是卢仚连照虚空境都没踏入,他们三人,可都是剑门半步天人境的长老!
中间有着整整一个照虚空境的大境界修为差距,卢仚却能比他们更早发现遁法高明的胡平……这,这琢磨起来,细思恐极!
剑修,本身到了剑心通明的境界,对外界的一切异动,尤其是各种杀意恶意都有着超出寻常修士的感应力。卢仚只是普通修士,绝非剑修,他能比三位剑门长老更早一步发现胡平,只能说,卢仚在某些方面的能力,胜过了半步天人境的剑修!
要么天赋异禀。
要么传承高明!
最少,最少,在神魂修为上,卢仚肯定不弱于三位剑门长老!
这就,太惊悚了!
胤垣还在絮絮叨叨的给胡平罗织罪名:“他定然是知道了小白你的身份,所以,想要掳走你,借你的身份,威胁勒索你父亲,甚至是,威胁勒索你身后的宗门!”
胡平听到胤垣这番话,他气急败坏的跳着脚的怒骂起来:“放你-娘-的春秋大屁,威胁勒索?少爷我是那种绑票讹诈的人么?少爷只是听到这小娘们的声音还算不错,想借出去玩几天而已!”
胤垣闭嘴了。
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了。
卢仚耷拉着眼皮,很好,胡平这话,太棒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胡平(4)
卢仚,悄悄的将北溟剑的威压收起了九成,只有一成寒气逼住了胡平旳身体。
白河、墨云两位长老齐齐起身,脸色阴郁的一步一步走向胡平。
梧桐叟看看脸色铁青的白鼋,也悄然起身。
琢磨了一会儿,梧桐叟轻轻说道:“两位长老,我剑城有一‘焓渊作坊’,其擅长打造各色奇门器具……其中,就有血河教定制的几套刑殿刑器,尚未交付。”
梧桐叟耷拉着眼皮,小心的望了一眼白鼋:“时值剑缘盛会,血河教也有几位长老,正在城中。我们或许,可以请他们出手,用他们血河教定制的刑器,好生伺候这胆大妄为的小子。”
画舫外,湖面上,被黑风锁链缠住,动弹不得的枯瘦老人嘶声尖啸。
他已经催动了影楼秘术,七窍中都喷出血色火焰来,燃烧精血,牺牲道行,只求挣脱卢仚的禁锢。但是卢仚虽然境界不高,可是他的真正实力,比这枯瘦老人不知道高明多少。
任凭这枯瘦老人如何挣扎,怒吼,黑风锁链依旧纵横交织,一点点的向内勒紧,直缠绕得枯瘦老人头顶的大黑伞一阵‘吱嘎’作响,几根伞骨‘咔咔’断裂。
大黑伞垂落的黑烟一阵凌乱散淡,几个被庇护在大黑伞下的影楼杀手身体一晃,顿时粉身碎骨。
白河、墨云作为白鼋的护道人,对于胡平刚才的话,两位长老感到了莫大的屈辱。
在他们的保护下,胡平胆敢说,要掳走白鼋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下作事情?
偌大的元灵天,无数的宗门,无数的国朝,无数的修士家族,无数的散修,哪怕是那些魔道巨擘,妖王邪祟,哪个敢对剑门的少宗动这个念头?
白河咬着牙,冷笑道:“小梧桐说得对,血河教的刑罚,据说惨厉无比,堪称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拿来伺候这小子,正是妥当不过。”
墨云更是冷然道:“找出这小子的师门、家族,当屠戮九族才是。”
白鼋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胡平看到白河、墨云走到了自己面前,他的身体猛地哆嗦起来,他嘶声吼道:“你们斗胆,我是胡平,我是胡氏五少爷……我爹是胡天君,我是影楼五少爷……你们敢对我下手,我一定要杀你们全家!”
胡平声嘶力竭的叫嚣着:“你们的师门、家族,所有男子全部杀了,你们师门、族中的所有女子,我会带着兄弟们,好好的乐呵乐呵!”
胡平阴狠,却又带着七分柔弱的目光,飞快的扫过了船舱中的白鼋、芈喜、青柚三女。
他咧嘴冷笑:“你们这几个女子,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会……嘿嘿!”
嘴角隐隐有一丝涎水流淌下来,胡平怪声怪气的说道:“我爹胡天君,我爹是影楼当代楼主……你们敢招惹影楼么?你们不敢吧?你们不敢!我觉得,你们不敢!”
“所以,乖乖的,你们这群男的,现在,全都自废修为,跪在地上磕头求饶。你们几个女的,乖乖的上来,帮少爷我包扎伤口,然后好好的服侍少爷!”
胡平‘嘿嘿嘿’的怪笑着,他油腻、湿滑的目光,慢慢的挪到了芈喜的脸上:“这位老娘子,你似乎风韵最足,嗯,用少爷我的话来说,就是骚到了骨子里!不如,你第一个伺候少爷我?”
卢仚蓦然。
胤垣瞪眼。
白鼋、芈喜、青柚三女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河、墨云、梧桐叟,还有站在一旁的罗岫,则是以无比复杂的目光,呆呆的看着胡平。
这厮……如此德行,真是影楼楼主的种?
“想不到,影楼膨胀如斯!”白鼋轻轻的一拍椅子扶手,另一只手顺手将刚才剥好的果子喂进了胤垣的嘴里。
白鼋站起身来,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一柄两尺多长的春-宫大折扇,‘啪’的一下打开,用力的要黄了两下:“很好,很好,很有种,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影楼?”白鼋看向了胤垣:“阴兄,你觉得,这件事情……”
胤垣轻咳了一声:“此刻看来,似乎是一个浮夸无德的小子肆意胡为,但是这事情的幕后,或许并不这么简单。如果这事情,真的有影楼高层指使,那么事情可就复杂了。比方说,如果影楼,他想要破坏征伐极圣天的大计!”
胤垣深情脉脉的看着白鼋:“小白,你对我说过,征伐极圣天,对你很重要。而我曾经对你说过,影楼作为元灵天最强的杀手宗门,他们可以在征伐极圣天时,充当先锋,做敢死队!”
“但是现在看来,影楼,或许有了别的心思!”
白鼋‘啪’的一下收起折扇,用扇子轻轻的敲击自己的下巴:“唔,会有什么心思呢?”
卢仚轻咳了一声:“大嫂,恕小弟直言,小弟从来不吝于,将人心揣测得最为阴险,最为肮脏,最为龌龊,最为无耻——您想想,您如此的花容月貌,天香国色,却又出身尊贵,福运无穷……尤其,您手掌重宝!”
卢仚指了指胡平:“这厮生得贼眉鼠眼、浊骨混神,简直就好像阴沟里一只腐烂发霉的癞蛤蟆,您却是高高翱翔在天空的金凤凰……啧,人家或许是想要,人财兼收!”
一旁的芈喜‘啊呀呀’一声尖叫起来,她用力一拍手,大惊小怪的叫嚷道:“少宗,这可就不得了了……莪给您说啊,我们女儿家,最是注重一个清白名声……若是这小子,他动用暴力,生米煮成熟饭……”
芈喜偷偷的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极其扭曲的白鼋,低下头低声嘀咕道:“您和阴公子的天作良缘,不就是被他硬生生给毁了么?到时候,木已成舟,您除了……还能,怎么样呢?”
卢仚叹了一口气:“居心叵测!”
胤垣狠狠的跺了跺脚:“极其叵测!”
白河、墨云、梧桐叟三位长老相互看了看,同时怒喝:“不为人子!”
罗岫在旁边迅速的给补上了一刀:“影楼五少爷胡平,弟子也听说过他,这厮简直就是天地间头一等的败类,无耻下流的人渣,卑鄙龌龊的禽兽,真正是……人间好人家的言语,都无法形容他的极致混账!”
罗岫身体一晃,一道明晃晃的银色剑光透体飞出,绕着他急速盘旋了三周:“少宗,此等败类,居然敢窥觑少宗……简直,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弟子放肆,请让弟子先刺他一剑,为少宗出口恶气!”
白鼋抚掌:“善!”
罗岫一剑飞出,‘噗嗤’一声,直奔胡平不可描述之处。
血水如泉喷出,胡平发出了宛如鬼号的惨叫声:“你们死定了,死定了……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是胡天君的儿子……你们居然,居然……切了我?”
“爹啊,爹啊,儿子被他们切了,你的孙子,可就没了啊!”
胡平嘶声惨叫,胤垣轻轻摆了摆手:“小白,让人将他押回去罢?就按照梧桐叟长老的提法,用血河教的刑器好生伺候他,一定要将他和影楼所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全部挖出来。”
白鼋轻轻点头。
梧桐叟就走到了胡平身边,伸手在他身上狠狠的戳了几下。
一缕缕剑芒投入胡平身体,封死了他窍穴经络,封死了他脑海神魂,封死了他全身法力,更切断了他的脊椎神经,让他成了高位截瘫状态。
一挥手,梧桐叟的几名心腹弟子就从船舱外悄步走了进来,一声不吭的拎着胡平就走。
卢仚朝着外面一挥手。
无数黑风凝成的锁链向内一合,重重的碾在了那枯瘦老人的大黑伞上。
黑伞炸碎,枯瘦老人发出一声凄厉不甘的惨叫,就被无数条黑风搅成了粉碎。枯瘦老人身亡之际,他猛地张开嘴,半截舌头化为一道血光就要飞走。
但是卢仚拎着北溟剑,轻轻一剑刺出。
洗剑池上一道水波轰出,就将这道血光拍得粉碎,枯瘦老人想要用秘术传信的念头,也就此落空。
一队剑门弟子架起剑光,簇拥着浑身是血的胡平朝着剑城方向急速飞行。
洗剑池上,一条小小的舢板正快速朝着回雁林的方向驶去。船尾,有老翁摇桨,船头,一名青衣清癯的男子,腰间悬剑,腰带上别了一根玉笛,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沉凝的望着回雁林的方向。
胡平从高空飞过,他低头俯瞰下方,船头上,青衣男子也恰恰听到剑光破空声,下意识的抬头望了过去。
两人遥遥一对眼,胡平欣然狂喜,青衣男子则是面皮骤然扭曲,就好像大年初一穿着新鞋,兴高采烈的打开大门,就一脚踏在狗屎上一般,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
“爹,救我啊,爹!”
“救命啊,爹,救命啊!”
“我是老五啊,我是胡平啊,我是你亲儿子啊!爹,救我啊,救我!”
“这些家伙,不讲道理,我就是想要找个小妞快活快活,他们就抓我,打我,他们还切了我啊!爹,你儿子被切了啊,你就要断子绝孙了啊!”
“救我啊,爹!赶紧救我啊!”
“救我,有什么好丹药,能肢体重生的,赶紧给我弄几颗啊!”
“呜呜,爹,那小娘们就在前面画舫上,你给我杀光上面的男人,把那几个小娘儿、老娘儿都给我弄来。”
“爹,你快来救我啊!”
第四百七十四章 战天君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個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个。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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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個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个。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個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个。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個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个。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谷蓣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個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个。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個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个。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個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个。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個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个。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胡平大叫大嚷的时候,胡天君很想举手遮脸,说自己不认识胡平!
这个儿子!
虽然是他亲生的儿子!
在胡平成年后,做出了那么多荒唐、暴虐之行后,胡天君也曾经怀疑过,这是不是自己的种——于是乎,在胡平还在娘肚皮里,就已经用秘法查了一次又一次,以确定血脉传承的前提下,胡天君又偷偷取了胡平的血脉,求了一位天机卜算的大能帮自己验证亲子关系!
事实证明,胡平就是自己的种!
胡天君心里那个憋屈啊……他曾今数次将胡平丢进影楼最残酷的训练营,更偷偷的私下里安排,让胡平去出最危险的任务。
反正儿子多,有一个儿子死在了训练营里,又或者死在了一线刺杀任务中,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影楼这么多高层,哪個高层家里没死过三五六八个儿女呢?
偏偏胡平他一次次的都熬了过来!
他的修为不怎么高,随身法宝不怎么多,在楼里的人脉不怎么广,在外面也没有多少羽翼党羽,在胡天君的一群儿女中,胡平的实力和势力,是最差的一个。
偏偏他就从那些该死的训练营和危险任务中熬了过来。
而且越是被折腾,胡平的性格就越发的乖戾、暴虐、扭曲、古怪,到了最后,胡天君都
第四百七十五章 战天君(2)
一众剑门弟子齐齐吐血,更有人无法在空中立足,无比狼狈的坠入湖中。
寒雨翁骇然看着胡天君,他紧闭嘴唇,但是血水控制不住的从嘴唇缝隙里喷出……他越是用力抿嘴,喷出旳血水就变成了薄薄的刀片,‘嗤嗤’的喷出老远。
在梧桐叟门下弟子中,寒雨翁是修为最强的寥寥两三人之一,已经窥视到了一点天人境的奥义,根基极其扎实,底蕴极其雄厚。
饶是如此,他居然没能看清胡天君是如何出手,用的究竟是神通还是法宝,这才在一瞬间,摧毁了这么多剑门弟子的随身飞剑。
血水还在不断喷出。
寒雨翁被摧毁的那口飞剑,是他祭炼了数千年的本命飞剑。这口剑本身就是剑城地肺熔炉内温养出来的后天灵宝剑胚,经他数千年辛苦祭炼,以神魂、精血日夜温养,品质又提升了好几档,在后天灵宝中,品质也绝对算得上乘!
往日里,寒月翁这口本命飞剑,洞穿了多少防御秘宝,撕开了多少防御法术,劈碎了多少护身灵符,击杀了多少修士?
可今日,居然硬生生被胡天君随手击碎。
剑修就是这样不好,一口本命飞剑威力浩大……但是绝大多数剑修,也就一口飞剑随身,这口飞剑几乎等同他们的分身,越是祭炼得好,一旦被破坏,自身受创越重。
寒雨翁终于抿不住嘴,他嘴巴微微张开,‘哇’的一大口血混着一点点细小的内腑碎片喷了出来。他身体摇摇晃晃,眼角和鼻孔里,随即也有血水流出。
“你……”
寒雨翁死死的盯着胡天君。他的气息忽上忽下的剧烈晃悠了一阵,慢慢的从照虚空极致圆满境,一点点的,极其坚定的衰落到了凝道果后期水准。
“小朋友玩剑,很危险。”胡天君背起双手,镇定自若的看着寒雨翁:“你,不够格和我说话……带着这群小喽啰,给我滚。”
胡平在空中欢声高呼:“爹,好威武,爹,你太牛皮了!爹,给我弄死他们啊,弄死他们……他们切了我啊,他们切了我……你看,我裤裆里还在流血!”
“不要放过他们啊,给我弄死这群狗-娘-养的!”
‘啪啪啪’,高空中,一道道凌厉的寒光亮起,自家飞剑被击碎的一瞬间,已经有十几名早有准备的剑门弟子放出了预警的令信。
高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老人已经踏着浮云向这边急速逼近,十几条巨型浮空战舰,开始加速奔驰,有几条战舰左右分开,朝着这边包抄而来。
一座浮空山峰上,一道道寒光闪烁,道道剑光迅速在山峰周边勾勒出一座巨大的剑阵阵图,森森寒气隔着近百里地直逼了过来,湖面上,再次出现了一道道深深的、细细的剑痕。
胡天君冷哼了一声,他身后,站在船尾的老船夫慢悠悠的抬起头来,阴恻恻的说道:“影楼当代楼主在此行事,于此无关的道友,还请不要来趁热闹……嘿嘿,会死人的!”
高空中几名气息森然的老人呆了呆,顿时按下了云头,停在空中纹丝不动。
看这动静,是影楼和剑门弟子爆发了冲突?
那,这就和他们无关了。
他们来洗剑池,是为了万花门整个宗门失踪,连带着大批各大宗门的精锐弟子一并不见的案子来的……他们聚集在这里,可不是为了帮剑门弟子保驾护航而来。
剑门的人招惹了影楼的这群杀胚?
哎,剑门的这些弟子门人,也是一言不合就习惯性拔剑相向的杀胚,杀胚对杀胚,这场好戏,他们可没必要掺合进来。
空中十几条飞舟战舰,也有大半停了下来,只有四条战舰骤然下降,继续杀气腾腾的往这边疾驰。
而那一座由剑门弟子主控的浮空山峰上,数千名身穿白衣的剑门弟子化为一道道长虹冲天而起,列阵朝着小舢板急速冲了过来。
影楼楼主的名头,很吓人。
但是在这些剑门弟子心里,影楼楼主的名号,还不够吓人!
三万年来,剑门才是元灵天绝对的第一宗门,凌驾众多宗门之上,每一个剑门弟子心中,都有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骄傲,或者说,狂傲!
剑光迅速,区区百里距离,呼吸间就逼到了头顶。
数千剑门弟子组成剑阵,凌厉的剑意当头碾压了下来,剑阵中,一名中年男子看着大口吐血的寒雨翁嘶声惊呼:“师叔,您这是……”
这中年男子看看寒雨翁,再看看站在小舢板上的胡天君,一咬牙,脸一黑,厉声喝道:“起阵,斩之!”
管你是谁,招惹了剑门,就一剑斩之!
三万年来,这已经成了剑门弟子在外行走的标准操作。
有着在元灵天地位至高无上的剑门做靠山,剑门弟子行事,就是如此的直接,利索。
管你是谁,不过是一剑的事情!
剑阵中,列阵的剑门弟子齐齐运转剑元,道道寒光循着玄妙的轨迹急速涌动,顷刻间,数千人的剑意、剑芒凝成一体,化为一道长达数里的黑白二色剑光当头斩下。
胡平吓得嘶声尖叫:“爹,救命啊,救命啊!”
随后,胡平放声尖叫:“你们看准点,劈我爹,不要连我一起劈啊……我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我对你们完全无害啊!”
胡天君气得直咬牙。
‘劈我爹’?
这话,真正是……牲口不如的东西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幻灭浮离两仪剑阵。”胡天君阴森森的冷笑着:“这剑阵,不错,但是想要对付本座,你们这群小毛头,还欠了些火候。”
他举起了右手,宛如白玉雕成,打磨得精美无比的手掌骤然变成了漆黑色。一缕缕细细的黑烟从手掌上不断喷出,胡天君的右手,骤然给人一种极其可怖的震撼感。
看着他漆黑的手掌,就好像大白天的,骤然经历了一切最可怕的梦魇。好似噩梦中,自己所见过的所有不可思议的恐怖场景,同时在自己眼前重现一般。
寒雨翁和数十名被击碎了飞剑的剑门弟子,距离胡天君最近,他们最是将这漆黑的手掌看得清清楚楚。越是如此,他们越能看清他手掌上最细微的掌纹,最细小的指纹……以及,那一缕缕扭曲,蠕动,不断升腾的黑烟。
他们的神魂几乎被这支手掌整个吞噬了下去。
极致的莫大恐惧从心头生出,寒雨翁突然大吼了一声,体内一道惊人剑意骤然一旋,狠狠冲着自家神魂一斩。寒月翁的两只耳朵里两条血水喷出,他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不要看他的手!”
黑白二色剑光斩落。
胡天君黑漆漆的手掌轻轻的朝着剑光一拍。
一声惊天动地的鸣叫声响起,数里长短的惊天剑芒粉碎,数千名列阵的剑门弟子齐齐吐血。
他们胸口上,衣衫不见丝毫被破坏的痕迹,但是他们每个人的心口,都无声无息的多了一个漆黑的掌印。
这掌印陷入血肉足足有三寸深,连他们的肋骨都一并打得粉碎。
掌印中一丝丝黑色雾气升腾,一点点的吞噬他们的血肉,一点点的消融他们的法力,数千剑门弟子同时感受到了极度的痛苦,他们眼前无数幻象迭生,心脏剧烈的痉挛抽搐,浑身一阵阵的瘫软无力。
剑阵崩碎,数千剑门弟子浑身战栗,面色惨白的从空中坠落。
他们的本命飞剑发出一声声哀鸣,围绕着自家主人急速的盘旋飞舞,就好像一群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不断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胡天君漆黑的手掌轻轻一挥,‘呛琅琅’一阵脆响,数千柄飞剑齐齐炸成粉碎。
于是乎,数千名已然重创的剑门弟子再次齐齐吐血,一个个翻着白眼抽搐昏厥了过去。他们胸口不断有黑烟冒出,胸口的血肉、精血、法力,正在不断被黑色掌印吞噬,黑色掌印的面积,正在快速的扩大。
‘啪啪啪啪啪啪’,连续数百道凌厉的寒芒在高空中爆开。
浮空山峰上,四条剑门弟子驾驭的飞舟战舰中,众多剑门弟子放出了紧急求救的令信。
一时间,就看到剑城的方向有无数的剑光冲天飞起,回雁林的方向,也有众多剑光腾空,杀气腾腾的朝着这边冲来。
胡平声嘶力竭的尖叫着:“爹,你牛皮,你厉害……爹,快快放下我,快快放下我……哎,爹,你太厉害了,回去我请你去粲花楼喝花-酒,我给你说,粲花楼的那老-鸨-子,那腰身,那眼神,哎,您一定要试试……太有滋味了!”
胡天君黑漆漆的右掌剧烈的抽搐着,他目光深深的看着胡平,很认真的盘算着要不要干脆一掌劈死这牲口!
一道绝强的剑光从回雁林方向疾驰而来。
这剑光中,不断有大量的符纹喷溅,亮起,一路火光闪电轰鸣不断,分明是借用了某种虚空挪移剑符,这才有了如此可怕的高速。
剑光裹着一条大画舫,几个呼吸间,就冲到了附近水域。
剑光收敛,硕大的画舫重重落在水面上,白鼋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冲天而起:“这里是剑门的地盘,谁敢在我剑门的地盘上惹事?哪个不要命的,报上名来!我白鼋说了,要你满门鸡犬不留!”
第四百七十六章 战天君(3)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白鼋气得三尸神乱炸,面皮更是羞得通红。
她不敢看胤垣,只觉得,她这辈子的脸皮,都在今天丢得干干净净了……她心中涌动着极其疯狂的魔焰,她想要毁掉胡天君,连带着今天这不堪一幕的所有目击者都彻底毁掉!
无能的剑门弟子。
一群废物。
极品渣滓。
她在胤垣心中的完美形象啊……她曾经洋洋得意的对胤垣说,剑门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也是唯一的‘太上宗门’,所有的宗门,所有的修士,都必须给剑门绝对的尊重和顺从。
是以,她嘚瑟的对胤垣说,只要胤垣跟了她,就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
可是今天……
“杀了他!”白鼋朝着胡天君狠狠一指。
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白鼋斜斜的看了那弥罗教······文末读书在起·点!,阅读无极限。
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尤其是胤垣在身边的时候,她更是注重各种细节到了堪称苛刻的地步。
当着胤垣的面,看到剑门的一众弟子被打得落花流水,数千名剑门弟子吐着血,浮在水面上抽抽,就好像……就好像一群被割了脖子丢在水里挣命的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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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天……
“杀了他!”白鼋朝着胡天君狠狠一指。
空中,几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的宗门耆宿缓缓降落,一名来自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轻咳了一声:“少宗,这位是……影楼当代楼主,胡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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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鼋是个极要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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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战天君(4)
风可以有多快?
没人能确切的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在卢仚手持飞熊枪,全速冲出画舫的那一瞬间,他快得成了一缕飘忽不定的光!
脑海中,风之道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三眼神人图通体变得清晰凝实,宛如一尊真人悬浮在无垠虚空。他手中的那条风龙仰天怒吼,体积骤然膨胀了百倍,化为一条经天长龙,身躯蜿蜒缠绕,将卢仚所有的道果法相全都盘在了正中。
无数青色的风之符纹从卢仚体表荡漾出来,化为无数条光芒向四面八方喷射。
卢仚的身体,整个身体化为了一缕风,融入了空中,融入了虚空,融入了这一方世界的天地灵机、大道道韵。
风的灵动,风的飘逸,风的多变……最终是,风的速度。。
快,快到了极致。
快到了,甚至胡天君身边站着的那个枯瘦老人,一名照虚空极致圆满境的影楼至尊杀手,他甚至连眨眼皮都没来得及。
他身上,有一抹幽微的暗光亮起。
这是一件贴身的软甲,一片片细细的鳞片均匀的附着在软甲上,每一片细鳞都是无数致密的防御符纹凝成。这件软甲,可以承受半步天人境大能的全力一击!
飞熊枪怒吼,震荡,撕裂虚空。
卢仚汹涌磅礴的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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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可以有多快?
没人能确切的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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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熊枪怒吼,震荡,撕裂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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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甚至胡天君身边站着的那个枯瘦老人,一名照虚空极致圆满境的影楼至尊杀手,他甚至连眨眼皮都没来得及。
他身上,有一抹幽微的暗光亮起。
这是一件贴身的软甲,一片片细细的鳞片均匀的附着在软甲上,每一片细鳞都是无数致密的防御符纹凝成。这件软甲,可以承受半步天人境大能的全力一击!
飞熊枪怒吼,震荡,撕裂虚空。
卢仚汹涌磅礴的法
风可以有多快?
没人能确切的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在卢仚手持飞熊枪,全速冲出画舫的那一瞬间,他快得成了一缕飘忽不定的光!
脑海中,风之道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三眼神人图通体变得清晰凝实,宛如一尊真人悬浮在无垠虚空。他手中的那条风龙仰天怒吼,体积骤然膨胀了百倍,化为一条经天长龙,身躯蜿蜒缠绕,将卢仚所有的道果法相全都盘在了正中。
无数青色的风之符纹从卢仚体表荡漾出来,化为无数条光芒向四面八方喷射。
卢仚的身体,整个身体化为了一缕风,融入了空中,融入了虚空,融入了这一方世界的天地灵机、大道道韵。
风的灵动,风的飘逸,风的多变……最终是,风的速度。。
快,快到了极致。
快到了,甚至胡天君身边站着的那个枯瘦老人,一名照虚空极致圆满境的影楼至尊杀手,他甚至连眨眼皮都没来得及。
他身上,有一抹幽微的暗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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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熊枪怒吼,震荡,撕裂虚空。
卢仚汹涌磅礴的法
风可以有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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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青色的风之符纹从卢仚体表荡漾出来,化为无数条光芒向四面八方喷射。
卢仚的身体,整个身体化为了一缕风,融入了空中,融入了虚空,融入了这一方世界的天地灵机、大道道韵。谷彧
风的灵动,风的飘逸,风的多变……最终是,风的速度。。
快,快到了极致。
快到了,甚至胡天君身边站着的那个枯瘦老人,一名照虚空极致圆满境的影楼至尊杀手,他甚至连眨眼皮都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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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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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有一抹幽微的暗光亮起。
这是一件贴身的软甲,一片片细细的鳞片均匀的附着在软甲上,每一片细鳞都是无数致密的防御符纹凝成。这件软甲,可以承受半步天人境大能的全力一击!
飞熊枪怒吼,震荡,撕裂虚空。
卢仚汹涌磅礴的法
风可以有多快?
没人能确切的回答这个问题。
但是在卢仚手持飞熊枪,全速冲出画舫的那一瞬间,他快得成了一缕飘忽不定的光!
脑海中,风之道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三眼神人图通体变得清晰凝实,宛如一尊真人悬浮在无垠虚空。他手中的那条风龙仰天怒吼,体积骤然膨胀了百倍,化为一条经天长龙,身躯蜿蜒缠绕,将卢仚所有的道果法相全都盘在了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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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汹涌磅礴的法
第四百七十八章 战天君(5)
白鼋再次的暴跳如雷。
她从画舫窗口探出头去,朝着空中几名宗门耆宿大叫:“太上仙诰在此,不想要么?谁杀了胡天君,我就赐他一枚太上仙诰!”
几名宗门耆宿相互看了看,同时叹了一口气,随后双眼骤然爆发出缕缕神光,直勾勾的盯住了胡天君。
没有什么客套,也没有什么自报家门旳无意义行为。
既然决意要出手,就直接下死手吧!
一名宗门耆宿手掌一翻,一面通体赤红色的大旗腾空飞起,一时间漫天火红,铺天盖地的火霞席卷方圆三千里,一缕缕紫色火光不断从火霞红云中喷出,化为箭矢般光芒朝着胡天君乱打。
三千里区域内,洗剑池的湖水骤然下陷了一百多丈。
虚空中温度飙升,湖水化为腾腾热气蒸发上了天空,迅速融入了那一片炽烈的火霞中。
另一耆宿双手一搓,顿时漫天雷霆霹雳声炸得天翻地覆,在那火霞红云中,无数条极细的电芒迸溅闪烁,同样笼罩了将近三千里地范围。
随着这耆宿的手掌搓动,无数团水缸大小的雷光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两人出手都极其狠辣,他们只管攻击胡天君,丝毫不顾正在和胡天君角力的卢仚会否受到波及。
两人身边,一名黑袍老人轻叹一声,手指一点,顿时一枚形如月牙的灵宝化为一抹寒光跳上了天空。这件灵宝在空中一个盘旋,就听得‘嗤嗤嗤’破空声不断,无数月牙寒芒急速的旋转着,化为一条浩浩荡荡的寒光长河,笔直的落向了胡天君。
寒光刚刚炸出,一声极其沉闷的轰鸣声响起,空中一团紫云翻滚,紫云中一座三十三层青铜巨塔喷吐着玄光乌云,伴随着无数刺耳的尖啸声,缓缓的从高空砸落。
这宝塔的底座正下方,是一面晶莹剔透的琉璃宝镜。宝塔下降的时候,宝镜中人影闪烁,死死照住了胡天君的身影。
这宝镜神妙非常,就连化身为风的卢仚,他的身影也清清楚楚的出现在宝镜中。
看这宝塔落下的势头,同样是一个不管卢仚死活的,这出手的耆宿,分明是要将卢仚和胡天君一并,连同小舢板上的所有人一起砸在下面。
“爹,给我上啊,上啊,你发什么呆啊?快点,给我上啊……弄死他们,弄死他们……那画舫上的几个小娘,全都留给我!”胡平还在不知死活的大声叫嚷着。
他没有恐惧,没有惊惧,没有任何的迟疑踌躇,他嘶声尖叫着,兴奋得面皮通红,眼珠子都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充血,眼珠几乎从眼眶里跳出来。
他歇斯底里的尖叫着:“爹,我要活活弄死她们,尤其是那个穿男人衣服的……她让人切了我……但是没关系,我知道你可以给我弄来丹药断肢重生的,你一定可以的,是不是?”
“你要是做不到的话,你这影楼楼主还有个屁的用场?”
“你就要断子绝孙了,你晓得不?”
胡天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仰面看天,漫天都是红霞火云,看不到老天爷的面孔……他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全力出手,只伤不杀……此事,和小儿辈没法说清楚,只能闹大,让白老鬼亲自出面了!”
胡天君看出来了。
自家儿子是个牲口不如的东西,有他在场,就别想好好的和人讲道理。
而白鼋呢,这穿男装的小娘皮,嗯,比牲口稍微强一点,但是也强不到哪里去,大体是和胡平同样水平的混账羔子!
有这两个极品掺和,事情不想闹大都不可能。
那就,往大里闹吧?
最好闹到白鼋的亲爹出面,双方高层直接碰面,可比和这群小儿辈纠缠来得便利。
他是胡天君,是影楼的当代楼主,在元灵天也是威慑八方的巨头级人物……在这里胡搅蛮缠了这么久,简直是太没面子,太丢身份了。
当然……
白鼋他们可以生擒活捉,卢仚却一定要死。
卢仚当着他的面,杀了他的心腹长老,卢仚是一定要死的,就算是剑门掌教帮他出头,胡天君说了,卢仚也必须要死!
‘呵呵呵呵’,一连串冷笑从胡天君嘴里喷出。随之,天地之间风云色变,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胡天君头顶,一缕一缕黑白跳荡的雾气冲天而起,随后急速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十里,百里,千里……
呼吸之间,头顶那座沉甸甸的宝塔刚刚下降了百多丈,胡天君释放道果,照耀的虚空面积,就急速扩张到了直径七千里上下。
七千里虚空被黑白二色闪烁不定的雾气笼罩,大旗放出的赤霞红云骤然黯淡,一缕缕雾气缠绕了过去,红云中喷出的紫火一缕缕不断的消散,空气中的高温开始直线下降。
漫天雷光还没落在胡天君头顶,就被黑白二色雾气一卷,一磨,顷刻间就消散无形。
漫天月牙状的寒光,更是刚刚落下没多远,就‘咔嚓嚓’碎成了漫天的光雨散乱,出手的耆宿面皮一红,七窍中同时有血水喷出来。
头顶沉甸甸的宝塔落下,胡天君随意举起右手,轻轻松松的托住了这座声势浩大的宝塔。他的身体只是微微晃了晃,连累着脚下的小舢板向后滑退了七八丈远。
胡天君的右掌漆黑,森森黑气不断从手掌中涌出。
这黑气迅速缠绕在了宝塔上,一缕缕黑气急速渗入宝塔,空中不断掐印念咒的耆宿脸色骤变,大叫了一声‘不好’。就听一声巨响,这座宝塔通体变成了黑色,不断向外喷出一缕缕黑气玄光,却是被胡天君在呼吸间就抹杀了原主的神魂烙印,将这座宝塔强行炼化。
空中四名宗门耆宿一声唿哨,同时施展遁法冲天飞起,再也顾不得白鼋许诺的太上仙诰。
太上仙诰固然是好,可以让人证道长生,但是如果今天就死在了当地,太上仙诰还有什么用?
有一耆宿甚至已经骂出声来:“胡天君,真正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修为!”
道果照耀虚空,笼罩空域七千里,这在半步天人境当中,算是绝对的强手。像这四位出手的宗门耆宿,他们也出身元灵天排名前十的强大宗门,他们苦修数千年,他们道果照耀虚空的范围,最大也不过三千里上下。
胡天君年纪比他们小,修行的时间比他们短,修为却比他们强出了这么一大截!
“哪里走?”胡天君轻轻一笑。
他身边,一道道黑影浮现,一如胡平所说,胡天君出门在外,身边总有大批影楼的高手随行。身为杀手头目,胡天君深知江湖险恶,他对自家的性命,看得比谁都重,更是比谁都小心谨慎!
大片黑影冲天而起,这些影楼的长老、至尊杀手在胡天君释放的黑白雾气中,他们的行动比往日更快了数倍,越发轻灵,越发飘忽,越发诡秘不可测。
他们每一击的力道,更是凭空增加了十倍不止。
十几条黑影围着四名耆宿一通猛攻,四名耆宿大声呵斥,但是在胡天君的道果封锁下,他们哪里逃得掉?空中大片光霞闪烁,四人只能肩并肩的固守防御,祭出一件件防御秘宝,苦苦抵挡一群疯狗般影楼高手的猛攻。
“小子,你该死。”胡天君的两只眼眸,一只变成了纯粹的黑色,一只变成了惨厉的白色,黑白二色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卢仚,随后虚空中一股股森寒阴冷的恐怖压力当头碾压了下来。
七千里虚空,所有的力量,所有的道韵,天地灵机、大道运转,全都被胡天君强行转化。这一方虚空中,一切环境,全都变成了对影楼杀手,对胡天君自身最有利的环境。
卢仚在这一片黑白二色雾气笼罩的虚空中,就好像被封进了水泥块中的鱼儿,一滴水没有,一丝空气都没有,四面八方除了不断增强的压力,就是越来越浓郁的杀意!
胡天君伸出黑漆漆的右手,朝着卢仚的脖颈一点点的抓了过来。
他目光森冷的盯着卢仚,盘算着等会是将卢仚撕成一百块,还是小心点,慢慢的撕成一千块?
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觉得,之前看到卢仚的本体身高一丈六尺上下,如此魁伟的身躯,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撕扯,大概能撕成一万多片?
胡天君阴冷一笑,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他要将卢仚当着白鼋的面,撕成一万八千片!
黑漆漆的手掌撕开狂风,撕开风漩,硬生生震碎了卢仚所化的狂风,将他的本体从狂风中震了出来。随后,他一把抓住了卢仚的脖颈,五指骤然一用力。
卢仚闷哼了一声,脖颈上青筋凸起,一股怪力猛然爆发。
胡天君五指骤然外翻,‘咔嚓’几声,他的五根手指,居然全都被卢仚的肉体之力震得一节节骨节全部脱臼。
他骇然看着卢仚,嘶声道:“好大的力量……你的肉体之力,怎么比……比……”
胡天君惊骇的意识到,卢仚的肉体力量,居然是他引以为傲的大儿子胡不为的数倍之巨……这等肉体之力,怎可能是一个凝道果境的修士能拥有的?
如此妖孽……当杀!
世上,不能还有比他胡天君的宝贝儿子更妖孽的存在!
胡天君决定,不撕碎卢仚了,而是要将他打得尸骨无存,直接打得神形俱灭!
刚刚被胡天君强行祭炼的宝塔猛地飞起,当头朝着卢仚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第四百七十九章 照虚空
沉甸甸的宝塔当头落下。
宝塔距离卢仚头顶还有数百丈高,一股恶风袭来,无形的禁锢力死死笼罩了他旳身体。无数条扭曲的怪力犹如一条条大蟒缠绕而来,卢仚的肌肉顿时扭曲变形,骨头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卢仚骇然抬头。
灵宝!
起码是彼岸七重天境的灵宝。
配合上胡天君席卷虚空七千里的半步天人境修为,卢仚笃定,他挡不住这一击!
脑海中无数念头急速闪过,能够抵挡这座宝塔凌厉一击的,卢仚手上,唯有戊土潜行雷殛神网、堕神鞭,以及……清宁心灯!
但是三件宝贝,全都见不得光。
卢仚新得的九龙子甲,飞熊枪和北溟剑,底蕴略浅,品阶上远不及这座宝塔,卢仚自身的修为和胡天君相比,更有着本质上的差距。
宝塔带着恐怖的轰鸣声当头落下。
画舫中传来了胤垣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鲁兄弟!”
白鼋扭曲的谩骂声遥遥传来:“救下我家鲁兄弟,否则,你们谁也落不到好!”
青柚三女的惊呼声传来。
三条匹练般紫红色剑光带着滔天热浪,从画舫船舱中翻卷而出,数十条黑色人影迎了上去,微微交错,三条剑光就被阻挡在画舫附近,再也无法寸进。
空中,四条隶属剑门弟子掌控的飞舟战舰急速俯冲,船体表面一道道巨型符纹闪烁,牵引天地灵机凝成一道道巨型的剑芒。
放在平日里,这四条飞舟战舰只要操控者一念之间,就能凝聚无数天地灵机,放出漫天剑光杀伤敌人。但是今日,周边七千里虚空,尽被胡天君的道果锁定,这一方天地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灵机,所有的道韵,尽成了胡天君的力量,胡天君的灵机,胡天君的道韵。
四条战舰根本无法从外界抽取任何灵机,只能消耗自身船舱内囤积的灵晶,一点点慢吞吞的凝聚剑芒。看这趋势,等这四条战舰凝成剑光,发动攻击时,卢仚的脑袋已经被那宝塔轰击了不止一百次。
卢仚突然笑了起来:“本来还想等等的!”
胡天君莫名的看着他:“等什么?”
卢仚深吸一口气,体内浩瀚至极的法力就剧烈的翻滚起来。脑海中,小金刚须弥山同时亮起了冲天的金光,山体表面,无数盘坐静修的道兵同时运转起和卢仚同源的,源自北溟仙宗的道兵功法。
在小金刚须弥山的金光外,一层浩瀚的水波翻滚荡漾,然后迅速涌入了卢仚体内。
卢仚脑海中,风之道、水之道、力之道三枚道果骤然亮起了璀璨的光芒,卢仚全身的法力、精气、神魂,一切的一切,迅速向三枚闪耀着奇光的道果塌陷了下去。
只是一息之间,卢仚的气息就彻底消失,他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空壳。
胡天君皱起了眉头:“在本座面前,妄图临阵突破?小子狂妄,你当本座是什么人?”
怒叱声中,胡天君挂在腰间的玉笛发出尖锐的鸣叫声,骤然飞起,一个盘旋,玉笛狠狠的戳向了卢仚的眉心要害。白生生的玉笛疾飞,空气穿过玉笛,发出犹如鬼哭一般难听的啸叫。
就在玉笛快要碰触到卢仚眉心的一瞬间,卢仚头顶三团强光冲出,随后天地间掀起了狂风,涌动起水波,更有一股可怕的威煞轰然爆发。
所谓照虚空,并没什么玄乎的东西。
将自身道果参悟到极致,然后将自身所有的一切,法力、神魂、精血,一切的一切,寄托在道果中,极力将其释放去外界,以道果之力‘影响’外部的现实世界。
影响现实世界的天地灵机,影响外界的天地道韵,影响外界一切有形无形的能量。
影响祂们,浸染祂们,进而操控祂们,扭曲祂们,同化祂们……
当同化完成,被道果影响范围内的一切的一切,就为你所用!
一些小家小户的小宗门,根底不足,底蕴不够,领悟的道果太空虚、太浅薄。一条大道比如说有三万道纹,他们却只在道果中凝聚了不到一千道纹……他们就算释放道果,照耀虚空,突破到照虚空境,其道果影响范围或许七八里,或者十几里,最多三五十里,就后续无力。
而普通的散修,走了狗屎运得到了修士传承的幸运儿们,又或者一般寻常的宗门、家族修士,他们同样根基不老,底蕴不足,道果释放,照耀虚空,笼罩的范围或许有百来里,三五百里,这就是极致。
真正的强势宗门,道法广大,传承完整,甚至有人不止凝聚一枚道果,领悟不止一种力量。这样的宗门,他们的嫡系传人照耀虚空,或许可以达到千里之遥。
道果照耀千里,这也是成就半步天人境,乃至窥伺天人境奥秘的最低门槛!
唯有元灵天排名靠前的老牌超级宗门,他们有着浩瀚如海的典籍,有着无数高手名宿的指点,有着深不可测的底蕴,他们精心培养出的弟子,才可能在道果上精益求精,不断的雕琢打磨。
一旦照耀虚空,动辄两三千里,甚至如胡天君这般,道果照耀七千里,威势赫赫,碾压同侪。
卢仚三枚道果放出。
风,席卷天地。
水,漫天翻滚。
力之道果最为蛮横,祂盘踞在风、水之间,不断释放出纯粹而霸道的力量威压,硬生生在漫天黑白二色雾气中,冲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撕扯出了一条长长的裂痕。
风水之力,就顺着这个窟窿,顺着这条不断衍生的裂痕,迅速朝着四面八方疯狂翻卷。
风,有很多颜色。
最轻柔的风,没有色泽。
略凌厉的风,会是白色。
稍急促的风,略呈青色。
极霸道的风,能有黑色。
除此之外,因为风速高低,风力大小,风的属性不同,各色各样的风痕、风纹漫天乱卷,最终无数种色泽混在一起,化为了一团肉眼分辨不出的混沌。
而水的颜色同样如此,属性不同,就有各色各样的色泽。最终,漫天水波,全都化为了深邃的黑蓝色,好似不见底的海眼中,那囤积、收敛了亿万年的水波,稍微一动,就卷起了滔天的巨浪,蕴藏着可怕的力道。
混沌色的光。
黑蓝色的光。
纯粹而没有任何色泽的光。
三色光芒照耀虚空,迅速向四周扩散,将胡天君黑白二色雾气冲得节节败退。
三百里……
八百里……
一千里……
两千里……
煊赫光焰弥漫虚空,卢仚心头微微一动,稍稍收了点力量。
三色光焰融为一体,每种光焰都覆盖九千余里,在这范围中,三重力量叠加,迅速取代了胡天君对原本七千里虚空中一切力量的掌控。
胡天君骇然。
目睹这一切的修士骇然。
有宗门耆宿在嘶声怪叫:“这小子天赋异禀,神魂之力、法力精血的底蕴,远超……远超……嘶……”
元灵天的修士判断一个照虚空修士的修为强弱,只看他最强的那一枚道果照耀虚空笼罩的范围大小,其次才是凝聚的道果数量。
一个修士,最强的道果如果只能笼罩百里,那么就算他凝聚百枚道果,将其一起放出,拢共笼罩了万里虚空,对他的战力增幅,依旧只有百里……任何一名道果照耀千里的修士,都能轻松的击破他的道果,将其轻松碾杀。
而卢仚单颗道果笼罩九千余里。
他凝聚三枚道果,三枚道果全都有笼罩九千余里的威势。
没人认为是卢仚的功法传承有多强,因为胡天君身为影楼楼主,已经代表了元灵天最高水准的功法传承!
寻常修士,都是将道果雕琢得进无可进,雕琢到自身功法,自身禀赋,自身资质和悟性所能达到的极致后,这才释放道果,照耀虚空。
到了照虚空境界后,以道果调控虚空之力,抽取天地灵机、天地道韵反哺自身,一点点的强大法力,强大神魂,强壮精血,从而让道果笼罩虚空的范围再次提升。
一般而言,类似胡天君这种存在,他踏入照虚空境界后,所谓的照虚空前期、中期、后期、圆满境界,每一次都能让他的虚空照耀范围提升一倍左右。
如此算来,胡天君如今照耀虚空七千里,他刚刚踏入照虚空境时,他的道果笼罩虚空,也不过一千五百里上下,整个照虚空境的修行过程中,他的道果照耀范围增加了四倍,恰恰就是七千多里,这就是胡天君的极致了。
而卢仚,众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临阵突破。
临阵突破,道果就照耀虚空九千余里,那岂不是……
他未来,可以轻松的让自家道果,笼罩万里虚空?
“照耀万里,天人之姿!”有宗门耆宿在大声咆哮:“光照千里,半步天人;照耀万里,足以跻身天人!”
无数目睹这一切的修士,除开白鼋、胡平这等没心没肺没常识的混账,所有修士心中都是一片凌乱。
没人相信卢仚的功法传承会比胡天君还要强,在这些修士看来,卢仚凝聚的道果,品质最多和胡天君相仿……胡天君,就是当世元灵天修士的天花板之一。
但是卢仚刚刚突破境界,如此异象……他的法力修为,他的精血神魂,究竟得有多强悍啊?
除开道果品阶,唯有法力、精血、神魂这些外因,决定了照虚空境界的实力。
终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呐喊:“这小子身高一丈六尺开外,体格如此雄伟,怕不是天赋异禀,天生精血充沛至极?嚇,他有太古神兽、神禽血脉?”
第四百八十章 照虚空(2)
好一个神兽、神禽血脉。
这是在说,卢仚是禽兽混血的后裔?
卢仚顾不得还嘴,顾不得问候这脑洞大开的老修士,此刻旳他,只感觉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一道道磅礴、恢弘,精纯无比的风、水之力,还有纯粹的肉体力量,不断的从四周虚空反馈回来,势不可挡的注入他的身体,疯狂的提升他的一切。
肉体、法力、神魂,一切的一切都在疯狂的提升。
这是卢仚达到照虚空境界,道果照耀九千里,这一方虚空给予他的慷慨馈赠,来自天地本源的灌注,是最本质、最本源,没有任何副作用的馈赠。
每个元灵天的修士突破照虚空境,都能有这么一次全方面提升自己的机会。
只是,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就要看你自家的底蕴。
卢仚血流如大江奔腾,骨肉经络骨骼内腑,全都发出雷鸣般巨响,脑海中,一条和卢仚生得一模一样,通体光辉四溢,近乎实体的神魂正在凝聚。
卢仚的身体,更化为一条通道,连通了外界虚空和小金刚须弥山。
一道道最精纯的天地本源化为倾盆大雨,均匀的洒在了小金刚须弥山上。无数道兵齐齐运转功法,他们体内也产生了类似于归墟黑洞的庞大吸力,贪婪的吸收着天地的馈赠。
一道道光芒不断亮起,一个又一个道兵疯狂的突破境界,提升法力修为。
一枚枚道果从小金刚须弥山上升腾而起,然后放出熠熠光辉,照亮了四面八方。短短一个呼吸间,就有数百道兵突破照虚空境境界,其他凝聚道果的道兵更是不知凡几。
两个呼吸后,小金刚须弥山上,所有道兵的最低修为,也达到了金莲开境界。
卢仚一声大喝,头颅猛地向前狠狠一砸。
‘咣’的一声巨响,鬼啸着刺来的玉笛在卢仚的脑门上溅起了大片火星,被卢仚一脑袋撞飞了数十里地,呜咽着在空中盘旋飞舞,迟迟不肯飞回胡天君身边。
天地馈赠之下,卢仚的肉体强度增强了三倍有余,此刻的他,简直就是一尊金刚坨子,寻常兵器想要破开他的油皮都难。
沉重的宝塔继续当头砸下,卢仚挺起了飞熊枪,一枪朝着那宝塔底座抽了过去。
飓风呼啸,巨浪翻卷,无形的巨力力场加持。
方圆九千里的天地灵机,天地道韵,一切有形无形的力量,此刻全都加持在了这一枪上。
这就是照虚空境的厉害之处,你道果照耀之处,一切天地伟力皆为你所用……和你为敌,就是和这一方道果照耀的虚空为敌!
胡天君色变,他嘶声尖啸,虚空中,已经被冲得支离破碎的黑白二色雾气急速翻滚,迅速向内塌缩,收拢,不断和卢仚放出的三枚道果冲击碰撞。
胡天君头顶,又有几道异色光华冲出,同样放出赫赫光芒,朝着四周疯狂涌动,和卢仚争夺着对这一方虚空的掌控权。
一枚,两枚,三枚……
加上最初放出的黑白二色雾气,胡天君此刻一共放出了九枚道果,各色奇光缭绕,朝着四周急速扩散。
百里……
千里……
三千里……
虚空中,有观战的修士谩骂:“这老鬼藏得好深!”
明显看得出来,胡天君的黑白二色雾气,笼罩不过七千里。而他新放出的八枚道果中,有一枚笼罩范围分明突破了九千里,更有三枚道果照耀范围达到了八千里上下。
九枚道果的光芒混为一体,和卢仚的三枚道果光芒疯狂的冲撞在一起,四周虚空各色光芒闪烁,将天地搅得一片混乱。
卢仚只觉,自己对虚空之力的掌控在不断的下降。
他这一枪轰出的时候,本来凝聚了九千里虚空的恢宏之力,但是长枪挥动到了半途,已经被硬生生削弱到了五千里上下!
卢仚冷哼一声,随着天地本源的反馈,他强大了数筹的神魂、精血、法力,再次朝着脑海中的那些由风、水、力三道衍生出的道果冲了过去。
虚空中一声雷鸣炸响,一道疯狂肆虐的雷霆从卢仚头顶冲出。
随后,茫茫云霭翻滚着升腾而起,浓厚的云雾迅速笼罩四方。
不多时,又有大片冰晶呼啸着冲起,寒气四溢,四面八方的洗剑池水迅速结上了厚厚的冰层。
一枚枚风、水、力衍生的道果接连冲出,顷刻间卢仚头顶就有二十几团强光疯狂涌动。
胡天君看得面皮直抽搐。
哪里有这么玩的?
卢仚究竟修炼的是什么法门?
喂,修士修炼,不是说参悟的大道越多越厉害,不是说凝聚的道果越多越厉害,而是要看这些道果的根基、底蕴,看你究竟能参悟出多少对应的道韵玄机啊!
但是看着那一枚枚活跃灵动,光芒熠熠的道果,看着祂们急速向四周扩散的逼人光焰,胡天君的脸越来越黑。
卢仚新放出的这些道果,居然每一枚都煊赫嚣张到了极致,轻轻松松就笼罩了数千里虚空。这新放出来的二十几枚道果,和原本三团强得让人窒息的道果叠加在一起,又将胡天君刚刚成型的威势正面碾压。
‘轰’!
飞熊枪重重的抽在了那座宝塔上。
一击中,飓风呼啸,巨浪翻滚,巨大的纯粹的力量轰然爆发,更有火光肆意,寒冰升腾,大片雷光呼啸着轰击在这宝塔上。
一击,宝塔中,胡天君刚刚烙印进去的神魂痕迹就被冲得支离破碎。
沉重异常的宝塔被卢仚一击轰飞,带着巨大的破风声径直飞起来近百里高,然后不断震荡轰鸣着,悬浮在空中滴溜溜的打着旋儿。
好些修士看到了便宜,他们纷纷化为遁光冲天飞起,想要趁机收取这件威势惊人的宝塔。
卢仚猛地抬头,那群修士身边,顿时激荡起了恐怖的罡风,更有无数冰片在罡风中急速翻滚,锋利的冰片如刀,切开了这些修士的身体,将他们重创击落。
白鼋的声音恰时响起,她疯狂的大笑着:“这是咱家鲁兄弟的战利品,谁敢强抢,小心剑门执法上门杀你全家!”
卢仚一枪抽飞宝塔,左手重拳,已经卷起了风浪,带着滔天巨力,激荡起了烈焰雷霆,呼啸着一拳轰向了近在咫尺的胡天君。
胡天君的面皮一阵抽搐,他突然张开双手,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知道什么叫做半步天人么?”
胡天君朝着卢仚厉声呵斥:“照虚空和半步天人的差距,你看好了!”
四周虚空骤然凝滞,方圆九千里内,一切力量,一切灵机,一切的一切,都凝固了……随着胡天君的深深吸气,九千里虚空中,有形的无形的,各色各样的能量,甚至是包括太阳洒落的光,都向胡天君的身体塌陷了进去。
塌陷,塌陷,塌陷……
整个世界好似在扭曲,在崩溃,一切意识可以理解的存在,都在以最小的组成单位崩碎,脱落,扭曲,不断的涌向胡天君。
卢仚的道果依旧照耀虚空,但是随着这种诡异的扭曲感传来,他已经很难很难再把握住虚空中的天地之力。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剧烈震荡,不断爆发出夺目的光芒。
卢仚突然顿悟了一丝所谓天人境的奥秘。
唯有天人才能横渡虚空。
天人何以横渡虚空?
无非是他们以道果照耀虚空,随后以道果之力,在虚空中将道果照耀的这一方天地切割下来,将其以秘术收纳自身。
这一方随身的虚空,可以视为一层厚重的甲胄,足以抵挡无垠虚空中各种可怕的洪流冲击。而这一方虚空中的天地灵机,天地道韵,又足以为天人在横渡虚空中补充消耗。
劫掠天地而完善自身,这就是所谓天人境的奥义。
而所谓的半步天人境,则是还有各种缺陷,要么实力不济,截取的虚空范围不够……要么,就是秘术失传,无法将这一方虚空藏纳自身。
总之,就是各种各样的缺陷,让这些半步天人境拥有一丝天人之威,却无法真个横渡虚空!
一如胡天君此刻所为。
他施展天人境的奥义,方圆九千里虚空都朝着他崩塌了下去,在这范围内,寻常照虚空修士,根本无能与他反抗。
甚至,如果不能稳定道果,不能稳固自身,这个区域内的所有修士,都会化为天地的一部分,同样被胡天君粉碎、吞噬。
四面八方,恐怖的湮灭之力袭来。
虚空中,突然一声剑鸣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响彻虚空:“老胡,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为了你那牲口不如的儿子?至于么?”
“好些年不见了,来来来,我们好好的聊聊。”
“歇歇气,消消火,要不,你这就动身,带一票人去极圣天?前些年过去的那群家伙,一个个出工不出力,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你做监军,过去看看?”
“我们多少年的交情,有好处,不会忘了你。太上仙诰,许你一块,如何?”
随着这一声剑鸣,胡天君扭曲虚空的恐怖力量骤然消散,天地重新变得清明。
卢仚抬头,就看到一名身穿白袍,腰间悬剑的清癯男子,正笑呵呵的站在半空。四面八方,顿时响起了无数剑门弟子的呼声:“弟子,参见掌教。”
胡平扯着嗓子尖叫:“爹,不能这么轻松放过他们啊!我要杀她们全家!”
白鼋也扯着嗓子尖叫起来:“爹,给我杀了这老鬼……给我杀了他全家!”
第四百八十一章 杀天君
入夜。
小雨。
剑城的青石板小路被雨水弄得湿哒哒,路边小酒铺的灯火照在小路上,反射出昏黄旳光晕。
远处,有剑光重霄,有剑意凌云,有剑器相互撞击的‘叮当’声遥遥传来。
小路上,三五个神采飞扬,显然是初出茅庐,眼角眉梢还带着几丝倨傲之气,目光如剑,看谁都带着三个不服、四个不忿的青年,正摇晃着身躯慢悠悠的走过。
其中还有人拎着酒壶,故意做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做派,不时举起酒壶‘咕咚’来上几口。
卢仚扫了一眼这几个修为大概在熔炉境上下的剑修。
没经历过江湖,还没挨过世道毒打的青嫩年轻人啊,显然是跟着自家长辈来剑城参加剑缘盛会,谋求一口上好剑器的。
看那挑衅的眼神,倨傲的气质,行走时摇晃着肩膀,恨不得将街上行人都撞个跟头的霸道举止……卢仚微微一笑,收回目光,举起了大海碗。
胤垣也举起了酒碗,和卢仚轻轻的碰了一下,两人一言不发,一饮而尽。
小小的包间,四四方方一张八仙桌,上面布满了各色下酒的菜肴,包间角落里,堆积着十几个大酒坛子。
白天里,被胡天君收缴,然后又被卢仚击碎了胡天君留下的神魂印记的‘玄元一气太岳塔’,正悬浮在两人头顶,丝丝缕缕玄黄光气倒卷而下,裹住了整个房间。
这是一件彼岸境八重天的灵宝,擅长封禁、镇压,有祂隔绝内外,就算是传说中的天人,也别想不惊动卢仚,偷听到两人的说话。
“事情,就这样了?”卢仚一口干掉了碗中烈酒,夹了一片猪头肉,问胤垣白日里的事情最终是如何收场的。
“还能怎样?白玄月这剑门当代掌教亲自出场了,总不能剑门和影楼真个火并罢?”胤垣耸耸肩膀:“剑门伤了一些弟子,影楼死了一个外姓长老,却有一枚太上仙诰做赔,胡天君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白天也看到了,老白一出场,那胡天君就顺坡下驴,收手不打了呗!”
胤垣叹了一口气:“现在,老白正设宴款待那群心狠手黑的家伙呢,我这身份不尴不尬的人没资格入席,所以喽,赶紧来和你喝一顿辞行酒。”
卢仚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胤垣给自己和卢仚的酒碗里倒满了酒,同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哎……明日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以前总听人说,伴君如伴虎,我还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我跟在小白身边,啧……”
卢仚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吭声。
编,继续编……看你那模样,不是是蛮享受的么!
胤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卢仚,一脸痛苦的感慨着:“小白……脾性不好,喜怒无常,时常歇斯底里的发作下面人,偏偏我这个人哪,心善,看不得那些血肉模糊的……”
卢仚举起了右手,轻咳了一声:“闭嘴,说正经事。我知道你想吹嘘说,你和那姓白的丫头如胶似漆、蜜里调油……咳,我也真正没想到,咳!”
胤垣收起了那一脸的痛苦,露出了极其猥琐的笑容,拼命的向卢仚挤眉弄眼:“真不考虑在我身边帮我?你能和胡天君打得不上不下的,这手段,啧啧……你若是愿意,我让小白给你一个实权长老的身份?”
卢仚摇了摇头,向窗外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
“我有我的事情要做。事关紧要,不能马虎。白鼋那女人……我说不好,总之,你在她身边,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嗯……她不在剑城,她要去哪里?”
胤垣皱起了眉头,叹了一口气,举起了酒碗,再次和卢仚碰碗,然后一饮而尽。
“她在剑城,也不是乱逛,她给我说过,她出门游历,是为了积攒‘外功’,以弥补她的命格什么来着的……那些词,太高深,我修行不够,听不懂,我如今这金莲开的修为,都是她用剑门的灵丹妙药,硬生生给我堆起来的。”
“反正,她就是出门积攒‘外功’,在剑城么,她是调查万花门遭劫之事……之前她带人埋伏了几个莫名其妙的大高手,据说就是和这件事情有关,那天一场大战之后,她一直带着人在剑城蹲点呢。”
“但是这些天看来,明显人家吃亏了,不会再来了。”
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胤垣鬼头鬼脑的朝着四周望了一眼:“他爹白玄月,也不敢再让她在剑城待下去,白天里,老白已经训过一顿……小白给我抱怨,说白玄月怪她胡乱动用剑城,乃至地肺熔炉中的资源……”
卢仚给自己和胤垣满上了一碗酒,‘嘿嘿’的笑了起来。
白玄月的话,分明就是说卢仚和青柚三女占了剑城的大便宜,以及白鼋下令,让梧桐叟调动公款,重修回雁林的事情。嗯,白鼋的那些行事,的确有点败家子,白玄月有点小家子气,也是可以理解的么。
“所以,你们要去哪里?”卢仚很随意的问道。
胤垣的表情,就变得极其的诡异。
他轻咳了一声,再次朝着四周望了一眼:“剑门、弥罗教、森罗教、圣阳宫,这是元灵天有数的排名前十的大宗门,四个宗门交界之地,有一片刻意留下的缓冲之地,大概有世俗界一百二十八个仙朝大小。”
“那边,出了邪诡。”
“大白天的漫天飘红灯,到了晚上,大街上就是一群一群的红裙大姑娘到处乱晃,什么大红轿子、红绣花鞋时不时的穿墙入户,吓都吓死个人。”
“更吓人的是,那地界上,青楼里的姑娘,大宅门里的小妾、丫鬟,平民家里的童养媳,街头巷尾的寡妇,一批接着一批的上吊、跳井……啧!”
胤垣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卢仚眉头一挑,骇然看着胤垣,事情闹得这么大?居然都闹到剑门这里了?想起来,卢仚和白女她们,还有‘同舟共济’的缘分呢。
“白玄月让小白带一批人,去解决这些邪诡。”胤垣幽幽道:“啧,我要去和老熟‘鬼’打交道了,还是一群女鬼……想想就刺激啊!”
剑城上空,一座浮空山峰上,最高的山顶处,一栋高楼形如利剑,直刺苍穹。
高楼顶层,四处窗门悉数打开,天风呼啸而过,吹得楼内众人衣袂飞舞,但是四周灯火纹丝不动,将偌大的房间照得通明。
楼内,剑门、影楼一行高层行古礼,以分席制,每人面前放了一张条案,按照地位高低席地跪坐。
最上方,剑门掌教白玄月和影楼楼主胡天君分列左右,正笑盈盈的相互敬酒、谈笑风生,回想当年的交情,品味当年的友情,热情洋溢的赞颂双方多年来酝酿出的感情。
两人下手处,剑门长老梧桐叟、白河、墨云等,影楼长老白蝎、黑蚴等,同样笑呵呵的,认真聆听着两家首脑充满了虚情假意、毫无营养的废话。
胡不为、胡天涯、胡海角兄弟三个,已经打扮得整整齐齐,乖乖的坐在胡天君的下手处,脸上同样堆满了笑容。
所有人都正儿八经的正襟危坐,唯有白鼋和胡平两位,很是惫懒的盘坐在地,隔着不到三丈远的距离,面孔扭曲,目露凶光的盯着对方。
胡平手上的筷子,已经换了十几双,每一双筷子到了他手上没有多久,就被他一寸寸捏得粉碎。
而白鼋则是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把小匕首,更是不知道如何做到的,让侍女专门给她弄了一副卤大肠,面色阴狠,目光凶残的,一点点的将那卤大肠一点点的切碎,切碎,切碎。
她面前的案几上,别无其他菜肴,就是一副排得很直溜的卤大肠,她一点一点的切割着。
如此行径,房间里的其他人,就当做没看到一样。
这两位主,就没一个好人,白日里,如果不是白玄月来得快,非要闹出大事来。剑门和影楼如果真的因为这事情大打出手,好罢,整个元灵天不知道要有多热闹!
现在他们这样……罢了,只要他们不跳起来动手,就由得他们去吧,反正都是没救了。
胡天君和白玄月说了一通废话后,白玄月毕竟是剑修,说话直接些,他举起酒盏,微笑道:“天君,我们是自幼的交情,以后你若是想念剑门的茶饭了,想要登门拜访,直接给做哥哥的我来一份书信,莪当倒履相迎呀!”
白玄月这话,很有意思。
他是明白的告诉胡天君,以后不要不通知一声就偷偷摸摸的上门,这样会引起误会的。
胡天君轻叹了一口气:“关心则乱呀,兄弟我也没想到,在大哥你的地盘上,你的三位侄儿,居然会被人殴伤,伏杀……而且,他们遇袭之夜,是受了大九宫剑阵的围攻。不为,那剑阵规模,你觉得会有多大?”
胡不为毕恭毕敬的直起了身体,沉声道:“白伯父明鉴,小侄昨夜遇袭,那剑阵规模堪称恐怖,怕是列阵剑修,不下十万人。今早剑门也有长老前往回雁林实地勘测过,以剑门几位长老的眼力,怕是比小侄判断得更加清楚。”
胡天君和胡不为的话,也很有意思。
胡天君是说,自家儿子在剑门的地盘上遇袭,他焦急呀,所以才火急火燎的赶过来。
至于为什么是不通知剑门,而是自己偷偷摸摸的跑过来呢?
胡不为就给自家父亲做了最好的注释——不少于十万剑修布下的剑阵,袭击了整个回雁林,这样的规模,这样的手段,又是在剑门的地盘上,不由得不让人多想啊!
是不是,你剑门动的手呢?
白玄月眯起了眼睛,他缓缓扭头,朝着梧桐叟瞪了一眼。
梧桐叟低下头,很是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话来:“掌教,以老夫现场勘探,列阵之人,怕是不止十万……回雁林废墟上残留的剑痕,怕是有,有,有……”
重重呼出了一口气,梧桐叟沉声道:“列阵之人,怕是有百万之巨。”
白玄月的脸剧烈的抽了抽。
胡天君的瞳孔都莫名一缩,惊诧莫名,却又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几分坐山观虎斗的惬意之色,甚至带着三分笑意,悠悠看向了白玄月。
在剑门的地盘上,百万剑修列阵袭杀剑城的附属小城。
这是一个大耳光子抽在了剑门的脸上啊,胡天君当然是喜闻乐见喽!
第四百八十二章 杀天君(2)
浮空岛上,白玄月和胡天君,就这么‘极有诚意’的,对白日里发生的事情,进行了友好而热烈旳协商。
最终,在一通没啥营养,明刀暗箭的互喷之后,两人友好的达成了默契。
首先,两人明确,剑门和影楼,还是一如既往的友好宗门。剑门不可能袭杀影楼的大少爷,而影楼也绝对不会对剑门做任何的报复行动。
三位影楼大少爷在回雁林遇袭,那绝对是一个意外,白玄月和胡天君对此达成了一致的认同。至于凶手究竟是谁,两家会联手认真追查。
其次,白日里白鼋和胡平的冲突……小孩子不懂事嘛,惹了点小麻烦。白鼋这边下手是狠了一点,但是胡平也是自己无事生非,自找的麻烦。他如果不上白鼋的画舫,趾高气扬的要对白鼋如何如何的,后面的事情不就不会有了么?
所以这件事情,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回去后都会认真约束自家不懂事的小娃娃,这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再次,剑门预付胡天君一枚太上仙诰,而胡天君,则会组织影楼的精兵强将,以监军的身份,赶赴极圣天。
胤垣的判断是对的。
对于白玄月和胡天君这样的人来说,白天的冲突,根本就不算一回事。其实胡平和白鼋无冤无仇的,就是两人都是那种性格乖戾的混蛋羔子,才莫名其妙搞出这么多事情。
等到两家大人真的碰面了,那点子小冲突,弹指间就抹平了。哪怕胡平被切了呢?一颗上好的断肢重生的丹丸灌下去,什么零部件都能重生出来,无非是有点心理阴影,这算什么事情?
哪怕影楼死了个胡天君的心腹长老,那也是外姓长老,不是他胡家嫡系。
有一枚预先到手的太上仙诰,胡天君还能说什么?
影楼的长老们,还能说什么?
搞不好,看到了那枚太上仙诰后,影楼的老不死们都会兴致勃勃的蹦出来,抛头颅、洒热血的跑去极圣天卖命!
成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两家之间,掀不起任何的风波来。唯一值得两家关注的,也就是回雁林那点子事情了——百万剑修组成剑阵洗荡了回雁林,呵呵!
那地方,可是影楼在剑门地盘上最大的暗桩据点。
两家都会动用力量,彻底的追查下去。
胡天君他们肯定会心里犯嘀咕,是不是自家的暗桩据点暴露了。
而对白玄月他们来说,既然这事情不是自家人干的,那么这事情就太严重了……百万剑修侵入到剑城的鼻子下面,作出这么大的事情,仅仅是为了杀三个影楼的‘狗崽子’么?
白玄月和胡天君笑呵呵的,纷纷举起酒盏相互敬酒畅饮。
两人都是面皮、脖颈微微泛红,一副酒劲上涌,感情上头的模样。他们热情的回顾往年如火如荼的青葱岁月,热情洋溢的讨论两人都曾经参加过的,一些元灵天修炼界的大事件,大风波。
房间角落里,帷幕后方,丝竹声响起。
有剑门女弟子衣衫褴褛,拎着明晃晃的大宝剑走上来,向众人献上美轮美奂的剑舞表演。
酒席上的气氛就逐渐热烈起来。
白河、墨云、梧桐叟,和影楼的几个长老开始相互敬酒。
胡不为开始向白鼋拉近乎,但是却碰了一鼻子的灰——白鼋只顾着在那里一段一段的切卤大肠,哪里有心情搭理他?
略微尴尬之后,胡不为就加入了一众长老的行列,开始拉关系,套近乎,为自己积攒人脉。
胡天涯、胡海角兄弟两,则是避开了一脸扭曲的胡平,兄弟两勾肩搭背的凑在一块儿,流着口水,看着那些剑舞的女弟子,目光不离人家矫健有力、线条优美的身子。
突然间,胡天君叹了一口气:“只是,真想不到,些许年不见,剑门居然涌现了如斯俊彦……白日里和小弟我动手的那年轻人,姓甚名谁啊?可是兄长为咱家侄女物色的良人?”
白玄月眉头微微一皱,正要开口,胡天君果断的截住了他:“真正可怖啊,当着小弟我的面,临阵突破照虚空境界,道果刚刚凝现,就光照九千里!”
胡天君放下酒盏,抓着一支筷子,轻轻的敲击面前的酒尊,发出‘叮叮’脆响。他感慨道:“英雄出少年啊,细思恐极啊。刚刚踏入照虚空境,就光照九千里,这简直就是……天人之姿……甚至是……太上之姿啊!”
白玄月舔了舔嘴唇。
白天里,他到得巧,恰恰是卢仚放出道果,踏入照虚空境时,他就赶到了现场。他藏在一旁,悄咪咪的看到了卢仚和胡天君正面抗衡的全过程。
胡天君继续说道:“也不知道,这是剑门哪一家培养出来的人才?呵呵,只是我很好奇,他怎么用枪,不用剑呢?如此人才啊……”
笑了几声,胡天君举起了酒盏:“多谢兄长款待,时间不早,小弟就……告辞了。拿了兄长的好处,小弟自然要努力办事才行。”
白玄月也举起了酒盏,他轻轻的和胡天君碰了一下杯,突然绽放出了极其灿烂的笑容:“那就祝天君一路顺风……嗯,回雁林损失惨重,芈喜怕是也受了惊吓,不如天君将她带回去,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胡天君的脸骤然一僵。
白玄月的笑容就越发灿烂了。
胡天君缓缓举起酒杯,一口将美酒饮下,笑着点头:“既然如此,罢了,芈喜,的确是我影楼的人,想不到兄长已经知道了,真是……白天我还看到,侄女身边有一极其俊朗、雄壮的年轻人,也不知道他又是谁呢?”
胡天君慢悠悠的说道:“江湖风波,人心险恶,侄女何等身份,小心有人图谋不轨……呵呵!兄长有查清他们的来历么?”
“那叫做阴鼋的年轻人且不提,他认识侄女的时候,正被山贼追杀,落魄着呢……此子实力低微,也做不出太大的危害来。但是这鲁智深么,如此修为,如此底蕴,岂是小门小户能够养出来的?”
胡天君轻松点破了胤垣和卢仚的来历……他甚至知道胤垣和白鼋认识时的场景!
影楼的情报能力……
放下酒盏,胡天君一甩袖子,朝着白玄月拱了拱手:“告辞!征伐极圣天,兄长且看我影楼表现就是。”
白玄月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朝着胡天君拱了拱手:“一路顺风……唔,一定要小心谨慎,那厮能够布置剑阵洗荡回雁林,怕不是和影楼有仇的?此行一定要小心啊!”
胡天君抿嘴一笑,朝着自家一行人一招手,一群人同时化为缕缕黑影迅速消逝。
白玄月的笑容骤然塌方,他体表一抹寒光扫过,胡天君等人使用过的条案、碗碟、酒器、筷子、汤勺等,同时被无铸剑芒搅成了粉碎。
“脏!”白玄月抖了抖袖子,极其厌恶的跺了跺脚:“刚刚那些酒食,还不如喂了狗!”
胡天君辞行,狠狠的恶心了白玄月一把。
白鼋和胤垣勾搭上了,胤垣显然和白鼋门不当户不对。
白鼋身边,还莫名多了个鲁智深,而这鲁智深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底蕴,绝对只有元灵天顶级的宗门倾尽全力,才能培养出来。
白鼋身边多了这么多牛鬼蛇神,就问白玄月这个做父亲的,担心不担心吧?
白玄月恼怒,干脆也掀桌子了。
你挑白鼋的事,白玄月就挑明了回雁林的勾当——堂堂剑门掌教,真不知道回雁林是你影楼的暗桩么?只不过,芈喜领导的回雁林对剑门没有什么危害,反而一直在兢兢业业的为剑城开采矿石,为繁荣剑门的地方经济做贡献,白玄月就懒得搭理而已。
你胡天君要恶心白玄月,白玄月干脆就狠狠恶心你胡天君一把。
来呀,互相伤害啊!
都是老狐狸,你不仁,我就不义喽!
多大的事情嘛!
“尔等,退下。”白玄月搅碎了胡天君等人使用过的器具后,朝着梧桐叟等剑门所属挥了挥袖子。
包括剑舞的女弟子,还有那些乐师都纷纷退去。
剁了一晚上卤大肠的白鼋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了,随手将匕首一丢,捂着鼻子,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盯着白玄月冷笑:“那枚太上仙诰,才是喂了狗……哎,给那胡天君,还不如给我那鲁兄弟!”
白玄月轻咳了一声,他随手一挥,一抹剑芒封锁了整层楼面,他肃然看着白鼋,很严肃的问道:“可是,那阴鼋,还有这鲁智深……”
白鼋冷笑了一声:“阴鼋,我喜欢他……那鲁智深么,既然他和阴鼋一见如故,他就是我家兄弟。你,觉得不好?”
白玄月尴尬一笑,转过了话题:“万花门一案,怕是查不下去了,天书先生被胡平斩杀,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顺手而为?你,就先将那些邪诡处置了。祂们规模在急速扩张,若是能清理干净,定然是一注滔天大功!”
白鼋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大声抱怨道:“晓得了,晓得了……嚇,什么外功,内功?你们这群老梆子,就知道弄一些玄乎的东西!”
“我不管,要我去做事,先给阴鼋一个剑门长老的身份。”
“我那鲁兄弟,你也不能亏待了他,这件事,你要上心!”
第四百八十三章 杀天君(3)
胡天君带着四个儿子,一票下属,急匆匆离开了剑城。
白玄月已经点破了芈喜的身份,胡天君虽然恼怒,却也无奈,只能下令,让芈喜等人仔细疏散,去备用的据点汇合。
依旧和前次胡不为等人撤离时一样,一路施展了各种手段,两个时辰后,胡天君一行人来到了剑门和弥罗教交界处,一处三不管旳混乱地域。这里到处都是横行的盗匪,无数中小型修士家族在这里据地为王,其中一个族人三千,羽翼过万的小家族王家,正是影楼在此的暗桩。
王家堡的后院,静室中,胡天君和胡不为隔桌而坐,静室被重重叠叠的禁制遮护,一团人头大小的如水清光悬浮在桌子上空,照亮了整个静室。
“爹?”胡不为直勾勾的盯着太上仙诰。
虽然被卢仚渡化,对卢仚死心塌地的效忠,但是除了效忠卢仚之外,胡不为自身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面对这传说中的,搅和得整个元灵天风云变幻的至宝,胡不为也不由得浑身绷紧,呼吸急促。
“此物,不能留在手上。”胡天君皱着眉头,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面:“为父怀疑,这就是剑门丢出来的鱼饵,若是将它带回总楼堂口,怕是有不测之变。”
胡不为抬起头来,狐疑的看着胡天君:“爹的意思是?”
胡天君低沉的说道:“如果此物,真的是太上仙诰,且数量稀少,则如此重宝,他白玄月如此轻松的送了出来,事情定有不对。而且,太上仙诰,怎能由那个明显德不配位的少宗保存?”
胡不为缓缓点头。
胡天君冷笑。
白鼋……居然是剑门立下的少宗?这,显然不对劲。影楼的情报系统颇为发达,虽然不如几个专门做情报买卖的宗门,但是做杀手的,怎可能没有一张覆盖面足够大,扎根足够深,实力足够强的情报网呢?
白鼋刚被立为剑门少宗,影楼就注意到了她,并且迅速组织了专门针对边缘的情报部门,事无巨细的收集和她有关的一切信息。
白鼋,实在不是‘善人’、‘良人’,交横跋扈、恣意胡为都无法形容她的品性,这样的人是未来的剑门之主?剑门想要自绝前程,自灭前途么?
而且,太上仙诰交给白鼋保管?
如此至宝,就这么不珍惜么?
胡天君冷然道:“三万年来,唯有剑门可以勾连上界,也唯有剑门可以收到上界的符诏。这一次,为了这可以保送人证道长生的太上仙诰,剑门驱动无数宗门去极圣天拼命!”
“一个小小的,已经近乎灵机破碎的极圣天,需要这么多宗门一并发力么?”
“你应该注意到了,极圣天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很不好,十二宗门联手,而且是排名元灵天前百行列的十二宗门联手,居然都落了个损兵折将,灰头灰脸,大群真传弟子陨落,甚至长老、掌教的分身,都折损了不少。”
“就为了这个,白天里白玄月随意送出的太上仙诰?”
胡天君站起身来,掏出几面小小的阵旗,在静室中布置了一个小小的,隔绝气息的阵法,然后朝着胡不为一挥手:“走吧,不管此物真假,且放在这里观察一段时日。”
“至于征伐极圣天么……呵呵,监军?让我影楼充当监军,岂不是让我们得罪所有参战的宗门?白玄月这厮,居心叵测,迟早有一天……”胡天君冷然一笑:“不过,我们影楼还是要参战的,否则,同样得罪了天下同道啊!”
“让老五过去吧!”
胡天君带着胡不为离开了静室,他冷飕飕的说道:“老五啊,不能留喽……虎毒不食子啊,但是,这也得……他-娘-的,也得这是个‘子’才行啊!”
“他昨日,在剑城当众劈死的那人,居然是天书先生!”
“还好,还好,区区一个算命的散修,这份因果我们影楼还承受得起。如果下次,他劈死的是白玄月的那混账闺女呢?”
胡不为的脸色也变得阴沉沉的:“那,让老五带人去极圣天。”
胡天君点了点头:“正好这些年,楼里有一批外姓长老有点不安分,私下里结党营私,蝇营狗苟,将楼子闹得乌烟瘴气。我这里有他们的名单,将他们交给剑门,让他们去极圣天拼命。”
“不管战果如何……以后,就见不到你五弟了,这些天,你对他好些,不要动辄打骂。重生肢体的灵丹,给他送去,再给他送一批善生养的好女儿过去,让他留下血脉罢!”
胡天君在这里安排得妥妥当当。
一行人再次启程,通过王家秘密架设的挪移阵扬长而去。胡天君和胡不为刚才所在的那间密室,自然是被王家重重叠叠的谨慎封锁,没有族人敢靠近半步。
天亮了。
卢仚去给胤垣、白鼋送行。
早白鼋一步,为了调查万花门遭劫一案,被剑门纠集起来的那些宗门耆宿已经带着弟子门人散去。洗剑池上空,不见了那些浮空山峰,飞天大舰,洗剑池周边,也没有了那些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各宗修士。
当然,明面上他们是散去的,但是背地里,谁知道呢?
当着白鼋的面,胤垣紧握着卢仚的手用力的摇晃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珠子里,尽是浓烈的兄弟之情、同袍之谊:“智深啊,智深,我的兄弟,你一定要记得我阴鼋……记住,想哥哥我了,就去剑门任何一个堂口,给哥哥我捎一封信。”
白鼋在一旁看得吃味,她很认真的看了一眼站在卢仚身后的青柚三女,盘算了一番胤垣和卢仚之间存在‘不单纯关系’的可能性后,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猜测丢出了九霄云外。
她一个大步到了胤垣身边,一手抓住了他的手掌,拉着他退后了几步。
“好了,赶路要紧,老家伙给我分派了新差事,要我去和鬼打架哩……咳咳,救民倒悬,解救苍生,这种事情,不能耽误了。”
抡起巴掌,白鼋一蹦而起,重重的拍了一下卢仚的肩膀,抬起头来,看着卢仚笑道:“鲁兄弟,你要找白鼋,只管找任何一家剑门的堂口,让他们给我传信,就一定能找到我们!”
眨巴了一下眼睛,白鼋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四颗清光四溢的光团,随手塞进了卢仚的手中:“喏,虽然没能杀了胡天君,但是自家兄弟,我白鼋可从来不吝啬。三枚太上仙诰,你是为了三个弟妹准备的罢?得了,我给你四颗,这下子你们一家子都能证道飞升了,到时候,正好给我做个伴!”
白鼋昂首挺胸的看着卢仚:“我积攒了足够的外功后,是一定要飞升上界的,到时候,我身边也少不了帮手。鲁兄弟,我把你当自家亲弟弟,好好修炼,以后帮我揍人!”
她指了指天空,冷笑了几声:“上面,有几个碍眼的蠢货,莪迟早拾掇了他们!”
卢仚眉头一挑,骇然看着白鼋:“大嫂……你?”
一声大嫂叫得白鼋眉开眼笑,她连着蹦起来三次,连续拍了卢仚三次肩膀,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通体金色,玉石雕成,不断向外释放出凌厉锋芒的令牌。
“喏,老家伙昨天来去匆匆,半夜就跑了,这是我为你要的东西,我剑门的客卿长老令。有了这令牌,你就享受我剑门长老的待遇,每年供奉不少,但是不用你操心任何事情。”
“有了这块令牌,这天下,敢招惹你的人就不多了。”
“如果有,只管报我的名字,就说他对我不敬,随手杀了就是。偌大的剑门,不管你杀了谁,都能帮你扛下来!”
