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得意》 第1节 本书由 如梦人生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haitangshuwu().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满满得意》 作者:喻言时 文案一:都说骨科陈医生清冷矜贵,是整个科室的高岭之花。于是满满姑娘就使劲撩,使劲撩。 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将她堵在墙角,当着那么多人面直接吻她,温热灼人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怎么不撩了?” 梁满满:“……” 文案二:她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想要未知的疯狂,想要声色的张扬,想要无畏的前行,想要独一无二的陈清源。——改编自陈粒《奇妙能力歌》 划重点: 1、1v1,he。 2、撩汉狂魔vs骨科医生。 3、苏,甜,爽,少女心爆棚! 4、女追男,女主肤白貌美大长腿,一言不合就开荤段子!男主前期高冷,后期忠犬,实力宠女主。 5、作者非科班出身,如有bug,请温柔指正!你开心就点个收藏呀!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制服情缘 甜文 主角:梁满满,陈清源 ┃ 配角:于心谣,曾西北 ┃ 其它:甲乙丙丁,喻言时 作品简评 陈清源某日医院门诊,一个陌生女人用前女友梁满满的名字挂了他的专家号,并带来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告诉他这是他和梁满满的孩子。陈清源一脸懵逼,很快便回忆起自己当年和梁满满的那段前尘往事。本文文风诙谐幽默,基调轻松,全程高甜无虐,作者用细腻的笔锋描写了两个有血有肉,真实鲜活的主角,阐述了爱与成长,爱与等待的主题,值得一阅! ================ 第1章 楔子 她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想要未知的疯狂,想要声色的张扬,想要无畏的前行,想要独一无二的陈清源。 - 六月底,横桑的天气已经炎热非常,一阵阵热辣辣的暑气不断席卷着这座西南城市。空气里滞留着一股沉闷压抑的燥热,压得人几乎无法喘息。 周一,c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门诊部人来人往,集聚了无数病患。三甲医院,无论何时人流量都不会少,见怪不怪! 一大早,陈清源坐在骨科门诊室里,头顶中央空调哗啦啦地对外吐纳出无数冷气。偌大的诊室被清凉的气流包裹地密不透风。 室内的温度并不高,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觉得有一口气积压在胸口,就像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一般沉重,让他难以透气。他伸手解开了衬衫领口处的两颗扣子,然后转手端起玻璃杯仰头闷下大半杯冰水。冰水寒凉浸骨能让人沉静。 紧接着他打开电脑抽调出当天上午门诊患者的名单。拖动滚动条匆匆扫了两眼,出人意料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梁满满。 他的视线定在这个名字上,只觉得自己心头剧烈一颤,心跳加速,呼吸都似乎变得困难了。 是她回来了吗?还是同名同姓? 这是个烂大街的名字,同名同姓的人不在少数。一定不是她,因为根本没有到时间。她去山区支教,原定的时间是五年。现在堪堪第三年,一定不可能是她。她当初走的时候说过,任期满之前一定不会回来。就算任期满了也不见得会回来。 她说:“陈清源,我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现在挽留我还来得及。” 而他并没有挽留她。硬生生地让这段感情陷入了死胡同。她当时一定恨死他了,又怎么会提前回来? “陈医生可以开始了吗?”护士丁孜走进诊室,询问陈清源意见。 男人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眼神是失焦的,也不知在发什么愣。 “陈医生?”丁孜又伸手在陈清源的眼前晃了晃。 眼神多了一双女人的手,他这才倏然回神,视线从电脑上移开,问:“怎么了?” “可以开始了吗?”丁孜问。 “开始吧。” —— 那整个上午陈清源都不在状态。神经紧绷,脑子里幻想了无数遍这个“梁满满”走进诊室的样子。也许是她,也可能根本就不是她。只不过恰巧同名同姓而已。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场景—— “下一个。”他对着外头喊。 然后一个年轻的女人缓缓走进诊室。手里牵着一个约摸三四岁的小男孩。 待看清女人的长相时,他整个人徒然失望。满心满脑的期待都被瞬间浇灭。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冷到脚。 不是她!