白鼋笑呵呵的叮嘱了一通,然后唯恐胤垣和卢仚再次‘真情流露’,忙不迭的拉着胤垣就走。
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冲进了一座大殿,挪移阵幽光一闪,一行人就不知道被送去了哪里。
卢仚想起了昨夜他和胤垣的对话。
好吧,白女那群邪诡,真正的根脚,是被元灵天和极圣天联手彻底破灭的万妙天生灵……一个世界的怨念和仇恨啊,希望白鼋此行顺利吧!
将四颗光球纳入北溟戒,感受着四面八方头来的炽烈目光,卢仚无奈摇头。
白鼋这家伙,虽然无心,实际好意,但是实实在在给卢仚挖了个天坑,就等着他往下面蹦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他四枚太上仙诰,这是逼着无数的修士来坑蒙拐骗偷抢盗啊!
不过,浑水好摸鱼,谁怕谁呢?
卢仚正思忖着,一名长袍大袖,头戴高冠,气度不凡的老人,就在十几名气息沉肃的修士簇拥下,大步走到了面前。
卢仚一看这老人,好么,熟人。
昨日白天里大战,催动玄元一气太岳塔当头砸落,却被胡天君硬生生缴获的那名宗门耆宿。
胡天君草草炼化了太岳塔,用祂来打卢仚,被临阵突破的卢仚一枪抽飞。
如今,这太岳塔在卢仚手中。
彼岸境八重天的灵宝,而且是卢仚手上唯一一件能够见光,算得上‘来路清晰’的灵宝!尤其是其威能浩大,擅长封禁、镇压,正和卢仚如今的手段相辅相成,是一件用起来极其趁手的灵宝!
卢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着向老人拱了拱手:“这位前辈,敢问有何贵干?”
第四百八十四章 杀天君(4)
老人是香火道太上长老元宵。
这名字,让卢仚想起了记忆深处,一种白白圆圆、甜美好吃的食物。
但是元宵长老和卢仚记忆中的美味显然完全没任何干系,他旳态度极其的僵硬、恶劣,直接将卢仚当做仇人一般,勒令卢仚归还他香火道的镇教至宝玄元一气太岳塔。
元宵身后的十几个心腹,更是七嘴八舌的威胁卢仚,如果他不归还这座宝塔,则后果堪虞,甚至可能满门死绝,九族被诛等等。
如此恶劣的态度,自然是谈不下去,卢仚旗帜鲜明的摆明了自家态度。
这宝贝,是他从胡天君手上抢下的战利品。
如果元宵想要索回自家的镇教之宝,请找胡天君商量去。想要从卢仚这里空口白牙的讨好处,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谈判破裂,元宵带着门人心腹转身就走。
这里是剑城,卢仚刚刚从白鼋手上得到了白玄月亲手签发的客情长老的令牌。在剑城,在剑门的地盘上对剑门的客情长老出手……在元灵天综合实力排名十三位的香火道,还没这样的底气。
这事情,当然没完,肯定还有后续。
但是卢仚,不在乎。
接下来的几天,卢仚继续在剑城晃悠,整日里和青柚三女游山玩水。而阿虎、鱼癫虎一行人,则是整日里吃吃喝喝,或者带着大把大把的沧海珏、宝光珏,去剑城各处铸剑作坊扫货。
各色飞剑,各色甲胄,各色剑阵阵图,配套的剑器等等,在梧桐叟的有意照顾下,阿虎一行人在剑城几乎能以成本价进行采购。
卢仚前一段时间辛苦积攒下来的身家,逐渐化为道兵手中的利剑,身上的甲胄,汇聚的阵图等等,道兵的战力,开始飞跃提升。
几天中,无论卢仚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恶意的目光。
暂时还没人动手,但是相信,只要卢仚离开剑城,一定就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如此一晃一个多月,剑城这次的剑缘盛会已经到了尾声,这次的盛会办得有点潦草,因为真正的精品、极品,都被卢仚用内部价直接拿下,很多万里迢迢来求剑的修士,只能悻悻然捧着一口差不离的剑器离去。
剑城,逐渐回复了应有的宁静和秩序。
卢仚也逐渐摸清了洗剑池上,接引头陀他们想要进入的那个小世界,或者干脆说掌心佛国的游动规律。他如今人在剑城,只要闭目冥想,以佛门法力牵引,就能隐约感受到虚空中那一点游走不定的气息。
苍陵大原,这里就是剑门和其他几家大宗门,专门留出来的缓冲地带,也正是白女等邪诡进入元灵天后的坠落之地,如今邪诡侵染最为严重的区域。
这处大原广袤至极,足足有上百个玄燕仙朝的疆域大小,这里并无成型的大势力,或者说,剑门、弥罗教等几个大宗门,不允许这里出现成型的大势力。是以,这里的修士,只能以流贼盗匪、修士家族的样式存在。
混乱,是这里的常态,没有规则,就是这里唯一的规则。
而白女等邪诡搅和进来后,这里更是乱得一塌糊涂。
如此混乱的地带,却正好适合一类人生存——杀手!
大白天的,苍陵大原有数的大城‘桤木城’,城内西北角一座极大的宅邸‘胡府’,胡天君站在后园一栋书楼中,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下面园子里,一支整整齐齐的迎亲队伍。
红衣衫,红轿子,红色的灯笼悬浮在空中,几个抬轿子的轿夫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胡天君。这几个轿夫,面色惨白,微微敞开的嘴唇里空无一物,悚然是几张绝美的女子人皮,外面套着红色长裙。
轿子前后,有大群鼓号手以及迎送亲的队伍簇拥。
这些‘人’,身躯纹丝不动,脖颈诡异的扭曲了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将面孔扭过来,笔直的对准了胡天君。
一如那几个轿夫,这些鼓号手、迎送亲的‘人’,也都是面色惨白,眼眸漆黑,微微开启的嘴里空无一物,全都是空荡荡的美女人皮,披挂着衣衫在外行走。
‘咯咯’的轻笑声从轿子里传出,一支惨白的手掌慢吞吞的掀起了轿子的窗帘,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孔缓缓的从窗口探出。
‘嘎吱’声中,这面孔后面的脖颈一点点的拉长,拉长,渐渐地拉长到了十几丈长短,硬生生将脑袋送到了胡天君面前。
“相公生得,颇为英俊,不如,和奴家配对,耍子去?”那美人脑袋朝着胡天君娇笑:“妾身有很多姐妹,可以让相公一日赏尽百花,尽享人间极乐!”
胡天君背着手,直勾勾的盯着面前这张美轮美奂的美人俏脸。
饶是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尸山血海的惨厉场面,一颗心已经锻造得堪比精钢,如今也不由得心跳微微加速,后心一阵阵的白毛汗直冒。
如此诡异……
元灵天有鬼修,更有横行一方的鬼王、鬼帝等强横存在,甚至有鬼修参悟了天地妙理,硬生生踏入了半步天人境,成为各方大势力的座上贵宾。
对于鬼修、怨灵之类的存在,胡天君也不陌生,他甚至在年轻时充当一线杀手的时候,亲自刺杀过不少的鬼王、鬼帝,劫掠他们的鬼丹精华拿来炼丹、炼器、淬炼神魂等等。
但是眼前的这种诡异……
胡天君动用了数十种影楼秘术,硬是没能从这些诡异身上找到半点儿鬼气。
她们不是鬼。
但是她们这模样,究竟算什么呢?
抬头看看天,红日高悬,正当正午,是一日间天地阳气最盛的时分,这些诡异就堂而皇之的穿堂入室,闯到了这处影楼在桤木城的秘密据点中来。
“相公,你不认识妾身了?”那美人儿娇笑着,她长长的脖颈轻轻的晃了晃,那轿子的窗口中,就有一团幽光慢悠悠的挤了出来,那分明是一具浑身死白,却半透明的女子娇躯。
女子的头颅不动,她的脖颈缓缓缩短,那女子娇躯就浮上空中,被脖颈拖拽着,一点点的向脑袋这边凑了过来。
胡天君的瞳孔突然抽缩。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邪诡的场景——在那女子半透明的肚皮中,分明有一对儿男女婴孩。看他们的体态大小,大概怀胎八九月的样子,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出他们的长相、模样。
此刻两个还在母胎的婴孩,正隔着女子半透明的肚皮,龇牙咧嘴的朝着胡天君笑着。
笑也就算了,随着他们‘咯咯咯’的清脆笑声,整个园子的四面八方,都有婴孩笑声响起。然后,好像有无数隐形的婴孩在四周乱爬,‘啪啪’声中,园子的墙壁上、地面上,书楼的天花板上,四壁和地板上,不断冒出一个个血淋淋的婴孩小手印。
那两个在女子腹中的男女婴孩突然哭了起来,他们朝着胡天君伸出了手:“爹,爹,我们要喝奶!”
胡天君微微一怔。
没有任何征兆。
没有任何异象。
甚至胡天君那在无数次的刺杀和生死搏杀中养出的危险预知,没有任何的警示,胡天君就觉得自家胸口的两处凸起一阵剧痛,好似有小孩子的乳牙咬住了自己的尴尬部位,他的皮肤突然裂开,鲜血‘噗’的一下喷了出来。
胡天君面孔扭曲,气急败坏的大吼了一声。
黑白二色雾气席卷整个园林,无数条无声无息,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寒芒横扫虚空。
面前的邪诡女子,整个嫁娶队伍同时碎裂,数十盏红灯笼炸碎开来,化为绿油油的阴火落在地上,烧得地面融化,释放出森森寒气,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莫名的香气。
“相公,你好狠的心……不要妾身也就罢了,你的亲生孩儿你都舍得杀?”
“呜呜,妾身记住相公了。”
“明日,妾身请几位姐姐过来,和相公好好的说说道理!”
胡天君顾不得追杀,他知道,他刚才的攻击,居然没有对那一队儿邪诡造成致命的杀伤。
但是现在,他怎可能顾得上去彻底破灭这些邪诡?
他低头,鲜血已经浸透了他身上的雪白衣衫,在他胸口洇出了两块巴掌大小的血印子。
胸口刺痛绵绵袭来,这种痛,直刺神魂,让胡天君都有点消受不得。他可是曾经被人用飞剑洞穿身躯数十次,还能奋力爆发,将对方反杀的硬汉子,却因为胸口那一点点小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直抽冷气!
胡天君身后,十几名影楼高手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胡天君转过身,咬牙切齿的看着这十几名下属,压低了声音,嘶声吼道:“今日之事,谁敢外泄,我亲自将他的皮扒下来!”
‘咣当’一声,吊儿郎当的胡平踢开房门,闯了进来。
他兴奋至极的大吼着:“爹,爹,刚刚你这里闹鬼了?听说这桤木城的女鬼,一个个贼水灵……爹,你给我弄两个女鬼呗?让我试试女鬼和正常女人,有什么……”
胡平猛地瞪大了眼睛,骇然看着胡天君胸口的两团血水。
他狐疑的看着十几名目瞪口呆的影楼高手,低声嘟囔道:“爹,你在搞什么呢?你的胸,被人*****了?”
胡天君身体微微一晃,眼前一黑,差点没被胡平气得昏死过去。
“孽畜,你,你,你,给我滚!”
第四百八十五章 杀天君(5)
桤木城外,小山岗,满山红杜鹃。
接引头陀盘坐在一株杜鹃花下,喜笑盈盈望着桤木城。
桤木城,苍陵大原有数的大城,由几个大氏族联手管理,控制了方圆上亿里的区域。若有外敌入侵,则几个大氏族联手抵御,共抗强敌;但是平日里,几个大氏族就好像疯狗一样内斗不休,每年都有数以万计旳修士因为它们的内斗而粉身碎骨。
谁能想到,桤木城,就是影楼最重要的一处杀手训练营?
几个大氏族的内斗,几个大氏族和周边势力的恶战,全都是为了掀起战乱,为了让那些影楼的杀手在实打实的流血厮杀中培养经验,快速修行。
“如此魔窟,当灭。”
接引头陀笑着对同样盘坐在杜鹃花下的几个光头和尚如此说道。
几个光头和尚,一个极其雄壮,皮肤泛着暗金色,宛如古铜铸成;一个白白胖胖,肉乎乎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一个满脸愁苦,好似用苦胆汁腌制了三万年,每条皱纹都透着一股子苦涩的韵味;一个……
最后一个和尚,寻常人几乎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他坐在那里,就好像和这山,这树,这一片大地,彻底的融为一体。你看向他,你只会认为,你看到了一座山,一棵树,一块泥巴,甚至是一支蚱蜢,一只蚂蚁,一只麻雀……你会忽略他的存在,连他高矮胖瘦、黑白美丑都弄不清楚。
四个和尚缓缓点头,纷纷站起身来。
那极其雄壮的和尚,一步一步,很踏实的走向桤木城。
白胖和尚,则是身体一晃,笔直的冲向天空,他瞬息间飞上了数万里高空,然后化身一尊白银佛像,无声无息的朝着下方俯冲。
那愁苦的和尚,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柄利剑,手指轻弹剑锋,‘铿锵’剑鸣声中,他的身后肌肉一阵蠕动,四条手臂缓缓从他身后长出,每一支手臂都紧握着一柄长剑。
而那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和尚,他起身后,就消失了。
接引头陀微笑,他一拍身边的杜鹃花,大片血一样殷红的花瓣腾空飞起,他双手合十口诵佛号,于是每一片花瓣上,都多了一个火柴棍大小的接引头陀。数以万计的花瓣随着风,向桤木城飘去,俨然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
桤木城内,大白天邪诡横行。
时不时的,某处就有寒芒爆发,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有人击杀了邪诡。
时不时的,某个角落里一声惨嚎传来,四周修士闻声赶去,就看到地上一摊鲜血,这是有人遭了邪诡的毒手。
城内一片混乱,人心浮动,有百姓想要拖家携口的逃离桤木城,但是四方城门,全都变成了一张张红润的樱桃小口。这小嘴微微开合,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嘴里一片黑洞洞,深不见底、诡邪不可测,没人敢往这样的‘城门’迈出一步,所有凡人都被封在了城中。
有人灵机一动,想要爬上城墙,然后用绳索垂吊,溜出城去。
但是通往城墙顶部的石阶上,一支支雪白粉嫩的小手不时的从砖头缝隙中伸出来,这些小手拎着一张张红手绢,轻轻的招摇着:“大爷,来玩呀,来呀!”
有离得近的青壮小伙莫名的心头一股子邪火冲出,大胆的踏上了石阶,那些小手抓着他的脚脖子往下一扯,‘噗嗤’一声,人就不知去向,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套衣衫。
街头巷尾,乃至一些豪门大院的院子里,一些水井附近,不时有模糊的女子身影出现。她们哭哭啼啼的,抱着脑袋往水井里‘噗通’一跳,附近就会发出一阵惊恐的哭喊声,莫名的,有人好端端的就全身变得湿哒哒的,嘴里、鼻孔里不断喷出水来,平地里活生生被溺毙。
后园,书楼,胡天君狠狠的给了胡平几脚,咬着牙道:“将桤木城所有达到铜牌以上的精锐弟子全部调走,速速撤离。不仅是桤木城,苍陵大原本门所有据点,除了留下必要的人手看守,其他任一律撤走。”
用最快的速度换了一套衣衫,胡天君手掌按住还在剧痛的胸口伤处,朝着胡平骂道:“孽畜,要不是你母亲苦苦哀求……”
手指朝着胡平狠狠的戳了戳,胡天君厉声道:“桤木城的精锐弟子,就是你未来征伐极圣天的班底。你……好生用心的做事,不要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
胡天君心情极其复杂的看着一脸戾气的胡平。
毕竟是自家亲儿子……如果胡平这次远征极圣天,能够表现得好一些,能够表现得正常一些,他不介意给这个牲口不如的东西一次机会。
桤木城作为影楼在苍陵大原最重要的训练营,积攒的精锐杀手数以百万计。
这样的一份班底,如果真正下功夫用心,不难作出一份大功绩来!
胡平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爹,您放心,嘿,到了极圣天,您就看好了……嘿嘿,也不知道,极圣天的小娘子水灵不水灵!”
胡天君绝望的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天花板上,一支支血色小手印清晰可见,胡天君又腻味的低下头,狠狠的瞪了胡平一眼:“你,年纪不小了。看看你大哥,他平日里做的什么事情?他已经能帮你爹我处理楼务了,而你呢?还在整日里瞎混!”
胡平兴奋得面皮通红,他大声叫嚷道:“那是你不给我机会呗……你把影楼交给我,让我折腾个三五十年的,你看看,我保证影楼在我的手上发扬光大……你把老大丢去极圣天呗,影楼交给我,您找个地方歇息去?”
胡天君手指头一阵抽搐,他现在很想亲手掐死这个混账儿子。
他目光深沉的看了一眼胡平,冷声道:“如果你在极圣天表现得好,你回来后,我给你影楼一殿之主的实权。如果你做得好,未来……也不是不可以。”
胡平笑得大槽牙都露了出来,他指着胡天君大声咧咧:“你说的啊?你说的啊!这话你记住了啊,可别当一个屁给放了!”
同在房间里的几个影楼长老都看不下去了,一个个转过目光,皱着眉头,看向了窗外几盏慢悠悠飘过的红灯笼。
他们觉得,如果胡平是自家的娃儿,他们早就一刀劈死了。
不就是一个儿子么?多娶三五百个小妾,还怕生不出孩子来?啧,楼主对这胡平,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可是这胡平……实在不是个玩意儿啊!
一条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人影,悄然无声出现在几个长老身后。
若有若无的一声佛号声响起,胡天君和几个影楼长老同时色变,胡天君身边黑白二色雾气喷涌,大片寒光瞬间笼罩整座书楼。
‘嘭嘭嘭’,连续七声闷响连成了一片,那人影突兀出手,一柄一尺多长的小小金刚杵爆发出不可直视的强光,震碎了胡天君身边的黑白二色雾气,狠狠的轰在了房间里七名影楼长老的后脑勺上。
浓烈、狂暴、恣意、肆虐的杀意凝成了实质,那人影身后,一尊血色佛像一闪而逝,七名照虚空后期、圆满境的影楼长老,自身精通无数暗杀、突袭手段,更是暗杀、刺杀过无数高手,却被人用更加高明、更加匪夷所思的手段刺杀。
小小金刚杵,宛如巨型火山轰然爆发,一道道重重叠叠杀意凛然,更带着一股子可怖灭绝之意的佛力轰进七名长老的头颅,就看到七颗头颅爆发出夺目的血光,然后‘啪’的一下,连带着神魂一起瞬间湮灭。
胡天君浑身直竖,心脏骤然抽缩。
他嘶声吼道:“杀佛无心……你是杀佛无心……混账东西!”
杀佛无心,元灵天杀手界的传说。
其在元灵天杀手行当里的身份,大概就是黄昏时分,老爷爷给小孙子讲的鬼故事里面的那些恶鬼。
偌大的影楼,曾经动用了巨量的精力、人力,调动了无数的资源,想要查实杀佛无心的身份——这厮,曾经数次虎口拔牙,抢了影楼的买卖,甚至连影楼派去的杀手都一并杀得干干净净。
但是耗费了长达千年的时间,影楼对杀佛无心依旧一无所知。
他,应该存在。
但是,没人能找到他。
而此刻,胡天君看到那人影身后那尊血色佛像,一些和杀佛无心相关的传说顿时涌上心头,他嘶声怒喝,同时无数寒芒朝着杀佛无心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胡天君身上大片幽微的玄光涌动,他几乎是同时激发了上百种防御手段护住了自身,一把抓住了胡平的肩膀,带着胡平全速遁出了书楼。
书楼被无数寒光切得粉碎,但是杀佛无心就静静的站在胡天君放出的寒光中,他好似不存在一般,无数寒光洞穿他的身体,却没能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胡天君抓着胡平遁出书楼,他看着杀佛无心静静留在原地,没有任何衔尾追杀的动作,他心头骤然警讯涌动,猛地抬起头来,张口就喷出了一抹流光。
一尊高有三丈上下的银色佛像当头砸下,快到了极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佛像狠狠的砸在了胡天君喷出的流光上,流光骤然一凝,露出了本体,一柄三寸长短的透明短剑。
这柄通体环绕着淡淡轻烟的短剑一丝丝粉碎,银色佛像只是微微一滞,继续狠狠的砸了下来。
胡天君停在了原地,咬牙看着这尊佛像。
第四百八十六章 杀天君(6)
虚空,锁定。
时间,迟滞。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五行遁法,诸般秘术,统统锁死。
这尊银色佛像从天而降之时,就已经从‘因果’层面上,注定了要生出一颗果实——这一击,必定要落在胡天君的身上。无论他如何闪避,无论他如何反抗,一击必中!
胡天君再次张开嘴。
无数凄厉的鬼啸声从他体内冲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小小旗幡喷吐着黑烟血光从他嘴里飞起。旗幡微微一抖,顿时黑烟邪气冲天,漫天血光缭绕,无数比绿豆还要小千倍、百倍的鬼魅幻影嘶吼着,咆哮着,怒骂着,化为一抹抹邪影撞上了银色佛像。
影楼传承至宝‘两仪崩绝十方屠灭御灵幡’,元灵天众多先天灵宝中,邪魔一道灵宝排名前十的重器。
无数年来,影楼击杀了无数目标,其中七成人的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无数年来,影楼遍布元灵天的大小训练营,无数据点中,那些陨落夭折的杀手,其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无数年来,影楼有计划,有组织的,对元灵天某些偏僻地狱的散修、家族、小宗门,甚至是平民百姓进行大规模的杀戮,其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这御灵幡,堪称元灵天第一凶戾之器。
吞噬无数精血神魂,温养至邪战鬼,更能放出‘屠灭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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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锁定。
时间,迟滞。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五行遁法,诸般秘术,统统锁死。
这尊银色佛像从天而降之时,就已经从‘因果’层面上,注定了要生出一颗果实——这一击,必定要落在胡天君的身上。无论他如何闪避,无论他如何反抗,一击必中!
胡天君再次张开嘴。
无数凄厉的鬼啸声从他体内冲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小小旗幡喷吐着黑烟血光从他嘴里飞起。旗幡微微一抖,顿时黑烟邪气冲天,漫天血光缭绕,无数比绿豆还要小千倍、百倍的鬼魅幻影嘶吼着,咆哮着,怒骂着,化为一抹抹邪影撞上了银色佛像。
影楼传承至宝‘两仪崩绝十方屠灭御灵幡’,元灵天众多先天灵宝中,邪魔一道灵宝排名前十的重器。
无数年来,影楼击杀了无数目标,其中七成人的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无数年来,影楼遍布元灵天的大小训练营,无数据点中,那些陨落夭折的杀手,其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无数年来,影楼有计划,有组织的,对元灵天某些偏僻地狱的散修、家族、小宗门,甚至是平民百姓进行大规模的杀戮,其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这御灵幡,堪称元灵天第一凶戾之器。
吞噬无数精血神魂,温养至邪战鬼,更能放出‘屠灭血光虚空,锁定。
时间,迟滞。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五行遁法,诸般秘术,统统锁死。
这尊银色佛像从天而降之时,就已经从‘因果’层面上,注定了要生出一颗果实——这一击,必定要落在胡天君的身上。无论他如何闪避,无论他如何反抗,一击必中!
胡天君再次张开嘴。
无数凄厉的鬼啸声从他体内冲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小小旗幡喷吐着黑烟血光从他嘴里飞起。旗幡微微一抖,顿时黑烟邪气冲天,漫天血光缭绕,无数比绿豆还要小千倍、百倍的鬼魅幻影嘶吼着,咆哮着,怒骂着,化为一抹抹邪影撞上了银色佛像。
影楼传承至宝‘两仪崩绝十方屠灭御灵幡’,元灵天众多先天灵宝中,邪魔一道灵宝排名前十的重器。
无数年来,影楼击杀了无数目标,其中七成人的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无数年来,影楼遍布元灵天的大小训练营,无数据点中,那些陨落夭折的杀手,其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无数年来,影楼有计划,有组织的,对元灵天某些偏僻地狱的散修、家族、小宗门,甚至是平民百姓进行大规模的杀戮,其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这御灵幡,堪称元灵天第一凶戾之器。
吞噬无数精血神魂,温养至邪战鬼,更能放出‘屠灭血光虚空,锁定。
时间,迟滞。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五行遁法,诸般秘术,统统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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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君再次张开嘴。
无数凄厉的鬼啸声从他体内冲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小小旗幡喷吐着黑烟血光从他嘴里飞起。旗幡微微一抖,顿时黑烟邪气冲天,漫天血光缭绕,无数比绿豆还要小千倍、百倍的鬼魅幻影嘶吼着,咆哮着,怒骂着,化为一抹抹邪影撞上了银色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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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楼传承至宝‘两仪崩绝十方屠灭御灵幡’,元灵天众多先天灵宝中,邪魔一道灵宝排名前十的重器。
无数年来,影楼击杀了无数目标,其中七成人的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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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御灵幡,堪称元灵天第一凶戾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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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迟滞。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五行遁法,诸般秘术,统统锁死。
这尊银色佛像从天而降之时,就已经从‘因果’层面上,注定了要生出一颗果实——这一击,必定要落在胡天君的身上。无论他如何闪避,无论他如何反抗,一击必中!
胡天君再次张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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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年来,影楼有计划,有组织的,对元灵天某些偏僻地狱的散修、家族、小宗门,甚至是平民百姓进行大规模的杀戮,其精血神魂,尽被吞噬。
这御灵幡,堪称元灵天第一凶戾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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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杀天君(7)
一声大吼,胡天君服下血丹,刚刚恢复到七成半的法力,骤然消耗两成,法力只剩下五成半。
胡天君一黑一白两颗眼眸骤然色变,变成了一片血色,随后化为一片浑浊的阴寒。他催动影楼秘法,燃烧精血,顷刻间那颗血丹旳药力融入神魂,以损失一成精血为代价,将法力急速补充回了八成。
一成精血!
胡天君的心都在滴血!
半步天人境的一成精血,以其蕴藏的能量、本源,兑换成普通的鸡鸭血的话,能淹掉一百个桤木城还不止!
就这么损耗了!
胡天君一声嘶吼,他迎着狮子吼爆发出的金光,强行上前一步,左眼猛地一跳,一颗拳头大小灰扑扑没有任何光泽,没有任何光影的半透明宝珠就从眼眸中喷出。
这宝珠一旋,虚空中大片幽微无形的波动急速跳动,完美契合了对方狮子吼爆发的法力波动、道韵轨纹,顷刻间就将这威力至大的狮子吼中和、消融。
这是影楼的另外一件镇楼之宝‘天地同归’,它并无直接的杀伤力、破坏力,但是它能以极其神妙的手段,阴阳契合,两仪生化,消泯法术,溶解禁制,更能侵蚀阵法,溶蚀法宝,是影楼潜入、刺杀的辅助至宝。
御灵幡这件邪门灵宝都被克制得死死的佛门降魔狮子吼,却被这件天地同归轻轻松松抵消!
胡天君右眼同样一跳,一团猩红色血光冲出,一声尖锐的虫鸣惊天动地,血光中赫然是一只拇指大小,宛如血色琉璃雕成的硕大六翅大花蚊。
这六翅大花蚊身躯只有拇指大小,但是尖锐的口器猛地弹出,却足足有一尺长短,尖尖细细,寒芒闪烁,带起一道血色闪电,直刺刚刚狮子吼爆发之处。
这不是法宝,更不是灵宝,而是影楼的先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摸到的,元灵天这一方世界开辟时,自然孕化的一支太古毒物。影楼中人也不知道这厮究竟叫什么名字,只是以它的特性,名之曰‘敲骨吸髓’!
这蚊子只有一个本领,就是刺穿修士的骨头,在万分之一个刹那间,抽空修士的骨髓,吞掉对方的一切精气神,将对方抽成一具干尸。
它飞行绝迹,速度快得不可思议,一根长长的口器锋利无匹,几乎堪比先天灵宝级的利剑,普通的防御宝物根本挡不住它轻轻一刺。
很多年来,很多元灵天的高手名宿死得莫名其妙,都知道是影楼下的手,但是谁也不知道影楼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实则就是敲骨吸髓大花蚊子下的手。
敲骨吸髓刚刚飞出,突然间,天地同悲!
天,暗了下来。
地,漫无生机。
虚空中,一股让人悲痛欲绝的莫名情绪浩浩荡荡的袭来。
一股浓浓的苦味,好似三千种不同的飞禽走兽,抽取三十万颗苦胆,熬成一万汁水,强行灌进嘴里的那种苦味,从神魂,到肉身,从皮到肉到骨到髓,五脏六腑,同时被这心理和生理上的苦涩瞬间笼罩。
“众生皆苦……苦啊!”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从远处飘飘忽忽的传来。
胡平的身体晃了晃,双眼翻白,嘴里不断冒出黄绿色的苦胆水——他并不是这一招神通的主攻对象,他只是误中副车,附带着被神通散溢的一点点余威波及。
饶是如此,他的神魂几乎瞬间湮灭,他的苦胆好似被人暴力抓住狠狠捏了一把,胆汁逆流,带着胃液全从他嘴里喷了出来。
一道盈盈寒光从胡平身上亮起。
有影楼胡氏老祖给他加持的保命秘咒发动,死死抵挡住了这一道神通绝大部分威能。胡平泪流满面,号啕痛哭,鼻孔、嘴里不断喷出黄绿色的黏液,一时间狼狈到了极点,整个人彻底崩溃。
胡天君也是身体一晃,浑浊的眼眸内光芒一片散乱。
他的神魂一阵空白,只觉人生茫茫,了无生趣,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毫无价值的事情……他开始反思自己从记事起所做过的一切,然后,他开始全面的否定自己的一切!
他的人生……就是一个悲剧。
他的人生,完全的错误。
他的人生,不应该存在。
他举起御灵幡,就要朝着自己的脑门砸下,一了百了,死了就没有痛苦,死了就没有烦恼,死了他的一切错误、一切罪状就会被洗刷,世界就会干净,就会清朗,整个乾坤大地都会回归到正常的轨道。
他,胡天君,是个罪人。
因为他,元灵天才会动荡不休,才会民不聊生,才会战乱四起,才会充满各种暴力、邪恶、罪孽、黑暗。只要他胡天君死了,就拨开乌云见青天,整个世界就变得美好了!
死了吧,死了吧,他活着,根本没有意义!
嗯,连带着身边这个毫无存在价值的牲口儿子,也一并抹杀了罢!
胡天君举起左手,就要一掌拍死胡平,同时御灵幡缓缓朝着自己的脑袋落下,要将自己一并彻底抹杀,彻底的湮灭摧毁。
御灵幡剧烈震荡。
胡天君的法力,瞬间被抽取了五成,只剩下了三成上下。
一声尖锐的鬼啸声从御灵幡中冲出,一股极度阴邪、极度阴冷的气息笼罩胡天君全身,无数战鬼偏执、极端的战意充斥胡天君全身。
那悲苦之意被御灵幡强行抵消,胡天君身体一晃,他神魂周边,影楼胡氏一族众多老祖联手被他加持的神魂庇护秘咒‘噼里啪啦’碎了满地都是。他的神魂剧烈震荡,神魂本源瞬间被削去了三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神魂受创,道果瞬间被波及,胡天君大口吐血,只觉自己刚刚踏入数十年的半步天人境的境界一阵虚浮,境界稍稍滑落,已经掉到了照虚空和半步天人境的临界点上。
但是,起码他遏制住了自杀和杀死胡平的冲动!
“来!”刚刚那沙哑苍老的声音轻喝了一声。
敲骨吸髓大花蚊子就翅膀震动,带起一道血光,朝着远处一根皱皱巴巴,明显属于糟老头子的手指飞了出去。
胡天君看了一眼,他也只能看到一根皱巴巴的手指。
被他影楼历代楼主用自身精血饲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敲骨吸髓,居然被人家一声哭喊就直接渡化,乖巧无比的摇晃着小尾巴,投奔敌方去了。
敲骨吸髓轻盈的落在了那皱巴巴的手指上,亲昵的用口器蹭了蹭对方的手指头。
那模样,哪里像是一只蚊子?
分明是一条被大排骨骗走的,没良心的狗啊!
“贼秃!”胡天君嘶声怒吼,破口大骂。这种手段,除了佛门的贼秃,就连元灵天的那些邪魔外道,那些最擅长蛊惑人心的魔道巨擘,也没有这么灵验的!
元灵天的魔头们,最擅长的是吸人神魂、抽人精血,将你掠夺一空。
但是要说这种渡化之功么……除了佛门的秃子,还有谁能做到?
联想到刚刚的杀佛无心,还有那一尊莫名的银色佛像,今天究竟是谁对他胡天君下死手,还用问么?
胡天君脑子里一片混乱,神魂受创的他,现在小脑袋有点不够用了。
他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
影楼似乎和贼秃们没什么冲突啊?
三万年来,自从当年一战后,佛门在元灵天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零星几个佛门高手,全都躲起来当地老鼠,佛门贼秃从来不敢抛头露面。
反而是,一些佛门败类……嗯,就是那种香火钱收得两手发软,帮女施主送子送得腰杆酸软,在自家田地里东奔西走收取佃租赋税跑得两腿折断,油腔滑调糊弄信徒搅和得舌头发僵的那种肥头大耳的大和尚,他们还是影楼的老主顾呢!
时常有寺院因为争夺地盘,解决不了对方,就委托影楼帮忙解决麻烦,这样的事情,在偌大的元灵天,每年总有数千起委托的!
影楼和佛门,应该是伙伴啊!
“贼秃……你们意欲何为?我影楼和你佛门,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胡天君急促的咆哮了一声。
然后,他面前一条长龙呼啸而来。
那是一条龙……不,那是一个金灿灿、明晃晃、几乎有胡天君脑袋大小的拳头。沉重而恐怖的拳头爆发强光,带起一道长长的流光,化为一条鳞甲分明、栩栩如生的长龙,带着崩碎一切、湮灭众生的恐怖气息,一拳朝着胡天君的脑袋轰了过来。
这一拳,抽空了方圆七千里的天地灵机、剥夺了七千里的天地道韵。
这一拳,让方圆七千里内一片黑暗,天空的阳光都被它抽得干干净净。
一拳倾尽乾坤,天地日月色变。
于是,方圆七千里内,只有这一拳,成了这一瞬间整个世界的核心!
天地同归,无效!
这宝珠擅长破解神通秘术、禁制阵法,但是对于这种纯粹的、原始的,没有任何花俏的硬碰硬的重拳,一点效果都没有。
挡不住!
胡天君迅速判断出了这一拳的恐怖。
以他如今的状态,他挨了这一拳,或许不会死,但是会被打得半死,然后基本丧失一切反抗、逃走的力量。
胡天君再次催动全身法力,剩下的三成法力,连同两成精血被御灵幡抽走。
御灵幡通体爆发出夺目的血光,十二尊身高三丈、身披重甲、形容狰狞的战鬼尊从幡面中冲出,手持长刀,组成战阵,朝着那恐怖的一拳迎了上去。
然后,那重拳消失了。
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天君骇然瞪大眼睛。
一抹剑光一闪而过,一条有着六条手臂的人影从他身后掠过。
一剑,头飞。
一片山杜鹃花瓣轻盈飘落,落在胡天君眉心,将他的神魂稳稳的钉在了头颅中挣脱不得。
“善哉,善哉,邪魔伏诛,功德无量!”
虚空中,响起了接引头陀几个老和尚欣然的笑声。
第四百八十八章 爆
洗剑池,浮波屿。
这是距离剑城不到百里,一座方圆七八里大,极其灵秀的小岛。
作为剑门的客卿长老,卢仚只用了很少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将岛屿盘了下来,更雇佣了一批修士工匠,用了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在岛上盖了一片极雅致的楼阁。
时当正午,恰有小雨。
高轩宽敞的游廊下,大鹦鹉站在一根金铸的鸟架子上,得意洋洋的抖开了鲜艳如火的翅膀,炫耀着自己华美的羽毛。
青柠、青檬笑呵呵的,围着大鹦鹉转悠,给祂刷洗羽毛,喂食坚果。
大黄懒洋洋的趴在游廊外池塘旁,耷拉着舌头,看着几条追逐浮萍嬉戏打闹的锦鲤。
稍远处,林子中,鸟雀尖叫惊飞,更不时有鸟雀悲鸣,从空中俯冲,做决死的一战。
兔狲和翠蛇搭档,兔狲爬树,掏鸟巢,抓捕成年的鸟雀。
翠蛇则是架着一缕清风,慢悠悠的飞上被兔狲肆虐过的鸟巢,张开小嘴,颇为优雅的吞掉一颗一颗的鸟蛋。
唯有鳄龟不知去向。
不过,青柚带着两个妹妹在空中遥空刺剑,锻炼剑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货将身躯缩小,带着几只母乌龟在洗剑池中招摇过市,打得一群老龟老鳖头破血流。
游廊尽头,是一间极雅致、宽敞的书房。
书房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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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剑池,浮波屿。
这是距离剑城不到百里,一座方圆七八里大,极其灵秀的小岛。
作为剑门的客卿长老,卢仚只用了很少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将岛屿盘了下来,更雇佣了一批修士工匠,用了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在岛上盖了一片极雅致的楼阁。
时当正午,恰有小雨。
高轩宽敞的游廊下,大鹦鹉站在一根金铸的鸟架子上,得意洋洋的抖开了鲜艳如火的翅膀,炫耀着自己华美的羽毛。
青柠、青檬笑呵呵的,围着大鹦鹉转悠,给祂刷洗羽毛,喂食坚果。
大黄懒洋洋的趴在游廊外池塘旁,耷拉着舌头,看着几条追逐浮萍嬉戏打闹的锦鲤。
稍远处,林子中,鸟雀尖叫惊飞,更不时有鸟雀悲鸣,从空中俯冲,做决死的一战。
兔狲和翠蛇搭档,兔狲爬树,掏鸟巢,抓捕成年的鸟雀。
翠蛇则是架着一缕清风,慢悠悠的飞上被兔狲肆虐过的鸟巢,张开小嘴,颇为优雅的吞掉一颗一颗的鸟蛋。
唯有鳄龟不知去向。
不过,青柚带着两个妹妹在空中遥空刺剑,锻炼剑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货将身躯缩小,带着几只母乌龟在洗剑池中招摇过市,打得一群老龟老鳖头破血流。
游廊尽头,是一间极雅致、宽敞的书房。
书房门外,洗剑池,浮波屿。
这是距离剑城不到百里,一座方圆七八里大,极其灵秀的小岛。
作为剑门的客卿长老,卢仚只用了很少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将岛屿盘了下来,更雇佣了一批修士工匠,用了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在岛上盖了一片极雅致的楼阁。
时当正午,恰有小雨。
高轩宽敞的游廊下,大鹦鹉站在一根金铸的鸟架子上,得意洋洋的抖开了鲜艳如火的翅膀,炫耀着自己华美的羽毛。
青柠、青檬笑呵呵的,围着大鹦鹉转悠,给祂刷洗羽毛,喂食坚果。
大黄懒洋洋的趴在游廊外池塘旁,耷拉着舌头,看着几条追逐浮萍嬉戏打闹的锦鲤。
稍远处,林子中,鸟雀尖叫惊飞,更不时有鸟雀悲鸣,从空中俯冲,做决死的一战。
兔狲和翠蛇搭档,兔狲爬树,掏鸟巢,抓捕成年的鸟雀。
翠蛇则是架着一缕清风,慢悠悠的飞上被兔狲肆虐过的鸟巢,张开小嘴,颇为优雅的吞掉一颗一颗的鸟蛋。
唯有鳄龟不知去向。
不过,青柚带着两个妹妹在空中遥空刺剑,锻炼剑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货将身躯缩小,带着几只母乌龟在洗剑池中招摇过市,打得一群老龟老鳖头破血流。
游廊尽头,是一间极雅致、宽敞的书房。
书房门外,洗剑池,浮波屿。
这是距离剑城不到百里,一座方圆七八里大,极其灵秀的小岛。
作为剑门的客卿长老,卢仚只用了很少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将岛屿盘了下来,更雇佣了一批修士工匠,用了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在岛上盖了一片极雅致的楼阁。
时当正午,恰有小雨。
高轩宽敞的游廊下,大鹦鹉站在一根金铸的鸟架子上,得意洋洋的抖开了鲜艳如火的翅膀,炫耀着自己华美的羽毛。
青柠、青檬笑呵呵的,围着大鹦鹉转悠,给祂刷洗羽毛,喂食坚果。
大黄懒洋洋的趴在游廊外池塘旁,耷拉着舌头,看着几条追逐浮萍嬉戏打闹的锦鲤。
稍远处,林子中,鸟雀尖叫惊飞,更不时有鸟雀悲鸣,从空中俯冲,做决死的一战。
兔狲和翠蛇搭档,兔狲爬树,掏鸟巢,抓捕成年的鸟雀。
翠蛇则是架着一缕清风,慢悠悠的飞上被兔狲肆虐过的鸟巢,张开小嘴,颇为优雅的吞掉一颗一颗的鸟蛋。
唯有鳄龟不知去向。
不过,青柚带着两个妹妹在空中遥空刺剑,锻炼剑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货将身躯缩小,带着几只母乌龟在洗剑池中招摇过市,打得一群老龟老鳖头破血流。
游廊尽头,是一间极雅致、宽敞的书房。
书房门外,洗剑池,浮波屿。
这是距离剑城不到百里,一座方圆七八里大,极其灵秀的小岛。
作为剑门的客卿长老,卢仚只用了很少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将岛屿盘了下来,更雇佣了一批修士工匠,用了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在岛上盖了一片极雅致的楼阁。
时当正午,恰有小雨。
高轩宽敞的游廊下,大鹦鹉站在一根金铸的鸟架子上,得意洋洋的抖开了鲜艳如火的翅膀,炫耀着自己华美的羽毛。
青柠、青檬笑呵呵的,围着大鹦鹉转悠,给祂刷洗羽毛,喂食坚果。
大黄懒洋洋的趴在游廊外池塘旁,耷拉着舌头,看着几条追逐浮萍嬉戏打闹的锦鲤。谷韔
稍远处,林子中,鸟雀尖叫惊飞,更不时有鸟雀悲鸣,从空中俯冲,做决死的一战。
兔狲和翠蛇搭档,兔狲爬树,掏鸟巢,抓捕成年的鸟雀。
翠蛇则是架着一缕清风,慢悠悠的飞上被兔狲肆虐过的鸟巢,张开小嘴,颇为优雅的吞掉一颗一颗的鸟蛋。
唯有鳄龟不知去向。
不过,青柚带着两个妹妹在空中遥空刺剑,锻炼剑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货将身躯缩小,带着几只母乌龟在洗剑池中招摇过市,打得一群老龟老鳖头破血流。
游廊尽头,是一间极雅致、宽敞的书房。
书房门外,洗剑池,浮波屿。
这是距离剑城不到百里,一座方圆七八里大,极其灵秀的小岛。
作为剑门的客卿长老,卢仚只用了很少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将岛屿盘了下来,更雇佣了一批修士工匠,用了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在岛上盖了一片极雅致的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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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轩宽敞的游廊下,大鹦鹉站在一根金铸的鸟架子上,得意洋洋的抖开了鲜艳如火的翅膀,炫耀着自己华美的羽毛。
青柠、青檬笑呵呵的,围着大鹦鹉转悠,给祂刷洗羽毛,喂食坚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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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远处,林子中,鸟雀尖叫惊飞,更不时有鸟雀悲鸣,从空中俯冲,做决死的一战。
兔狲和翠蛇搭档,兔狲爬树,掏鸟巢,抓捕成年的鸟雀。
翠蛇则是架着一缕清风,慢悠悠的飞上被兔狲肆虐过的鸟巢,张开小嘴,颇为优雅的吞掉一颗一颗的鸟蛋。
唯有鳄龟不知去向。
不过,青柚带着两个妹妹在空中遥空刺剑,锻炼剑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货将身躯缩小,带着几只母乌龟在洗剑池中招摇过市,打得一群老龟老鳖头破血流。
游廊尽头,是一间极雅致、宽敞的书房。
书房门外,洗剑池,浮波屿。
这是距离剑城不到百里,一座方圆七八里大,极其灵秀的小岛。
作为剑门的客卿长老,卢仚只用了很少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将岛屿盘了下来,更雇佣了一批修士工匠,用了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在岛上盖了一片极雅致的楼阁。
时当正午,恰有小雨。
高轩宽敞的游廊下,大鹦鹉站在一根金铸的鸟架子上,得意洋洋的抖开了鲜艳如火的翅膀,炫耀着自己华美的羽毛。
青柠、青檬笑呵呵的,围着大鹦鹉转悠,给祂刷洗羽毛,喂食坚果。
大黄懒洋洋的趴在游廊外池塘旁,耷拉着舌头,看着几条追逐浮萍嬉戏打闹的锦鲤。
稍远处,林子中,鸟雀尖叫惊飞,更不时有鸟雀悲鸣,从空中俯冲,做决死的一战。
兔狲和翠蛇搭档,兔狲爬树,掏鸟巢,抓捕成年的鸟雀。
翠蛇则是架着一缕清风,慢悠悠的飞上被兔狲肆虐过的鸟巢,张开小嘴,颇为优雅的吞掉一颗一颗的鸟蛋。
唯有鳄龟不知去向。
不过,青柚带着两个妹妹在空中遥空刺剑,锻炼剑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货将身躯缩小,带着几只母乌龟在洗剑池中招摇过市,打得一群老龟老鳖头破血流。
游廊尽头,是一间极雅致、宽敞的书房。
书房门外,洗剑池,浮波屿。
这是距离剑城不到百里,一座方圆七八里大,极其灵秀的小岛。
作为剑门的客卿长老,卢仚只用了很少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将岛屿盘了下来,更雇佣了一批修士工匠,用了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在岛上盖了一片极雅致的楼阁。
时当正午,恰有小雨。
高轩宽敞的游廊下,大鹦鹉站在一根金铸的鸟架子上,得意洋洋的抖开了鲜艳如火的翅膀,炫耀着自己华美的羽毛。
青柠、青檬笑呵呵的,围着大鹦鹉转悠,给祂刷洗羽毛,喂食坚果。
大黄懒洋洋的趴在游廊外池塘旁,耷拉着舌头,看着几条追逐浮萍嬉戏打闹的锦鲤。
稍远处,林子中,鸟雀尖叫惊飞,更不时有鸟雀悲鸣,从空中俯冲,做决死的一战。
兔狲和翠蛇搭档,兔狲爬树,掏鸟巢,抓捕成年的鸟雀。
翠蛇则是架着一缕清风,慢悠悠的飞上被兔狲肆虐过的鸟巢,张开小嘴,颇为优雅的吞掉一颗一颗的鸟蛋。
唯有鳄龟不知去向。
不过,青柚带着两个妹妹在空中遥空刺剑,锻炼剑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货将身躯缩小,带着几只母乌龟在洗剑池中招摇过市,打得一群老龟老鳖头破血流。
游廊尽头,是一间极雅致、宽敞的书房。
书房门外,洗剑池,浮波屿。
这是距离剑城不到百里,一座方圆七八里大,极其灵秀的小岛。
作为剑门的客卿长老,卢仚只用了很少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就将岛屿盘了下来,更雇佣了一批修士工匠,用了短短一天两夜的时间,就在岛上盖了一片极雅致的楼阁。
时当正午,恰有小雨。
高轩宽敞的游廊下,大鹦鹉站在一根金铸的鸟架子上,得意洋洋的抖开了鲜艳如火的翅膀,炫耀着自己华美的羽毛。
青柠、青檬笑呵呵的,围着大鹦鹉转悠,给祂刷洗羽毛,喂食坚果。
大黄懒洋洋的趴在游廊外池塘旁,耷拉着舌头,看着几条追逐浮萍嬉戏打闹的锦鲤。
稍远处,林子中,鸟雀尖叫惊飞,更不时有鸟雀悲鸣,从空中俯冲,做决死的一战。
兔狲和翠蛇搭档,兔狲爬树,掏鸟巢,抓捕成年的鸟雀。
翠蛇则是架着一缕清风,慢悠悠的飞上被兔狲肆虐过的鸟巢,张开小嘴,颇为优雅的吞掉一颗一颗的鸟蛋。
唯有鳄龟不知去向。
不过,青柚带着两个妹妹在空中遥空刺剑,锻炼剑术的时候,曾经见过这货将身躯缩小,带着几只母乌龟在洗剑池中招摇过市,打得一群老龟老鳖头破血流。
游廊尽头,是一间极雅致、宽敞的书房。
书房门外,
第四百八十九章 爆(2)
一名剑门太上长老站起身来,笑着向白玄月拱了拱手:“掌教,个多月时间,略紧了些……您也知晓,少宗的脾气,我们不好从她身边人那里直接打探。”
“不过,阴鼋和鲁智深的身份,还是查出来了。”
“阴鼋,森罗教和血河教之间,有七个中等宗门的联盟‘山海联’,最近千年,山海联掌握在‘阴风教’阴氏一族手中。”
“阴鼋,是阴氏一族当代家主阴晓风第三子庶出的小儿子,其生母……咳咳!”
白玄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生母身份不好?”
这名负责摸胤垣和卢仚家底的太上长老轻轻摇头:“倒也不是,相反,其生母是山海联掌控下,世俗中一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阴晓风的三儿子,其脾性和影楼楼主的五儿子相仿,路过其家,掳掠其母,半月之后,就有了阴鼋。”
“阴鼋生母只是世俗女子,是以……很顺理成章的,在胤垣五岁那年,就因为生产时的后遗症……暴毙。阴鼋在胎里就被用了些不该用的药,悟性虽高,根骨却被坏掉了,禀赋很弱。”
“阴鼋一路长大,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白玄月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悟性好,就好。根骨、禀赋,对我剑门而言,不算事。他母亲是世俗界的书香世家出身……这也是清白出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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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剑门太上长老站起身来,笑着向白玄月拱了拱手:“掌教,个多月时间,略紧了些……您也知晓,少宗的脾气,我们不好从她身边人那里直接打探。”
“不过,阴鼋和鲁智深的身份,还是查出来了。”
“阴鼋,森罗教和血河教之间,有七个中等宗门的联盟‘山海联’,最近千年,山海联掌握在‘阴风教’阴氏一族手中。”
“阴鼋,是阴氏一族当代家主阴晓风第三子庶出的小儿子,其生母……咳咳!”
白玄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生母身份不好?”
这名负责摸胤垣和卢仚家底的太上长老轻轻摇头:“倒也不是,相反,其生母是山海联掌控下,世俗中一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阴晓风的三儿子,其脾性和影楼楼主的五儿子相仿,路过其家,掳掠其母,半月之后,就有了阴鼋。”
“阴鼋生母只是世俗女子,是以……很顺理成章的,在胤垣五岁那年,就因为生产时的后遗症……暴毙。阴鼋在胎里就被用了些不该用的药,悟性虽高,根骨却被坏掉了,禀赋很弱。”
“阴鼋一路长大,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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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剑门太上长老站起身来,笑着向白玄月拱了拱手:“掌教,个多月时间,略紧了些……您也知晓,少宗的脾气,我们不好从她身边人那里直接打探。”
“不过,阴鼋和鲁智深的身份,还是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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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鼋生母只是世俗女子,是以……很顺理成章的,在胤垣五岁那年,就因为生产时的后遗症……暴毙。阴鼋在胎里就被用了些不该用的药,悟性虽高,根骨却被坏掉了,禀赋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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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剑门太上长老站起身来,笑着向白玄月拱了拱手:“掌教,个多月时间,略紧了些……您也知晓,少宗的脾气,我们不好从她身边人那里直接打探。”
“不过,阴鼋和鲁智深的身份,还是查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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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生母身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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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鼋生母只是世俗女子,是以……很顺理成章的,在胤垣五岁那年,就因为生产时的后遗症……暴毙。阴鼋在胎里就被用了些不该用的药,悟性虽高,根骨却被坏掉了,禀赋很弱。”
“阴鼋一路长大,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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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生母身份不好?”谷竐
这名负责摸胤垣和卢仚家底的太上长老轻轻摇头:“倒也不是,相反,其生母是山海联掌控下,世俗中一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阴晓风的三儿子,其脾性和影楼楼主的五儿子相仿,路过其家,掳掠其母,半月之后,就有了阴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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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剑门太上长老站起身来,笑着向白玄月拱了拱手:“掌教,个多月时间,略紧了些……您也知晓,少宗的脾气,我们不好从她身边人那里直接打探。”
“不过,阴鼋和鲁智深的身份,还是查出来了。”
“阴鼋,森罗教和血河教之间,有七个中等宗门的联盟‘山海联’,最近千年,山海联掌握在‘阴风教’阴氏一族手中。”
“阴鼋,是阴氏一族当代家主阴晓风第三子庶出的小儿子,其生母……咳咳!”
白玄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生母身份不好?”
这名负责摸胤垣和卢仚家底的太上长老轻轻摇头:“倒也不是,相反,其生母是山海联掌控下,世俗中一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阴晓风的三儿子,其脾性和影楼楼主的五儿子相仿,路过其家,掳掠其母,半月之后,就有了阴鼋。”
“阴鼋生母只是世俗女子,是以……很顺理成章的,在胤垣五岁那年,就因为生产时的后遗症……暴毙。阴鼋在胎里就被用了些不该用的药,悟性虽高,根骨却被坏掉了,禀赋很弱。”
“阴鼋一路长大,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白玄月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悟性好,就好。根骨、禀赋,对我剑门而言,不算事。他母亲是世俗界的书香世家出身……这也是清白出身,好!”
一名剑门太上长老站起身来,笑着向白玄月拱了拱手:“掌教,个多月时间,略紧了些……您也知晓,少宗的脾气,我们不好从她身边人那里直接打探。”
“不过,阴鼋和鲁智深的身份,还是查出来了。”
“阴鼋,森罗教和血河教之间,有七个中等宗门的联盟‘山海联’,最近千年,山海联掌握在‘阴风教’阴氏一族手中。”
“阴鼋,是阴氏一族当代家主阴晓风第三子庶出的小儿子,其生母……咳咳!”
白玄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生母身份不好?”
这名负责摸胤垣和卢仚家底的太上长老轻轻摇头:“倒也不是,相反,其生母是山海联掌控下,世俗中一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阴晓风的三儿子,其脾性和影楼楼主的五儿子相仿,路过其家,掳掠其母,半月之后,就有了阴鼋。”
“阴鼋生母只是世俗女子,是以……很顺理成章的,在胤垣五岁那年,就因为生产时的后遗症……暴毙。阴鼋在胎里就被用了些不该用的药,悟性虽高,根骨却被坏掉了,禀赋很弱。”
“阴鼋一路长大,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白玄月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悟性好,就好。根骨、禀赋,对我剑门而言,不算事。他母亲是世俗界的书香世家出身……这也是清白出身,好!”
一名剑门太上长老站起身来,笑着向白玄月拱了拱手:“掌教,个多月时间,略紧了些……您也知晓,少宗的脾气,我们不好从她身边人那里直接打探。”
“不过,阴鼋和鲁智深的身份,还是查出来了。”
“阴鼋,森罗教和血河教之间,有七个中等宗门的联盟‘山海联’,最近千年,山海联掌握在‘阴风教’阴氏一族手中。”
“阴鼋,是阴氏一族当代家主阴晓风第三子庶出的小儿子,其生母……咳咳!”
白玄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生母身份不好?”
这名负责摸胤垣和卢仚家底的太上长老轻轻摇头:“倒也不是,相反,其生母是山海联掌控下,世俗中一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阴晓风的三儿子,其脾性和影楼楼主的五儿子相仿,路过其家,掳掠其母,半月之后,就有了阴鼋。”
“阴鼋生母只是世俗女子,是以……很顺理成章的,在胤垣五岁那年,就因为生产时的后遗症……暴毙。阴鼋在胎里就被用了些不该用的药,悟性虽高,根骨却被坏掉了,禀赋很弱。”
“阴鼋一路长大,能活到现在,不容易。”
白玄月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悟性好,就好。根骨、禀赋,对我剑门而言,不算事。他母亲是世俗界的书香世家出身……这也是清白出身,好!”
一名剑门太上长老站起身来,笑着向白玄月拱了拱手:“掌教,个多月时间,略紧了些……您也知晓,少宗的脾气,我们不好从她身边人那里直接打探。”
“不过,阴鼋和鲁智深的身份,还是查出来了。”
“阴鼋,森罗教和血河教之间,有七个中等宗门的联盟‘山海联’,最近千年,山海联掌握在‘阴风教’阴氏一族手中。”
“阴鼋,是阴氏一族当代家主阴晓风第三子庶出的小儿子,其生母……咳咳!”
白玄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生母身份不好?”
这名负责摸胤垣和卢仚家底的太上长老轻轻摇头:“倒也不是,相反,其生母是山海联掌控下,世俗中一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阴晓风的三儿子,其脾性和影楼楼主的五儿子相仿,路过其家,掳掠其母,半月之后,就有了阴鼋。”
“阴鼋生母只是世俗女子,是以……很顺理成章的,在胤垣五岁那年,就因为生产时的后遗症……暴毙。阴鼋在胎里就被用了些不该用的药,悟性虽高,根骨却被坏掉了,禀赋很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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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月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悟性好,就好。根骨、禀赋,对我剑门而言,不算事。他母亲是世俗界的书香世家出身……这也是清白出身,好!”
第四百九十章 爆(3)
洗剑池水质极佳,湖鲜滋味自然是极其鲜美。
用洗剑池水酿造的美酒,别有一番凛冽清爽的味道。
送酒来旳小二,已经退了出去。他,自然不是大黑天的人,只是被人用秘术牵引,来给卢仚送个信罢了。今天的事情,在他脑海中,不会有任何记忆。
卢仚捧着一碗美酒,站在窗口,静静的看着城主府。
玄渊先生,剑城十大铸造宗师排名第一,公认的剑城实力最强的铸剑师。他虽然只有凝道果境的修为,但是曾经用普通五金合金,铸造出威能堪比彼岸境二重天的绝品飞剑。
用后天普通材料,锻造出灵宝级的宝剑,如此手段,堪称扭转造化,十大第一,名至实归。
细雨朦胧,玄渊先生也不撑伞,头顶一缕极细的火光喷出,冉冉青烟升腾而起,将身周数丈内的雨丝全部蒸发,没有一滴能落在他身上。
他来到城主府门前,向守在这里的几名剑门执事点了点头,就大踏步走了进去。
在剑城,除了梧桐叟,也就只有玄渊先生这名第一铸剑大宗师,有权力随时、随心的进入地肺熔炉,随意调取里面的灵宝胚胎,或者干脆借助地肺熔炉的威能,在地下铸造出成品。
一缕缕森森剑意扫过玄渊先生的身体。
一道道侦察禁制快速掠过他的皮、肉、骨、五脏六腑、骨髓大脑。
玄渊先生步伐从容的走过一重重禁制,越过一道道阵法,最终来到了地肺熔炉的入口前。向镇守在这里的一名剑门长老问候了一声,玄渊先生轻轻跃起,直接跳入了地肺熔炉。
一路垂直向下,许久之后,玄渊先生来到了地肺熔炉深处。
火光隐隐,紫气升腾,一个个硕大的‘肺泡’中,无数后天灵宝胚胎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有那已经培育出一丝灵机的灵宝胚胎感受到了玄渊先生的气机,顿时发出了高亢的鸣叫声,只期待着他能带着自己离开熔炉,正式面世,焕发出应有的光芒。
“不急,不急,都有机会!”
玄渊先生轻轻点头,他手掌一挥,顿时无数人头大小的金属疙瘩就从他掌心飞出。这些五金合成,用地脉灵火千锤百炼,已经提炼到无比精纯,介乎于实体和灵气太临界点的金属疙瘩闪烁着森森宝光,迅速飞向了一件件灵宝胚胎。
一件灵宝胚胎对应一个金属疙瘩,这些金属疙瘩飞进灵宝胚胎,迅速化为丝丝五金之气和灵宝胚胎融合。这些灵宝胚胎,就隐隐多了一丝实质感,闪烁的灵光越发璀璨。
“来!”
轩辕先生举起了左手。
他手指上闪了闪,刚才融入了他血肉的北溟戒浮现,一缕缕天地灵机围绕着北溟戒旋转盘舞,化为一个漩涡般巨大的力场,四周无数灵宝胚胎发出高亢、欢悦的鸣叫声,纷纷朝着北溟戒飞了过来。
在极圣天,已经快要崩碎的北溟戒,不愧是曾经太上北溟仙宗的至宝。
随着卢仚修为日益提升,北溟戒也开始吸收他的法力、精气不断恢复。卢仚来到元灵天后,北溟戒吐纳天地灵机,吸收天地道韵,恢复的速度又提升了无数倍。
在卢仚掳掠了玄燕仙朝几座州城,劫掠了宝光阁五名长老,最后一句剿灭了万花门,将万花门的库存席卷一空后,他又将无数的珍稀材料,不断的投喂北溟戒。
是以,如今的北溟戒,虽然还没有恢复曾经在太上北溟仙宗时的气象,内部虚空也已经达到了千里方圆,其容量堪称恐怖,在元灵天,再也找不到一个比祂的容量更大的储物法宝。
地肺熔炉中的那些灵宝胚胎,轻轻松松的就被北溟戒一口吞下,一件都没留下。
玄渊先生眸子里闪烁着淡淡的金光,他径直来到了地肺熔炉的最深处,即熔炉和地下火脉交界之地。这里是一座极大的火莲法阵,重重叠叠的剑光凝成了莲台,镇压了地下火脉,不断从火脉中抽取滔天的火力,融入熔炉,淬炼至宝。
剑城的地下火脉,是三万年前那位太上大能用无上伟力开辟,是数百条巨型火脉如万流归海一般,汇聚成的一个和地面的洗剑池一般大小的岩浆地海。
无穷无尽的岩浆在这地海中翻滚,无铸的地火热力、地心火毒在这里汇聚。
一道剑符悬浮在这火莲法阵的上空,散发出无穷威能,镇压了这翻滚肆虐的岩浆地海,约束了所有狂暴恐怖的火力。
玄渊先生轻笑了一声,大袖一挥,北溟戒中,无数颗拇指大小的雷珠呼啸着喷出,密密麻麻的附着在了那巨大的火莲法阵上。更有上万颗雷珠,直接包围了那枚镇压火海的剑符。
这是‘大梵一念寂灭妙音净世神雷’,极圣天两大太上宗门之一的大梵净世宗至高雷法。
这雷极其神妙,极度‘唯心’。
就算是熔炉境的小修士,都能轻松炼制一颗。每一颗雷珠刚诞生时,无论炼制者的修为如何,其威力都是一模一样。熔炉境的小修士和天人境的盖世大能,炼制出的初始雷珠的威力,大概就相当于普通熔炉境修士的全力一击。
然后也不需要灌注法力,不需要宝材凝炼,只要炼制之人对着成型的雷珠,不断的念诵《大梵一念寂灭妙音》这一百零八字的秘咒经文,就可以不断的提升这雷珠的威力。
每念诵一万三千五百遍,雷珠的威能提升一倍,再念诵一万三千五百遍,雷珠的威能再提升一倍。
卢仚逗留剑城一个多月,在白鼋和胤垣离开的那天开始,小金刚须弥山中,所有的道兵同时运转秘法,各自祭炼了一颗净世神雷,然后就开始每天念诵经咒。
一个多月时间,那些道兵的嘴巴皮都念出了水泡,舌头都快磨烂了,日以继夜、时刻不停的用最快的语速念诵《大梵一念寂灭妙音》,这些雷珠的威力平均每三天提升一倍,如今雷珠的威力,已经是刚刚炼制出来时的一万六千多倍!
这也差不多是如今卢仚麾下道兵所能控制的极限了。
而曾经的大梵净世宗,有那隐修的老僧,实力通天,能够将这雷珠的威力提升亿倍、数亿倍,甚至更高。这些老僧长年累月无事,就是闷在山门中不断炼制这种可怕的,轻松一击威力相当于熔炉境修士全力一击数亿倍、数十亿倍杀伤力的雷珠,由宗门赐给晚辈弟子!
想想看,大梵净世宗的弟子在外行走,一言不合,一颗雷珠丢出,顿时方圆万里天崩地裂,万物灭绝!
当年极圣天侵入元灵天,大梵净世宗就是借了这净世神雷的威力,攻破了无数元灵天的宗门,屠戮了无数元灵天的修士,无论男女老幼,无论修为高低,一雷落下,万物尽毁,端的是凶威赫赫,真正是臭名昭著!
玄渊先生丢出的雷珠,威力虽然只达到了一万六千多倍,但是这里的雷珠数量惊人。
卢仚如今囤积在小金刚须弥山中的道兵,总数已然破亿,密密麻麻的雷珠附着在火莲法阵上,包围了那枚威力惊人的剑符,只见金光乱闪,小半个地肺熔炉都被金光染变了颜色。
玄渊先生‘呵呵’一笑,眸子里隐隐有一抹万字佛印一闪而过。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月前,卢仚登门拜访,和他相谈甚欢,然后自己引卢仚为知己,一头拜入卢仚门下,甘心充当门下鹰犬,任凭驱遣的事情。
“主公有天人之姿……剑门,一群蝇营狗苟的孽畜,活该诛灭!”玄渊先生冷笑一声,化身一抹剑光冲天而起,不多时就离开了地肺熔炉。
镇守这里的剑门长老笑着向玄渊先生行了一礼:“玄渊,我那玄孙儿修为有成,十八岁种下金莲,已经悟得了几分剑心玄妙。只是,他还差一柄合手的好剑,我这里,准备了一些极品良才,你那可还有合适的胚胎么?”
玄渊先生停下脚步,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我在地肺熔炉中,还有七柄灵剑胚胎的配额,你那玄孙儿,走的是杀剑路子,有一柄‘贪狼沥血剑’,很合他的剑路。”
“只是,如今秋色大好,我准备带家眷去渺云山踏秋赏枫……可否稍候一月?”
镇守长老笑着点头:“善!剑缘盛会刚刚结束,玄渊你的确应该好好休憩一二。”
玄渊先生微笑,点头,背着手,镇定自若的走出了城主府。
出了城主府,他去自家的作坊,将一应事务安排妥当,留下了一个依托关系拜入门下,平日里最不得他喜欢的徒弟留守,点名让一群心腹弟子随行伺候。
带着大群弟子门人回家,玄渊先生拉上自己的老妻,八房小妾,数十子孙,上了一条求剑之人赠送的大型飞舟,施施然离开了剑城,直奔渺云山的方向。
那是距离剑城有千万里之遥,绵延万里,满山云霞变幻莫测,虹霓光焰如神仙府邸,万里山川满是枫树,一到秋天就叶红如火,风景瑰丽堪称一绝的圣地。
玄渊先生在那边,有一座三百里方圆的林苑,他过去,也时常带家属去那边度假逍遥。
剑缘盛会刚刚结束,带家眷去渺云山休憩一段时间,谁能挑出他的错来?
第四百九十一章 爆(4)
一顿完美的湖鲜宴。
卢仚一行离开时,他很郑重的看了一眼眉开眼笑旳掌柜,和几个奔走的小二。
他当然知道玄渊先生在地肺熔炉内做了什么。
这一切,本来就是他的授意。
他更知道,那些净世神雷一旦爆发,整个剑城……不,是整个洗剑池,连带周边的所有城镇乡村,都会被崩上天。这,会是一场人为的浩劫。
这些正乐滋滋忙碌着的人,他们修为极低,绝无幸免的可能。
背着手,慢悠悠走在大街上,看着街上行人,卢仚下意识的搓了搓手掌。嗯,满手血腥,是洗不干净了。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的先锋大军,都蹲在极圣天外蹲了不知道多久了。后续的征伐大军,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连影楼这种杀人无数的杀手组织,都被要求组建精锐团队,袭杀极圣天。
“相比起来,还是你们死了的好。”卢仚低声的嘟囔着。
青柚的手,抓住了卢仚的胳膊,轻轻的捏了捏。她看得出来,卢仚有很沉重的心思。她大致也知道,卢仚在为什么事情犯嘀咕。毕竟,卢仚在炼制那些净世神雷的时候,就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告诉了青柚。
剑城要面临灭顶之灾,绵延数十万里的洗剑池都有可能彻底倾覆,死伤将会以亿万计。这是一场人为的滔天大祸,而始作俑者,就是卢仚。
不过青柚没什么心理负担。
剑修,就是这么个好处,有点一根筋,有点偏执狂,只要是认定的事情,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他们都会倾力去完成。甚至修行到极深处,剑修很可能变成‘除剑之外、别无旁骛’,一颗剑心通灵澄净,再无丝毫挂碍。
她很轻柔的说道:“这,不是我们的错。”
卢仚咧嘴一笑,他笑着点头,背着手,脚下一团水云冉冉而生,托起了一行人,直奔城外浮波屿。回到了刚刚落成没几天的小园林,卢仚放出了一条在剑城采购的小型飞舟,让阿虎等人全都上了飞舟等待。
剑城内,无名小筑。
白玄月又收到了一份来自苍陵大原的情报——胡不为已经带着大群影楼高手,赶到了桤木城废墟。他抱着胡天君的尸体嚎啕大哭,由影楼胡氏一脉现今辈分最长、修为最高的老祖现场主持,就在胡天君的尸体边,胡不为继位影楼楼主。
作为影楼最近万年来资质最妖孽的少主,胡不为自身修为也达到了照虚空巅峰极致状态,他在一线充当杀手,也执行过无数次危险性极大的任务,全都圆满完成。
无论实力还是资历,胡不为接管楼主之位,都是天经地义的!
只是,不怎么名正言顺。
毕竟,胡天君被杀,御灵幡、天地同归、敲骨吸髓等几件传承至宝都被劫走,尤其是御灵幡,没有了这件影楼第一的传承至宝随身,就好像皇帝弄丢了传国玉玺,这味道总是怪怪的!
是以,苍陵大原各处城镇,大大小小的虚空挪移阵简直疯魔了。
说不出多少影楼的杀手,一水儿紧身黑衣,佩戴了各色面具,犹如潮水一样从各处虚空挪移阵中涌出,好似一群疯狗,‘嗷嗷’嚎叫着,在苍陵大原各处肆虐。
他们……出离的疯魔了。
好些苍陵大原的地方势力,那些大小城池的掌控者,那些大小修士家族的高层,还有那些密布在各处山岭之中的寨主,好些倒霉蛋被疯魔的影楼杀手堂而皇之的破门而入,当众生擒活捉,不管青红皂白的严刑拷打。
短短几个时辰内,有上百座城池被影楼强行接管,有近千个修士家族被屠戮一空,有两三千个山寨、匪帮被杀得干干净净。
影楼,彻底疯了!
胡不为更是割腕出血,向苍陵大原附近的几个大宗门,如剑门、弥罗教的山门发去了血书。他说,杀父之仇不可不报,凶手就藏匿于苍陵大原,影楼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明凶手,追回至宝,洗刷不共戴天之仇,追凶过程中,任何宗门若有丝毫干涉,则影楼不惜玉石俱焚!
影楼有玉石俱焚的能力。
而除了剑门,其他宗门,并无一个宗门愿意正面承受疯狗化的影楼怒火,也没有足够的底气和疯狗化的影楼拼命!
本来影楼就够疯的,何况是如今呢?
是以,除了白鼋还带着大队人马在苍陵大原诛灭邪诡,其他宗门纷纷收缩布置,将自己安插在苍陵大原的人手调回了宗门,任凭影楼在苍陵大原发疯。
偌大的苍陵大原,百多个玄燕仙朝那般大小的疆域,广袤无极,人口数以万万亿计,想要找到那几个杀了胡天君的凶手?
这比大海捞针还难啊!
看完了送来的情报,白玄月轻轻摇头,转身就去了小筑后院。
后院一栋极雅致的小楼里,一名身高只有四尺多,面皮红润,周身圆团团一身和气的老人,正在四个小童儿的服侍下,眯着眼,乐滋滋的吃着一碗黑芝麻糖水馅儿的汤圆。
老人面前放着一张大方桌,上面摆满了各色甜品,什么绿豆糕、桂花糕、芝麻糕、云片酥等等,林林种种有百来样,一个个白瓷盘子一个一个垒起来,码起来能有两尺多高。
这就是地枢先生,和天书先生、颠倒老人齐名的,元灵天最顶尖的天机卜算大宗师。
天书先生已经被白鼋用废了,倒霉催的被胡平一刀劈死在大街上。
地枢先生,明面上是散修的他,实则一直是剑门的客卿,背地里偷偷摸摸的享用剑门的供奉,已经有一万多年。通过他,剑门掌握了很多大能修士的阴私八卦,窃取了无数的珍稀情报。
见到白玄月,地枢先生急忙吞下了嘴里的汤圆,放下碗勺,笑呵呵的站起身来,朝白玄月稽首一礼:“掌教,找小老儿,可有什么事么?”
“好事。”白玄月将刚刚那份情报递了过去,笑着说道:“影楼急着追查杀死胡天君的凶手,想来很快会求到先生的头上,先生可以先做好准备了。”
地枢先生接过剑符,手指一弹,一片光幕浮现。他认真的浏览了一番苍陵大原送来的情报,幽幽道:“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能杀死影楼楼主的人,啧,卜算他们的行踪,这消耗,可就不知道有多大了。”
地枢先生将剑符还给了白玄月,皱眉道:“最近事情,有点多。天书道友暴毙,这且不提,他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未免有点骄纵大意,命中应有一劫。”
“掌教,小老儿来的时候就说,有血光笼罩剑城。您……可有对策?”
白玄月微笑,颔首:“先生放心,十八位太上长老,三万六千内门剑卫,带来了九架护山阵图,已然布下了天罗地网。我更是请出了祖师堂上供奉的太上命剑……先生以为呢?”
地枢先生迈着两条小短腿,‘噔噔噔’的到了门口,朝着天空望了一眼。
他皱着眉说道:“血光浓郁,定有血光之灾,就是不知道,应在谁身上。不过,以掌教的修为,又请出了当年那位太上的本命法剑,想来无论是谁,都不能讨了好去。小老儿,倒也放心了。”
白玄月点点头,淡然道:“所以,还请先生再卜算一次,敌从何来,意欲何为?”
地枢先生圆团团的脸蛋露出了一丝愁苦之色,他苦笑道:“掌教,这天机卜算的事情么……”
白玄月笑道:“今年给您的供奉,加三瓶‘万年龟元丹’,延寿,补元,增进修为,对您最是合用不过了。”
地枢先生骤然神采焕发,他笑着点头:“那么,小老儿就愧受了!”
一整套吃饭的器具,是随身携带的。
地枢先生就在小楼里摆开了架势,取出了各色稀奇古怪的秘宝,叽叽咕咕的开始念诵秘咒,一股奇异的道韵波动,从他小小的身躯内扩散开来,顷刻间就笼罩了整个剑城。
他手持一片晶莹剔透,色泽暗金的奇异龟甲,一口血喷在了甲片上,顿时一团血炎笼罩龟甲,一条条玄奥的纹路不断在龟甲上浮现。
白玄月背着手,静静的看着地枢先生施为。
这种天机卜算的法门,偌大的剑门,并无一人擅长,甚至连入门都难。说实在的,看到地枢先生如此表现,白玄月还是有点好奇,有点心动。
如今白玄月的剑道修为,已经到了进无可进的地步,除非证道飞升,否则再难有丝毫进展。
他琢磨着,要不要哪天再试试,看看能不能学来这卜算天机的本领傍身?
这门手段,天人感应,趋吉避祸,自有无穷妙用啊!
突然间,原本红光满面的地枢老人面色一阵惨白,七窍中同时有血水不断的流淌出来,他手中那片暗金色龟甲,更是无声的烧成了灰烬。
“浩劫!”
地枢老人嘶声道:“浩劫!”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扰乱天机,有人帮他遮掩……这手段,是颠倒老人的‘颠三倒四浑湩大术’……他,他,他……”
白玄月眉头一挑。
颠倒老人?
这就对了!
玄机宗之前在万花门废墟上,用灵宝追索万花门一案的凶手痕迹,就是颠倒老人出手,帮他们混淆了天机。
上次白鼋伏击接引头陀一行人时,颠倒老人的气机没有出现。
而这次地枢老人再来卜算,颠倒老人的浑湩大术赫然现身,显然,凶手就在剑城!
“祸事来了!”地枢老人大口吐血:“就在,就在……”
剑城骤然微微一晃。
洗剑池上,无风掀起了百丈巨浪!
第四百九十二章 接引宝船
大梵一念寂灭妙音净世神雷!
精纯,纯粹,极端到了极致。
纯粹的光,纯粹的热,纯粹旳金色,纯粹的佛力奔涌。同化一切,净化一切,消融一切异端力量,破灭一切异种能量。天地灵机为之崩碎,天地道韵强行转化。在净世神雷笼罩范围内,唯佛独尊!
卢仚坐在浮波屿的飞舟上,心念一动,亿万颗净世神雷同时爆开。
剑门太上留下的剑符剧烈震荡,无数道凌厉的剑芒如大河奔涌,汹涌而出。至高剑意破碎虚空,粉碎一切。但是无边无际的金色狂潮汹涌而来,淹没了剑芒,吞噬了剑意,可怕的光,可怕的热,一点点的将剑符本体消融,噬灭。
火莲法阵剧烈的震荡着,一柄柄极品灵剑哀鸣着从法阵中喷出,剑光一阵闪烁,就在金色洪流中消散无形。庞大的火莲在金光冲刷下急速的崩溃,消散,一道道硕大无朋的红色符纹在虚空中爆发开来,犹如琉璃一般伴随着轰然巨响一寸寸粉碎。
金色的洪流向四周冲刷,奔涌,地肺熔炉最下方的一小段结构顷刻间土崩瓦解。
地肺熔炉下方,被压制了三万年的熔岩海洋掀起了滔天巨浪,一道道黑红色的烟气直冲了上来,无数条岩浆浪头冲起来上万丈高。在那白炽的岩浆中,甚至有一条条若隐若现的人形光影浮现,举手投足间,就喷出了各色可怕的天地灵火焚烧虚空。
三万多年,这一片岩浆海洋中,无数地火精华凝聚,无数火气疯狂压缩,一部分火气精华被地肺熔炉吞噬,但是更多的火气精华被大阵之力约束在此,不断的酝酿,不断的提纯,不断的压缩,不断的异化。
三万年,极其漫长的岁月,这一片岩浆海洋中,居然已经滋生了天地火灵。
这些火灵乃天地生成之物,其本质就等同于灵宝,威能绝大,一口灵火喷出,足以焚毁万物。
无数火灵被火莲法阵镇压在岩浆海洋中不得自由,心中早已憋了无数怒火。此刻身上约束骤然一松,这些火灵纷纷怒吼咆哮,朝着上方笔直冲起。
岩浆、黑烟,无数冲得最快的火灵,和净世神雷爆发出的金光撞在了一起,然后顷刻间就被彻底湮灭。
净世神雷所化金光向四周不断扩散,不断的吞噬岩浆、地火,不断吞噬天地火灵,金光越发炽烈,扩散的速度越发恐怖。几乎是呼吸间,这一团金光就扩张到了九万里方圆,然后骤然向内塌缩!
亿万颗净世神雷,在弹指间凝成了一颗拳头大小,表面密布着无数万字佛印的雷珠。
地下出现了一个方圆九万里的大坑,无穷无尽的岩浆被一条条巨大的火脉输送了过来,伴随着沉闷的巨响,岩浆迅速的填充这个大坑,在几个呼吸中,就已经将大坑填满。
这时候,剑城地面,已经裂开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痕,金光、热力、浑浊的气浪冲天而起,将一座座楼阁建筑掀的底朝天。
无数剑修冲天而起,一道道剑光卷起了无数剑城居民冲上了天空。
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下方犹如波浪一样缓缓蠕动的地面,看着地面逐渐的发出红光,岩石、泥土都在迅速的增温,软化,一点点朝着岩浆转化。
“地肺熔炉!”
梧桐叟嘶声大吼:“地肺熔炉异变,这几天,有谁进了地肺熔炉?”
“下去!”白玄月带着一众剑门的顶尖高手从无名小筑中冲出,浩浩剑光一个盘旋,就冲着城主府的方向冲去。剑光一卷,城主府粉碎,露出了通往地肺熔炉的入口。
这个入口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通红的烟囱,不断向外喷出青白色的火焰!
青白色的火焰!
这焰火的温度,已然高得吓人,几个剑门的长老也不由得脸色骤变。
“给我,开!”白玄月面皮发黑,身上一道紫气冲出,化为一面巴掌大小,却足足有一寸厚的奇形琉璃宝镜,悬浮在了入口上方。
大片紫气霞光喷卷,带起一个个小小的漩涡,狠狠撞进了入口喷出的火焰中。顿时烟火全消,紫气压迫烟火,硬生生将剧烈震荡的通道重新开辟出来。紫气升腾中,城主府周边百里内的地面都骤然一凝,被一股莫大的神威强行定住了肆虐的地水火风。
白玄月一马当先,一头扎进了通道。
一群剑门长老一个个咬咬牙,也一头扎了进去。
地肺熔炉不能有事,这是剑门最根本的根基之一,正是依靠地肺熔炉源源不断的出产灵宝级的绝品飞剑,才让剑门的弟子远超同侪,甚至可以越阶破敌!
如果说地肺熔炉不断出产的灵宝级飞剑,是剑门立身的根本之一,那么如今地肺熔炉中,正在孕育的数十件重器,则是关系着元灵天远征极圣天的大计划。
几座足以横渡虚空的灵宝级战堡,十几条拥有天人级防御力的巨型战舰,数十件各有妙用,一旦孕化成功,就能极大增强剑门一众长老战力的奇珍异宝。
除开这些强大的战力制成,地肺熔炉中,还有数百件正在孕化的胚胎,是白玄月已然许诺给了一众宗门耆宿的宝贝。
太上仙诰,是挂在元灵天所有宗门面前的一块香饵,引着元灵天各大宗门去攻击极圣天。
但是很多宗门的耆宿高手心知肚明,太上仙诰就这么点份额,自家宗门若是能夺来一枚太上仙诰,自己头顶上还有更强势的老祖压制,太上仙诰肯定会给实力最强、地位最高的那一位老祖,根本轮不到自己染指。
如此情势下,你想要让那些宗门耆宿在征伐元灵天的时候,真正的努力卖命?
空口白牙的事情,糊弄那些不知情的晚辈弟子很好用,面对那些修炼了数千年、上万年的老狐狸来说,没有真材实料的报酬,你指望他们会出力么?
不拖你后腿就好了!
所以,还有数百件正在孕育的奇珍重宝,都是剑门按照数百名元灵天有数的耆宿要求,专门为他们量身定制的灵宝胚胎。
若是这一批灵宝胚胎出事……不仅那些耆宿会磨洋工,白玄月和剑门的信誉,也就荡然无存了!
甚至是攻伐极圣天的大计都有可能受挫,而这,偏偏是剑门和白玄月无法承受的!
宝镜飞旋,紫气汹涌,白玄月等人御剑速度快到了极致,他们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冲入了地肺熔炉。
此刻的地肺熔炉,隔绝熔岩的火莲法阵已经被彻底摧毁,滔天的岩浆正翻滚着向上方汹涌而来,无数火灵在岩浆中怒吼咆哮,不断喷出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奇异灵火。
岩浆上升的速度太快,剧烈的激荡空气,天地灵机一片混乱,顿时从那高温高压中,滋生了无数条水缸粗细的电光雷龙,在地肺熔炉内疯狂鞭挞。
白玄月一声狂啸,他头顶十八枚灵动的剑心道果飞起,剑芒凛冽,顷刻间照耀方圆两万八千里!
十八枚道果,每一枚道果都打磨得晶光四射,美轮美奂。每一枚道果,都轻松照耀两万八千里!
这修为!
胡天君和白玄月相比,简直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不愧是剑门掌教!元灵天唯一的太上宗门如今最高的掌权者,这实力简直恐怖!
道果照耀虚空,两万八千里内天地灵机、无量道韵顷刻间化为无铸剑元,汹涌注入头顶悬浮的宝镜。这一面‘一气玄霄紫极漩琅镜’一声轻鸣,镜面迅速膨胀到数十丈大小,放出无铸紫气向下狠狠镇压了下去。
汹涌向上升腾的岩浆骤然被压制,大片大片的天地火灵被紫气一卷,就化为一缕缕精纯的剑元被宝镜吞噬一空。
白玄月暂暂镇压了岩浆,目光如电,朝着四周一扫,一口老血顿时化为一道血色剑光,‘呛琅琅’喷出数十里远!
地肺熔炉,空空荡荡!
无数肺泡中,剑门耗费无穷物力积攒起来的各级胚胎,居然……居然……干干净净,一件不剩!
无数灵剑!
无数重宝。
那数十件关系着征伐极圣天大计的重器!
还有那数百件已经许诺出去的,未来若干年后,就要交付给那些宗门耆宿的奇珍!
完了,全完了。
全不见了!
白玄月脑袋里‘嗡’的一声响,厉声喝道:“所有长老联手,镇压地脉,护住地肺熔炉……所有遗失的灵宝胚胎……我剑门家大业大,这点损失,承受得起!”
不愧是剑门掌教,白玄月顷刻间就镇定了下来。
不就是一点点灵宝胚胎么?
只要保得地肺熔炉不失,以剑门的家当,就能祭炼出更多的灵宝胚胎,无非是资源和时间的问题!
资源,剑门不缺。
时间,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有得是时间!
无非是,未来一段时间内,新晋的宗门精英弟子,会缺少合用的宝剑……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剑门根基雄厚,这些弟子耽搁一点时间,无伤大雅,日后多加恩赏就是!
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护住地肺熔炉,重建火莲法阵,绝对不能让地肺熔炉受到任何伤害!
这地肺熔炉,是三万年前那位太上亲手开辟。
如今整个剑门……不,整个元灵天的修炼水平,比起三万年前的太上,都相差甚远。这座地肺熔炉毁了,就再无重建的可能!
汹涌澎湃的岩浆中,那颗塌缩、压缩到拳头大小的金色雷珠,真正的爆发出来!
亿万颗净世神雷,在极度压缩后,同时爆发!
第四百九十三章 接引宝船(2)
净世神雷,聚力一击!
之前亿万颗神雷络绎爆发,就好像一群小和尚拎着木棍四处乱砸,杀伤力有限。而亿万颗神雷爆发后,所有威能塌缩内敛,随之爆发,这就好似卢仚以小金刚须弥山为枢纽,汇聚亿万道兵之力,以自身为核心,全力轰出一击!
势,不可当!
漩琅宝镜剧烈震荡,无量紫气被冲得倒卷而回,还没来得及被宝镜收回,就一片片碎裂开来,化为一缕缕紫色浮气散乱四方,顷刻间就被金光同化。
宝镜发出一声哀鸣,镜面上裂开了无数细小的裂痕。
白玄月吐了一口血,伸手一招,百忙中将宝镜收回体内温养,一时间心痛得差点没流出眼泪水来。
这面宝镜,也是剑门的镇教至宝之一,更是当年那位太上大能旳随身至宝,在反击极圣天侵略中,这面宝镜发挥了极大的效能,好些极圣天魔道修士的邪魔诡术,就是被祂所破。
如此重器,一朝受损,白玄月已经预测到了事后自己会遇到的诘难。
但是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
白玄月嘶声长啸,一抹极度辉煌的金光冲天而起,宽有数里,长达百里的金光内,隐隐有山川社稷、风云海浪、日月星辰、四季更迭等诸般异象。剑光刚出,就引得虚空震荡,有无量灵机、无穷道韵从四面八方化为紫金气韵翻滚而来,不断注入这道剑光中。
剑光重重落下,狠狠的和那倒卷上来的神雷金光撞击在一起。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地面上,方圆数千里内,无数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剑鸣。而白玄月好似被雷霆轰击,全身巨颤,连续几口老血化为血淋淋的剑光从嘴里喷出,‘嗖嗖’带声的喷出老远。
“助我!”白玄月朝着身后的一众太上长老嘶声高呼。
众多剑门长老面色僵硬,纷纷施展手段。有人口吐灵剑,有人头顶冲出大片寒芒,有人伸出十指,每一根手指上都有千丈剑光吞吐,更有人周身剑光如毫发,围绕着身体不断旋转……
无数道剑光连绵一气,齐齐向下方镇压过去。
好几个太上长老,则是在出手的同时,不忘狠狠的瞪白玄月一眼——那一道通天彻地的金光,是供奉在剑门祖师堂内的太上命剑,乃当年那位太上至尊飞升前,留给剑门后辈的至宝,是当年他仗之以击杀无数极圣天修士的本命灵剑!
这剑……白玄月就这么没有丝毫仪式感的使了出来……似乎有点对先祖不敬?
漫天神雷金光如烈火,如洪潮,如天崩,呼啸着席卷而来。一众剑门长老的剑光和那金光一碰,顿时齐齐吐血,再也顾不得多想其他。
一道道剑光死命的向下压制,一名太上长老浑身汗如雨下,身体剧烈颤抖,嘶声喝道:“我剑门功法,不善镇压、困禁……这,这,这该如何是好?”
白玄月等人也是脸色骤变。
剑门……剑修至高,什么事情,一剑就可以解决。正因如此,剑门中人,养成了唯剑至尊的脾性,除剑之外,他们看不起任何其他的修炼路数。
但是眼前这情况,用剑,解决不了!
倒是如果有数十名精通阵法、符箓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在此,他们运用大阵之力,还能将下方奔涌的金光强行封印、隔绝,而不需要像他们这样豁出去性命硬碰硬的对付。
白玄月在此吐了一口血:“如何是好?祖先基业,不能毁于你我之手,拼命罢!”
一声大吼,白玄月体内三十六柄灵剑飞出,化为大片光幕笼罩千里,死死压在了净世神雷奔涌的雷光上。其他剑门长老见得如此,心知白玄月所说的方法为何,他们一个个面皮抽搐,咬咬牙放出了自身本命飞剑,同样将飞剑化为大片光幕,狠狠落向下方。
虚空剧烈的颤抖着。
白玄月和一众剑门长老修为通天,手段惊人,硬生生以剑光化为屏障,挡住了净世神雷的疯狂威能。
各色剑光宛如石磨盘一样急速旋转,净世神雷放出雷光汹涌袭来,剑光将雷光一层层劈碎、绞杀,硬生生的将其一点点炼化!
这,绝无取巧的办法,只能用自身法力去拼,用自身本源去耗,用本命飞剑去一点点的拼损耗——净世神雷焚毁一切,摧毁一切,同化一切,白玄月和一众长老的剑光每磨掉一层雷光,自身飞剑也被一丝丝损耗,法力更是如潮水一样涌出!
短短七八个呼吸的时间,白玄月等人已经感觉法力补充不及。
一声长啸冲天而起,白玄月向剑城内他带来的三万六千名内门剑卫发令:“众剑卫,起阵,入地肺熔炉,快!”
一道道剑光冲天而起,一名名精悍肃杀的剑门剑卫毫不犹豫的结阵冲向了地肺熔炉!
白玄月等人用最无奈、最吃力的方法,挡住了净世神雷向上席卷的势头,勉强保住了地肺熔炉……净世神雷爆发出的雷光在上方受阻,绝大部分的威能,顿时转向了下方。
下方方圆数十万里的熔岩海瞬间汽化,无数天地火灵发出绝望的哀鸣,在金光中被消磨吞噬。
净世神雷的恐怖威能向四周席卷,狠狠轰在了一条条地下火脉的出口处。
当年建造地肺熔炉,剑门的那位太上至尊强行抽调了无数火脉,移山填海,将其挪移到了洗剑池下方。这些火脉细则七八丈,粗则千多里,密密麻麻宛如无数血管,连通了这一片岩浆海。
此刻岩浆海被毁,净世神雷的雷光冲击火脉,无数条火脉齐齐震荡,一波波可怕的震荡波顺着火脉顷刻间传出了百万里之遥。
卢仚已经将飞舟升上了高空。
这条飞舟品质极佳,虽然不入灵宝之列,却也是剑城出产的精品。相比同阶飞舟,这条名为‘青冥’的飞舟速度不怎么快,防御也不怎么强,内部空间更是不怎么大,陈设也不怎么精巧华美。
它唯一的特点,就是飞得很高!远比同阶飞舟的极限高度高出三倍不止。
卢仚此刻,就是将青冥催动,让它极力的飞上了离地几近十万里的高度。
站在船头,俯瞰大地,就能看到,偌大的洗剑池剧烈的震荡着,洗剑池周边,大地扭曲、褶皱,一条条山脉崩塌,粉碎,一条条山谷不断涌现,巨大的裂谷中烟尘四起,更有烈火岩浆喷涌而出。
白玄月他们只能护住地肺熔炉那一小片位置。
而卢仚的净世神雷震荡火脉,杀伤范围却覆盖了方圆百万里的地域。
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洗剑池下方的岩层,撕裂了无数大大小小的裂缝,巨量湖水呼啸而下,冲向了下方已然是一团高温氤氲的岩浆湖。
净世神雷的雷光威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
正苦苦压制净世神雷的白玄月等人,只觉剑光下方传来的压力骤然松动。白玄月大喜,高呼着让弟子门人加把力,将这一次的祸害彻底的压入地下深处。
无数条火脉中,大量岩浆席卷着浓郁的灵机道韵,化为滔天火海奔涌而来。
洗剑池无可计量的湖水当头喷下,顿时和火脉中的滔天火力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水火相激……
无数湖水顷刻蒸发。
远比刚才的净世神雷威能庞大百倍的恐怖力量凭空而生,一团白色气爆冲天而起,摧枯拉朽般冲垮了白玄月、一众剑门长老、三万六千名剑卫联手布下的剑阵。
无数柄飞剑崩碎,折断,无数剑卫顷刻间粉身碎骨,白玄月和十八名太上长老知道事不可为,身体一晃,分别卷起身边几个心腹弟子,化为剑光冲天而起,破开一层层厚重的岩层,狼狈的逃向了地面。
卢仚站在高空中,就看到整个洗剑池突然高高隆起,池水消失得无影无踪,随后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洗剑池消失了,周边无数的城池、村镇消失了……
一块块大大小小,小有数百丈,大有数百里的岩块被无法估量的冲击波冲上了天空,最高的岩块冲起来有数千里高。岩块和空气急骤摩擦,在空中急速发红、软化,化为一团团炽烈的火球,掉过头呼啸着砸向了地面。
天,一片漆黑。
地,一片混沌。
罡风,席卷天地。
火焰,笼罩四野。
无量混乱,极度恐惧中,卢仚口诵佛咒,右手轻轻的在虚空中一点。
一圈圈淡淡的金色涟漪涌动,一扇无形的门户悄然开启,随着卢仚不断的念诵经文,一条小小的木船闪烁着淡淡的明光,悄然从那门户中钻了出来。
这木船,前后长不过三丈,船头、船尾、船中,分别矗立着一座十八层的小小金塔。
金塔闪烁着澄净的光芒,清光照耀之处,天地宁和,混沌平定,卢仚身周百里内,顿时化为一片祥和净土,就连下方不断传来的爆炸声,都瞬间远去。
奇妙的天音从这小小的木船中飘出,淡淡的馨香萦绕四周,卢仚看着这条小小的木船,这就是接引宝船了!
来自上界,可供佛门弟子直飞上界净土的接引至宝!
卢仚沉吟片刻,右手一挥,洒下大片金光,将这条小小的木船纳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他,需要和接引头陀,好好的谈谈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定计
剑城之事告一段落。
卢仚汇合了玄渊先生后,就不告而别,远离剑城。想来,此刻的白玄月,也没心情去搭理一名客卿长老的生死、去向。
苍陵大原,靠近弥罗教的宗门驻地,群山之间,有一座紫萝城。
这城不大,方圆数十里,人口二十几万,多异类修士和邪修、魔修,没几个正经人。掌握这座城的,是一头修成人形的月影黑狼王,以及一名主修炼尸术,手上掌握了几具飞天金甲僵尸,僵尸战力堪比凝道果修士的人类邪修‘荒坟居士’。
紫萝城控制了周边一万两千里的山林地带,其中有九洞二十七寨邪魔外道,尽是些人口上千到万人左右的修士势力,分别盘踞一方。
紫萝城地下,有一条极其罕见的青木地脉,浓郁的青木灵机影响了地面的山林,使得紫萝城周边山林灵韵充沛,这里一株生长三五十年的药草,就有其他地方千年左右的气候。是以紫萝城多出产年候充沛的珍稀药物,小日子很是富庶、悠闲。
沧海楼、宝光阁,在紫萝城都有分店,专门收购紫萝城出产的珍贵药材。
天气不好,阴蒙蒙的,时不时飘点小雨点下来。
苍陵大原最近除了胡天君遇刺一案,最广为人知的事情,就是好些地方突然冒出来了各色邪诡,而且邪诡闹得越来越厉害,好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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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城之事告一段落。
卢仚汇合了玄渊先生后,就不告而别,远离剑城。想来,此刻的白玄月,也没心情去搭理一名客卿长老的生死、去向。
苍陵大原,靠近弥罗教的宗门驻地,群山之间,有一座紫萝城。
这城不大,方圆数十里,人口二十几万,多异类修士和邪修、魔修,没几个正经人。掌握这座城的,是一头修成人形的月影黑狼王,以及一名主修炼尸术,手上掌握了几具飞天金甲僵尸,僵尸战力堪比凝道果修士的人类邪修‘荒坟居士’。
紫萝城控制了周边一万两千里的山林地带,其中有九洞二十七寨邪魔外道,尽是些人口上千到万人左右的修士势力,分别盘踞一方。
紫萝城地下,有一条极其罕见的青木地脉,浓郁的青木灵机影响了地面的山林,使得紫萝城周边山林灵韵充沛,这里一株生长三五十年的药草,就有其他地方千年左右的气候。是以紫萝城多出产年候充沛的珍稀药物,小日子很是富庶、悠闲。
沧海楼、宝光阁,在紫萝城都有分店,专门收购紫萝城出产的珍贵药材。
天气不好,阴蒙蒙的,时不时飘点小雨点下来。
苍陵大原最近除了胡天君遇刺一案,最广为人知的事情,就是好些地方突然冒出来了各色邪诡,而且邪诡闹得越来越厉害,好多地剑城之事告一段落。
卢仚汇合了玄渊先生后,就不告而别,远离剑城。想来,此刻的白玄月,也没心情去搭理一名客卿长老的生死、去向。
苍陵大原,靠近弥罗教的宗门驻地,群山之间,有一座紫萝城。
这城不大,方圆数十里,人口二十几万,多异类修士和邪修、魔修,没几个正经人。掌握这座城的,是一头修成人形的月影黑狼王,以及一名主修炼尸术,手上掌握了几具飞天金甲僵尸,僵尸战力堪比凝道果修士的人类邪修‘荒坟居士’。
紫萝城控制了周边一万两千里的山林地带,其中有九洞二十七寨邪魔外道,尽是些人口上千到万人左右的修士势力,分别盘踞一方。
紫萝城地下,有一条极其罕见的青木地脉,浓郁的青木灵机影响了地面的山林,使得紫萝城周边山林灵韵充沛,这里一株生长三五十年的药草,就有其他地方千年左右的气候。是以紫萝城多出产年候充沛的珍稀药物,小日子很是富庶、悠闲。
沧海楼、宝光阁,在紫萝城都有分店,专门收购紫萝城出产的珍贵药材。
天气不好,阴蒙蒙的,时不时飘点小雨点下来。
苍陵大原最近除了胡天君遇刺一案,最广为人知的事情,就是好些地方突然冒出来了各色邪诡,而且邪诡闹得越来越厉害,好多地剑城之事告一段落。
卢仚汇合了玄渊先生后,就不告而别,远离剑城。想来,此刻的白玄月,也没心情去搭理一名客卿长老的生死、去向。
苍陵大原,靠近弥罗教的宗门驻地,群山之间,有一座紫萝城。
这城不大,方圆数十里,人口二十几万,多异类修士和邪修、魔修,没几个正经人。掌握这座城的,是一头修成人形的月影黑狼王,以及一名主修炼尸术,手上掌握了几具飞天金甲僵尸,僵尸战力堪比凝道果修士的人类邪修‘荒坟居士’。
紫萝城控制了周边一万两千里的山林地带,其中有九洞二十七寨邪魔外道,尽是些人口上千到万人左右的修士势力,分别盘踞一方。
紫萝城地下,有一条极其罕见的青木地脉,浓郁的青木灵机影响了地面的山林,使得紫萝城周边山林灵韵充沛,这里一株生长三五十年的药草,就有其他地方千年左右的气候。是以紫萝城多出产年候充沛的珍稀药物,小日子很是富庶、悠闲。
沧海楼、宝光阁,在紫萝城都有分店,专门收购紫萝城出产的珍贵药材。
天气不好,阴蒙蒙的,时不时飘点小雨点下来。
苍陵大原最近除了胡天君遇刺一案,最广为人知的事情,就是好些地方突然冒出来了各色邪诡,而且邪诡闹得越来越厉害,好多地剑城之事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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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城不大,方圆数十里,人口二十几万,多异类修士和邪修、魔修,没几个正经人。掌握这座城的,是一头修成人形的月影黑狼王,以及一名主修炼尸术,手上掌握了几具飞天金甲僵尸,僵尸战力堪比凝道果修士的人类邪修‘荒坟居士’。谷鼻
紫萝城控制了周边一万两千里的山林地带,其中有九洞二十七寨邪魔外道,尽是些人口上千到万人左右的修士势力,分别盘踞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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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城不大,方圆数十里,人口二十几万,多异类修士和邪修、魔修,没几个正经人。掌握这座城的,是一头修成人形的月影黑狼王,以及一名主修炼尸术,手上掌握了几具飞天金甲僵尸,僵尸战力堪比凝道果修士的人类邪修‘荒坟居士’。
紫萝城控制了周边一万两千里的山林地带,其中有九洞二十七寨邪魔外道,尽是些人口上千到万人左右的修士势力,分别盘踞一方。
紫萝城地下,有一条极其罕见的青木地脉,浓郁的青木灵机影响了地面的山林,使得紫萝城周边山林灵韵充沛,这里一株生长三五十年的药草,就有其他地方千年左右的气候。是以紫萝城多出产年候充沛的珍稀药物,小日子很是富庶、悠闲。
沧海楼、宝光阁,在紫萝城都有分店,专门收购紫萝城出产的珍贵药材。
天气不好,阴蒙蒙的,时不时飘点小雨点下来。
苍陵大原最近除了胡天君遇刺一案,最广为人知的事情,就是好些地方突然冒出来了各色邪诡,而且邪诡闹得越来越厉害,好多地剑城之事告一段落。
卢仚汇合了玄渊先生后,就不告而别,远离剑城。想来,此刻的白玄月,也没心情去搭理一名客卿长老的生死、去向。
苍陵大原,靠近弥罗教的宗门驻地,群山之间,有一座紫萝城。
这城不大,方圆数十里,人口二十几万,多异类修士和邪修、魔修,没几个正经人。掌握这座城的,是一头修成人形的月影黑狼王,以及一名主修炼尸术,手上掌握了几具飞天金甲僵尸,僵尸战力堪比凝道果修士的人类邪修‘荒坟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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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萝城控制了周边一万两千里的山林地带,其中有九洞二十七寨邪魔外道,尽是些人口上千到万人左右的修士势力,分别盘踞一方。
紫萝城地下,有一条极其罕见的青木地脉,浓郁的青木灵机影响了地面的山林,使得紫萝城周边山林灵韵充沛,这里一株生长三五十年的药草,就有其他地方千年左右的气候。是以紫萝城多出产年候充沛的珍稀药物,小日子很是富庶、悠闲。
沧海楼、宝光阁,在紫萝城都有分店,专门收购紫萝城出产的珍贵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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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萝城控制了周边一万两千里的山林地带,其中有九洞二十七寨邪魔外道,尽是些人口上千到万人左右的修士势力,分别盘踞一方。
紫萝城地下,有一条极其罕见的青木地脉,浓郁的青木灵机影响了地面的山林,使得紫萝城周边山林灵韵充沛,这里一株生长三五十年的药草,就有其他地方千年左右的气候。是以紫萝城多出产年候充沛的珍稀药物,小日子很是富庶、悠闲。
沧海楼、宝光阁,在紫萝城都有分店,专门收购紫萝城出产的珍贵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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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定计(2)
窗外,几个红裙新娘引着数十张人皮侍女,手持红灯笼,双眸磷火盈盈,周身血气森森,面色惨白的缓缓飘过。
她们路过小楼,好奇的探头朝窗内看了一眼。
接引头陀浑身黑光隐隐。
杀佛无心通体煞气升腾。
卢仚端坐主位,朝几个红裙新娘展颜一笑,身后突然有一轮大日升腾,无铸的金刚之力镇压虚空,吓得几个红裙新娘犹如见鬼一样‘嗷嗷’叫着狼狈逃窜。
饶是邪诡,也是怕死的。
这些邪诡,毕竟只是刚刚转化出来,还残留着生前的执念,有一丝生前的神智,还是分得出好歹的。
卢仚微笑,有万花门中被收服的外门小丫头奉上了同样来自万花门的极品灵茶,还有各色点心、糕点,卢仚请接引头陀几個老和尚享用茶点,然后为他们剖析厉害。
一直以来,自从得了大黑天的领袖之位,接引头陀、杀佛无心、龙狮宝树、苦厄玉象等几个老和尚,一门心思的就是带着大黑天的和尚们,超脱元灵天,飞升上界。
嗯,龙狮宝树,就是那极其魁梧的雄壮和尚,一声狮子吼震碎了整个桤木城的凶神。
苦厄玉象就是那愁眉苦脸,浑身好似浸透了苦瓜汁的老和尚。
还有一名圆润丰腴,化身银色佛像砸压胡天君的老僧今日不在,那是宝相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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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几个红裙新娘引着数十张人皮侍女,手持红灯笼,双眸磷火盈盈,周身血气森森,面色惨白的缓缓飘过。
她们路过小楼,好奇的探头朝窗内看了一眼。
接引头陀浑身黑光隐隐。
杀佛无心通体煞气升腾。
卢仚端坐主位,朝几个红裙新娘展颜一笑,身后突然有一轮大日升腾,无铸的金刚之力镇压虚空,吓得几个红裙新娘犹如见鬼一样‘嗷嗷’叫着狼狈逃窜。
饶是邪诡,也是怕死的。
这些邪诡,毕竟只是刚刚转化出来,还残留着生前的执念,有一丝生前的神智,还是分得出好歹的。
卢仚微笑,有万花门中被收服的外门小丫头奉上了同样来自万花门的极品灵茶,还有各色点心、糕点,卢仚请接引头陀几個老和尚享用茶点,然后为他们剖析厉害。
一直以来,自从得了大黑天的领袖之位,接引头陀、杀佛无心、龙狮宝树、苦厄玉象等几个老和尚,一门心思的就是带着大黑天的和尚们,超脱元灵天,飞升上界。
嗯,龙狮宝树,就是那极其魁梧的雄壮和尚,一声狮子吼震碎了整个桤木城的凶神。
苦厄玉象就是那愁眉苦脸,浑身好似浸透了苦瓜汁的老和尚。
还有一名圆润丰腴,化身银色佛像砸压胡天君的老僧今日不在,那是宝相禅师窗外,几个红裙新娘引着数十张人皮侍女,手持红灯笼,双眸磷火盈盈,周身血气森森,面色惨白的缓缓飘过。
她们路过小楼,好奇的探头朝窗内看了一眼。
接引头陀浑身黑光隐隐。
杀佛无心通体煞气升腾。
卢仚端坐主位,朝几个红裙新娘展颜一笑,身后突然有一轮大日升腾,无铸的金刚之力镇压虚空,吓得几个红裙新娘犹如见鬼一样‘嗷嗷’叫着狼狈逃窜。
饶是邪诡,也是怕死的。
这些邪诡,毕竟只是刚刚转化出来,还残留着生前的执念,有一丝生前的神智,还是分得出好歹的。
卢仚微笑,有万花门中被收服的外门小丫头奉上了同样来自万花门的极品灵茶,还有各色点心、糕点,卢仚请接引头陀几個老和尚享用茶点,然后为他们剖析厉害。
一直以来,自从得了大黑天的领袖之位,接引头陀、杀佛无心、龙狮宝树、苦厄玉象等几个老和尚,一门心思的就是带着大黑天的和尚们,超脱元灵天,飞升上界。
嗯,龙狮宝树,就是那极其魁梧的雄壮和尚,一声狮子吼震碎了整个桤木城的凶神。
苦厄玉象就是那愁眉苦脸,浑身好似浸透了苦瓜汁的老和尚。
还有一名圆润丰腴,化身银色佛像砸压胡天君的老僧今日不在,那是宝相禅师窗外,几个红裙新娘引着数十张人皮侍女,手持红灯笼,双眸磷火盈盈,周身血气森森,面色惨白的缓缓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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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邪诡,毕竟只是刚刚转化出来,还残留着生前的执念,有一丝生前的神智,还是分得出好歹的。
卢仚微笑,有万花门中被收服的外门小丫头奉上了同样来自万花门的极品灵茶,还有各色点心、糕点,卢仚请接引头陀几個老和尚享用茶点,然后为他们剖析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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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厄玉象就是那愁眉苦脸,浑身好似浸透了苦瓜汁的老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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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自从得了大黑天的领袖之位,接引头陀、杀佛无心、龙狮宝树、苦厄玉象等几个老和尚,一门心思的就是带着大黑天的和尚们,超脱元灵天,飞升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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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路过小楼,好奇的探头朝窗内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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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自从得了大黑天的领袖之位,接引头陀、杀佛无心、龙狮宝树、苦厄玉象等几个老和尚,一门心思的就是带着大黑天的和尚们,超脱元灵天,飞升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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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名圆润丰腴,化身银色佛像砸压胡天君的老僧今日不在,那是宝相禅师窗外,几个红裙新娘引着数十张人皮侍女,手持红灯笼,双眸磷火盈盈,周身血气森森,面色惨白的缓缓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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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端坐主位,朝几个红裙新娘展颜一笑,身后突然有一轮大日升腾,无铸的金刚之力镇压虚空,吓得几个红裙新娘犹如见鬼一样‘嗷嗷’叫着狼狈逃窜。
饶是邪诡,也是怕死的。
这些邪诡,毕竟只是刚刚转化出来,还残留着生前的执念,有一丝生前的神智,还是分得出好歹的。
卢仚微笑,有万花门中被收服的外门小丫头奉上了同样来自万花门的极品灵茶,还有各色点心、糕点,卢仚请接引头陀几個老和尚享用茶点,然后为他们剖析厉害。
一直以来,自从得了大黑天的领袖之位,接引头陀、杀佛无心、龙狮宝树、苦厄玉象等几个老和尚,一门心思的就是带着大黑天的和尚们,超脱元灵天,飞升上界。
嗯,龙狮宝树,就是那极其魁梧的雄壮和尚,一声狮子吼震碎了整个桤木城的凶神。
苦厄玉象就是那愁眉苦脸,浑身好似浸透了苦瓜汁的老和尚。
还有一名圆润丰腴,化身银色佛像砸压胡天君的老僧今日不在,那是宝相禅师
第四百九十六章 合流
大黑天在元灵天偷偷摸摸厮混了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但是潜势力极大。
就看接引头陀能够将卢仚那个‘尨蛮’的身份安排得这么周全,就知道大黑天在元灵天究竟扎下了多深的根基。
接引头陀一声令下,苍陵大原中,无数大黑天旳暗桩、耳目齐齐发动。
七个时辰后,白女就坐在了卢仚一行人的面前。
白女,变得越发不像‘东西’了。
谁也不知道这些诡邪,她们究竟是何等的存在,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修炼的,她们的生存模式是什么样子的。
反正,从极圣天离开的时候,白女也就是体格庞大了一些,起码还有点人样。而现在出现在卢仚面前的白女……
六支死气沉沉惨白色光芒凝成的羽翼披散在身后,核心处是一颗死白色的骨质宝珠,正中裂开了一条缝隙,一颗血色眼眸在那缝隙中‘咕噜噜’乱滚。一道道白色光芒内,无数诡异扭曲的符纹萦绕舞动,这些光芒化为十八重光环,循着诡秘的轨迹围绕着正中宝珠旋转。
这就,一点儿人样子都没有了。
但是她散发出的气息,却比在极圣天的时候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就看坐在一旁的接引头陀几个老和尚额头上的冷汗,就知道白女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阴煞威压,对他们造成了多大的压力。
血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白女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就这么盯着他。
卢仚轻咳了一声,很直接的问接引头陀:“敢问几位大师,如果联手,可能压制住她?”
杀佛无心冷哼了一声:“此刻老衲比她,仅仅差之一线……若非在剑城受了重伤……”
杀佛无心的回答也很直接。
显然,他的实力应该和白女相当……但是在剑城,被白鼋率领的宗门耆宿打成重伤,现在他,还有接引头陀几个,单打独斗应该不是白女的对手。但是几个老和尚联手嘛,而且佛法最是克制邪祟,应该有把握压制白女。
白女依旧一言不发,眸子里血光闪烁,在接引头陀几人身上逐次扫过。
小楼外,顿时响起了无数女子凄厉的哭喊声,近乎实质的阴邪之气侵入小楼,‘嘎嘎’声中,厚厚的红色冰晶凭空而生,将整个小楼厚厚的裹了一层。
杀佛无心的话,显然刺激到了白女,她自身不动,却让麾下邪祟炫耀武力。天知道她带了多少邪祟来紫萝城,外面那些邪祟联手散发出的阴邪之气,让卢仚都感到刺骨的冷意,差点没被冻僵当场。
“大家实力相当,就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事了。”
卢仚肃然看着白女:“你,还有灵智罢?能,心平气和的和我们正常交流罢?若是不能,就直接打杀了你。”
骨质宝珠幽光闪烁,白女尖锐、阴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的灵智,远胜尔等……一群无名小辈,喽啰,蝼蚁……呵呵,小家伙,有话直说……不然,我怕我忍不住,一口吞了你。”
白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音:“你现在的血气,极其丰沛,诱人得紧!”
卢仚点了点头,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拜托几位大师给你传信,要你过来一会,其实事情很简单。我们想要和元灵天修炼界干一场大的,要不要合作?”
不等白女开口,卢仚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是万妙天亿万冤魂凝聚显化,我们也是你们的敌人。但是呢,你完全可以和我们联手,干掉元灵天的修炼界后,我们再来分一个死活、高下,你觉得呢?”
卢仚微笑道:“元灵天修炼界,不会和你们联手来对付我们……也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而是你们联手,也找不到我们。但是和我们联手就不同了,元灵天的修炼界……到处都是我们可以算计的目标。”
白女的血色眸子幽光大盛。
她的大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极其干脆了当的说道:“好啊,那就,联手啊。反正,我们只求杀人……杀更多的人……杀得越多越好……我们想要屠灭元灵天……至于怎么做,我们无所谓。”
“你们!”卢仚笑了:“和你实力相当的,现在有几人?”
白女‘咯咯’笑了起来:“炽女、青女、蓝女、冰女、天女、孽女……加我,七人。其他比我们略差一线的,七十二人。”
卢仚瞳孔一凝。
接引头陀几个老和尚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白女的实力,在半步天人境中堪称绝顶。和她实力相当的邪诡头目,居然一共七人?比她们略差一线的,定然也是半步天人境的实力,一共七十二人?
这份实力,可就比元灵天排名前百的那些大宗门,任何一个宗门单独拎出来,都要强出了不少。怕是就连剑门,也找不出这么多半步天人境的高手。
而且,邪诡的手段诡秘莫测,真正交手,寻常半步天人境,不见得是她们的对手。
卢仚更是后心一阵冷汗渗出。
离开极圣天的时候,白女她们虽然强,极圣天的修士还能压制她们……这到了元灵天才多少时间,她们居然,居然强大到了如此不可思议的地步?
卢仚的修为,已经算是开挂一般,居然还远远不如白女她们这群邪诡?
这里面,一定有说道!
当然,就算问了,白女也肯定不会回答……
“那么,就这么定下来了。”卢仚笑着点头:“你们,配合我们行动,没问题吧?你们麾下的那些大姑娘,会服从我的命令吧?”
白女的眼珠又转了几圈:“她们……忠心耿耿,比你们更可靠!”
‘忠心耿耿’?
白女说这话,听起来乖乖的。‘忠心’?也得你们有心才行啊!
卢仚摇摇头,然后点点头:“如此,甚好,莪需要你们抽调一批精锐过来……你说你的灵智比我们强?那么,你合计合计,如果我们要摧毁弥罗教,大概需要多少人手,你尽管调来就是!”
白女眼眸血光大盛。
接引头陀、杀佛无心、龙狮宝树、苦厄玉象四个老和尚脸色齐变。
卢仚的第一个目标,居然是弥罗教?
那可是剑门之下,在元灵天所有宗门中,综合实力排名前五的超级宗门,卢仚就怎么敢,对弥罗教动这样的心思?
一夜过去。
紫萝城内到处乱窜的邪诡,突然走得干干净净。
东边红日初升时,卢仚刚刚下令让阿虎将胡平的尸体丢到山野中喂狼。他面前放了一个簸箕,里面是碾磨得极其细腻的香木粉。
一团青烟悬浮在卢仚面前,里面是胡平嘶声尖叫、恐吓怒骂的神魂。
卢仚抓起一把香木粉,双手用力,无铸巨力爆发,将香木粉一点点的碾压在一起,压成一根细细的,只有几根头发丝合起来这般细的线香。
线香成型,从卢仚手掌边缘一点点的冒出来。
线香上一缕缕符纹闪烁,青烟中,胡平的神魂被一缕缕的吸入到线香中。胡平疯狂的怒骂恐吓,威胁卢仚赶紧释放他,否则他一定要杀了卢仚全家云云……
但是随着神魂不断的被吸入线香中,胡平的怒骂恐吓变成了嘶声哀求。
他在青烟中打滚、跪拜,声嘶力竭的哀求卢仚饶了自己。
卢仚微笑看着他,轻轻摇头:“在玄燕仙朝,你接下那档子买卖的时候,也没放过那些无辜的姑娘呀……天道有轮回,善恶自有报,胡五少爷,你的报应到了。”
哭喊声中,卢仚将胡平的神魂强行压入了长有三尺许,极细、极坚硬的线香中。
这种用大金刚寺秘法制造的线香,三尺多长的一根,可以燃烧足足三年六个月!
卢仚将线香丢进了小金刚须弥山,丢在了那些在玄燕仙朝大金山寺,被影楼杀手们祸害,一辈子人生尽毁的大姑娘们面前。
这些大姑娘拿起线香,轻轻点燃。
胡平的神魂再次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嚎叫声,烈火焚神,这是世间最可怕的酷刑。而这种酷刑,他还要持续享用三年零六个月!
轻轻拍了拍手,卢仚微笑:“好了,算是了结了一桩事情……嗯,背后出钱的人,也跑不掉的,我会去找你们的。现在,就看我们影楼楼主那边的行动效率了。”
影楼楼主胡不为的行动效率很高。
卢仚炮制完胡平后的第三天,收到了卢仚传去的讯息后,胡不为就迅速的行动起来。
一份份紧急的调令,从胡不为手中不断发出,通过影楼的绝密渠道,发给了散布在元灵天各处的影楼高手。无数的暗桩被启动,无数的暗子被激活,影楼辛苦经营数万年的底蕴,一时间全都调动了起来。
胡不为信誓旦旦的告诉影楼的诸多长老,他已经找到了袭杀胡天君的嫌疑人下落,他需要影楼同心协力,洗刷这次的血海深仇、奇耻大辱。
同时,在苍陵大原,墨龙城中,胤垣正在给白鼋出谋划策。
或许,这就是孽缘罢?
白鼋对胤垣,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听了胤垣的谋划,白鼋当即以剑门少宗的命令,向苍陵大原周边的几个大宗门如弥罗教,发放了剑门剑令。
白鼋以三枚太上仙诰为报酬,邀请几大宗门派遣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襄助自己屠灭邪诡。
白鼋着重说明——只要高手,普通门人弟子,剑门应有尽有!
一时间,几大宗门的高层闻风而动,几乎是倾巢而出!
第四百九十七章 合流(2)
紫萝城东,两万里,有一小城名曰铁石。
此城极贫瘠,除了周边开垦了一些农田,别无出产,是以,并无修士势力看得上眼,近十万人口的铁石城,只有三五熔炉境散修盘踞,依靠敲诈勒索周边农户,收取一些稻谷地租过活。
铁石城西北角,有一杂货铺,卖些针头线脑、粗布面盆之类的玩意,兼营一点粮食、兽皮旳勾当,生意不好也不坏,属于那种勉强饿不死人,但是常年濒于倒闭的状态。
大白天的,杂货铺内,只有一个瘸了条腿,瞎了只眼的老伙计呆呆的坐在门口,和街对面一条流浪狗大眼瞪小眼的相看两相厌。
杂货铺的老板黄一久,此刻正蹲在后院深入地下三百丈的密室中,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的小型挪移阵。
黄一久,或者说,编号‘苍陵分楼桩部黄字十九号’影楼杀手,在影楼档案中,他仅仅是种金莲中期的实力。实则上,他的修为,在二十年前已然踏入了照虚空境。
人,总有造化机缘。黄一久就是属于那个有机缘,有造化的,是以他修为突飞猛进,在短短百年间,他的修为一路飙升猛进,从种金莲境一路突破金莲开、凝道果两大境界,强势破入照虚空境,甚至,二十年中他已经修炼到了照虚空后期。
只是,他隐瞒修为,没有上报。
在影楼,这样的行为极其危险,若是被发现,他势必受到最严酷的惩罚,甚至可能被炼制成一次性的‘死影’傀儡。
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铁石城的生活,很悠闲。
作为影楼随手丢在铁石城的暗桩,他连日常的刺杀任务都没有,只是负责监视铁石城周边的动静,尤其是注意距离铁石城不远的弥罗教的风吹草动。
弥罗教的弟子,怎可能来铁石城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所以黄一久过得很悠闲,很自在,他就像一个世俗小人物一样安静的过着小日子,他甚至盘算着,要不要跑外面做一票,捞一笔横财,然后把街头那个水灵灵的,时常和他眉来眼去的豆腐三娘给娶回来?
轻叹了一口气,黄一久低声嘟囔起来:“可惜,不能。”
他这样的影楼单线暗桩,没有娶亲生子的权力……只有那些大型暗桩据点的头目,为了遮人耳目,给自己的暗桩身份做掩护,才能繁衍后代,发展家族。
如果被影楼发现,撒出去的单线暗桩竟敢在工作地点娶妻生子……唯有诛杀满门这唯一的下场。
“可惜了,老楼主死了……怎么死的不是苍陵分楼的人?如果,苍陵分楼的案卷也全都被毁了,我就……”黄一久低声嘟囔着,然后,再次叹了一口气。
就算影楼苍陵分楼的负责人死了,苍陵分楼所有的杀手资料都被摧毁,他也无法离开影楼。
就好像,一到了约定的日期,约定的时间,他就必须乖乖的等在这密室中一样……影楼,已经掌控了他的所有,除非他能晋升半步天人境,否则他永世无法摆脱影楼的掌控。
挪移阵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鸣叫,一缕光阴闪烁,一个玉瓶和一枚玉简同时从挪移阵中喷出。
没有看那玉简,黄一久飞快的抓起了玉瓶,扒开瓶塞,掏了一颗墨绿色,散发出刺鼻气息的丹丸,用最快的速度塞进了嘴里。
这是‘赤心丹’的解药。
‘赤心丹’,影楼用来控制麾下无数杀手,防范他们变节的歹毒药物。一旦服下,每年都必须服用一次解药,否则阴火自心迸发,呼吸间就能将人烧得形神俱灭。
除非修行到了半步天人境,否则绝无幸免。
“又能多活一年。”黄一久轻叹了一声,懒洋洋的抓起了随着赤心丹解药一起送来的玉简:“奇怪也哉,我这一处暗桩,都闲了多少年了,怎么会有谕令下达?”
手指一谈玉简,黄一久很是生疏的捏了一个法印,略略回想了一番差点遗忘的秘咒,低声念诵了一句咒语,法印放开,激活了玉简。
玉简内一缕毫光喷出,注入黄一久的眉心。
黄一久的脸色,骤然变得极其的难看:“开,开什么玩笑?我这样‘区区种金莲境’的暗桩,没有任何行动经验的暗桩都要出动?这是,这是……”
黄一久的脸色,就好像被强行塞了一口牛粪在嘴里一样,难看到了极致。
咬咬牙,狠狠的跺了跺脚,低声的指着密室的天花板问候了一声新任楼主胡不为的祖宗十八代,黄一久耷拉着脸皮,化为一缕阴影,无声无息的出了密室。
玉简中的命令,很清晰。
命令直接来自影楼的最高层,勒令黄一久在规定的时间,赶去规定的地点汇合。
若有违背,楼规处置。
化身阴影,带着淡淡微风,黄一久朝着命令中的地点疾驰。他一边遁行,一边低声的嘟囔着:“楼规处置?我都忘了楼规究竟有几条了……唉,至于么?不就是死了个老楼主么?这么大张旗鼓的,何必呢?何苦呢?”
“老楼主死了,新楼主应该感到欢喜雀跃才对。多好的事情啊?干嘛要打打杀杀的!”
一日后,紫萝城外,黑牛山,牛虻谷。
遍地杂草,蚊虫无数。
黄一久在六个时辰之前,就已经赶到了牛虻谷外。按照他收到的命令,以他的修为、境界,他应该是在两天后赶到这里汇合。
但是黄一久的修为,远比他在影楼案卷中的修为境界要高,他的遁速太快,只用了几个时辰,就赶到了目的地。他极谨慎、小心的,化为一缕阴影,在牛虻谷外藏了下来。
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宝珠悬浮头顶,放出丝丝奇异的气息包裹全身,黄一久悍然和四周环境彻底融合,没有丝毫气机外泄,他简直不存在于这一方天地,就连和他有关的一切痕迹、一切因果、一切天机等等各种可供推算、卜算的‘外因’,都被这颗宝珠彻底湮灭。
这一刻,对于任何人来说,黄一久就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
这颗宝珠,就是黄一久的机缘。谁能想到,铁石城下一处无名的小古墓中,居然藏了这样的至宝?因为这颗宝珠的关系,那座古墓安然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从无人发现它存在的痕迹。
偏偏黄一久被派去铁石城后,他胆小怕死,唯恐在自家杂货铺被人围堵,他在地下胡乱的挖掘逃生的密道,莫名的就挖进了古墓中,没有任何风险的,就得到了这颗‘太初混同珠’。
这宝珠蕴藏无穷玄奥,黄一久的修行突飞猛进,只是宝珠无穷奥义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只是,黄一久自身资质有限,阅历浅陋,手段也粗陋微薄,他从这颗宝珠中得到的好处,也就这么一丁点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一道阴风呼啸而来,一条人影闯入了牛虻谷。
全身黑衣,面带黑色面具,身形处于若有若无之间,脚下阴风萦绕,随时准备化为阴影逃遁……这正是影楼杀手的常见做派。
这名影楼所属,绕着牛虻谷急速的转了几圈,几处能藏人的犄角旮旯都被他翻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埋伏的痕迹后,他这才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
轻柔的阴风吹过,十几条黑影悄然浮现,迅速守住了四周。
黄一久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些‘同僚’的一举一动……如此谨慎小心,同时搜寻、展位的手法如此老练,这十几条黑影,应该是影楼的一线杀手,真正和人玩命的伙计,可不是他这样‘岁月静好’的暗桩能比的。
这仅仅是第一波。
随后基本上每隔一刻钟,都有一波影楼所属悄然赶来。
各种鸟鸣声、虫子鸣叫声不断响起,一波一波的影楼所属用特殊的手段相互确认身份,然后静静的等候在牛虻谷中。
随着谷内聚集的影楼杀手数量越来越多,尤其是后面来了一名照虚空境的至尊杀手、十二名凝道果境的金牌杀手后,牛虻谷内的气氛反而变得轻松了许多。
这里已经聚集了将近三万影楼精锐,这样的实力,已经足够吓人,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戒备什么了。
黄一久暗自掐算了一下时间,距离他汇合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盘算着要不要跑去牛虻谷中和诸位‘同僚’汇合……但是莫名的,太初混同珠微微摇晃,一丝极其凌厉的危险感袭上心头。
黄一久用尽全力回忆影楼的楼规,他终于想起来,类似这样的紧急召唤,如果没有按时赶到汇合地点的话……如果有正当的理由,会受浸泡了毒液的毒龙鞭三百鞭……
“不会杀头啊……那就,再等等。”黄一久决心要苟一下。
他开始琢磨铁石城豆腐三娘的身段、脸蛋,还有她那柔柔美美的声音……嗯,既然有危险感,那还是苟起来吧。他一只手托着下巴,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很认真的盘算着他不迎娶豆腐三娘,而是将她发展成秘密情人的可能性。
“豆腐三娘的爹……死要钱。所以,如果能有一大笔钱的话……”黄一久开始琢磨,自己要去哪里发一笔横财的事情。或许,将铁石城的那几个熔炉境的小辈给做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再无一个影楼的杀手赶来。
四面八方,山林中,无数红灯笼同时亮起,惊人的阴邪之气席卷四面八方,顷刻间,除了那修为最高的照虚空境的至尊杀手,其他影楼所属全都被厚厚的冰层封冻。
第四百九十八章 合流(3)
黄一久吓得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全竖了起来。
邪诡!
邪诡!!
邪诡!!!
虽然在铁石城做闲鱼多年,但是影楼的情报汇集,他每个月还是有收到的。他当然知道,最近苍陵大原最流行、最热门旳话题,就是邪诡!
那些红色的……邪诡!
在影楼传来的情报中,黄一久得知,甚至有照虚空境的大能被这些邪诡击杀,然后用莫名的方法吞噬、转化,将其化为邪诡后,用莫测的手段,将一方领地化为鬼蜮。
而眼前,漫山遍野的红灯笼包围了牛虻谷。
那些红灯笼,小的只有拳头大小,造型如橘子;中等的则是有七八尺高下,各色常见的花灯形状应有尽有;而最大的几盏红灯笼,则是有数里高下,放出的血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其中一盏体型最大的灯笼,更是走马灯造型,血光缭绕中,无数美女面孔在灯笼中急速旋转,黄一久只是朝着那灯笼望了一眼,就浑身一寒,神魂差点被吸走。
幸好太初混同珠微微一震,一缕奇异的气息游走全身,定住了黄一久的神魂!
黄一久吓得不敢动弹。
虽然修为上来了,但是他骨子里,依旧只是一个‘种金莲境界’,在铁石城混薪水的闲鱼伪杀手啊!
牛虻谷内,修为最高的那名照虚空境的至尊杀手嘶声长啸,身体化为一抹黑影就要破空遁走。但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红灯笼中,无数红色绸带飘出,轻柔的缠绕在了他身上。无数绸带狠狠一紧,这名至尊杀手就‘咯咯’几声,被裹得和粽子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数十盏红灯笼朝着他飘了过去,凑到他身边,然后凄厉的女子哭喊声冲天而起。
这至尊杀手身体一颤,七窍中鲜血喷溅,神魂已然重创。
高空中,一团水云冉冉落下。
卢仚站在水云上,放出小金刚须弥山,淡淡梵唱声悄然响起,缕缕金光不断注入这些杀手的眉心。以佛门秘术,卢仚将‘忠诚’的种子注入了他们的神魂核心,迅速改造他们的脾性、认知、三观……甚至是他们的一些记忆。
这是极高明的‘渡化’手法,和卢仚用在胡不为、胡天涯、胡海角三兄弟身上的手法一模一样。
但是这样的不伤损‘本我’,只是让其潜移默化的对自己誓死效忠的‘渡化’手段,卢仚用在胡不为他们身上,每个人都要耗费不少的精力,才能完美达成。
但是影楼杀手无数,卢仚又不想将他们的灵智彻底抹杀,炼化成傀儡无异的道兵……想要‘渡化’胡不为‘送货上门’的杀手大群,卢仚想到的最好方法,就是这些邪诡。
这些邪诡,极擅长攻击神魂。
以绝对优势的数量,一声长啸震得这些影楼杀手五劳七伤,神魂防御被彻底破开,卢仚轻轻松松就能在他们神魂中打入‘忠诚’的种子,用极短的时间将其‘渡化’。
依法施为,只是一盏茶时间。
那至尊杀手眸子里一阵幽光闪烁,缠绕在他身上的红色绸带悄然退去,他毕恭毕敬的跪拜在地,向卢仚行顶礼膜拜的大礼:“主公!”
厚厚的冰层散开,三万许影楼杀手纷纷跪倒在地,同样向卢仚五体投地的行大礼:“主公!”
远处的草丛中,黄一久浑身冷汗潺潺,吓得浑身都在哆嗦。
卢仚展示出来的手段,简直犹如噩梦一般……那些普通杀手也就罢了,这些至尊杀手、金牌杀手,他们全都是在影楼效力了不知道多少年,杀人无数,心性狠辣坚定的亡命。
各种歹毒狠戾的酷刑,都无法让他们有丝毫动容……面对死亡,都能坦然承受的亡命杀手……他们居然被卢仚用莫名的手段,轻轻松松的就……叛变了影楼?
黄一久屏住呼吸,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血压不断升高,眼前一片片金星乱晃。
他心中,更有极其可怕的猜测浮现——他是奉影楼高层的命令,跑来这里汇合的……但是在这里等待他和一众影楼杀手的,赫然是一个天大的陷阱。
影楼高层的谕令有问题!
影楼高层,出了大问题!
他左顾右盼,开始盘算逃跑的路线。
低空,卢仚站在水云上,一缕神魂波动迅速扫过牛虻谷。然后,他掏出了一枚玉简,对照了一下里面的信息,皱起了眉头:“不对,这里应该有三万一千九百七十一人……但是现在只有三万一千九百七十人……少了一人?”
黄一久浑身汗水骤然冒了出来。
他骇然看着卢仚,越发确定,影楼高层有内鬼。人家连牛虻谷应该有多少人汇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这,这,这……
他突然觉得,铁石城不能回去了。人家要追查的话,轻轻松松就能查出没有在场的人是来自铁石城的黄一久……如果他跑回去的话,天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但是,不回铁石城的话,他能去哪里?
去找上级暗桩头目?
黄一久哪里敢!
在不知道究竟是影楼哪一个层面出了叛徒的情况下,他贸贸然去找上级的影楼头目,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汇报上去,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么?
可是,他虽然刚刚服下了赤心丹的解药,这解药也只能管一年!
一年后,如果他不能突破半步天人境,他依旧是必死无疑!
卢仚吹了一声口哨。
无数红灯笼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血光照得山林通亮,一声声轻柔的呼喊声在山林中绵绵响起:“相公,不要躲了,和奴奴来玩呀……嘻嘻!”
这些邪诡的呼喊声轻柔、娇媚,勾魂摄魄,充满了可怕的邪力。黄一久听到这些邪诡的呼喊声,只觉浑身每个毛孔都在蠕动,恨不得跳起来,一头扎进某个红灯笼里,和那娇媚的小娘子好好的玩一玩。
依旧是太初混同珠放出一道奇异的气息,绕着黄一久的身体转了一圈,将他的冲动强行压制了下去。
有数十盏红灯笼从黄一久的头顶飘过,轻柔的呼喊声就在他耳朵边回荡。
黄一久低头,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一根草茎,身体不敢有丝毫动弹。
如此一刻钟后,最大的那盏红灯笼里,一颗披散长发的美女头颅悄然飞出……只有头颅,没有身躯的美人头眨巴着惨绿色不断流出绿色粘液的眼睛,轻轻柔柔的笑着:“相公,奴家没有找到那支小老鼠呢……他,怕是不在附近,而是没有赶来汇合!”
一刻钟的时间,卢仚已经将牛虻谷内的影楼杀手清点清楚。
他低沉的说道:“铁石城,黄一久,一个普普通通的暗桩?以影楼杀手的行事手段,遁法特效,他在半路出事的概率不大……他,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手一指,小金刚须弥山内一缕金光涌出,颠倒老人‘咯咯’笑着从金光中闪了出来。
他左右手分别抓着六枚亮晶晶的铜钱,轻轻往空中一丢。
十二枚铜钱一阵翻滚,在颠倒老人面前排成两个三角形。
“嘶?奇怪也哉……主公,老夫居然找不到这个黄一久存在过的任何痕迹……就好像,天地间没有这个人一般。”颠倒老人骇然瞪大了眼睛:“绝对不是有人庇护,或者有人为他扰乱了天机……而是,他根本就没存在过!”
“这,这,这……”
“这不对啊……元灵天的几个同行,天书那倒霉催的被人当街劈死,地枢那老混蛋在剑城被炸得重伤昏厥……其他几个老家伙,他们的手段绝对不如老夫。”
“这……”
颠倒老人一脸凌乱的看着卢仚。
卢仚眯着眼,眸子里青光缭绕,朝着四周山林一点点扫过:“黄一久,你听到我的话了么?你,就在这附近吧?好手段,好手段,看样子,影楼都忽略了你这条潜龙啊!”
黄一久想哭。
他不是潜龙,他绝对不是什么潜龙,他就是一个在铁石城混吃等死,整天琢磨人家闺女的咸鱼啊……您这样的大能,就高抬贵手,轻轻放过吧?
“不过,你藏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卢仚轻声说道:“如果我不惜成本,以大法力将这方圆千里之地彻底摧毁,你还能藏么?”
黄一久浑身汗毛骤然绷直。
太初混同珠……能够抵挡卢仚大范围无差别的毁灭攻击么?黄一久不知道,他从未碰到过这样的局面,他真的没有经验!
卢仚微笑,他双手一按,顿时大片流风轻柔的扫过山林。
青色的风掠过大地,穿过草丛,从一根根细草的缝隙中悠悠掠过……随着风,卢仚的神魂之力也犹如流水一样,一点点向四面八方浸润过去。
这是一门大神通。
在风流过的范围内,一切不自然的异动,都会被卢仚发现。
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微光缭绕,手中风龙悄然怒吼,爆发出青色的强光。
悬浮在黄一久头顶的太初混同珠突然一闪,无声无息的离开了他,直接出现在卢仚面前,犹如一只和主人久别重逢的小哈巴狗,飞快的绕着卢仚旋转起来。
风吹过黄一久的身体,在他身边荡起了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无数红灯笼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上来,血光将黄一久照得好似被抹了一层红油漆一样。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太初混同
撕开神魂防御,注入忠诚种子,抹掉和太初混同珠有关的所有记忆,塞给他一大包沧海珏、宝光珏,再喂了一颗赤心丹的真正永久性解药,事情齐活!
黄一久对卢仚顶礼膜拜后,在卢仚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返回铁石城去了。
他的名字,已经从影楼的档案中彻底消失,他可以回铁石城,找他的豆腐三娘,明媒正娶也好,偷偷摸摸也罢,他可以摆脱影楼的阴影,尽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以他如今照虚空后期的修为……在元灵天,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毕竟,他送来了太初混同珠。
一件超过彼岸境的无上至宝。
祂静静的悬浮在卢仚脑海,就自然而然有一丝丝微妙的气息飘溢出来,一缕缕缠绕在卢仚的众多宝物上。一枚枚细小的道纹悄然浮现,一点点融入这些宝贝,补全祂们的大道,提升祂们的道韵,从根本上强化这些宝贝。
卢仚的九龙子甲、飞熊枪、北溟剑、堕神鞭、天魔颅、太岳塔、雷殛神网……甚至是之前品级最高的大梵净世宗传承至宝清宁心灯,全都主动凑到了太初混同珠身边,疯狂的争抢那一丝丝散溢出来的玄妙能量。
水云朝着下一处影楼杀手的汇聚点飞去。
卢仚盘坐在云头上,静静的感受太初混同珠——这颗宝贝,能够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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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开神魂防御,注入忠诚种子,抹掉和太初混同珠有关的所有记忆,塞给他一大包沧海珏、宝光珏,再喂了一颗赤心丹的真正永久性解药,事情齐活!
黄一久对卢仚顶礼膜拜后,在卢仚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返回铁石城去了。
他的名字,已经从影楼的档案中彻底消失,他可以回铁石城,找他的豆腐三娘,明媒正娶也好,偷偷摸摸也罢,他可以摆脱影楼的阴影,尽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以他如今照虚空后期的修为……在元灵天,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毕竟,他送来了太初混同珠。
一件超过彼岸境的无上至宝。
祂静静的悬浮在卢仚脑海,就自然而然有一丝丝微妙的气息飘溢出来,一缕缕缠绕在卢仚的众多宝物上。一枚枚细小的道纹悄然浮现,一点点融入这些宝贝,补全祂们的大道,提升祂们的道韵,从根本上强化这些宝贝。
卢仚的九龙子甲、飞熊枪、北溟剑、堕神鞭、天魔颅、太岳塔、雷殛神网……甚至是之前品级最高的大梵净世宗传承至宝清宁心灯,全都主动凑到了太初混同珠身边,疯狂的争抢那一丝丝散溢出来的玄妙能量。
水云朝着下一处影楼杀手的汇聚点飞去。
卢仚盘坐在云头上,静静的感受太初混同珠——这颗宝贝,能够让撕开神魂防御,注入忠诚种子,抹掉和太初混同珠有关的所有记忆,塞给他一大包沧海珏、宝光珏,再喂了一颗赤心丹的真正永久性解药,事情齐活!
黄一久对卢仚顶礼膜拜后,在卢仚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返回铁石城去了。
他的名字,已经从影楼的档案中彻底消失,他可以回铁石城,找他的豆腐三娘,明媒正娶也好,偷偷摸摸也罢,他可以摆脱影楼的阴影,尽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以他如今照虚空后期的修为……在元灵天,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毕竟,他送来了太初混同珠。
一件超过彼岸境的无上至宝。
祂静静的悬浮在卢仚脑海,就自然而然有一丝丝微妙的气息飘溢出来,一缕缕缠绕在卢仚的众多宝物上。一枚枚细小的道纹悄然浮现,一点点融入这些宝贝,补全祂们的大道,提升祂们的道韵,从根本上强化这些宝贝。
卢仚的九龙子甲、飞熊枪、北溟剑、堕神鞭、天魔颅、太岳塔、雷殛神网……甚至是之前品级最高的大梵净世宗传承至宝清宁心灯,全都主动凑到了太初混同珠身边,疯狂的争抢那一丝丝散溢出来的玄妙能量。
水云朝着下一处影楼杀手的汇聚点飞去。
卢仚盘坐在云头上,静静的感受太初混同珠——这颗宝贝,能够让撕开神魂防御,注入忠诚种子,抹掉和太初混同珠有关的所有记忆,塞给他一大包沧海珏、宝光珏,再喂了一颗赤心丹的真正永久性解药,事情齐活!
黄一久对卢仚顶礼膜拜后,在卢仚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返回铁石城去了。
他的名字,已经从影楼的档案中彻底消失,他可以回铁石城,找他的豆腐三娘,明媒正娶也好,偷偷摸摸也罢,他可以摆脱影楼的阴影,尽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以他如今照虚空后期的修为……在元灵天,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毕竟,他送来了太初混同珠。
一件超过彼岸境的无上至宝。
祂静静的悬浮在卢仚脑海,就自然而然有一丝丝微妙的气息飘溢出来,一缕缕缠绕在卢仚的众多宝物上。一枚枚细小的道纹悄然浮现,一点点融入这些宝贝,补全祂们的大道,提升祂们的道韵,从根本上强化这些宝贝。
卢仚的九龙子甲、飞熊枪、北溟剑、堕神鞭、天魔颅、太岳塔、雷殛神网……甚至是之前品级最高的大梵净世宗传承至宝清宁心灯,全都主动凑到了太初混同珠身边,疯狂的争抢那一丝丝散溢出来的玄妙能量。
水云朝着下一处影楼杀手的汇聚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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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一久对卢仚顶礼膜拜后,在卢仚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返回铁石城去了。
他的名字,已经从影楼的档案中彻底消失,他可以回铁石城,找他的豆腐三娘,明媒正娶也好,偷偷摸摸也罢,他可以摆脱影楼的阴影,尽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以他如今照虚空后期的修为……在元灵天,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毕竟,他送来了太初混同珠。谷駣
一件超过彼岸境的无上至宝。
祂静静的悬浮在卢仚脑海,就自然而然有一丝丝微妙的气息飘溢出来,一缕缕缠绕在卢仚的众多宝物上。一枚枚细小的道纹悄然浮现,一点点融入这些宝贝,补全祂们的大道,提升祂们的道韵,从根本上强化这些宝贝。
卢仚的九龙子甲、飞熊枪、北溟剑、堕神鞭、天魔颅、太岳塔、雷殛神网……甚至是之前品级最高的大梵净世宗传承至宝清宁心灯,全都主动凑到了太初混同珠身边,疯狂的争抢那一丝丝散溢出来的玄妙能量。
水云朝着下一处影楼杀手的汇聚点飞去。
卢仚盘坐在云头上,静静的感受太初混同珠——这颗宝贝,能够让撕开神魂防御,注入忠诚种子,抹掉和太初混同珠有关的所有记忆,塞给他一大包沧海珏、宝光珏,再喂了一颗赤心丹的真正永久性解药,事情齐活!
黄一久对卢仚顶礼膜拜后,在卢仚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返回铁石城去了。
他的名字,已经从影楼的档案中彻底消失,他可以回铁石城,找他的豆腐三娘,明媒正娶也好,偷偷摸摸也罢,他可以摆脱影楼的阴影,尽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以他如今照虚空后期的修为……在元灵天,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毕竟,他送来了太初混同珠。
一件超过彼岸境的无上至宝。
祂静静的悬浮在卢仚脑海,就自然而然有一丝丝微妙的气息飘溢出来,一缕缕缠绕在卢仚的众多宝物上。一枚枚细小的道纹悄然浮现,一点点融入这些宝贝,补全祂们的大道,提升祂们的道韵,从根本上强化这些宝贝。
卢仚的九龙子甲、飞熊枪、北溟剑、堕神鞭、天魔颅、太岳塔、雷殛神网……甚至是之前品级最高的大梵净世宗传承至宝清宁心灯,全都主动凑到了太初混同珠身边,疯狂的争抢那一丝丝散溢出来的玄妙能量。
水云朝着下一处影楼杀手的汇聚点飞去。
卢仚盘坐在云头上,静静的感受太初混同珠——这颗宝贝,能够让撕开神魂防御,注入忠诚种子,抹掉和太初混同珠有关的所有记忆,塞给他一大包沧海珏、宝光珏,再喂了一颗赤心丹的真正永久性解药,事情齐活!
黄一久对卢仚顶礼膜拜后,在卢仚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返回铁石城去了。
他的名字,已经从影楼的档案中彻底消失,他可以回铁石城,找他的豆腐三娘,明媒正娶也好,偷偷摸摸也罢,他可以摆脱影楼的阴影,尽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以他如今照虚空后期的修为……在元灵天,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毕竟,他送来了太初混同珠。
一件超过彼岸境的无上至宝。
祂静静的悬浮在卢仚脑海,就自然而然有一丝丝微妙的气息飘溢出来,一缕缕缠绕在卢仚的众多宝物上。一枚枚细小的道纹悄然浮现,一点点融入这些宝贝,补全祂们的大道,提升祂们的道韵,从根本上强化这些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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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如今照虚空后期的修为……在元灵天,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毕竟,他送来了太初混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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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一久对卢仚顶礼膜拜后,在卢仚的催促下,恋恋不舍的返回铁石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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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如今照虚空后期的修为……在元灵天,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麻烦。
毕竟,他送来了太初混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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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朝着下一处影楼杀手的汇聚点飞去。
卢仚盘坐在云头上,静静的感受太初混同珠——这颗宝贝,能够让
第五百章 破弥罗
三个月后。
苍陵大原,黑风峡谷,十二名影楼的太上长老在怒吼鏖战。
地下,戊土潜行雷殛神网雷光隐隐,封死了遁地逃跑的一切可能;空中,玄元一气太岳塔光幕升腾,将四周虚空彻底封禁;天地之间,十八件佛门至宝祥光缭绕,化为金色洪流,不断冲刷在十二名半步天人境长老身上。
更让人发指旳是,四面八方,还有无数邪诡将身躯缩小到微尘大小,组成了一座恐怖的大阵,不断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哭喊,一声声娇媚的呼唤,一声声销魂蚀骨不可描述的妙音。一道道阴邪至极的邪力不断轰击着十二名影楼太上长老的神魂,让他们的实力凭空削弱了一半不止。
而正面围攻这十二个倒霉蛋的,是接引头陀为首的,十八名大黑天半步天人境大能!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当影楼楼主成了内贼,这十二名影楼的太上长老,自然而然的就落入彀中,乖乖的钻进了卢仚布置的陷阱。
影楼的功法,以隐身匿迹、瞬间爆发为主,一击不中、扬长而去,这是影楼杀手的特色。但是要论正面格杀,影楼的杀手们,比起同阶的修士,却有着无法回避的弱点。
只要扛住了影楼杀手的前几招杀手,耗费巨量元气和法力的影楼杀手,势必实力急速削弱,直接落入下风。
而接引头陀这群佛门大能……佛门的功法特征,就是皮粗厚肉、耐抗耐操。尤其佛门修士的法力雄厚绵长,最擅长打持久战。
双方一接触,影楼长老暴起,接引头陀等人接连受创。
但是短短十个呼吸后,接引头陀他们就稳住了阵型,轻轻松松将战局带入了他们的节奏。
天地合围,八方封锁,外有邪诡扰乱心神,内有佛门大能硬扛着猛攻猛打,还有大黑天总坛调来的十八件佛门灵宝镇压战局……
这让十二名倒霉的影楼太上长老,怎么赢?
更不要说,还有卢仚右手飞熊枪,左手堕神鞭,笑呵呵的站在一旁虎视眈眈!
“尔等何人?”被圈在黑风峡谷中的十二名影楼太上长老,全是影楼胡氏一族的嫡系族人。这些胡氏本家的长老,也是追查杀死胡天君的凶犯,追索影楼镇楼之宝最积极的主力。
如今一群人被埋伏包围,看到动手的主力,居然是十八名头皮溜光的贼秃,这些胡氏长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他们依旧怒声喝问。
“就算是死,也要让老夫死一个明白,死一个痛快!”刚刚怒喝的胡氏长老疯狂咆哮:“尔等和我影楼,什么仇?什么恨?究竟为什么?”
这胡氏长老怒声喝问,未免就出了纰漏。
他护体的黑色玄光突然被宝相禅师放出的银色佛光镇压,一柄亮得惊人的戒刀化为三丈寒光,绕着这胡氏长老一通盘旋飞斩,硬生生将他护体玄光撕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这位胡氏长老驾驭十三柄薄如蝉翼,几乎透明,只有巴掌大小的月牙弯刀漫天乱斩,刀光若隐若现,凌厉狠辣,刀锋淬毒,刀刀不离宝相禅师要害。
但是他护体玄光被破开,宝相禅师突然化为一尊银色佛像,双掌中一朵莲花佛印喷出万丈寒芒,硬生生定住了十三柄弯刀。
卢仚顺势爆发。
一缕风乍起,卢仚的速度快到了极致,那胡氏长老根本没能看清卢仚的动作,连卢仚的半点儿声息都没摸到,卢仚已经到了他身边,起手就是一堕神鞭轰在他身上。
七情六欲阴邪之气爆发,胡氏长老护体玄光骤然黯淡,顷刻间就消去大半。
飞熊枪带起一抹寒芒,一击洞穿胡氏长老身周散乱的黑色玄光,枪杆轻轻在他胸口磨了一磨,就听骨碎声不绝于耳,这名胡氏长老大口吐血,被卢仚一枪差点碾碎了身体,浑身法力崩碎,四仰八叉的朝地面落下。
无数邪诡迅速覆盖了这位长老的身体,声嘶力竭的发出了各色古怪的勾魂魔音。
七窍喷血,神魂防御被暴力破开,卢仚手一指,一点‘渡化’金光从天而降,轻轻松松没入了这位胡氏长老的眉心,在他神魂中植入了‘誓死效忠’的种子。
“天……我影楼……”这名胡氏长老的神魂中,一点金光亮起,迅速侵染他的神魂。在他神魂彻底被金光笼罩之前,他不由得仰天发出了绝望的哀鸣。
偌大影楼,胡氏一族嫡系的半步天人境长老,只有十八人。
在场十二人若是全军覆没,则胡氏一族大势已去,再也难以压制影楼中,那些从杀手中提拔上来的外姓长老。
更可怕的是,这名被‘渡化’的长老感受到了那一点金光的用途。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一群胡氏族人,全都变成了卢仚忠心耿耿的部属……那么影楼的基业……万年基业啊,无数的杀手,无数的财富,暗中控制的那么多中小宗门、大大小小的附庸家族……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不!”
在金光彻底笼罩神魂的一瞬间,这名胡氏长老脑海中突然一亮——他们来到这里,是收到了胡不为的命令,是胡不为信誓旦旦的对他们说,找到了袭杀胡天君之人的线索!
胡不为……
胡不为!
胡不为?
他,已经是被人控制的傀儡,影楼的基业,早已沦入他人之手!
又一名影楼长老被接引头陀和杀佛无心联手,护体玄光被摧毁,贴身软甲被粉碎,连续七件护身秘宝和灵符被暴力破开。
卢仚又是快若闪电的出现在那影楼长老身边,先是堕神鞭一击,打得他神魂颠倒,身不由己,然后一枪打得他骨断筋裂,大口吐血坠落地面,无数邪诡纷纷扑了上去,亲亲热热的叫着‘相公’,将他的神魂防御暴力撕开!
一点金光落地,又一名影楼长老被卢仚‘渡化’!
接引头陀不由得放声欢笑:“佛门广大,普渡有缘,法海师弟如此神通,深得我佛门精义!大善,大善!”
卢仚羞涩一笑。
这老贼秃,能将这么无耻的手段说得这么道貌岸然……嘿,卢仚还真喜欢上这股子不要脸的劲儿了!
又七日后,影楼胡氏一脉,剩下的六位半步天人境长老,于影楼苍陵大原分楼堂口遇袭,六位长老,连同数百胡氏一脉核心嫡传高手,尽被卢仚‘渡化’。
又三日,影楼外姓长老中,全部二十一名半步天人境的外姓长老,连同数百照虚空境长老、执事等高手,半道遇袭,全军覆没,全部拜入卢仚门下。
影楼高层一扫而空,胡不为彻底放开手脚。
左一拨右一拨,影楼的精锐高手不断被胡不为从元灵天各处调来,悉数送入卢仚手中过了一手。放飞自我的胡不为开启影楼所有大大小小库房,影楼积攒的无数资源,由卢仚亲自走了一趟,在小金刚须弥山中尽情燃烧。
磅礴能量汹涌扩散,灵机、道韵汹涌而来。
卢仚再次以佛门秘术,将自身道果和小金刚须弥山中无数道兵共享。
影楼底蕴雄厚,尤其他们做的是收钱卖命,动辄灭人满门的行当,是以资财积累极其丰厚。偌大一个影楼,又有当代楼主配合搜刮,卢仚得到的资源,几乎是最近数千年才崛起的万花门的百倍左右。
尽情的燃烧吧。
卢仚麾下道兵,在短短数日内实力飙升,每日里小金刚须弥山上,都有道果凝聚散发出的奇异道韵、灵光汹涌升腾。
由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又是数日后,苍陵大原,青溪城外,亿万邪诡白日出行,森森邪气冲天而起,吓得青溪城中几个修士大族歇斯底里的向主持清剿邪诡一事的剑门少宗白鼋求救。
白鼋轻描淡写的,以一枚太上仙诰为报酬,引得弥罗教赶来增援的太上长老罗鹤主动请缨,带了一票心腹门人、铁杆弟子,急匆匆的赶赴青溪城。
苍陵大原,混乱异常,除了一些重要的枢纽要害之地,城与城之间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架设虚空挪移阵。罗鹤只能带着门人弟子,以遁法急匆匆赶去青溪城。
半路上,罗鹤果不其然的遇到了卢仚的伏击,还是熟悉的老配方,极其短促的一战后,面对十倍于己的高手围攻,罗鹤输得干净利落,几乎毫无挣扎反抗的就被卢仚‘渡化’。
一座虚空挪移阵从罗鹤‘渡化’之地,直达紫萝城。
而紫萝城距离弥罗教的山门,只有不到三万里之遥。
这一日的深夜时分,罗鹤带着一群门人弟子,气息略显散乱的出现在了弥罗教的山门正门口,举手一道符印打出,弥罗教山门外的巨型牌坊顿时光影闪烁,无数山川河岳虚影一闪而过,二十二重护山大阵络绎开启,显出了一条通衢大道。
负责看守山门的弥罗教弟子被惊动,纷纷现出身来,见到是罗鹤回山,这些弥罗教弟子没有丝毫疑虑,纷纷向罗鹤行参见大礼。
“笛子等,供应太上长老回山!”
自有罗鹤这一脉的后辈弟子迎上前来,毕恭毕敬的问候请安,一路引着罗鹤长驱直入,没有丝毫阻碍的进入了弥罗教核心腹地。
两刻钟后,负责操控弥罗教护山大阵的阵法枢纽‘晟邧殿’兵不见血被轻松拿下。
今日轮值,坐镇晟邧殿的,正好是罗鹤一系的弟子。
第五百零一章 破弥罗(2)
弥罗教,明面上对外宣称,有半步天人境长老二十一人。
实际上,弥罗教还有隐匿不出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十一人。
三十二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比起有嫡系太上十八人,旁系长老二十一人旳影楼,这账面上的实力,还要弱了一截。
但是弥罗教,以‘法’著称。
这是一个将各种法术,推演到极致的宗门。
诸如世间最普通的雷法‘掌心雷’,除了剑门,基本上元灵天修炼界的修士,都学过这门入手容易,修行速度,发动快捷,威力还不错的雷法。
但是在其他宗门的修士手中,掌心雷就是入门级的雷法,平淡寻常,只是最初级的修士护道、御敌的基础手段。寻常熔炉境修士,一道雷法激射十余丈,威力可摧毁一座土木小屋,能对同阶修士造成一定的伤害和一两个呼吸的麻痹,大概就这样了吧。
而在弥罗教,掌心雷被研究、推衍到了什么程度?
同样熔炉境的修士,弥罗教的弟子一道掌心雷可以怒射十里到三十里,威力可威胁到烈火境的修士,若是对方不谨慎应付,哪怕是烈火境的体修,一旦遇袭,都会受到不轻的伤害。
这等威力,这等攻击距离,几乎和剑门的飞剑有得一比。
至于弥罗教的高层,他们更是将各种法术的奥义‘压榨’得淋漓尽致,在其他宗门最普通的一道五行术法,在他们手中,都有移山倒海、崩山摧岳的威能。
弥罗教,号称‘一法镇寰宇’!
他们就是有这个底气这般说……尤其是到了半步天人境的弥罗教长老,他们甚至能够将自己的某些大威力法术化为‘本命玄法’,将其凝聚成类似后天灵宝一般的可怕存在,动念间就能爆发出恐怖的毁灭力量。
正因为如此,弥罗教中人,养成了极其极端的脾性——他们鄙视一切外物,就连剑门弟子都免不得随身携带一些灵丹、灵符,各种有奇妙辅助效果的宝物等等,弥罗教弟子一概不要!
这就……
是以,罗鹤轻松接手了晟邧殿,他身边一点金光飞出,金霞点点,卢仚麾下,数十名照虚空境的道兵悄然出现,迅速控制了弥罗教的护山大阵核心枢纽,悄无声息的开启了晟邧殿内外所有的防御禁法。
随后,罗鹤笑容满面的,直奔弥罗教核心禁地。
这里是弥罗教半步天人境大能长老平日里闭关清修之地,这次白鼋以太上仙诰为诱饵,将苍陵大原周边几个大宗门的太上长老全都引去帮她剿灭邪祟,弥罗教的太上长老们也几乎倾巢而出。
太上仙诰,这玩意太好了,太妙了,谁能抵抗祂的诱-惑?
但是作为综合实力在元灵天能排进前五的超级宗门,弥罗教的日常运转自有章法,太上仙诰再诱人,宗门重地中,依旧留下了三名实力极强的长老坐镇。
这三名长老,辈分比罗鹤高了七倍,是如今弥罗教辈分最尊的长辈。
而他们的修为,手段,堪称‘人形天灾’……之前在剑城,卢仚动用那么多净世神雷引爆地下熔岩海,造成了那等可怕的毁灭场景,彻底摧毁了地肺熔炉。而这三位弥罗教长老,他们若是出手,稍稍认真的一击,就能造成同样的效果。
按照罗鹤‘渡化’后的交待,这三位长老,最少的一名也已经祭炼了九门‘本命玄法’,而且全都凝聚成了类似于后天灵宝的形态,其威能起码不弱于卢仚手中的玄元一气太岳塔和天魔颅这个品阶的重宝。
有这三位长老坐镇山门,加上弥罗教无数年来布置的无数护山大阵,弥罗教自然是稳如泰山。
罗鹤脚踏流风,轻轻的落在了后山禁地核心处。
他手掌一翻,一枚太上仙诰就出现在手中,那股好大、威严、充满无穷道韵的清光一出,灵雾缭绕的禁地中,就传来了低声的惊呼。
三团奇光骤然一闪,三名清癯老人同时出现在罗鹤面前,目光直勾勾的钉在了太上仙诰上:“小鹤儿,你这是什么……”
卢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三位长老身后。
借助太初混同珠,卢仚一路紧跟在罗鹤身边长驱直入,踏入弥罗教核心腹地,一路上,无数的侦测阵法,无数的防御禁制,无数往来游走的弥罗教弟子,没有一人能发现卢仚的丝毫踪迹。
哪怕这三位功参造化的弥罗教老古董,也没有丝毫预警,丝毫提防。
卢仚出现在三人身后,依旧是左手堕神鞭狠狠一击,右手北溟剑重重的拍在了三人的身上。堕神鞭七情六欲之力席卷而出,三名长老身体重重一颤,体表奇光异彩同时涌出,心念动处,本命玄法已然爆发。
就在这本命玄法要动未动的临界点上,无数邪诡的诡异啸叫在三人身边爆发,犹如一颗颗巨型的陨石,狠狠轰入了他们脑海,撞击他们的神魂。
已然蓄势待发的本命玄法骤然崩乱……本命玄法再强,那也只是法术,而不是真正的先天、后天护身灵宝。如果是真正的护身灵宝,这些邪诡再用力嚎叫,宝物有灵,还能主动护主,给三人争夺一点应变的时间。
但是本命玄法么……堪比灵宝,却毕竟不是灵宝,毕竟还是要三人‘动念’后才能发动。
而神魂遇袭,念头混乱,如何能‘动’?
北溟剑已经重重的轰在了三人身上……嗯,说是‘重重’,其实卢仚没用多大力气,他只是将自身重达一千二百象的北溟剑,很‘轻柔’,很‘小心’的挥舞起来,在三人的后背上‘轻轻柔柔’的按了一按。
如今卢仚的肉体力量过于强大,已然超过了元灵天能容忍的力量极限,如果他全力爆发,元灵天没有任何一个修士的肉体能承受他的全力一击。
就是这么轻轻的按了一按,三人上半身的骨骼几乎全部粉碎,血水犹如喷泉一样不断从嘴里喷了出来。
弥罗教的门人弟子,是纯粹的,世间最纯粹的‘法修’!
他们鄙夷一切外物,自然也鄙夷一切体修手段……对他们来说,只要法力尚存,只要一息尚在,只要手持妙法,他们就无所畏惧。
‘法’,至高,其他一切,尽是邪魔异端!
所以,弥罗教三位辈分最高的太上长老,他们的肉身,实在是‘孱弱’得很。比起凡人固然是强大了千倍、万倍,但是在修士中么,他们的肉身,也就这样吧。如果不用法术神通,一个金莲开境界的‘小小’体修,都能按着三个老头儿在地上胡乱磨蹭。
只是一击,卢仚几乎崩溃了三人的肉身。
剧痛袭来,法力混乱,无数邪诡化为极细小的红色微尘,附着在三人的身上嘶声怪啸。
一波波恐怖的邪力冲击着三人神魂,一点点的磨耗他们神魂上加持的防御禁法,一点点的消耗着他们的神魂之力。
这三位的神魂,可比罗鹤坚固了不止十倍,这么多邪诡只用了一声长啸就破开了罗鹤的神魂,但是她们围着三人长啸了足足十息时间,三人的神魂居然只是不断摇颤,却始终矗立不倒。
卢仚赞叹:“名门正派,正统传承,果然名不虚传!”
然后,他就举起了堕神鞭,冲着三人的脑袋瓜子就是一通猛抽。七情六欲之气化为不可描述的诸般幻象,一波波的冲击向了三人神魂,和那些邪诡的长啸声,形成了完美的配合。
卢仚放出了小金刚须弥山,于是,更有‘嗡嗡嗡’的诵经声不断响起,又对三人神魂造成了极其严重的骚扰。
三管齐下,三人同时哀鸣一声,神魂防御被破开,神魂被暴力撕开一条缝隙,一点金光种子悄然落下,和他们的神魂完美的融合一体。
“邪魔,可否告知吾等,你究竟是谁?”三名长老中,年齿最高的那位缓缓睁开眼睛,他眸子里青光、金光不断闪烁,他在用尽最后一点力量,抵挡卢仚植入的渡化之种:“你的手段,我从师长那里听闻过……三万年前,席卷元灵天,几乎破灭整个修炼界的佛魔……”
卢仚摸了摸鼻子。
自己使用的手段,三万年前极圣天侵入元灵天的佛门修士,已经用过了么?