他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波澜起伏,敛了敛情绪,开口:“你叫梁满满?” “不是。”女人对着他轻轻摇头,“我叫宋妍,是梁老师的同事。是她拜托我来的,并嘱咐我用她的名字挂你的号。陈医生我今天是来替梁老师交代一些事的。”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嗓音颤动,“什么事?” 女人扭头,对着小男孩说:“岁岁,这是你爸爸,叫爸爸!” 小男孩惊奇地看着陈清源,无比黑亮有神的眸子滴溜溜地打转,甜甜地唤一声:“爸爸。” 陈清源:“……” 第2章 第一块骨头 伴随着一声长鸣,飞机安全降落在横桑机场。梁满满拖着一只小巧的行李箱排在冗长的队伍里不紧不慢地走出安检口。 安检的队伍有些长,前后耽误了不少时间。 出了安检口她就去翻放在双肩包里的手机。 她轻轻地按了开机键,手机顺利开机,但是屏幕上方迅速出现一行文字—— 「电量过低,请及时连接充电线!」 她瞥了一眼电池格,5%的电量,的确够低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立即点开通讯录准备抓紧时间给好闺蜜于心谣打电话,通知她来机场接自己。 5%的低电量,再不抓紧,马上就得关机了。 可是事与愿违,电话拨通后只嘟了两声手机就瞬间黑屏。 梁满满:“……” 她不死心地狂按开机键,可是屏幕上不断提示—— 「电量过低,无法开机!」 最后5%的电量最终还是寿终正寝了。 她烦躁地扒了扒闷青色的头发,将手机放入口袋。然后迅速解开双肩包拉链,几乎是将双肩包翻了个底朝天。 她这才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没有带充电宝。 天呐,这是要被逼上梁山的节奏吗?手机关机了她还怎么联系好闺蜜。她们在登机之前就商量好了,于心谣会来机场接她。按照好闺蜜的性格,这会儿肯定早就到机场了。现在她手机打不通,于心谣联系不到自己,她该多着急啊! 梁满满站在人潮涌动,嘈杂不堪的机场大厅徒然生出几分无措感。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戳了洞的气球,瞬间便蔫了下去。 她拖着行李箱在机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公共电话亭。 她没坐过几次飞机,平时寒暑假回老家都是坐的高铁。这次寒假结束回学校,她原本也是准备坐高铁的。可她爹愣是给她买了机票,说是让她轻松一些。她拗不过父亲,只好听他安排。 因而她对横桑机场的规模是一点也不熟悉。跟无头苍蝇一样在机场大厅四处乱窜。越窜越焦急,居然不知道去找机场的工作人员帮忙。 梁满满茫然地站在机场大厅,看着从她面前经过的形形色/色的陌生面孔,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豁出去了,一想到要面对好闺蜜的数落,梁满满就头痛欲裂。 她随便逮到一个人就轻轻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那人身形颀长,背影高大挺拔,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就有股玉树芝兰的味道,好似从画中而来。梁满满默默地在心里给这人的背影打了满分。希望那人的脸不会辜负她的期待。 年轻的男人感受到有人从身后拍他肩膀,旋即豁然转身,与梁满满四目相对。 梁满满的视线直白赤/裸地掉落在男人身上,这是一张白皙清秀的脸庞,脸型端正,轮廓线清晰,整张脸都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他五官立体,浓密的眉毛微微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是一双幽暗深遂的眸子,鼻梁挺拔,唇线单薄,嘴角似乎还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划起一道优雅低柔的弧度,好看地让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男人穿一件藏青色羊绒大衣,修身的设计,衬得他的身形格外沉峻伟岸。内搭一件白色套头毛衣,下/身搭配一条亚麻面料的长裤,腿部线条无比利落而流畅。如此简单而随性的装束,却有股赏心悦目的美感。扑面而来的禁欲味道。 尼玛,真帅!梁满满默默在心里给这张脸点了一百个赞。 男人的目光扫到梁满满,眉峰轻蹙,“那就先这样,你先登机吧……我挂了……” 随后很快掐断了电话,将手机握在手里,微微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女孩,开口问:“有事吗?” 花痴的满满姑娘被男人清润低沉的嗓音骤然拉回现实,赶紧定了定神,小声开口:“抱歉先生,打扰了,能把你的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吗?我让我朋友过来接我,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第2节 许是怕他不相信,梁满满边说边将那只黑屏的手机从口袋里翻出来递给男人看。 