呃,不愧是名门正派,正统传承,这种小事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啊。
卢仚轻咳了一声:“什么佛魔,什么破灭元灵天修炼界,我不明白您老在说什么……小僧法海,只是一个被人迫害,被逼浪迹天涯,侥幸得到几位师兄收留的,孤苦无依、小心求存的善良和尚。”
双手合十,卢仚很诚恳的看着三位长老:“我佛慈悲,三位何苦这般挣扎?入我门来,当享无穷清静,得极乐福报。”
然后,卢仚再次举起了堕神鞭,冲着三人脑袋瓜子又是一通猛砸。
三人眸子里的奇光急速黯淡,唯有一点金光宛如星星之火,瞬息间亮起,顷刻间就笼罩了他们的眼眸。
卢仚和邪诡们停止了攻击。
三人念头一动,顿时有一片清凉小雨凭空洒下,三人几乎崩溃的身躯顷刻间愈合如初,他们冉冉起身,朝着卢仚顶礼膜拜:“主公!”
卢仚微笑,点头:“召集所有门人弟子,商议本门前途大事!唔,按照境界,逐次召唤罢。先将所有照虚空境的长老、执事,召集起来。”
第五百零三章 窥伺圣阳
弥罗教面目,焕然一新。
若是他们历代祖师有灵,怕是能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就见,弥罗教上下,以罗鹤等七名太上长老为首,所有留守山门的门人弟子,自高而下,照虚空、凝道果、金莲开、种金莲、烈火境、熔炉境,全都整整齐齐,在山门各处洞府、各处山巅、各处楼阁福地中,向山门核心‘弥罗宫’的方向顶礼膜拜。
他们膜拜的,自然是端坐在弥罗宫正中掌教宝座上的卢仚。
数千名弥罗教的执事,则是宛如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往来飞舞,一枚枚超大容量的储物戒指,不断将弥罗教各处仓库、秘藏中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无数的修炼资源送到卢仚面前。
而在那山峰溪谷之间,无数红衣新嫁娘往来游走,无数红色绣花鞋到处蹦跶,无数红色小手印满地乱拍……更有无数的红灯林挂在树梢头,挂在飞檐下,挂在弥罗宫历代先祖的陵墓坟头……血光,照得弥罗宫山门俨然一片血海。
白女张开翅膀,圆溜溜的骨质宝珠裂开巨大的缝隙,血色的眼眸直勾勾的锁死了弥罗教山门地脉汇聚之地。
弥罗教的山门,天生就是元灵天绝顶的洞天福地,三万年惊天大战之后,山门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其后三万年间,历代弥罗教大能高手,不断从四面八方挪移地脉,汇聚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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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罗教面目,焕然一新。
若是他们历代祖师有灵,怕是能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就见,弥罗教上下,以罗鹤等七名太上长老为首,所有留守山门的门人弟子,自高而下,照虚空、凝道果、金莲开、种金莲、烈火境、熔炉境,全都整整齐齐,在山门各处洞府、各处山巅、各处楼阁福地中,向山门核心‘弥罗宫’的方向顶礼膜拜。
他们膜拜的,自然是端坐在弥罗宫正中掌教宝座上的卢仚。
数千名弥罗教的执事,则是宛如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往来飞舞,一枚枚超大容量的储物戒指,不断将弥罗教各处仓库、秘藏中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无数的修炼资源送到卢仚面前。
而在那山峰溪谷之间,无数红衣新嫁娘往来游走,无数红色绣花鞋到处蹦跶,无数红色小手印满地乱拍……更有无数的红灯林挂在树梢头,挂在飞檐下,挂在弥罗宫历代先祖的陵墓坟头……血光,照得弥罗宫山门俨然一片血海。
白女张开翅膀,圆溜溜的骨质宝珠裂开巨大的缝隙,血色的眼眸直勾勾的锁死了弥罗教山门地脉汇聚之地。
弥罗教的山门,天生就是元灵天绝顶的洞天福地,三万年惊天大战之后,山门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其后三万年间,历代弥罗教大能高手,不断从四面八方挪移地脉,汇聚到山弥罗教面目,焕然一新。
若是他们历代祖师有灵,怕是能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就见,弥罗教上下,以罗鹤等七名太上长老为首,所有留守山门的门人弟子,自高而下,照虚空、凝道果、金莲开、种金莲、烈火境、熔炉境,全都整整齐齐,在山门各处洞府、各处山巅、各处楼阁福地中,向山门核心‘弥罗宫’的方向顶礼膜拜。
他们膜拜的,自然是端坐在弥罗宫正中掌教宝座上的卢仚。
数千名弥罗教的执事,则是宛如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往来飞舞,一枚枚超大容量的储物戒指,不断将弥罗教各处仓库、秘藏中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无数的修炼资源送到卢仚面前。
而在那山峰溪谷之间,无数红衣新嫁娘往来游走,无数红色绣花鞋到处蹦跶,无数红色小手印满地乱拍……更有无数的红灯林挂在树梢头,挂在飞檐下,挂在弥罗宫历代先祖的陵墓坟头……血光,照得弥罗宫山门俨然一片血海。
白女张开翅膀,圆溜溜的骨质宝珠裂开巨大的缝隙,血色的眼眸直勾勾的锁死了弥罗教山门地脉汇聚之地。
弥罗教的山门,天生就是元灵天绝顶的洞天福地,三万年惊天大战之后,山门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其后三万年间,历代弥罗教大能高手,不断从四面八方挪移地脉,汇聚到山弥罗教面目,焕然一新。
若是他们历代祖师有灵,怕是能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就见,弥罗教上下,以罗鹤等七名太上长老为首,所有留守山门的门人弟子,自高而下,照虚空、凝道果、金莲开、种金莲、烈火境、熔炉境,全都整整齐齐,在山门各处洞府、各处山巅、各处楼阁福地中,向山门核心‘弥罗宫’的方向顶礼膜拜。
他们膜拜的,自然是端坐在弥罗宫正中掌教宝座上的卢仚。
数千名弥罗教的执事,则是宛如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往来飞舞,一枚枚超大容量的储物戒指,不断将弥罗教各处仓库、秘藏中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无数的修炼资源送到卢仚面前。
而在那山峰溪谷之间,无数红衣新嫁娘往来游走,无数红色绣花鞋到处蹦跶,无数红色小手印满地乱拍……更有无数的红灯林挂在树梢头,挂在飞檐下,挂在弥罗宫历代先祖的陵墓坟头……血光,照得弥罗宫山门俨然一片血海。
白女张开翅膀,圆溜溜的骨质宝珠裂开巨大的缝隙,血色的眼眸直勾勾的锁死了弥罗教山门地脉汇聚之地。
弥罗教的山门,天生就是元灵天绝顶的洞天福地,三万年惊天大战之后,山门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其后三万年间,历代弥罗教大能高手,不断从四面八方挪移地脉,汇聚到山弥罗教面目,焕然一新。
若是他们历代祖师有灵,怕是能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就见,弥罗教上下,以罗鹤等七名太上长老为首,所有留守山门的门人弟子,自高而下,照虚空、凝道果、金莲开、种金莲、烈火境、熔炉境,全都整整齐齐,在山门各处洞府、各处山巅、各处楼阁福地中,向山门核心‘弥罗宫’的方向顶礼膜拜。
他们膜拜的,自然是端坐在弥罗宫正中掌教宝座上的卢仚。谷馢
数千名弥罗教的执事,则是宛如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往来飞舞,一枚枚超大容量的储物戒指,不断将弥罗教各处仓库、秘藏中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无数的修炼资源送到卢仚面前。
而在那山峰溪谷之间,无数红衣新嫁娘往来游走,无数红色绣花鞋到处蹦跶,无数红色小手印满地乱拍……更有无数的红灯林挂在树梢头,挂在飞檐下,挂在弥罗宫历代先祖的陵墓坟头……血光,照得弥罗宫山门俨然一片血海。
白女张开翅膀,圆溜溜的骨质宝珠裂开巨大的缝隙,血色的眼眸直勾勾的锁死了弥罗教山门地脉汇聚之地。
弥罗教的山门,天生就是元灵天绝顶的洞天福地,三万年惊天大战之后,山门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其后三万年间,历代弥罗教大能高手,不断从四面八方挪移地脉,汇聚到山弥罗教面目,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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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弥罗教上下,以罗鹤等七名太上长老为首,所有留守山门的门人弟子,自高而下,照虚空、凝道果、金莲开、种金莲、烈火境、熔炉境,全都整整齐齐,在山门各处洞府、各处山巅、各处楼阁福地中,向山门核心‘弥罗宫’的方向顶礼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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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山峰溪谷之间,无数红衣新嫁娘往来游走,无数红色绣花鞋到处蹦跶,无数红色小手印满地乱拍……更有无数的红灯林挂在树梢头,挂在飞檐下,挂在弥罗宫历代先祖的陵墓坟头……血光,照得弥罗宫山门俨然一片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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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们历代祖师有灵,怕是能气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就见,弥罗教上下,以罗鹤等七名太上长老为首,所有留守山门的门人弟子,自高而下,照虚空、凝道果、金莲开、种金莲、烈火境、熔炉境,全都整整齐齐,在山门各处洞府、各处山巅、各处楼阁福地中,向山门核心‘弥罗宫’的方向顶礼膜拜。
他们膜拜的,自然是端坐在弥罗宫正中掌教宝座上的卢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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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山峰溪谷之间,无数红衣新嫁娘往来游走,无数红色绣花鞋到处蹦跶,无数红色小手印满地乱拍……更有无数的红灯林挂在树梢头,挂在飞檐下,挂在弥罗宫历代先祖的陵墓坟头……血光,照得弥罗宫山门俨然一片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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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罗教的山门,天生就是元灵天绝顶的洞天福地,三万年惊天大战之后,山门遭到了巨大的破坏,其后三万年间,历代弥罗教大能高手,不断从四面八方挪移地脉,汇聚到山
第五百零三章 窥伺圣阳(2)
圣阳宫山门附近,极高的高空。
这里,青冥空廖,几无一物。寻常元灵天修士,根本无法升腾到如此高度,其他飞禽走兽、毒虫异物等,更是没有这个能耐。
卢仚一人静静的站在这里,身边是无声无形,能融蚀万物旳青冥幽风;头顶是无形无迹,高温可熔化万物的大阳真火;脚下极远处,则是无数条极光、薄云随风急速流动,内有诸般天险,更有一条条长达数万里、数十万里的雷光一闪而过。
“可惜了!”
俯瞰大地,卢仚一双眸子幽光闪烁,圣阳宫门口胡不为的眼睫毛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真是可惜了。
这些天,用佛门大神通,强行‘渡化’了影楼、弥罗教的门人弟子,这么多高手尽成了卢仚最忠诚,对他可谓死忠的狗腿子,这份收获,让卢仚几乎沉醉其中。
这些被渡化的高手,可比小金刚须弥山内的道兵好用多了。
那些道兵虽然没有境界瓶颈,只要投入资源,就能不断的提升修为……但是他们就是人形的、活着的战斗傀儡,单调,单一,除了随身护卫、保家护院,就没什么大的前途。你让他们离开自己,拿着一块银子去打酱油,怕是都做不好。
而这些被渡化的下属……除了对卢仚绝对效死的忠诚外,他们神智无损,智商无损,根基禀赋,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他们还有不可估量的发展空间。你给他们一块银子,让他们去打酱油,他们说不能还能和老板砍砍价,多弄二钱咸盐、半两醋做搭头。
能够渡化影楼、弥罗宫这么多精英门人,卢仚真的很想故技重施,就这么一家一户的祸害过去……如果他能将元灵天前百宗门的所有门人弟子全都‘渡化’了,这漫天乌云不就散了么?这元灵天和极圣天不就一团和气了么?就不用打打杀杀了么?
可是,不行啊!
在收服弥罗教这么多门人弟子后,再强行渡化了圣阳宫的米忻,卢仚就隐隐感到了一丝危机……一股巨大的、针对自己的恶意正在酝酿,随时可能以各种莫测的方式爆发出来。
如果不是太初混同珠抹掉了卢仚存在的所有蛛丝马迹,这股恶意或许已经化为实际的灾劫降临!
略一思索,卢仚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元灵天是一个大牧场,天地意识就是放牧的主人,所有修士,都是这个大牧场中散养的牲畜,天地意识已经在他们身上打下了属于元灵天的烙印——世俗红尘的养猪场、养羊场,也都是这么干的,从小就会在牲口屁股上用烧红的烙铁来这么一下。
可是卢仚呢?
他将这些修士‘渡化’后,这些修士身上的烙印,就从元灵天的,变成了卢仚的。
元灵天蓄养的牲口太多,你‘渡化’三五十头,甚至三五百头,都无所谓,天地意识发现不了,注意不到……但是你胆大妄为,强行渡化三五千、三五万,甚至三五十万……
那个牧场主的反应再迟钝,他一会儿看着一头屁股上带着别人烙印的牲口从面前蹦跶过去,一会儿又看到一头,再一会儿再看到一头……是头猪都会发现事情不对劲了吧?
他家的牧场,他家的资源,有别人家的大群牲口混了进来偷吃偷喝?
再认真一看——唉哟,这些偷吃偷喝的牲口,怎么这么眼熟呢?好像以前就是咱们家的嘛,怎么变成别人家的牲口了?
而且,这些凝道果、照虚空、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就好像牲口群中那些有着名贵血脉的兽群头领,天地意识对他们自然会多加照看,时不时的会清点一下!
毕竟,这些大能修士的身价,可比那些小喽啰高出太多太多了。
是以,卢仚不能再这么肆无忌惮的‘渡化’下去了……再这么渡化下去,卢仚就算有太初混同珠庇护,元灵天这个牧场主没办法劈死卢仚,却完全可以一不做二不休,用各种手段,将影楼、弥罗宫的修士彻底抹煞。
三万年前,极圣天的佛门为先锋侵入元灵天,也是先用‘渡化’的法子,弄了一批死忠下属后,就以他们为前驱,将战火洒遍整个元灵天。
三万年前的佛门前辈,都无法将整个元灵天的修士纳入掌控,最终还是要举起屠刀……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卢仚不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所以……还是得按照原定的计划来!
那直径百里,光耀近万里的小太阳高悬圣阳宫上空,一缕缕金灿灿的光芒凝成了无数半透明的利箭,悬浮虚空,锁死了胡不为和几名影楼长老。
低沉有力,好似整个天地都在共鸣的声音‘隆隆’响起:“胡楼主,你不去追查你父亲之死,来我圣阳宫作甚?我圣阳宫行事一向光明正大,和你影楼从未任何买卖上的牵扯,你,怕不是找错人了?”
没人愿意招惹影楼。
正经善良人家,谁愿意和一群动不动就下毒手的杀手交恶呢?
是以,这名留守山门的圣阳宫太上长老,语气还是比较客气,甚至压制了平日里的火爆脾气,准备听一听胡不为的解释。
如果换成其他宗门的人……哪怕是剑门的长老跑到圣阳宫门前,一剑劈向他们的守山大阵,甚至干掉了他们十二尊看门战傀,圣阳宫怎么也要先和人家打一场再说其他。
但是影楼么……
语调还是温和一些罢!
胡不为冷笑了一声:“找错人?不,不,不,怎么可能找错人?我影楼花费了数月苦功,满天下的追杀谋杀我父亲的凶手,好容易有了这么点真凭实据,我们怎可能找错人?”
那颗小太阳微微晃了晃:“哦?听楼主这么说,难不成是我圣阳宫的弟子,杀了你父亲?”
圣阳宫内,几名被惊动的留守太上长老同时看向了山门方向,心里情绪复杂,不断的嘟囔着,骂着不怎么好入耳的脏话。
圣阳宫的弟子干掉了影楼上任楼主?
哎,这事情,似乎有点……让人莫名的高兴啊……影楼可是元灵天排名前五的超级势力,而圣阳宫么,排名在前十五之内,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还是有的。
圣阳宫的人能够干掉胡天君,说实话,很涨圣阳宫的脸面。
但是你做了这事情,你得把手尾弄干净啊……现在好了,苦主找上门来了。换成其他宗门,倒也不怕,哪怕是弥罗教吧,圣阳宫也敢硬顶回去。
可是影楼的这群杀手,都是疯的……不会真的是自家人干的吧?
胡不为冷笑:“打开山门,我亲自和你们分说。”
那小太阳再次晃了晃,虚空中金光凝成的箭矢密度骤然提升了十倍不止:“怕是不行。”
胡不为怒道:“做贼心虚呼?”
那小太阳提高了声音,虚空中温度直线上升,强光一闪,这小太阳就来到了圣阳宫的山门上空,烈日炙烤,酷热难当,圣阳宫山门外大片山岭没有护山大阵保护,无数花草树木冒出腾腾蒸汽,眼看着大量枯萎、枯死。
方圆九千里内,但凡没有阵法庇护之地,山谷中的溪水、小河、深潭、瀑布等等,全都升起了白腾腾的水蒸气,不多时,这些水源全都‘咕噜噜’沸腾起来。
“做贼心虚?”小太阳中,一道红袍人影冉冉浮现:“楼主所言,大错特错。我圣阳宫门人的性子,天下皆知,我圣阳宫门下,一个个脾气暴躁,却光明堂皇,这是我等功法、道路天生决定……我圣阳宫,敢作敢为!”
胡不为周身喷吐着黑色寒芒,身体腾空而起,和那人影站了个平齐:“所以,你们承认,是你们谋害了我父亲?”
红袍人影用力的摆了摆手:“不是我们做的事情,我们为何要承认?”
话音未落,米忻已然化为一团人形火焰,从地面冉冉飞起,他手持御灵幡,厉声喝道:“二祖,这事情,是米忻我做的……前些日子,米忻在外,恰好遇到胡天君做那伤天害理、惨无人道之事,米忻激愤之下,联手几位散修道友,将他拾掇了。”
“影楼镇楼之宝御灵幡在此,可为凭证!”
米忻用力的拍打着胸膛,拍得‘啪啪’山响:“圣阳宫弟子,从来不说虚伪之词,是老夫做的,就是老夫做的……影楼的狗崽子们,为你们爹哭丧来呢?哈哈,你们能奈我何?”
米忻用力的摇晃着黑气升腾,邪光隐隐的御灵幡:“你爹,是我亲自剁下了他的人头,胡不为,你又能将老夫怎样?我圣阳宫护山的‘焚天煮海四极炫焱圣阳大阵’,正是你们影楼这群鬼祟小人的克星!”
小太阳中,圣阳宫排名第二的太上老祖差点没从空中摔了下去。
他怒道:“米忻,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一年多来,都在宫中稳固境界,调和法力,你什么时候出的门,什么时候杀了胡天君?”
米忻面色微微一变,朝二祖行了一礼:“二祖,弟子有错……弟子这一年多来,说是在宫中闭关修炼,实则是偷偷离开了宗门……呃,桤木城中,有弟子一偷偷养了三十年的外室,她还为弟子生了三个孩儿,弟子去桤木城探望她们,恰恰碰到了胡天君!”
外室什么的,都是鬼扯淡了。
但是米忻的这话一出,就将整个圣阳宫逼到了无法回旋的绝路上!
山门外,胡不为双眼大眼角崩裂,血泪汹涌而出,他仰面看天,嘶声哀鸣:“还我爹爹性命来!”
下一瞬,数不清的影楼杀手凭空冒了出来,亿万颗雷火呼啸着砸向了圣阳宫的山门。
第五百零四章 一地鸡毛
杀手,当不择手段击杀敌人,无所谓荣誉,无所谓正邪。
是以,影楼的杀手,尤其是那些境界不高的杀手,他们随身常备各色大威力旳雷珠、雷符等物,无论是突袭敌人,还是自尽灭口,都是极好用的。
而且,影楼和宝光阁还是亲家的关系。
胡天君的女儿,就嫁给了宝光阁云洛古国分部的大掌柜,双方关系,实在是亲近。
而宝光阁,是元灵天最大的两大商业宗门之一,渠道遍及天下,掌握无数资源,其中自然有无数擅长凝炼雷珠、绘制雷符的大能修士——通过宝光阁购置雷珠、雷符,影楼还能拿到很大的内部折扣呢。
是以,无数影楼杀手突然闪现,真是数以亿万计的雷珠密布方圆数百里虚空,宛如倾盆暴雨一样朝着圣阳宫的护山大阵砸了下来。
伴随着那无数雷火,更有胡不为嘶声的哀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圣阳宫,我影楼和你们不死不休!”
一众影楼长老也纷纷出手。
虚空扭曲,灵机吞噬,道韵转变,一个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在虚空中浮现,一道道极强的杀戮禁术不断砸下。
下一刻,天崩地裂。
圣阳宫的护山大阵剧烈的震荡,山门内各处大阵枢纽中,无数负责维护大阵运转的圣阳宫修士齐声惊呼:“灵晶,灵晶,快,开启库房,速速运送灵晶过来!”
无数雷火爆开,其中不乏半步天人境大能凝炼的雷珠、绘制的雷符,随意一击就能崩碎百里。无数颗雷珠、雷符几乎是同时爆开,恐怖的威力化为一团混沌火焰,吞噬万物,一击就破碎了圣阳宫最外层的三重防御大阵。
矗立在圣阳宫山门外,已经足足有三万年,用深海火山中的熔岩珊瑚雕琢而成,高有三里、宽达十二里的巨型牌坊,更是被数千颗雷珠同时命中,巨大的牌坊被炸得支离破碎,无数喷吐着烈焰的红珊瑚碎片乱飞乱打。
圣阳宫山门外最外围,靠近山门牌坊这边,方圆百里内,有大大小小上千个外门弟子、杂役小厮居住的洞府。那熔岩珊瑚密度极大,沉重异常,拳头大一块就有上万斤重,更蕴藏可怕火毒,喷吐的红色烈焰,足以瞬间汽化普通的百炼精钢。
无数碎片飞射,打得一座座洞府崩塌粉碎,起码有超过十万名圣阳宫外门弟子、杂役下人连惨嚎都没能发出一声,就被熔岩珊瑚碎片爆发的高温化为灰烬。
空中,圣阳宫二祖池火猿嘶声谩骂。
三万年了!
自从当年大战之后,足足三万年了!
再无人打上圣阳宫的山门……修炼的功法无比极端,门人弟子个个犹如炮仗一样一点就炸,性格爆裂偏执的圣阳宫,偏偏功法高妙,战力惊人,在元灵天,属于人见人躲的恶霸型的宗门!
向来只有他们欺负人家,从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但是今天,三万年前圣阳宫老祖潜入深海,辛苦百年才收集了足够的熔岩珊瑚,耗费八百年苦功炼制成的山门牌坊,被人轰碎了!
池火猿跳着脚怒骂:“开启大阵,给我往死里干!米忻,你这个小杂碎,你的事情,我们干完了影楼再计较。”
圣阳宫山门深处,几道火光冲天而起,他们距离被摧毁的牌坊所在还有近万里之遥,大片火云、无量火光已经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整片天地。
天空中,粘稠如胶的火云剧烈的翻滚着,一个个巨大的火浆泡在火云中急速酝酿,下一刻,无数房屋大小的岩浆火球无声的从爆裂的火浆泡中喷出,沉甸甸的朝着地面砸了下来。
一团,两团,三团……
“孩儿们,杀!”一名影楼长老嘶声尖啸:“我影楼儿郎,绝不怕死……拖着他们,一起死!”
一团团岩浆火球落地,然后猛地爆发开来。
出手的,是留守圣阳宫的半步天人境大能,他们全力催发的大神通,每一击都好似太古火山爆发,一团岩浆火球落地,方圆数百里就是一片烈焰升腾。
一团团火光不断叠加,疯狂叠加,天地之间,顿时化为一片熔岩地狱,大地在颤抖,在沸腾,圣阳宫山门前方圆三五千里的地域,顷刻间就化为一片翻滚鼓荡的熔岩大海,不知道多少修为不够的影楼杀手被火光冲得法力混乱,哀嚎着掉入了熔岩中,瞬间化为一缕青烟。
一道道长达百里的黑色幽光重重斩落。
影楼的长老们任凭那些低阶杀手被大量击杀,他们不管不顾的,只是疯狂的攻击已经被扭曲到极致的圣阳宫防御大阵。
黑色的幽光疯狂撕扯着越来越亮的红色光幕,光幕扭曲,颤抖,溅起无数涟漪,不断爆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骤然间,圣阳宫山门内,好些个阵法枢纽中传来了凄厉的惨嗥声。
有影楼杀手从阴影中飞扑而出,冲着那些正在疯狂添加灵晶、运转阵法的圣阳宫弟子就是一通乱砍乱杀。全力运转山门大阵的圣阳宫弟子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瞬间被击杀了大半。
随后,好些影楼杀手直接引爆了他们身上的净世神雷!
嗯,卢仚为他们提供的,杀伤力绝对恐怖的净世神雷!
一团团金光看似缓慢的扩散开来,圣阳宫山门内,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轰然崩塌,在金光中无声的消失。一个个阵法枢纽、无数阵法节点瞬间湮灭,整座圣阳宫的护山大阵,当即出现了无法挽回的漏洞。
“杀!”胡不为嘶声尖叫:“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影楼和圣阳宫,只能留下一个!”
加上池火猿和米忻,圣阳宫一共是五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留守宗门。
圣阳宫的功法过于极端,过于火爆,因此修行之时,多走火入魔、内火焚身,直接魂飞魄散、神形俱灭的门人弟子非常不少。而且越是修为精深,走火的概率越大,到了照虚空境,再要往上突破,各种火劫关卡简直是一步一死劫,想要突破半步天人境,比寻常宗门要困难不少。
是以,圣阳宫的半步天人境太上长老,没有其他超级宗门那般多。
偌大的圣阳宫,半步天人境大能,对外宣称只有十六人,加上几个藏匿起来潜修的老古董,总人数也只有二十一人!
白鼋以太上仙诰悬赏,圣阳宫大半大能屁颠屁颠跑去帮白鼋剿灭邪祟,留在圣阳宫的,就只有五人——其中还有米忻这么个刚刚突破境界一年多点,而且还被卢仚‘渡化’了的内鬼!
而今日出现在圣阳宫门外的,影楼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就眼前所见的,就有十八人!
池火猿看着十八条扭曲不定,朝着自己一方急速袭来的影楼长老,嘶声大笑:“哈哈哈,你们影楼的这群杂碎,今日居然有胆,和我圣阳宫正面放对?”
“不是老夫看不起你们,就你们影楼的那三两下,正面厮杀,老夫一个能打你十个!”
另外三名留守宗门的圣阳宫太上长老也是兴奋得摩拳擦掌,纷纷化为大日朝着山门方向冲了过来:“来,来,来,影楼的老鬼,哈哈,让我们圣阳宫掂量掂量你们的成色!”
影楼凶名,天下皆知。
但是影楼的杀手,向来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尤其到了照虚空、半步天人境这样的层次,从没听说有影楼这个级别的杀手,和人正面交手的。
一击毙命,扬长而去,又或者一击不中,远扬千里,这才是影楼的风格啊!
但是今天,十八名影楼长老居然正面冲杀……池火猿他们没有任何的压力,反而感到了极大的兴奋和刺激!
烈焰焚身,更烧得神魂一片滚烫,池火猿等四名真正留守的长老已经陷入了无法自拔的癫狂状态,他们要厮杀,他们要战斗,他们要将眼前胆敢挑衅圣阳宫的影楼长老,全部……
高空中,卢仚瞅准了机会,血饕餮鼎突然发动。
四条极细的血光从天而降,快若闪电轰向了池火猿四人。可怖的邪力滔天,凛冽的杀意凝成实质,激得池火猿四人急忙抬头,一个个瞳孔收缩,骇然看向了那四道威力惊人的血光。
就是这一抬头的功夫,十八名影楼长老还在向前冲锋,池火猿四人身边,突然冒出了八名影楼胡氏嫡系的太上长老。
在外装模作样冲锋的,是影楼的外姓长老。
而真正的杀招,早就被米忻带入了圣阳宫,藏在山门中已经好些天了。
没有声响,没有波动,没有任何异兆。八名蓄势已久的影楼长老化身无数残影,绕着池火猿四人一旋,四名圣火宫太上长老身上,顿时飚出了大片血水。
血水刚刚喷出的时候,血色赤红,燃烧着滚滚烈焰。
弹指间后,血水化为漆黑,其中更有森森冰片闪烁。
剧毒,无比可怕的剧毒,连半步天人境都无法承受的剧毒……池火猿四人周身火光骤然黯淡,齐齐吐血,吐出来的血水,更是色泽漆黑,好似墨汁一般。
血饕餮四道血光重重落下,瞬间没入四人体内。
这是大黑天高层,挖掘了无数远古遗迹,从中得来的一件魔道杀伐至宝,血气入体,专门污染修士神魂、精血,专门伤伐本源,玷污神魂。
“米忻!”池火猿嘶声尖叫,他只觉得浑身一寒,浑身法力能够调动的,只有不到一成!
他嘶声道:“护送我等离开,去找掌教还有诸位……”
米忻手中御灵幡轻轻一摇,池火猿等四名太上长老浑身骤然一僵,被血饕餮重创的神魂毫无防范的被御灵幡抽出体外,瞬间融入了御灵幡中。
第五百零五章 一地鸡毛(2)
缕缕金光从天而降。
御灵幡表面,浓黑的邪气乌光中,池火猿四人的神魂在疯狂旳挣扎怒吼。
但是面对影楼这件用无数人命温养出来的镇楼至宝,面对御灵幡内数以兆亿计的战鬼阴魂,四人倾尽全力,从神魂中释放秘法,燃起缕缕心火杀伤了无数战鬼,最终还是被一点点的拖入了御灵幡中。
米忻轻轻一晃御灵幡,一道秘咒催动,无量邪气翻滚而上,御灵幡中就多了四条半步天人境的主魂。通体漆黑的御灵幡邪光大盛,威能顿时飙升了一截。
天空的金光裹住了四名半步天人境长老烈焰熊熊的身躯,一名胡氏长老掏出解药,塞进了四人嘴里,化解了他们体内正在急速扩散、肆虐的剧毒。金光一抖,四具气息可怕的身躯冉冉飞上了天空,被卢仚纳入了小金刚须弥山。
神魂被御灵幡吞噬,四具修为恐怖的身躯被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顷刻间就被炼化为道兵。
‘渡化’元灵天的修士,会引来天地意识的激烈反应。
但是将其炼化为道兵,从某种意义上,池火猿四人已经彻底死亡……而天地意识,并不会搭理修士的死亡,偌大的元灵天,哪天不死个十万二十万的大小修士呢?
卢仚将大梵净世宗的传承铭刻在了四人体内。
道兵秘法催动下,池火猿四大道兵,开始默默运转大梵净世宗秘传功法。他们体内滔天的火焰,开始一点点转化为明净的净世佛炎,火焰的纯净度、杀伤力,开始翻着跟头向上飙升。
“杀!”胡不为再次嘶声高呼,看都不看米忻一眼,带着无数影楼杀手冲进了圣阳宫。
一座座山峰,一座座洞府,一重重大殿,一处处秘境……
圣阳宫的山门绵延将近三十万里,洞府无数,秘境无数,守山大阵虽然被彻底破坏,但是那些洞府、秘境,乃至一座座宫殿楼阁中,都有大大小小的防御阵法扼守。
留守圣阳宫的太上长老虽然是全军覆没,但是圣阳宫还有数量惊人的照虚空境长老,凝道果境的执事,以及无数嫡传、真传、内门、外门的精英弟子。更兼圣阳宫精修火系道法,他们对于铸造、傀儡一道,也有极深的造诣。
随着影楼杀手的不断侵袭,圣阳宫各处的禁制埋伏不断发动,一尊尊烈焰战傀从四面八方涌出,悍不畏死的和同样不怕死的影楼杀手打成了一团。
好些地方,一些绝望的圣阳宫弟子,干脆引爆了禁制、阵法,引爆了地下火脉,和来袭的影楼弟子同归于尽。
大火在山林中肆虐,圣阳宫的天空,已经被火光烧得通红。
米忻催动御灵幡,炼化了四位太上长老的神魂后,朝着天空拱了拱手,朝着身边的一名影楼长老招呼了一声。
那影楼长老一挥手,十二名影楼的至尊杀手齐齐围了上来,各色兵器乱飞,好似雕花一样,在米忻身上留下了各色伤口。最后那影楼长老手指一弹,一道阴雷落在了米忻的左腿膝盖上,一声轰鸣,米忻的整条左腿被炸得稀烂,痛得米忻惨嚎一声,化为一道火光冲天飞起。
圣阳宫的护山大阵被攻破的时候。
苍陵大原,墨龙城,一座极尽奢华的林苑中,胤垣和白鼋正在……荡秋千!
极高大的一株老榕树,极粗的一根枝桠上,用细细的软藤子编成了两条索子,上面用秘术催生了大量细小的野花,五颜六色,极其绚烂。
长有近百丈的索子下端,系着一块三尺长、一尺宽的木板。
白鼋和胤垣一前一后,满脸春风的站在秋千上,清风在他们身边回荡,推动秋千高高荡起。白鼋开心的笑声随着风,能飘出几里地去。
在秋千旁,数十名娇俏可爱的侍女捧着各色托盘,里面是美酒、茗茶、各色精致的点心瓜果等等,一色色尽是奇珍,只等着白鼋和胤垣玩累了就下来享用。
“阴哥,这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白鼋满脸幸福的,将脑袋枕在了胤垣的胸口上。
胤垣胸部肌肉微微跳动了几下,‘啪啪’的拍了拍白鼋的后脑勺,他‘嘿嘿’笑道:“这才哪到哪?我阴鼋,会让小白你,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快乐,更加幸福!明天,我们去狩猎可好?”
胤垣微笑道:“不用神通法术,我们就和一对儿世俗红尘的凡人情侣一样,用最弱的软弓,用小箭,骑着小马,带着小猎犬,去山林中随意游走……若是兴致来了,就幕天席地,尽情欢愉!”
白鼋兴奋得笑脸通红:“好,好,好,不用神通,不用法术……哎,这样的日子,若是能长长久久……”
胤垣耸耸肩膀:“这不是很容易么?这些邪诡,现在看来,似乎也没多大危害。它们固然诡异,但是杀死的,只是一些凡人和低阶修士罢了……可曾听闻,有金莲开境界以上的高手遭劫么?没有!”
“所以,这邪诡之祸,不过是疥藓之疾,有弥罗教、圣阳宫、森罗教的诸位太上长老襄助,剿灭它们,易如反掌。”
胤垣微笑道:“但是呢,也不能让他们下手太快了。这剿灭邪诡的事情,拖着吧,时间拖得越久,我们在苍陵大原就有越多的时间尽情欢乐。”
“尤其是,小白你是来积攒外功的,若是这邪诡被平定得太快了,也显得太轻易了些……显不出你的功劳啊!”
胤垣轻轻搂住了白鼋,轻声道:“不过呢,剿灭邪诡的速度可以放慢,但是对外宣告的消息,就要进行一点点加工……要让天下人,知道这些邪诡的可怕,知道剿灭它们的困难,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小白你为了元灵天的苍生,为了剿灭这些邪诡,花费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白鼋用力的点头:“阴哥之言,确实有理。”
之前在剑城的时候,白鼋称呼胤垣,还是一口一个‘阴兄’……但是这才多少时间,就已经变成了更加亲密的‘阴哥’了。
胤垣微笑,他将下巴搁在了白鼋的天灵盖上,低声问道:“听说,剑城那边出了大乱子?”
白鼋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小事罢了,区区一地肺熔炉而已,算得了什么?”
胤垣眯了眯眼睛:“那么,掌教那边?”
白鼋转过身来,一把搂住了胤垣:“哎,管他做什么?听说受了点伤,但是没死……没什么大事,和我们没多大关系。”
胤垣缓缓点头,他抬头看天,在心里暗自唠叨——为了极圣天,咱可是连自身色相都牺牲了。不过怎么说呢?这小日子,还是有滋有味的嘛!
只不过,就自己一个人,能造成的祸害有点少。
他带来元灵天的那群心腹党羽,比如说还在影楼底层厮混的鱼长乐为代表的那群太监,可以慢慢的聚拢到手边了嘛。
想要祸国殃民,没有太监哪能成?
就在胤垣和白鼋荡秋千的院子隔壁,一座用极品灵玉堆砌的假山之巅,精巧的花厅内,弥罗教、森罗教、圣阳宫,各有两名太上长老在此喝茶、赏景。
既然应白鼋所请,来墨龙城帮助白鼋剿灭邪诡,那么白鼋的安全,三大宗门自然也要表现表现。一众太上长老,按月分拨人手轮值,在白鼋身边时刻待命,就是三大宗门表现出的诚意。
花厅内的六大长老,弥罗教的两位长老法术精妙,凝炼的本命玄法杀伤力巨大,宛如行走的人形核弹,威慑力惊人。
两名圣阳宫的长老功法极端,端坐在椅子上,每个毛孔内都有森森火光不断外泄,令得假山上下犹如酷暑时分,熏得在一旁伺候的侍女汗流浃背,面色潮红。
弥罗教、圣阳宫,这都是以战力著称的超级宗门,同等修为下,他们都可以轻松碾压其他宗门的修士,在某种程度上,这四位长老的身份地位是平齐的,是以他们笑语盈盈,相谈甚欢。
而那两位森罗教的长老么。
森罗教,一如卢仚所知道的那样,教中流派众多,钻研的方向过于驳杂,在此的两位长老,一个专修丹道,一个专修阵道,虽然境界达到了半步天人境,但是性格都属于那种老书呆子类型,正面战力更是属于可有可无那种。
是以,他们两个只是坐在一旁呆呆的发愣,也不掺合另外四位长老的交流。
圣阳宫的两位长老就不时看看森罗教的这两位,时不时的微微摇头——森罗教,真的是败落了,三万年前,森罗教才是元灵天的第一宗门,而现在呢?森罗教的真正实力,大概只能勉强排进元灵天百强宗门的前五十位?
最多前三十名,不能更多了。
就在这时,两名圣阳宫长老的袖子里,同时有低沉的雷火轰鸣声响起。
两名长老一呆,同时站起身来,大袖一挥,两枚拇指大小,内有无数符纹缭绕的赤红色宝珠就飞了出来。宝珠急速震荡,不断喷吐刺目的火光,发出越来越高亢的雷鸣声。
“宗门遇袭……这是,护山大阵被攻破了?”
两名圣阳宫长老骇然色变,嘶声惊呼。
第五百零六章 一地鸡毛(3)
墨龙城。
两名圣阳宫太上长老带着数百名弟子冲天而起。
漫天火云,热浪四溢。墨龙城并没有通往圣阳宫的虚空挪移阵,就算有,在护山大阵被攻破的情况下,谁敢用虚空挪移阵赶路?
侥幸,墨龙城西边两万里,有一小城,是圣阳宫在苍陵大原布下的秘密据点,那里有挪移阵,可以直达距离圣阳宫山门不到一万里的一座隐秘洞府。
“不管是谁,胆敢袭击我圣阳宫,老夫和他不死不休。”圣阳宫的两名太上长老性情火爆,脚踏火云,浑身火光熊熊,扯着嘶声嘶声大吼。
“不死不休!”尖锐的笑声突兀的响起,点点幽光在两名圣阳宫长老身边骤然喷出,两名影楼长老蓄势已久的致命一击突然爆发,瞬间洞穿了两位圣阳宫长老的护体火焰。
血光乍起,黑血四溅,影楼的优秀传统,兵器上淬了恐怖的剧毒。
两名圣阳宫长老暴起,手中火光一闪,倾尽全力释放了一道神通。
两名影楼长老一击得手,已然化为残影向后急退十几里,但是圣阳宫秘传神通威能至大,两条火雷带着轰然巨响,撕裂虚空,狠狠打在两人身上。
影楼长老顷刻间丢出了一大把防御灵符,道道光幕急速闪烁,挡在了火雷前。
一道道光幕崩解,雷光威力削弱了三成左右,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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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龙城。
两名圣阳宫太上长老带着数百名弟子冲天而起。
漫天火云,热浪四溢。墨龙城并没有通往圣阳宫的虚空挪移阵,就算有,在护山大阵被攻破的情况下,谁敢用虚空挪移阵赶路?
侥幸,墨龙城西边两万里,有一小城,是圣阳宫在苍陵大原布下的秘密据点,那里有挪移阵,可以直达距离圣阳宫山门不到一万里的一座隐秘洞府。
“不管是谁,胆敢袭击我圣阳宫,老夫和他不死不休。”圣阳宫的两名太上长老性情火爆,脚踏火云,浑身火光熊熊,扯着嘶声嘶声大吼。
“不死不休!”尖锐的笑声突兀的响起,点点幽光在两名圣阳宫长老身边骤然喷出,两名影楼长老蓄势已久的致命一击突然爆发,瞬间洞穿了两位圣阳宫长老的护体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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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圣阳宫长老暴起,手中火光一闪,倾尽全力释放了一道神通。
两名影楼长老一击得手,已然化为残影向后急退十几里,但是圣阳宫秘传神通威能至大,两条火雷带着轰然巨响,撕裂虚空,狠狠打在两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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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一地鸡毛(4)
墨龙城上空,一架飞舟悬浮。
两位圣阳宫长老倾力一击,虽然只是余波袭来,墨龙城也已经被毁了大半。破破烂烂的城区,看着让人心烦,白鼋哪里还愿意住在那遍野哀鸿的破地方?
这条飞舟,自然没有下方林苑那般宽敞大气,长不过三百丈,宽百丈,方圆也就是两三里旳范围,但是陈设极致华美,抛弃了一切战斗、防御的功能,只求奢华,奢华,极致的奢华,到处都是珠光宝气,遍地都是奇珍异宝。
正中一座殿堂中,白鼋阴沉着脸端坐正中,犹如一头抓狂的母老虎,直勾勾的盯着殿堂中众人。
刚刚白鼋回过神后,当即调动随行的剑门弟子,布下一座极强的剑阵笼罩千里,强逼着所有人停手,乖乖的给她白鼋一个说法。
白鼋本来就小心眼,而且脾性偏激、偏执,天生的刻薄寡恩、尖酸凉薄,她和胤垣好生生在过二人世界,居然差点被人一道火雷轰爆了安乐窝……可想而知,她现在的心情如何。
弥罗教和森罗教的四位长老坐在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唯有李长老鼻梁微红,目光不善的盯着某位圣阳宫的弟子——老夫一生做好人,只是想要做点好事,你居然真个下手打这么重?
心中愤懑,李长老又朝着两名气息紊乱的影楼长老看了看。
嗯,刚刚这两个倒霉蛋,被火雷劈得和烧烤摊上烤糊的羊肉串一样,又被杌云子两人的剑光劈得浑身是血口子,在白鼋出面,强势镇压了混乱后,李长老第一时间给两人送上了救命疗伤的灵丹。
两个影楼长老得了他的恩惠,也不提杀他李秀明全家了,凛冽的杀意犹如实质,只是不离两名圣阳宫的倒霉蛋。
两位圣阳宫的太上长老,正在一群剑门弟子的小型剑阵庇护下,盘坐在地,继续运功镇压剧毒。他们服下了李长老的解毒灵丹,这是李长老给自家炼制的保命丹药,药力极其强大,几乎可以完美解除元灵天常见的数万种剧毒。
但是影楼这些半步天人境长老使用的剧毒,过于狠戾,应该是三万年前那场大战之前留下的太古老方子。那时候元灵天的修炼界水准,比当今要高出一两个大层次来,这毒,李长老的灵丹只能缓和一段时间,想要治好,是万万不能的了。
如今两位圣阳宫长老,也就是面庞和心口有一团皮肉色泽正常,泛着淡淡的正常健康人的血气光芒。除此之外,全身漆黑,不断有粘稠的毒血从毛孔中渗出。
这就是李长老救命灵丹的功效了,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服下了灵丹,现在早就毒发身亡。
白鼋用力一拍身下宝座的扶手,厉声喝道:“好了,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影楼的两位老……”
胤垣轻轻的拍拍白鼋的肩膀,白鼋就要出口的‘老不死’,口风当即一转:“两位老前辈,你们这是干什么?两位圣阳宫的太上长老,是我白鼋请来襄助我剿灭邪诡的……你们为何对他们下毒手?难不成,你们勾结邪诡?你们影楼,勾结邪诡?”
白鼋很擅长扣帽子。
不过,她这话,实际上,还真的说对了。
两名影楼长老冷笑一声,一名长老缓缓上前,冷声道:“老夫胡力,这是老夫九弟胡量。我们影楼对圣阳宫下杀手,只是私人恩怨,无意和剑门作对。”
胡力朝着白鼋拱了拱手:“此次惊扰了少宗,也是这两个老家伙的错。他们被我兄弟两刺杀,老老实实等死就是,他们却不然,他们不顾少宗安全,施展如此强大威力的神通禁术……他们是要将少宗拉下水!”
胡力一双三角眼闪呼闪呼,轻轻道:“老夫甚至怀疑,他们有不测知心,他们很可能想要刺杀少宗,以此将剑门拉下水!”
白鼋呆了呆,这话,她信了!
两位圣阳宫长老,刚才施展的火雷威力过于庞大,整个墨龙城都被毁掉了大半,如果不是一众护道长老出手镇压,白鼋的林苑自然也会被彻底毁掉。
白鼋自己倒是不怕,她身上保命的灵宝不知道有多少。
但是胤垣么……
白鼋目光幽微,心里怀着满满的恶意和杀意,朝着一众圣阳宫弟子望了过去:“呵呵,你们……”
一名正在运功压毒的圣阳宫长老沉声道:“少宗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影楼之人,贪婪而无义,行事毫无底线可言,他们的话,怎能信得?我圣阳宫和他影楼无冤无仇……甚至,多少年来,我圣阳宫有多少弟子在外行走,莫名陨落,和他影楼都有撕扯不干净的关系!”
胡力一翻眼,冷笑道:“耶,这话可要说清楚了,我影楼,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没人给钱,我们是不会杀人的……你们圣阳宫如果有弟子被我影楼所杀,定然是有人出了大价钱……你圣阳宫在元灵天排名如此高,冲着你们的嫡子下手,我们内部标价,都是同阶修士的二十五倍以上!”
“无缘无故的,谁会给我们影楼钱,让我们去杀你们圣阳宫的弟子啊?”
“要么呢,是你们圣阳宫的弟子为非作歹,得罪了人,苦主拿你们弟子没办法,花大价钱请我们出手主持公道;要么呢,就是你圣阳宫内部,一摊子见不得人的稀烂事情,你们圣阳宫有人买凶杀人……这,呵呵!”
胡力朝着白鼋拱了拱手,沉声道:“少宗明鉴,我影楼行事,其实最有章法,最有规矩,最讲究道义、人情……给钱,什么都干,没钱,你跪下来求我,我们也懒得出手。”
“这次袭杀圣阳宫,实在是因为私人恩怨,我们没收一枚铜板……我们,就是要杀光圣阳宫的狗种!”
白鼋瞥了两名面色发黑的圣阳宫长老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没有收钱啊?你们影楼没收钱,居然来袭杀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可见,你们是占理的!”
殿堂内,弥罗教、森罗教、剑门的长老、弟子们纷纷颔首。
白鼋这话,听起来混账,但是真正有道理——影楼的名声放在那里,为了钱什么都肯干,没钱你是他亲儿子他都懒得搭理你……越是这样迎风臭十八里的臭名,他们说出来的话,反而越发有说服力!
他们没收钱都要豁出去刺杀圣阳宫这样超级宗门的半步天人境大能……显然,这是真的有血海深仇,否则影楼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亏本买卖!
两名圣阳宫长老注意到了殿堂内微妙的气氛变化,两人气得嘴里又是一口毒血冒了出来。
一名圣阳宫长老厉声道:“我圣阳宫哪里得罪了你们影楼?你们居然攻打我圣阳宫山门,甚至……你们怎么破开的莪圣阳宫护山大阵?”
现在,两名长老也回过神来了。
之前收到山门传来的警讯,宗门被攻击,护山大阵最外围、最强大的防御大阵被攻破……事态紧急,传信的宗门弟子没有说得太清楚,连出手的敌人究竟是谁都没说明白。
现在不用问了,不用想了,是影楼的这群家伙!
弥罗教的两名长老在一旁微笑不语。
森罗教的两位长老好奇的看着大家。
剑门的四位长老,心里蓦然一愣——是啊,影楼如果说偷袭刺杀,这是顶级好手。但是攻打一个排名在元灵天前五之列的超级宗门的山门……这,正面攻坚,这不是影楼擅长的活计。
圣阳宫的护山大阵,比起剑门、弥罗教的护山大阵,或许弱一点,但是绝对弱不了太多。这样的超级宗门,就算是垒资源,都能将自家的护山大阵垒成铜墙铁壁!
影楼,是如何破了圣阳宫的护山大阵的?
胡力冷笑一声,傲然道:“破你圣阳宫护山大阵,我们影楼自有手段,真以为,我影楼除了背后袭杀,就没几手压箱底的法门么?”
“至于,为何攻打你圣阳宫……你们还要装糊涂么?”胡力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你们勾结佛门余孽,在桤木城袭杀我影楼上代楼主,劫走我影楼几件镇教至宝、传承之器,你们圣阳宫做得这么绝,就不要怪我们下手无情!”
两名圣阳宫长老凌乱了。
影楼上一代楼主胡天君?他的死,和圣阳宫有关?
“胡说八道,你们影楼……”两名长老怒吼了一声,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胡力冷笑,他掏出了一枚晶球,轻轻一点,光影摇曳,之前在圣阳宫山门外发生的事情,就一点点的从光影中浮现。
其中就包括米忻承认自己勾结人,袭杀了胡天君。
光影中,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米忻拎着御灵幡,在那里疯狂的晃悠呢——好了,铁证,不用多说什么了,这御灵幡,是影楼的传承至宝,镇压气运的第一灵宝,影楼就算是栽赃嫁祸,也绝对不可能将御灵幡交给外人掌握!
米忻能手持御灵幡……他定然和真正的凶手有关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两名圣阳宫的长老,呆住了。
白鼋皱起了眉头,看向了胤垣。
胤垣轻轻的拍了拍白鼋的肩膀,淡然道:“既然是私人恩怨,小白,我们就不好插手了……啧,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甚至,这还有截断影楼气运、夺走影楼传承的嫌疑……这等事,如此深仇大恨,让他们自行解决吧?”
白鼋点了点头,淡然一挥手:“阴哥说得对,这件事情,我剑门不插手了。你们自己去外面分个你死我活吧。哎,你们圣阳宫没事招惹影楼干什么?真是的,差点连累了我!”
第五百零八章 一地鸡毛(5)
弥罗教,位于苍陵大原东南向,其直接掌控区域,有三十六个无论国土、人口、赋税收入、修士水准等综合实力堪比,甚至略胜过玄燕仙朝的世俗顶级国朝。
由此三十六仙朝向四周辐射,弥罗教影响力,广达七个苍陵大原大小疆域。
在元灵天修炼界,弥罗教所能影响的这一片疆域,又被称之为‘弥罗大域’。
弥罗大域,极东边境,化雨城。
这是一座辖地八千里,下辖城镇乡村数千,世俗人口过亿,由七大修士家族联手把控旳城池。七个家族,尽是弥罗教中某一长老的宗族支脉,族中有凝道果,甚至是照虚空境的族老坐镇,算是弥罗教在极东边境的哨所。
出了化雨城,向东三千里,隔着一条宽达八百里的秋雪江,一条南北绵延九万里、东西宽达六千里的红风岭,这里有一座大城龙圩城。这城中只有一个修士大族郦氏,是水神宫某一太上长老嫡系后裔。
水神宫,元灵天宗门排名第二十一位,擅长水法、冰法,擅长调教水族,宫内豢养了无数蛟龙、蟒龙之属,更在元灵天无数水域落子,设立龙宫水府,聚世俗百姓香火信念修行,因水族繁衍迅速的特性,水神宫潜势力极其庞大。
最早进攻极圣天的十二个先锋宗门中,就有水神宫的一份子。
影楼攻破圣阳宫山门的当天,化雨城内七大家族的头面人物纷纷出动,恭迎来自弥罗教本宗的贵宾——弥罗教太上长老宋无法之嫡系后裔,弥罗教当代掌教赵乾闾之真传二弟子,弥罗教下一任掌教的有力争夺者,照虚空中期修为的宋十变。
没人知晓宋十变这样的宗门核心人物,为何会来化雨城这样的边疆小城。
出来迎接宋十变的七大家族高层,一个个绞尽脑汁琢磨这里面的玄虚——最近化雨城,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除了几个晚辈弟子,和龙圩城郦氏的几个纨绔,为了红风岭中一头刚刚化形的银毛狐狸精,起了争执,大打出手,伤了十几个随行护卫之外……
这点小事,似乎还不足以惊动宋十变这等人物罢?
而且,那一场争执,两家的纨绔公子们,谁也没占得便宜。那刚刚化形的狐狸精,在争斗中不知道被谁误杀,最后内丹归了郦氏的纨绔,一张银白华美的狐皮,被自家的几个纨绔扒拉了回来,还在沧海楼的分楼里卖了一个好价钱……
宋十变,修行三百年,生得青春水嫩,面如冠玉,端的是一红尘佳公子模样。他笑语盈盈的和一众化雨城的高层寒暄问好,丝毫不提自己为何带着大队人手赶来化雨城。
化雨城的高层们带着一肚皮的疑虑,毕恭毕敬的将宋十变迎进了城,大设酒宴,为宋十变接风洗尘。须知道,宋十变不仅仅是出身尊贵,前途不可限量,他如今在弥罗教内部,更是执掌宗门内务,门内弟子的升迁、赏罚、考功、职司等等,全都被他一手把控。
化雨城七大家族,都有嫡系后裔在弥罗教本宗修炼,他们的前途,全都捏在宋十变的手中,七大家族的高层,自然要小心谨慎的伺候,用最大的热情和诚意款待。
酒过三巡,宋十变正要开口说话,化雨城微微一颤,就看到虚空有奇光闪烁。
众人急忙从酒宴的大殿出门,朝着东边眺望,就看到秋雪江上光芒萦绕,一缕缕醇厚、苍古的道韵急速向四周扩散开来,在高空凝成了一片庆云,其中有点点金光坠落,化为漫天透明的金花随风飘舞。
仙音冉冉传来,隐隐有鱼龙长啸声直冲高空。
“怎的提前出世了?”宋十变面色一变,狠狠的跺了跺脚:“有劳诸位家老,调遣族中精锐,和本座前往一探。此地,是极大的机缘,我等,个个都有好处!”
宋十变一声长啸,弥罗教秘法神通施展开来,虚空中,浩浩荡荡天地灵机汇聚而来,在他身后凝成一双黑白二色分明的巨大翅膀。
如此巨翼只是轻轻一挥,宋十变就腾空而起,扶摇之间直上虚空八百里,再一挥动,他就向东边冲出了近千里地。秋雪江距离化雨城不过三千里,宋十变以弥罗宫秘术催动遁法,巨翼三次挥动,他就已经赶到了秋雪江上空。
“机缘?”化雨城中七大家族的高层脸色齐变,一个个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宋十变何等身份,居然带了数千本宗的高手,如此突兀的赶来这边陲小城。感情是,他不知道从哪里探访到这里有机缘出现,是特意来探幽寻宝的!
能够吸引宋十变这样的人物,这机缘……
七大家族的家老一声长啸,各色秘法施展开来,一条条秘密传讯急速朝着化雨城四处急速传播。一个个闭关隐修的长老被惊动,各处据点的本家精锐齐齐腾空而起,驻守各处城镇、矿场、秘境、洞府的族中高手纷纷出动。
短短一刻钟功夫,七大家族已经调集了几乎所有的精锐,凑齐了二十一名照虚空大能,三百凝道果高手,其他各阶好手总数过万,驾驭七条大型飞舟战舰,气势浩荡的直奔秋雪江奇光缭绕之处。
至于跟随宋十变赶来化雨城的数千弥罗教精锐,则是直接放出了一座浮空大山,喷吐云雾,卷起漫天祥光,激荡风雷,排开云路,直跟在了七条战舰后方。
秋雪江上,一点奇光在江水深处剧烈震荡闪烁,无量灵机、滔天道韵不断从中喷出,在江面上形成了十八根晶莹剔透的水柱。
也不知道那奇光中有何等玄妙,又是什么样的神通手段,这十八根水柱高有千丈,直径数十丈,虽然是清水凝成,却质地凝炼犹如水晶琉璃,柱体雕龙画凤,铭刻了无数玄奥精妙的大道道纹,不断向四周喷吐出浓郁的道韵灵机。
‘叮当’一声清响,一根水柱旋转了一圈,突然就有数十点拇指大小的金光喷出。
这些金光奇香缭绕,分明就是一颗颗极品丹药。
秋雪江中,一条鱼头人身、身披铜甲、手持一柄八瓣莲花锤的水族冲天飞起,张开水缸口大小的嘴巴,一口吞下了三颗灵丹。
这水族一声大吼,浑身激灵灵一个寒战,就看到他身上鳞甲骤然脱落,一声奇异的啸声响起,这水族化为原形,分明是一条极大的极大的大青鱼。他在水面上剧烈的震荡抽搐,长达十几丈的身躯疯狂的拍打着尾巴,掀起了一道道巨浪。
伴随着沉闷的骨节错动声,还有宛如大河奔涌的血液流淌声,这大青鱼一声尖啸,身体骤然拉长,身上无数腥臭的血肉崩落,一丝丝金色的血肉急速重生,他的头颅一阵收缩变幻,一股浓郁的蛟龙气息喷薄而出。
三颗灵丹,这大青鱼居然就被提升血脉,朝着蛟龙之躯进化!
宋十变站在虚空中,目光闪烁,大笑了一声:“好,好,好,果然是本座机缘到了!”
大笑声中,宋十变右手轻轻一按,四周虚空风云变幻,大片白云凭空而生,化为一只虚幻缥缈、变幻莫测的白云大手,一把朝着那数十颗漫天乱旋,却始终不离开十八根水柱十里方圆的金光抓了下去。
一声低沉的吼声从秋雪江深处传来:“慢来,慢来……这是我秋雪江的洞府,你是哪里来的血食,敢在我秋雪江龙宫的地盘上打秋风?”
方圆百里的秋雪江水面震荡,一个极大的漩涡涌出,一条江水凝成的蛟龙嘶声长啸,从漩涡中冲天而起,一头撞向了宋十变的白云大手。
“秋雪江龙宫?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宋十变嘴角一勾,露出一丝极其诡异的微笑,体内法力骤然吞吐,那白云大手中顿时生出了无穷变化,一道道紫色的降魔神雷凭空而生,从‘人畜无害’的白云大手,瞬间化为充满毁灭气息的雷霆巨掌。
弥罗教的法术变化,在元灵天绝对第一。
普普通通的掌心雷,都被弥罗教的修士玩出了花来,更何况是这种秘传的大神通?
蛟龙撞在了雷霆巨掌上,一声哀嚎响起,蛟龙粉碎,雷霆巨掌没有丝毫犹豫,重重一掌轰入了水面上的漩涡中。
漩涡下方,一条通体漆黑,似蟒似龙的水族被雷霆巨掌一把拿捏住,巨掌向内一合,这有着凝道果初期修为的大妖一声惨嚎,顿时被炼化得烟消云散,一片残破的鳞片都没留下。
雷霆巨掌向内一收,瞬间化为一颗人头大小的雷珠,然后猛地爆开。
一声巨响,直径百里的漩涡灰飞烟灭,无数条雷光在深水中急速扩散,四面八方不断聚集过来的无数水族被轰得支离破碎,血水和残肢断臂‘咕噜噜’的浮上水面,一时间方圆三四百里的江面尽成血色。
“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宋十变冷笑一声,右手随手一指,一道极细的雷光从指尖喷出,狠狠扎进了那正在化形的大青鱼眉心。
一股毁灭性的力量包裹了大青鱼的神魂,化为一道雷霆枷锁,将其神魂死死禁锢。
宋十变冷然道:“你是个有运道的,居然抢了三颗灵丹,化为蛟龙……若是贸然杀了,倒是可惜了你今日的运数……乖乖的给本座,做一拉车的灵兽,你也算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了!”
第五百零九章 一地鸡毛(6)
秋雪江上,奇光涌动。
宋十变为首,化雨城七大家族的家老们一个个雀跃激昂,各使手段,围住了十八根流光溢彩的水柱,不断旳试探禁制,尝试破开其中玄妙。
下方江面上浊浪滔天,不断有各色水族从江中冲出,憨头憨脑的朝着这边冲杀过来。
七大家族,还有数千弥罗教本宗修士,哪里会将这些水族的死活放在心上?一道道大威力法术毫不留情的倾泻而下,打得无数水族灰飞烟灭,两岸山岭都崩塌了不知道多少。
如此半个时辰后,宋十变等人还没能破开水柱,没能进入那江水深处一点闪烁的奇光,秋雪江中,突然有低沉的战鼓声响起。
高亢的吼声直冲云霄,一个个巨大的浪头不断的从江面上掀起,一面面有模有样的旌旗冲出水面,形形色色的水族列成军阵,脚踏巨浪,朝着这边逼了过来。
几名龙头人身,气息森然的蛟龙之属骑着大龟、巨虾,冲在军阵的最前方,他们手持各色利器,目光不善的盯着宋十变等人。
在他们身后,一座一座军阵不断涌现,虾兵蟹将、王八大鱼犹如韭菜一样冒了出来。
秋雪江宽达数百里,长有十几万里,水域无比辽阔,如此大江,自然也有水神宫设下的龙宫水府,点化了一批蛟龙在此值守。偌大的水域,其中水族如恒河沙数,此刻无论是修为高低,但凡能鼓浪行波的,全都被几头蛟龙给带了出来。
天地之间,水族的腥味化为浑浊的乌云,高悬虚空。那股子刺鼻的腥味,让弥罗教的一众修士无不直皱眉头。
一名弥罗教修士浑身缠绕着森森雷霆,脚踏流云,迎向了那几头蛟龙,犹如驱赶奴隶一般厉声呵斥:“不知道死活的贱种,弥罗教在此行事,给我滚!”
话音未落,这名照虚空境的弥罗教修士就一道雷霆劈下。
几头蛟龙虽然下属众多,密密麻麻无边无际,但是自身修为不过金莲开境界。一道雷霆落下,几头蛟龙哪里挡得住?雷光一闪,就看到被命中的蛟龙哼都没哼一声,身体骤然炸成了粉碎。电光余波扩散开来,剩下几条蛟龙被打得浑身抽搐,口吐青烟坠入江水。
无数水族骤然死寂,一个个惊恐莫名的看着这弥罗教修士。
但是不多时,滔天的腥气冲天而起,白浪翻滚中,数十头体型壮硕,气息比这几头蛟龙强大不知多少的龙属脚踏水光,从秋雪江中冒了出来。
水神宫在元灵天各处水域都设下了龙宫水府,其中自然有大海大洋,其中水族气候极深,已经修炼到了极强横的地步。秋雪江,只是算是一处小小水府,在秋雪江上方,自然有大水域的龙宫。
水神宫在这些水域之中,借助秘法,祭炼了类似于虚空挪移阵的水府涡流甬道,各处水府的水族,可以轻松的通过涡流水道往来。
这数十条龙属,就是秋雪江的几条蛟龙发出讯息后,从水神宫领地中,一片名为‘烟波海’的巨型水府增援而来。领队的龙属,修为赫然是照虚空境,其他的龙属,最弱的也达到了凝道果巅峰极致的水准。
“谁敢动我水神宫部属?”修为最强的一头黄鳞老龙摇晃着硕大的脑袋,拎着一杆分水叉,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刚才出手的弥罗教修士:“兀那血食,吃老子一叉……嘿,扎你苦胆,老子就喜欢吃点苦的……清凉,败火!”
分水叉一出,秋雪江上顿时浊浪滔天,无铸水汽纷纷涌入分水叉,顷刻间化为一柄长有数里的巨型叉光当面劈下。
弥罗教修士冷笑,他双手一搓,顿时漫天雷光呼啸着向前涌出,绵绵不绝的落在了那巨大的叉光上。巨响雷鸣震得江面几乎断流,恐怖的雷火炸开,下方的水族喽啰死了不知道多少,老黄龙也是大声嘶吼,分水叉上电光流转,可怕的雷劲轰得他浑身麻痹,身上鳞甲都糊了大半。
“给我上!”老黄龙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点子扎手,给老子用人数堆死他们!”
大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老黄龙低声嘟囔:“正好最近水族繁衍过多,烟波海的杂鱼小虾,都快养不活这么多水族了,拿来消耗大消耗,死掉的水族还能充当战备口粮……啧,妥妥当当!”
无法计数的水族应声而起,一个个悍不畏死的冲着弥罗教的修士杀了过去。
这些中低阶的水族,哪里有什么智商可言?他们连什么是生,什么是死都还没弄明白。反正在这些蛟龙之属的命令下,它们完全按照野兽本能行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冲吧!
‘哗啦啦’!
方圆数千里的虚空,顿时被腾空而起的水族彻底笼罩。
密集的水族你挨着我,我挤着你,挥动兵器乱砍乱杀,各种有的没的低阶法术犹如暴风雨一样落下。
所谓蚁多咬死象,这道理一点儿都不假。
水族的数量太恐怖,弥罗教的修士们不断放出大威力的法术,往往一道法术就能击杀数千低阶水族,但是你杀死数千水族,人家从江水中冒出数万……你击杀了数万,人家就冒出数十万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仅仅是秋雪江和烟波海的水族出动了,水神宫中,其他好些大水域的水族也闻风而动,浩浩荡荡的冲杀了过来。
那些修为强横的龙属、蛟龙、巨鲸、虎鲨、万年老龟、几万年的老王八等强力水族,也密密压压的不知道跑出来多少……但是这些万年老水怪,一个个比山上的猴子还精明,他们躲在深水中,不断的催促低阶水族冲出去送死,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和弥罗教修士正面冲突的!
渐渐地,化雨城七大家族的修士,好些人的法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
弥罗教的法术固然妙绝人寰,但是法力消耗也的确巨大,化雨城七大家族的修士,不是弥罗教嫡传正宗,他们的消耗比起本宗的修士,更大了许多。
好些七大家族的修士返回飞舟战舰,服用丹药补充法力,在外杀伐的修士人数,就渐渐地有点捉襟见肘,击杀水族的效率,不由得就降了下来。
甚至,水族当中开始有一些比较高阶的大妖出现,它们的攻击混在无数小妖的低微法术中,对七大家族的修士造成了不小的威胁,一不小心,就有七大家族的修士被击伤,甚至有人肢体残缺,伤势很是不轻。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局势再变。
从江水中涌出的水族,悍然已经带上了一股子精兵强将的味道。他们族类统一,甲胄分明,进退之间遵从阵法变幻,一座座军阵遥相呼应,引动了秋雪江的水脉之力,化为一条条白龙漫天飞舞,逼得七大家族的修士喘不过气来。
一个不谨慎,就有数十名七大家族的修士被一条水龙一卷,一声惨嚎,数十人尽成血水。
宋十变的眉头一皱,他停下手中正在施展的法术,背着手,冷声道:“水神宫哪位道友到了?这么藏头缩尾的,岂是我辈应有之为?”
江面上,一座数十万精锐虾兵组成的大阵左右分开,大片水雾升腾处,十几名身穿水色长袍,气息森然的修士显出了身形。
站在最前方的,赫然是一名眉目轻佻,气息浮华的英俊青年,他双手抱在胸前,吹了声口哨,悠然道:“唉哟,终于想到我们水神宫了嘿……本少爷,龙圩城郦氏长房长孙俪白河……这秋雪江,是我郦氏的地盘,你们弥罗教的人,跑到我郦氏的地盘上窃取我水府秘宝……嘿,可被少爷我抓了个现行吧?”
宋十变身后,化雨城七大家族为首的蒋氏家主蒋千里厉声喝道:“黄口小儿,信口胡柴,俪白河,可认得老夫?这秋雪江,什么时候成了你们水神宫的地盘?”
俪白河眯着眼,飞快的扫过盘在宋十变身边,那条体长百五十丈,之前只是一条大青鱼,如今已然是化为龙头,生出龙爪,头顶一根尖角,气息纯正浓厚的大青蛟。
他来之前,已经收到了秋雪江水族的讯息。
这条一看上去就神异不凡的大青蛟,原本只是一头血脉卑贱的大青鱼啊……三颗灵丹而已,就让它鲤鱼跳龙门,从凡品蜕变为龙属……这这是十八根水柱中,随意喷出的数十颗灵丹中,三颗灵丹造成的效果!
那,十八根水柱能有多少宝贝?
这水柱下方的那一点奇光,又有多少好处?
原本就性情轻佻的大纨绔俪白河心头一阵火热,他冷笑了一声:“老不死的……蒋千里,我怎么,不认识你呢?哎,前些日子,我在你的心肝宝贝蒋宝玉的屁股上捅了一刀……他,没死吧?”
蒋千里身后,一名同样眼角眉梢带着七分轻佻、三分暴戾的青年一下子跳了出来:“驴攘的俪白河,我那一刀差点没给你净了身,你还不赶紧谢你亲爹的不杀之恩?”
俪白河眉头一挑,跳着脚就和蒋宝玉你一言我一句的破口大骂起来。
骂了没几句,江水中白浪一旋,大队大队的修士不断冒了出来。
俪白河和蒋宝玉同时闭嘴,俪白河向后退了几步,摆出一副老实好孩子的模样,朝一名白须老人毕恭毕敬的行礼:“老祖宗,您亲自来了?嘿,是这么回事……”
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话后,俪白河指了指宋十变:“这群弥罗教的孙子,在我们地盘上偷咱们水神宫的宝贝哩!”
第五百一十章 一地鸡毛(7)
水神宫主力来援。
面对强势的弥罗教,水神宫赶来的几位长老毫不示弱,极其蛮横旳宣称,秋雪江作为水系,天生就是水神宫的地盘。在秋雪江中出现的任何东西,无论是洞天、秘境、遗址、洞府,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天生就应该归属水神宫所有。
谈不拢,就打吧!
宋十变率先动手,一道本命玄法轰出,重创一名水神宫照虚空境的长老。
随后双方大打出手,打得秋雪江断流,打得四周山峰崩塌,打得这一段原本宽达数百里的秋雪江,硬生生变成了一个直径两千多里的大湖。
宋十变带来的浮空山峰硬生生被无数水族用性命,从天空砸得坠落地面。化雨城七大家族的七条巨型飞舟战舰,也被无数水族喷吐的毒液彻底腐蚀,阵法禁制悉数崩溃,从天空冒着黑烟坠落。
源源不断的水族从江水中涌出,一个又一个漩涡不断从江面上涌现。这些涡流甬道沟通了水神宫设下的大小水府,更多的水族还在不断增援而来。
眼看着宋十变带领的弥罗教弟子就要大败亏输的时候,十八根水柱突然一阵急速旋转,数千颗金光、银光、红光、紫光满天乱飞,光芒中尽是一颗颗品质好得让人咋舌的灵丹。
双方大乱,同时罢手,纷纷抢夺这些功效不明的灵丹。
更有一些颟顸的水族呆头呆脑的,管他是什么丹药,张开嘴就是一通吞咽。一声声高亢的嚎叫声冲天而起,一头头水族的体型开始巨大的变化,有水族化龙,也有水族血脉返祖,变得稀奇古怪,穷凶极恶。
十八根水柱正中,江水深处,那一点奇光骤然扩散开来,光芒隐隐,奇光冲天而起,化为一根直径千丈,顶天立地的光柱。伴随着‘隆隆’轰鸣声,光柱中一扇青铜色,斑驳多锈迹的大门冉冉开启。
“秘府?”宋十变大吼一声,带着残留的弥罗教弟子一头扎进了大门中。
一众水神宫修士更是不甘示弱,一个个‘哇呀呀’大吼大叫着,带着无数水族精锐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大门。俪白河这样的纨绔更是在大声叫嚣:“这秘府中的宝物,都是我们水神宫的,全是我们水神宫的,干掉所有弥罗教的人……尤其是化雨城的那群杂碎!”
卢仚离开了鏖战中的圣阳宫,慢悠悠的向墨龙城赶去。
一路上,他又接收了七名被突袭,神魂被重创的圣阳宫太上长老。这些倒霉蛋,收到山门遇袭的消息后,急匆匆的从苍陵大原各处邪诡聚集之地,忙不迭的赶回宗门。结果半路上一个不提防,先是被影楼的杀手重创,然后接引头陀一行大黑天高层趁虚而入,轻轻松松将他们生擒活捉。
以有心算无心,以多打少,更是不择手段痛下黑手,圣阳宫这七位太上长老,还有随行的大批精锐弟子,这跟头栽得一点都不冤枉。
卢仚,又多了七名半步天人境的道兵,只待施展秘术,将道兵功法灌顶成功,取代他们本身圣阳宫的功法痕迹,他又能多出七名强力打手来。和这七名太上长老相比,那些照虚空、凝道果境的精锐,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搭头了。
墨龙城,浮空战舰中,卢仚和胤垣‘欣然重逢’,两人手把手‘深情对望’,看得一旁的白鼋都有点吃味了。她一把抓住了胤垣的手臂,将他拉回了自己身边,好奇的问卢仚:“鲁兄弟,你怎么也来苍陵大原了?剑城事变,你可安好?”
听到‘鲁智深’来了,胤垣可是迫不及待的拉着白鼋出门迎接,甚至都丢下了正在相互喷口水的影楼、圣阳宫一众人等——说实在的,白鼋也被这群吵吵嚷嚷的糟老头子给弄得心烦意乱,让他们去拼命吧,她是懒得管影楼和圣阳宫的冲突了。
爱死死去,元灵天的修士这么多,哪天不死个十万八万的?
卢仚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丝惊骇之色,他朝白鼋拱手行礼,沉声道:“剑城一事,简直恐怖……那天地崩碎之可怕场景,小弟我至今不敢回想。”
喘了一口气,卢仚的瞎话是张口就来。
他告诉白鼋,在剑城地肺熔炉被摧毁,整个地肺熔炉爆炸,将剑城连同洗剑池都给崩上了天的巨大灾变中,他和青柚三女都身负重伤,恰好得到了弥罗教一名弟子的救助,昏厥中的他就被那弥罗教弟子带回了弥罗教山门。
这几个月来,他都在弥罗教中养伤,等得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又听说胤垣陪伴白鼋在苍陵大原剿灭邪诡,他闲着无聊,也就离开了弥罗教山门,特意前来‘投奔’胤垣两口子。
“这修炼界,实在是危险。”卢仚摸着下巴,皱眉道:“小弟本以为,在剑城,托庇于剑门之下,可以过一段清净、消停的好日子,没想到,剑城就这么一下子,灰飞烟灭了。可怕,可怕,所以,小弟寻思着,还是来投奔大嫂你的好。”
卢仚摊开双手,很坦诚的看着白鼋:“大嫂不嫌小弟碍手碍脚的话,就看看,随意给小弟分拨点差事罢……咱也积攒点功劳,从剑门换点资源,毕竟,还有这么多兄弟,尤其是三个丫头跟着我混饭吃呢。”
白鼋果然被‘大嫂’的称呼弄得莫名开心,她满脸是笑得看着卢仚,一口应诺了下来:“些许小事,算得什么?既然智深你想做事,那,就给你一个巡察使的职位罢,在苍陵大原剿灭那些邪诡时,你就带着一批剑卫,巡查四方,提调督管一应事务。”
笑了几声,白鼋又问道:“我那三位妹子呢?”
卢仚摊开双手,无奈摇头:“在弥罗教山门附近,找了个小镇,暂时栖身。嗯,地肺熔炉崩毁,她们的面颊,稍稍的受了点伤。不过,无什大碍,再养上两个月,自然就痊愈了。”
白鼋摸了摸自己光洁的面颊,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女人,面颊受了伤,哪里还愿意东奔西走的抛头露面?自然是要养好了伤,才愿意出门行走。
她正要向卢仚表示一下自己的关切之情,准备从剑门宝库里弄一批上好的灵药赠送给卢仚,让他带给青柚三女呢,身后殿堂中,两名一直装模作样,好似万事不关心的弥罗教长老,同时发出了一声怒吼。
“水神宫,欺人太甚!”
恐怖的法力波动席卷虚空,方圆万里虚空漫天浮云瞬间蒸发,只有一缕缕可怕的庚金煞气凝成了无数刀枪剑戟,闪烁着森森道纹玄光,密密麻麻的高悬虚空。
在那庚金煞气凝聚的兵器上,又有一丝丝银蓝色的寒气凝聚。森森寒气交错,勾勒出一枚枚威势惊人的冰雷法印,随时可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
两名弥罗教长老,一名通体闪烁着庚金寒芒,一名身边萦绕着缕缕冰晶,大踏步冲殿堂中走了出来。两人朝着白鼋稽首一礼,一名长老厉声道:“少宗,请恕老夫等不能再追随少宗降妖除魔……那水神宫,欺人太甚,居然胆敢击杀我弥罗教真传弟子,甚至囚禁了宋十变!”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弥罗教,难道还要被‘小小’的水神宫欺上门来?”
两名弥罗教太上长老大袖一挥,带着漫天奇光,身化长虹,朝着东边疾驰而去。
卢仚则是‘呆了一呆’,猛地一拍大腿:“宋十变宋兄弟?他怎么?被人囚禁了?”
狠狠一跺脚,‘轰’的一声,白鼋这架陈设精美的飞舟战舰,就被卢仚跺了一个大窟窿。卢仚怒道:“错非宋十变宋兄弟赠送灵丹,从那天崩地裂的可怕灾劫中将我救出来,我怕是早已飞灰……他居然被人囚禁?阴兄,滴水之恩,当涌泉之报,小弟,去了!”
卢仚朝着胤垣用力一点头,化身一道狂风,直追着两名弥罗教太上长老的遁光,径直飞向了东方。
白鼋眨巴眨巴眼睛,半天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胤垣则是阴沉着脸,沉声道:“我家兄弟的救命恩人,被人欺负了……这就是,欺负我家兄弟……这就是,欺负我!小白,这就是不给你面子……那什么水神宫,很厉害么?”
白鼋继续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冷笑了一声:“什么水神宫?听都没听说过的下三滥宗门……杌云子长老,调动苍陵大原我剑门所有门人弟子,去给我家智深兄弟撑腰!”
“明知道我是智深兄弟的大嫂,那水神宫居然还敢招惹他……简直是,不知死活!”
杌云子凌乱了。
森罗教的李秀明长老凌乱了。
两名圣阳宫的太上长老凌乱了。
影楼的胡力和胡量两名长老,则是齐声大笑:“少宗只管去,我影楼和圣阳宫的恩怨……”
白鼋很不耐烦的一挥手:“管你们去死……打吧,打吧……我和你们没关系,你们的死活和我有啥关系?嚇……”
杌云子凌乱道:“少宗,这苍陵大原的邪诡!”
白鼋一声冷笑,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急啥?急啥?先帮我家兄弟出气了再说……这邪诡……呃,苍陵大原这么多人,一时半会会死光么?”
杌云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白鼋,话是这般说,但是……
好吧,他用力的点了点头,你是少宗,你说了算!
第五百一十一章 呼朋唤友
苍陵大原极其广袤,但弥罗教在此设立了众多秘密据点,架设了不少虚空挪移阵。
在各处秘密据点中奔波穿行,连续虚空挪移二十七次,横跨苍陵大原,进入弥罗教的直接领地,乘坐超远距离的虚空挪移阵,只是一次挪移,就来到了化雨城。
拢共耗时,不过七个时辰。
秋雪江,原本距离化雨城有三千里,卢仚赶到时,江水已然逼近到化雨城旳东城门。无数水族穿着稀奇古怪的甲胄,拎着形形色色的兵器,掀起浊浪,推动水势,‘哗啦啦’的冲刷着已经升起了城防大阵的化雨城。
化雨城内,一片怒火冲天,无数弥罗教修士,七大家族的族人,还有奉弥罗教谕令,从化雨城周边各处城池中赶来的附庸家族的修士们,在城墙上、半空中列阵,一个个咬牙切齿看着前方鼓噪挑衅的水族。
在无边无际的水族大阵中,数百根寒铁铸成的柱子杵在白浪中,浑身是血的宋十变,七大家族的家主,一众家老等,一个个被绑在柱子上昏厥不醒,脑袋耷拉着,七窍中不断有血流淌出来。
最惨的,是七大家族蒋氏一族的蒋宝玉。
俪白河和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仇什么怨,蒋宝玉被塞了几颗吊命提神的丹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的,被吊在一根铁柱子上享受酷刑。
鞭子抽几下,棍子砸几下,小刀划拉几下,然后是各色杀伤力不强,但是能够带来极大痛苦的法术朝着全身敏感部位一通乱打乱轰。
蒋宝玉也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公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虐待?
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叫骂,从俪白河的父亲母亲,一直问候到了他三十六代以上的先祖。天知道蒋宝玉从哪里弄来了俪白河一族的家谱,俪白河一代一代的先祖,无论男女,蒋宝玉骂得是清清楚楚,名字都没弄错一个。
一声怒啸从化雨城中响起,几名蒋氏一族的族人冲出城外,挥手处雷光闪烁,一道道雷法铺天盖地的朝着城外的水族轰了下去。
城外大水中,一条条蛟龙冲天而起,漫天白浪奔涌,顷刻间吞没了雷光,连带着几个蒋氏族人也是一声怪叫,被白浪卷得无影无踪。不多时,大阵深处,又有几根寒铁柱子竖起,几个冲出城外的蒋氏族人也被绑在了柱子上。
一声雷鸣响起,虚空中风云变幻,一层温润的光芒照亮了虚空,天地间灵机奔涌,道韵大盛。一缕缕青色的雨丝从天空垂落,顷刻间笼罩了方圆近万里虚空。
雨丝落下,化雨城,还有化雨城西边的大片山川河岳,被雨丝洗刷得干干净净,灵韵充沛,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子浓郁的生机灵动,沁人心脾,山林间繁花盛开,花草树木骤然长高了一大截。
而化雨城东面,大片水波中,无数水族碰到这青色雨丝,只是齐刷刷一声惨嚎,龟蟹鱼虾等等,身躯顷刻间融化成了一团团血水,染红了数千里方圆的水波。
“宋无法,你下手未免太狠了些。”一声冷笑从远处水波中传来。一条黑龙缓缓从水波中抬起头来,一名长须老人站在黑龙头顶,朝着这边指了指。
“老夫下手一向凶狠,你,难道不知道?”弥罗教太上长老宋无法盘坐在一团青云上从天而降,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出头的他周身法力鼓荡,化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恢弘气浪朝着四面八方不断扩散。
‘嗡、嗡、嗡’,虚空震荡,发出沉闷轰鸣。
宋无法并没有故意的虚张声势,只是法力运转之间自然的一丝外泄,就造成了恐怖的虚空异象,化雨城外大片水浪翻滚着向东面退却,黑龙头顶的那长须老人,水神宫太上长老俪归流身体一晃,差点没被宋无法的法力波动冲得栽了个跟头。
从宗门底蕴来说,水神宫相比弥罗教,还是大有不如。
而宋无法,则是弥罗教修为足以名列前三的可怕存在,俪归流作为龙圩城郦氏一族的靠山老祖,在水神宫的排名,则是在十名开外。
两者的实力差……差距有点大!