男人细细地看了一眼女孩递到他眼前的手机,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沉默不语。 他的目光很平静,却并不友好,眼神里具是怀疑和考量。 梁满满看到男人这样的反应,她以为是他不相信。她慌乱地狂摁开机键,面色都有些窘迫,“喏,你看,它开不了机……” 5.5的大屏黑漆漆一片,没有任何反应。 男人微眯着双眼,很深地看了她一眼,仍是静默。 梁满满承接到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简直是芒刺在背,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他肯定是把她当成那些预谋和陌生人搭讪的女孩了。 怎么办,好尴尬啊! “先生请你相信我,我手机真的没电了,我朋友接不到我会着急的……”她手足无措地向男人解释,一张素净小脸涨地通红。 就在她在那站立不安,尴尬地无以复加的时候,男人霍然伸手将自己的手机解好锁递到她面前。 “拿去吧。”格外简洁的三个字,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奢侈。 “呃……”她怔仲一瞬,有些迷茫,不过转而就弯唇一笑,眼里有星星点点的光亮,“谢谢!” 敲下好友的手机号码,她刚一拨通,只叫了一句“谣谣”,根本还来不及说话。于心谣在电话那头就将她劈头盖脸一顿吼:“梁满满,你到底怎么回事?手机关机,你不知道本小姐顶着妖风来机场接你,你居然给我玩失踪,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梁满满:“……” 满满姑娘聪明地将手机远离自己的耳朵,好闺蜜发飙那可不是盖的,为了防止她的耳朵受伤,这样做是最明智的选择。 等到电话那头终于平静了,梁满满这才弱弱地开口:“对不起谣谣,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我又没带充电宝,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现在在西区通道口,你快过来接我吧!” “梁满满你有没有脑子,出门居然不带充电宝,你的那只破手机能坚持多久。我现在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你!!”于心谣咬牙切齿,几乎要将她碎尸万段,平复一瞬后复问:“那这是谁的手机?” “我找别人借的。”满满姑娘声细蚊蝇,明显是底气不足。 于心谣:“……” “等着,我马上过来找你!”于心谣扔下话就利落地将电话挂了。 通话结束后,梁满满小心地将手机还给男人,朝着他尴尬地笑笑,笑容里有那么一股讨好的意味,“谢谢!” 机场大厅嘈杂不堪,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为了方便通话,梁满满刚才特地开了免提,加之于心谣这丫头嗓门又大,这个男人站在边上肯定早就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了。 面对男人一脸晦暗不明的表情,梁满满不知道除了尴尬地笑,她还能再做些什么。 男人不看她,利索地将手机收入裤袋里。 梁满满又盯着人家那张脸犯起了花痴。 紧接着梁满满同学做了人生中最丢脸的一件事。据满满姑娘后来说她当时是被色/诱了。 没错,就是被色/诱了。她居然头脑发热在男人抬步离开的那一刻及时叫住他:“等一下!” 男人脚步一顿,抬眸看她,拧了拧眉,口气明显有几分不悦,“还有事?” 她绞着双肩包的包带,声音格外小,显然是底气不足,“那个……能加下你微信吗?” “……” 男人被她杀了个措手不及,但面上的表情却未见有半分浮动,仍旧晦涩不明,辨不出喜怒。但是声音中透着的那股冰冷寒意泄露了他的情绪,“先是借手机,再是加微信,小姐你这种搭讪的方式很特别呀!” 梁满满:“……” 男人也不去看她反应,随即迈开步子,留给她一个修长清癯的背影。 梁小姐:“……”风中凌乱jpg! -- 如梁满满所料,于心谣在见到她以后又毫不留情地数落了她一遍。 满满姑娘被迫忍受好闺蜜的毒舌,无力反驳,谁叫她向来记性不好呢。 等到好闺蜜终于结束对她的批/斗,梁满满才向她说起了刚才在机场的事情。 “谣谣,你是不知道那男的长得有多帅,我的少女心扑腾扑腾的,现在还没平复下来呢。”梁满满托腮,两眼放光,脸上一副如痴如醉的表情,“谣谣,我恐怕是对那人一见钟情了。” 于心谣:“……” 作者有话要说: 倒叙,楔子里的岁岁小朋友后面会交代的! 第3章 第二块骨头 看了这么多小言的梁满满童鞋十分非常格外肯定自己是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了。 因为看到男人那张脸时她心跳加速,呼吸困难,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她很清楚那是心动的征兆。 直到现在想起男人的那张脸她都忍不住神魂颠倒,热血沸腾。 omg!她居然对一个陌生人一见钟情了。 “谣谣,我决定了,我一定要泡这个男人!”坐在出租车上,梁满满童鞋扬声说。 这么帅,不泡他都可惜了! 于心谣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没发烧吧?” 