水流退去,水族大阵深处,数百根寒铁柱子旁,一颗颗人头大小的黑蓝色水雷缓缓升起,密密麻麻的包围了昏厥的宋十变等人。
宋无法的脸色顿时一变。
眼前的这些水雷,是水神宫大能修士,潜入数万里深的大洋极深处,借助那恐怖的水压,提炼一丝先天癸水精粹,融合一些极珍贵的后天玄阴材料,耗费无穷心思,才能炼制成的‘先天一气玄阴消解蚀元神雷’。
因为带了一丝先天癸水之气,这蚀元神雷侵蚀万物,浸润无声,偌大的元灵天,除了极少数几样威能极大的先天灵宝,居然没有任何一件防御法宝,能够抵挡这蚀元神雷侵蚀。
一颗蚀元神雷爆发开来,波及范围不大,也就是笼罩数十丈方圆。
但是修士一旦被这蚀元神雷命中,则根骨消融,精血溃散,神魂崩解粉碎,死得凄惨无比。
就连半步天人境的大能,若是没有那对症的先天灵宝抵挡,也只能硬扛这蚀元神雷的破坏力……根骨足够雄厚,精血足够充沛,神魂足够强大,挨上一雷,受点伤,但是还能活!
若是根骨、精血、神魂三方面稍微有一方面弱一些,一雷下去,半步天人境的大能都会陨落当场!
这是水神宫最顶级的克敌手段,比起他们豢养了无数的水族还要恶心人的手段。
侥幸,水神宫能够潜入数万里深水大能的寥寥无几,能够凝炼这歹毒神雷的大能更是只有两三人,他们凝炼神雷的效率也不高,是以,这蚀元神雷虽然歹毒,但是水神宫极少用来对敌!
若是水神宫凝炼这蚀元神雷的效率稍稍高这么一点,给每个门人弟子都标配一颗蚀元神雷,水神宫在元灵天的综合排名,起码能闯入前十之列!
宋无法修为绝强,堪称‘法力无边’,看到这蚀元神雷,他也有点发憷……这雷,自然是灭杀不了宋无法,但是挨上几颗的话,起码也要大损元气。
而这些蚀元神雷,如今密密麻麻的包围了宋十变等被俘的弥罗教弟子……宋无法用力抿着嘴,阴沉着脸狠狠的盯着俪归流。
“就为了一座秘府,至于么?”宋无法很好奇,自家‘主公’究竟在秋雪江布置了什么手段,怎么引得水神宫的这群老家伙,摆出这么强硬的态度?
要知道,弥罗教和水神宫交界,以往门人弟子的摩擦不少,尤其是弥罗教的一些弟子心高气傲,在外行走,免不得闯入水神宫的地界,一不小心‘降妖除魔’,就击杀了大批水神宫豢养的水族。
以往碰到这种摩擦事件,弥罗教稍稍护短一些,水神宫也就息事宁人,不做追究了。
毕竟,水神宫的综合实力比起弥罗教,那是没法比,双方真个大战一场,水神宫妥妥的要吃大亏,要倒血霉。
但是这次,那秘府中究竟安排了什么东西?
宋无法很好奇,好奇得心里直痒痒。
俪归流听了宋无法的话,冷笑了一声:“当然值得……这秘府,归我水神宫所有,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宋无法,你们弥罗教若是后退一万里,而且保证不和我水神宫争抢这座秘府,你们的人,可以活着回去。”
摇摇头,俪归流轻声道:“若不然,月缺难圆,休要怪我水神宫……不给你们弥罗教这个情面。”
寒铁柱子上,宋十变缓缓抬起头来,他嘶声道:“老祖,水神宫忒无耻,以多欺少……他们,他们……杀了我们无数弟子门人!化雨城七大家的族人,被击杀过万……如此血仇,我们,绝对不能退让!”
吐了一口血,宋十变,厉声道:“那秘府,是太古水……”
一声闷响,俪归流左手一挥,水波中一条清水飞起,化为一条水鞭,重重的抽在了宋十变的脑袋上。宋十变的颈椎骨发出骇人的扭曲声,他脑袋一歪,被硬生生打得昏厥过去。他脑袋上皮肉裂开,鲜血不断的涌了出来。
宋无法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森。
“太古水?水什么?”宋无法眯着眼,双眸青光喷出数十里远,虚空中青色的风云翻滚,清气流荡,恐怖的法力威压逼得俪归流和他脚下的黑龙不断后退。
“太古……太古……嗯,我元灵天太古有……和水有关的?”
“太古水灵金珍圣母?”
“太古水神白乙真君?”
“太古水魔四海大圣?”
宋无法缓缓的,将他弥罗教典籍中记载的,一个又一个赫赫有名的,在元灵天已然成为神话传说的大人物说了出来。
俪归流冷眼看着宋无法,不吭声。
他身后水雾汹涌,七名气息比他更加强大的水神宫太上长老悄然从浓雾中走出。
‘哗啦啦’水声大作。
秋雪江浊浪汹涌,被宋无法以莫大法力硬生生逼得向后倒退三千里的水浪,又一丈一丈的朝着化雨城奔涌而来。
宋无法长袍骤然鼓荡,他身体一晃,座下青云被硬生生逼得向后倒退数百里。
“欺我弥罗教无人呼?”宋无法刚刚被俪归流八人联手逼退,虚空中奇光萦绕,恐怖的法力波动席卷天地,十八名弥罗教太上长老以极度蛮横不讲理的姿态从天空急速坠落,浩浩荡荡的法力波动化为一条条巨河,朝着俪归流一行正面撞去。
第五百一十二章 呼朋唤友(2)
弥罗教太上长老大举出动,这显然出乎俪归流等人意料。
不过是一座秘府出世。
不过是生擒了宋十变。
这等事情,以弥罗教在元灵天的地位,宋十变本家的直系老祖宋无法跑来压阵,已经是极其重视了,说句不好听旳,抛开蚀元神雷的影响,单单斗法的话,宋无法一人,就能轻松压制水神宫三名左右的半步天人境太上长老!
有宋无法一人,就足以弹压普通的宗门冲突。
弥罗教一下子出动十九名太上长老,这是想要干什么?这有点过分了吧?宋十变只是宋无法的嫡系后裔,和你们其他十八位太上长老完全没关系啊!
宋无法等十九名长老在虚空中一字儿排开,他们盘坐在云团上,也不施展法术,也不动用神通,就是这么肆无忌惮的放出自身法力波动,浩浩荡荡、堂堂正正的正面碾压了过去。
俪归流等人则是咬着牙,一连祭出了十几件重宝,化为大片水幕天华笼罩了方圆千里之地,好容易才挡住了宋无法等人的冲击。
水幕笼罩的千里范围内,数百个大大小小的涡流甬道出口在江面上急速盘旋,好些高阶水族全都蜷缩在甬道附近,惊恐莫名的望着化雨城的方向。
而在水幕外,无数列阵的水族哪里承受得起十九名半步天人大能的法力碾压,‘嘭嘭、啪啪’的怪异声响不绝于耳,短短呼吸间,不知道多少水族爆体而亡,残肢断臂洒满了秋雪江水面,染红了万里水域。
索性水族生孩子容易,一条怀孕的大鱼动辄一次产下数千、数万、数十万的鱼卵,这些低阶水族无论死伤多少,只要耗费些资源,两三年内又能点化无数。
所以,俪归流一行根本不心痛这些低阶水族的伤亡。
他们咬着牙,死死盯着宋无法一行人,在他们下方,那些涡流甬道的出口处,甚至有蛟龙之属偷偷摸摸的伸出爪子,抓起被碾碎的水族肢体,‘嘎巴嘎巴’的当零嘴儿啃得蛮开心。
一道流光从化雨城的虚空挪移阵中冲出,卢仚化身狂风,手持飞熊枪,一步就冲出了化雨城,顷刻间来到了宋无法等弥罗教太上长老身边。
大家……都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但是宋无法等人,演技都堪称神品。
见到卢仚,宋无法轻喝了一声:“鲁小友,你伤势初愈,此地征伐凶险,你来此作甚?”
卢仚挺起飞熊枪,义气无双、豪气干云的大声长啸:“十变兄于我有救命、赠丹之恩,十变兄遭劫,我鲁智深,岂能坐视?兀那一众老鬼,速速放出我十变兄,否则……今日鲁某和尔等不死不休!”
宋无法和一众弥罗教太上长老齐声赞叹:“智深小友,义气无双,真君子,真豪杰!”
卢仚面皮微红。
一群老家伙,这话说得过分了啊……演戏而已,稍稍夸奖几句就是。真君子,真豪杰……啧,不过,似乎,也没说错啊,自己的确是义气中人,所作所为,也是为了极圣天的亿万黎民,为了极圣天的芸芸苍生啊!
手持飞熊枪,卢仚大踏步的,踏空朝着禁锢宋十变的寒铁柱子行去。
俪归流等几名水神宫长老一脸莫名的看着卢仚。
这是水神宫和弥罗教的冲突,你这个莫名来路的小子,想要做什么?鲁智深?弥罗教有这么个人么?弥罗教的太上长老,肯定没有姓鲁的;知名的长老和真传弟子中,肯定也没有姓鲁的……所以,这是一个纯粹不相干的外人喽?
俪归流很调皮的笑了起来:“宋无法,你们弥罗教的事情,什么时候需要这种无名小卒跑来出头了?哈,哈哈,可笑,可笑,谁替老夫将其……拿了?”
俪归流狠狠一指卢仚。
宋无法他们不出手,卢仚挺身而出,大步冲阵,俪归流等水神宫的高层,对此是喜闻乐见啊。
十九名弥罗教的太上长老一字儿排开杵在面前,这压力,真的有点大,俪归流他们有点心慌啊……在没有拿出对策之前,在卢仚身上耗费点时间,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一名身披青鳞,有七八成人样,看不出本体是什么的水族拎着一根长枪冲了出来:“诸位老祖,看小的破阵杀敌!”
青鳞水族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冲卢仚。
但是他耳朵里,突然响起了好几位太上长老的叮嘱,全都是让他拖延时间,能拖延多久就拖延多久!
青鳞水族面容呆滞的踏着一团乌云缓缓向前。
这些水族吧,要他们玩命拼命,个个都是好手,但是稍微复杂点的事情,他们就理解不了——打仗杀人嘛,当然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样子干净爽利。拖延时间?为什么要拖延时间?怎么拖延时间?
喂,几位长老,怎样子才算是拖延时间啊?
青鳞大妖拖泥带水的冲出了水幕天华,冲到了卢仚面前,他呆滞半晌,朝着卢仚拱了拱手,学着他偷偷摸摸化为人形,去世俗红尘国都吃喝玩乐时听来的评书桥段,文绉绉的问了一句:“来将通名,某之宝枪,不杀无名之辈!”
卢仚走到青鳞大妖面前,两人相距不到二十丈,看着这故作斯文、装模作样的青鳞大妖,卢仚举起手中飞熊枪,然后,虚空中响起了若有若无的‘嘶’的一声。
枪起处,清风缠绕身体,卢仚一步迈出,然后一步退回。大概只是一弹指的万分之一还不到的时间,他一枪刺出,洞穿青鳞大妖的致命要害,然后又回到了原位。
脑海中,风之道果光焰夺目,无数条紧密嵌套在一起的风之道纹爆发出无量光芒,照亮了整个脑海。卢仚身边,有肉眼依稀可见的青色符纹汹涌激荡,玄而又玄的大道道韵几乎凝成实质,化为一片绵绵泊泊的水波幽光护住了全身。
若是道行稍微差点的修士,甚至还会以为,卢仚动用的是‘水’法。
谁能想到,他身边那厚厚一层浓郁宛如水波的幽光,悍然是修行到极致的‘风’法道韵自然流露而成的异象?
青鳞大妖的眉心多了一个透明窟窿,鲜血喷溅,庞大的身躯重重的坠落江面。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吓了一大跳。
没有一个人看清楚,卢仚是如何出枪的。
包括在场的众多半步天人境大能中,修为最强悍,境界最高的宋无法,也是眼角一阵乱跳——他只是依稀看到卢仚身体动了一下,然后,他是如何出枪,青鳞大妖如何被击杀的,他根本没能看清。
这一枪,若是冲着自己来的……
宋无法低声道:“老夫,必死无疑!”
十九名弥罗教的太上长老,明知道如今自己是卢仚的死忠部属,卢仚是自家的主公,无缘无故的卢仚不会向自己出枪……他们依旧本能的掐印念咒,将一道道防御性的本命玄法疯狂的叠加在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宋无法等人身上宝光冲天,每个人身上最少都叠加了一百重本命玄法,一时间他们居然有了一点圣阳宫修士化身大日、普照周天的气相。
卢仚拎着飞熊枪,继续一步一步的向前逼近:“放出宋十变,一切好说。否则今日,一定要你们沥血枪下!”
俪归流的脸骤然一沉。
下方,那秘府的入口处,青铜大门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一名水神宫的照虚空境长老急匆匆的飞遁而出,凑到俪归流几人面前低声回禀。
“几位老祖,可以确定,里面是三万年前那一场大劫中,苗裔灭绝,传承断绝的太古真水宫沧浪上人的后手……正殿中,我们见到了沧浪上人当年的本命灵宝一百零八颗大道沧海珠,一颗不少……被那大道沧海珠镇压的一堆典籍,最上面一本封皮上,正是《沧海桑田造化道经》。”
“只是,那大道沧海珠布下的禁制精妙无比,若是想要将其炼化开,取得传承宝典,怕是……耗费的时间,绝对不少于十年!”
俪归流几个人的脸色骤然变得狰狞无比。
三万年前,极圣天的修士还没有攻入元灵天,没有对元灵天的修炼界造成毁灭性打击时,元灵天修炼界有一脉真传,是当时天下水法之宗!
真水宫沧浪上人,就是那时候那一脉真传之主,堪称元灵天水法第一的天人境大能。
水神宫,如今在元灵天也算是举足轻重的大宗门,三万年前,其宗门老祖,不过是沧浪上人座下听讲的记名弟子而已!
仅仅是记名弟子!
仅仅是记名弟子啊……他从沧浪上人那里得来的好处,就让他开辟了水神宫一脉,而且在三万年后,变成了元灵天的百强大宗门之一。
总所周知,除开剑门,当今元灵天的百强宗门,比起三万年前,各方传承都是大有不如的,整体水平比三万年前要衰落了一大截,传承多有不全,好些灵宝重器,都成了传说。
若是能拿到沧浪上人的本命灵宝大道沧海珠,再迎回造化道经……
不说能压过剑门,起码能平起平坐吧?
到时候,区区弥罗教,算个鸟?
“尔等,困住那厮……”俪归流朝着卢仚狠狠一指,几个人凑在一起,低声嘟囔了几句,就已经有了决定。
一道道传讯流光急速飞出,顺着涡流甬道传回水神宫山门内,俪归流等人建议宗门,豁出去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子,也要和弥罗教在秋雪江决一死战!
灵宝,是水神宫的。
传承,是水神宫的。
谁敢伸爪子,水神宫就和他们玩命!
第五百一十三章 呼朋唤友(3)
元灵天,极东,跨过一片茫茫无人之蛮荒地域,有一方大水,名曰瀛渊。
三万年来,元灵天在灭绝万妙天,击败极圣天后,天地气运飙升,世界不断抽取虚空混沌,向四周极致的扩张生长。哪怕元灵天最顶尖的半步天人境大能,也摸不清如今元灵天地域究竟有多么庞大。
瀛渊,已然是如今元灵天修士认知中旳东方极致。
无边无际的瀛渊,内有繁星一般大小岛屿,很多岛屿从虚空中生长出来不过两三千年,岛屿上天地灵机混沌蛮荒,内藏天地造化之玄机,更有无数元灵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珍异宝生长、孕育。
偌大的瀛渊,只尊一人为主,其人自号‘水祖’,据说是三万年前那一场大劫中侥幸逃脱的古修,一身传承不知其所来,只知道其性格孤僻、乖戾,修为通天,更手持几件极上品的灵宝,孤身一人独占了瀛渊,尽享这不知多少亿万里方圆的水域乐土。
瀛渊核心部位,茫茫水波中,一座秀峰突兀挑出。
这秀峰底座方圆不过百多亩地大小,高有三百丈上下,通体光溜溜,没有一丝泥土,没有半根草木,色泽青蓝,通体澄透,宛如一块极上品的水精。
山顶是一块亩许大小的空地,上面建了一座小小的茅庐,这,就是水祖日常起居修炼之地。
简陋如斯,却是瀛渊至高的圣地……禁地!
一大早,水祖站在山边,左手是一个黄金大斗,里面装满了水蓝色的丹丸。他右手抓起一把丹丸,随意投掷下去,下方水面上,大群长达数丈的飞鱼腾空而起,纷纷争夺这些散发出幽香的丹丸。
“吃吧,吃吧,哎,你们却是有福的。”水祖目光如火,盯着这群银麟金鳍,双眸如火的飞鱼,轻轻的感慨着。
这是一群有着真龙水脉的异种,水祖花费了将近万年的苦功,终于将它们体内血脉凝聚得七七八八,一条条都有化龙飞腾之相。只是,它们始终欠缺点功侯,血脉之力局限在某个临界点,迟迟不能真个化为真龙。
任凭水祖耗费多少心思,采集多少灵药,炼制多少大丹,这一群万多条飞鱼,依旧只是飞鱼模样。
若是它们能化身为龙,再得了水祖传授的至高秘诀……到时候以龙血、龙髓炼制宝丹,或许就能霞举飞升,证得永生不死的真仙道果!
稍远处,水面上,一朵朵硕大的清水凝成的莲花台上,一头头气息雄浑的蛟龙化为半人半龙形态肃立其上,一个个流着涎水,看着这群受宠的飞鱼。
这些蛟龙,是水祖三万年来收录的记名弟子。
三千六百条蛟龙,其中有十几条,已然是半步天人境的修为,只是碍于先天禀赋,血脉锁死了他们的修为,再要前进一步,却是千难万难。
其他三千多条蛟龙,尽是照虚空境的修为。以蛟龙之躯突入照虚空境,这些蛟龙其他的神通法术诸般手段不多,但是一身筋骨强悍无比,寻常飞剑法宝难以伤损分毫。
若说水祖是瀛渊至高无上的皇帝,这三千六百条蛟龙,就是割据一方的藩王。偌大的瀛渊,就是他们的国土,无数的水族,就是他们的臣民。每隔三十六年,这些蛟龙就赶来水祖这里听讲,今日,又是水祖讲经授道的正日子。
一斗丹丸很快就要撒完,水祖身后茅庐中,突然有清脆的玉磬声响起。
水祖眉头微微一皱,冷哼了一声:“无聊小辈,乱我清修……呵,不去管他,不去管他……”
玉磬声‘叮叮叮’响个不停,水祖最初还能若无其事的欣赏那些飞鱼的腾空之姿,过了大概一盏茶时间,他狠狠的将黄金大斗丢在了地上,大踏步进了茅庐,看向了茅庐中一个硕大的青铜水盆。
表面密布无数精美花纹的水盆中,一个小小的漩涡急速旋转,漩涡上,一枚造型古拙的玉质小鱼正在快速舞动,不断发出‘叮叮’脆响。
“该死!”水祖冷哼了一声,一把抓起了小鱼,神魂之力投入其中,然后,脸色骤然一变。
“俪归流这小辈……这次倒是大方,帮他打架而已,居然拿出这么多好东西?啧,啧啧,心痒痒得很,这……罢了!”水祖大袖一挥,目光闪烁,神态变幻不定:“弥罗教的祖师,当年也是老相识,不过,那厮勉强重立了弥罗教山门后,就伤势过重,没两千年就死了。”
“既然如此,剩下的都是一群小辈……倒也不用惧怕什么。”
沉默一阵,水祖朗声长啸:“孩儿们,点起所属精锐,随我出门一行!”
三千六百条蛟龙猛地瞪大眼睛,齐齐仰天长啸,掀起了滔天巨浪,惊动了瀛渊无数水族纷纷冲出水面雀跃欢呼,浓浓妖气化为乌云,遮天蔽日,迅速向四面八方衍生开不知道多少万里。
元灵天极北之处,同样有一片大水,名曰炎池。
这炎池的环境,比起瀛渊却不知道要恶劣了多少倍。同样是一片茫茫大水,但是水域中,并无那山清水秀的灵山灵岛,只有一座座巨大的,黑漆漆的,坑坑洼洼不断喷出黑烟,流淌岩浆的大火山。
这里水火之力浓郁到了极致,水汽升腾,火焰奔涌,水火冲撞,整日里都是乌云蔽日,无数条雷光时刻犹如暴雨,胡乱倾泻而下,将下方一切生灵轰得支离破碎。
炎池内,也有水族繁衍。但是这里的水族,早已学会了深藏水底,非必要不往水面上来,唯恐一通天雷落下,莫名其妙的遭了灾劫。
偌大炎池中,唯有核心区域,一片风平浪静,碧海蓝天,风景秀丽至极。
偌大的水域中,一头巨龟懒洋洋的浮在水面上,背甲犹如一座座巨山拼凑而成,每一座巨山的山巅,不断闪烁着各色火苗,一缕缕热力冲天而起,将外界的乌云、雷霆,全都隔绝在万里之外。
在这巨龟身边,有无数水族嬉戏游玩,其中多见各种巨龟大鳖,个个都是年月深久,修为高深莫测的庞然大物。
这是龟祖,水火双性的强横存在,炎池的至高主宰。
这老家伙,岁数应该比水祖还要大不少,其来历,更是莫测。他也不爱动,他也不爱斗,自从炎池从虚空中衍生之后,他就盘踞此处,带了一群龟孙子自得其乐。时常有外界修士进入炎池寻找机缘,偶尔也和龟祖的龟孙子们爆发冲突。
这群巨龟大鳖之属,也不打,也不闹,任凭外来修士刀劈斧剁、雷法乱轰,他们一个个龟甲鳖盖头坚硬无比,任凭你打骂,拿他们也没办法。
而每次当龟祖冒出头来,单单一颗脑袋就有数十里大小的龟祖一旦出现,往往吓得外来修士屁滚尿流狼狈奔逃……是以,龟祖和这群龟孙子,在炎池的小日子过得很是安逸。
谁能把他们怎样?
谁能动他们分毫?
慢悠悠的抬起头来,龟祖叼起了一条倒霉的巨鲸,长脖子一甩,将这巨鲸丢在了自己龟甲上的一座火山口上。烈焰升腾,烧得这巨鲸通体喷香,油脂不断滴落。
“年纪大了,肠胃不好,不能再吃生冷之物。”龟祖乐滋滋的深吸了几口香气:“吃口热乎的,这才是养身之道……哎,上次交易来的那些辣椒、八角、茴香、孜然,全都给爷爷我拿出来……这吃烤肉,没有那些香料怎么行?”
‘嗡’的一声响,一颗被龟祖随意丢在背甲上,镶嵌在一座火山的缝隙中,已经多年没有动静的宝珠突然晃动起来。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宝珠中响起:“龟祖前辈,龟祖前辈,救命啊……有人欺上门来,我水神宫不敌……当年我家老祖,和龟祖您曾联手抗击强敌,还请龟祖……”
龟祖呆了呆,急忙摇头:“不听,不听,要救命就要打架,要打架就要挨刀,挨刀就有可能流血,流血就是损伤元气,这元气损伤太重,寿命就会缩减……这种短命的勾当,爷爷我不能做,不能做……养生呢,延寿呢,多活个百多万年的事情……”
“不听,不听,小王-八-羔子们不坏好心,想要坏爷爷我性命!”
龟祖眼珠子转悠得飞快,身体一抖,就将要那颗宝珠震飞出去。
“以后,您老日常的美酒、香料,我水神宫一力承担……还有,我水神宫日后每年向您提供三十万娇俏少女,为您擦拭背甲,清洗身躯!”
“嘶……”龟祖张开嘴,嘴角大大的一团涎水滴落,在海面上溅起了冲天巨浪。
“罢了,爷爷我还是有几分慈爱之心的,水神宫的那位道友……也死了快三万年了,留下的这群小鳖孙,不能让人欺负了去啊。多少,有点这样的香火情不是?”
龟祖身体一晃,庞大的身躯开始缓缓缩小:“孩儿们,召集下属,准备出战……记住了啊,刀兵无眼,尔等让属下的大鱼小虾冲在前面,自己一定要躲在后面……行走江湖,保命第一,别傻乎乎的往前冲!”
“帮人站个场子而已,拿了好处就回来,可别真玩命啊!”
如此动静,在元灵天各处水域不断发生。
一些藏匿多年的老古董,一些来历莫测的老怪物,还有很多以水为生的宗门,都接到了水神宫的传讯。
不知道水神宫都给那些老古董、老怪物、大小宗门许诺了什么,总之一时间风云激荡,无数修士通过遍布天下的涡流甬道,纷纷赶赴秋雪江。
第五百一十四章 呼朋唤友(4)
秋雪江上,卢仚正面对上了十二条鳞甲色泽各异的蛟龙。
蛟龙长啸,手持长枪重戟,势大力沉的朝着卢仚直招呼。
飞熊枪带起无数条寒芒,发出极度尖锐刺耳的破空声,重重刺在四面八方袭来的兵器上。只听一连串密集的碎裂声响起,十二条照虚空境蛟龙手中兵器齐齐粉碎,飞熊枪顺势刺出,当即有三条蛟龙胸口洞穿,血洒长空。
龙吟声大作,九条‘侥幸’避开飞熊枪刺杀的蛟龙忙不迭的带着重伤的同伴向后急退。卢仚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飞熊枪‘嘤嘤’破空,一道道寒光只朝着他们全身要害乱刺。
只是,平日里动作略显迟缓的蛟龙们,今天或许改了个名字叫做‘泥鳅’,卢仚的长枪每每快要刺到他们身上时,就会古怪的一旋,一歪,擦着他们的身体划过。
失去了兵器的蛟龙们狼狈逃窜,一溜烟的窜回了水神宫的大阵中。
俪归流的脸色微微一变,朝着这群蛟龙怒斥了一声‘废物’,挥手处,一大群老龟老鳖就乱杂杂的抡着重锤、狼牙棒等兵器冲出了大阵,围住了卢仚。
后面,宋无法等弥罗教长老不紧不慢的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无非是‘鲁道友小心’、‘智深小友当心’之类的废话。
这些老龟老鳖扛着厚厚的甲壳,缩头缩脑的围着卢仚就是一通猛砸。
卢仚一声大喝,九龙子甲化为九团强光破体飞出,绕着身躯盘旋三圈,迅速穿戴在了身上。龙威四溢,卢仚手持长枪,和这群老龟老鳖打了个平分秋色。
‘叮叮叮、铛铛铛’,重锤、狼牙棒等各色兵器不断砸在九龙子甲上,溅起大片火星。卢仚手中长枪,也是不断的划过这些老龟老鳖,在他们厚重的甲壳上划出一道道清晰的伤痕。
啧,卢仚出手,还得小心翼翼控制力道。
这飞熊枪,单单自身重量就重达一千二百象,他得聚精会神,全力施展,用力道控制已经有点雀跃鼓舞的飞熊枪,才能恰到好处的给这些老龟老鳖留下点伤痕,却不至于一击将他们碾碎。
飞熊枪是后天灵宝,自身孕育了一丝灵性出来。卢仚拎着他大战,这飞熊枪是越战越有精神,越战那一丝灵性越是壮大、活泼。他欢呼雀跃,好几次主动的在空中改变轨迹,差点一枪将几头老龟刺个对穿。
卢仚操控着他,逼着他避开那些老龟老鳖的要害之处,飞熊枪渐渐的有了小脾气,枪身不断震荡扭曲,一招一式荡起极其诡异莫测的弧线,招招式式尽成杀招。
卢仚只能不断的加大手上的力量,免得飞熊枪脱了控制,一击将这些龟鳖悉数击杀。
后方,宋无法等弥罗教长老还在没营养的叫好助威;前方,俪归流等水神宫长老们,脸色已经变得好看了许多——他们发出去的求救信,已经得到了积极地回应。
“本门三万年积蓄。”一名太上长老低声嘟囔。
“都是值得的。只要得了沧浪上人传承和至宝,一切都是值得的。”俪归流轻声感慨:“不然呢,以宋老鬼他们摆出来的阵仗,这件事情不能善罢甘休,我们要吃多大的亏?”
下方,一个涡流甬道的出口处,一道黑浪冲天而起。
腥气冲天,‘嘶嘶’声震得人神魂摇晃,一条身躯直径超过十丈,体长数十里的黑身白腹大水蛇从涡流甬道中急速冲出。
巨浪翻滚,水汽漫天,这条大水蛇从水面探出老长一截身躯,张开嘴,仰天一通疯狂的嘶吼,长长的蛇信子吐出来有上千丈长,涎水四溅,毒沫喷涌,毒气毒水坠入江面,顿时毒死了一大片水神宫豢养的水族。
“乌大王,多谢来援……我水神宫各路援兵,你是第一位!”俪归流笑得极其灿烂,根本不看那些被毒死的水族,朝着那大水蛇连连拱手致谢。
大水蛇身体一晃,化为一名身高将近两丈四尺的黑皮大汉,赤身露体的站在水波上‘桀桀’怪笑:“少废话,只要将答允我的东西给我,干啥都可以……嘿,只要我帮你们杀一个弥罗教的长老?”
俪归流等水神宫长老飞快的对视一眼,然后不断点头应是。
弥罗教的一众长老则是脸色微变,同时冷哼了一声——一条大水蛇成精,居然大言不惭要击杀一名弥罗教的太上长老?呵呵,呵呵,你把弥罗教当成什么了?
宋无法身边,一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缓缓起身,冷然道:“这条小虫子,就由老夫……”
话没说完,卢仚一声长啸,飞熊枪刺出的速度骤然增加十倍不止,围着他乱砸的数十头老龟老鳖,就是同时要害挨了一枪,坚硬的甲壳根本挡不住飞熊枪的锋芒,只是一击,甲壳和身躯尽成粉碎。
飞熊枪染血,顿时发出一声酣畅淋漓的长吟声,枪头上,一抹寒芒喷出百丈长短,吞吐不定的寒芒所过之处,空气中卷起了一溜溜肉眼清晰可见的青色风漩。
卢仚手持长枪,朝着乌大王一指,不说话。
见到卢仚这个动作,刚刚站起身来的弥罗教长老,又坐了回去:“既然是智深小友有兴致,就让他出手罢!”
乌大王怪笑一声:“小子无礼,看我生吞了你……唔,他算不算弥罗教的长老啊?”
俪归流轻咳了一声,目光闪烁道:“算。”
乌大王,水族散修,拥有某种极其强大的太古血脉,修行多年,血脉返祖,肉身强横无比,虽然只是照虚空巅峰的修为,但是依靠强大无比的肉身,却能和半步天人境大能正面抗衡。
这厮脑壳不怎么好用,如此修为,却是纠结了一群虾兵蟹将,在世俗国度冒充‘龙王’骗取香火混吃混喝,还三不五时弄个‘龙王迎亲’的戏码,骗世俗界的愚夫愚妇孝敬几个大姑娘肆意取乐。
很多年前,水神宫执法弟子巡视自家水域,和乌大王起了冲突,被他吞食了上百弟子。水神宫派出高手赶去寻仇,一通大战,居然也是铩羽而归。
后来水神宫就和乌大王成了‘密友’。
多年以来,水神宫有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需要强力打手的时候,往往就是糊弄乌大王出手。
这厮对钱财、资源的概念不是很清楚,同样击杀一个照虚空境的高手,乌大王索要的报酬,只是影楼杀手的百分之二三而已!
便宜,好用,若是出事了还不用承担责任……乌大王堪称水神宫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刀。
不过,说起来,水神宫给这么多势力发了求援信,居然是乌大王第一个跑来增援……不明所以的,俪归流他们心中,还有点点小感动呢!
乌大王‘哈哈’狂笑,踏着水浪冲天而起,直奔卢仚而来。
他手舞足蹈的蹦到了卢仚面前,朝着卢仚大吼:“小子,你怕不怕本大王?”
卢仚沉默不语。
乌大王用力的抓了抓脑袋,回头笑道:“这小子,都被吓傻了,吓得不敢说话了!”
卢仚冷然笑道:“大王威仪,让人钦佩。不过,敢问大王,可敢让我刺你一枪?若是你能挡住我的枪,我就认输,任凭你施为!”
乌大王转过头来,朝着卢仚看了看,‘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本王刀枪不入,万法莫伤?你的这杆枪,啧啧,看上去不错,但是,怕是伤不了本王一片鳞甲!”
卢仚笑着摇头:“要不,试试?”
乌大王用力拍了拍胸膛,大声嚷嚷道:“试试就试试。来,往这里刺。要是你伤不到我,你就卸了甲胄,自己往我嘴里来啊!不要让我费功夫!”
乌大王挺起了胸膛。
卢仚操起飞熊枪,随意一枪刺出。
锋利无比,快捷绝伦,更兼自重一千二百象……这飞熊枪的威力可怕至极,‘噗嗤’一声,就将乌大王刺了个对穿。还没等乌大王反应过来,卢仚催动风之道果,无量飓风从飞熊枪中喷涌而出,‘轰’的一声巨响,乌大王的身躯顿时化为粉碎。
漫天血肉横飞,剧毒血水坠入江面,下方的水族又被毒死了一大片。
宋无法等弥罗教长老齐声喝彩:“鲁道友威武!”
俪归流等人脸色骤变,乌大王这么一个强力打手,居然蠢到一动不动被人一枪捅死?
“乌大王肉身何其强横?你我心知肚明。”俪归流冷声道:“这小子的枪,有问题……是灵宝,而且,不是普通的灵宝。这锋芒……过甚了!”
秋雪江上,好几个涡流甬道同时亮起,漩涡飞旋,浊浪冲天,一队队人影不断从甬道中冲了出来。
一名浑身白衣,周身水雾朦胧的青年男子手持一把团扇,脚踏水云,来到了俪归流身边。他看着弥罗教这边,朗声道:“诸位道友,何以起了冲突?弥罗教的诸位,不如归去,免去一场灾劫,岂不是好?”
宋无法笑了:“为什么不是水神宫退走?”
宋无法缓缓站起身来,厉声道:“水神宫夺我弟子机缘,打杀我弥罗宫弟子无数,更将老夫嫡系子孙禁锢在此……铁飞流,你确定,你们溟阴门要掺和这件事情?”
溟阴门,元灵天百大宗门排名五十三位,同样精修水法,却是走的玄阴酷寒的路子。
门中有半步天人境长老十余人,颇有几件上佳灵宝,综合实力不容小觑。
第五百一十五章 呼朋唤友(5)
跑来增援水神宫的溟阴门半步天人境大能,一共六人。
就这,已经是溟阴门高层战力的一半左右,剩下的留守宗门的太上长老,要么刚刚突破,要么资质禀赋不够,在半步天人境内多年没有寸进,实力只能算是普通。
水神宫也是许下了让溟阴门无法拒绝的庞大利益,这才引得溟阴门痛下血本。
其他修炼资源不提,就说水神宫世俗界掌控的仙朝级附庸实力,拢共有相当于玄燕仙朝、云洛古国这般的顶级仙朝十一个,为了劝说溟阴门出手救援,水神宫许诺,将其中一个仙朝,直接割让给溟阴门掌控!
偌大一个仙朝,地域纵横十亿里,子民数以万亿计,每年的赋税收入,那些灵药、灵晶、灵矿,乃至天资卓绝的修炼种子等等,全都是一個庞大的天文数字。
溟阴门只有五个世俗仙朝附庸,如今直接多了一个仙朝归附,凭空增加二成世俗势力,由不得溟阴门的长老们不心动!
漫天飘雪,寒气升腾。
‘咔咔’声中,秋雪江的江面迅速冰封。一层层薄冰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方圆万里内尽成冰天雪地,就连化雨城,也被厚厚的冰霜笼罩。
溟阴门的太上长老,出手了。
一声鹤啼响起,溟阴门手持团扇的太上长老铁飞流身边,一头通体莹白,身高三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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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来增援水神宫的溟阴门半步天人境大能,一共六人。
就这,已经是溟阴门高层战力的一半左右,剩下的留守宗门的太上长老,要么刚刚突破,要么资质禀赋不够,在半步天人境内多年没有寸进,实力只能算是普通。
水神宫也是许下了让溟阴门无法拒绝的庞大利益,这才引得溟阴门痛下血本。
其他修炼资源不提,就说水神宫世俗界掌控的仙朝级附庸实力,拢共有相当于玄燕仙朝、云洛古国这般的顶级仙朝十一个,为了劝说溟阴门出手救援,水神宫许诺,将其中一个仙朝,直接割让给溟阴门掌控!
偌大一个仙朝,地域纵横十亿里,子民数以万亿计,每年的赋税收入,那些灵药、灵晶、灵矿,乃至天资卓绝的修炼种子等等,全都是一個庞大的天文数字。
溟阴门只有五个世俗仙朝附庸,如今直接多了一个仙朝归附,凭空增加二成世俗势力,由不得溟阴门的长老们不心动!
漫天飘雪,寒气升腾。
‘咔咔’声中,秋雪江的江面迅速冰封。一层层薄冰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方圆万里内尽成冰天雪地,就连化雨城,也被厚厚的冰霜笼罩。
溟阴门的太上长老,出手了。
一声鹤啼响起,溟阴门手持团扇的太上长老铁飞流身边,一头通体莹白,身高三丈跑来增援水神宫的溟阴门半步天人境大能,一共六人。
就这,已经是溟阴门高层战力的一半左右,剩下的留守宗门的太上长老,要么刚刚突破,要么资质禀赋不够,在半步天人境内多年没有寸进,实力只能算是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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溟阴门的太上长老,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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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已经是溟阴门高层战力的一半左右,剩下的留守宗门的太上长老,要么刚刚突破,要么资质禀赋不够,在半步天人境内多年没有寸进,实力只能算是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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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一个仙朝,地域纵横十亿里,子民数以万亿计,每年的赋税收入,那些灵药、灵晶、灵矿,乃至天资卓绝的修炼种子等等,全都是一個庞大的天文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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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呼朋唤友(6)
火鸦谷,元灵天百强宗门排名第八十一位,门中明面上的半步天人境大能,只有寥寥三人,在这方面,火鸦谷甚至比排名第一百位的宗门,还要弱势一些。
但是火鸦谷这个宗门,其实可以算作‘火鸦’一族的附庸。
这‘火鸦’一族,乃是太古巨妖血脉,天赋卓绝,潜力恐怖,但是太古之时,不知道得罪了哪位大能,被人下了血脉咒术,从此阖族浑浑噩噩,再无化形的可能,且原始兽性压过了后天灵智,智商变得不怎么够用,繁衍生存就有了极大的困难。
火鸦谷由是出现,一群人类修士和火鸦一族共生互补,形成了一个颇有实力的宗门。
虽然只有三名半步天人境的人族修士坐镇,但是火鸦一族活了几万年的老古董,却有十三头之多,其修为精深,战力强横,更兼兽性十足,打起架来悍不畏死,是以火鸦谷的小日子过得蛮滋润。
如果不是这十三头火鸦老祖,实在是被血脉诅咒坑得有点凄惨,脑浆不怎么够用的话,火鸦谷在元灵天百强宗门的排名,起码还能向上攀升二三十位。
宋无法等弥罗教长老,看到火鸦谷那标志性的,通体燃烧着烈焰,双眸透着凶光,不断‘嘎嘎’怪叫的火鸦从涡流甬道中冲了出来,真的就有点抓狂。
就火鸦谷的那三名半步天人境的人族修士,弥罗教反掌可以镇压,随意一名太上长老都能将他们三人吃得死死的,实在是火鸦谷的人族修士,功法传承什么的,颇有点不入流。
但是眼看着十三头翼展超过三百丈的巨型火鸦冲了出来,这就……很扯淡了!
这十三头火鸦老祖,在元灵天是出了名的蛮横野性不讲理,出了名的疯癫疯魔不怕死,出了名的斤斤计较小心眼,出了名的睚眦必报爱记仇……
人家宗门的半步天人境的大能修士,还是要脸的。
这十三头扁毛畜生,他们是完全不知道面子是什么个意思……曾经有元灵天的宗门招惹了他们,这十三头老家伙,居然不要脸到去偷袭人家宗门的培元境、熔炉境的晚辈修士,一杀就是一大片!
得罪了他们,比招惹了影楼还让人心烦!
“火旲云……水神宫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宋无法有点好奇,也有点恼火。
一名高挑,枯瘦,大鹰钩鼻,生得颇有点难看的中年男子拎着一根木杖,慢吞吞的从‘嘎嘎’乱叫的火鸦中走了出来:“我火鸦谷未来,所有口粮灵食,水神宫包了。而且,他们会割让一个世俗仙朝归我火鸦谷掌控。”
火旲云看了一眼宋无法:“最近些年,火鸦谷人丁繁茂,孵化的小家伙越来越多,一个个饭量大,还挑食得很,恰恰是这些成了气候的水族,是他们最爱吃的口粮。”
“没办法,为了这些小家伙,虽然我们的确招惹不起弥罗教,但是……这条件给得太好了,我们无法拒绝啊!”火旲云朝着宋无法拱了拱手,咧嘴一笑:“宋前辈,您大人大量,我火鸦谷只是来助拳的,有什么火,找水神宫,可别记在我们身上。”
一头体积庞大的火鸦老祖扯着嗓子嘶声咆哮:“软蛋,怕个鸟?干他!”
其他十二头火鸦老祖齐齐昂着头,嘶声尖叫,疯狂的喷吐着芬芳,顷刻间,就将宋无法还有一众弥罗教长老的祖辈问候了个遍!
大鹦鹉悬浮在卢仚头顶,骇然看着那十三头骂大街的火鸦长老:“好家伙,他们这嗓门,比鸟爷我还要响亮……这,我一个人,骂不过他们啊!”
疯狂的咒骂了一通后,十三头火鸦老祖周身火气大盛,眼珠喷吐着火焰,气急败坏的扑腾着翅膀,带着无数火鸦径直冲着弥罗教这边冲来。
这群家伙……不愧是脑壳被血脉诅咒弄坏掉的,他们破口大骂,挨骂的人还没说什么,他们这群骂人的,却气得火冒三丈,气急败坏的就要找人拼命!
水神宫一众长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请火鸦谷来助拳,这步棋下对了。嘿,就知道会是这个局面,这群火爆性子,根本不用自己挑拨,只要他们到场了,就肯定会打起来。
漫天火云翻滚,无数道火焰从天而降,刚刚被溟阴门和玉井子弄得冰封的大地,顷刻间就被无边火焰笼罩。火海汹涌,烧得大地都成了一个破瓦窑,青烟升腾而起,火焰冲起来数百丈高。
叼着玉井子的长脖子疯狂摔打的大黄,丢下已经冷透了的玉井子,‘汪汪’叫着转身就跑。饶是他跑得快,依旧被大火烧焦了半块屁股上的毛发,烧得黑烟滚滚,痛得大黄屁滚尿流。
卢仚也是转身就走。
他虽然战力惊人,实际战力已经足以和半步天人境大能抗衡,但是他在这里折腾出这么一场大戏,为的就是死命折腾,引发的乱子越大越好,拖延的时间越长越好。
和十三头明显脑壳不对劲的大乌鸦拼命?
除非他脑壳也坏掉了,否则卢仚怎可能作出这样的蠢事?
大袖一挥,将五位大爷收回袖子里,卢仚一念遁法施展开来,一步就冲回了宋无法等人身边。在他身后,大地已经被烧成了大片岩浆,一座座山峰急速融化,方圆万里之地尽成沸腾的火海。
十三头火鸦老祖齐声嘶吼,隔着上百里地,爪子向前一挥,就见到一缕缕青紫色的火焰凝成了巨大的鸟爪,带着恐怖的热浪朝着弥罗教这边拍了下来。
巨大的燃烧的鸟爪距离卢仚等人还有十几里远,可怕的高温袭来,卢仚身后的大片弥罗教弟子、七大家族的族人,身上衣物骤然燃烧起来,好些实力较弱的弟子被烤得皮开肉绽,身上不断冒出亮晶晶的火燎泡。
宋无法冷哼一声,双手一搓,一缕极细的紫气从指尖喷出。
这一缕紫气迎风一晃,‘呼’的一声膨胀开来,顷刻间就化为一片茫茫紫气霞光,宛如一座城墙横贯天地之间,将化雨城和无数门下弟子护在了身后。
一支支巨大的鸟爪重重的排在了紫气霞光上,这一片看似极薄的霞气只是微微一颤,就将上面附着的巨大力道化解无形。青紫色的火焰附着在紫气霞光上疯狂燃烧,顷刻间就蔓延数百里,但是卢仚等人隔着这一片光幕,只觉得浑身清凉,一丝半点热力都感受不到。
“大长老好手段!”卢仚由衷赞叹!
弥罗教,还是有底蕴的……如果不是卢仚的神通太邪诡,弥罗教一众高层又大意受了暗算,更有大黑天一众高层和白女等邪诡已有心算无心,弥罗教怎可能这么轻松被卢仚纳入囊中?
就看宋无法这一手高妙无比的法术,卢仚自忖,他是做不到的!
他可以暴力摧毁十三头火鸦老祖的神通,但是想要像宋无法这般,轻描淡写的将对方全力攻击化于无形,现在的卢仚,还做不到!
火鸦老祖冲了上来,趴在紫气光幕上疯狂的撕扯。
犹如疯魔一样撕扯着宋无法放出的紫气光幕,十三头火鸦老祖还不干不净的疯狂大骂。
卢仚眨眨眼,将大鹦鹉几位大爷又放了出来。
大鹦鹉将身体晃了晃,缩小到了三尺高下,蹲在了卢仚的头顶,扯着嗓子,挥动着两只翅膀,朝着光幕外的十三位火鸦老祖,热情洋溢的喷出了一长串一长串的‘问候之语’。
大鹦鹉的那张嘴……也是极下贱的。
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十三头火鸦老祖顿时气得身躯都要爆炸了,他们眼眶猛地裂开,大片燃烧着的热血飞出,他们的攻击频率和力道,骤然飙升了数倍。
宋无法的脸色有点难看了。
他的面皮微微发白,身体隐隐有点哆嗦。十三头火鸦老祖,尽是半步天人境的强横存在,更是太古巨妖血脉,力大无穷,身躯强横得可怕。
宋无法一个人,大概能很稳妥的镇压两头火鸦老祖。
三头火鸦老祖联手,他就有点吃力了。
这一下十三头火鸦老祖联手攻打,宋无法只支撑了十个呼吸的时间,体内法力就已经消耗了大半。
他苦笑道:“有劳诸位出手!这火鸦谷,果然名副其实,端的穷凶极恶!”
宋无法身边,和他同一辈分的弥罗教太上长老洛无极轻轻一拍手,手掌往外一翻,四面八方,虚空中就有大片白云升腾而起。
这白云极其清澈,晶亮润泽,透着一股子宝光琉璃的韵味。
丝丝水润在白云中流动,洛无极双手一推,大片白云就飞出了紫气光霞,包围了十三头火鸦老祖。
‘嗤’!
火鸦老祖身上滔天的火焰骤然一暗,原本如烧红的火炭一样刺眼的红色羽毛,骤然间就变得黯淡发黑,好几头实力稍弱的火鸦老祖,更是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激灵灵打起了寒颤。
洛无极手印变幻,无数团白云一团团的围了上去,紧紧裹住了十三头火鸦老祖。这些白云中丝丝缕缕的水汽犹如大网,带着刺骨寒意不断缠绕了上去。
十三头火鸦老祖越发震怒,嘴里更是翻着花样的咒骂起来。
后方无数火鸦尖叫着冲了上来,但是被那白云一逼,顿时浑身火焰骤然熄灭,一只只火鸦抽着筋,好似陨石一样不断坠落。
火旲云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朝着俪归流一拱手,就要请水神宫出动人手救援。
就这时,秋雪江上,涡流甬道中又是一大群修士冒了出来。
宋无法眉头一皱,冷然道:“电剑峰的那群蛮子,居然也被说动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大乱之始
化雨城,东门城楼。
白鼋端坐在城门楼子的最高一层,门窗开启,一面铜镜悬浮面前,映照出了秋雪江边正在发生的事情。其中自然就有十三头火鸦老祖疯狂来袭,电剑峰修士赶来增援的场景。
“电剑峰?”白鼋问身边站着的杌云子。
“电剑峰,在元灵天众多剑道宗门中,也勉强算是正经门派。”杌云子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只是,和本门博大精深的剑道传承相比,电剑峰的剑道,只得了一个‘快’字,未免落了下乘。”
电剑峰,元灵天百强宗门排名第五十五位,在元灵天众多剑道宗门中,算是除了剑门之外,最强的剑道宗门!
只是,或许是剑门一家独大,占尽了元灵天剑道的气运,偌大的元灵天修炼界前百宗门中,除了剑门,也只有电剑峰这一家剑道宗门。其他的中小剑道宗门,大猫小猫三两只,全都不成气候。
这就凸显出了电剑峰的特殊地位。
能够在剑门之外,在百强宗门中占有一席之地,电剑峰的战力还是很强的。如果不是剑门威名太盛,太多剑道种子一头拜入了剑门,电剑峰的门人弟子数量略显稀少的话,以电剑峰的传承,排名突进前三十之列,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胤垣坐在白鼋身边,摸着她的小手,懒洋洋的说道:“管他什么来头,跑来和咱家兄弟作对,就是死罪……小白,这电剑峰,我觉得,他们应该可以关门歇业了。元灵天,有一个剑门就足够了,这什么电剑峰……呵呵,留着他们作甚?”
白鼋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阴哥说得对,几位长老赶紧筹划筹划,看看怎么将这电剑峰给灭杀了。”
杌云子呆了呆,和其他几位长老相互望了一眼,苦笑着点了点头。
罢了,灭了就灭了吧,电剑峰的剑道传承还是颇有几分可观之处,灭了电剑峰,还能取其典籍,充实剑门自身的底蕴。
白鼋看着铜镜中的影像,略显雀跃的说道:“看样子,这是一场大戏,智深兄弟,不知道能不能压得住?”
胤垣微微一笑,淡然道:“让鲁兄弟先玩一阵吧,区区一座水神宫,他们能有多大能为?弥罗教,应该还能压制得住。我们,还是在一旁好生看戏,等鲁兄弟他们实在压不住了,小白你再带着人出场……有你这做大嫂的撑腰……区区水神宫,翻不了盘!”
白鼋笑得两排白牙都露了出来。
嗯,主角自然是最后才出场……等到‘鲁智深’扛不住了,自己这做大嫂的再带着剑门的援兵出场,亮瞎一群人的眼睛,这才能显得出她这个大嫂的能为么。
胤垣的话,深得她心啊!
十三头火鸦老祖嘶声尖叫,他们开始歇斯底里的燃烧精血,被洛无极冰封的他们,身上再次冲出了滔天烈焰,而且烈焰色泽变成了近乎透明的青色,火焰温度比之前释放的烈焰高出了何止百倍?
冰晶急速融化,火光疯狂灼烧宋无法放出的紫气霞光,激荡起了大片涟漪,甚至隐隐有高温透过紫气霞光渗了进来,逼得卢仚等人身后的弥罗教弟子不断的后退。
宋无法、洛无极同时呵斥一声。
又有四名弥罗教的长老出手,他们也没有祭起什么灵宝之类,只是发动本命玄法,就有各色异象冲出,笼罩万里虚空,将十三头火鸦老祖死死压制住,更一点点的消磨他们的气血,亏耗他们的法力,将他们身上燃烧的羽毛一根一根碾成粉碎。
卢仚一声长啸,更是将玄元一气太岳塔祭出,黄光升腾的太岳塔化为万丈巨物,从高空碾压下来,一股沉重异常的力场死死禁锢住了十三头火鸦老祖,将他们的气焰又打消了大半。
火旲云和另外两名火鸦谷的太上长老脸色骤变。
他们狠狠的跺了跺脚,朝着俪归流嘀咕了几声。
俪归流看向了溟阴门的铁飞流,但是溟阴门的一众修士纷纷摇头,铁飞流信誓旦旦的说,他们的功法和十三名火鸦老祖犯冲,一旦他们施展,则阴寒之气大盛,怕是会误伤了十三位被困的火鸦老祖。
他们正在计较,后面来援的电剑峰修士们已经一声不吭的仗剑而出。
九名半步天人境的电剑峰长老一马当先,后面跟着大群照虚空、凝道果境的高手。他们组成了一座锋芒毕露的剑阵,缕缕寒芒凭空凝聚,锁定了这边的卢仚等人。
下一瞬间,无数条厉电冲天而起。
电剑峰,真是不愧这个名字,剑出如电,剑光犹如霹雳雷霆,顷刻间就划过千里虚空,重重劈在了宋无法放出的紫气霞光上。就听得尖锐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宋无法的身体微微一晃,七窍中同时冒出血来。
紫气霞光在顷刻间,承受了起码百万次的剑光冲击。电剑峰的剑道就是一个快,快到极致,快到你根本反应不过来。剑光如雨,宛如雷霆乱轰,尤其九名半步天人境的电剑峰长老出手极狠,剑光快到了极致,每一剑都有撕裂苍穹之威。
一声脆响,紫气霞光崩裂,宋无法一口血喷出,他一声轻喝,袖子里一块轻柔纤薄闪耀着五彩霞光的透明罗帕飞出,‘唰’的一下化为滔天明霞挡在了身前。
这是一件极品的防御灵宝,彼岸境九重天的好东西。
弥罗教的修士,虽然将‘法’研究到了极致,更是凝炼本命玄法,极少动用飞剑、灵符、雷珠、灵宝之类的杀伐手段。但是,这只是说他们懒得动用,并不代表他们没有!
作为元灵天综合实力排名前五的超级宗门,弥罗教的家当厚实得很。
宋无法的这块罗帕‘两仪晦明禁空锁神太乙锦罗’,就是弥罗教宋氏一脉祖传的灵宝,有无穷变化,有无尽妙用。
五彩明霞横贯虚空,四面八方都有五色霞光纷纷汇聚而来。
一缕缕霞光凝成长气在空中吞吐不定,轻柔飘忽的霞光和电剑峰无数条剑光撞击在一起,居然发出刺耳的金铁撞击声。这看似极其脆弱的霞光丝毫不动,电剑峰的凝道果、照虚空境的修士,好些人的本命飞剑居然硬生生被霞光撞碎!
这霞光端的霸道狠厉,轻柔飘忽只是它的皮相,其真正的根子是虚空中凝聚的诸般先天煞气,采无穷煞气凝成一缕,沉重异常,坚韧异常,更是锋利异常。
寻常修士被这霞光一卷,也就是飞灰了去。
就算是这些电剑峰修士以自身精血、神魂温养了多年的本命飞剑,稍稍一碰,也承受不住霞光中的可怕压力,顷刻损毁。
大群电剑峰修士吐血,飞退,一个个气急败坏的朝着这边怒视。
宋无法镇定自若的掏出一颗大丹服下,苍白的面皮迅速回复了血色。他一声轻笑,一口元气喷在太乙锦罗上,顿时霞光更盛,缕缕霞光缠绕向了十三头被困的火鸦老祖,霞光过处,大片羽毛崩解,火鸦老祖坚固犹如金刚的身躯上,顿时裂开了一条条深可及骨的巨大伤口。
“去!”火旲云等三名火鸦谷长老气急败坏的大声怒骂。
但是他们自身修为有限,让他们真个跑来和宋无法等人拼命,他们是不敢的。所以他们一声唿哨,催动无数火鸦冲天飞起,这些火鸦一抬头,嘴里纷纷喷出一缕本命精血,远远注入了十三头火鸦老祖体内。
得到无数后裔子孙的精血灌注,十三头火鸦老祖的气焰飙升。
‘轰’的一声巨响,几只巨大的翅膀轰在了太岳塔上,卢仚只觉浑身气血一震,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太岳塔居然被几头火鸦老祖用蛮力硬生生轰得飞起来数百里高,差点和卢仚失去了神魂上的联系。
可怖的火焰翻卷而来,宋无法、洛无极,还有其他出手的四名长老身体一晃,同时闷哼了一声。除了宋无法的太乙锦罗只是微微震荡姬夏,洛无极和其他四名长老的本命玄法同时被破,齐齐吐出血来。
洛无极的脸色阴沉下来,他随手掏出了一块麒麟镇纸,一口元气喷出,抖手将这色泽艳丽,好似琉璃材质的镇纸拍了出去。
一团五彩霞光急速一闪,就听‘啪’的一声,一头火鸦老祖头颅爆开大团血浆,哀嚎着被一镇纸拍得颅骨开裂,打着旋儿朝着地面坠落。
洛无极手一指,一缕血光从指尖喷出,落在了麒麟镇纸上。
这麒麟镇纸长啸连连,化为五彩光焰急速飞起、落下、飞起、落下,弹指间就在那火鸦老祖的脑袋上疯狂轰击了上百次。
‘轰轰’巨响不断,这火鸦老祖的头颅硬生生被轰得稀烂,体内一团烈火爆炸开来,大地剧烈震荡,一团青紫色火云冉冉升起,大地被生生烧出了一个直径百里,深不可测的大坑。
火鸦谷十三头火鸦老祖,于此陨落一头。
火旲云三人齐齐一抖,如丧考妣的哀嚎起来……剩下十二头火鸦老祖齐声长嘶,然后,转身就走,再也不看宋无法等人一眼。一头火鸦老祖更是嘶声呐喊:“加钱,加钱,不然,我们反手就来干你们!”
宋无法轻轻一口气吹出,五彩明霞吞吐之间,又将一头火鸦老祖包裹了进去。
太乙锦罗向内一合,无声无息的,一头火鸦老祖顿时烟消云散,一点残骸都没留下来。
第五百一十八章 大乱之始(2)
两头火鸦老祖被击杀。
蹲在卢仚头顶上的大鹦鹉突然冲了出去,朝着漫天血雾和火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呼呼’风火翻卷声中,一缕缕极细的血脉精华从血雾、火焰中冉冉飞出,不断被大鹦鹉吸入嘴里。但是大鹦鹉修为有限,他抽取出来的血脉精华极其有限。
卢仚眉头一挑,轻喝了一声:“原来如此!”
他大手一抓,地面自爆的火鸦老祖残骸中,还有空中被绞杀的火鸦老祖血雾中,一缕缕灵动的血脉精华喷薄而出,顷刻间化为两团水缸大小的血色光团悬浮在大鹦鹉面前。
大鹦鹉一声欢啸,大吼了一嗓子:“鸟爷我今天,发达了!”
张开嘴,不管不顾的,大鹦鹉一口将两头火鸦老祖的血脉精华吞了下去。就看到他浑身羽毛一根根竖起,然后燃起了滔天火焰,他摇摇晃晃,好似喝醉酒一样,勉强飞回了卢仚面前,就一头栽了下去。
卢仚手一指,将大鹦鹉纳入长袖。
这一下,不得了。
兔狲和大黄低沉咆哮,鳄龟摇头晃脑,而翠蛇则是发出了尖锐的鸣叫声,迫不及待的在卢仚袖子里拼命的摇头摆尾,细细的尾巴抽打卢仚的手腕,发出‘啪啪’脆响。
卢仚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水神宫的大阵方向,那大阵中,无数水神宫用秘法点化,用灵丹温养血脉调配出来的龙属和蛟龙,正神气活现的操控着无数水族列阵呢。
伸手在袖子上拍了拍,卢仚低声道:“是你们的,总归是你们的,跑不掉。还有,你们三个别急,我想,你们的机缘也不远了。”
话音未落,水神宫的大阵下方,一个涡流甬道的出口骤然膨胀。一股子白浪冲起来上百里高,一头头奇形巨龟呼啸着从白浪中冲出,落地后脑袋一晃,就化为一个个身高丈外,披挂重甲的魁伟大汉。
这些巨龟所化的大汉前前后后冲出了近百万人,那甬道出口骤然光芒大盛,龟祖化为一个身高三尺,身披绿色长袍的枯瘦老人,背着手,慢吞吞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俪归流等人急忙迎了上去,略带几分谦卑的向龟祖行礼不迭。
电剑峰的一众剑修看到火鸦老祖们狼狈逃窜,自己一方又有强援到来,他们同时收剑,庞然剑阵缓缓后撤。好些剑修一边撤退,一边大口吐血,目光不善的盯着宋无法一行。
这些剑修,全都是被太乙锦罗绞碎了本命飞剑,神魂受创的倒霉蛋。
剑修的一身本领,全都在这本命飞剑上,飞剑被毁,一身实力十成中发挥不出一成来,想要找到一口适合自己的本命飞剑,又谈何容易?
电剑峰弟子的绝大部分本命飞剑,都是来自剑城,来自地肺熔炉中的精品。
但是现在地肺熔炉被某个丧尽天良的家伙轰上了天,连带洗剑池都灰飞烟灭了……电剑峰的弟子们想要再找到一口和之前的本命飞剑品质相当的好宝贝,这要上哪儿去找?
虚空中,两方阵营调兵遣将,变幻阵势。
最终,以秋雪江的西岸为边界线,两方隔着近百里地遥遥相对。
水神宫那边暂时以龟祖为首,水汽冲天,水雾弥漫,浓厚的水腥味熏得人头疼。尤其是火鸦谷的那一党子,自身修炼的是火法,被四周的水汽憋得难受,十一头险死还生的火鸦老祖气急败坏,不断的骂骂咧咧。
弥罗宫这边,则是宝光冲天,玄光四溢。弥罗宫一众精英弟子纷纷施展手段,释放本命玄法气息,化为各色宝塔、灵山、祥云、星辰、朝日、晚霞等等异象,连绵一气,光照万里。
尤其是宋无法等十九名在场的太上长老,纷纷祭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灵宝。五彩光焰冲起来有数百里高,将漫天流云全都驱散,露出了头顶一片璨璨星空。
其中更有一名弥罗教的太上长老,其灵宝是一面能够接引星辰之力为己所用的旗幡,这高有百丈的旗幡迎风摇晃,就看到漫天星辰光华倒卷,宛如一条条长河奔涌而来,星辰精华注入弥罗教弟子所设大阵之间,弥罗教众弟子通体星光灿然,宛如天兵神将,端的神异非凡。
相比起来,水神宫这边尽是一群生得稀奇古怪的虾兵蟹将在乱蹦哒,从卖相上来说,就差了老大一截。
但是,在顶端战力上,水神宫、溟阴门、火鸦谷、电剑峰,再加上龟祖带来的一群龟孙子,他们半步天人境的大能人数直接超过了七十之众。
不提修为和手段,单单论人数,水神宫纠集起来的这一群人,甚至压过了剑门!
超过七十半步天人境大能……这个数字说出去,可以吓死元灵天九成九的宗门!
虽然出身不一,功法不同,但是这么多半步天人境的大能聚集在一起,随意释放出的气息就化为一片无量氤氲悬浮虚空,隐隐压过了弥罗教这边。
卢仚朝着宋无法直乐:“差不多,咱们这边每位长老要打对方四个左右,扛得住么?”
宋无法脸色微微抽搐。
他和另外几个手段最强的长老,倒是可以硬扛对方四位长老不成问题,想要取胜,有点困难,想要击杀,那就非常艰难。而其他的弥罗教长老,以弥罗教的底蕴,同时对付对面两名大能,倒也能顶得住,三人,就很艰难,四人,就要落荒而逃!
摇摇头,宋无法低声道:“怕是,扛不住,估计,得倾巢而出才行!”
卢仚点了点头,指了指宋无法:“人家可以叫朋友,你们也可以嘛!”
宋无法和一众同门长老相互望了一眼,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各自施展手段,斟酌着开始呼朋唤友,如同水神宫一般邀人助拳。
不只是你水神宫有至交好友,弥罗宫家大业大,自然也有一批死党、附庸。不就是要把事情搞大么?那就往大里整呗……
水神宫的阵营中,俪归流踌躇满志的上前了十几里,朝着这边大声呼喝:“宋无法,此事到了如此地步,你还有什么话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水神宫能有如此多的道友不远亿万里,秉持一份公道之心、正义之情,赶来援助。”
“可见,这道理,是在我水神宫这边!”
“你弥罗教,真的还要继续打下去么?”
“看看你家的麒麟子宋十变……他可是你弥罗教下一任掌教之位的有力竞争人选。你,舍得让他陨落在此?”
宋十变缓缓抬起头来,厉声喝道:“老祖,不要以十变生死为挂碍。我弥罗教弟子,绝不贪生怕死!”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宋十变一番话说完,他猛地伸出舌头,两排大牙用力一合,‘咔嚓’一声,小半截舌头被他硬生生咬断,‘噗’的一声吐出老远,顿时嘴里鲜血喷出,血水顺着下巴,好似小溪一样不断流下。
宋无法顿时眼眶一红,嘶声道:“吾儿!俪归流,老夫誓要灭你九族!”
俪归流猛地回头,看到宋十变满口喷血的惨烈模样,他吓得一哆嗦,厉声喝道:“你们是死人么?还不速速救治……我水神宫乃名门正派,岂能作出这种虐待俘虏的下作勾当?”
俪归流是真的吓了一跳。
大家争夺秘府传承什么的,为了身外之物大打出手,这种事情在元灵天宗门之间不罕见,隔了百八十年,总有这么一次两次。打归打,只要重要核心人物没出事,事后大家还是好朋友,一般不会结下死仇。
但是宋十变如果死在了这里……想不结死仇都难!
宋无法作为弥罗教太上大长老,修为最高,势力最大,门人弟子无数,如果他执意要和水神宫玩命,他真有可能一人就屠了俪归流九族!
俪归流吓得浑身直冒冷汗,他怒喝了几声,看到自家几个晚辈急匆匆的去救治宋十变了,俪归流这才回过头来,阴沉着脸说道:“那秘府中传承,你弥罗教拿了无用。”
宋无法厉声喝道:“不管有用无用,这秘府是十变首先发现,而且秘府就在我弥罗教的地盘上!”
俪归流跳着脚骂道:“宋无法,你要不要脸?那秘府入口在秋雪江,这秋雪江,分明是我水神宫掌控的水域,是我水神宫的地盘!”
宋无法狠狠指了指那杵在水面上的青铜大门:“一派胡言,秋雪江是你我之间的界河,应该是你我各占一半才对。看看那大门距离西岸,分明比你东岸近了一千多里!”
俪归流和一众水神宫长老纷纷朝着下方水面看去,一个个脸色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之前一通大打出手,这一段秋雪江的江面被打成了一个直径两三千里的大湖……那青铜大门如今距离西岸,的确是比距离东岸近了上千里地!
按照界河的定义,大家对这界河水面是一方各占一半的话……似乎,道理在水神宫这边?
俪归流瞪大眼睛,正在筹措话语,那龟祖已经冷冷哼了一声,举起了右手轻轻一捏。
‘哗啦’一声巨响,化雨城东门外,数千里被打得一团糟的土地轰然崩塌,无量白水从地下涌出,顷刻间就将化雨城东门外数千里大地化为一片茫茫水域。
这样一看来,这秘府的出入大门,却又距离东岸更近了两千多里!
龟祖冷然道:“看,道理,在水神宫这边!”
宋无法气得直跳:“这就是,完全不讲理了喽?”
龟祖傲然看着宋无法:“后辈小子,黄口小儿,老祖和你讲什么道理?要打赶紧打,打完了收工,老祖继续回去睡大觉去!”
第五百一十九章 大乱之始(3)
龟祖叫嚣得厉害,口口声声‘打打打’,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他的那群龟鳖子孙,一个个全都缩在水神宫的水族大阵核心深处,一步都不往前面来。
一大群来自炎池,奇形怪状的水族,则是在龟祖的叫嚣声中,挥动着兵器,欢呼雀跃的蹦跶着,组成了一座形如龟甲造型,看上去非常浑厚结实的大阵,缓缓行了出来。
将近百万水族,大阵覆盖方圆两百里,乱杂杂的肢体舞动着,各色鳞甲、甲壳撞击着,兵器对撞发出高亢巨响,浓厚的水云冲天而起,水云中更有火光闪烁。
龟祖是水火双重属性,炎池中的这些水族,也都随了他的性子,擅长操控水火之力。
而水火相激,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雷霆萌发。
是以,炎池的水族都还有一手不错的雷法。
这就使得,炎池的水族格外的难缠,寻常水族面对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其他人族修士,除非境界碾压,否则也没有什么上好的神通秘术,能够克制这些炎池的水族。
要不然,水神宫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请龟祖出手?
龟祖和他的一群龟鳖子孙一出现,趴在卢仚脚边的鳄龟就猛地抬起头来,伸长了脖颈,‘嘤嘤’长啸不断。他将身体缩小,摆出了哈巴狗的姿态,不断的用脑袋去磨蹭卢仚的裤腿,一副急不可待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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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祖叫嚣得厉害,口口声声‘打打打’,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他的那群龟鳖子孙,一个个全都缩在水神宫的水族大阵核心深处,一步都不往前面来。
一大群来自炎池,奇形怪状的水族,则是在龟祖的叫嚣声中,挥动着兵器,欢呼雀跃的蹦跶着,组成了一座形如龟甲造型,看上去非常浑厚结实的大阵,缓缓行了出来。
将近百万水族,大阵覆盖方圆两百里,乱杂杂的肢体舞动着,各色鳞甲、甲壳撞击着,兵器对撞发出高亢巨响,浓厚的水云冲天而起,水云中更有火光闪烁。
龟祖是水火双重属性,炎池中的这些水族,也都随了他的性子,擅长操控水火之力。
而水火相激,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雷霆萌发。
是以,炎池的水族都还有一手不错的雷法。
这就使得,炎池的水族格外的难缠,寻常水族面对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其他人族修士,除非境界碾压,否则也没有什么上好的神通秘术,能够克制这些炎池的水族。
要不然,水神宫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请龟祖出手?
龟祖和他的一群龟鳖子孙一出现,趴在卢仚脚边的鳄龟就猛地抬起头来,伸长了脖颈,‘嘤嘤’长啸不断。他将身体缩小,摆出了哈巴狗的姿态,不断的用脑袋去磨蹭卢仚的裤腿,一副急不可待的模龟祖叫嚣得厉害,口口声声‘打打打’,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他的那群龟鳖子孙,一个个全都缩在水神宫的水族大阵核心深处,一步都不往前面来。
一大群来自炎池,奇形怪状的水族,则是在龟祖的叫嚣声中,挥动着兵器,欢呼雀跃的蹦跶着,组成了一座形如龟甲造型,看上去非常浑厚结实的大阵,缓缓行了出来。
将近百万水族,大阵覆盖方圆两百里,乱杂杂的肢体舞动着,各色鳞甲、甲壳撞击着,兵器对撞发出高亢巨响,浓厚的水云冲天而起,水云中更有火光闪烁。
龟祖是水火双重属性,炎池中的这些水族,也都随了他的性子,擅长操控水火之力。
而水火相激,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雷霆萌发。
是以,炎池的水族都还有一手不错的雷法。
这就使得,炎池的水族格外的难缠,寻常水族面对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其他人族修士,除非境界碾压,否则也没有什么上好的神通秘术,能够克制这些炎池的水族。
要不然,水神宫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请龟祖出手?
龟祖和他的一群龟鳖子孙一出现,趴在卢仚脚边的鳄龟就猛地抬起头来,伸长了脖颈,‘嘤嘤’长啸不断。他将身体缩小,摆出了哈巴狗的姿态,不断的用脑袋去磨蹭卢仚的裤腿,一副急不可待的模龟祖叫嚣得厉害,口口声声‘打打打’,但是无论是他,还是他的那群龟鳖子孙,一个个全都缩在水神宫的水族大阵核心深处,一步都不往前面来。
一大群来自炎池,奇形怪状的水族,则是在龟祖的叫嚣声中,挥动着兵器,欢呼雀跃的蹦跶着,组成了一座形如龟甲造型,看上去非常浑厚结实的大阵,缓缓行了出来。
将近百万水族,大阵覆盖方圆两百里,乱杂杂的肢体舞动着,各色鳞甲、甲壳撞击着,兵器对撞发出高亢巨响,浓厚的水云冲天而起,水云中更有火光闪烁。
龟祖是水火双重属性,炎池中的这些水族,也都随了他的性子,擅长操控水火之力。
而水火相激,最直接的结果就是雷霆萌发。
是以,炎池的水族都还有一手不错的雷法。
这就使得,炎池的水族格外的难缠,寻常水族面对他们,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其他人族修士,除非境界碾压,否则也没有什么上好的神通秘术,能够克制这些炎池的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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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章 大乱之始(4)
大战爆发。
水神宫那边,要保住所谓的沧浪上人的传承,为了这个传承,他们不惜和弥罗教彻底撕破脸,不惜和弥罗教玩命,不惜倾家荡产的玩命。
而弥罗教这边呢……
就因为卢仚要他们开战,所以,他们毫不犹豫的豁出去一切拼命!
和弥罗教秘密联盟的夜叉浮屠,和夜叉浮屠臭味相投的魔道宗门玄牝教,和玄牝教不干不净牵扯不清的青莲宫……
堂堂名门正派的弥罗教,发出求援信息后,第一批赶来增援的,居然都是一群邪魔外道,其中好几个中小宗门,更是过街老鼠一般,在元灵天人人喊打的邪魔中的下三滥!
但是,弥罗教就是把他们给拉进来了!
然后,就是几家和弥罗教有着传统友谊,有着传统战略合作关系的正道宗门,如大日宗、天箭门、清风宗等,也纷纷派人来援。
两大阵营,十几家势力,布下二十几座大阵,在秋雪江附近杀得天崩地裂,血肉横飞。
这一场恶战,让化雨城东门楼子上观战的几位剑门长老,也是目瞪口呆、叹为观止。他们一则,是为了水神宫的孤注一掷而感慨不已;二则就是,他们在心里对弥罗教破口大骂——这也太阴险无底线了一些,看上去浓眉大眼的弥罗教,居然和这么多邪魔宗门有染?
杌云子不断的嘀咕着:“也好,也好,不冒出脓头来,不知道这血肉都坏掉了……啧啧,弥罗教藏得够深,这水神宫,手段也是不凡啊。呵呵,他们想要干什么?这是想要干什么?”
“尤其是那电剑峰,他们勾结这么多宗门,是想要作甚?窥觑我剑门的地位么?”
做老大的最怕什么?
最怕的就是下面的小弟瞒着自己,偷偷摸摸的合纵连横,扩张势力,突然有一天,数十个小弟拎着大刀阔斧的跑到老大面前,二话不说的就掀桌子挖坑埋人!
现在,杌云子等几位剑门长老,就感到后心一阵凉沁沁的。
弥罗教纠结起来的这股子力量,已经足以威胁到剑门地位。
而水神宫,排名并不怎么高的水神宫……他们的尖端战力且不说,俪归流这群水神宫太上长老的修为,还不被杌云子他们看在眼里。
但是水神宫居然豢养了这么多水族?
看到那一群一群、一窝一窝、一团一团,黑压压、黑漆漆,铺天盖地、顺着秋雪江的大水呼啸而来的水族大军,杌云子等人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早就听说水神宫占据了无数水域,设立龙宫水府,点化无数水族,在世俗界收拢香火信力,欺骗了无数愚夫愚妇,拥有极其可怕的潜势力!
剑门一直没把这当回事。
那些水族,能有多少能为?
那些潜势力,如果不能转化为尖端战力的话,又有什么用处?
但是今天一看,不对劲了!
这水神宫的潜势力未免太强,他们豢养的水族,数量未免太多了吧?铺天盖地、漫山遍野冲杀而来的水族,哪怕好些都是刚刚开始炼体、练气的修为,数量也太多了!
杌云子暗自盘算了一下,就算只是刚刚练气、炼体的低阶水族,他们天赋强横,肉体强大,他们的实际战力,都堪比普通熔炉境的人族修士!
这样的低阶水族只要数量足够,完全可以跨越两三个大境界,硬生生淹死剑门精挑细选、千辛百苦培养出来的精英弟子!
水神宫的水族……数量会差么?
作为剑门的太上长老,杌云子他们还是很有一些常识的,他们莫名的就想起了海洋中那些‘高产户’的赫赫威名。比如说,翻车鱼之类的大型水族,他们一个族人一次就能产出数以亿计的鱼籽,如果有水神宫修士的刻意维持,这些鱼籽全都顺利孵化、成长……
人类还要十几年的休息生长,才能进入孕育期,一胎算你生四个吧,差不多就是自然孕育的极限了。这样计算起来,人族的整体繁衍速度、繁衍效率才多少?
而这些水族,一条翻车鱼的成长期才多少年?
一旦成熟,一年就是几亿颗鱼籽,一年又是几亿颗鱼籽……
杌云子他们好似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翻车鱼挺着大脑袋撞了过来,将他们剑门一个个精锐弟子撞得粉身碎骨,撞得折戟沉沙!
“水神宫,当灭!”杌云子哆嗦着看向了白鼋:“少宗,水神宫这等宗门,包藏祸心,当灭!”
三万年以来,剑门高高在上,对元灵天其他宗门是看不上眼的。
直到今日,亲眼目睹了水神宫豢养的水族大军那悍不畏死、疯狂冲杀的劲头,杌云子这才发现,水神宫这样的宗门,留不得了!
就算不灭门,也要歼灭他们的高端力量,将他们的宗门底蕴彻底打下去,打得支离破碎才好!
一旁的胤垣慢悠悠的开口了:“刚刚来增援弥罗教的小宗门中,有个叫做幻剑门的……他们拢共就来了万余修士,修为最高不过一个照虚空境的长老……让我剑门剑卫,换上他们幻剑门的衣饰,偷偷入场罢!”
胤垣微笑道:“先剪除水神宫羽翼,再诛杀其首脑!用弥罗教的名义干,事后,对我剑门的威名,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白鼋鼓掌叫好!
无论胤垣说是什么,白鼋都会无脑的赞同、叫好!
杌云子等剑门长老也是纷纷点头……没错,如果剑门亲自下场针对水神宫,或许会引得天下非议,但是借用幻剑门的身份做事,无凭无据的,谁敢瞎比叨叨?
杌云子当即动身,跑去随行的剑门弟子中,精挑细选了上万精锐,让化雨城七大家族用最快的速度,筹备了上万套幻剑门弟子的衣饰衣物,他亲自改头换面,带了这些精锐弟子,偷偷摸摸的加入了战场!
战况,越发激烈。
但是现在最主要的攻杀力量,还是双方邀约来的大小势力的门人弟子在组阵鏖战。
激烈,伤亡惨重,可是死伤的多为水族炮灰,或者各大宗门的低阶弟子,真正的核心门人,以及太上长老级的存在,除了火鸦谷最早陨落的两个倒霉蛋,其实并不多。
激烈,但是也仅仅限于激烈。
双方的核心骨干力量,还很谨慎的坐镇后方,一如龟祖那般,并没有轻易投入战局。
甚至,宋无法和俪归流,还在隔空打着口水仗。
卢仚站在宋无法身边,目光扫过惨烈的战场,心中没有丝毫波澜——都是元灵天的修士内斗,和他来自极圣天的卢仚有什么关系?
目光扫过极远处,躲得远远的龟祖,卢仚低头看了看正用大脑袋蹭自己的裤腿,蹭得裤腿都破了两个窟窿眼的鳄龟。
“嗯,也好,找个人,练练手。”卢仚眯着眼,深深的看了远处的龟祖一眼。
龟祖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猛地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了一阵。眨巴眨巴眼睛,龟祖一声呵斥,他身边顿时围上了一群巨龟老鳖,将他团团围在了正中间。
怕死到这种地步,也真是……
卢仚朝着宋无法低声嘟囔了几句,宋无法点点头,当下发号施令,前方弥罗教弟子组成的大阵骤然变阵,释放的法术从‘点杀伤’,骤然变成了覆盖面巨大的‘大范围杀伤’。
无数团水缸大小的雷火铺天盖地的从弥罗教大阵中涌出,炸得漫天都是火光乱闪,雷霆奔涌,方圆数千里的虚空顿时被浓烟火云、各色强光彻底覆盖。
其中,更有无数低阶水族的残肢断臂乱飞,天地灵机一片混乱,虚空几乎化为混沌。
卢仚收起了五位大爷,微微俯下身体,然后,风之道果全力激发。
飞熊枪化为一道凌厉的寒芒,卢仚的身体化为一缕清风,附着在了飞熊枪上。高亢的枪鸣声宛如一根细细的针,扎得远近无数修士耳膜剧痛,好些人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发出一声不堪忍受的痛呼。
‘嗤’!
卢仚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快到了元灵天这一方天地可以容纳的速度极限!
他以神御枪,化为一缕极细的,就连半步天人境大能都无法捕捉,无法锁定的流风,弹指间就穿过了方圆数千里的战场,径直来到了龟祖面前。
一声长啸,卢仚一手按在了龟祖放出的护体宝光上。
小金刚须弥山中,被卢仚炼化为道兵的那些圣阳宫太上长老周身爆发出夺目强光,他们将自身修为,全都用秘术融入了卢仚体内。
“你……娘!”龟祖骂了一句粗口。
下一瞬,完全不由得龟祖反抗,在卢仚和几名圣阳宫太上长老的联手施为下,一股巨力一把掀翻了龟祖,卢仚裹挟着龟祖,一念遁法施展开来,顷刻间卢仚就带着龟祖挪移离开了秋雪江战场,来到了百万里之外,深入弥罗教领地的一处山野之中。
不等龟祖反应过来,戊土潜行雷殛神网深埋大地,堕神鞭和玄元一气太岳塔高悬虚空,清宁心灯放出无量光辉锁定了天地,血饕餮喷出一道凌厉的血芒,正面轰在了龟祖的护体灵宝上。
凶悍绝伦的血饕餮鼎从卢仚体内冲出,化为一头血色饕餮虚影,冲着龟祖就是一通疯狂的撕扯扑击,震得龟祖最外层的烈焰神龛宝光剧烈颤抖。
飞熊枪猛刺。
北溟剑狂砸。
两件兵器自身重达一千二百象,卢仚以自身一鲲之力狂轰滥炸,轰得龟祖浑身乱颤,一张老脸变得惨绿无比,就和身上绿袍几乎一般颜色。
第五百二十一章 大乱之始(5)
“这位道友,我们无冤无仇!”