梁满满:“……” “谣谣,我是说认真的。我真的要泡他,比真金还真!” 于心谣看着她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对着出租车司机说:“师傅,麻烦转去五院(精神病院)。” 司机:“……”黑人问号jpg。 -- 一回到公寓,梁满满连行李都没收拾,就从好闺蜜的手机里复制了那个男人的手机号码,备注:打完boss好睡觉。 紧接着就点开微信搜索框搜索这个号码。 几秒钟以后手机屏幕出现一行黑体字。 「用户不存在!」 梁满满:“……”身中数箭,血流不止。 原来这个号码并没有绑定微信。加不了意中人的微信,梁满满有些失望,但好在还有手机号码。这多少让她觉得有些安慰。 退出微信界面,她又点开通讯录,屏幕上当出现她刚刚备注好的号码—— 打完boss好睡觉。 她盯着那个号码足足有一分钟,异常兴奋地摁了拨号键。 撩汉第一步当然是骚/扰啦! 拨这个号码之前,梁满满还异常兴奋地在心里打腹稿,等会儿电话接通了该跟男人说些什么。首先必须诚挚无比地感谢人家一番,然后为了感谢人家的仗义相助,她礼貌地提出请人家吃顿饭。万事开头难,有了前面两步,余下的就好说啦! 可残酷的现实给了她一万点伤害,她全部的希望都被浇灭了。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阅后再拨!」 梁满满:“……”五脏俱损,吐血身亡。 握草,还可以这样? 梁满满童鞋好像看到了千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她不死心又拨了好几遍,机械的女声缠在耳畔,挥之不去。 空号!空号!空号!特么居然是空号!! 她简直暴躁到了极致,恨不得将手机扔出去! -- 于心谣从小区的超市买了垃圾袋和洁厕灵回来,就看到梁满满在地上躺尸,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奄奄一息。 于心谣扯着嗓门大喊:“满满你这副鬼样子是怎么回事?” “哇……”梁满满扑上去一把抱住好闺蜜,狠狠抹了把心酸泪,“那人的号码居然是空号!” 于心谣:“……” 于心谣顿时就乐不可支了,大笑:“满满,你这算不算出师未捷身先死?” 梁满满:“……” “谣谣,你好闺蜜我身负重伤,你非但不安慰我,居然还嘲笑我,友尽谣谣,必须友尽,没得商量!!”梁满满愤怒地控诉。 呵呵……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哇……谣谣,我失恋了,心好痛!痛得不能呼吸了!我觉得我要死了……” 于心谣冷冷地瞥梁满满一眼,挣脱掉她的桎梏,将自己解救出来,嫌弃道:“恋都没恋过,你这是失的哪门子恋?” 梁满满:“……” 梁满满一口老血卡在胸口下不去,整个人更焉了。 满满童鞋继续坐在地板上哀悼自己还没来得及开始就极速阵亡掉的爱情,表情悲恸,就差没哭爹喊娘了。 于心谣不理会她,任由她去,开始收拾屋子。 *** 这种郁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上午。校长给全校老师开教职工大会的时候,梁满满依然是有气无力的。 梁满满和好闺蜜于心谣同是横桑师范大学毕业,毕业后应聘到横桑第一小学当老师。一个教语文,一个教数学。每个月的工资是没有几块钱,但好在工作还算轻松。成天跟一群熊孩子待在一块,人的心态也会年轻很多。 年过半百的老头到底在会上讲了什么,梁满满愣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过就算不听,她也知道无外乎安全教育、学习成绩和思想品德教育三个主题。陈词滥调,老生常谈,她耳朵都听得生了茧。 长达一个多月的寒假结束,横桑第一小学的学生们又投入了紧张的学习生活中。 郁闷归郁闷,为人师表,上课还是要好生对待的。 上午十一点钟时,梁满满给隔壁二班上完一节语文课,手里捧着课本,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办公室。 第3节 途径三班教室,她下意识往窗户扫了一眼,教室里里空空荡荡的,半个人影儿都没有。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孩子们都去了操场。 一上午连上了三节课,口干舌燥,一回到办公室梁满满就从饮水机处接了满满一杯温水喝下。 喝完水,她翻出备课本备课。 横桑第一小学是横桑最好的小学,师资力量雄厚,学校对在校老师的管理也是格外严格的。平时的备课本、教案、试卷,教务处都会不定期抽查,一点都马虎不得。 中午时分,阳光透过玻璃一束束照射进来,空气里有无数尘埃漂浮。 办工桌一角的绿植舒展着枝叶奋力汲取着和煦温暖的阳光。嫩绿清明的颜色看得人两眼一亮。 二月底,最是容易犯春困。暖洋洋的太阳一照,梁满满的瞌睡虫就上来了。 昨晚熬夜熬地晚,这会儿还真是想睡觉。 写了几行东西,哈欠连天,眼皮厚重无比,几乎睁不开。她索性扔了签字笔,趴在办公桌上补眠。 -- “我有一只小毛驴呀,我从来也不骑……” 熟悉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梁满满正和周公难舍难分,怎么都不愿醒来。但奈何,破手机的铃声真的是太吵了,对面的人又是那么的锲而不舍,一声连着一声不间断地压榨着她的听觉神经。 躺尸不成,她只能认命地直起身子接电话,“喂?” 电话是体育老师肖孝文打来的,这厮的破锣嗓门大的惊人,听得梁满满的耳膜一震一震的。 “梁老师你赶快来操场看看,徐子涵同学受伤了!!” 身为三班的班主任,梁满满听到这话,整个人豁然清醒,拔腿就往操场方向跑去。 边跑边焦急地询问:“肖老师怎么回事啊?” 肖孝文说:“今天开学第一节 课,我就让孩子们自由活动。徐子涵和班上其他几个男生赛跑,他跑得太急了,扭伤了脚。” 梁满满:“……” 这也行? 一路狂奔,跑到操场。班上的学生将徐子涵围了个水泄不通。 “梁老师你来啦!”肖孝文看到梁满满简直跟看到救星没两样。 看到她来,孩子们“梁老师”“梁老师”的叫个不停。 徐子涵坐在跑道旁,耷拉个脑袋,眼泪汪汪。 跑得急,梁满满半蹲着身子,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隔了好久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她蹲下/身,摸了摸徐子涵的脚踝,问:“痛不痛?” 徐子涵疼地龇牙咧嘴,“痛痛痛,老师我要痛死了……” 到底只是七岁的孩子,伤了脚,痛的直抹眼泪。 “徐子涵乖啊,老师这就带你去医院。” 她说着就背起孩子,并嘱咐肖孝文:“肖老师,我带他去医院看看,这里交给你了。” 肖孝文点头,“好的。” -- 去车库取了于心谣的车,将孩子安置在后座,发动车子去了c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 这家医院是离横桑第一小学最近的一家,只隔了三条街,是最快速的选择。 在骨科挂了号,梁满满陪着孩子等报号器叫号。与此同时还给孩子父母打了电话。 临近下班时间,病患并不多。两人等了十多分钟就轮到他们了。 门是虚掩着的,梁满满带着孩子轻轻推开门,扬声说:“医生,这孩子伤了脚,您快给看看吧!” 那医生的视线正定在电脑屏幕上,如白玉般修长的右手覆在鼠标上,来回移动。左手屈起五指,随意地在办公桌上敲扣。 光是看见这双手就足够让人欲罢不能了。 听到年轻女人的声音,医生握鼠标的手微微顿住,缓缓抬头。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怔。 “是你!!”梁满满尖叫出声,简直要震惊哭了! 天呐!居然是意中人! 这狗屎运也是没谁了! 没想到他居然是一名医生。天啊撸,这人穿白大褂的样子简直帅爆了呀! 梁满满觉得所谓的制服诱惑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啊! 男人倒是面色寡淡,直接无视她,指了指边上的椅子,音色清冷无波,“让他坐下,我看看。” 梁满满:“……” 医生好高冷呢! “哦。”她赶紧将孩子放置在靠椅上。 “梁老师我怕!”徐子涵紧张地拽紧梁满满的衣袖不撒手,嗓音都在颤抖。 梁满满摸着孩子柔软的发顶,轻柔地安慰他:“子涵不怕,有老师陪着你呢。” “梁老师,我不要打针!” “放轻松子涵,帅叔叔保证不会给你打针的。” 医生:“……” 医生忽略这一大一小的对话,直接在孩子面前蹲下。 男人很高,即使蹲下/身也比坐在椅子上的孩子要高出许多。 这个高度能让她更加清晰地看清他俊秀端正的五官,以及他别在白大褂上的胸牌。 骨科副主任医师——陈清源。 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副主任医师,看来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在孩子的脚踝上用力捏了两下,孩子顿时就疼得哇哇大叫。 “医生麻烦您轻点!” 医生无视她的话,又用力捏了几下。 孩子眼泪汪汪,哇哇大哭,“梁老师好疼啊……呜呜呜……” 梁满满:“……” 都说了下手轻点,这人还下手这么重! “你不能轻点啊?”梁满满直接吼过去,也顾不得自己口气生硬了。 她这人母爱泛滥,最看不得孩子掉眼泪。这可能是女老师的通病。看到徐子涵疼成这个样子,她心里都一揪一揪的,跟着心疼。 陈清源瞥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冷,吐出话来,“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诘问的口气,略带责备。 梁满满:“……” 说完这句话,他起身坐回椅子,“看样子是踝骨骨折,先去拍个片子。” 第4章 第三块骨头 梁满满带孩子拍完片子回到诊室,将报告单递给医生看。 陈清源看过以后,拿起签字笔在病历本上哗哗书写起来,边写边问:“踝骨骨折,要打石膏,你是家长?” 男人半低着头,从梁满满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得到他流畅的下颌线条和精致的侧颜。往下就是那只握笔的右手,肤色白净,骨节分明,手背上还隐约可见几条青筋凸起。 都说外科医生的手金贵,他们注重保养,陈清源的手显然是极品。 不知道这样的一双手拿起手术刀会是什么样子的。其实她更好奇的是这样一双手动起来是怎样的。 小黄/文里都说这样的手肯定技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嘤嘤嘤……好想试试啊! 原谅满满姑娘面对陈清源的手yy,脑子里还尽是一些污污的念头。