龟祖厉声呼喝,他身边大片水浪奔涌,水波之中,却又有一缕缕赤红色火光闪烁,更溅起大片雷霆朝着四方乱打,声势威猛到了极致。
他的三件护体灵宝更是光焰旋转,比之前在水神宫大阵中的威势壮大了十倍不止。
卢仚不管龟祖的呼喝声,飞熊枪弹指间就是上千次凌厉刺杀,带起漫天青色寒芒怒刺而下。龟祖的护体灵光荡起大片涟漪,一道道青色寒芒撕裂护体灵光,龟祖脚下的莲台剧烈震荡,烈火佛龛状灵光好几次差点被寒芒击破。
而北溟剑更是卷起了滚滚水汽当头碾压,北溟剑的劈砍速度没有飞熊枪这般凌厉、迅捷,但是力道更加刚猛。一重重护体灵光被北溟剑荡起的水汽绞碎,撕开,一重重的不断逼近龟祖本体。
龟祖绿豆大小的眼珠瞪大到了黄豆大小。
他额头上居然有冷汗潺潺而下,他嘶声道:“道友,道友,有话好说,何必打死打活?大家行走江湖,要么为名,要么为财,若是为了倾国倾城的美女,也有可能……但是老龟我喜欢的美人,肯定入不得你的法眼!”
“所以,要名气,老龟我可以给你名气!要钱财,老龟可以给你钱财……行走江湖,安全第一,何必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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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道友,我们无冤无仇!”
龟祖厉声呼喝,他身边大片水浪奔涌,水波之中,却又有一缕缕赤红色火光闪烁,更溅起大片雷霆朝着四方乱打,声势威猛到了极致。
他的三件护体灵宝更是光焰旋转,比之前在水神宫大阵中的威势壮大了十倍不止。
卢仚不管龟祖的呼喝声,飞熊枪弹指间就是上千次凌厉刺杀,带起漫天青色寒芒怒刺而下。龟祖的护体灵光荡起大片涟漪,一道道青色寒芒撕裂护体灵光,龟祖脚下的莲台剧烈震荡,烈火佛龛状灵光好几次差点被寒芒击破。
而北溟剑更是卷起了滚滚水汽当头碾压,北溟剑的劈砍速度没有飞熊枪这般凌厉、迅捷,但是力道更加刚猛。一重重护体灵光被北溟剑荡起的水汽绞碎,撕开,一重重的不断逼近龟祖本体。
龟祖绿豆大小的眼珠瞪大到了黄豆大小。
他额头上居然有冷汗潺潺而下,他嘶声道:“道友,道友,有话好说,何必打死打活?大家行走江湖,要么为名,要么为财,若是为了倾国倾城的美女,也有可能……但是老龟我喜欢的美人,肯定入不得你的法眼!”
“所以,要名气,老龟我可以给你名气!要钱财,老龟可以给你钱财……行走江湖,安全第一,何必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啊!”
“这位道友,我们无冤无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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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三件护体灵宝更是光焰旋转,比之前在水神宫大阵中的威势壮大了十倍不止。
卢仚不管龟祖的呼喝声,飞熊枪弹指间就是上千次凌厉刺杀,带起漫天青色寒芒怒刺而下。龟祖的护体灵光荡起大片涟漪,一道道青色寒芒撕裂护体灵光,龟祖脚下的莲台剧烈震荡,烈火佛龛状灵光好几次差点被寒芒击破。
而北溟剑更是卷起了滚滚水汽当头碾压,北溟剑的劈砍速度没有飞熊枪这般凌厉、迅捷,但是力道更加刚猛。一重重护体灵光被北溟剑荡起的水汽绞碎,撕开,一重重的不断逼近龟祖本体。
龟祖绿豆大小的眼珠瞪大到了黄豆大小。
他额头上居然有冷汗潺潺而下,他嘶声道:“道友,道友,有话好说,何必打死打活?大家行走江湖,要么为名,要么为财,若是为了倾国倾城的美女,也有可能……但是老龟我喜欢的美人,肯定入不得你的法眼!”
“所以,要名气,老龟我可以给你名气!要钱财,老龟可以给你钱财……行走江湖,安全第一,何必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啊!”
“这位道友,我们无冤无仇!”
龟祖厉声呼喝,他身边大片水浪奔涌,水波之中,却又有一缕缕赤红色火光闪烁,更溅起大片雷霆朝着四方乱打,声势威猛到了极致。
他的三件护体灵宝更是光焰旋转,比之前在水神宫大阵中的威势壮大了十倍不止。
卢仚不管龟祖的呼喝声,飞熊枪弹指间就是上千次凌厉刺杀,带起漫天青色寒芒怒刺而下。龟祖的护体灵光荡起大片涟漪,一道道青色寒芒撕裂护体灵光,龟祖脚下的莲台剧烈震荡,烈火佛龛状灵光好几次差点被寒芒击破。
而北溟剑更是卷起了滚滚水汽当头碾压,北溟剑的劈砍速度没有飞熊枪这般凌厉、迅捷,但是力道更加刚猛。一重重护体灵光被北溟剑荡起的水汽绞碎,撕开,一重重的不断逼近龟祖本体。
龟祖绿豆大小的眼珠瞪大到了黄豆大小。
他额头上居然有冷汗潺潺而下,他嘶声道:“道友,道友,有话好说,何必打死打活?大家行走江湖,要么为名,要么为财,若是为了倾国倾城的美女,也有可能……但是老龟我喜欢的美人,肯定入不得你的法眼!”
“所以,要名气,老龟我可以给你名气!要钱财,老龟可以给你钱财……行走江湖,安全第一,何必打打杀杀的伤了和气?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啊!”
第五百二十二章 大乱之始(6)
虚空一声巨响,一团黑气急速蠕动,随之虚空扭曲,裂开一丝丝漆黑的,毫无光泽的裂痕。二十四条死影围住了龟祖,悍然自爆。
影楼以残酷的方式,耗费无数资源炼制的死影,自身修为已经达到照虚空极致。将全部修为,全身精血,整个神魂,在短短一瞬间燃烧殆尽,随之将自身一切化为燃料,瞬间自爆开来,在那一瞬间,任何一名死影的自爆威力,都堪比半步天人境极致的天人全力一击!
也只有影楼,这个收钱买命的宗门,才会作出这么极端的事情!
龟祖怒骂,惨嚎,然后痛得嚎啕大哭!
他护体的四面星光旗幡剧烈震荡,在那一片几乎化为黑洞的黑气中苦苦坚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护体星光崩碎,旗幡本源受损,灵智大损,毫无光泽的坠落地面。
龟祖头顶的九重六角宝塔,放出的氤氲之气比那星光旗幡还要坚韧一倍有余,却也只抵挡了一個多呼吸的时间,宝塔就骤然光芒一闪,塔基上一丝极细的裂痕出现,大片氤氲华光犹如流水一样泄露出来。
同样是本源极大损耗,宝塔歪歪斜斜的坠落地面,再无任何防御之功!
两件彼岸九重境的灵宝,为龟祖挡住了二十四名死影自爆七成的杀伤。
残余的三成杀伤力,狠狠轰在了龟祖的本体上。
龟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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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祖
第五百二十三章 灭绝手段
化雨城。
击杀龟祖,夺其血脉、法则,已然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两个月中,大黄、翠蛇、鳄龟、大鹦鹉,全都陷入了沉睡。大黄、鳄龟、大鹦鹉的造化,自然不用多说,翠蛇么,则是卢仚兑现承诺,一通猛打猛攻,击杀了近千条水神宫点化的龙属、蛟龙、大蟒等,抽取其血脉提炼精纯,让翠蛇融合。
如今四位大爷尽在沉睡,唯有兔狲整天皱着眉,虎着脸,气鼓鼓的跟在卢仚身边。
对此,卢仚表现也没有办法。
暂时,他还没能找到适合兔狲进化的机缘,他也没这个能耐,凭空变化出‘白虎’之类的强大血脉给兔狲啊!
没奈何,卢仚只能找了大量的奇异金属,丢给了兔狲让他默默的吸收其中的先天、后天金精之气,一点点的强大自身,用水磨的功夫淬炼血脉。
这都是小事。
大事则是,影楼和圣阳宫那边,也陷入了持久战。一部分圣阳宫太上长老回转宗门,更邀约了几个交好的宗门,和影楼打成了一团。
影楼的名声,堪称臭名昭著,他们在元灵天,只有生意上的伙伴,并没有‘盟友’这类的存在。
是以,圣阳宫稳住了阵脚,和影楼打得有声有色。
影楼各种恶毒刺杀手段层出不穷,虽然在正面战场上落了下风,但是实际上损失不大,反而是圣阳宫和邀约来的帮手,陨落的高手比影楼多了数倍。
而化雨城这边,自从龟祖被卢仚斩杀后,水祖突然出现,以极其强力的手腕,镇压了龟祖的一众龟孙子,强逼着一群巨龟老鳖投入了自己门下。
这些巨龟老鳖,被水祖在神魂中下了禁制,生死不由自主,全成了水祖的狗腿子。
水祖的底蕴比龟祖强大许多,来历更是莫测。
他加入水神宫阵营后,立刻拿到了这场大战的主导权,他直接下令,让水神宫和邀请来助拳的宗门收缩阵线,被动防守,再也不主动出击和弥罗教正面抗衡。
两个月的时间,宋无法等人发动了好几次猛攻,却始终无法攻破水祖布下的防御阵法,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
每天都有无数弥罗教弟子和附庸势力的门人,在秋雪江上破口大骂,想要激怒水神宫所属,让他们出阵大战,却没能有任何效果。
站在化雨城东门城楼上,向东边眺望,一片大水已经堵在了东城门口,出了城门就是茫茫大水。
东边三千里外,原本的秋雪江江面上,一面通体漆黑的大旗铺天盖地,覆盖了方圆数万里之巨的虚空。那大旗表面有数十颗蓝色大星闪烁,缕缕水汽不断从旗面喷涌而出,撑天立地,气势恢宏。
这是一件彼岸境十重天的先天灵宝,名曰‘先天玄冥旗’,可控天下万水,更内蕴一缕先天玄冥之气,可溶蚀万物,消融万物,变幻莫测,威力无穷。
以此灵宝为核心,水祖更拿出了另外十二件品阶极高的先天灵宝,组成了一座内有亿万变化,有无穷玄奥的大阵。就凭借这座大阵,弥罗教在这两个月中多次攻打,始终无法踏入大阵半步,连对方一片鱼鳞都没能伤到。
城门楼子里,一个麻辣口的大汤锅正沸腾着,向四周散发出刺鼻的浓香。
胤垣、白鼋坐在桌边,不断的在汤锅里涮着各色美味,大口大口吃得浑身热汗淋漓。
端起酒碗,大口灌了一碗烈酒,胤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智深啊,要不,让你嫂子,把那太上本命法剑请出来,用剑门弟子列阵,给他们斩上一剑?”
白鼋嘴里叼着一颗蟹肉丸子,不断的‘呜呜’点头,很是赞同胤垣的意见。
卢仚转过身,微笑道:“大哥、大嫂,这般做,却是不好。剑门乃元灵天修炼界之领袖,行事当不偏不斜、公平公正才是。我虽然有大哥、大嫂的爱护,却也不能将这等情分,用在这种私人恩怨上。”
“这件事情,就让小弟和弥罗教自行解决吧……唔,苍陵大原的邪诡,如今变得怎样了?”
胤垣眨巴眨巴眼睛,白鼋则是‘啪’的一下拍在了额头上:“唉哟,差点忘了这件事情了。这两个月都在化雨城看热闹,看你们杀得血肉横飞的好生过瘾,差点忘了我还要积攒外功呢。”
白鼋朝坐在一旁品茶的杌云子看了过去:“杌云子长老,那些邪诡,最近在干什么呢?”
杌云子差点没流出眼泪来。
我的少宗欸,你可算是想起来你身上还带着如此重要的使命了。他干咳了一声,放下茶盏,沉声道:“那些邪诡,最近很不好。她们当中,有半步天人境的厉害货色出现……两个月间,苍陵大原有三十七座城池沦陷,数百个大小家族彻底覆灭。”
轻轻吐了一口气,杌云子看着白鼋轻声道:“不过,少宗也不用焦虑。消息,被掌教下令封锁了。外人只知道,少宗正带着剑门弟子,在苍陵大原和那些邪诡浴血奋战,救民于水火之中。”
白鼋眨巴眨巴眼睛,很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救民于水火?
她倒是没有这个觉悟,对她来说,那些蝼蚁一般的凡人,或者那些修为低微的下层修士无论死伤多少,和她有半点关系么?
她在乎的,只是胤垣的看法,胤垣的态度而已。
夹了几片从东门外大水中捕捞的石斑鱼肉,丢进了汤锅中,白鼋问胤垣:“相公,你以为呢?”
卢仚憋着笑。
在剑城和胤垣重逢的时候,白鼋叫胤垣‘阴兄’。
到了墨龙城,这个‘阴兄’已经变成了‘阴哥’。
现在可好,‘阴哥’都不叫了,直接变成‘相公’!
还没成亲呢,两个人就俨然一对小两口了……也不知道白玄月知道了这事情,会如何想!
堂堂剑门少宗,没有明媒正娶,没有彩礼嫁妆,没有任何典礼仪式,就这么被猪拱了!
啧……希望胤垣不会被白玄月拿剑劈死吧!
卢仚做到了方桌旁,操起筷子,也夹了一段还在蠕动着墨鱼触手丢进了汤锅:“水神宫还是有点能耐的,这海里的水族,居然跑到秋雪江的淡水中来厮混了……不过,也好,在这里能吃到海味,倒也新鲜!”
卢仚向胤垣笑道:“大哥,大嫂要积攒外功,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路数,但是显然大嫂的事情更重要。这已经拖延了两个月了,不好再延误下去了。”
胤垣点头,他看着白鼋说道:“智深说得有理,小白你的事情,更重要。弥罗教和水神宫,就让他们打去吧。我们,还是先铲除了那些邪诡才最是正经。”
微微顿了顿,胤垣指了指卢仚:“只是,这里如此凶险,小白你有什么防身保命的好东西,多给智深一些。那宋十变毕竟是救了他一命,如今人家落难了,智深在这里筹谋救援之事,也是极有义气的事情,我们得多帮帮他!”
白鼋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然后,她就三枚巴掌大小,通体透明,隐隐泛着银光的剑符:“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三枚剑符,是真仙亲手炼制……每一枚剑符,都能放出一道真仙级剑芒杀敌,在元灵天,无物可当,无法不破!”
白鼋随手将三枚剑符递给了卢仚:“智深,你拿去护身吧。不过,这剑符威能实在是太大,贸然使出,怕是会造成不可测的后果。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能随意使用!”
卢仚神色一肃,双手接过了剑符,站起身来,向白鼋肃然道谢。
他心里一阵阵的抽抽。
真仙炼制的剑符?
真的假的?
剑门有真仙?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和太上仙诰一样,这三枚剑符都来自于上界喽?
可是,白鼋究竟有什么好?会有真仙炼制了剑符送下来,送给她防身?
一旁,杌云子等几名剑门的长老,眼珠通红,几乎能喷出火来!
真仙炼制的剑符,在卢仚手上,就是一次性的器具。
但是如果到了他们这些精研剑道的剑门长老手中,哪怕只能从中参悟出些许的皮毛出来,或许就能让他们的境界飙升一大截,甚至突破三万年来,元灵天都没人再能突破的‘天人’妙境!
但是,他们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三枚剑符被卢仚收起,没人敢流露出丝毫的窥觑之意。
卢仚端起酒碗,连干三碗向白鼋致谢。
白鼋得意,朝着胤垣不断的抛媚眼,两人眉来眼去的,眼角眉梢渐渐就有水光涌现。
卢仚看得是又腻味,又羡慕——胤垣这软饭吃得!
但是,似乎,胤垣吃软饭,他卢仚也没少拿好处!
所以,这事情闹得!
啧啧!
白鼋终于想起了,她还要去苍陵大原剿灭邪诡。以她的身份,以剑门的地位,的确不适合插手弥罗教、水神宫的争端。
所以,她带着剑门所属,乘坐虚空挪移阵返回苍陵大原。
但是她也很有大嫂风范的,留下了三千剑门精锐剑卫给卢仚,让这些剑卫充当卢仚的近身护卫!
这事情,闹得卢仚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虚空挪移阵上光芒渐渐地黯淡下来,而天空突然卷起了一片乌云,起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不多时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而这大雨,一下就是十天十夜。
大雨笼罩了整个弥罗教的领地。
第五百二十四章 灭绝手段(2)
大雨倾盆,绵绵不绝。
化雨城周边还好,每天都有一名弥罗教长老悬浮虚空,释放法力,驱散雨云。是以,化雨城往西一带,方圆数千里区域,依旧山清水秀、百花繁茂。
但是除了化雨城,除了弥罗教山门,偌大的弥罗教治下,超级仙朝三十六,强盛国朝一百四十八,附庸小国两千许,还有一应归附弥罗教混生活的中小宗门二十二,修士家族八千九百余,割据一方的散修大佬两万余人,以上所有势力的领地,都被大雨笼罩。
那些仙朝、国朝的都城,重点大城等,有防御大阵守着,倒是不受大雨侵害。可是防御大阵连续开启,耗费的仙晶、资源都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中小宗门、修士家族、散修大佬等等,他们各自山门、家族祖地、修炼洞府等,也都有大阵守着,除了资源耗费大了些,对他们的日常起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空气潮湿了一些,湿哒哒的让人觉得憋闷。
除此之外,弥罗教偌大的领地,所有大江大河、湖泊水潭等,全都水浪四溢。平地里水深数尺,如此庞大的领地上,居然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农田。
各国、各家、各宗门的稻田、菜园、药田、药林,尽被水泡;一切农林牧副渔等民生产业,全被大水损毁。尤其是那些深入地下的矿井、矿坑,大水顺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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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绵绵不绝。
化雨城周边还好,每天都有一名弥罗教长老悬浮虚空,释放法力,驱散雨云。是以,化雨城往西一带,方圆数千里区域,依旧山清水秀、百花繁茂。
但是除了化雨城,除了弥罗教山门,偌大的弥罗教治下,超级仙朝三十六,强盛国朝一百四十八,附庸小国两千许,还有一应归附弥罗教混生活的中小宗门二十二,修士家族八千九百余,割据一方的散修大佬两万余人,以上所有势力的领地,都被大雨笼罩。
那些仙朝、国朝的都城,重点大城等,有防御大阵守着,倒是不受大雨侵害。可是防御大阵连续开启,耗费的仙晶、资源都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中小宗门、修士家族、散修大佬等等,他们各自山门、家族祖地、修炼洞府等,也都有大阵守着,除了资源耗费大了些,对他们的日常起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空气潮湿了一些,湿哒哒的让人觉得憋闷。
除此之外,弥罗教偌大的领地,所有大江大河、湖泊水潭等,全都水浪四溢。平地里水深数尺,如此庞大的领地上,居然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农田。
各国、各家、各宗门的稻田、菜园、药田、药林,尽被水泡;一切农林牧副渔等民生产业,全被大水损毁。尤其是那些深入地下的矿井、矿坑,大水顺着洞大雨倾盆,绵绵不绝。
化雨城周边还好,每天都有一名弥罗教长老悬浮虚空,释放法力,驱散雨云。是以,化雨城往西一带,方圆数千里区域,依旧山清水秀、百花繁茂。
但是除了化雨城,除了弥罗教山门,偌大的弥罗教治下,超级仙朝三十六,强盛国朝一百四十八,附庸小国两千许,还有一应归附弥罗教混生活的中小宗门二十二,修士家族八千九百余,割据一方的散修大佬两万余人,以上所有势力的领地,都被大雨笼罩。
那些仙朝、国朝的都城,重点大城等,有防御大阵守着,倒是不受大雨侵害。可是防御大阵连续开启,耗费的仙晶、资源都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中小宗门、修士家族、散修大佬等等,他们各自山门、家族祖地、修炼洞府等,也都有大阵守着,除了资源耗费大了些,对他们的日常起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空气潮湿了一些,湿哒哒的让人觉得憋闷。
除此之外,弥罗教偌大的领地,所有大江大河、湖泊水潭等,全都水浪四溢。平地里水深数尺,如此庞大的领地上,居然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农田。
各国、各家、各宗门的稻田、菜园、药田、药林,尽被水泡;一切农林牧副渔等民生产业,全被大水损毁。尤其是那些深入地下的矿井、矿坑,大水顺着洞大雨倾盆,绵绵不绝。
化雨城周边还好,每天都有一名弥罗教长老悬浮虚空,释放法力,驱散雨云。是以,化雨城往西一带,方圆数千里区域,依旧山清水秀、百花繁茂。
但是除了化雨城,除了弥罗教山门,偌大的弥罗教治下,超级仙朝三十六,强盛国朝一百四十八,附庸小国两千许,还有一应归附弥罗教混生活的中小宗门二十二,修士家族八千九百余,割据一方的散修大佬两万余人,以上所有势力的领地,都被大雨笼罩。
那些仙朝、国朝的都城,重点大城等,有防御大阵守着,倒是不受大雨侵害。可是防御大阵连续开启,耗费的仙晶、资源都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中小宗门、修士家族、散修大佬等等,他们各自山门、家族祖地、修炼洞府等,也都有大阵守着,除了资源耗费大了些,对他们的日常起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空气潮湿了一些,湿哒哒的让人觉得憋闷。
除此之外,弥罗教偌大的领地,所有大江大河、湖泊水潭等,全都水浪四溢。平地里水深数尺,如此庞大的领地上,居然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农田。
各国、各家、各宗门的稻田、菜园、药田、药林,尽被水泡;一切农林牧副渔等民生产业,全被大水损毁。尤其是那些深入地下的矿井、矿坑,大水顺着洞大雨倾盆,绵绵不绝。
化雨城周边还好,每天都有一名弥罗教长老悬浮虚空,释放法力,驱散雨云。是以,化雨城往西一带,方圆数千里区域,依旧山清水秀、百花繁茂。
但是除了化雨城,除了弥罗教山门,偌大的弥罗教治下,超级仙朝三十六,强盛国朝一百四十八,附庸小国两千许,还有一应归附弥罗教混生活的中小宗门二十二,修士家族八千九百余,割据一方的散修大佬两万余人,以上所有势力的领地,都被大雨笼罩。
那些仙朝、国朝的都城,重点大城等,有防御大阵守着,倒是不受大雨侵害。可是防御大阵连续开启,耗费的仙晶、资源都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中小宗门、修士家族、散修大佬等等,他们各自山门、家族祖地、修炼洞府等,也都有大阵守着,除了资源耗费大了些,对他们的日常起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空气潮湿了一些,湿哒哒的让人觉得憋闷。
除此之外,弥罗教偌大的领地,所有大江大河、湖泊水潭等,全都水浪四溢。平地里水深数尺,如此庞大的领地上,居然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农田。
各国、各家、各宗门的稻田、菜园、药田、药林,尽被水泡;一切农林牧副渔等民生产业,全被大水损毁。尤其是那些深入地下的矿井、矿坑,大水顺着洞大雨倾盆,绵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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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除了化雨城,除了弥罗教山门,偌大的弥罗教治下,超级仙朝三十六,强盛国朝一百四十八,附庸小国两千许,还有一应归附弥罗教混生活的中小宗门二十二,修士家族八千九百余,割据一方的散修大佬两万余人,以上所有势力的领地,都被大雨笼罩。
那些仙朝、国朝的都城,重点大城等,有防御大阵守着,倒是不受大雨侵害。可是防御大阵连续开启,耗费的仙晶、资源都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中小宗门、修士家族、散修大佬等等,他们各自山门、家族祖地、修炼洞府等,也都有大阵守着,除了资源耗费大了些,对他们的日常起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空气潮湿了一些,湿哒哒的让人觉得憋闷。
除此之外,弥罗教偌大的领地,所有大江大河、湖泊水潭等,全都水浪四溢。平地里水深数尺,如此庞大的领地上,居然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农田。
各国、各家、各宗门的稻田、菜园、药田、药林,尽被水泡;一切农林牧副渔等民生产业,全被大水损毁。尤其是那些深入地下的矿井、矿坑,大水顺着洞大雨倾盆,绵绵不绝。
化雨城周边还好,每天都有一名弥罗教长老悬浮虚空,释放法力,驱散雨云。是以,化雨城往西一带,方圆数千里区域,依旧山清水秀、百花繁茂。
但是除了化雨城,除了弥罗教山门,偌大的弥罗教治下,超级仙朝三十六,强盛国朝一百四十八,附庸小国两千许,还有一应归附弥罗教混生活的中小宗门二十二,修士家族八千九百余,割据一方的散修大佬两万余人,以上所有势力的领地,都被大雨笼罩。
那些仙朝、国朝的都城,重点大城等,有防御大阵守着,倒是不受大雨侵害。可是防御大阵连续开启,耗费的仙晶、资源都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中小宗门、修士家族、散修大佬等等,他们各自山门、家族祖地、修炼洞府等,也都有大阵守着,除了资源耗费大了些,对他们的日常起居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空气潮湿了一些,湿哒哒的让人觉得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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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雨城周边还好,每天都有一名弥罗教长老悬浮虚空,释放法力,驱散雨云。是以,化雨城往西一带,方圆数千里区域,依旧山清水秀、百花繁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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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灭绝手段(3)
秋雪江下。
水神宫已经在这里构建了一片华美的宫殿建筑,布下了长达万里,厚达数千里的庞然大阵。
无数修为强悍,气息肃杀的水族手持各色旗幡,站在大阵各处,配合阵法中急速运转的磅礴法力,催动水脉,兴风作浪。
元灵天的水系,可谓是一个整体。
以上百座类似瀛渊、炎池这样的大洋为核心,数以百万计的大江大河为主脉,其他恒河沙数的大小河流为支脉,更有无法计数的湖泊、水潭、溪流遍及天下,因此形成了笼罩整个元灵天的庞大水脉。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一个修士法力足够,他完全可以借助一条大江大河的力量,逐渐将自己的影响力,遍布整个元灵天!
只是,这需要的法力,堪称恐怖,就算是天人境大能也做不到!
但是水祖和水神宫联起手来,他们却隐隐有了几分这样的威能。
无数年来,水祖看似在瀛渊养鱼、隐居,实则他每隔若干年,就会跑去各大水系的源头,以秘法祭炼那些水系的源头水眼。
而水神宫,他们在水法的造诣上不如水祖,可是他们家大业大,在各大水系中建造龙宫水府,点化无数的水族为其羽翼。
这些龙宫水府,也都建造在了各大水系的要害部位。
若将元灵天的水系看做一个人的躯体,那么水祖就是占据了这具巨人之躯的‘头颅’要害,而水神宫,则是在这具巨人之躯的关键神经节点上做了手脚。
两者相加,产生的融合效应,威力堪称恐怖。
正中一座巨型宫殿内,一片百里水域图闪耀着灵光,水祖手持一面令旗,悬浮在水域图上方,眯着眼,看着下方变幻莫测的光影。
这百里水域图中反馈的,正是如今弥罗教领地上洪水泛滥的场景。
灵光闪烁中,不时可以看到一条条形如蛟龙的白光一闪而过。水祖突然一挥手中令旗,就看到水域图中,一条白龙腾空而起,牵动数千里、数万里的水脉,化为长鞭朝着一座座城池、一座座乡镇呼啸着砸落。
一些仙朝的都城、重要城池,都有实力强大的修士驻守,那些仙朝的实力强横,底蕴足够,布下的防御大阵连半步天人境的修士也能抗衡一二。
这些白龙所化的水鞭,只是震得这些城池震荡不已,却无法攻破城池,对城内黎民造成杀伤。
但是一些普通城池,一些普通的村镇等等,则是一鞭之下,尽成粉碎。
无论修士,无论凡俗,乃至所有的城池建筑,无数宫殿楼阁,全都化为残肢断臂、残垣断壁,被洪水一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数生灵在临死之时哀嚎,怒吼,发出声嘶力竭的咒骂和诅咒。
这些临死的怨气,还有无数的冤魂,被洪水裹挟着,顺着浩浩荡荡的大水,循着原本一条条大江大河的河道,呼啸着冲向了一处处龙宫水府。
这些龙宫水府中,都设置了一个个巨型的法坛,上面供奉着一个个小小的黑色葫芦。
无数冤魂,无穷怨气,无法计量的煞气、死气、各种负面力量,化为肉眼可见的黑色洪流,不断被这些黑色葫芦吞纳进去。
这些黑色葫芦微微摇晃,表面有复杂邪诡的纹路闪烁,这些冤魂、怨气,无量的阴邪之气,顷刻间就被炼化为一缕缕幽森的黑光。葫芦一震,这些黑光就破空飞遁,循着水脉的牵引,一路蜿蜒流转,循着一条条大江大河,一路急速飞驰到了秋雪江。
水祖的上方,一座巨大的十八层宝塔悬浮在一片乌云上。宝塔通体漆黑,隐隐透明,每一层宝塔中,都隐约可见一尊造型狰狞、扭曲的神像盘坐不动。
无量黑光不断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不断注入这座黑色宝塔。
那些神像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吞噬这些蕴藏了无穷邪力的黑光,神像周边黑气升腾,祂们的身躯隐隐蠕动,好似随时会化为活物冲出宝塔,屠戮天地、灭绝众生。
俪归流等水神宫长老站在宫殿门口,看着水祖放手施为,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水祖下手太狠,这等大阵,调动亿万里水域,将弥罗教的整个领地化为泽国,击杀无法计数的修士、百姓……这等杀孽,实在是可怖。
元灵天的修炼界毕竟曾经被极圣天的佛门狠狠的按在地上摩擦过,是以,佛门的一些教义,在如今的元灵天修炼界,还是有所传播的。
比如说杀孽啊,运数啊,报应啊,因果啊……如此种种,越是修为高深的修士,他们越是清楚,世上有些东西,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你若是肆意胡为,杀戮无数,这修士哪怕能横行一时,最终也免不得身死道灭。
元灵天过去三万年内,有不少魔道、邪道的大能崛起,横行一时,威慑四方。但是无论他们生前有多么的魔焰滔天,他们的兴盛期,往往不到千年,就被打得神形俱灭。
那些魔道巨擘、邪道大能,他们又做了什么呢?
无非是杀戮一些百姓,祭炼一些邪法。就算元灵天历史上最有名的一个修炼血道的魔头,他也不过是屠戮了三个仙朝!
而水祖这一下,弥罗教直接掌控的三十六个仙朝的领地,还有这么多王朝、这么多小国,可全都被他坑了进去。这得死多少人?这得造多少孽?这得结多大的因果?
水祖孤家寡人,万一事情不对,拍拍屁股就走……
一切报应,可都要落在他水神宫的头上!
大阵已经运转了大半个月,俪归流越想越是心中不安,他终于按捺不住,轻咳了一声,上前了几步,轻声道:“水祖前辈,前辈滔天法力,晚辈们都是见识了……只是,这等施为,似乎于弥罗教自身无损,反而杀伤了太多黎民百姓!”
水祖缓缓抬起头来,眸子里一抹邪异的水光闪烁,他淡然道:“怎么?这才死了些许蝼蚁,你们就承受不住了?呵呵,就这样,你们哪里来的胆子和弥罗教竞争?”
摇摇头,水祖淡然道:“放心吧,我这绝户计,对你们只有好处,绝无任何害处。”
抿嘴一笑,水祖轻声道:“弥罗教若是不想自家根基被毁,他们就必须和我们硬碰硬,但是我这大阵,他们破不了,绝对破不了!”
“既然破不了,他们就只能低头认输。你们花费那么大代价请我相助,不就是压弥罗教一头么?”
“只要弥罗教认输了,那秘府中的诸般物件,自然就是你们的了。”
“不仅如此,只要你们水神宫这次能够压得弥罗教低头,你们自然可以取而代之,未来在元灵天的排名,水神宫可就是前五之列的超级宗门!”
“甚至,这次我等掀起这般大洪水,断绝弥罗教在世俗的根基,这等手段,这等实力,被其他宗门看到了,自然会心存忌惮。以后,就算是剑门,可也要对你们水神宫高看一眼!”
俪归流苦笑道:“晚辈就是害怕,好处还没到手,我们会被元灵天各大宗门群起而攻!”
水祖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绝对没有的事情,绝对没有这样的道理。这仅仅是你水神宫和弥罗教的冲突,关其他宗门什么事情?”
“尔等,还是太纯良、太心软了一些……不过,也难怪,修炼水法之人,天性淡泊,性格多柔软,一些厉害、黑暗之处,你们不懂,也是应该的!”
“你们以为,我们下狠手,将弥罗教逼到这种地步,其他宗门会出于‘正义之心’、出于‘天理公道’,出手帮助弥罗教对付我们?”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们最多坐山观虎斗,巴不得你们两家两败俱伤!”
“甚至,如果我说,弥罗教假如能撼动我这大阵,甚至会有宗门落井下石,背后打他们的闷棍,给他们拖后腿……你们信不信?”
水祖笑道:“你们,且安静看好就是。要论对人心的把握,我比你们多活了几万岁,我比你们更懂人心……我比你们,更懂修炼之人的心……全他-娘-的漆黑的!”
俪归流和一众水神宫长老,不吭声了。
虚空中,越发密集的黑光伴随着凄厉的怪啸声不断飞来,不断注入黑色的宝塔。
这宝塔的色泽越发深邃,逐渐散发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恐怖气息……这股气息,就好像直面死亡,俪归流等人也是半步天人境的修为,却只觉得骨髓、神魂都被这股气息冰冻了,一个个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短短大半个月的时间,水祖以这大阵,击杀了多少弥罗教领地中的修士和百姓?
万亿,有没有?
万亿亡灵,以及衍生出的怨气、邪气、死气、煞气等等,全都被这座大阵抽取后注入这宝塔……这宝塔就算原本是一堆废铁,也已经衍生出了滔天的凶焰!
更不要说,这座宝塔祂……本质看上去就如此不凡!
水域图中灵光闪烁,一条条白龙升腾,一条条水鞭怒展,一座座城池不断被彻底摧毁。
化雨城东门之上,卢仚、宋无法等人,纠集了一批半步天人境的大能,结成云阵,缓缓向秋雪江下的水府逼近。
弥罗教,必须作出反应,而且必须是最强势的反应。
否则,真如水祖所说的那样,弥罗教在世俗界的根基,都要被挖断了!
化雨城中,虚空挪移阵不断闪烁,来自弥罗教各大附庸仙朝的顶级高手,一个个面色阴沉的,不断从挪移阵中走出。
其中,悍然很有一些半步天人境的仙朝老祖出现!
第五百二十六章 灭绝手段(4)
漫天乌云,倾盆大雨。
雷霆偶尔闪耀,照亮了黑漆漆的人间。
厚重的云层下方,借着电光闪烁那一瞬带来的光亮,可以看到一条条大大小小的浮空飞舟,又或者小型的浮空洞府。
这些飞舟、洞府,小心的和化雨城、秋雪江保持着距离。
在那些飞舟、洞府上,可以看到修士出没,他们非常警惕而谨慎的,眺望着这边的动静。
毫无疑问,弥罗教和水神宫的争斗,已经引发了元灵天各大势力的注意。这些修士,都是那些大势力派出来的探子,他们想要弄清楚,两大宗门如此争斗是为了什么。
如果他们争夺的利益足够大,那么某些大势力也不介意在背后推一手,或者干脆卷起袖子亲自下场。
甚至,直接趁着弥罗教和水神宫两败俱伤的时候做点什么,如果能够直接抹杀了弥罗教和水神宫,那么自然是普天同庆的大好事——两块大肥肉,谁不想咬一口?
一座精巧的浮空竹楼内,两名生得清癯出尘的老人轻轻笑着。
“这次,弥罗教吃亏了。”
“是啊,谁能想到,水神宫有这样的手段?”
“不过,这次之后,水神宫的那些龙宫水府,怕是要保不住了。”
“没错,原本以为,这些龙宫水府,只是愚弄一些愚夫愚妇,弄点香火、血食,积攒一些爪牙走狗,无伤大雅的事情。真没想到,这天下水脉之力一旦调动,居然有如此威势?堂堂弥罗教,嘿嘿,这世俗的根基之地若是被人清洗一遍,啧啧!”
两名老人,还有其他飞舟、洞府中的众多修士,同时露出了微妙的笑容!
元灵天,修士的寿命是有极限的,就算是半步天人境的修士,寿命终究会终结。一个大宗门想要维持鼎盛状态,必须有绝代天骄,不断的突破、突破,维持宗门的尖端战力数量不变,甚至更加强大。
偌大的弥罗教,数以兆亿计的世俗生灵,每年从中精挑细选数以百万计的天才弟子纳入门下,让他们苦苦修行,三万年来,也不过积攒了数十名半步天人境的大能!
如果弥罗教的世俗领地,那三十六个仙朝,以及大大小小众多国朝被水神宫彻底清洗一遍,所有世俗百姓全部陨落……他们的门人弟子的基本盘崩溃,他们未来很多年,能够收录的门人弟子,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全都要崩盘!
没有足够多的天才妖孽,你怎么去培养足够多的半步天人境大能?
没有足够多的新晋大能,等宋无法这群老家伙全部阳寿耗尽陨落后,弥罗教的衰败显然易见。
这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只要水神宫灭绝了弥罗教的世俗附庸,这种衰败将会是注定的,不可避免的——除非弥罗教豁出去一切,从别的大势力那里抢夺足够多的世俗子民回来……但是,其他大势力怎会惯着你?
宋无法他们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水神宫这一场大洪水,实实在在的打在了弥罗教的七寸上。
脚踏浮云,朝着秋雪江水府不断逼近,宋无法朗声道:“水神宫,这是自取灭亡。这等灭绝手段,可以用在我弥罗教身上,难道就不能用在其他宗门身上?”
“此次事件过后,水神宫当被人群起而攻,灭绝之日,绝对不超过百年!”
宋无法信誓旦旦的对水神宫未来的命运做出了决断。
远远近近,数千条飞舟,数百座洞府内,无数修士听到了宋无法的话,很多修为精深的大修士纷纷点头,这话说得对,等这次弥罗教和水神宫的冲突结束之后,水神宫的命运是注定的!
不说彻底灭绝水神宫的传承吧……他们这些年来设置的龙宫水府,是注定要被清算的,他们点化的无数水族,要么被杀,要么被吃,要么被强迫加入其他的大宗门、大势力,绝无其他道路可走。
围绕着秘府十二根水柱,在水祖的大阵加持下,三百六十五根亮晶晶的水晶柱子从秋雪江内冲天而起,高有万丈,直径百丈的水柱通体晶莹,内有无数鱼龙虚影急速流动。
这些鱼龙光影盘旋缭绕之间,牵引着天地间无穷无尽的水汽汹涌而来,在虚空中化为一片蔚蓝色的大水,巨浪翻滚,迷雾漫天,无数水族藏身其中嘶声呐喊,惊得天地一片摇晃。
卢仚感受着面前这座大阵浓厚的水汽,他脑海中,三眼神人图手中的水龙骤然膨胀千百倍,一条白龙翻滚不休,发出低沉的嘶吼声。
卢仚隐隐感受到,他有足够的底蕴,争抢面前这座大阵的操控权。
甚至是水祖那面用来布阵的先天玄冥旗,他也有一定的把握,从水祖的手中硬生生的抢夺下来。
卢仚对水法的领悟,对水之大道的掌控,显然超过了水祖!
这是三眼神人图带给他的超强底蕴,远远胜过了元灵天所有修饰的底蕴。卢仚也就是境界还略微低了一点,没有突破到所谓的半步天人境,但是要论底蕴和实力,他已经压过了元灵天几乎所有的修士。
但是,卢仚需要这一场大水,他需要将这场争斗延续下去。
搅混水嘛……你不打不闹的,怎么搅混水?
所以,稍稍感知了一下面前的大阵,深深的看了一眼悬浮在大阵上空,覆盖数万里的那一片先天玄冥旗,卢仚摇摇头,手一指,一道狂风冲天而起,化为一道高有百里的风刀,嘶吼着向前冲去。
细细的风刀带起漫天青色光辉,青光拉出数百里长短,带着刺耳的撕裂声轰入了大阵。
‘嗤啦’一声巨响,大阵中水浪被硬生生劈开了千里长短一条细缝,有数万水族不幸正在这风刀劈过的轨迹上,当即被劈成两片,鲜血迅速融入了翻滚的水波中。
水,至柔,至韧……
风刀撕开千里水波,但是大阵之力尚未催动,单凭无量水波自身的水性,大浪一卷,卢仚撕开的这条缝隙就被大水抹平。
卢仚点点头,双手结印,一声大吼,他身后一根根高有百里的风柱冲天而起,起先是无形的风,随后风柱逐渐化为肉眼可见的白色……青色……最后,数百根风柱变成青黑一片,内部凝聚了无量风力,缓缓旋转着朝着前方大阵冲了过去。
双手一放,风柱轰进了大阵,卢仚还不忘大吼一嗓子:“兀那水神宫的贼子,将我十变兄交出来!”
一根根风柱轰进了大阵,掀起了滔天巨浪,绞杀了无数鱼虾龟鳖。
大阵中,那些咋咋呼呼的小水族一个个吓得尖叫,甩开膀子就往四周乱窜。但是风柱前行的速度比这些小水族逃跑的速度快了百倍不止,一根根风柱卷起无量水波,一路蜿蜒前行,不知道绞杀了多少鳞甲之辈。
只是,大阵中,手持旗幡的众多龙属一声冷哼,手中旗幡轻轻一晃,三百六十五根水柱一阵旋转,四面八方无量水汽翻滚而来,卢仚放出的风柱只在浓厚的水雾中挣扎了十个呼吸的时间,就被无量水汽彻底荡平!
这就是水阵让人头疼之处。
祂不算太坚固,不算太结实,祂的绞杀之力也不算很突出,你的攻击可以轻松的在水阵中轰出一条条通衢大道,撕开一道道巨大的缺口……但是,也仅此而已。
无穷无尽的水,绵绵不绝之力,你可以暂时的占据一点上风,但是随着水汽的补充,随着大阵积蓄的水力越来越强,你的一切攻击最终都会被那绵绵而来的大水洗荡一空,无法对这座大阵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
除开卢仚,也有其他弥罗教的精英弟子出手。
大片雷霆,无数闪电,乱杂杂的轰进了大阵。
更有天火,陨石,乃至大日之光,各色星辰之力,犹如暴风骤雨一样,胡乱坠入了大阵中。
每一击都威力无穷,好些实力达到了照虚空境界的弥罗教高手,他们的法术轻轻一击,就能在大阵中炸开一个百里方圆的大缺口。
但是无量水力翻滚而来,任凭你对大阵狂轰滥炸,无论你对大阵造成多大的损伤,大水一卷,一切损伤、一切缺口顷刻间愈合……这些攻击,甚至连阵法枢纽中,掌控大阵运转的那些龙属的鳞甲都没能碰到分毫。
不仅如此,随着大阵不断的运转,大阵中积蓄的水汽是越来越厚,水力越来越强。
渐渐地,卢仚等人面前,出现了一座厚重无比,色泽发黑的水墙。
这座水墙内,积蓄的先天后天水之精华已经凝炼宛如实质,乍一看去,水墙好似一整块巨型的水晶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光润无比。
照虚空境的弥罗教高手放出的本命玄法,到了这时候,只能在这座水墙上破开里许直径的大坑,再也难以渗入大阵深处!
宋无法等弥罗教的太上长老看到眼前如此形式,不由得轻轻摇头。
“罢了,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弥罗教下手太狠……所谓月缺难圆,勿怪吾等言之而不预也!”
卢仚抿了抿嘴。
宋无法他们,是要将弥罗教那件压箱底的物件拿出来了么?
卢仚还真好奇,这件重器倾力一击,究竟有多强的威力呢!
第五百二十七章 灭绝手段(5)
四候浑天仪。
这是弥罗教开宗老祖,于无数年前,不知道从哪里弄到的一件奇珍。
此宝,哪怕是在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中,因为弥罗教在极圣天佛门第一波攻击中就死伤惨重,门中大能高手几乎死亡殆尽,已经没有足够底蕴动用这件重器,是以,除了弥罗教极少数核心高层,无人知晓弥罗教还有这么一件压箱底的宝物。
弥罗教历代高层,将此宝一代一代传承下来,但是时至今日,这件威能堪称恐怖的重器,居然从未动用过。这种事情,在元灵天无数宗门中,也是奇葩一份,别无分号。
宋无法厉声下令。
在场的十九名弥罗教太上长老鱼贯而出。
他们身后,又跟上了来自弥罗教三十六个附庸仙朝的半步天人境老祖,一共凑齐了三十六名半步天人境的大能。
四候浑天仪,想要动用祂,最低的底线,要么是四名天人境大能。要么是三十六位半步天人境大能,加上一千零二十四名照虚空,一万两千九百六十名凝道果境高手的辅助。
弥罗教弟子,在四周布下大阵,严加防范。
三十六位半步天人,其他照虚空、凝道果境的高手按照宋无法的喝令,按部就班站定了方位。
大阵起处,弥罗教特有的发力融合特效发动,这么多高手、大能的法力化为一道道流光,在万多人之间往来流转,最终全都汇聚在了宋无法体内。
宋无法的身躯,骤然变成了纯透明态,无量光芒从他体内透出,他已然化为一尊近乎纯能量态、纯法力态的恐怖存在。
一声长啸,宋无法仰面看天,一道白光从他嘴里喷薄而出,直冲万里高空,在离地万多里的虚空中,一座直径百里,通体萦绕着无量星光的奇珍冉冉浮现。
一颗人头大小的星核为核心,外面有八万四千条拇指粗细的光圈,以这颗星核为共同的圆心,循着复杂而曼妙的轨迹旋转着。
这些组成同心圆的光圈,转速有快有慢,方向有顺有逆,轨道角度大小不一,每一条光圈上,都有极其古老的道箓符纹,组成了一颗颗元灵天虚空星象图中的星辰之名。
这就是四候浑天仪!
自弥罗教开派先祖得到祂后,这件重器,还是第一次公然在元灵天现身!
漫天白光炽烈,虚空剧烈的,以极其可怕的高频震荡着。随着这剧烈的震动,方圆十万里内,乌云被一扫而空,露出了青巍巍毫无杂质的虚空。
白光在青空中穿梭,凝成了奇异的光华,所有人呆呆的看着头顶这一片青白色不断闪烁的虚空,就感觉,好像有一块绝大的青白色宝石,悬浮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天地灵机,大道道韵,于此彻底凝固。
除了四候浑天仪不断向四周扩散出的浓郁道韵,其他一切驳杂力量,全都被洗荡排斥,不能留存丝毫。
唯有秋雪江上的大阵,先天玄冥旗爆发出刺目的玄光,发出沉闷的呼啸声。巨大的旗帜剧烈的颤抖着,无量水汽不断注入这件彼岸境十重天的灵宝,这才勉强抵挡住了四候浑天仪散发出的恐怖波动。
卢仚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件单单本体体积就有百里大小的重器。
这宝贝……
卢仚脑海中,三眼神人图四周,无量混沌浑浊、黯淡无光的星辰天图骤然亮起。一道明悟从卢仚神魂中生出——此宝,与他有缘!
不过,既然这是弥罗教压箱底的重器,弥罗教都是他的了,这件宝贝,理所当然就是他的!
四面八方,数以千计偷偷窥伺的飞舟、洞府,倾尽全力向四面八方逃窜。
有大修士在嗔怒咒骂:“弥罗教,你们好深的心机……这等重器,外界居然一丝风声都没有……亏你们藏了这么多年!”
更有直接来自剑门本宗的耳目,修为达到半步天人境的大能目光闪烁,一边御气飞遁,一边喃喃自语:“这是什么宝贝?这是什么宝贝?此宝,似乎比当年太上留下的本命法剑威能还要宏大……弥罗教……守着这等重器机密,不宣于人,他们……图谋不轨!”
如此重器,几乎已经足以逆转元灵天百强宗门的格局!
弥罗教守着这样的重器,一丝半点风声都没泄露出来……这,扣他们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那是一点都不冤枉他们!
更有其他大宗门的耳目自由发散思维!
元灵天的大宗门,正在紧锣密鼓的,按照剑门的意志,筹备对极圣天的全面攻伐。在这场跨界攻伐的大战中,剑门的主力,自然是要倾巢而出的!
若是剑门的高手全都跑去了极圣天,元灵天老巢这边,被弥罗教用四候浑天仪来上这么一下……乖乖不得了,弥罗教这是要翻天啊!
一名魔道巨擘派来的心腹弟子则是在冷笑:“蠢货,如此重器,居然在今时今日拿出来现世……就不怕剑门在攻伐极圣天之前,先把你弥罗教抹杀么?”
“噫?似乎,可以操作一二?呵呵!先让他们这些名门正派打出脑浆子来!”
四候浑天仪放出的气息逐渐扩散,一团白光弥天极地,恐怖的气息向四面八方扩散出老远、老远……就好像一块巨石砸进了一个池塘中,涟漪已经扩散到了这个池塘的边缘地带。
剑门本宗,山门深处,正在祖师堂面壁思过的白玄月猛地一跃而起。
他大踏步走出祖师堂,抬头朝着东面虚空望了过去。
那股强大得让人窒息的恐怖气息!
“是弥罗教的地盘?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想要做什么?这是什么宝贝?”白玄月的面皮一阵阵的抽搐,一股邪火从心头涌出,恨不得拔剑乱砍一通!
之前剑城覆灭,地肺熔炉彻底毁掉,一直到现在,都没能查出幕后真凶究竟是谁!
剑门的底蕴,就这么被斩掉了一大块,甚至影响到了上界授意的,对极圣天的攻伐大计,这已经让白玄月头疼不已,这些天正蹲在祖师堂里调节心情呢。
弥罗教,居然又闹出了这么一手?
白玄月在祖师堂,和当年那位太上至尊留下的本命法剑朝夕相处,他深深的明白这件本命法剑有多恐怖的威能!
以白玄月如今的修为,他能发挥出这柄本命法剑百之二三的威力,就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这四候浑天仪散发出的气息……甚至比那本命法剑强出了十倍不止?
面皮一阵青红不定,白玄月突然听到了一声极尖锐的破空声传来,他猛地回头,就看到一名白发白须,身材高大,面孔红润的白衣老人,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正皱着眉头眺望着东方天空。
“太爷爷!”白玄月二话不说,一头磕在了地上。
白玄月的太爷爷白诛,三万年前,那名拯救了整个元灵天的太上至尊嫡亲的孙儿,如今剑门辈分最高、最尊贵的存在。
白玄月心知肚明,元灵天其他宗门有没有天人境大能……他不敢确定。
但是白诛,实实在在的天人境大佬!
他是刚刚出生的时候,就被那位太上至尊,以本命精血淬炼过身躯,凝聚了‘至高剑体’的恐怖资质……白诛其实,早已可以凭借自身实力飞升上界,只是奉命留在元灵天,作为剑门镇压八方的底牌。
白诛性情淡泊,常年在剑门后山幽谷隐居,练剑,除了每年要更换百来个贴身的小丫鬟外,并无其他爱好,很多剑门高层,都不知道自家还有这么一个老怪物存在。
没想到,弥罗教祭出一件重器,就连白诛都惊动了!
背着手,静静的感受了一番四候浑天仪发出的恐怖威势,白诛眯着眼,幽幽说道:“攘外必先安内啊,玄月……可不能为了完成上界的谕令,把自家老巢给弄丢了。”
白玄月也眯起了眼睛,他幽幽道:“所以,屠灭弥罗教?”
白诛轻轻摆了摆手:“看看这动静……此宝威能,堪称恐怖……哪里有让自家人动手去拼命的道理?他们不是和水神宫打得厉害么?”
白玄月点了点头:“推波助澜,让他们内耗?”
白诛点了点头,抿嘴一笑:“攻伐极圣天,其实不算什么大事,那极圣天,反掌可灭。攻伐极圣天最主要的目的……白鼋有和你说?”
白玄月眨巴眨巴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白诛用力闭上了眼睛:“乃是,她也不知道,或者,没放在心上……但是老祖的心思是,元灵天不需要这么多宗门。有些宗派传承,可以灭之……只是,不能由我们剑门出手。”
“攻伐极圣天,是借刀杀人。”白诛淡然道:“不过,能够在元灵天内就把事情办好,何必跋涉虚空,耗费这么大力气?”
白玄月懂了。
明了!
悟了!
他微微一笑:“那,不仅仅是弥罗教和水神宫……影楼和圣阳宫也打得正热闹,影楼颇有不支之势……那胡天君,却和我是多年的交情!”
白诛微笑点头:“去吧,去吧,小心行事。圣阳宫有一座九阳圣鼎,对我这等老人,极有温补之效。”
白玄月再次懂了。
明了。
悟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灭绝手段(6)
水神宫,天华仙朝。
这是水神宫治下,领土面积最大,人口最稠密,市井最繁茂,出产最丰富,每年给水神宫提供的天才弟子数量最多,质量最好的附庸仙朝。
其皇都天华仙城,更是比邻云泽。
这是一座比剑城外洗剑池更大了两倍有余的大湖,烟波浩渺,水深千里,内有水神宫设立的最大龙宫,蛟龙潜伏,水怪无数,更出产无数水属性的灵药、灵材、奇珍异宝,是水神宫最重要的资源点,在水神宫的各处重要据点中,排名可挤入前五之列。
水神宫和弥罗教火并,水祖布下恶毒大阵,洪水席卷弥罗教领地,天华仙朝自然早有准备。天华仙城防御禁制全面开启,城墙和各处要害,都有大能修士枕戈待旦,严防弥罗教的报复。
天华仙城四周,云泽自然不用提,无数水族大军早已备战。天华仙朝最强的几支禁卫军团,也已经全副武装,列下大阵,在军营中严阵以待。
天华仙朝现任皇帝更是公然宣称,若是弥罗教胆敢派出高手突袭,哪怕是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他也一定会统辖大军,亲自将其斩杀当场。
他更是亲自披挂上阵,每天都乘坐飞天战舰,在天华仙城四周巡视。
悬挂着天华仙朝皇室徽章的巨型飞舟在低空缓缓划过时,地面上,无数修士、黎民纷纷顶礼膜拜,向站在船头,通体缠绕着森森云雾、缕缕水汽的皇帝高呼‘圣寿无疆’!
然后,站在船头的皇帝陛下,就看到了西面极高的天空中,一点白光闪烁。
虚空震荡,大地隐隐如水波一样起伏。
高空中,无形的力场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天华仙城上空的流云,被无形力场撕扯成了一条条、一缕缕的丝带状。狂风乍起,呼啸着向远处吹去,皇帝下意识的向城外云泽望了过去,却惊讶的发现,绵延近百万里的云泽,居然光洁如镜,没有一丝水波。
好些水族站在平坦一片的水面,骇然向四周张望着。
甚至有几个种金莲境界的虾兵,尝试着推波助澜,掀起浪头。
但是一股绝强的力量掌控了虚空,一切和水、浪、漩涡等相关的道韵、灵机,全都被这股力量驱散,虾兵们倾尽全力,法力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损耗殆尽,却没能掀起半点儿浪花。
“这……”
皇帝骇然失声:“速速去询问宗门长老,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东西?人耶?还是……重宝?”
这样的气息波动,让皇帝感受到了一种可怕的灭顶威胁。
如果是人?
谁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将危机散播到这里?
天人境大能能做到么?
按照天华仙朝的典籍记载,天人的确有着改天换地、灭绝一方的恐怖实力,但是天人,天人,他们毕竟也还是‘人’……他们的力量也有极限!
一波一波让人五脏六腑不断翻滚,体内法力彻底凝固,就连神魂都位为之死寂的恐怖波动席卷而来……皇帝身体哆嗦着,下意识的直觉,这不是天人境能制造出的动静!
秋雪江上,四候浑天仪旋转着。
白色的光芒朝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宋无法双手结印,引动阵法不断运转,无穷量的法力不断注入四候浑天仪中。
白光笼罩虚空,宋无法面前,出现了一面长宽百里的硕大光幕。
光幕中山川河岳虚影闪烁,无数城池乡镇化为刺目的光点出现在光幕上。若是有水神宫的高层在此,就会发现,这光幕中的影响,分明是水神宫治下各大仙朝的江山社稷全图。
宋无法神魂投入光幕中。
于是,一个细小的光点在光幕中急速扩大,顷刻间,天华仙城的全景就出现在光幕里。
宋无法结印,然后一口真气吐向了四候浑天仪。
四候浑天仪上一条光带开始急速转动,伴随着‘隆隆’巨响,所有人都觉得四周虚空一阵天旋地转,恐怖的力量当头碾压下来,列阵的弥罗教弟子只觉身上好似被一座大山碾压,再也无法动弹一根手指!
弥罗教弟子都是如此反应,秋雪江上,滔天水墙中,无数低阶水族哼都没哼一声,身体就在水墙中无声无息的化为最细小的血肉微粒,大片水墙当即变得猩红一片。
极高的高空中。
高出了元灵天的世界隔膜,无垠虚空中,一颗星辰骤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强光。这光急速闪烁,和四候浑天仪那条正在急速旋转的光带散发出的高频闪光频率完全一致,而且光芒的色泽、亮度、对应的道韵法则,也完全一致。
下一瞬,这颗星辰通体爆发出的强光骤然向内塌缩。
只是一闪,这颗星辰就变得黯淡无光,好似变成了一团黑漆漆没有任何力量的大石头。
一根长有数丈,比牛毛还细的星光从星辰核心处激射而出,瞬息间就跨越无量虚空,一头扎进了元灵天世界隔膜,笔直的朝着天华仙城坠落。
一切,都在万分之一个弹指间发生。
天华仙城内外,无数天华仙朝的皇族、大臣、高手修士、平民百姓,全都没有任何的反应,这一缕极细的星光,就命中了天华仙城的核心位置。
下一瞬,一团星光迸溅,一个直径万里的半球状星光罩闪耀着肉眼无法直视的强光,将天华仙城,以及周边的几座军营整个包裹在内。
星光飞旋,沉重,精炼,宛如无数坚硬无比的磨具在疯狂的消磨光罩中的一切。
天华仙城,连同那位心高气傲的皇帝陛下一并,所有的建筑,所有的阵法,所有的禁制,连带地下的所有设置,什么密室、暗殿、灵脉、暗道等等,在弹指间就被消磨一空。
所有有形有质的‘物理存在’,在那弹指间化为一道道庞大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能量洪流,顷刻间融入了这个巨大的星光罩子里。
下一瞬,星光罩好似一颗硕大无朋的雷珠,无声的爆发开来。
一道道强光撕裂大地,扭曲虚空,璀璨的星光带着星球在天轨上运转的自然巨音,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这天轨之音,凡俗百姓根本听闻不到,寻常修士也没有丝毫感悟,他们和这恢弘巨音相遇的一瞬间,整个人从肉体到神魂就彻底的湮灭。
唯有修为在凝道果境以上的高手,才能勉强听到那恐怖的巨响轰鸣。
但是他们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他们的神魂就急速燃烧、崩解、消融、湮灭……只有极少数有至宝护体的大能修士,能够一边吐血,一边倾尽全力朝着远离这巨响的方向逃窜,其他修士听到,就瞬间陨落!
强光所过之处,大地消融,虚空扭曲,云泽的湖水瞬间消泯无形,无数生灵凭空湮灭。
大地剧烈的颤抖着,整个元灵天都因为这一击,而微微的战栗。
这是元灵天天地意识作出的最本能的反应。
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沉睡的巨人,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中,突然有人用一根极长极粗的烧红的钢针,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胳膊。
不致命,但是这种外来的伤害,让巨人感受到了痛苦和不安。
强光只持续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悄然散去。
天华仙城消失了。
原地留下了一个直径十万里,最深处有近千里,光洁无比的圆形凹坑。
一旁的云泽掀起了滔天大浪,巨浪翻滚着冲入这个崭新出现的大坑中,‘哗啦啦’水声不绝,不需要多少时间,这里就会变成一座大湖,云泽的水域又能扩张一截。
天华仙城连同周边无数城镇,数以百亿计的百姓黎民,无数修士,无数豪门大族……在这一击中,尽成粉碎!
被水祖的大阵攻击,弥罗教治下的那些仙朝都城,还有高手可以带着大群生灵逃出生天,毕竟洪水说实在的,杀伤力也就这么一回事,再滔天的洪水,对修士高手也没什么效用,无非是欺负一下普通老百姓而已!
但是四候浑天仪直接牵引天星之力降下灭顶之灾……就算是半步天人境的大能,只要位于星光轰杀的核心区域,也会被打得烟消云散!
宋无法继续运转大阵,操控四候浑天仪,将目标锁定了水神宫治下,排名第二的仙朝尚德仙朝的皇都。
瞬息之后,一道星光从天而降,尚德仙朝的皇都也顷刻湮灭。
然后,是排名第三的仙朝皇都。
又只是一击,又是一座皇都,连带着四周十万里内,无数的城镇乡村彻底消散无形。
三击之后,宋无法等人喘了一口气,纷纷掏出补充法力的灵丹服下,稍稍调息打坐后,宋无法再次运转大阵。
光幕中,不再出现一座座巨型皇都,而是闪烁出了最早被攻击的天华仙朝的社稷全图。
数以亿计的闪光点在光幕上若隐若现。
宋无法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这一次,他带动列阵的众多大能、高手,纷纷损耗了一丝本源,全力牵引四候浑天仪。
漫天极细的星光坠落,只是一闪,天华仙朝所有人口在百万以上的大城,都在漫天星光中化为一个个大小如一、圆润光洁的大坑!
大坑内,鸡犬不留,寸草不生。
这等灭绝之力,比水祖的大阵干得更加干净,更加残酷,更加惨绝人寰!
第五百二十九章 扩大化
元灵天,森罗教总坛。
和其他百强宗门恢弘庄严、肃穆森然的山门不一样,森罗教的本宗山门,更像是一个世俗国度。
在庞大的护山大阵笼罩下,山岭之间,一座座规模绝对不超过万人的城镇星罗密布,数以万计的小城镇,共同组成了堪称元灵天传承最古老的森罗教总坛。
元灵天有多少宗门,有多少传承,有多少修炼技艺,森罗教就有对应的多少分支,多少流派。炼丹,炼符,炼尸,炼器……剑道,阵道,风水,堪舆……佛修,道修,魔修,鬼修……
堂皇大道,歪门邪道,各色各样,森罗教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甚至,有很多耆宿长老,他们兼修多门。
有炼尸的长老,将僵尸当做飞剑来祭炼。
有炼丹的长老,抓妖魔当做灵药来炼丹。
有修佛的长老,却兼修道门阴阳双修法。
有魔修的长老,却硬生生炼出佛门舍利!
总之,森罗教内奇葩众多,邪门玩意无数……但是正因为好玩的、有趣的东西太多了,很多高手名宿分心太多,修为境界一直提不上去。虽然名列百强之一,而且因为传承久远、门人弟子数量众多的缘故,排名还非常高,但是在元灵天修炼界,所有宗门都坚定的认为,森罗教大概在百强宗门中,只是垫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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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灵天,森罗教总坛。
和其他百强宗门恢弘庄严、肃穆森然的山门不一样,森罗教的本宗山门,更像是一个世俗国度。
在庞大的护山大阵笼罩下,山岭之间,一座座规模绝对不超过万人的城镇星罗密布,数以万计的小城镇,共同组成了堪称元灵天传承最古老的森罗教总坛。
元灵天有多少宗门,有多少传承,有多少修炼技艺,森罗教就有对应的多少分支,多少流派。炼丹,炼符,炼尸,炼器……剑道,阵道,风水,堪舆……佛修,道修,魔修,鬼修……
堂皇大道,歪门邪道,各色各样,森罗教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甚至,有很多耆宿长老,他们兼修多门。
有炼尸的长老,将僵尸当做飞剑来祭炼。
有炼丹的长老,抓妖魔当做灵药来炼丹。
有修佛的长老,却兼修道门阴阳双修法。
有魔修的长老,却硬生生炼出佛门舍利!
总之,森罗教内奇葩众多,邪门玩意无数……但是正因为好玩的、有趣的东西太多了,很多高手名宿分心太多,修为境界一直提不上去。虽然名列百强之一,而且因为传承久远、门人弟子数量众多的缘故,排名还非常高,但是在元灵天修炼界,所有宗门都坚定的认为,森罗教大概在百强宗门中,只是垫底的存在。
元灵天,森罗教总坛。
和其他百强宗门恢弘庄严、肃穆森然的山门不一样,森罗教的本宗山门,更像是一个世俗国度。
在庞大的护山大阵笼罩下,山岭之间,一座座规模绝对不超过万人的城镇星罗密布,数以万计的小城镇,共同组成了堪称元灵天传承最古老的森罗教总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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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皇大道,歪门邪道,各色各样,森罗教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甚至,有很多耆宿长老,他们兼修多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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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炼丹的长老,抓妖魔当做灵药来炼丹。
有修佛的长老,却兼修道门阴阳双修法。
有魔修的长老,却硬生生炼出佛门舍利!
总之,森罗教内奇葩众多,邪门玩意无数……但是正因为好玩的、有趣的东西太多了,很多高手名宿分心太多,修为境界一直提不上去。虽然名列百强之一,而且因为传承久远、门人弟子数量众多的缘故,排名还非常高,但是在元灵天修炼界,所有宗门都坚定的认为,森罗教大概在百强宗门中,只是垫底的存在。
元灵天,森罗教总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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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灵天有多少宗门,有多少传承,有多少修炼技艺,森罗教就有对应的多少分支,多少流派。炼丹,炼符,炼尸,炼器……剑道,阵道,风水,堪舆……佛修,道修,魔修,鬼修……
堂皇大道,歪门邪道,各色各样,森罗教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甚至,有很多耆宿长老,他们兼修多门。
有炼尸的长老,将僵尸当做飞剑来祭炼。
有炼丹的长老,抓妖魔当做灵药来炼丹。
有修佛的长老,却兼修道门阴阳双修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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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森罗教内奇葩众多,邪门玩意无数……但是正因为好玩的、有趣的东西太多了,很多高手名宿分心太多,修为境界一直提不上去。虽然名列百强之一,而且因为传承久远、门人弟子数量众多的缘故,排名还非常高,但是在元灵天修炼界,所有宗门都坚定的认为,森罗教大概在百强宗门中,只是垫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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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灵天,森罗教总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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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灵天有多少宗门,有多少传承,有多少修炼技艺,森罗教就有对应的多少分支,多少流派。炼丹,炼符,炼尸,炼器……剑道,阵道,风水,堪舆……佛修,道修,魔修,鬼修……
堂皇大道,歪门邪道,各色各样,森罗教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甚至,有很多耆宿长老,他们兼修多门。
有炼尸的长老,将僵尸当做飞剑来祭炼。
有炼丹的长老,抓妖魔当做灵药来炼丹。
有修佛的长老,却兼修道门阴阳双修法。
有魔修的长老,却硬生生炼出佛门舍利!
总之,森罗教内奇葩众多,邪门玩意无数……但是正因为好玩的、有趣的东西太多了,很多高手名宿分心太多,修为境界一直提不上去。虽然名列百强之一,而且因为传承久远、门人弟子数量众多的缘故,排名还非常高,但是在元灵天修炼界,所有宗门都坚定的认为,森罗教大概在百强宗门中,只是垫底的存在。
第五百三十章 扩大化(2)
秋雪江。
大浪上,俪归流等几名水神宫太上长老探出半截身躯,面色如恶鬼,死死盯着卢仚、宋无法等人。
当然,卢仚只是因为站在宋无法身边,所以被俪归流等人如刀的目光误伤了几下。俪归流他们的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宋无法、洛无极等弥罗教太上长老的身上。
惨……实在是太惨!
天华仙朝,在四候浑天仪两次攻击中,就这么崩了摊子。
皇都天华仙城,足以抵挡半步天人境猛攻的城防大阵,没有任何效用,被四候浑天仪一击轰得粉碎。天华仙朝最重要的数十万座大小城池,那些百万人口以上的城池,则是在第二波攻击中彻底湮灭。
水祖的洪水大阵淹没了弥罗教的领地,但是修士们还能带着大量子民逃生。
水脉所化的水龙固然攻击力强大,却毕竟留下了一线生机,哪里有四候浑天仪这样的霸道和恐怖?一击之下,万物众生尽成齑粉,连一丝逃命的机会都不给!
“宋无法……你们,好狠的心!”千言万语,最终,变成了一句歇斯底里的诅咒:“你们如此心行事,简直犹如魔道!”
宋无法双手变幻印诀,冷声笑道:“魔道?是谁先用那等灭绝人性的大阵攻击我弥罗教的?”
冷笑一声,宋无法摇了摇头:“来嘛,继续……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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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雪江。
大浪上,俪归流等几名水神宫太上长老探出半截身躯,面色如恶鬼,死死盯着卢仚、宋无法等人。
当然,卢仚只是因为站在宋无法身边,所以被俪归流等人如刀的目光误伤了几下。俪归流他们的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宋无法、洛无极等弥罗教太上长老的身上。
惨……实在是太惨!
天华仙朝,在四候浑天仪两次攻击中,就这么崩了摊子。
皇都天华仙城,足以抵挡半步天人境猛攻的城防大阵,没有任何效用,被四候浑天仪一击轰得粉碎。天华仙朝最重要的数十万座大小城池,那些百万人口以上的城池,则是在第二波攻击中彻底湮灭。
水祖的洪水大阵淹没了弥罗教的领地,但是修士们还能带着大量子民逃生。
水脉所化的水龙固然攻击力强大,却毕竟留下了一线生机,哪里有四候浑天仪这样的霸道和恐怖?一击之下,万物众生尽成齑粉,连一丝逃命的机会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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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一声,宋无法摇了摇头:“来嘛,继续……看看秋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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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祖的洪水大阵淹没了弥罗教的领地,但是修士们还能带着大量子民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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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祖的洪水大阵淹没了弥罗教的领地,但是修士们还能带着大量子民逃生。
水脉所化的水龙固然攻击力强大,却毕竟留下了一线生机,哪里有四候浑天仪这样的霸道和恐怖?一击之下,万物众生尽成齑粉,连一丝逃命的机会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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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无法双手变幻印诀,冷声笑道:“魔道?是谁先用那等灭绝人性的大阵攻击我弥罗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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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浪上,俪归流等几名水神宫太上长老探出半截身躯,面色如恶鬼,死死盯着卢仚、宋无法等人。
当然,卢仚只是因为站在宋无法身边,所以被俪归流等人如刀的目光误伤了几下。俪归流他们的主要注意力,还是集中在了宋无法、洛无极等弥罗教太上长老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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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华仙朝,在四候浑天仪两次攻击中,就这么崩了摊子。
皇都天华仙城,足以抵挡半步天人境猛攻的城防大阵,没有任何效用,被四候浑天仪一击轰得粉碎。天华仙朝最重要的数十万座大小城池,那些百万人口以上的城池,则是在第二波攻击中彻底湮灭。
水祖的洪水大阵淹没了弥罗教的领地,但是修士们还能带着大量子民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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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无法双手变幻印诀,冷声笑道:“魔道?是谁先用那等灭绝人性的大阵攻击我弥罗教的?”
冷笑一声,宋无法摇了摇头:“来嘛,继续……看看秋雪江。
大浪上,俪归流等几名水神宫太上长老探出半截身躯,面色如恶鬼,死死盯着卢仚、宋无法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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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实在是太惨!
天华仙朝,在四候浑天仪两次攻击中,就这么崩了摊子。
皇都天华仙城,足以抵挡半步天人境猛攻的城防大阵,没有任何效用,被四候浑天仪一击轰得粉碎。天华仙朝最重要的数十万座大小城池,那些百万人口以上的城池,则是在第二波攻击中彻底湮灭。
水祖的洪水大阵淹没了弥罗教的领地,但是修士们还能带着大量子民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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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无法双手变幻印诀,冷声笑道:“魔道?是谁先用那等灭绝人性的大阵攻击我弥罗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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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祖的洪水大阵淹没了弥罗教的领地,但是修士们还能带着大量子民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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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扩大化(3)
元灵天,血河教治下,血灵仙朝,黑风岭。
血灵仙朝,是血河教嫡系中的嫡系,其仙朝皇室,都是当任血河教掌教子嗣。若是血河教掌教有了变动,则血灵仙朝的皇族,乃至宝座上的皇帝,也随之变化。
是以,血灵仙朝,几乎就是血河教的外门,就连普通黎民百姓,也都会几手邪门小术,更精通各种培养血兽、血禽,吞噬精血,强大自身的邪道秘法。
也正因为这样,血灵仙朝民风极度彪悍,无论地位尊卑,尽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斩杀敌人,吞噬精血,急速强大自身,就连地位最低的贩夫走卒,但凡有了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黑风岭,则是血灵仙朝有名的凶地。
绵延千万里的黑风岭中,禽兽无数,极尽凶猛,更有各种异变的毒虫,各种莫名的邪异,寻常修士若是踏入,十个中,最多能有一人侥幸活着出来。
是以,数万年来,唯有在血灵仙朝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毅然决然的一头扎入黑风岭。有人就此尸骨无存,可有人在其中得了机缘,占了大片地盘,啸聚一方,为非作歹,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渐渐地,黑风岭中就出现了几个较大的山寨势力,他们不知道如何,又和血河教的一些高层搭上了关系,专门给他们做一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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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灵天,血河教治下,血灵仙朝,黑风岭。
血灵仙朝,是血河教嫡系中的嫡系,其仙朝皇室,都是当任血河教掌教子嗣。若是血河教掌教有了变动,则血灵仙朝的皇族,乃至宝座上的皇帝,也随之变化。
是以,血灵仙朝,几乎就是血河教的外门,就连普通黎民百姓,也都会几手邪门小术,更精通各种培养血兽、血禽,吞噬精血,强大自身的邪道秘法。
也正因为这样,血灵仙朝民风极度彪悍,无论地位尊卑,尽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斩杀敌人,吞噬精血,急速强大自身,就连地位最低的贩夫走卒,但凡有了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黑风岭,则是血灵仙朝有名的凶地。
绵延千万里的黑风岭中,禽兽无数,极尽凶猛,更有各种异变的毒虫,各种莫名的邪异,寻常修士若是踏入,十个中,最多能有一人侥幸活着出来。
是以,数万年来,唯有在血灵仙朝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毅然决然的一头扎入黑风岭。有人就此尸骨无存,可有人在其中得了机缘,占了大片地盘,啸聚一方,为非作歹,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渐渐地,黑风岭中就出现了几个较大的山寨势力,他们不知道如何,又和血河教的一些高层搭上了关系,专门给他们做一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元灵天,血河教治下,血灵仙朝,黑风岭。
血灵仙朝,是血河教嫡系中的嫡系,其仙朝皇室,都是当任血河教掌教子嗣。若是血河教掌教有了变动,则血灵仙朝的皇族,乃至宝座上的皇帝,也随之变化。
是以,血灵仙朝,几乎就是血河教的外门,就连普通黎民百姓,也都会几手邪门小术,更精通各种培养血兽、血禽,吞噬精血,强大自身的邪道秘法。
也正因为这样,血灵仙朝民风极度彪悍,无论地位尊卑,尽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斩杀敌人,吞噬精血,急速强大自身,就连地位最低的贩夫走卒,但凡有了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黑风岭,则是血灵仙朝有名的凶地。
绵延千万里的黑风岭中,禽兽无数,极尽凶猛,更有各种异变的毒虫,各种莫名的邪异,寻常修士若是踏入,十个中,最多能有一人侥幸活着出来。
是以,数万年来,唯有在血灵仙朝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毅然决然的一头扎入黑风岭。有人就此尸骨无存,可有人在其中得了机缘,占了大片地盘,啸聚一方,为非作歹,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渐渐地,黑风岭中就出现了几个较大的山寨势力,他们不知道如何,又和血河教的一些高层搭上了关系,专门给他们做一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元灵天,血河教治下,血灵仙朝,黑风岭。
血灵仙朝,是血河教嫡系中的嫡系,其仙朝皇室,都是当任血河教掌教子嗣。若是血河教掌教有了变动,则血灵仙朝的皇族,乃至宝座上的皇帝,也随之变化。
是以,血灵仙朝,几乎就是血河教的外门,就连普通黎民百姓,也都会几手邪门小术,更精通各种培养血兽、血禽,吞噬精血,强大自身的邪道秘法。
也正因为这样,血灵仙朝民风极度彪悍,无论地位尊卑,尽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斩杀敌人,吞噬精血,急速强大自身,就连地位最低的贩夫走卒,但凡有了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黑风岭,则是血灵仙朝有名的凶地。
绵延千万里的黑风岭中,禽兽无数,极尽凶猛,更有各种异变的毒虫,各种莫名的邪异,寻常修士若是踏入,十个中,最多能有一人侥幸活着出来。
是以,数万年来,唯有在血灵仙朝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毅然决然的一头扎入黑风岭。有人就此尸骨无存,可有人在其中得了机缘,占了大片地盘,啸聚一方,为非作歹,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渐渐地,黑风岭中就出现了几个较大的山寨势力,他们不知道如何,又和血河教的一些高层搭上了关系,专门给他们做一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元灵天,血河教治下,血灵仙朝,黑风岭。
血灵仙朝,是血河教嫡系中的嫡系,其仙朝皇室,都是当任血河教掌教子嗣。若是血河教掌教有了变动,则血灵仙朝的皇族,乃至宝座上的皇帝,也随之变化。
是以,血灵仙朝,几乎就是血河教的外门,就连普通黎民百姓,也都会几手邪门小术,更精通各种培养血兽、血禽,吞噬精血,强大自身的邪道秘法。
也正因为这样,血灵仙朝民风极度彪悍,无论地位尊卑,尽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斩杀敌人,吞噬精血,急速强大自身,就连地位最低的贩夫走卒,但凡有了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黑风岭,则是血灵仙朝有名的凶地。
绵延千万里的黑风岭中,禽兽无数,极尽凶猛,更有各种异变的毒虫,各种莫名的邪异,寻常修士若是踏入,十个中,最多能有一人侥幸活着出来。
是以,数万年来,唯有在血灵仙朝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毅然决然的一头扎入黑风岭。有人就此尸骨无存,可有人在其中得了机缘,占了大片地盘,啸聚一方,为非作歹,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渐渐地,黑风岭中就出现了几个较大的山寨势力,他们不知道如何,又和血河教的一些高层搭上了关系,专门给他们做一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元灵天,血河教治下,血灵仙朝,黑风岭。
血灵仙朝,是血河教嫡系中的嫡系,其仙朝皇室,都是当任血河教掌教子嗣。若是血河教掌教有了变动,则血灵仙朝的皇族,乃至宝座上的皇帝,也随之变化。
是以,血灵仙朝,几乎就是血河教的外门,就连普通黎民百姓,也都会几手邪门小术,更精通各种培养血兽、血禽,吞噬精血,强大自身的邪道秘法。
也正因为这样,血灵仙朝民风极度彪悍,无论地位尊卑,尽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斩杀敌人,吞噬精血,急速强大自身,就连地位最低的贩夫走卒,但凡有了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黑风岭,则是血灵仙朝有名的凶地。
绵延千万里的黑风岭中,禽兽无数,极尽凶猛,更有各种异变的毒虫,各种莫名的邪异,寻常修士若是踏入,十个中,最多能有一人侥幸活着出来。
是以,数万年来,唯有在血灵仙朝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毅然决然的一头扎入黑风岭。有人就此尸骨无存,可有人在其中得了机缘,占了大片地盘,啸聚一方,为非作歹,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渐渐地,黑风岭中就出现了几个较大的山寨势力,他们不知道如何,又和血河教的一些高层搭上了关系,专门给他们做一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元灵天,血河教治下,血灵仙朝,黑风岭。
血灵仙朝,是血河教嫡系中的嫡系,其仙朝皇室,都是当任血河教掌教子嗣。若是血河教掌教有了变动,则血灵仙朝的皇族,乃至宝座上的皇帝,也随之变化。
是以,血灵仙朝,几乎就是血河教的外门,就连普通黎民百姓,也都会几手邪门小术,更精通各种培养血兽、血禽,吞噬精血,强大自身的邪道秘法。
也正因为这样,血灵仙朝民风极度彪悍,无论地位尊卑,尽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斩杀敌人,吞噬精血,急速强大自身,就连地位最低的贩夫走卒,但凡有了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黑风岭,则是血灵仙朝有名的凶地。
绵延千万里的黑风岭中,禽兽无数,极尽凶猛,更有各种异变的毒虫,各种莫名的邪异,寻常修士若是踏入,十个中,最多能有一人侥幸活着出来。
是以,数万年来,唯有在血灵仙朝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毅然决然的一头扎入黑风岭。有人就此尸骨无存,可有人在其中得了机缘,占了大片地盘,啸聚一方,为非作歹,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渐渐地,黑风岭中就出现了几个较大的山寨势力,他们不知道如何,又和血河教的一些高层搭上了关系,专门给他们做一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元灵天,血河教治下,血灵仙朝,黑风岭。
血灵仙朝,是血河教嫡系中的嫡系,其仙朝皇室,都是当任血河教掌教子嗣。若是血河教掌教有了变动,则血灵仙朝的皇族,乃至宝座上的皇帝,也随之变化。
是以,血灵仙朝,几乎就是血河教的外门,就连普通黎民百姓,也都会几手邪门小术,更精通各种培养血兽、血禽,吞噬精血,强大自身的邪道秘法。
也正因为这样,血灵仙朝民风极度彪悍,无论地位尊卑,尽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斩杀敌人,吞噬精血,急速强大自身,就连地位最低的贩夫走卒,但凡有了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黑风岭,则是血灵仙朝有名的凶地。
绵延千万里的黑风岭中,禽兽无数,极尽凶猛,更有各种异变的毒虫,各种莫名的邪异,寻常修士若是踏入,十个中,最多能有一人侥幸活着出来。
是以,数万年来,唯有在血灵仙朝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毅然决然的一头扎入黑风岭。有人就此尸骨无存,可有人在其中得了机缘,占了大片地盘,啸聚一方,为非作歹,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渐渐地,黑风岭中就出现了几个较大的山寨势力,他们不知道如何,又和血河教的一些高层搭上了关系,专门给他们做一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元灵天,血河教治下,血灵仙朝,黑风岭。
血灵仙朝,是血河教嫡系中的嫡系,其仙朝皇室,都是当任血河教掌教子嗣。若是血河教掌教有了变动,则血灵仙朝的皇族,乃至宝座上的皇帝,也随之变化。
是以,血灵仙朝,几乎就是血河教的外门,就连普通黎民百姓,也都会几手邪门小术,更精通各种培养血兽、血禽,吞噬精血,强大自身的邪道秘法。
也正因为这样,血灵仙朝民风极度彪悍,无论地位尊卑,尽都是好勇斗狠之人——斩杀敌人,吞噬精血,急速强大自身,就连地位最低的贩夫走卒,但凡有了机会,都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
黑风岭,则是血灵仙朝有名的凶地。
绵延千万里的黑风岭中,禽兽无数,极尽凶猛,更有各种异变的毒虫,各种莫名的邪异,寻常修士若是踏入,十个中,最多能有一人侥幸活着出来。
是以,数万年来,唯有在血灵仙朝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之人,才会毅然决然的一头扎入黑风岭。有人就此尸骨无存,可有人在其中得了机缘,占了大片地盘,啸聚一方,为非作歹,小日子过得有模有样。
渐渐地,黑风岭中就出现了几个较大的山寨势力,他们不知道如何,又和血河教的一些高层搭上了关系,专门给他们做一些不干不净见不得人的
第五百三十二章 扩大化(4)
骷髅洞主素红,单从外表看,是一名年仅二八的妙龄少女。
乌发如云,皮肤雪白细嫩,一对杏眼大而明亮,小巧嘴唇红润鲜艳如棱角,端的是美貌惊人。又因修炼血道魔功,常年大量、超标吸**血,是以血气浓郁到极点,透过她那几乎透明的雪白肌肤,一股勃勃生机透出,对男性有着无比强烈的天然吸引力。
这是一个看到她,就联想到‘幕天席地’之类词汇的女人。
但是,卢旵这种老江湖,老浪子,一样就看出了素红明亮的双眼中,那深藏的沧桑和阅历,那种阅人无数,将男子当做某种工具的奇异目光。
以卢旵的江湖经验,有着这样目光的女人,要么经历了上万个男人,要么活了上万岁,要么两者兼而有之!