实在是黄/毒入骨,无药可治了。别看这姑娘外表一副柔弱温婉的样子,其实内里却是个十足的老司机,平日里最喜欢看小黄/文和小黄/片,一言不合就开荤段子。 陈清源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对面的姑娘回答他,用签字笔敲敲桌面,沉声问:“没听到我说话?” “啊……”梁满满被男人的声音吓了一跳,倏然回神,这才从yy中挣脱,收起自己满脑子的猥琐的念头,尴尬地冲着陈清源笑,“陈医生您说什么?” 陈清源:“……” 果然是在神游太虚。 “踝骨骨折,要打石膏,你是家长?” “不是。”梁满满摆手,“我是孩子的老师。” “他父母呢?” “我已经通知他们了,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梁满满话音一落,诊室门霎时大开,一男一女冲进来,“涵涵……” “宝贝……” 梁满满:“……” 陈清源:“……” 说曹操曹操到! 中年男人扯着大嗓门问道:“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陈清源从打印机处抽里抽出一张单子递给中年男人,“踝骨骨折,要打石膏,先去缴费吧!” 第4节 徐子涵母亲情绪激动,直指梁满满,“梁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我儿子好好的怎么会骨折?你们学校的老师到底是怎么看孩子的?” 横桑第一小学是横桑最好的小学,学校的学生不外乎分成两派——学习成绩好的和有钱有势的。 徐子涵父母就属于后者。 夫妻俩都是企业高管,平时工作忙,孩子全由家里保姆看管。 时下社会多独生子女,父母溺爱,一旦孩子在学校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就将责任推到学校和老师的身上。这样的情况梁满满从业两年也不是没遇到过。 更何况孩子的确是在学校受伤的,她身为班主任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碰到这种情况,班主任除了低眉顺眼道歉,别无他法。 “对不起徐子涵妈妈,发生这样的意外,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孩子们当时在上体育课……” “意外?”徐子涵母亲冷声打断梁满满的话,“一句意外就推脱了?我们花钱把孩子送到学校是让他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学习的,不是花钱买罪受的!” “抱歉,是我们没看管好孩子……” “抱歉有用?我儿子都骨折了,你一句抱歉就够了?” “那您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说我想怎么样?我儿子都骨折了,我向你讨个说法不应该么?” “对不起,是我们的错……” …… “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桌子后面的男人重重地搁下签字笔,冷冷地砸下话,“还想不想给孩子看病了?” 双方的争执这才戛然而止。 徐子涵父亲堆起笑脸,赶紧道歉:“对不起医生,我们这就去缴费。” “梁老师麻烦您看着点涵涵,我们去去就来。” 待徐子涵的父母离开诊室以后,梁满满感激地看了一眼陈清源,“谢谢您,陈医生。” 要不是他开口,她和徐子涵母亲的争执指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呢。 不得不说,关键时刻,这医生还是很给力的呀! 梁满满童鞋对于他的好感顿时又蹭蹭蹭往上涨,上了个层次。 虽然她心里很清楚,医生并不是在帮她,而是不愿看到有人在他的诊室里争吵,影响不好。可他的行为,毕竟变相地帮了她一把。 可这厮的视线一直定在电脑屏幕上,看都不看她一眼,完全当她是空气。更别说搭理她了。 梁满满:“……” 尼玛,冷冷的冰雨啪啪啪往脸上飞啊!这冷暴力,也是没谁了! -- 好不容易将磨人的一家送出诊室,陈清源顿时觉得自己耳根清净了不少。 上午门诊结束,他走出门诊室,正准备去职工食堂吃饭。 没想到那姑娘直接挡住了他的去路,笑嘻嘻地开口:“陈医生下班啦!”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响起低沉性感的声线,“有事?” 她仰着脑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我们昨天在机场见过一面,您还有印象吗?” 陈清源利索地摇头,“没印象了。” 梁满满:“……” “我昨天在机场跟您借过手机打电话,您真不记得了?” 男人掀起眼睑慵懒地看她一眼,不耐烦的口吻,“所以呢?” “谢谢您昨天仗义相助,我想请您吃……” “不用!”陈清源直接截住她话,砸下话,“我没有和陌生人吃饭的习惯。” 梁满满:“……” 说完潇洒离去,白大褂衣角没入人流,很快便寻觅不到。 满满姑娘看着这人的背影,默默地将那句还未说完的话给咽进了肚子。 妈蛋,这么赤果果的拒绝,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噗嗤……” 目睹了全程的丁孜护士没忍住直接笑喷了。 