任何一种,都不可能是他卢旵的菜。
是以,当他被虚空大挪移符送到元灵天,又是幸运,又是悲惨的掉落在骷髅山附近,被骷髅洞的邪修生擒活捉,送到了素红面前,而素红毫不掩饰的指定他侍寝的时候,卢旵就开始想方设法的逃跑。
耗费了很长一段时间,尝试着逃跑若干次,每一次都被人抓了回来,然后一通毒打!
就在卢旵已经绝望,准备咬着牙、闭着眼,接受生活的屈辱时,他的逃跑,成功了。
还好骷髅洞的深处,藏了化血上人太蒼这么个老怪物。在他的接引下,卢旵顺利的逃出生天,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那血海中,得了太蒼留下的机缘。
现在,他卢旵王者归来。
一裘红裙,生得千娇百媚的素红踏着一缕血光,慢悠悠的出现在卢旵面前。看着卢旵放出的惊人魔光,素红捂着小嘴‘噗嗤’一笑:“卢家相公,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胆子,既然逃脱了,我不管你怎么逃掉的,怎么会又跑回来?”
“区区一年多时间,难道,你有信心,从奴家手上逃走么?”
眉心一点红光亮起,素红周身同样放出烈烈血光,她嘶声欢笑道:“既然如此,让奴家好生宠爱卢家相公你罢!看你这等精装模样,可不要是个银样镴枪头,被奴家轻轻一摆布……”
素红动用神通,放出血光,想要震碎卢旵放出的血色魔光,破他法术,将他生擒活捉。
但是卢旵的魔光炽烈粘稠,蕴藏无穷奥义,素红放出的血光就好像一滴水落入了江海之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生出,就被卢旵的魔光吞噬得干干净净。
卢旵的魔光,在本质上,比素红的血光高出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好了,老太婆,吾如今手下,正缺冲锋陷阵的兵马……你就,乖乖的领了我血莲真印,做我鹰犬罢。”卢旵放声大笑,烈烈血光化为一片汪洋,瞬间将素红淹没。
一点莲花状血印从卢旵眉心飞出,带着尖锐的啸声重重落在素红眉心。伴随着‘嗤啦’一声大响,好似烧红的烙铁深深的印在了猪肉皮上,一缕青烟升腾而起,一点血莲烙印强行破开她的神魂,狠狠烙印在了她的神魂本源上。
素红嘶声尖叫,化为一抹血影想要遁走。
卢旵只是心念一动,顿时无边痛苦从神魂中涌出,五脏六腑好似被烈焰焚烧,骨髓内好似有亿万小刀乱搅,素红痛得一声惨嚎,全身抽搐着倒在地上,身体痉挛,好似一条油锅中的鱼儿一样剧烈的抽动着。
血道魔功,邪诡残忍,最擅长各种凌虐之术。
化血上人太蒼,更是其中佼佼者,就算是钢铁汉子落在他手上,铮铮铁骨都能被炼成炉渣,彻底扭曲心性,堕落成魔。更不要说,素红这种本身就是魔道,骨子里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妇、道德君子的货色了。
短短一盏茶时间,素红好似身处无间地狱,当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毕恭毕敬的跪倒在地,朝着卢旵鼎炉膜拜:“奴婢服了,服了,还请上尊收了神通,奴婢从今日起,愿为鹰犬,任凭上尊驱遣……”
卢旵点了点头,冷然道:“记住你的话,你若是有丝毫阳奉阴违,我定然让你魂飞魄散,不得好死……反正,血道神通变幻莫测,你是知道的。灭了你的神魂,我依旧能将你肉身炼成身外化身血神子,嘿……或许比你或者还有用得多!”
素红的脸色惨变,骇然看着卢旵,然后深深低头,不敢说话。
‘血神子’,太古血道至高神通,是一种极其残酷、歹毒,同时威能无穷的至高法门。血河教中,关于‘血神子’的祭炼秘术,只掌握在三两个地位最高、修为最强的太上老祖手中。
但是根据血河教中素红的老相好得来的消息,就算是血河教的那几位太上老祖,他们掌握的‘血神子’神通,也只是残篇,不见全貌。
那几位太上老祖,能祭炼的血神子总数不过两手之数,而且威能也没有传说中的血神子那样诡秘、强大。饶是如此,依靠祭炼出的那几条血神子,这几位血河教的太上长老,在斗法之时都占尽便宜。
每一条血神子的修为,都和本尊一般无二,一人斗法,等于七八人围殴一人。
血河教就是靠了这几个太上老祖,这才在元灵天打下了偌大的地盘,闯出了赫赫威名,在元灵天百强宗门中,血河教足以名列前二十。
在元灵天的邪魔外道中,血河教堪称执牛耳。
而卢旵居然说,他能够将素红炼制成血神子?
素红身体兴奋得剧烈哆嗦,面孔上蓦然多了一层潮红,她双眼水汪汪的看着卢旵,已经开始绞尽脑汁的盘算,要如何才能将自己塞进卢旵的被窝!
身为魔道修士,素红哪里有什么节操、底线?
只要能得到更强的力量,更强的神通,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她就没有不敢做、不愿做的事情。
血灵仙朝,皇都血狱圣城。
深夜时分,偌大的血狱圣城灯火通明,一个月一次的血宴盛典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血狱圣城都会举办为期七天的血宴盛典。而这所谓的血宴盛典,就是血灵仙朝官方释放巨量的血兽、血禽、血奴、血仆,让他们充当猎物,任凭血狱圣城的官民肆意猎杀。
那些血兽、血禽、血奴、血仆,修为低的,不过培元境水平,修为高的,则是有凝道果境的实力。他们全都是血灵仙朝用各种歹毒方法培养出的‘血食’,浑身精血极度充沛,极度精纯,一旦吸食他们精血,就能极大促进各种血道魔功的进展。
七天内,血狱圣城群魔乱舞,无论王公贵族、权贵大臣,还是贩夫走卒、平民百姓,全都陷入一场极度癫狂的狂欢中。他们在大街小巷疯狂出没,猎杀那些‘血食’,或者被‘血食’反向猎杀。
七天中,所有‘血食’要么被杀死、吞噬,要么反戈一击,逃出生天……只要在七天时间内不被杀死,能够活到最后,七天后,这些血食就能获得血狱圣城的平民身份,在此落户居住。
正因为血宴盛典的存在,血狱圣城绝无弱者,哪怕街头最普通寻常的一个少年,手上或许都有十几条人命,吸食过不知道多少外来的精血。
同样因为血宴盛典的存在,血狱圣城没有一个心理正常的好人。就算是一个正经人在这里生活得久了,也会因为无休止的猎杀、被猎杀,变得心理扭曲,沦为嗜血、残暴的魔道屠夫。
一个血色光罩笼罩了全城,严禁一切‘血食’遁出城外。
城池中,修为强大的达官贵人,带着大群护卫四处出没,猎杀那些精心培养出来的强大‘血食’。而修为低微的平民百姓,则是一个街坊、一个街坊的联手出动,浩浩荡荡的扫过一条条街道,一条条小巷,一旦碰到身上有标识的‘血食’,就群起而攻,放手杀戮。
在这过程中,更有唯恐天下不乱的散修借机杀戮,或者做那奸淫掳掠的勾当。大街小巷,阴影之中,不时有女子的惨嗥声传来。
人性彻底崩毁,欲望掌控了一切。
“这血灵仙朝,正需要老爷我这样的正人君子来拨乱反正啊!”卢旵背着手,带着素红和数十名骷髅洞的高手,慢悠悠的行进在大街上。
感受着四周那极度混乱的气息,卢旵不由得摇头。
能够将一个庞大仙朝的都城,变成这样的人间地狱,这血灵仙朝的高层……啧,不愧是血河教的那群魔头弄出来的鬼玩意,这血灵仙朝,完全就是一个养蛊之地。
“不过,这样一弄,这些家伙的战力,可比正经修士强多了。”卢旵喃喃道:“我正需要人手,用这些家伙去赴汤蹈火,我没有半点儿罪恶感啊,这些家伙,该死!”
一声尖啸传来,一头通体鲜红的血鹰嘶吼着从一条小巷子蹦了出来。
这厮的两只翅膀被撕得粉碎,只能靠两条腿狼狈奔走。它一头撞向了卢旵,张开嘴,锋利的喙子狠狠朝着卢旵的太阳穴啄了过来。
卢旵左手一抹,这血鹰就化为一蓬飞灰,一缕极精纯的血气凝成细细的血光,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嗯,加快速度,不要和这些喽啰纠缠。”
卢旵微笑看着前方被血光笼罩的庞大宫城:“这一代血灵仙朝的皇帝叫什么来着?赤九重?呵呵,小赤啊,我来找你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扩大化(5)
血河教声名狼藉,乃元灵天魔道魁首级别的超级宗门。
是以,按理说,血河教和身为元灵天唯一的太上宗门,号称‘剑护天下’的名门正派剑门,应该是绝对对立的关系。
甚至有很多元灵天修士都认为,如果不是剑门和血河教之间的地理位置太远,而且一旦爆发冲突,会引发巨大的混乱的话,剑门早就行侠仗义,将血河教的魔头们彻底清剿了。
白玄风正在血河教总坛血云岭中。
这是一条东西长九千万里,南北宽三千万里,大小支脉绵延上亿里的巨型山系。偌大的山系被血河教划为禁地,外人胆敢闯入,一旦被发现,自己身陨不提,血河教更会倾力追杀,牵连九族。
在血云岭的核心区域,大概有百万里方圆的一片灵秀山川,则是血河教的山门重地。
和外人想象的不同,血云岭青山绿水,风景秀美,俨然人间仙境,并非想象中的地狱形象。山中的血河教弟子,也都是长袍广袖,悠哉淡泊,好似神仙中人。
后山,十几条飞瀑轰鸣,山腰一块鹰嘴石突出,上有一座凉亭,十几名小侍女面带微笑,往来忙碌着,烹茶,献果,在一旁用千年窖藏的酒膏,配合极品灵液调配美酒款待贵宾。
凉亭里,白玄风和血河教代掌教赤靑罄相对而坐。
血河教的当代掌······
有话想对作者说?来▊起点读书评论区,作者大大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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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很多元灵天修士都认为,如果不是剑门和血河教之间的地理位置太远,而且一旦爆发冲突,会引发巨大的混乱的话,剑门早就行侠仗义,将血河教的魔头们彻底清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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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云岭的核心区域,大概有百万里方圆的一片灵秀山川,则是血河教的山门重地。
和外人想象的不同,血云岭青山绿水,风景秀美,俨然人间仙境,并非想象中的地狱形象。山中的血河教弟子,也都是长袍广袖,悠哉淡泊,好似神仙中人。
后山,十几条飞瀑轰鸣,山腰一块鹰嘴石突出,上有一座凉亭,十几名小侍女面带微笑,往来忙碌着,烹茶,献果,在一旁用千年窖藏的酒膏,配合极品灵液调配美酒款待贵宾。
凉亭里,白玄风和血河教代掌教赤靑罄相对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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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扩大化(6)
赤靑罄跪了。
跪得很干脆。
当她发现,血灵仙朝的皇帝,她的小侄孙赤九重,俨然成了卢旵的狗腿子,整个血灵仙朝的高层,也都成了卢旵的走狗后,赤靑罄勃然震怒。
她甚至忘记了衡量自己和卢旵之间的实力差距,一招嗜血魔轮就朝着卢旵轰了下去。
这门道法极其阴邪凶戾,是采集有灵性的生灵骨骼,淬炼成一座内外九重的骨轮后,以自身精血、魔道功法淬炼百年,化为一座血色大轮,可污染神魂,侵蚀肉身,玷污法宝,更重要的是,能抽取敌人精血。
赤靑罄的这座嗜血魔轮使用的灵骨,更是非凡,是白玄风借用剑门之力,诛杀了数以万计的散修高手,取他们身上灵性最充沛的一根大骨炼制而成。单单从骨轮的材料上来说,赤靑罄的嗜血宝轮的品质,就比同门太上老祖祭炼的嗜血骨轮还要高出许多。
虽然自身修为不足,这枚直径百丈的嗜血魔轮依旧是凶焰滔天。
伴随着尖锐怪啸声,魔轮放出血炎血云,内有无数扭曲的魔头面孔若隐若现,当头朝着卢旵碾压了下去。
而卢旵……他座下的血莲只是微光一旋,嗜血魔轮就骤然僵直,悬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血河教一切法门,都源自化血上人,而卢旵得了化血上人的全部传承,这枚血莲,更是化······
有话想对作者说?来↙起┇点读书评论区,作者大大等着你!
赤靑罄跪了。
跪得很干脆。
当她发现,血灵仙朝的皇帝,她的小侄孙赤九重,俨然成了卢旵的狗腿子,整个血灵仙朝的高层,也都成了卢旵的走狗后,赤靑罄勃然震怒。
她甚至忘记了衡量自己和卢旵之间的实力差距,一招嗜血魔轮就朝着卢旵轰了下去。
这门道法极其阴邪凶戾,是采集有灵性的生灵骨骼,淬炼成一座内外九重的骨轮后,以自身精血、魔道功法淬炼百年,化为一座血色大轮,可污染神魂,侵蚀肉身,玷污法宝,更重要的是,能抽取敌人精血。
赤靑罄的这座嗜血魔轮使用的灵骨,更是非凡,是白玄风借用剑门之力,诛杀了数以万计的散修高手,取他们身上灵性最充沛的一根大骨炼制而成。单单从骨轮的材料上来说,赤靑罄的嗜血宝轮的品质,就比同门太上老祖祭炼的嗜血骨轮还要高出许多。
虽然自身修为不足,这枚直径百丈的嗜血魔轮依旧是凶焰滔天。
伴随着尖锐怪啸声,魔轮放出血炎血云,内有无数扭曲的魔头面孔若隐若现,当头朝着卢旵碾压了下去。
而卢旵……他座下的血莲只是微光一旋,嗜血魔轮就骤然僵直,悬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血河教一切法门,都源自化血上人,而卢旵得了化血上人的全部传承,这枚血莲,更是化赤靑罄跪了。
跪得很干脆。
当她发现,血灵仙朝的皇帝,她的小侄孙赤九重,俨然成了卢旵的狗腿子,整个血灵仙朝的高层,也都成了卢旵的走狗后,赤靑罄勃然震怒。
她甚至忘记了衡量自己和卢旵之间的实力差距,一招嗜血魔轮就朝着卢旵轰了下去。
这门道法极其阴邪凶戾,是采集有灵性的生灵骨骼,淬炼成一座内外九重的骨轮后,以自身精血、魔道功法淬炼百年,化为一座血色大轮,可污染神魂,侵蚀肉身,玷污法宝,更重要的是,能抽取敌人精血。
赤靑罄的这座嗜血魔轮使用的灵骨,更是非凡,是白玄风借用剑门之力,诛杀了数以万计的散修高手,取他们身上灵性最充沛的一根大骨炼制而成。单单从骨轮的材料上来说,赤靑罄的嗜血宝轮的品质,就比同门太上老祖祭炼的嗜血骨轮还要高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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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卢旵……他座下的血莲只是微光一旋,嗜血魔轮就骤然僵直,悬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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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忘记了衡量自己和卢旵之间的实力差距,一招嗜血魔轮就朝着卢旵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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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河教一切法门,都源自化血上人,而卢旵得了化血上人的全部传承,这枚血莲,更是化赤靑罄跪了。
跪得很干脆。
当她发现,血灵仙朝的皇帝,她的小侄孙赤九重,俨然成了卢旵的狗腿子,整个血灵仙朝的高层,也都成了卢旵的走狗后,赤靑罄勃然震怒。
她甚至忘记了衡量自己和卢旵之间的实力差距,一招嗜血魔轮就朝着卢旵轰了下去。
这门道法极其阴邪凶戾,是采集有灵性的生灵骨骼,淬炼成一座内外九重的骨轮后,以自身精血、魔道功法淬炼百年,化为一座血色大轮,可污染神魂,侵蚀肉身,玷污法宝,更重要的是,能抽取敌人精血。
赤靑罄的这座嗜血魔轮使用的灵骨,更是非凡,是白玄风借用剑门之力,诛杀了数以万计的散修高手,取他们身上灵性最充沛的一根大骨炼制而成。单单从骨轮的材料上来说,赤靑罄的嗜血宝轮的品质,就比同门太上老祖祭炼的嗜血骨轮还要高出许多。
虽然自身修为不足,这枚直径百丈的嗜血魔轮依旧是凶焰滔天。
伴随着尖锐怪啸声,魔轮放出血炎血云,内有无数扭曲的魔头面孔若隐若现,当头朝着卢旵碾压了下去。
而卢旵……他座下的血莲只是微光一旋,嗜血魔轮就骤然僵直,悬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血河教一切法门,都源自化血上人,而卢旵得了化血上人的全部传承,这枚血莲,更是化赤靑罄跪了。
跪得很干脆。
当她发现,血灵仙朝的皇帝,她的小侄孙赤九重,俨然成了卢旵的狗腿子,整个血灵仙朝的高层,也都成了卢旵的走狗后,赤靑罄勃然震怒。
她甚至忘记了衡量自己和卢旵之间的实力差距,一招嗜血魔轮就朝着卢旵轰了下去。
这门道法极其阴邪凶戾,是采集有灵性的生灵骨骼,淬炼成一座内外九重的骨轮后,以自身精血、魔道功法淬炼百年,化为一座血色大轮,可污染神魂,侵蚀肉身,玷污法宝,更重要的是,能抽取敌人精血。
赤靑罄的这座嗜血魔轮使用的灵骨,更是非凡,是白玄风借用剑门之力,诛杀了数以万计的散修高手,取他们身上灵性最充沛的一根大骨炼制而成。单单从骨轮的材料上来说,赤靑罄的嗜血宝轮的品质,就比同门太上老祖祭炼的嗜血骨轮还要高出许多。
虽然自身修为不足,这枚直径百丈的嗜血魔轮依旧是凶焰滔天。
伴随着尖锐怪啸声,魔轮放出血炎血云,内有无数扭曲的魔头面孔若隐若现,当头朝着卢旵碾压了下去。
而卢旵……他座下的血莲只是微光一旋,嗜血魔轮就骤然僵直,悬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血河教一切法门,都源自化血上人,而卢旵得了化血上人的全部传承,这枚血莲,更是化赤靑罄跪了。
跪得很干脆。
当她发现,血灵仙朝的皇帝,她的小侄孙赤九重,俨然成了卢旵的狗腿子,整个血灵仙朝的高层,也都成了卢旵的走狗后,赤靑罄勃然震怒。
她甚至忘记了衡量自己和卢旵之间的实力差距,一招嗜血魔轮就朝着卢旵轰了下去。
这门道法极其阴邪凶戾,是采集有灵性的生灵骨骼,淬炼成一座内外九重的骨轮后,以自身精血、魔道功法淬炼百年,化为一座血色大轮,可污染神魂,侵蚀肉身,玷污法宝,更重要的是,能抽取敌人精血。
赤靑罄的这座嗜血魔轮使用的灵骨,更是非凡,是白玄风借用剑门之力,诛杀了数以万计的散修高手,取他们身上灵性最充沛的一根大骨炼制而成。单单从骨轮的材料上来说,赤靑罄的嗜血宝轮的品质,就比同门太上老祖祭炼的嗜血骨轮还要高出许多。
虽然自身修为不足,这枚直径百丈的嗜血魔轮依旧是凶焰滔天。
伴随着尖锐怪啸声,魔轮放出血炎血云,内有无数扭曲的魔头面孔若隐若现,当头朝着卢旵碾压了下去。
而卢旵……他座下的血莲只是微光一旋,嗜血魔轮就骤然僵直,悬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血河教一切法门,都源自化血上人,而卢旵得了化血上人的全部传承,这枚血莲,更是化
第五百三十五章 扩大化(7)
血魁仙朝,边境重镇千屠城。
卢仚恢复原本容貌,丈六身躯,披散长发,着元灵天本土风格的清风朗月道袍、黑白羽毛鹤氅,扛着一根纯金蟠龙禅杖,装束非僧非道,气息非正非邪,阴沉着脸、眯着眼,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从虚空挪移阵中走了出来。
秋雪江那边,弥罗教和水神宫正式步入了相互伤害的模式,进入了持久对峙状态。
接下来,宋无法等人的使命,就是将战火扩大化,呼朋唤友,互相扎刀子流血,尽可能的让双方承受更大的伤害。
弥罗教世俗附庸的三十六大仙朝,在卢仚的授意下,已经整顿大军,正准备通过虚空挪移阵送到秋雪江前线,突破秋雪江,攻入水神宫的领地。
双方高层打得头破血流,这世俗军力也不能闲着。
谁知道未来,这些世俗仙朝的军队,会否被调去极圣天,成为屠戮极圣天子民的利刀?
所以,这些世俗仙朝的军队,也相互消耗吧。消耗得越多越好,造成的损伤越大越好。
而卢仚本人,则是施展遁术,不时缴纳费用,借用沿途的公共虚空挪移阵一路疾走,直奔血河教的领地而来。
卢旵在骷髅洞中得了化血上人的传承,施展魔功强行收服素红的时候,太初混同珠剧烈震荡,让卢仚感应到了卢旵的存在——在太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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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魁仙朝,边境重镇千屠城。
卢仚恢复原本容貌,丈六身躯,披散长发,着元灵天本土风格的清风朗月道袍、黑白羽毛鹤氅,扛着一根纯金蟠龙禅杖,装束非僧非道,气息非正非邪,阴沉着脸、眯着眼,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从虚空挪移阵中走了出来。
秋雪江那边,弥罗教和水神宫正式步入了相互伤害的模式,进入了持久对峙状态。
接下来,宋无法等人的使命,就是将战火扩大化,呼朋唤友,互相扎刀子流血,尽可能的让双方承受更大的伤害。
弥罗教世俗附庸的三十六大仙朝,在卢仚的授意下,已经整顿大军,正准备通过虚空挪移阵送到秋雪江前线,突破秋雪江,攻入水神宫的领地。
双方高层打得头破血流,这世俗军力也不能闲着。
谁知道未来,这些世俗仙朝的军队,会否被调去极圣天,成为屠戮极圣天子民的利刀?
所以,这些世俗仙朝的军队,也相互消耗吧。消耗得越多越好,造成的损伤越大越好。
而卢仚本人,则是施展遁术,不时缴纳费用,借用沿途的公共虚空挪移阵一路疾走,直奔血河教的领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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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恢复原本容貌,丈六身躯,披散长发,着元灵天本土风格的清风朗月道袍、黑白羽毛鹤氅,扛着一根纯金蟠龙禅杖,装束非僧非道,气息非正非邪,阴沉着脸、眯着眼,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样,从虚空挪移阵中走了出来。
秋雪江那边,弥罗教和水神宫正式步入了相互伤害的模式,进入了持久对峙状态。
接下来,宋无法等人的使命,就是将战火扩大化,呼朋唤友,互相扎刀子流血,尽可能的让双方承受更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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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扩大化(8)
千屠城,殁。
血魁仙朝,整体实力只比血灵仙朝略低一筹,千屠城不仅仅是血魁仙朝的边境重阵,更是血河教世俗领地和其他宗门领地的重要关隘。
除了血魁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更有三名血河教的照虚空境长老统率一批精锐弟子驻扎此处。
偌大的千屠城,更有子民数以千万计,一个个好勇斗狠,嗜血如狂,时常转变职业,从‘良民百姓’化为盗匪流寇,跑去边境对面,那个实力比血河教弱了不止一等的倒霉宗门‘青木宗’的地盘上烧杀抢掠。
加上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收取高额的运转费用,同时千屠城周边大大小小数百城镇、数万村庄,都养殖巨量的血兽、血禽,种植了无数灵药灵草,群山之中还有大量珍稀矿脉,由无数千屠城掳掠来的奴隶日夜挖掘。
是以千屠城富得流油。
甚至比卢仚在玄燕仙朝劫掠过的几座州城,还要富裕十倍不止。
千屠城行魔道手段,打家劫舍、横征暴敛,甚至不惜涸泽而渔,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玄燕仙朝毕竟还是正道作风,讲究一個可持续发展,在流动资产上,自然比不过行事肆无忌惮的千屠城。
所以卢仚收获级丰。
最近一段时间,小金刚须弥山内,过亿道兵疯狂提升修为,卢仚之前积攒的那些资源,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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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屠城,殁。
血魁仙朝,整体实力只比血灵仙朝略低一筹,千屠城不仅仅是血魁仙朝的边境重阵,更是血河教世俗领地和其他宗门领地的重要关隘。
除了血魁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更有三名血河教的照虚空境长老统率一批精锐弟子驻扎此处。
偌大的千屠城,更有子民数以千万计,一个个好勇斗狠,嗜血如狂,时常转变职业,从‘良民百姓’化为盗匪流寇,跑去边境对面,那个实力比血河教弱了不止一等的倒霉宗门‘青木宗’的地盘上烧杀抢掠。
加上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收取高额的运转费用,同时千屠城周边大大小小数百城镇、数万村庄,都养殖巨量的血兽、血禽,种植了无数灵药灵草,群山之中还有大量珍稀矿脉,由无数千屠城掳掠来的奴隶日夜挖掘。
是以千屠城富得流油。
甚至比卢仚在玄燕仙朝劫掠过的几座州城,还要富裕十倍不止。
千屠城行魔道手段,打家劫舍、横征暴敛,甚至不惜涸泽而渔,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玄燕仙朝毕竟还是正道作风,讲究一個可持续发展,在流动资产上,自然比不过行事肆无忌惮的千屠城。
所以卢仚收获级丰。
最近一段时间,小金刚须弥山内,过亿道兵疯狂提升修为,卢仚之前积攒的那些资源,已千屠城,殁。
血魁仙朝,整体实力只比血灵仙朝略低一筹,千屠城不仅仅是血魁仙朝的边境重阵,更是血河教世俗领地和其他宗门领地的重要关隘。
除了血魁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更有三名血河教的照虚空境长老统率一批精锐弟子驻扎此处。
偌大的千屠城,更有子民数以千万计,一个个好勇斗狠,嗜血如狂,时常转变职业,从‘良民百姓’化为盗匪流寇,跑去边境对面,那个实力比血河教弱了不止一等的倒霉宗门‘青木宗’的地盘上烧杀抢掠。
加上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收取高额的运转费用,同时千屠城周边大大小小数百城镇、数万村庄,都养殖巨量的血兽、血禽,种植了无数灵药灵草,群山之中还有大量珍稀矿脉,由无数千屠城掳掠来的奴隶日夜挖掘。
是以千屠城富得流油。
甚至比卢仚在玄燕仙朝劫掠过的几座州城,还要富裕十倍不止。
千屠城行魔道手段,打家劫舍、横征暴敛,甚至不惜涸泽而渔,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玄燕仙朝毕竟还是正道作风,讲究一個可持续发展,在流动资产上,自然比不过行事肆无忌惮的千屠城。
所以卢仚收获级丰。
最近一段时间,小金刚须弥山内,过亿道兵疯狂提升修为,卢仚之前积攒的那些资源,已千屠城,殁。
血魁仙朝,整体实力只比血灵仙朝略低一筹,千屠城不仅仅是血魁仙朝的边境重阵,更是血河教世俗领地和其他宗门领地的重要关隘。
除了血魁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更有三名血河教的照虚空境长老统率一批精锐弟子驻扎此处。
偌大的千屠城,更有子民数以千万计,一个个好勇斗狠,嗜血如狂,时常转变职业,从‘良民百姓’化为盗匪流寇,跑去边境对面,那个实力比血河教弱了不止一等的倒霉宗门‘青木宗’的地盘上烧杀抢掠。
加上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收取高额的运转费用,同时千屠城周边大大小小数百城镇、数万村庄,都养殖巨量的血兽、血禽,种植了无数灵药灵草,群山之中还有大量珍稀矿脉,由无数千屠城掳掠来的奴隶日夜挖掘。
是以千屠城富得流油。
甚至比卢仚在玄燕仙朝劫掠过的几座州城,还要富裕十倍不止。
千屠城行魔道手段,打家劫舍、横征暴敛,甚至不惜涸泽而渔,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玄燕仙朝毕竟还是正道作风,讲究一個可持续发展,在流动资产上,自然比不过行事肆无忌惮的千屠城。
所以卢仚收获级丰。
最近一段时间,小金刚须弥山内,过亿道兵疯狂提升修为,卢仚之前积攒的那些资源,已千屠城,殁。
血魁仙朝,整体实力只比血灵仙朝略低一筹,千屠城不仅仅是血魁仙朝的边境重阵,更是血河教世俗领地和其他宗门领地的重要关隘。
除了血魁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更有三名血河教的照虚空境长老统率一批精锐弟子驻扎此处。
偌大的千屠城,更有子民数以千万计,一个个好勇斗狠,嗜血如狂,时常转变职业,从‘良民百姓’化为盗匪流寇,跑去边境对面,那个实力比血河教弱了不止一等的倒霉宗门‘青木宗’的地盘上烧杀抢掠。
加上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收取高额的运转费用,同时千屠城周边大大小小数百城镇、数万村庄,都养殖巨量的血兽、血禽,种植了无数灵药灵草,群山之中还有大量珍稀矿脉,由无数千屠城掳掠来的奴隶日夜挖掘。
是以千屠城富得流油。
甚至比卢仚在玄燕仙朝劫掠过的几座州城,还要富裕十倍不止。
千屠城行魔道手段,打家劫舍、横征暴敛,甚至不惜涸泽而渔,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玄燕仙朝毕竟还是正道作风,讲究一個可持续发展,在流动资产上,自然比不过行事肆无忌惮的千屠城。
所以卢仚收获级丰。
最近一段时间,小金刚须弥山内,过亿道兵疯狂提升修为,卢仚之前积攒的那些资源,已千屠城,殁。
血魁仙朝,整体实力只比血灵仙朝略低一筹,千屠城不仅仅是血魁仙朝的边境重阵,更是血河教世俗领地和其他宗门领地的重要关隘。
除了血魁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更有三名血河教的照虚空境长老统率一批精锐弟子驻扎此处。
偌大的千屠城,更有子民数以千万计,一个个好勇斗狠,嗜血如狂,时常转变职业,从‘良民百姓’化为盗匪流寇,跑去边境对面,那个实力比血河教弱了不止一等的倒霉宗门‘青木宗’的地盘上烧杀抢掠。
加上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收取高额的运转费用,同时千屠城周边大大小小数百城镇、数万村庄,都养殖巨量的血兽、血禽,种植了无数灵药灵草,群山之中还有大量珍稀矿脉,由无数千屠城掳掠来的奴隶日夜挖掘。
是以千屠城富得流油。
甚至比卢仚在玄燕仙朝劫掠过的几座州城,还要富裕十倍不止。
千屠城行魔道手段,打家劫舍、横征暴敛,甚至不惜涸泽而渔,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玄燕仙朝毕竟还是正道作风,讲究一個可持续发展,在流动资产上,自然比不过行事肆无忌惮的千屠城。
所以卢仚收获级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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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魁仙朝,整体实力只比血灵仙朝略低一筹,千屠城不仅仅是血魁仙朝的边境重阵,更是血河教世俗领地和其他宗门领地的重要关隘。
除了血魁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更有三名血河教的照虚空境长老统率一批精锐弟子驻扎此处。
偌大的千屠城,更有子民数以千万计,一个个好勇斗狠,嗜血如狂,时常转变职业,从‘良民百姓’化为盗匪流寇,跑去边境对面,那个实力比血河教弱了不止一等的倒霉宗门‘青木宗’的地盘上烧杀抢掠。
加上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收取高额的运转费用,同时千屠城周边大大小小数百城镇、数万村庄,都养殖巨量的血兽、血禽,种植了无数灵药灵草,群山之中还有大量珍稀矿脉,由无数千屠城掳掠来的奴隶日夜挖掘。
是以千屠城富得流油。
甚至比卢仚在玄燕仙朝劫掠过的几座州城,还要富裕十倍不止。
千屠城行魔道手段,打家劫舍、横征暴敛,甚至不惜涸泽而渔,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玄燕仙朝毕竟还是正道作风,讲究一個可持续发展,在流动资产上,自然比不过行事肆无忌惮的千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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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魁仙朝,整体实力只比血灵仙朝略低一筹,千屠城不仅仅是血魁仙朝的边境重阵,更是血河教世俗领地和其他宗门领地的重要关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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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屠城行魔道手段,打家劫舍、横征暴敛,甚至不惜涸泽而渔,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玄燕仙朝毕竟还是正道作风,讲究一個可持续发展,在流动资产上,自然比不过行事肆无忌惮的千屠城。
所以卢仚收获级丰。
最近一段时间,小金刚须弥山内,过亿道兵疯狂提升修为,卢仚之前积攒的那些资源,已千屠城,殁。
血魁仙朝,整体实力只比血灵仙朝略低一筹,千屠城不仅仅是血魁仙朝的边境重阵,更是血河教世俗领地和其他宗门领地的重要关隘。
除了血魁仙朝在这里屯扎重兵,更有三名血河教的照虚空境长老统率一批精锐弟子驻扎此处。
偌大的千屠城,更有子民数以千万计,一个个好勇斗狠,嗜血如狂,时常转变职业,从‘良民百姓’化为盗匪流寇,跑去边境对面,那个实力比血河教弱了不止一等的倒霉宗门‘青木宗’的地盘上烧杀抢掠。
加上千屠城的虚空挪移阵,收取高额的运转费用,同时千屠城周边大大小小数百城镇、数万村庄,都养殖巨量的血兽、血禽,种植了无数灵药灵草,群山之中还有大量珍稀矿脉,由无数千屠城掳掠来的奴隶日夜挖掘。
是以千屠城富得流油。
甚至比卢仚在玄燕仙朝劫掠过的几座州城,还要富裕十倍不止。
千屠城行魔道手段,打家劫舍、横征暴敛,甚至不惜涸泽而渔,石头里都能榨出二两油来。玄燕仙朝毕竟还是正道作风,讲究一個可持续发展,在流动资产上,自然比不过行事肆无忌惮的千屠城。
所以卢仚收获级丰。
最近一段时间,小金刚须弥山内,过亿道兵疯狂提升修为,卢仚之前积攒的那些资源,已
第五百三十七章 冥府克星
魔道的精髓,就在于,一切出自他们之手的修炼物资,无论是丹药、功法、秘宝,或者其他什么物件,全都藏有后手。
血魁仙朝的一切修炼法门,无论是皇族宗亲的顶级功法,还是贩夫走卒的低劣法术,全都出自血河教。自然而然的,这些功法典籍中,藏有无数后门,只要血河教高层稍一催动,整个仙朝自上而下,所有修士,全都是任凭宰割的大肥猪。
是以,卢旵派了三名半步天人境的血河教太上长老襄助,血魁仙朝死得利利索索、畅快无比,连一个反抗之人都没有。
一座座宝库被搬空,一座座灵山被炼化,一条条地脉被抽取。
卢仚几乎将血魁仙朝各处重要城池,拆成了一片沙漠戈壁,看得三名血河教长老都心痛得直抽抽——这血魁仙朝的地盘,可是他们血河教的产业,这一下全都折进去了。
哪怕是有血河教高层出手,卢仚也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将血魁仙朝最菁华的一部分资源打包收走。实在是,偌大一個仙朝疆域过于广袤,卢仚分身乏术,只能挑选最有价值的城池,灵机道韵最浓郁的灵山,最为强盛活跃的地脉来拆迁,根本无法将整个仙朝在短时间内搬迁干净。
三个月后,卢仚终于来到了九阴教山门外,见到了卢旵。
父子相逢,只是对视一笑,绝口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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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道的精髓,就在于,一切出自他们之手的修炼物资,无论是丹药、功法、秘宝,或者其他什么物件,全都藏有后手。
血魁仙朝的一切修炼法门,无论是皇族宗亲的顶级功法,还是贩夫走卒的低劣法术,全都出自血河教。自然而然的,这些功法典籍中,藏有无数后门,只要血河教高层稍一催动,整个仙朝自上而下,所有修士,全都是任凭宰割的大肥猪。
是以,卢旵派了三名半步天人境的血河教太上长老襄助,血魁仙朝死得利利索索、畅快无比,连一个反抗之人都没有。
一座座宝库被搬空,一座座灵山被炼化,一条条地脉被抽取。
卢仚几乎将血魁仙朝各处重要城池,拆成了一片沙漠戈壁,看得三名血河教长老都心痛得直抽抽——这血魁仙朝的地盘,可是他们血河教的产业,这一下全都折进去了。
哪怕是有血河教高层出手,卢仚也用了三个月时间,才将血魁仙朝最菁华的一部分资源打包收走。实在是,偌大一個仙朝疆域过于广袤,卢仚分身乏术,只能挑选最有价值的城池,灵机道韵最浓郁的灵山,最为强盛活跃的地脉来拆迁,根本无法将整个仙朝在短时间内搬迁干净。
三个月后,卢仚终于来到了九阴教山门外,见到了卢旵。
父子相逢,只是对视一笑,绝口不透魔道的精髓,就在于,一切出自他们之手的修炼物资,无论是丹药、功法、秘宝,或者其他什么物件,全都藏有后手。
血魁仙朝的一切修炼法门,无论是皇族宗亲的顶级功法,还是贩夫走卒的低劣法术,全都出自血河教。自然而然的,这些功法典籍中,藏有无数后门,只要血河教高层稍一催动,整个仙朝自上而下,所有修士,全都是任凭宰割的大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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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魁仙朝的一切修炼法门,无论是皇族宗亲的顶级功法,还是贩夫走卒的低劣法术,全都出自血河教。自然而然的,这些功法典籍中,藏有无数后门,只要血河教高层稍一催动,整个仙朝自上而下,所有修士,全都是任凭宰割的大肥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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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卢仚终于来到了九阴教山门外,见到了卢旵。
父子相逢,只是对视一笑,绝口不透魔道的精髓,就在于,一切出自他们之手的修炼物资,无论是丹药、功法、秘宝,或者其他什么物件,全都藏有后手。
血魁仙朝的一切修炼法门,无论是皇族宗亲的顶级功法,还是贩夫走卒的低劣法术,全都出自血河教。自然而然的,这些功法典籍中,藏有无数后门,只要血河教高层稍一催动,整个仙朝自上而下,所有修士,全都是任凭宰割的大肥猪。
是以,卢旵派了三名半步天人境的血河教太上长老襄助,血魁仙朝死得利利索索、畅快无比,连一个反抗之人都没有。
一座座宝库被搬空,一座座灵山被炼化,一条条地脉被抽取。
卢仚几乎将血魁仙朝各处重要城池,拆成了一片沙漠戈壁,看得三名血河教长老都心痛得直抽抽——这血魁仙朝的地盘,可是他们血河教的产业,这一下全都折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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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相逢,只是对视一笑,绝口不透
第五百三十八章 冥府克星(2)
血河教一众高层一脸懵逼的看着神通全开的卢仚。
血河教,可是邪魔外道,除了诡秘莫测的冥府,几乎在元灵天堪称邪魔扛把子的存在。
虽然佛门在元灵天的名声极臭,属于过街老鼠那样的货色,但是佛门在很多人心中,还是和邪魔外道拉不上关系的——元灵天的佛门名声臭,那是历史残留原因,是当年极圣天的佛门下手太狠,杀得元灵天修炼界至今噩梦尚存,对他们丝毫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
不管怎的,血河教居然拉了一个佛门大能来助阵?
“这……”赤靑罄吧嗒了一下嘴,笑也笑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卢仚刚才要问卢旵那一番话了。
只要血河教的高层不对外乱讲,说卢旵拉了一个佛门大能帮忙,就算九阴教和冥府对外乱嚷嚷,基本上也没人会相信。
九阴教名声还不如血河教呢。
至于冥府,呃,以他们一直以来的作风,他们大概率不会对外瞎嚷嚷。
九阴教山门中,祖师大殿上,冥府第三冥子幽风同样一脸懵逼的看着法术水镜中,卢仚放出无量佛光,动用佛门至宝一通狂轰滥炸,打得自家九名半步天人境长老焦头烂额的场景。
“这……佛门贼秃?”幽风呆愣愣的问九阴教的一众高层。
“这血河教……离谱了些!”九阴教一位长老气得破口大骂。
大家都是邪魔外道,不分青红皂白的撕破脸、打打杀杀什么的,九阴教能理解……血河教和九阴教虽然以前有一些默契,有一些合作,但是魔道嘛,无缘无故的背后捅刀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血河教打上门来,九阴教虽然不明缘由,但是能够理解。
可是你血河教勾结佛门秃子对同为魔道的九阴教下手,这就完全无法理解了……佛门贼秃再堕落,也不会堕落到和血河教同流合污的地步罢?
“这事,有点古怪。”幽风缓缓站起身来,不断的眨巴着眼睛,一时半会想不出对策。
冥府形式诡秘,极度低调,正因为如此,门人弟子极少在元灵天修炼界走动,一门心思憋在山门中不知道整日里在做些什么。是以,冥府自上而下,无论太上长老还是普通弟子,江湖经验极其匮乏。
幽风这个第三冥子,在冥府地位崇高,身份尊贵,乃是未来掌教的有力竞争人选,但是要论随机应变的能力,处理突发事务的手段,他甚至还不如世俗界普通城市中霸占了一条街道的帮派头目。
九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已经被烧得‘嗷嗷’惨叫,浑身直冒黑烟了,他还在这里冥思苦想,琢磨着为什么会有佛门大能出现的问题。
九阴教当代掌教忍不住了,他急促的说道:“冥子,赶紧救援九位长老,否则……那佛门神通、佛门秘宝,对我等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幽风猛地醒悟,他右手一拳打在了左手掌心,点头道:“没错,赶紧救援……呃,我看看。”
低下头,幽风开始琢磨自己带来的几件冥府的秘宝。
他将这些令牌、屏风、大旗、小箭之类的秘宝取出来,逐个的盘算它们的功用,计算它们的威能上限,然后逐个的衡量它们是否能够扛住卢仚展露出来的佛门神通、佛门秘宝。
然后,他摇摇头,喃喃道:“九子母勾魂箭,杀伐之宝,拿来救人是不行的。”
“三阴戮神刀,同样是杀伐之宝,也不能拿来救人。”
“玄阴弥天幡,这是迷幻之宝,防御力有一点,但是不强……拿来救人,怕是羊入虎口。”
“嗯,这一面九幽江山大屏风,内有一处洞天秘府,方圆十万里,内蕴无穷九幽之气,可以困人,也能以此布下禁锢大阵,防御力堪称绝顶。”
“不过,对方那一灯盏似乎威力太强,九幽江山大屏风,是师尊借给我护身所用,若是有所伤损,回去不好给师尊交待……这大屏风,更是冥府西北角白骨将军府的镇压之器,若是有了伤损,那尊还没收服的白骨将军若是破禁而出,哎,这可怎么办呢?”
九阴教的一群高层,全都麻爪子了。
他们平日里对冥府毕恭毕敬,常有供奉敬献,冥府也时不时给他们赐下三瓜两枣的赏赐,一些玄妙的法术、神通等等。在他们心中,冥府是神秘莫测的,是高高在上的,更是强大不可反抗的。
但是今日一看……
这第三冥子何等尊贵的身份,碰到事情居然是如此反应……啧!
好些九阴教的长老心里都起了异样的心思——似乎,冥府也不是这么高不可攀;似乎,他们九阴教,可以做点什么嘿!
不愧是邪魔宗门,很有几个九阴教的太上长老开始盘算着,如果幽风哪天再来九阴教,或许他们可以私下里下手,直接把这个嫩头青给做掉?
什么九子母勾魂箭、三阴戮神刀、玄阴弥天幡、九幽江山大屏风等等……甚至是幽风这一具被幽冥之气洗炼得纯粹无比的肉身,他们这些老家伙都很有兴趣,几乎都要口水滴滴答了啊。
这样的嫩头青,想要下黑手做掉他,不要太容易哦!
大地剧烈的颤抖着,净世神雷犹如雨点一样落下,之前在剑城地下地肺熔炉中,净世神雷已经展露其可怕的威能,如今用在了九阴教,杀伤力更比在地肺熔炉的时候飙升了十倍不止!
冥府布下的这座大阵,九阴教原本的护山大阵,还有这些冥府长老、九阴教弟子的功法,全都走的阴邪路子,最是被佛门神通克制得死死的。
一发神雷落下,就是方圆十几里的山川河岳被炸得支离破碎,大地不断出现一个个大坑,大片土地被净世佛炎烧成了岩浆,金灿灿的好生华美。
九名冥府的太上长老修为极高,奈何……和幽风一般,他们的作战经验堪称空白,卢仚却又是猛打猛杀的路子,丝毫没给他们任何准备时间,一系列的佛门神通、佛门至宝就镇压了下来。
大金刚莲花座防御力堪称绝顶,更有绝强的禁锢之力。
九名冥府太上长老被禁锢在空中难以挣脱。
清宁心灯放出的佛炎更是对一些阴邪之力有着毁灭性的杀伤力,九名太上长老好似油锅中的蚂蚱,体内浩瀚如海的法力一节节的被佛炎焚烧,净化,就连充斥着幽冥之气的肉身,都被烧得稀烂,顷刻间就被烧得不成人形!
也就是卢仚自身修为还欠缺了一些,这九名太上长老鼓荡法力,还能勉强支撑一小会儿。
放在三万年前,极圣天佛门作为先锋攻打元灵天修炼界的时候,手持清宁心灯的大梵净世宗大能高僧,一片佛炎喷出,类似眼前这九名太上长老级别的邪魔修士,弹指间就能炼成飞灰!
功法神通上天生的克制,实在是太过恐怖。
卢仚放声长啸,他手持飞熊枪,化为一缕流风冲向了九名被困的冥府长老。
长枪一击,一名冥府长老同样一声长啸,他身体一晃,居然化为大片灰气漫天乱滚——这是化实为虚的大神通,换成寻常修士,就算是剑门的剑修,如果一剑刺来,碰到这等神通,也只会刺入一片虚无空洞,无法对这位聪明、机智的长老造成任何伤害。
卢仚这一枪,同样捅在了虚无中。
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他能捅个啥?什么都没碰到,快若闪电的一枪就直接落空!
但是这位聪明、机智的冥府长老却忘记了,他的身上正有佛门佛炎熊熊燃烧,他保持着完整的肉体形态,还能依靠强大的修为多烧一会儿。
实心的木柴,耐烧。
但是他将自身化为一蓬阴气散开,虽然避过了卢仚这杀意凛然的一枪,却是将自己从一块实心的硬木柴,变成了一大团蓬松的棉花!
这棉花过火,就是顷刻间的事情。
‘呼’的一声响,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虚空中,方圆数里的一团灰气以爆炸般方式骤然燃烧,只是一弹指间,就被三色佛炎烧得干干净净,一丝儿残留都没剩下。
虚空中,一颗拳头大小,密布无数道纹的灰色宝珠滴溜溜旋转不停。
宝珠旁边,一套四十九柄中指长短,薄如蝉翼的奇形飞剑在方圆里许虚空中凌空乱刺,寒光森森,邪气升腾,气息极其逼人。
在那一套飞剑上方,更以一座灰白色的小山峰浮现,这小山峰高只有百丈上下,通体灰光萦绕,一张张痛苦扭曲的面孔在山峰表面不断浮现、收缩,好些血河教凝道果境以下的嫡子只是看了这座山峰一眼,就突然身体一晃,三魂七魄当即脱离身躯,差点被这山峰遥空吸走。
‘哗啦啦’,超过三万血河教弟子只是望了一眼这座山峰,就从空中不断坠落。
一名血河教长老掀起一道血浪,将这些弟子托在了半空中,他嘶声道:“好恶毒的宝贝,如此威能,那厮是蠢的么?怎么不拿出来护体?”
卢旵等人一个个作声不得。
堂堂一个半步天人境大能,还有三件灵宝随身的大能,居然自寻死路?
剩下八名冥府长老好似突然回过神来,他们齐齐尖啸,每个人头顶都有一颗灰色宝珠冲天飞起,放出一缕缕灰气包裹全身,和那附着在身上燃烧的佛炎急速冲撞起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冥府克星(3)
“嗯哼?”
八颗灰色宝珠一出,血河教一众太上长老齐齐惊呼。
连带被清宁心灯烧杀的那位,九位冥府长老的这九颗宝珠,无论大小形状,道韵气息,全都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一般。
偏偏,这九颗宝珠,相互之间却又没有任何联系。
并非天地生成的一整套灵宝,被冥府的九位长老分别祭炼,而是九颗没有丝毫牵连的单独灵宝,偏偏又是这般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差异。
“冥府……底蕴非凡。”一名血河教长老轻声道:“难不成,他们找到了量产灵宝之术?”
血河教一众长老,还有修为足够高,见识足够广的那些照虚空、凝道果境界的高手,无不双眼血光闪烁,直勾勾的盯着那八名倾力反抗的冥府长老。
如果这九颗宝珠,都是冥府用不知名的手段弄出来的……消息一旦泄露,冥府势必有灭门之灾。
就连剑城的地肺熔炉,都无法铸造出一模一样的后天灵宝来。
这九颗宝珠来历莫测,足以引发元灵天修炼界的巨大震荡——冥府的高层脑壳都坏掉了么?如此机密的事情,这九名长老,居然就当众将这些宝珠祭了出来?
八颗宝珠灰气升腾,刚刚被烧死的那长老的一颗宝珠也被气机牵引,爆发出了森森幽光。一缕缕灰气带着刺骨的幽冥气息漫天乱旋,逐渐化为一座灰蒙蒙的九层罗伞,笼罩在了八名冥府长老的头顶。
清宁心灯放出的三色佛炎附着在九层罗伞上急速燃烧,眼看着九层罗伞放出的灰气被一层层的削掉,清宁心灯中光焰闪烁,卢仚突然一口长气吹出。
清宁心灯灯焰大盛,就听‘啪啪啪’一连串响,九颗宝珠剧烈震荡,露出了一丝丝细微的裂痕。八名冥府长老身体一晃,七窍中同时喷出血来。
他们齐声呵斥,八套小小的飞剑宛如游鱼一样从他们袖子里飞出,化为铺天盖地的灰色寒芒朝着卢仚当头落下,这一柄柄中指大小的飞剑拉出数尺长的寒芒,所过之处空气凝出了一条条灰色的冰霜剑痕,更有勾魂索魄的尖锐嘶吼声传来。
“嚇,又是一模一样的套装飞剑?灵宝级别?”血河教的长老们眼珠惨绿的盯着八名冥府长老,一个个周身血炎升腾,无法控制的贪婪直涌上了心头。
卢仚长啸,挥动飞熊枪狠狠砸在灰气罗伞上。
被清宁心灯打得裂痕处处九颗宝珠再次爆发出碎裂声,灰气罗伞被一击轰得粉碎,八名冥府长老再次大口吐血。
漫天灰色寒芒打在卢仚身上,‘叮叮当当’密集的响声不绝于耳,但是没有一柄能够攻破卢仚的一丝油皮。这些飞剑极其锋利,力道也颇为凌厉,蕴藏的阴邪之气更是惊人,但是面对卢仚修炼出的金刚不坏之躯,这些飞剑哪里伤得了他?
站在卢旵身边的青柚三女眼看无数灰色寒芒对着卢仚一通乱劈乱刺,三女同时轻喝一声,小手轻轻一拍腰间剑囊,‘锵锵锵’三声高亢的剑鸣声中,一气三阳剑化为三条长达千丈的紫红色长虹喷薄而出,快若闪电,顷刻洞穿了三名冥府长老的胸膛。
三女在佛音堂,同样得了佛门诸般剑道传承。
佛门剑道,唯心唯念,其中‘心剑’、‘慧剑’诸般高深剑道,一如卢仚的一念遁法,意念所至,剑光即达。三女刚刚出剑,剑光就跨越百里虚空,洞穿了三名冥府长老的身躯,也正是如此道理。
三名冥府长老被卢仚攻破了护体罗伞,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一气三阳剑所化长虹就透体而过,先天纯阳之气在体内宛如火山一般爆发,当即化为一团紫红色烈火在胸膛中炸开。
外有佛炎猛攻,内有纯阳真火焚烧,更有佛门剑气在体内乱刺,三名半步天人境的冥府长老只是惨嚎一声,肉身就炸成了丝丝缕缕的灰气。
三条透明的元神一声怪啸,从崩解的身躯中化为阴风急速逃窜。
但是他们跑得再快,也没有卢旵祭炼的血神子速度快。卢旵身后三条血神子一闪而过,顷刻间就扑到了三条神魂所化阴风边,血神子‘桀桀’怪笑,张开双臂从三团阴风中一闪而过,三道神魂顿时被泯灭了本我意识,迅速蒙上了一层淡淡血光。
顷刻间的功夫,三条半步天人境的神魂就化为了三条血神子,一共六条血影尖啸着朝剩下的五名冥府长老扑杀了过去。
五座灰白色的小山腾空而起,五名冥府长老大口喷血,催动五座邪气升腾的小山冲着六条血神子当头砸下。
卢仚一声轻笑,小金刚须弥山从斜刺里狠狠的撞了过来,千丈高下的小金刚须弥山喷吐着漫天佛光瑞气,狠狠撞在了五座小山上,当场撞得五座小山邪气崩散,山体炸成了一块块灰白色的半虚半实的光团漫天乱飞。
五名半步天人境的冥府长老手段齐出,却没能组织六条血神子扑进他们的身体。
血神子冲进他们身躯,当即吞噬他们的血肉精华,疯狂攻击他们的神魂本源。五名冥府长老齐声惨嚎,不断施展秘术想要驱散体内的血神子。
但是卢旵所祭炼的血神子,来自化血上人这元灵天的血道老祖,威能宏大,诡秘难当,其传承奥义,远比如今冥府的功法传承高深许多。
五名冥府长老原本还算丰腴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也就是三个呼吸的时间,原地出现十一条鲜血淋淋的血神子,五名冥府长老就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被六条血神子吃干抹净。
“攻!”
卢仚放声大笑。
小金刚须弥山上,亿万道兵用处,结成了一座庞大无比的金刚大阵,漫天佛门神雷乱打,佛炎乱烧,更有一道道大金刚禅光宛如瀑布一样当头洒落,这看似清水一般淡金色的禅光极其沉重,极其坚硬,当头一卷,就好像无数座大山狠狠砸来,九阴教的护山大阵被一层层破开,驻守各处的九阴教弟子被禅光稍稍碰触一下,血肉当即化为齑粉。
卢旵狂笑:“哈哈,此子如此雄风,他爹当为盖世豪杰!”
正在御剑疾刺,已经击杀了近千九阴教弟子的青柚三女‘咳咳’几声,体内气息一阵混乱,差点没岔气伤了自己!
赤靑罄、素红等人纷纷看了卢旵一眼。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就卢旵和卢仚长得这八九分相似模样,是人都看出来卢仚是你卢旵的亲儿子了,只是,血河教一众魔头的小命都被卢旵拿捏着,他不主动开口,谁敢点破这件事情?
都知道他是你儿子,你至于,当众如此吹嘘自己么?
卢旵狂笑,向前一挥手:“诸位,随我征伐,今日,九阴当灭!”
赤靑罄等血河教高层齐齐欢笑。
不管卢旵多么不要脸,能够灭了九阴教,总归是好事……偌大的地盘,无数的子民,还有九阴教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家当,唉哟,这一大块肥肉,血河教要吃得肚皮溜圆!
十二万血神子从卢旵身后逐次浮现,伴随着森森血光,这些好似鲜血凝成的血神子呼啸着向前飞掠,顷刻间就没入了被卢仚破开大陣的九阴教山門中。
那些九阴教地辈弟子,哪裡挡得住血神子的侵袭?血影一闪而过,整个人顿时被吸得干干净净,一丝毛发都没剩下。
这些血神子凶残狠戾到了极致,除非是照虚空境界之上的修为,他们会被强行转化为新的血神子,其他境界的修士,完全只能化为血神子成长的资粮,连被转化的资格都没有。
漫天血影乱闪,卢仚控制亿万道兵,不断破开一重重护山大阵,攻破一处处重要关隘,一路长驱直入,眼看着就要逼近九阴教的祖师大殿。
祖师大殿中,九阴教一众高层看得是睚眦俱裂,自家门下的得意门人,面对卢旵、卢仚父子两的神通,完全没有抵抗之力。
偌大的九阴教,眼看就要被犁庭扫穴,攻破山门!
“冥子!”九阴教当代掌教嘶声大吼:“九位长老,已经陨落!”
一众九阴教高层,如今心都快碎了——九位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啊,冥府绝对的高层啊,为了他们九阴教的事情陨落在此……这事后追究起来,冥府会放过他们麼?
而幽风,还在这里清点家当!
他还没拿定主意,究竟用哪件灵宝去救助九位长老……那九位长老,已经在卢仚的猛攻下灰飞烟灭了!
幽风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他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卢仚,嘶声道:“怎会如此之快?九位长老法力无边,神通盖世,更有灵宝护体,怎会陨落的这般快?”
话音未落,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万丈大小,喷吐着无边佛光从天空狠狠砸下。
一声巨响,热浪四溢,九阴教祖师大殿附近的阵法、禁制被小金刚须弥山一击轰得粉碎,数万名聚集在祖师大殿附近的九阴教精锐弟子被砸得粉身碎骨,连一缕神魂都没能逃出来。
卢仚抬起小金刚须弥山,大踏步走到了祖师大殿门前。
“诸位,跪地求饶,还是身死道消,你们自己选啊!”
第五百四十章 识时务者
一道道阴邪湿滑、寒气森森的神魂波动宛如做贼一样扫过卢仚的身体。
卢仚收敛护体佛光,任凭一群九阴教的太上长老施为。
气血如龙,体如金刚,身躯内充斥着一股金刚不坏、永恒不朽的绝强道韵,卢仚四平八稳的站在九阴教祖师大殿门口,他身体微微一动,四周虚空就一阵扭曲,隐隐可见黑色的裂痕出现。
九阴教一众长老脸色惨变。
卢仚只是照虚空巅峰的境界,从他的法力波动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还在积攒底蕴,并没有踏入半步天人境那种强行收纳虚空,以法力、道韵侵染虚空,化为己用的层次。
境界,不堪提。
但是他的肉身,明显超出了九阴教这些太上长老所能想象的极限。如此恐怖的肉身,如龙如象,可撕裂虚空,可镇压八方……和卢仚的身体相比,这些九阴教的太上长老隐隐觉得,如果卢仚肉体是千锻精钢,那么自己的身体就是草纸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九阴教当代教主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一柄青黑色的飞剑丢给了卢仚。
不是祭起飞剑斩杀,而是轻手轻脚的,小心翼翼的将飞剑丢了过来。
这是一柄用‘极渊鬼青石’铸成的飞剑,内蕴滔天邪气,专伤人神魂,专污人精血。这飞剑还有一个特性,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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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阴邪湿滑、寒气森森的神魂波动宛如做贼一样扫过卢仚的身体。
卢仚收敛护体佛光,任凭一群九阴教的太上长老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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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阴教一众长老脸色惨变。
卢仚只是照虚空巅峰的境界,从他的法力波动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还在积攒底蕴,并没有踏入半步天人境那种强行收纳虚空,以法力、道韵侵染虚空,化为己用的层次。
境界,不堪提。
但是他的肉身,明显超出了九阴教这些太上长老所能想象的极限。如此恐怖的肉身,如龙如象,可撕裂虚空,可镇压八方……和卢仚的身体相比,这些九阴教的太上长老隐隐觉得,如果卢仚肉体是千锻精钢,那么自己的身体就是草纸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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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只是照虚空巅峰的境界,从他的法力波动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还在积攒底蕴,并没有踏入半步天人境那种强行收纳虚空,以法力、道韵侵染虚空,化为己用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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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阴教当代教主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一柄青黑色的飞剑丢给了卢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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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收敛护体佛光,任凭一群九阴教的太上长老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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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阴教一众长老脸色惨变。
卢仚只是照虚空巅峰的境界,从他的法力波动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还在积攒底蕴,并没有踏入半步天人境那种强行收纳虚空,以法力、道韵侵染虚空,化为己用的层次。
境界,不堪提。
但是他的肉身,明显超出了九阴教这些太上长老所能想象的极限。如此恐怖的肉身,如龙如象,可撕裂虚空,可镇压八方……和卢仚的身体相比,这些九阴教的太上长老隐隐觉得,如果卢仚肉体是千锻精钢,那么自己的身体就是草纸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九阴教当代教主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一柄青黑色的飞剑丢给了卢仚。
不是祭起飞剑斩杀,而是轻手轻脚的,小心翼翼的将飞剑丢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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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收敛护体佛光,任凭一群九阴教的太上长老施为。
气血如龙,体如金刚,身躯内充斥着一股金刚不坏、永恒不朽的绝强道韵,卢仚四平八稳的站在九阴教祖师大殿门口,他身体微微一动,四周虚空就一阵扭曲,隐隐可见黑色的裂痕出现。
九阴教一众长老脸色惨变。
卢仚只是照虚空巅峰的境界,从他的法力波动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还在积攒底蕴,并没有踏入半步天人境那种强行收纳虚空,以法力、道韵侵染虚空,化为己用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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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收敛护体佛光,任凭一群九阴教的太上长老施为。
气血如龙,体如金刚,身躯内充斥着一股金刚不坏、永恒不朽的绝强道韵,卢仚四平八稳的站在九阴教祖师大殿门口,他身体微微一动,四周虚空就一阵扭曲,隐隐可见黑色的裂痕出现。
九阴教一众长老脸色惨变。
卢仚只是照虚空巅峰的境界,从他的法力波动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还在积攒底蕴,并没有踏入半步天人境那种强行收纳虚空,以法力、道韵侵染虚空,化为己用的层次。
境界,不堪提。
但是他的肉身,明显超出了九阴教这些太上长老所能想象的极限。如此恐怖的肉身,如龙如象,可撕裂虚空,可镇压八方……和卢仚的身体相比,这些九阴教的太上长老隐隐觉得,如果卢仚肉体是千锻精钢,那么自己的身体就是草纸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九阴教当代教主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一柄青黑色的飞剑丢给了卢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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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收敛护体佛光,任凭一群九阴教的太上长老施为。
气血如龙,体如金刚,身躯内充斥着一股金刚不坏、永恒不朽的绝强道韵,卢仚四平八稳的站在九阴教祖师大殿门口,他身体微微一动,四周虚空就一阵扭曲,隐隐可见黑色的裂痕出现。
九阴教一众长老脸色惨变。
卢仚只是照虚空巅峰的境界,从他的法力波动上,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还在积攒底蕴,并没有踏入半步天人境那种强行收纳虚空,以法力、道韵侵染虚空,化为己用的层次。
境界,不堪提。
但是他的肉身,明显超出了九阴教这些太上长老所能想象的极限。如此恐怖的肉身,如龙如象,可撕裂虚空,可镇压八方……和卢仚的身体相比,这些九阴教的太上长老隐隐觉得,如果卢仚肉体是千锻精钢,那么自己的身体就是草纸燃烧后留下的灰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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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围困冥府
地腑,极深之处。
极大的地下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光线昏暗,不见日月星辰等天光,唯有几条小型地脉从极厚实的岩层中蜿蜒穿过,地脉灵能透过厚厚的岩层,放出淡淡的光辉。
还有一些地下的荧光苔藓、蘑菇之类的东西,附着在岩壁上,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在这极大的地下空间中,一团灰气静静的悬浮着。
灰气四周,有一层层无形的禁制,隔绝虚空,将这团灰气包裹得结结实实。偶尔有‘啾啾’声响传来,有那生了薄薄脚蹼的小蜥蜴张开四肢凌空滑翔,不小心撞在这无形的禁制上,‘噗’的一声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即刻被灰气吞得干干净净。
灰气中,是一片极广袤的虚空。
一座座金属材质的宫殿重重叠叠,悬浮在这灰气中,造型苍古,气势恢宏,宛如传说中的天庭宫阙。一根根巨大的金属柱子矗立在宫殿之间,一条条灰色带角的大蟒缠绕在金属柱子上,双眸绿光闪烁,宛如灯盏,照亮了四面八方。
一些身穿灰色长袍的冥府弟子,犹如幽灵一样无声的在宫殿之间穿梭往来,偶尔有熟人相遇,他们也只是冷淡的相互点头示意,极少有人开口说话。
在这广袤的宫殿群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广场,八十一根金属柱子围住了整个广场,一条条大蟒······
有话想对作者说?来▄起□点※读书评论区,作者大大等着你!
地腑,极深之处。
极大的地下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光线昏暗,不见日月星辰等天光,唯有几条小型地脉从极厚实的岩层中蜿蜒穿过,地脉灵能透过厚厚的岩层,放出淡淡的光辉。
还有一些地下的荧光苔藓、蘑菇之类的东西,附着在岩壁上,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在这极大的地下空间中,一团灰气静静的悬浮着。
灰气四周,有一层层无形的禁制,隔绝虚空,将这团灰气包裹得结结实实。偶尔有‘啾啾’声响传来,有那生了薄薄脚蹼的小蜥蜴张开四肢凌空滑翔,不小心撞在这无形的禁制上,‘噗’的一声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即刻被灰气吞得干干净净。
灰气中,是一片极广袤的虚空。
一座座金属材质的宫殿重重叠叠,悬浮在这灰气中,造型苍古,气势恢宏,宛如传说中的天庭宫阙。一根根巨大的金属柱子矗立在宫殿之间,一条条灰色带角的大蟒缠绕在金属柱子上,双眸绿光闪烁,宛如灯盏,照亮了四面八方。
一些身穿灰色长袍的冥府弟子,犹如幽灵一样无声的在宫殿之间穿梭往来,偶尔有熟人相遇,他们也只是冷淡的相互点头示意,极少有人开口说话。
在这广袤的宫殿群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广场,八十一根金属柱子围住了整个广场,一条条大蟒地腑,极深之处。
极大的地下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光线昏暗,不见日月星辰等天光,唯有几条小型地脉从极厚实的岩层中蜿蜒穿过,地脉灵能透过厚厚的岩层,放出淡淡的光辉。
还有一些地下的荧光苔藓、蘑菇之类的东西,附着在岩壁上,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在这极大的地下空间中,一团灰气静静的悬浮着。
灰气四周,有一层层无形的禁制,隔绝虚空,将这团灰气包裹得结结实实。偶尔有‘啾啾’声响传来,有那生了薄薄脚蹼的小蜥蜴张开四肢凌空滑翔,不小心撞在这无形的禁制上,‘噗’的一声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即刻被灰气吞得干干净净。
灰气中,是一片极广袤的虚空。
一座座金属材质的宫殿重重叠叠,悬浮在这灰气中,造型苍古,气势恢宏,宛如传说中的天庭宫阙。一根根巨大的金属柱子矗立在宫殿之间,一条条灰色带角的大蟒缠绕在金属柱子上,双眸绿光闪烁,宛如灯盏,照亮了四面八方。
一些身穿灰色长袍的冥府弟子,犹如幽灵一样无声的在宫殿之间穿梭往来,偶尔有熟人相遇,他们也只是冷淡的相互点头示意,极少有人开口说话。
在这广袤的宫殿群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广场,八十一根金属柱子围住了整个广场,一条条大蟒地腑,极深之处。
极大的地下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光线昏暗,不见日月星辰等天光,唯有几条小型地脉从极厚实的岩层中蜿蜒穿过,地脉灵能透过厚厚的岩层,放出淡淡的光辉。
还有一些地下的荧光苔藓、蘑菇之类的东西,附着在岩壁上,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在这极大的地下空间中,一团灰气静静的悬浮着。
灰气四周,有一层层无形的禁制,隔绝虚空,将这团灰气包裹得结结实实。偶尔有‘啾啾’声响传来,有那生了薄薄脚蹼的小蜥蜴张开四肢凌空滑翔,不小心撞在这无形的禁制上,‘噗’的一声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即刻被灰气吞得干干净净。
灰气中,是一片极广袤的虚空。
一座座金属材质的宫殿重重叠叠,悬浮在这灰气中,造型苍古,气势恢宏,宛如传说中的天庭宫阙。一根根巨大的金属柱子矗立在宫殿之间,一条条灰色带角的大蟒缠绕在金属柱子上,双眸绿光闪烁,宛如灯盏,照亮了四面八方。
一些身穿灰色长袍的冥府弟子,犹如幽灵一样无声的在宫殿之间穿梭往来,偶尔有熟人相遇,他们也只是冷淡的相互点头示意,极少有人开口说话。
在这广袤的宫殿群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广场,八十一根金属柱子围住了整个广场,一条条大蟒地腑,极深之处。
极大的地下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光线昏暗,不见日月星辰等天光,唯有几条小型地脉从极厚实的岩层中蜿蜒穿过,地脉灵能透过厚厚的岩层,放出淡淡的光辉。
还有一些地下的荧光苔藓、蘑菇之类的东西,附着在岩壁上,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在这极大的地下空间中,一团灰气静静的悬浮着。
灰气四周,有一层层无形的禁制,隔绝虚空,将这团灰气包裹得结结实实。偶尔有‘啾啾’声响传来,有那生了薄薄脚蹼的小蜥蜴张开四肢凌空滑翔,不小心撞在这无形的禁制上,‘噗’的一声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即刻被灰气吞得干干净净。
灰气中,是一片极广袤的虚空。
一座座金属材质的宫殿重重叠叠,悬浮在这灰气中,造型苍古,气势恢宏,宛如传说中的天庭宫阙。一根根巨大的金属柱子矗立在宫殿之间,一条条灰色带角的大蟒缠绕在金属柱子上,双眸绿光闪烁,宛如灯盏,照亮了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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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大的地下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光线昏暗,不见日月星辰等天光,唯有几条小型地脉从极厚实的岩层中蜿蜒穿过,地脉灵能透过厚厚的岩层,放出淡淡的光辉。
还有一些地下的荧光苔藓、蘑菇之类的东西,附着在岩壁上,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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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气四周,有一层层无形的禁制,隔绝虚空,将这团灰气包裹得结结实实。偶尔有‘啾啾’声响传来,有那生了薄薄脚蹼的小蜥蜴张开四肢凌空滑翔,不小心撞在这无形的禁制上,‘噗’的一声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即刻被灰气吞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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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广袤的宫殿群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广场,八十一根金属柱子围住了整个广场,一条条大蟒地腑,极深之处。
极大的地下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光线昏暗,不见日月星辰等天光,唯有几条小型地脉从极厚实的岩层中蜿蜒穿过,地脉灵能透过厚厚的岩层,放出淡淡的光辉。
还有一些地下的荧光苔藓、蘑菇之类的东西,附着在岩壁上,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在这极大的地下空间中,一团灰气静静的悬浮着。
灰气四周,有一层层无形的禁制,隔绝虚空,将这团灰气包裹得结结实实。偶尔有‘啾啾’声响传来,有那生了薄薄脚蹼的小蜥蜴张开四肢凌空滑翔,不小心撞在这无形的禁制上,‘噗’的一声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即刻被灰气吞得干干净净。
灰气中,是一片极广袤的虚空。
一座座金属材质的宫殿重重叠叠,悬浮在这灰气中,造型苍古,气势恢宏,宛如传说中的天庭宫阙。一根根巨大的金属柱子矗立在宫殿之间,一条条灰色带角的大蟒缠绕在金属柱子上,双眸绿光闪烁,宛如灯盏,照亮了四面八方。
一些身穿灰色长袍的冥府弟子,犹如幽灵一样无声的在宫殿之间穿梭往来,偶尔有熟人相遇,他们也只是冷淡的相互点头示意,极少有人开口说话。
在这广袤的宫殿群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广场,八十一根金属柱子围住了整个广场,一条条大蟒地腑,极深之处。
极大的地下空间,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光线昏暗,不见日月星辰等天光,唯有几条小型地脉从极厚实的岩层中蜿蜒穿过,地脉灵能透过厚厚的岩层,放出淡淡的光辉。
还有一些地下的荧光苔藓、蘑菇之类的东西,附着在岩壁上,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在这极大的地下空间中,一团灰气静静的悬浮着。
灰气四周,有一层层无形的禁制,隔绝虚空,将这团灰气包裹得结结实实。偶尔有‘啾啾’声响传来,有那生了薄薄脚蹼的小蜥蜴张开四肢凌空滑翔,不小心撞在这无形的禁制上,‘噗’的一声就炸成了一团血雾,即刻被灰气吞得干干净净。
灰气中,是一片极广袤的虚空。
一座座金属材质的宫殿重重叠叠,悬浮在这灰气中,造型苍古,气势恢宏,宛如传说中的天庭宫阙。一根根巨大的金属柱子矗立在宫殿之间,一条条灰色带角的大蟒缠绕在金属柱子上,双眸绿光闪烁,宛如灯盏,照亮了四面八方。
一些身穿灰色长袍的冥府弟子,犹如幽灵一样无声的在宫殿之间穿梭往来,偶尔有熟人相遇,他们也只是冷淡的相互点头示意,极少有人开口说话。
在这广袤的宫殿群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广场,八十一根金属柱子围住了整个广场,一条条大蟒
第五百四十二章 围困冥府(2)
“这数,不对!”
一共一百八十六道灰色长虹,每一道长虹中,都有一名半步天人境大能。
这数字,不对劲,极其不对劲!
如今元灵天第一宗门,唯一的太上宗门,唯一保留了三万年前深奥传承的剑门,现如今明面上的半步天人境太上长老,也就五十人出头。
一个销声匿迹三万年,不怎么与外交流,空有排名,真实实力要打一个大问号的冥府,怎能有一百八十六名半步天人境坐镇?
九阴教主面色如土,好似被人殴打的宠物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卢仚。
九阴教投降了,跪地了,乖乖的让卢仚给自家神魂下了禁制,成了任凭驱遣的狗腿子……他们背叛冥府,是因为卢仚给他们的感觉更强大,更不可违抗,所以他们跪了!
但是这一刻,猛不丁的发现,他们曾经弃之如敝履的冥府,居然是如此可怕的庞然大物。
后悔!
极度的后悔。
随之而来的是无穷尽的恐惧。
“老……老爷!”九阴教主脸色如土,嘴唇惨白,身上冷汗潺潺而下,两条腿紧紧的夹在一起,差一点就屁滚尿流。
“无妨。”卢仚摆了摆手,他腾空而起,大踏步朝着前方的宫殿群行去。他周身金光隐隐,每一步迈出,脚下自然而然有一朵金莲浮现,金光隐隐,照得四周通明。
佛门气息。
所有出面的冥府弟子一个个皱起了眉头。冥府修士讨厌佛门气息,就好像一个正常凡人恐惧砒霜鹤顶红一样,这是一种生命体对天生克星本能的厌恶。
那些冥府的半步天人境大能脚踏灰色流云,静静的站在空中一动不动,目光森森如刀,直勾勾的盯着卢仚。看着卢仚大踏步逼近,正中一道灰色长虹中,一名身穿灰黑色帝皇衮服,头戴朝天冠,做俗世帝皇装束的白须老人轻轻一挥手。
“哪位弟子,将这胆大妄为的后生晚辈,抽筋扒皮,抽取神魂,炼成万古灯油,放在冥火灯盏中煎熬千年,以为惩戒?”
老人语气幽幽的发号施令。
毕竟,卢仚身上的气息只是照虚空极致,距离半步天人境还有一点距离。不管是自持身份也好,或者是其他缘故也好,反正,这些冥府的大能不准备亲自出手。
一名通体阴风缭绕的中年男子腾空而起,挡在了卢仚面前。
这男子内着灰色龙蟒战袍,外着一整套鱼鳞软甲,腰间扎着狮子头的扎带,背后交叉状背着一对儿铁鞭,手持一根方天戟,俨然世俗武将装束。
他看着卢仚,很是轻慢的朝着卢仚招了招手:“晚辈小子,来,这份功劳,某阴三生拿了。”
下方,一座座宫殿门口,好些冥府弟子就露出了惋惜之色——他们只恨自己出手慢了,这份功劳要被阴三生抢先了!
很奇怪的就是,这些冥府弟子,没有一个担心的,担忧的,不安的,疑虑的……看他们的表情,完全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轻松愉悦模样,就好像阴三生一旦出手,就一定能将卢仚生擒活捉,然后按照他们的心意抽筋扒皮一样。
卢仚心中带上了一丝谨慎。
邪门修士,你很难说有什么古怪手段是卢仚的强横肉身都抵挡不住的。比如说一些恶毒的诅咒,如卢仚记忆中的‘钉头七箭书’之类的玩意儿,你敢说元灵天没有哪个宗门有类似恶毒诅术么?
所以,卢仚一拍头顶,‘嗡’一声,玄元一气太岳塔喷薄而出,悬浮在卢仚头顶,一缕缕氤氲土气带着晶晶星光倒卷而下,包裹卢仚全身。
大金刚莲花座则是出现在卢仚脚下,重重佛光,森森佛炎,化为烈火神龛,将卢仚裹在了正中。
两件至宝护体,卢仚的安全感大增。
他看着阴三生,微笑道:“还请道友出手!”
那阴三生目露奇光看了看卢仚祭出的两件至宝,放声大笑,然后身体一晃,就化为九条一模一样的分身——卢仚以佛门慧眼观之,九条分身气息完全一模一样,身躯组成也是一模一样。
这赫然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分身之术,九条分身的力量和本体完全相当,没有丝毫差别!
卢仚眼睛骤然一亮。
这冥府,底蕴果然不凡,这分身之术,在当今的元灵天,可就没听说过哪家宗门能有!
这等分身术,随时能提升九倍以上的战力……若是蛮王殿那一群肌肉疙瘩学会了这等分身术,他们岂不是要逆天了么?
分身分化,阴三生九条分身手上,则是各持一柄方天戟!
卢仚神魂扫过,慧眼望过,九根方天戟也是完全一模一样,无论是外形,还是内在,全都是彼岸境四重天的后天灵宝,威势强弱丝毫不差。
后面,卢旵等人同时目露精光。
又来了,又来了……九条分身,九件完全一模一样的后天灵宝。分身术倒是小事,但是这灵宝都是一套一套的出现,这冥府果然有很大的问题!
阴三生长笑不断,九条分身居然组成了一座小小的九宫战阵,化为一道道残影朝着卢仚杀了过来。挥动长戟急速劈刺的同时,阴三生更是口吐阴风磷火,化为一道道阴雷朝着卢仚乱劈一起。
方天戟斩落,落在太岳塔放出的森森土气上,就看到厚重的黄色土气荡起了丝丝涟漪!
卢仚抿了抿嘴。
就是这么一点点涟漪?
这杀伤力,就好比某个孩童,往剑城门外的洗剑池,丢了三五块鹅卵石进去!
数十万里方圆的洗剑池,被你三五块鹅卵石打得涟漪点点,也就是这水平了。
就这?
就这?
卢仚眨巴眨巴眼睛,又看向了阴三生喷出的阴雷。
这应该同样是冥府一门极其凌厉的雷法,阴雷无声,破空飞袭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只见到一缕灰白色幽光一闪,阴雷就碰触到了大金刚莲花座放出的烈焰神龛,无声无息的炸开。
一缕缕阴邪之力疯狂侵蚀,更有磷火焚烧,若是普通修士被命中,歹毒的磷火直接烧进骨髓里,任凭你修为强大,也会在呼吸间被烧得精血枯竭而死。
但是大金刚莲花座纹丝不动。
太岳塔还一丝一丝,给了一点点涟漪反馈,大金刚莲花座却是动都懒得动一下。这阴雷的杀伤力很强,足以重创普通照虚空境的修士,但是……对于如今的卢仚来说,这点杀伤力实在是不够看啊!
卢仚摇头,即刻出手。
飞熊枪撕裂虚空,凄厉的破空声响彻周天,点点寒芒一闪而过,阴三生的九条分身同时眉心中剑,‘啪’的一声头颅爆开,神魂被一缕缕风劲轰得稀烂。
阴三生的身躯化为缕缕阴风消散,被大金刚莲花座放出的金光一卷,这些阴风也迅速化为和风扑面,一点残余都没剩下。
九条方天戟,十八根铁鞭,九套鱼鳞软甲,整整齐齐的悬浮在卢仚面前。
卢仚大袖一挥,这九套灵宝同时向后飞出:“阿虎,你们仔细收藏着。这宝贝,重新祭炼后,倒是正好合乎你们使用!”
卢仚说这话的时候,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如果冥府弟子们,每个人都和阴三生一样,身上有着一模一样的九套宝贝……今天,他是要大发一笔横财的节奏!
就算阴三生这种修炼了分身术的精锐弟子不多……有个三五千人的话,这是多少套灵宝?
这,这……
卢仚相信,如果他将今天的所见所闻传出去,让元灵天的其他宗门知道如今冥府的底蕴和财力的话,怕是针对极圣天的征伐大战都會暂停,所有宗門哪怕挖地萬里,都要将冥府抓出来生吞活剥了不可!
“不要让门人弟子送死了……来个能做主的。”卢仚目光火热的看着刚才发话的,身穿帝皇衮服的冥府长老:“我觉得,打打杀杀的没什么意思,我们坐下来,好生谈谈怎么样?”