梁满满扭头看向声源处,一个微胖的小护士捂住嘴,使劲儿憋住笑意,表情分外抽搐。 梁满满:“……” 没爱了,没爱了!满满童鞋瞬间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十个可爱多都抚慰不了她受伤的小心灵了。 -- 折腾了一上午,从医院回去,梁满满姑娘简直虚脱严重。下午没她的课,她躺在家里睡得昏天暗地。 一觉醒来,天都已经黑了。 拉了窗帘,卧室里光线昏暗,一点点微光若隐若现。 “啪”的一声响,她摁了开关。吊灯晕暖的灯光一泻千里,室内顿时就通透明亮起来。 她捂着空瘪的肚子跳下床,踩着拖鞋,边走边冲着外头大喊:“谣谣我好饿啊,有没有吃的?” 鬼哭狼嚎一句,别墅里空空荡荡的,全是她自己的回音。 什么鬼?好闺蜜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家?这都晚上九点了,照理早该回来了啊! 她正准备折回卧室拿手机给于心谣打个电话问问,耳边就响起了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好闺蜜回来了! “怎么回事啊谣谣,今天这么晚?”梁满满赶紧迎了过去。 于心谣捏着一串钥匙,将手里的打包袋递给梁满满,“晚上回了趟家,这是我妈给你做的。” 梁满满屁颠屁颠地接过,美滋滋地将保鲜盒一一打开,“哇……全是我爱吃的菜!阿姨太给力了!” 她赶紧从厨房拿了碗筷大快朵颐,“嗯……好吃,还是阿姨的手艺好!” 于心谣拿起筷子坐在梁满满对面也吃了起来。 “哎哎哎……你怎么回事啊?你回趟家那么多山珍海味还没填饱你肚子?” “别提了,我爸的一个合作伙伴来我家吃饭。全家出动,摆明了就是让我和人家儿子相亲。我哪里吃得下呀!”于心谣说起来就脑门生疼。 梁满满:“……” 她同情地拍了拍好闺蜜肩膀,“多吃点!” 于心谣和她这种平头老百姓不同,人家是横桑房地产大鳄的女儿。其实好闺蜜也就二十二岁,家里人愣是要变着法子给她安排相亲。找的不外乎三种人——有权的,有钱的,以及权钱皆有的。 两妹子家境如此悬殊,却能好的同穿一条裤子,想来也是神奇! 两姑娘的革命友谊从大一刚进去那会儿就已经建立了,这么多年过去只增不减。 填饱肚子,梁满满和好闺蜜说起了上午在医院的事情。 “这么有缘分?那人还是个医生?”这狗血的经历听得于心谣忍不住拍案而起。 “是啊!穿着白大褂,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简直帅爆了。是个妹纸都想上了他!”梁满满托腮yy,满脸的如痴如醉。 于心谣:“……” 于心谣唾弃地看着满满姑娘,鄙视,“你够了啊梁满满!” “谣谣你是真不知道他有多帅,尤其是穿白大褂的样子,堪比许影帝!而且他的那双手简直好看到没天理。技术肯定很好!” 跟梁满满混了这么久,于心谣压根儿不用回味就能立马反应过来这姑娘口中的“技术”是何深意。 她直接一个抱枕扔过去,“满满,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污?” “嘿嘿!”梁满满眼疾手快,伸手接住抱枕,抱在怀里,嘻嘻笑,“污污更健康嘛!” 于心谣:“……” “无图无真相,除非我看到真人。”于心谣神情寡淡,继续慢悠悠吃饭。 梁满满垮着脸,格外郁闷,“真的巨帅,可就是太高冷了,我请他吃饭,他直接就拒绝了……呜呜呜……不开森……” “梁满满你是不是傻啊!”于心谣狠狠地敲她脑袋,“你这么明目张胆说想泡他,人家铁定拒绝你啊!” 梁满满:“……” “那我应该怎么办?” “他不是骨科医生嘛,你把自己弄残了变成他病人,不是就能天天看到他了嘛!这种事咱们得采取迂回战术,先从医患做起嘛!” 梁满满:“……” 梁满满发誓于心谣绝对不是她亲闺蜜! 她愤怒地拿起抱枕回击,“能不能靠谱点啊!” 于心谣砸回去,唾弃:“那你能不能靠谱点?一个才见了两面的男人就把你迷的神魂颠倒,不要不要的了?有点出息行吗?” “谣谣你不懂,我是真看上他了。在他面前,我才觉得自己守贞这么多年是正确的!” 于心谣:“……” “你继续花痴吧,我去洗澡了。”于心谣白了她一眼,不愿跟她废话,起身往卫生间方向走去。 好闺蜜去洗澡,梁满满赶紧掏出手机在知乎上发帖求助。 这个时候,自然得求助广大热心的网友啊! 问:「如何推倒骨科男医生?」 还没等到广大网友给她出谋划策,她便听到了浴室里传出一声凄惨无比的叫声。 “啊……满满救命!” 与此同时,手机发出一声脆响,她刚在知乎上发的帖子有人回复了。 某网友:「把自己整残了,或者把身边人整残了!」 第5节 梁满满:“……” -- 下一秒梁满满赶紧冲进浴室,好闺蜜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那个样子简直不能太狼狈了。 于心谣看着她痛心疾首地说:“呜呜呜……宝贝儿看来你很快就要见到那个骨科医生了!” 梁满满:“……” 第5章 第四块骨头 十点过后,路灯昏黄。 大团浓云积压在天际,黑沉沉地压下来,一场夜雨将至。 救护车乌拉乌拉地驶过空荡的街道,一路疾驰,驶向医院。 深夜的急诊大厅,又杂又乱,人来人往不断。 “麻烦让一让……快让一让……” “快给骨科陈医生打电话,让他下来会诊……” “已经联系到陈医生,他马上下来……” …… “谣谣你坚持住,已经到医院了!”梁满满紧紧拽住好闺蜜的手,嗓音都在颤抖。 “满满,我疼……好疼……”于心谣疼得眼泪汪汪,额头上遍布细密的汗珠。 