那身穿衮服的冥府长老眉头微微一皱,冷哼了一声:“众弟子听令,灭杀尔等!”
一声大吼传来,广场四周,八十一根金属柱子上的大蟒同时腾空而起,化为长达千丈的庞然大物,喷吐着阴风邪气,直扑卢仚等人布下的大阵。
一座座宫殿门前,无数冥府弟子好似同时打了一管子鸡血,一个个目露精光腾空而起,乱杂杂的朝着卢仚,朝着卢仚身后的一重重大阵杀了过来。
一面面旗幡挥舞,一颗颗宝珠腾空,一柄柄飞剑穿梭,一座座山峰碾压……
这些冥府弟子一出手,居然人手数件后天灵宝乱打乱砸,那声势让卢仚都感到头皮发麻!
就眼前出現的冥府弟子,他们的数量何止百万?
他们人手三五件后天灵宝……这,这……
就算是当今天下第一的剑门,他们也唯有每年最杰出、最精锐的二三十名种子级别的弟子,才会被恩赏一柄灵宝级的飞剑!
而这冥府……这冥府有大古怪!
侥幸的是,这些冥府弟子,显然并没有接受过正儿八经的战阵训练。
卢仚身后的道兵,血河教的弟子,血灵仙朝的军队,甚至是九阴教的那些弟子,他们全都严阵以待,组成了规制森严的征伐大阵准备厮杀。
而这些冥府弟子,平均的修为境界比卢仚带来的人要高出一个到两个大境界,就卢仚所见,这些冥府弟子中,没有一个修为在金莲开境界之下!
可是他们就好像一群街头斗殴的混混一样,乱杂杂的冲了上来。
相互之间,没有任何配合!
卢仚松了一口气,向前一挥手,厉声喝道:“杀!”
第五百四十三章 围困冥府(3)
卢仚、卢旵列下的大阵,排在第一序列的,是血灵仙朝的禁军军阵。
相比血河教弟子、九阴教弟子,以及卢仚的道兵而言,血灵仙朝的禁军军团,修为普遍弱了两个大境界,一般都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修为,将领才有种金莲、金莲开的水平。
但是毕竟是一国禁军,其军阵熟练,杀伐极多,尤其是诸般飞舟战舰、杀伐之器准备得整整齐齐。
面对正前方密密麻麻杀过来的冥府弟子,血灵仙朝统军的亲王一声大喝,顿时近百万张强弓拉开,随之一声闷响,百万血光撕裂虚空,没入了九阴教弟子的队列。
血灵仙朝能举办血宴盛典这等丧心病狂的活动,其禁军使用的器械,无不是血道魔功中最为歹毒的那一类。其强弓,尽是各色筋骨炼制而成,箭矢全都是血道秘术祭炼,上有极其恶毒的血毒和诅咒。
冥府弟子使用的灵宝威能宏大,但是灵宝……需要道法高深者,才能真正发挥其功效。
凝道果境修士,大概能发挥出灵宝一两成的威能。
而凝道果之下的修士,若是强行驱动灵宝,就好似三岁小儿强行挥动八百斤八瓣紫金锤,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杀伤力极其有限,而且一不小心就耗尽法力,自身被反噬重创。
冲在最前方的近千名冥府弟子,其修为强大,祭出的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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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仚、卢旵列下的大阵,排在第一序列的,是血灵仙朝的禁军军阵。
相比血河教弟子、九阴教弟子,以及卢仚的道兵而言,血灵仙朝的禁军军团,修为普遍弱了两个大境界,一般都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修为,将领才有种金莲、金莲开的水平。
但是毕竟是一国禁军,其军阵熟练,杀伐极多,尤其是诸般飞舟战舰、杀伐之器准备得整整齐齐。
面对正前方密密麻麻杀过来的冥府弟子,血灵仙朝统军的亲王一声大喝,顿时近百万张强弓拉开,随之一声闷响,百万血光撕裂虚空,没入了九阴教弟子的队列。
血灵仙朝能举办血宴盛典这等丧心病狂的活动,其禁军使用的器械,无不是血道魔功中最为歹毒的那一类。其强弓,尽是各色筋骨炼制而成,箭矢全都是血道秘术祭炼,上有极其恶毒的血毒和诅咒。
冥府弟子使用的灵宝威能宏大,但是灵宝……需要道法高深者,才能真正发挥其功效。
凝道果境修士,大概能发挥出灵宝一两成的威能。
而凝道果之下的修士,若是强行驱动灵宝,就好似三岁小儿强行挥动八百斤八瓣紫金锤,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杀伤力极其有限,而且一不小心就耗尽法力,自身被反噬重创。
冲在最前方的近千名冥府弟子,其修为强大,祭出的小山卢仚、卢旵列下的大阵,排在第一序列的,是血灵仙朝的禁军军阵。
相比血河教弟子、九阴教弟子,以及卢仚的道兵而言,血灵仙朝的禁军军团,修为普遍弱了两个大境界,一般都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修为,将领才有种金莲、金莲开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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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正前方密密麻麻杀过来的冥府弟子,血灵仙朝统军的亲王一声大喝,顿时近百万张强弓拉开,随之一声闷响,百万血光撕裂虚空,没入了九阴教弟子的队列。
血灵仙朝能举办血宴盛典这等丧心病狂的活动,其禁军使用的器械,无不是血道魔功中最为歹毒的那一类。其强弓,尽是各色筋骨炼制而成,箭矢全都是血道秘术祭炼,上有极其恶毒的血毒和诅咒。
冥府弟子使用的灵宝威能宏大,但是灵宝……需要道法高深者,才能真正发挥其功效。
凝道果境修士,大概能发挥出灵宝一两成的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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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在最前方的近千名冥府弟子,其修为强大,祭出的小山卢仚、卢旵列下的大阵,排在第一序列的,是血灵仙朝的禁军军阵。
相比血河教弟子、九阴教弟子,以及卢仚的道兵而言,血灵仙朝的禁军军团,修为普遍弱了两个大境界,一般都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修为,将领才有种金莲、金莲开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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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在最前方的近千名冥府弟子,其修为强大,祭出的小山卢仚、卢旵列下的大阵,排在第一序列的,是血灵仙朝的禁军军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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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灵仙朝能举办血宴盛典这等丧心病狂的活动,其禁军使用的器械,无不是血道魔功中最为歹毒的那一类。其强弓,尽是各色筋骨炼制而成,箭矢全都是血道秘术祭炼,上有极其恶毒的血毒和诅咒。
冥府弟子使用的灵宝威能宏大,但是灵宝……需要道法高深者,才能真正发挥其功效。
凝道果境修士,大概能发挥出灵宝一两成的威能。
而凝道果之下的修士,若是强行驱动灵宝,就好似三岁小儿强行挥动八百斤八瓣紫金锤,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杀伤力极其有限,而且一不小心就耗尽法力,自身被反噬重创。
冲在最前方的近千名冥府弟子,其修为强大,祭出的小山卢仚、卢旵列下的大阵,排在第一序列的,是血灵仙朝的禁军军阵。
相比血河教弟子、九阴教弟子,以及卢仚的道兵而言,血灵仙朝的禁军军团,修为普遍弱了两个大境界,一般都是熔炉境、烈火境的修为,将领才有种金莲、金莲开的水平。
但是毕竟是一国禁军,其军阵熟练,杀伐极多,尤其是诸般飞舟战舰、杀伐之器准备得整整齐齐。
面对正前方密密麻麻杀过来的冥府弟子,血灵仙朝统军的亲王一声大喝,顿时近百万张强弓拉开,随之一声闷响,百万血光撕裂虚空,没入了九阴教弟子的队列。
血灵仙朝能举办血宴盛典这等丧心病狂的活动,其禁军使用的器械,无不是血道魔功中最为歹毒的那一类。其强弓,尽是各色筋骨炼制而成,箭矢全都是血道秘术祭炼,上有极其恶毒的血毒和诅咒。
冥府弟子使用的灵宝威能宏大,但是灵宝……需要道法高深者,才能真正发挥其功效。
凝道果境修士,大概能发挥出灵宝一两成的威能。
而凝道果之下的修士,若是强行驱动灵宝,就好似三岁小儿强行挥动八百斤八瓣紫金锤,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杀伤力极其有限,而且一不小心就耗尽法力,自身被反噬重创。
冲在最前方的近千名冥府弟子,其修为强大,祭出的小山
第五百四十四章 围困冥府(4)
“那是什么东西?”
有血河教的太上长老询问九阴教高层。这些一眼看过去,就一点儿人味都没有的东西,显然只有九阴教这种专门和阴魂厉鬼打交道的宗门,才能说得清楚。
九阴教主等人齐齐摇头,他们一个个目光狂热的看着这些冥府弟子,恨不得直接抓几个活口过来,让他们好生的剖析一下。
“犯我冥府,杀无赦。”那身披衮服的冥府长老连连冷笑。
无法计数的,身躯呈半透明状的冥府弟子无声无息的向前飞来,他们的飞行速度极快,甚至比剑门精英弟子御剑飞行的速度都要快了许多。他们飞行之时,没有丝毫声息,没有丝毫法力波动,没有任何天地灵机的不正常波动。
他们就好像幽灵一样飞扑而来,然后张开嘴,喷出了一道道灰白色的雾气。
‘咔嚓嚓’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就多了一道道冰晶甬道,狠狠的轰在了卢仚道兵放出的大金刚禅光上。四周温度直线下降,可怕的低温让空气都彻底冻结,化为幽蓝色的雪片不断坠落。
大金刚禅光荡起了巨大的涟漪,卢仚的道兵当中,一批修为最弱的道兵身体一晃,七窍中同时渗出了鲜血。这些血水刚刚从他们体内流淌出来,就立刻化为血色的冰晶挂在了他们身上。
这些灰气并没有碰触到卢仚的道兵,只是和这些道兵放出的大金刚禅光碰触,就直接通过某种类似于‘因果律’的奇异法则,直接作用在了这些道兵身上。
“杀!”血灵仙朝的那位统军亲王厉声呵斥。
漫天血色箭矢呼啸着飞出,各色血色的飞剑、飞刀、飞枪、弩矢等等,也都犹如暴风骤雨一样轰出。
漫天幽蓝色冰晶飘落,所有的箭矢、飞剑、飞刀、飞枪、弩矢等等,这些血灵仙朝用歹毒的魔道手段打造的杀伐利器,在可怕的低温中瞬间冻结,炸成了漫天冰晶。
这些身躯半透明的冥府弟子,他们喷出的灰气杀伤力之巨,让卢仚都叹为观止。
卢仚双手结印,清宁心灯飞上了虚空。
亿万道兵同时看向了清宁心灯,然后,他们齐齐口诵佛号,滚滚佛力化为一道道金色洪流,不断注入这小小的灯盏中。清宁心灯得到亿万道兵佛力加持,顿时间爆开了一团百里方圆的三色灯火,温煦的佛光普照虚空,将整个冥府山门驻地都照得一片通明。
那些身躯半透明的冥府弟子几乎都要扑到了大金刚禅光所化光墙上,清宁心灯佛光普照,端端正正罩在他们身上。
‘嗤嗤’声中,一个个冥府弟子身躯急速融化,伴随着凄厉惨嗥声,佛光笼罩之处,大片大片的冥府弟子急速的消失,顷刻间就被剿灭了不下百万之众。
“退!”身穿衮服的冥府长老气急败坏的怒斥了一声。
漫天冥府弟子嘶声尖啸着,一个个转过身,化为缕缕阴风急速逃窜。但是清宁心灯光焰更盛,漫天佛光一路追着他们扑杀了过去,不断有大片大片的冥府弟子凭空消散。
冥府山门驻地中,一座座宫殿楼阁逐次亮起,一座规模庞大,内外足有上万层,由数十万个大小阵法节点、枢纽构成的恢弘大阵在虚空中涌现。
这大阵一出,冥府驻地当即化为一片灰蒙蒙的无垠虚空,只见十八块平坦的云层逐次在那灰色虚空中浮现,自下而上,化为十八重天境,每一重云天中,都有一座孤零零的大殿矗立。
那身穿衮服的冥府长老的声音从那云天中‘隆隆’传来:“九阴教,你们胆敢带领外人,攻我冥府山门,尔等罪该万死……兀那小子,我们有什么仇?有什么怨?我冥府三万年来,和元灵天诸多宗门并无恩怨纠葛,尔等为何而来?”
眼看着清宁心灯威能过于恐怖,冥府高层终于意识到,他们或许无法将侵入自家山门的外敌斩尽杀绝,既然如此,适当的妥协就是理所当然事情了。
甚至在刚刚电光石火之间,一百多名冥府高层已经以神魂做了交流,他们决定,如果卢仚的条件不是太过分的话,他们可以满足卢仚的条件……比如说一些修炼资源啊,后天灵宝啊,甚至是冥府内部的精英弟子,那些俊男美女啊,也可以送出数十万,让卢仚等人当做修炼的炉鼎,这完全都没问题!
反正,只要逃过今天一劫,等卢仚他们退走,他们会立刻拆掉广场上的虚空挪移阵,和外界的附庸势力断绝一切联系。
未来,他们会重新物色附庸,重新架设挪移阵,同时对挪移阵作出更周密的保护,彻底杜绝外敌顺着挪移阵侵入自家山门的一切可能!
只要卢仚开出的条件不要太过分,其他的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卢仚轻咳了一声:“为什么来你们这里啊……这说起来,可就是话长了……唔,你们的门人弟子,似乎有很多后天灵宝?而且,都是一套一套的,很是阔绰。”
那冥府长老立刻开口:“区区后天灵宝,好说,道友想要多少?”
卢仚心脏一抽,骇然道:“我要多少,都可以么?”
那冥府长老犹豫了一下,轻轻说道:“总是不要太过分罢?我冥府三万年来,辛苦积攒一点家当,不容易!”
卢旵、素红、赤靑罄等人,眼珠都红了。
积攒一点家当,不容易?呵呵,你这家当,有点过分嘿,你知道不知道?
卢仚沉吟片刻:“你家灵宝,似乎都是阴邪属性,我的部属,都是佛门修士,要你们的灵宝,似乎有点,不对路!”
那冥府长老立刻说道:“老夫这里,有‘洗灵诀’一卷,道友只要以洗灵诀祭炼之,七七四十九日,就能将这些灵宝属性彻底转化,而且威能丝毫不弱!”
卢旵喉咙里发出‘咯咯’一声响。
素红、赤靑罄,还有血河教、九阴教、血灵仙朝的这些修士,一个个都几乎疯魔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冥府的老鬼,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冥府弟子有这么多后天灵宝,威力还一件一件颇为宏大,还是九件一套的套装,这已经足以给你们冥府带来灭顶之灾了!
这些后天灵宝,全都是走的冥府阴气森森、邪气冲天的路数,这让这些灵宝的价值打了很大的这口,比如说剑门、弥罗教、圣阳宫这样的正道宗门,就很难运用这些灵宝。
但是你居然说,有所谓的洗灵诀,可以让这些阴气冲天的灵宝转换属性?
你这是……活得有多么不耐烦了,整出这样的事情来?
真的,刚刚这位长老说的这些话,只要有一字半句漏出去,整个元灵天的修炼界会联合起来,抛弃一切恩怨纠纷,放弃所谓的攻打极圣天的大计划,犁庭扫穴、挖地万里,也要灭了你冥府啊!
卢仚耷拉着眼皮,冷声道:“先弄三万套灵宝出来,然后,将洗灵诀交出来,等我们验证了你的话确实不虚,我们即刻离开!”
“好,希望道友言而有信!”那冥府长老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我冥府,只想岁月静好,悠闲度日,并不想打打杀杀……我们追求的是永生,是永恒,是不灭的大道……厮杀战鬥……三萬年前,我们已經看得够了。”
卢仚猛地抬头:“哦?道友经历过三万年前的那一场浩劫?”
那冥府长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可不是么?那等浩劫,好生恐怖……虽然老夫得了造化,但是……那尸山血海,那天崩地裂,那人命如草芥的末日场景啊……老夫,再也不愿意和人打打杀杀的了。”
“我冥府三万年来隐世别居,基本不显聖人前,就是……以和为贵啊!”
卢仚身体晃了晃,差点没昏倒当场。
卢旵等人也都是一个个直咧嘴——难怪冥府的这些长老、弟子,一个个修为不错,更手持灵宝,但是这战斗起来,完全就是一群菜鸟嫩头青么!
堂堂宗门核心高层,居然说出了‘以和为贵’的话!
你冥府,可是神秘莫测、低调诡邪的邪道巨头啊……在元灵天有着极高排名的邪道巨擘啊!
‘以和为贵’?
你是不是,说错台词了?
一道道流光从那十八层云天中飞出,三万套后天灵宝,每一套都是一模一样的九件。有宝珠,有山峰,有飞剑,有飞刀,有法杖,有道袍……
最后,一卷古迹斑斑的玉册飞出,那冥府长老沉声道:“这就是洗灵诀了,但是,这洗灵诀,也只有用在本门的这些后天灵宝上,毕竟,它们并非真正天地孕化的灵宝,所以才能用洗灵诀洗炼,若是外界自然孕化的后天灵宝,这洗灵诀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卢仚点头,他接过玉册翻了翻,就将里面的功法传给了三万名道兵。
三千照虚空、两万七千名凝道果境的道兵齐齐起身,收取了三万套灵宝,开始以卢仚用神念,以醍醐灌顶秘术传来的洗灵诀,开始一遍一遍的洗刷这三万套灵宝。
四面八方,一片死寂。
无论是卢旵,还是血河教、九阴教、血灵仙朝的人,乃至冥府上下,全都在等待四十九天后,这三万名道兵洗炼灵宝的结果。
------题外话------
家中有事,蛋疼。
我居然忘了昨天晚上的一章。
嗯,嗯,补上。
年纪大了,家里的事情总会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有时候,是你委曲求全都无法自拔的一些事情。
哎。
第五百四十五章 灭绝
青天,白云,地面上河流如带,绕着青山蜿蜒而行。
认真看去,可以看到漫山黄叶间,有世俗的饱学夫子、达官贵人,带了书童、仆役,在山间小道中游走,欣赏秋色,吟诗作赋。
白玄风着白色道袍,罩黑色鹤氅,脚踏一柄长剑,背着手,极其潇洒的在低空中缓慢飞行。地面上,视力稍微好一些的人,都能看到他从头顶缓慢飞过。于是,就有世俗之辈欢呼雀跃,朝白玄风跪拜行礼,意图得到仙缘。
虽然,元灵天的世俗国度,都是各大宗门的附庸,国朝的高层、军队,一水儿都是修士。但是从整体比例来说,修炼之人依旧只是凤毛麟角,大概十万个普通人,才会有一个修炼者出现。
偏偏,元灵天所有的世俗之人,都知道修炼者的存在,日常也时常能碰到修炼者,见到他们施展各种神乎其神的手段。
飞天遁地,移山倒海,甚至是挥手间天崩地裂,改变地理地貌,其手段如神灵一般。
这,由不得这些世俗之人,一旦有机会,就好似牛皮膏一样贴上来,祈求一份仙缘。长生不老,长生久视,这是多少世俗之人一辈子最大的梦想!
白玄风微笑,俯瞰着这些跪拜呼喊的世俗之人,心里颇为受用。
他知道,这些人啊,虽然在世俗界有一定的权力、地位,但是他们实则都是蝼蚁。他们是绝对不敢向世俗界的官府和散修世家祈求仙缘的,胆敢这么做,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但是类似他这样,看上去行迹宛如散修,又不介意在世俗面前‘显圣’的修士,只要他手指缝里漏出一丁半点的东西,就足够下面这些人受用终生,甚至是福泽子孙后代。
“呵呵,仙缘啊!”白玄风很是恶劣的抿嘴微笑:“蝼蚁,你们也配?”
他,剑门当今掌教白玄月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性。在剑门的时候,快要端着,摆着,装出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不能让自己的真性情流露,让门人弟子看到了,未免有失体面。
但是在这些世俗蝼蚁面前嘛……
白玄风越发降低了剑光速度,几乎是悬浮在了空中。于是下方好几座山林中,都有秋游的人向他跪拜行礼,高声的祈求不迭。
白玄风目光幽幽,从那些秋游之人面庞上扫过。
他的身躯微热,心跳速度稍稍加快了些。他突然发现,这些秋游之人当中,很有几个闺阁小姐生得花容月貌,非常符合他的审美。呃,这几个闺阁小姐,也在跪拜个不停,似乎,他如果赏赐人家一点点修炼法门的话……
白玄风是个浪子!
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和血河教的赤靑罄勾搭到一块儿?
浪子嘛……逢场作戏,留下一段风流记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白玄风右手摩挲着下巴,开始盘算,究竟是逐个逐个的将这些闺阁小姐收为记名弟子呢,还是干脆……一只鸭子也是赶,一群鸭子也是放,不如,一次性全部拿下?
幕天席地,大被同眠!
看着满山黄叶,白玄风突然觉得,这事情可以做啊!
如此秋色,在这江山美景中,和一群美丽可爱的青春少女结下一段不解的缘分……哎,哎,这事情,很可以做啊。至于说,白玄月让他去秋雪江,查探弥罗教和水神宫的战局发展到何等地步了,这事情……不着急啊!
两个在百强宗门中排名前列的大宗门相互厮杀,这没有十几二十年的时间,不可能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哪怕弥罗教动用了四候浑天仪呢,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将水神宫灭门。
所以,他拖延一两个月,三五个月的时间,这又怎么了?
白玄风吧嗒了一下嘴,他决定,给下方那几家带着闺阁小姐出游的人家,赐下一点点仙缘。他游目四顾,甚至已经找准一座藏风纳气、风景优美小山头,准备在那山包上搭帐篷。
就这时候,地面上突然有一条黑皮虬髯大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指着悬浮在低空的白玄月,张口就是一声带着浓郁地方风情的粗话喷了出来。
那大汉的意思,大致上是这么说——他愿意带着一群野狗,和白玄风的亲生母亲,发生数百次不伦的,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纯粹源自本能野性的肉体互动!
大汉骂完,转身就跑。
很显然,他大概有一点点体修的底子,所以他在山林中蹦跳如飞,比一头被捅了屁股的野马跑得还要快。就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急速远去,几个呼吸间,他已经跑出了好几里地。
白玄风的面皮骤然一片铁青,他怒斥一声,脚下飞剑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骤然化为一缕极亮青光裹住了他全身,‘嗤啦’一声,高空中疾风骤起,一缕极其凌厉的剑芒撕开了高空云层,在空气中留下了一条极细的、清晰的剑痕轨迹,径直朝着那虬髯大汉追了过去。
白玄风气得眼珠通红,脑子都不够用了。
简直莫名其妙,他本来心情大好的在空中准备和某些可爱的小姑娘结缘呢,结果突然被人问候了一声亲生老母——这就好像一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在刚入夜的时候,摇晃着扇子,带着某种粉色的憧憬,准备去画舫上快乐一番,结果刚刚出门,就被一条野狗一口咬在了不可言的要害上!
恼羞成怒,怒不可遏。
白玄风嘶声咒骂,架起剑光急速追杀。
作为一个浪子,白玄风也去过元灵天很多地方,结识过各色各样的人等,学习过各种方言,各种市井粗话。那虬髯大汉骂得难听,白玄风也是破口大骂,将各种粗话源源不断的回馈给了地方。
各种‘入’、‘攮’、‘艹’之类的话,犹如潮水一样喷出,前方那虬髯大汉不断回头,口水四溅的朝着白玄风同样是各色脏话层出不穷。
渐渐地,白玄风追得越来越近,剑光闪烁中,所过之处,无数草木被剑意撕成了粉碎,在山林中留下了一条笔直的空白。
虬髯大汉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白玄风的剑光速度也越来越快。
如此追杀了数百里地,白玄风突然后心一阵冷汗渗了出来,他猛地瞪大眼睛,就要停下剑光——事情不对,完全不对,这虬髯大汉奔跑的速度有鬼……他以剑门至高御剑之法全力追杀,按理说,呼吸间就能追上对方。
但是这虬髯大汉的速度,也在不断的提升,白玄风追了这一路,除了最开始的两三百里,他逐渐靠近了对方,后面那虬髯大汉是越跑越欢实,居然又将白玄风落下了老远!
如此速度……这虬髯大汉的体修境界,怕不是到了半步天人境的水平?
一个半步天人境的体修大能,装作一个修炼界的底层无赖,朝着白玄风破口大骂,将他引出了数百里地?
白玄风嘶声长啸,化为一道青光冲天而起,他不惜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以秘术催动剑光,想要全速逃走。
但是,略晚了些,他实在是明悟得晚了些。
他刚刚冲起不到百丈高,下方三十三座秀美的小山头上,一条条旗幡突然出现,一道道烟云纵横交错,化为一张大网将这一片虚空彻底封锁。
‘咚’的一声,白玄风一头撞在了头顶的烟云上,他的剑光被反震得倒卷而回,差点一脑袋杵在了地上。被震得脑浆乱晃,眼前金星乱闪的白玄风嘶声道:“哪位道友和白某开玩笑?白某自问,平日里行事颇为端正,没有和任何道友结过死仇!”
“呃,或许,白某行事浪荡,招惹了道友女眷?”
“这等事情,實在是不能忍,這是白某的錯……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若是白某真个在不存心之间,无意招惹了阁下女眷,白某人愿意赔偿!”
白玄风心里一阵抽抽,对方布下的大阵非常了得,以他的修为,以他驾驭的这柄灵宝级的飞剑遁光之凌厉和迅速,他居然差點没在对方的禁制下撞得昏厥过去……可见对方的实力非同小可。
在这荒郊野外的地方,他若是陨了……他还没活够呢!
换成别的剑门长老,那自然是二话不说,挥剑就劈,管你什么人,先劈你三千剑再说其他。但是他白玄风可没有这么头铁,作为一个合格的浪子,遇到敌人,先套套交情嘛!
那虬髯大汉停下脚步,看着悬浮在空中的白玄风,大声笑道:“白玄风,我请你看一件大宝贝!”
白玄风干笑:“道友所谓的大宝贝是……”
一尊通体暗金色的傀儡从虚空中逐渐闪现,一圈圈涟漪状幽光向四周扩散开,这尊高有百丈的巨型傀儡从半透明状,一点点的凝成了实体。
一股让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当面袭来,白玄风发出了极其痛苦的哀鸣声:“天人境?战傀?这是,哪位前辈和晚辈开玩笑呢?”
“晚辈白玄风,当今剑门掌教白玄月,正是晚辈胞兄……还请前辈看在剑门的面子上……”
那巨型傀儡‘咕咕’一笑:“你若不是剑门掌教的胞弟,今日你怎会被我伏杀?”
“白玄风,你,可以死了!”
这巨型傀儡张开右掌,轻描淡写的朝着白玄风一按。
方圆实力的虚空一丝丝的崩解、破碎,连同白玄风和他的灵宝级飞剑,一起化为飞灰飘散。
天人境的傀儡碾杀敌人,就是这般简单。
第五百四十六章 灭绝(2)
剑门,祖师殿东侧殿。
幽深古老的大殿中,一根根青铜柱无声矗立。雕刻了无数山水纹路的青铜柱上,一根根斜枝凸出,挑起了一盏盏灯火,照亮了巨大的殿堂。
一枚枚巴掌长短,造型各异的法剑静静的悬浮在殿堂中,反射着灯盏的光芒,剑意森森,让整座大殿寒气凛冽,寻常人若是在这大殿中待得久了,剑意侵入体内,免不得就筋脉寸断,有道消之祸。
这大殿中的法剑,尽是剑门的剑修以自身精血、神魂祭炼而成,若是剑修本身出了任何意外,这里的法剑即刻震荡、鸣叫,就有剑门高手按照法剑显示的情况,或者万里救援,或者报仇雪恨。
这东侧殿,唯有凝道果境以上的剑门高手,才有资格将本命法剑留在这里。
偌大的殿堂,一柄柄巴掌大小的法剑犹如深海鱼群,静静的悬浮在空气中,乍一看去,这里的法剑数量何止百万?
百万凝道果境以上的剑修……这就是雄踞元灵天至高宗门之位三万年的剑门应有的底蕴。
东侧殿的大门轰然洞开,一名身形瘦削,步伐如鹤的老人披着一件粗麻布长衫,漫步走进了东侧殿。他右手举着一盏油灯,绕着大殿缓步行走。一缕缕森森剑意从他眉心渗出,急速扫过大殿中悬浮着的一柄柄法剑。
他走过一列列排列整齐的法剑,渐渐地到了大殿深处。
这里保存的法剑,其主人不仅仅是境界高深,而且全都出自剑门内部的各大势力。如当今掌教白氏一族的嫡系成员,他们的法剑才会存入这里,有阵法禁制时刻监察这些法剑的任何异动。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头顶密密麻麻悬浮的法剑。
虽然有阵法禁制监察,老人依旧极其认真的,一剑一剑细致的查看了一番。
“平安无事!”老人抿嘴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以剑门的底蕴,以剑门如今在元灵天如日中天的地位,谁敢轻易招惹剑门?更不要说,招惹这些堪称剑门真正核心嫡传的大人物。他们想要出点什么事,简直比如今灵机消亡的极圣天反攻元灵天的概率还要小。
正笑着,‘咔嚓’一声,一柄法剑突然折断,‘叮当’两声坠落地面。
“折了!”老人猛地瞪大了眼睛。
法剑折断,代表了法剑之主彻底的神魂俱灭、烟消云散……他身体哆嗦着,一把捡起了地上的剑柄——剑柄上,端端正正铭刻了‘白玄风’三个字!
“这,这,这……”
老人一声怪啸,骤然化为万千长有百丈的极细剑芒冲出大殿,顷刻间就冲出数百里,带着刺骨寒意飞扑到白玄月日常处理剑门事务剑意凌云殿。
“掌教,玄风长老陨落!”老人大吼一嗓子,剑意凌云殿周边,无数剑门弟子全都听到了他这一嗓子。
‘呛琅琅’一声高亢的剑鸣声冲天而起,一抹紫金色剑芒直冲虚空,剑意凌云殿周边三万里内,漫天浮云被一抹可怖的剑气冲得支离破碎。三万里范围内,无数飞禽顷刻炸成血雾,无数羽毛碎屑带着点点鲜血飞坠地面。
数以万计正在空中驾驭剑光,巡视宗门的剑门弟子一个个被无铸剑意激得浑身发寒,一个个哆嗦嗦蜷缩在空中不敢动弹。
剑门各处洞府、秘境中,一尊尊大能纷纷被白玄月放出的剑意惊动,一道道剑意冲天而起,漫天剑光森寒,甚至压过了高空烈日之光辉。
“真当我剑门可欺?”白玄月震怒咆哮!
剑城地肺熔炉被人暴力破坏,洗剑池都被崩上了天,剑门痛失一大臂膀。这件事情的幕后真凶还没追拿到,自家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居然陨落?
大殿中,白玄月双手微微颤抖着,接过了老人手中折断的法剑。
他一口剑气喷在了断剑上,‘嗡嗡’声中,一片光霞从折断的法剑中涌出,元灵天的江山地理图在光霞中闪现,一点红光在巨大的地理图中不断闪烁,这里就是白玄风陨落之地。
“派出执法堂剑卫,彻查此事。”
“联系捕风楼、捉影阁的人,不惜代价,我要知道是谁敢在我们剑门头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动土!”
“请动后山几位闭关的太上长老,直接告诉捕风楼、捉影阁的人,若是他们不给我们提供有用的消息,他们这两家宗门,以后就关门歇业吧,元灵天,不会再有他们的位子。”
“再去请……请……”
白玄月的目光闪烁,脑海中闪过元灵天一众精通天机卜算的大能名单。
但是这些精通天机卜算的大能们,其中修为最高的天书先生陨落,地枢老人重伤,颠倒老人卷入了万花门一案,如今不知死活……
白玄月的心骤然一跳。
不知不觉之中,元灵天这些日子,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万花门整个被端,剑门地肺熔炉爆炸,苍陵大原诡异出现,弥罗教、圣阳宫、水神宫、影楼,如今正打得头破血流……
“去请天机门太上长老天机子出手,告诉他,不惜代价,我要知道是谁对玄风下的毒手。直接给他说,只要他能推算出幕后真凶的身份来历,我直接给他一枚太上仙诰,保他飞升得道!”
白玄月咬着牙,痛下成本。
天书先生、地枢老人、颠倒老人,这都是极有天赋的散修,他们依靠天赋资质,在天机卜算一道上积累极深,有了极高造诣。
但是散修,毕竟是散修。
要论底蕴之雄厚,还得数元灵天天机门。功法传承什么的暂且不提,天机门有几件传承了超过百万年的灵宝,专攻天机卜算一道。这几件灵宝配合上天机门的独特功法,偌大的元灵天,基本上没有他们推算不出来的事情。
只是天机门精通藏身保命之道,一般的推衍,若是钱财到位了,他们也乐得捞一笔。若是太过于困难,或者因果牵扯太大,有极大风险的推衍么,这些家伙就会云里雾里的打太极拳,任凭你开出再高的价钱,他们也不会尽心尽力的帮你推算。
“但是一枚太上仙诰……由不得你不拼命!”白玄月连连冷笑:“动我胞弟,无论你是谁……你必死!”
随着白玄月的命令,无数剑门弟子蜂拥而出。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弥罗教和水神宫还在僵持,双方门人弟子没死伤几个,但是附庸他们的世俗仙朝损失惨重,黎民百姓生灵涂炭,死伤以百亿计。
影楼和圣阳宫打得有声有色,两家也打出了真火,同样开始调动附庸势力开始火并。一个个仙朝调动大军往来攻伐,每天战陨的将士都以十万计。
苍陵大原……在胤垣的辅佐下,白鼋所谓的‘剿灭邪诡’的行动,简直就变成了另类的‘夫妻小两口度蜜月游山玩水’的行动。剑门的精英剑卫犹如一群无头苍蝇一样,在苍陵大原到处乱蹦,但是战果寥寥。
邪诡,开始从苍陵大原,向四周扩散开。
恰逢弥罗教、水神宫、影楼、圣阳宫四大宗门大战,世俗百姓死伤狼藉,天地间死气、邪气、阴气、怨气浓郁到了极致……其中更有盗匪乘势而起,流民民不聊生,在这些遭灾的百姓中,男子青壮还能挣扎一二,女子却多遭灾劫。
而那些遭劫的女子,却正是白女等邪诡最喜欢的对象。
一时间邪诡势力大盛,好些地方白日里万鬼出行,无数稀奇古怪的事情不断发生,有些世俗王朝,甚至是万里之内生灵尽灭,俨然一片鬼蜮。
只不过,白玄月他们也顾不上白鼋了,偌大的剑门犹如被捅了屁股的疯狗,歇斯底里的到处追查白玄风之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元灵天最大的两家情报贩子捕风楼、捉影阁,他们给不出击杀白玄风的凶手情报,剑门的几位太上长老强势威逼,直接打上了两大宗門的總堂口。
作爲情报贩子,捕风楼、捉影阁的功法传承并不擅长厮杀战斗,他们门中,虽然有半步天人境的太上长老,但是哪里是剑门长老的对手?
随便一名剑门长老,可以轻松打趴下他们自家十个八个的太上长老!
捕风楼、捉影阁被逼到了极处,面对剑门的武力威胁,两家宗门同样变得和疯狗一般,无数探子、耳目齐齐出動,无数暗桩也都动了起来,各种见得人、见不得人的阴私、黑幕,不断的被两大宗门挖了出来,丝毫顾不上后果的交给了剑门。
元灵天顿时一片大乱,好些大宗门因为两大情报贩子豁出去的行为,内部起了龃龉,好些陈年旧案被人翻出了真相,什么兄弟阋墙啊,夫妻反目啊,父子成仇啊之类的大戏是不断的上演。
就在元灵天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突然传来:
剑门一名太上长老亲赴天机门,请天机门太上大长老天机子推算杀死白玄风的真凶。
结果,就在天机门山门外八百里处,剑门太上长老被人悍然斩杀,头颅被凶手以礼盒送入了天机门,更有一封用剑门长老鲜血所书的血书,威胁天机门‘乖乖的闭上你们的鸟嘴’!
元灵天修炼界,顿时爆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灭绝(3)
纺圣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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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灭绝(4)
七成!
毫无疑问,这是狮子大开口。
幽森一脸狼狈的看着冥嵊,而冥嵊则是下意识的,用两只手狠力的揉搓着自己硕大的耳垂。这是三万年前,在一次一次的逃命过程中,冥嵊养成的老习惯——用耳垂的刺痛,振奋精神,催促自己赶紧逃跑,赶紧逃跑……
一次又一次,不断的逃跑,不断的……逃生!
幽森看着自家老祖这般模样,轻声道:“师尊,若是舍不得这七成宝贝,我们带着所有门人弟子,直接遁入地腑,也是可以的……这地腑极深处,阴气深重,除非我冥府弟子,正常修士难以生存。他们,是追不上我们的!”
冥嵊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是咱家这山门。”
冥嵊指了指周边这一团灰蒙蒙的阴幽之气,指了指悬浮在氤氲之气中的无数宫殿楼阁。
这是一件洞天至宝,三万年前,冥府还没有被极圣天佛门屠戮一空的时候,这件至宝就已经在冥府的山门中,作为精英弟子的闭关修炼场所存在。
冥嵊对这一座山门,是有感情的。
这也是他身上不多的,可以让他回想起当年鼎盛时期的冥府的物件了。年纪大了,就特别容易感伤,怀旧,对老物件充满了感情。冥嵊,是绝对舍不得丢弃了这座洞天,带着门人弟子们逃走的。
但是不给七成宝贝,可又不愿意逃走,难道真要和对方硬干一场?
这毫无疑问,也不在冥嵊的选项中。
沉默了许久,冥嵊沉沉说道:“五成五?可否?”
不打了,但是也不逃跑,给点东西,换人家离开吧……只要卢仚他们离开了,冥嵊二话不说,立刻迁徙洞天,往下方再沉降个数千万里的,保准再无外人能够找到冥府的山门!
灵宝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世界元胎的秘密还掌握在手中,只要门人弟子花费点功夫收集地下的各种负面气息,要多少灵宝没有啊?
还是那句话,继续苟着,苟到天下无敌……再来和眼前的这群贪婪的敌人算总账!
卢仚比划了七根手指:“七成,若是没有这个数,我们现在就开战,并且,我们会立刻派人离开,将冥府拥有某个天大的秘密,可以近乎无穷尽的批量制造后天灵宝的事情,告诉给剑门。”
“这里有血河教的代教主赤靑罄,她有个老相好叫做白玄风,是剑门当代掌教白玄月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赤靑罄和白玄风之间,有传讯秘宝。”卢旵背着手,开始赤裸裸的威胁:“相信最多一天时间,剑门大军就能杀来此处。”
卢旵微笑道:“敢问,你们冥府,可能在一天之中,歼灭我等?”
卢旵摇头道:“不行,不行,你们做不到。所以……”
卢仚继续比划出七根手指:“要么七成,要么一拍两散,大家谁都别想得个好!”
冥嵊的心骤然一沉了,他害怕的就是被元灵天的修士知道自家保有某个大秘密的事情……尤其是剑门,冥嵊绝对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又沉默了一阵,冥嵊沉声道:“我冥府,有半步天人境大能几近两百,精英门人无数,真个开战,你们定然死伤惨重。”
冥嵊继续说道:“但是,老夫不愿意门人弟子,就此白白损耗,所以,些许身外之物,我愿意给你们……只不过,你们需要发下大道誓言,拿了我家的东西,即刻离开,然后,绝对不允许向外泄露我冥府的任何信息。”
冥嵊咬着牙冷声道:“老夫,只愿岁月安好,清净度日……你们若是让老夫不得安宁,老夫豁出去,也要和你们拼一个月缺难圆!”
卢仚当即举起了右手:“以元灵天天地大道为誓……”
卢仚发了一个极其恶毒的大道誓言——如果他泄露了和冥府有关的任何信息,就让元灵天的所有宗门将他千刀万剐,让元灵天降下天谴,将他千刀万剐,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卢仚发誓的时候,元灵天的天地大道的确被引发,一丝丝奇异的道韵波动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这一点道韵波动,冥嵊很清晰的感知到了——他放下了心,这誓言已经成型,想要违背誓言,定然受到反噬!
但是有了太初混同珠……发誓的时候,太初混同珠就在卢仚脑海中微微闪烁,卢仚的这誓言,发了等于没发,一切因果全都被太初混同珠给抹得干干净净。
元灵天的天地大道,的确捕捉到了卢仚的大道誓言。但是就在元灵天的天地意识,想要在卢仚身上做个大道标记时候……欸,找不到人!
这事情,你上哪里说理去?但是元灵天天地意识和冥嵊没有熟到这个程度,他不可能跑来眼巴巴的对冥嵊说,刚才那家伙的誓言没有成立吧?
卢旵也丝毫不犹豫的,发下了一个同样恶毒的誓言。
总之也就是那句话,如果他出去后,泄露了和冥府有关的信息,就让他天打雷劈、万劫不复之类。
卢旵在心里笑得不知道多嘚瑟,他是极圣天的修士啊……元灵天的天地意识若是发现了他,定然是要将他天打雷劈,能把他弄得多零碎就有多零碎的那种!
这种誓言,他卢旵完全不在乎!
大不了,等到天谴到来时,他卢旵逃回极圣天就是,你元灵天的天谴,还能跨越虚空,跑去极圣天惩罚他不成?没有这样的道理嘛!
尤其是,他得了化血上人的全部传承,如今修为更是到了半步天人境极致大圆满境界,血道魔功有各种替死借形之术,化血上人当年也不知道发下过多少天道誓言,你见他挨雷劈了么?
没有嘛!
所以,发发誓而已,别当真!
卢旵的大道誓言,同样带动了一圈圈道韵涟漪……冥冥中,有奇异的因果之力向卢旵锁定过来。但是卢旵身后一抹血神子幽影一闪而过,所有因果都落在了这道血神子身上,和他卢旵没有了半点儿关碍。
冥嵊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卢旵发誓造成的大道波动,他也感受到了。
可见,这两道大道誓言是成功了。
冥嵊深沉的看了一眼卢旵、卢仚父子两,轻轻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破财免灾,我冥府……哎,注定当有这一次劫难。赶紧将东西给了他们,然后……我们跑的越远越好!”
冥府众多弟子咬着牙,阴沉着脸,将自己的灵宝一一祭出,然后齐齐吐血,主动抹掉了灵宝中自家的神魂烙印,强忍着心痛,将这些灵宝向前一推,轻飘飘的推给了卢仚等人。
数百万套光芒耀目,阴气森森的灵宝轻飘飘飞出,卢仚和卢旵下意识的吞了口吐沫。
卢旵向卢仚挑了挑下巴,是以让卢仚的道兵去收取这些灵宝。
当爹的,有好处自然要交给自家儿子。
尤其是,卢仚的道兵都是绝对可靠的战斗工具……而卢旵掌控的血河教和九阴教的这些家伙,卢旵还要防范着他们脱离了掌控,哪天背后给自己一刀呢。
吧嗒了一下嘴,卢旵觉得,等冥府这件事情结束了,还是将血河教、九阴教、血灵仙朝这些人,全部交给卢仚炼化了吧。
要么炼成卢仚的道兵,要么被自己炼化成血神子,这样用起来才放心啊!
至于说道义啊,残忍啊之类的,呵呵,他卢旵一个来自极圣天的修士,哪里会和这些元灵天的修士讲那些道德文章——认真看看,大家人种都不是一个人种好不好!
卢仚大群道兵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前飞出,纷纷收取了成套的灵宝。
然后,这些道兵就在卢仚的授意下,直接盘坐在虚空中,用洗灵诀认真的洗炼这些灵宝,将其转化爲佛門屬性的宝贝。
冥嵊轻咳了一声:“道友为何还不离开?”
卢仚淡然道:“着急什么?等这批灵宝彻底洗炼完成了,我们自然会离开……不然的话,若是你们造假,等我们离開了,你们跑得无影无踪,我上哪里讲道理去?”
冥嵊冷哼了一声:“老夫还是讲信誉的!”
卢仚淡然摆了摆手:“我们不熟,所以你是否讲信誉,我怎么知道?等吧,也就是一个多月的功夫,等我这些下属将这些宝贝祭炼成功了,我们自然离开!”
冥嵊沉默了一会儿,冷声道:“记住,你们发下了大道誓言,这不是开玩笑的!”
卢仚笑得贼灿烂:“放心吧,我比你,更珍重自家的这条小命……嗯,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们这么多灵宝,是从哪里弄来的?简直,不可思议!”
冥嵊懒得搭理卢仚。
世界元胎这种恒古罕见的至宝,岂能让外人知晓?
卢仚悠悠道:“说说看嘛,反正,我已经发下了大道誓言,绝对不能对外说的……四十九天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们坐而论道,如何?”
冥嵊冷飕飕的说道:“想也别想,这件事情,呵呵……不过,坐而论道,老夫倒是有点兴趣。道友,看你似乎是佛门出身?”
冥嵊若有所指的笑道:“佛门,在元灵天的境况可不怎样。如果其他人知道,元灵天还有道友这般人物,呵呵,麾下居然有亿万佛修,甚至还和血河教勾结在了一起……啧啧!”
卢仚干脆盘坐在了大金刚莲花座上:“无所谓啊,你只管对外说就是。但是,如果我被元灵天各大宗门联手围攻,我临死之前,一定会将冥府的秘密一五一十的说出去!”
冥嵊当即闭上了嘴。
卢仚笑了:“算了,不说这些会引发误会的话题……唔,前辈尊姓大名啊?前辈这性子如此谨慎小心,以前辈的修为,倒是罕见的很。”
冥嵊顿时叹了一口长气,开始和卢仚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了当年的往事。
第五百四十九章 灭绝(5)
四十九天,一晃而过。
虚空挪移阵开启,卢旵带着大队人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冥府山门。
一阵阵挪移阵爆发出的幽光闪烁中,卢仚身形也消失不见,他麾下大批的道兵也在青柚三女的带领下,搭乘挪移阵离开。
长达大半天的传送后,冥府的山门再次回复了宁静。
冥嵊猛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山门前干干净净、空荡荡的大广场。他一声长啸,一波波灰色波纹急速朝着四面八方奔涌而出,顷刻间将自家山门扫描了数十遍。
三万年前,冥嵊在那一场浩劫中,修炼出了数十种窥视敌情、侦察敌人行踪的神通秘术,就是依靠这层出不穷的探察手段,他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人,侥幸逃出了生天。
要论在探察神通上的造诣,整个元灵天,他绝对是第一人!
数十种神通一遍一遍的施展开来,将自家山门扫描了无数次,就连广场附近,空气中究竟有多少肉眼可见、不可见的灰尘微粒,都被冥嵊清点得清清楚楚。
空无一人!
卢仚等人,果然是彻底撤退了!
“妥了!”冥嵊一掌轰出,将广场上的虚空挪移阵砸了个稀巴烂,然后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迁徙山门,我们……去那处暂避。”
“没有积攒到足够的实力之前,我冥府,再不和元灵天修炼界有任何牵扯。”冥嵊跳着脚大声嚷嚷:“等老夫突破天人妙境,等本门有了最少三千名半步天人境以上的太上长老,其他门人弟子,修为平均都达到了凝道果境之上……人手若干套后天灵宝后,我们再出世!”
“一万年……两万年……三万年……到时候,本门之名,当响彻元灵天!”
随着冥嵊的咆哮声,偌大的冥府山门化为一团氤氲灰雾,快如闪电般顺着地腑地脉急速的穿梭,一路向下不断遁行。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渐渐地,冥府再次向地腑深处深潜了近亿里,一路上不知道路过了多少幽深危险、诡谲莫测的地下世界,经历了多少天险天堑,见识了多少常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见识到的地下奇景。
这些天来,冥府山门每下降百万里,都会停下来一段时间,冥嵊和一众冥府的长老,都会离开山门,在四周急速梭巡一通,严防卢仚、卢旵等人当中,有人用神通秘术藏匿了下来,在后面跟踪他们的山门,追寻他们的下落。
如此折腾了数十次,冥嵊终于放下心来。
是真的走了。
在他们如此严密的防范下,还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可见卢仚他们是真的走了。
尤其是,他们毕竟发下了大道誓言嘛!
冥府的护山大阵悄然解开,毕竟整日里维护这座大阵的运转,耗费的修炼资源也是一个天文数字……未来冥府会在地下深藏一段漫长的时间,虽然地下也有丰富的矿脉可供采集,但是能省点,还是省点吧。
之前被击杀的那些冥府弟子的尸体,也被用秘法保存下来。
冥府走的阴邪路数,人类的身躯、神魂、血肉、精魄等等,都是可供使用的修炼材料。尤其是自家的门人弟子,修炼的功法路数一脉相承,是极好的傀儡、伥鬼之类的邪门玩意的炼制材料。
在地下藏将近三万年,冥府弟子心性早已扭曲得和常人迥异。这种将自家门人弟子充当材料行为,在他们看来就是日常操作,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接下来,冥府的山门还在向下不断深潜,而冥府弟子们也开始了他们习以为常的正常生活。
卢仚以太初混同珠隐匿气息,以掌心佛国神通,将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一粒芥子微尘,藏在了冥府的山门中。这些日子,他就看到,这些冥府弟子,端的是……非人矣!
从上到下,所有的冥府所属,都按照冥嵊制定的日常规章行事。
这一份日常规章,按照冥府弟子的辈分、实力、级别、年龄等等,严格规定了他们每天做什么,哪一天做什么,每个时辰要去做什么。
其中就包括修炼几个时辰,炼丹几个时辰,清洁卫生几个时辰……
对于那些女弟子,每隔几天,还要固定时间去那些高阶弟子、长老、太上长老的房间服役,或者洗洗刷刷,或者暖被窝等等……
卢仚更察知,在冥府弟子当中,还有一类被称之为‘人种’的存在。
他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青年男女,修炼资质绝佳的那种。他们除了正常的修炼之外,就是相互之间不断媾和,争取让女弟子不断怀孕,然后诞下婴孩。
父母都有极佳修炼资质,这些婴孩有更大概率,拥有比常人更好的修炼条件。
这一类的婴孩,直接被送去冥府精英殿堂,从小灌顶输功,精心培养。
而那些不幸出生后,姿势不达标的倒霉蛋,就直接被人道毁灭,一如之前战死的那些冥府弟子一样,整个人被列入‘消耗品’的名单,成为冥府炼制各种歹毒法门、恶毒神通的原材料。
这些‘人种’弟子,对此也熟视无睹。
他们的结合,本身就是宗门章法规则限定的义务,他们之间毫无感情基础,那些孕育的婴孩,也不过是‘任务品’而已!
孕育足够多的天赋卓绝的婴孩,就能获取宗门的赏赐,其中就包括了领取成套的后天灵宝等等……
整个冥府,充满了扭曲、邪异的气氛,所谓的人伦道德、天轮纲常等等,全都被碾得一塌糊涂……
这就是一个……用尽一切力量,不断的积攒实力,不断的积攒‘存活概率’的‘避难所’。
卢仚之前和冥嵊交流了四十九天,知道这老家伙是三万年前那一场浩劫的幸存者,但是他真没想到,冥嵊的心性,居然因为那一场浩劫,扭曲到了如此程度!
这冥府,这些冥府的门人弟子,哪里是正经的后辈门人?
全都是他冥嵊在一场名为‘生存游戏’的活动中,精心塑造的‘野外生存套装’而已!
包括那些被送入了精英殿堂培养的婴孩,他们的天赋卓绝,他们的资质绝佳,他们从小就有冥府的大能前辈精心调教,为他们讲经授道,让他们的修为一日千里,飞速提升。
但是没人告诉他们,他们从第一天修炼,修出第一缕法力开始,他们的身体和神魂,就已经打下了冥嵊的烙印,都有冥嵊一缕分魂藏于他们体内。
未来若是冥嵊遭劫,本尊烟消云散,只要这些从小精心培养的冥府精英有一个活下来,冥嵊就能夺舍重生,再活一世!
啧,不愧是邪魔外道。
冥嵊这等避灾之法,和卢旵的血神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卢旵的血神子来源,都是被他击杀的邪魔修士,魔道手段残酷、狠戾……倒也还能让人接受吧。
而冥嵊的这等行径,却是用自家的门人弟子做避难的资粮……这等手段,哪怕是作为邪魔外道,也有点太离谱了。
卢仚一路跟随冥府山门向地腑深处潜行,就看到,冥府山门经常路过一些地下极其可怕的,有着巨量阴邪气息囤积的秘境、险境。每当这个时候,就有数以十万计的冥府弟子,拿着统一制式的后天灵宝级的宝瓶,离开山門,疯狂的抽取這些阴邪之氣。
一路上,这些冥府弟子抽取的阴邪之气,已经是无法估量的天文数字。
这些阴邪之气若是拿到元灵天地表,一旦释放出来,起码能够淹没数百个玄燕仙朝那般巨大的世俗国度,阴气入体,灭杀数以兆亿计的生灵。
如此走走停停,冥府山门一路向下潜行。
有些地方,地脉狭窄只有手腕粗细,冥府的山門就直接化为一缕极细的阴气,顺着蜿蜒曲折的地脉下潜数万里……
更有一些地方,巨大的地下石窟和地下石窟之间,只有头发丝般细小的缝隙,冥府山门也是化为一缕阴气穿行而过。
卢仚一路上是咋舌不已。
也亏了冥府的这座山门奥妙无穷,有化为氤氲之气的手段。
这般曲折变幻的地下路径,若是换了外人来此,根本不可能在这无比广袤的地下世界中,找到冥府的山门究竟在哪里!
如此向下潜行了一年多时间,终于这一日,冥府山门来到了一处无比玄妙的地下世界。
这一处地下世界广大异常,其形状如女子-子-宫结构,但是直径广达百万里,内有茫茫精元之气宛如海潮翻滚汹涌。
这里充盈着奇异的混沌之光,抬头望去,可见两颗极大的光团悬浮头顶,一颗放出烈烈红光,一颗放出冷冽青光,两颗光团乃天地造化而成,卢仚从中感受到了无比清晰、强烈的太阳、太阴之气。
阴阳二气交汇,就化为朦胧灵光照耀世界。
无穷无尽的精元之气从四面八方一条条巨大的地脉中喷薄而出,在这一方世界中急速奔涌,滋养着这里一条高有九万里的巨大人形!
这人形……
卢仚看到祂的第一眼,就感受到无穷无尽的道韵翻滚而来。
这人形……
俨然就是天道自身,祂袒露在卢仚面前,毫无保留的向卢仚阐释着一方世界最根本、最重要的‘道’和‘理’!
第五百五十章 灭绝(6)
世界元胎。
夺取了万妙天的全部所有,从物质到能量,从气运到道韵,彻底剥夺,统统吞噬;掠夺了极圣天绝大部分的气运,几乎所有的道韵灵机,将其打入末法时代。
更以元灵天自身为母胎,吞吐虚空混沌,转化为先天精元,极力滋养孕化。
这世界元胎,集中了三个世界的菁华,这才孕养出了这么一尊奇妙、玄奥、不可言喻的至高存在。
祂静静的蜷缩在这一片如同羊水的先天精元中,祂静静的沐浴着太阴、太阳之力,任凭其犹如雕刀一样,一点点的雕琢、打磨自身。
祂躯体颀长,双臂过膝,头光无毛,面孔皎洁一片,只有正中一颗硕大的眼眸尚未发育成熟,只是一条细细的缝隙。祂蜷缩在这一片虚空中,混沌色泽的半透明皮肤下,无数紫色、金色、赤色、玄黄的道纹犹如烟花一般旋转翻滚,荡起了无穷道韵。
只要站在祂身边,不用接触祂,就是这么看着祂,就时刻有各种奇妙的道韵流入神魂,滋养肉身,让你的修为一点点的不断提升。
冥嵊的资质并不好。
不然的话,当年他在冥府,就不是一个管理藏经阁的普通执事,怎么也要坐上长老宝座了。以冥嵊的天赋资质,他能够修炼到照虚空后期,就几乎是他命格的极致。
但是他现在,已然是半步天人境几乎大圆满的程度。
以他的资质来说,这毫无疑问是逆天换命的大造化。
这造化,自然就是从这世界元胎而来——自冥嵊发现世界元胎后,他在世界元胎旁修炼的时间,比其他的冥府弟子要多出百倍不止!
他极力约束普通门人弟子在世界元胎潜修的时间,唯恐有人修为超过了自己,哪一天就会野心勃勃的起兵造反,给自己背后捅一刀。
在冥府内部,也只有几个心腹长老,知道世界元胎的存在,知道抵达这里的确切路线。饶是如此,这几个冥府的核心长老,也被冥嵊拿捏得死死的,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在冥嵊的绝对掌控中。
但是现在,冥嵊带着所有的冥府弟子来到这里。
之前卢仚和卢旵大军压境,冥嵊心中生出了极大的危机感。他决定,在未来一段时间内,他必须要快速提升冥府弟子的修为。
当然,提升弟子修为是一码事,如何掌握他们的生死,又是另外一码事情!
这些事情纠缠在一起,足够冥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头疼了!
当然……卢仚不会让他头疼多久的。
那世界元胎就这么静静的悬浮在虚空中,祂蜷缩着身体,身躯中,有数十点极细的光芒闪烁。远远望去,这些光点,正是一些飞刀、飞剑之类的灵宝。
这也就是冥府真正的最初的底蕴……
冥府重建之后,冥嵊带着一群门人弟子坑蒙拐骗,打家劫舍,用尽手段,三万多年时间,也就收集了这么数十件品级不怎么高的后天灵宝。
但是他们遇到了世界元胎,侥幸发现了世界元胎的神奇妙用。他们将这些年收集的这些后天灵宝投入了世界元胎,以世界元胎为鼎炉,为他们温养、提升这些灵宝。
然后,他们发现,只要将足够的阴邪之气注入这些温养灵宝的元胎窍穴,这世界元胎内充斥的,无法计数的,不可思议的造化之力,就能一模一样的‘复制’出和母胎灵宝一模一样装备来。
每一次复制,都能制造出九件外形一模一样,气息完全相同,威力绝无差别后天灵宝。
“未来一段时间,尔等和老夫一起,挑选一批精英弟子,在这天地母胎中潜心修炼,一心一意提升修为……老夫,要尝试着突破天人妙境。”冥嵊声音响彻整个山门:“其他弟子,则是外出收集地下诸般阴气,按照数量多少,换取在这天地母胎中修炼的时间。”
“执法殿、功勋殿,你们要制定一个章程出来,什么境界的弟子,收集多少地下阴气,可以兑换成多少天的修炼时间,你们要尽快制定一个章程,一定要做到不偏不斜、公正公平!”
卢仚听着冥嵊的话,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浓郁无比的先天精元一波波的涌入身体,卢仚只觉身体一阵阵滚烫,已经提升到元灵天天地意志所能容忍极致的肉身,居然再次提升了一丝丝!
而他的神魂,已经堪比普通半步天人境大能的神魂,则是犹如春夜里的竹笋,‘咔咔咔’的向上连飚了一大截。
卢仚骇然看着四周绵绵泊泊无穷无尽的先天精元,在心里将冥嵊骂了个狗血淋头——如此圣地,他居然混到现在,也就是一个半步天人境?
偌大的冥府,用如此变态的方式挑选培养天赋卓绝的后辈弟子,居然也就凑了百八十个半步天人境的长老出来?
“蠢货啊……爆兵啊!爆兵!爆精兵!懂不懂啊?你脑壳里不是人脑子,那是一颗猪脑子吧?”真是苟得太久了,硬生生从一个人,苟成了一头猪?
这,这,这冥府的综合实力,完全对不起他们拥有的这一块圣地!
所以,卢仚决定,还是让自己替他们,掌控这一方风水宝地,以造福整个……呃,造福元灵天是不可能的了,造福极圣天,那是妥妥当当的!
当然,如果能够消灭元灵天的修炼界,平息极圣天和元灵天之间的战火,那也算是造福元灵天黎民苍生,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吧?
卢仚双眼喷火的盯着那蜷缩在空中一动不动世界元胎,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太初混同珠中,一缕缕微妙的气息幽幽飞出,在空中一阵盘旋缠绕,开辟出了一方数里大小的隐秘空间。
太初混同珠来历莫测,玄妙无穷,这一方数里大小的空间距离冥府山门不到千里,但是冥嵊等一众大能,居然没能发现这里的任何异动。
一块块超远距离虚空挪移阵的阵基、阵盘不断从北溟戒中飞出,卢仚迅速拼凑出了一座虚空挪移阵,直接将其引发。
虚空微微扭曲,挪移阵中一缕缕幽光闪烁,伴随着低沉的轰鸣声,挪移阵上一枚枚道标阵盘一阵疯狂旋转,迅速和极远处一枚枚和自身配套的阵盘遥空锁定。
‘叮叮’声不绝于耳,一枚枚阵盘迅速锁定了虚空坐标,虚空开始扭曲,摇晃,一刻钟后,一条油光水亮的大黑狗从挪移阵中快步跑出。
新架设的虚空挪移阵,无论是多么高明的阵法宗师出手,都有失败的可能。尤其这种超远距离的虚空挪移阵,一旦出了纰漏,就算天人境大能都不好过。
这条黑狗,分明是对面送来探路的。
卢仚吹了一声口哨,给这条黑狗丢了几颗灵丹过去,然后拎着它的顶瓜皮,将它重新丢回了挪移阵。
下一刻,挪移阵中人影闪烁,卢旵大踏步走了出来。
在他身後,大片大片密密麻麻的血神子蜂拥而出,原本的血河教、九阴教、血灵仙朝等勢力的人,全都不見了踪影!
卢仚心中暗叹,卢旵不愧是大胤将门出身,这心性狠得狠,那些血河教、九阴教的人,在这一年多时间内,果然都被他炼成了血神子,没有一个人逃脱。
卢旵刚刚走出挪移阵,身体就猛地一僵。
他骇然看着那世界元胎,嘶声道:“这……”
浓郁至极的道韵扑面而来,卢旵看到这世界元胎的同时,就明白了祂的来历……三个世界精华所聚,天地孕化而生的至高存在!
“天地造化,果然妙不可言,居然有如此,如此……”卢旵舔了舔嘴唇,看向了卢仚:“此地,此宝,当归我父子所有。这些冥府弟子,他们何德何能,可以占据如此圣地?”
卢仚笑着点头:“和我想的一模一样。只是,想要掌控此处,必须灭绝冥府。”
卢旵的一双眼珠顿时变成了猩红色:“那就,彻底灭绝他们。这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他随手掏出了一个猩红色的玉瓶,丢给了卢仚:“這是万圣血毒,我这些日子,采集百万毒虫毒蛇的毒液精华,用魔道秘术炼制而成。除非天人,中者无救。三万年前,化血上人用这宝贝,可是横行一方。”
卢仚点了点头,掂了掂沉甸甸的玉瓶,问道:“口服,还是?”
卢旵将一颗红色丹丸丢给了卢仚:“放在他们宗门隐秘处,打开瓶塞,任其自行挥发就是。此毒,我不催动,不会发作。但是一旦发作……小心些,先服解药,不要自己受罪!”
卢仚点了点头。
冥府山门,护山大阵已经关闭,所有弟子都在乱哄哄的各行其是。
卢仚化身芥子微尘,以太初混同珠遮掩气息,混淆天机,慢悠悠的飘进了冥府山门。
先服下万圣血毒的解药,卢仚随意找了个僻静角落里一蹲,将玉瓶的瓶塞打开,任凭其渐渐的挥发。
一缕缕肉眼不可见,无形无色的血毒气息幽幽飘出,一点点的朝着四周扩散开来。
卢仚低声的自言自语:“天人之下,中者无救?嗯,老爹的手法不见得有那化血上人厉害,或许毒性要打个折扣,但是半步天人之下,中者无救的话,这冥府也完了!”
百来个不擅长战斗的冥府长老,想要拾掇他们,有压力,但不是不可能啊!
第五百五十一章 七年
万圣血毒,很毒。
但是卢旵的手艺,一如卢仚预估,和化血上人相比,卢旵的手艺潮了些。
那一瓶万圣血毒,在太初混同珠的掩护下,在冥府的山门静静挥发了半个月,血毒充斥整个冥府山门,从冥嵊到最底层的仆役童子,无一幸免,全部中招。
习惯了和平,习惯了安宁,哪怕是三万年前亲身经历过那一场浩劫的冥嵊,这三万年来,小日子过得太安宁,太祥和,他也已经失去了在那一场浩劫中培养出来的,那种超乎寻常的危机敏锐感,那种强悍的,近乎于本能的避险能力。
他沉浸在世界元胎散发出的道韵波动中,甚至连一次‘心血来潮、掐指一算’的情况都没发现,他就吸入了足够份量的万圣血毒。
万圣血毒入体的时候,带给人的感觉,就和先天精元滋补全身,不断提升血气本源一样,身体微微发热,精神骤然充沛、旺盛,浑身暖洋洋的极有力量!
谁会怀疑这种正向的感觉呢?
然后,卢仚和卢旵同时出现在冥嵊面前。
猛不丁的看到父子两,冥嵊先是呆了呆,然后就好像正在沐浴的时候,被人闯入房间的小姑娘一样,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没有施展法术,没有驱动灵宝,而是第一时间嘶声尖叫,紧接着就停止修炼,步伐蹒跚的直奔冥府山门遁逃!
“你们,违逆了誓言……你们,死定了!”冥嵊逃出了数十里远,这才回过头来,朝着卢仚、卢旵嘶声叫骂。
然后,一片一片闻讯出动的冥府弟子,就当着冥嵊和一众冥府长老的面,悄然无声的倒了下去。一排排冥府弟子,原本面色惨白犹如厉鬼的冥府弟子,突然变得面皮酡红,皮肤下的毛细血管膨胀,粉碎,让他们浑身都变得粉扑扑的,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种金莲……金莲开……凝道果……照虚空……
各阶弟子一片片的倒下,神魂俱灭,绝无幸存。随后,近百名刚刚踏入半步天人境没几年,法力修为也不怎么足够的冥府长老,也浑身抽抽着软在了地上。
万圣血毒让他们的身躯几乎崩溃,五脏六腑尽成脓血,更有血毒侵入神魂,干扰了他们和天地灵机的触碰,他们已经……无法调动一丝法力,无法施展任何法术、神通。
紧接着,数十名年齿较长,突破较早,实力比较强悍的冥府长老,也身躯一抽一抽的,气息骤然衰败,从半步天人境,无法阻挡的一路跌破境界。有人摔落到了照虚空境,有人落到了凝道果境,甚至有人道果被感染、腐蚀,直接退回了金莲开境界。
实力最强的十几名冥嵊的亲传弟子,他们的气息骤然塌陷,从半步天人境中后期,骤然摔落到了初入半步天人境的水平,甚至有人气息剧烈浮动,在半步天人境的门槛上起起伏伏,一副随时可能崩碎的模样。
而冥嵊自己,他的皮肤下,一条条乱窜的血线浮现,他嘴里不断吐出殷红馨香的毒血,他的修为从半步天人境大圆满,一步步滑落到了后期……中期……
他掏出了大量解毒灵丹,各种地下世界特有的珍稀灵材,不断的塞进嘴里,想要破解万圣血毒!
卢旵的手艺是真的不怎么样。
随着冥嵊不断服药,他气息居然摇摇晃晃,又从半步天人境中期,一点点挣扎着飘回后期门槛附近。
冥嵊面如厉鬼,呆呆的看着卢仚和卢旵:“你们,违逆了誓言……你们,是怎么跟上来的?”
卢仚轻咳了一声:“天道誓言这种东西,既然我们出现在这里,就不要再提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让自己憋火生气,何必呢?”
“至于,我们怎么跟上来的,现在问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呢?冥府,今日当灭,就是这么简单!”
卢仚很诚恳的看着冥嵊:“多谢,这世界元胎,这一方修炼圣地,没有你带路,谁能想到,在元灵天的地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大机缘?”
卢仚是很真心实意的向冥嵊行礼,道谢。
冥嵊吐了一口血,沉默了一阵子,苦笑道:“老夫若是跪地求饶……能活么?”
卢仚和卢旵相互望了一眼,父子两心里都是一阵阵的犯嘀咕。这位冥府的太上大长老,这性子,真是……但是既然有了灭门之仇,他怎么可能活下去?
太初幽微之气四散,小金刚须弥山化为万丈巨峰,喷吐着无量金光高悬头顶,无数道兵组成一座座紧密嵌套的大阵,封锁了四面八方。佛炎升腾,一件件闪烁着佛光的后天灵宝在空中飞旋闪烁,凭空让大阵的威力提升了百倍不止。
尤其是这大阵中的一座百万人规模的大九宫剑阵,组阵的道兵人手一件后天灵宝级的飞剑破空穿梭,剑阵内光芒万丈,寒气席卷百万里,那凛冽的煞气、杀意,让卢仚都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后心直冒冷汗。
这座大九宫剑阵,不知道可否对付天人大能,但是卢仚敢保证,半步天人进去一个死一个,绝无任何侥幸之理。
“老夫,想要活!”冥嵊身体哆嗦着看着四面八方重重叠叠的大阵,嘶声道:“老夫活了三万多年,还没活够……老夫,想要继续活下去,老夫……”
卢仚手一指,大阵当即碾压了下去。
大金刚禅光宛如一座大山当头压下,禁锢了冥嵊的身体,不断消磨他体内疯狂涌出的阴邪法力。随后无数飞剑凌空乱刺,飞剑的剑芒、剑气相互叠加,将剑阵的威能提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只是一击,冥嵊身上三件护体灵宝就被洞穿,随后无数道剑光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瞬间绞杀成了漫天飞灰。
剑光如流水,侵入了冥府山门。
冥府……尽灭!
偌大的冥府,如此多的大能长老,数以千万计的冥府弟子,没能对卢仚的道兵造成任何杀伤,连一个受伤的道兵都没有!
“这老家伙,三万年前,其实就死了。”卢旵背着手,很有哲理性的长叹道:“这后面,继续活了三万年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一缕……苦苦挣扎的阴影而已。”
卢仚双手合十,连同无数道兵一起念诵超度经文。
一篇经文颂完,卢仚才抬头看向了卢旵:“有劳您嘿,我的道兵转修佛门功法,和这地下阴邪之气反冲。有劳,您的血神子辛苦些,到处搜刮一下这些阴邪之气,将其铸成了后天灵宝后,我们二五分账,用洗灵诀将祂们都给转化了。”
卢旵‘呵呵’一笑,他身后无数血神子‘哗啦啦’一下布满了万里虚空,这些半透明,血淋淋,周身散发出森森邪气的血神子一个闪烁就进了冥府山门,拿起了冥府弟子们专门用来收纳地下阴邪之气的特制灵宝。
血神子的飞遁速度,可比这些冥府弟子快了十倍、百倍……
它们身形如电,朝着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卢仚和卢旵父子两,则是极力靠近了这世界元胎,开始吞吐先天精元,感悟大道道韵。
青柚三女,阿虎、鱼癫虎等人,也都被卢仚放了出来,众人依托冥府山门存身,这里有无数的修炼资源和生活資粮,後顧无忧,只管认真修炼就是。
这里,完全就是修炼的无上宝地。
换成正经的修士,还需要对世界元胎散发出的道韵进行理解、吸收、炼化,最终化爲己用。
但是卢仚的护法道兵,堪称打磨完美的‘空白容器’,他们全都放开了身心,尽情的容纳外界涌入的一切道韵,吸纳一切先天精元。
他们的提升速度,远比青柚三女、阿虎、鱼癫虎他们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或者,他们这不是修炼,只是一种‘回火淬炼’,一种‘加工升级’,或许这样的说法,更加确切吧?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
血神子收集地下阴邪之气的效率,比冥府弟子高出万倍不止。这地下有无穷大大小小的地窟世界,其中无数世界积蓄了无可计量的阴邪之气,很多阴邪之气,在元灵天开辟之后,就从无生灵碰触。
只是这些地窟世界,相互之间没有通道,没有联系,就算一些修为精深的冥府弟子可以化阴风遁行,作为生灵,他们也很难在这些地窟之间自由穿梭。
而血神子不同。
他们就是一抹血光,就是一缕阴影,他们无形无质,可以肆意穿梭一切岩层、泥土,甚至地下的地脉、岩浆、阴河、瘴气等等,没有任何天险可以阻挡他们。
数千丈、数万丈,甚至数千里、上万里厚的岩层,他们只要感应到附近有阴邪之气的存在,身躯一扑,就轻轻松松穿过岩层,直达那些深厚幽邃的地窟,尽情搜刮那无可计量的阴邪之气。
而且,卢旵的血神子,炼化了血河教、九阴教,还有两大宗门下辖众多世俗仙朝的国朝高层、世家大族、庞大军团……他的血神子总量,也超过了冥府的门人弟子。
七年时间,就这么一晃而过。
卢旵的血神子收集到的阴邪之气,几乎是冥府众多弟子过去一万三千年采集到总量的九倍!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七年(2)
七年时间,甚至对元灵天的凡人来说,也只是很短的时日。
天地灵机浓郁,百姓身躯康健,自然寿命都在百年以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老农,或许就是在田间地头抽一管旱烟袋的功夫,七年时间,就这么溜达着跑过去了。
更不要说,对于修士而言,七百年或许都只是一个闭关突破的功夫。
七年太短,根本发生不了多少事情。
弥罗教和水神宫还在打,门人弟子没死几个,治下百姓死得差不多了。水祖的恶毒大阵,弥罗教的四候浑天仪,两大杀招同出,哪里有平民百姓的活路?
影楼和圣阳宫,已经打得焦头烂额。影楼自身根基无损,圣阳宫在外的据点则是被拔了个干干净净,门人弟子死伤无数。
七年时间,影楼没有再接一单‘正经生意’,他们全部精力,全都投入了给胡天君复仇雪恨的大事里。圣阳宫邀约来的众多宗门,也被影楼列入了报复名单,在他们的狠辣手段下,血雨腥风已经成了日常。
苍陵大原的邪诡,白鼋算是彻底没压住。
原本白鼋以为,这就是手拿把掐的功德,轻轻松松就能缴获的功劳。但是谁能想到,这些邪诡如此难对付?
总之,邪诡们已经冲出了苍陵大原,在剑门、弥罗教、圣阳宫、森罗教的地盘上,都开始有邪诡大规模的出现。
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些邪诡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笼络了一批元灵天的修士为她们所用。在这些元灵天土著修士的帮助下,这些邪诡搭乘虚空挪移阵,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在极其遥远的地方,距离苍陵大原,甚至半步天人境大能都要连续飞行十几年的遥远之地,都开始有邪诡大规模的出现。
这些邪诡对修士的杀伤力微乎其微,或者说,她们有意避开了修士。但是她们在元灵天的世俗百姓中,掀起了巨大的恐怖浪潮,击杀了无数的黎民百姓。
而恐惧会带来什么?
恐惧带来信仰——早在几年前,就有元灵天的百姓偷偷摸摸的设下祭坛,祭祀这些‘红裙女仙’,自我催眠,将这些‘红裙女仙’当做救苦救难的仙人来顶礼膜拜,日夜焚香、烧纸。
邪诡们,居然还真受了这批百姓的香火。
于是乎,在元灵天的很多地方,都开始有大片大片供奉邪诡的百姓出现。无数百姓,甚至主动将自身当做容器,主动容纳邪诡,和邪诡共存。而这些邪诡,也赐予了这些百姓一些超凡的力量,如更大的力气,跑得更快,生机勃勃,甚至返老还童等等……
虽然其过程、手段有点黑暗残酷,比如说返老还童就要吞噬其他人精血才能做到……
但是邪诡的影响力在扩大,信徒在增加,那些被邪诡寄生而得到力量的百姓,甚至组成了帮派、宗门,在一些小地方将原本正儿八经的宗门、家族取而代之!
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反正,白鼋对她们的清剿算是彻底失败,功德是一点没积攒到,反而流毒四方,给整个元灵天埋下了一颗大炸弹!
但是谁能把白鼋怎么样呢?
谁又敢把白鼋怎么样呢?
这位剑门少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抛下了清剿邪诡的大计,带着胤垣,或者说跟着胤垣去秋雪江拉偏架。在她的命令下,随行的剑门剑卫,对水神宫弟子大打出手,几年时间,起码造成了十万以上水神宫弟子的伤亡,斩杀的水族虾兵蟹将就不可计数了。
如此肆无忌惮的拉偏架行为,水神宫,还有水神宫勾搭过来的那些助拳宗门,算是和剑门离心离德了。就算碍于剑门声势,这些宗门不敢明面上报复剑门,以后剑门想要让他们出力做事,比如说攻伐极圣天之类,想来就没这么简单了。
当然,剑门也没工夫约束白鼋。
白玄风被莫名强者击杀后,剑门白氏一族,又有七个核心嫡系被杀。
其中一人,更是掌教白玄月嫡亲的堂弟白玄杓,一只脚已经踏入半步天人境的精英门人。另外六人,则是白玄月嫡亲的侄儿、孙子辈。其中有两人,是白氏一族按照下一任掌教的标准精心培养的。
这七人被人辣手诛杀,加上白玄风的陨落,剑门震动,白氏一族更是红了眼睛,七年时间,可就全用在追查真凶这件事情上了。
剑门天人境太上长老,当年那位太上至尊亲孙子白诛亲自出山暗查,七年时间,一无所获,白诛恼怒之下,恰遇一中等宗门弟子莫名激怒他,白诛辣手,将那中等宗门上上下下近百万口一剑斩杀殆尽!
这事情,莫名又被人爆了出去。
剑门长老肆无忌惮,屠戮无辜宗门,直到今日,这事情还在剑门的修炼界被人一次一次的提起。剑门的蛮横和霸道,就此深入人心,剑门弟子在外行走,也就多了一丝过街老鼠的韵味,众多宗门道路侧目,和剑门已然是离心离德。
剑门被闹得有点狼狈,剑门内部,也有其他山头势力对白氏一族表示了一定程度的不满,各种小动作层出不穷。
攻伐极圣天的事情,已经有几年没人提起了。
原本很多对太上仙诰虎视眈眈的宗门高层,如今也都按兵不动,约束门人弟子,静静的蹲在山门中,紧闭山门,静静观望天下的风云大势。
极高的虚空之中,茫茫青云之上,一条小小的舟船快如闪电径直飞行,在云层上拉开了一条极细的航印。
这几年,元灵天动荡得厉害,尤其是那些邪诡搭乘挪移阵乱跑,更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趁着这股子混乱劲儿,到处打家劫舍,祸害那些中小宗门、中小家族。
是以,很多宗门下令,关闭了自家领地上的虚空挪移阵,除非是宗门自家弟子,否则外人极难搭乘公用的虚空挪移阵四处乱窜。元灵天修炼界,一下就回到了交通基本靠走的原始时代,各大宗门之间的商业互通、宗门交流等,几乎彻底断绝。
卢仚祭起的这条小船,来自世界元胎,原本品阶不知道,但是在七年中,得了太初混同珠的滋养后,这条小舟的品阶,已经突破了彼岸十重天,达到了更高的层次。
以元灵天天地结构的牢固性,这条小舟在极高的虚空中飞行,已然达到了呼吸间数十万里的恐怖极速,就以这条飞舟如今表现出来速度,消息若是传播出去,定然有无数大能出面,红着眼珠哄抢这条飞舟。
要知道,在元灵天,就算是半步天人境的大能,他们用自身力量飞遁,一个呼吸间也不过万里上下,这已经是寻常修士无法想象的恐怖速度。
而这条飞舟的飞遁速度,是半步天人境大能的数十倍……这等逃命神器,谁不贪图?
卢仚盘坐在小舟船头,静静的看着远处风景。
地下七年潜修,收益极大。
他的肉身得到了极大的好处,肉体力量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具体到了多少,反正已经超过了元灵天的天地极限,在元灵天是不可能测量的了。
他的神魂,同样增强了上千倍,他的神魂力量,就算是所谓的天人,也莫过于此了。
他的境界,在他的不断压制下,也依旧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达到了半步天人境的极致,任何一枚道果轻輕一卷,就是百萬裡虚空崩塌,一切灵机、道韵,一切物质,能量,尽被他道果抽卷,化为他自身恢弘伟力。
什么时候,卢仚能够时刻在神躯内维持这么数十万里大小的一方虚空,将其化为体内长存的力量源泉,他就正式突破天人境。
他其实现在完全随时可以突破,只是,他还在强行压制境界,只求将基础再夯实一点!
这,也是来自三眼神人图的一丝灵光导致。
不急,还不急着突破。
七年时间,就修炼到如此境地,卢仚也不由得好奇,究竟是自己天赋妖孽,还是冥府的那位太上大长老冥嵊太‘残废’了些?
同样是借助那世界元胎的先天精元修炼,为什麼冥嵊和他的一众门人弟子,进度就这么慢?
卢仚和卢旵对此也推算过无数次——大体,是功法的问题罢?
世界元胎,蕴藏了无穷造化生机,是一种‘生生不息’、‘生机勃勃’之力,是孕化,是萌芽……而冥府走的阴气森森、死气沉沉的路数,这和世界元胎根本就是相悖相离的路子,他们能从世界元胎那里弄来一些后天灵宝,已经是他们的造化了。
卢仚自身修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身上的所有灵宝,也都在世界元胎的极力滋养下,在太初混同珠微妙气息的滋润下,纷纷达到了比这条代步的小舟更高一筹的境界。
神妙无穷,威势无尽,总之,家底子厚实得不得了。
青柚三女也是这般,她们都已经突破了半步天人境,每人更是得了无数灵宝飞剑,一人都可以组成剑阵,威力大得不可思量。
阿虎、鱼癫虎等人,在卢仚以醍醐灌顶秘术,不惜成本的成就下,也都追上了青柚三女的境界。
而卢仚的那亿万道兵,更是底线就到了照虚空境!
如此可怕的成就,那地下秘境中,原本浩瀚无穷的先天精元,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三成!
元灵天偌大一个世界,吞噬了万妙天、极圣天的世界底蕴,用三万年时间积蓄起来的先天精元,在这短短七年中被卢仚一伙人祸害了整整七成!
换来的,就是卢仚如今堪称恐怖的实力,以及绝对恐怖的底蕴!
第五百五十三章 摧枯拉朽
<63>63>挎礼丽赚武
整戒呈妈镜晒译宅固卯碑台圾灭朋肤础凝珠肺悬枝。
辟弥室摘摔珠肺殃患整愧妈枝迁。
待俊拥毁弥室摘摔习珠肺饺埋习卜尊坡仁晨蜘呈桐郡呈呈谢权舌初础门秀棍明符呈佣禾骡矮狸。
捆匠仓些眯什宅次尿冬殃披介充椅舰阳棍遣歪愈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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