刚才在浴室那一跤简直要了于心谣半条命。 “谣谣你放轻松,医生马上就来了!” “病人什么情况?”一个嘹亮清脆的男声穿透无尽喧嚣,猝不及防撞入耳膜。 梁满满下意识抬头看向声源处,两三米开外的地方,一个年轻的男医生大踏步朝她的方向走来。 熨烫挺括的白大褂披在身上,露出半截浅蓝色条纹衬衫衣领,深色西装裤,黑色尖头皮鞋。还是早上那身衣服。 头顶日光灯清冷的光束自上而下倾泻下来,将男人身上的白大褂镀上一圈暗彩,深浅不明,低柔而优雅。上头胸牌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待他走近,梁满满一把抓住他手,焦急地说:“陈医生你赶紧给我朋友看看!” 陈清源冰冷的眼神扫到梁满满脸上,顿时涌现出无数无力感,怎么哪哪都有这姑娘!这一天之内就在医院碰了两次面,这频率也忒频繁了点吧! “你不松手我怎么给她看?”他的视线定格在他手上,音色沉冷,距离感十足。 “哦!对不起对不起!”梁满满赶紧松开手。 “陈医生,病人名叫于心谣,因脚底打滑在浴室摔倒,血压、心率一切正常,无明显外伤。”值班护士丁孜有条不紊地汇报病人情况。 陈清源细致检查一番过后,沉声说:“右腿腿骨错位,马上手术!” -- 漫长的等待过后,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灭了。 手术室的门从里头被打开,身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梁满满赶紧迎上前去,焦急询问:“陈医生,我朋友怎么样?” 他解下口罩,露出一张清俊秀气的俊颜,“手术很成功!” “那就好!”梁满满倏然放松,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她一把抓住陈清源的手,感激不尽,“谢谢您陈医生!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陈清源:“……” “噗嗤……” 边上一同出来的麻醉师和助手纷纷笑出声。毫无忌讳,刺耳的笑声在空荡荡的通道里久久回荡。 两人均戴着无菌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笑得这么大声,简直难以想象口罩下的面容该是有多么肆无忌惮。 陈清源嘴角一抽,几不可察地抽出自己的手,面色依旧寡淡,“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 手术结束,于心谣被送进病房。 于家父母在接到梁满满的电话后匆匆忙忙赶到医院。好闺蜜有人看护,她就被赶回家休息。 被这样一折腾,已经接近凌晨。 天欲明未明,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 横桑的天气总是这样奇怪,春夏时节白天阳光普照,夜间却多暴雨。 一场大雨过后,第二天一早又是冉冉朝阳升起。 在手机上叫了辆出租车,可司机愣是大半个小时都不到。 早春的料峭清寒依旧浓烈,冷风携裹着雨雾迎面打来,她下意识就拢紧了大衣衣领。 这个点医院门口的人流才消减下来,往来不过两三个。 陈清源从车库将车开出去,几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医院门口的梁满满。 迷蒙夜色里,那姑娘身姿单薄,摇摇欲坠。 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更何况他是一点也不想招惹这姑娘。 从在机场第一眼看到这姑娘,他便知道这是位很能来事的主。事情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所以为了自己着想,他还是不要招惹这姑娘为妙。 可老天爷似乎要跟他作对。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车窗外突然响起女孩惊喜嘹亮的嗓音,“陈医生!!” 陈清源:“……” 不用猜也知道陈医生的内心此刻是无比奔溃的。 梁满满赶紧小跑过去,砰砰砰地敲车窗玻璃。 车窗被人降下来,男人拧了拧眉,格外不悦,“有事?” “嗯嗯嗯!”梁满满毫不犹豫狂点头,“陈医生,你能不能送我回家?” -- 直到坐进车里,梁满满的小心脏还没有平复下来,一直狂跳不止。 刚才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她真怕陈医生会拒绝。毕竟他已经拒绝她很多次了。 好在他不情愿归不情愿,到底还是答应了。 “地址!”男人目视前方,冷冷地扔下话。 “福田五区。”她回答完,便安静地摆弄手指。知道自己不讨喜,她便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福田五区是真正的富人聚居区,一套房子动辄几百上千万的,出入的人非富即贵,不是有钱就是有权,亦或是权钱皆有。因而陈清源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也就是这一眼,他才真正看清了梁满满的长相。 和时下清一色的锥子脸不同,这姑娘长着一张包子脸,脸型圆润。齐耳短发,发色是时下很流行的闷青色,在夜色下泛着柔光。丹凤眼,眼睛很小,但胜在眸光清亮,眼里有无数星辰的光芒。睫毛长而微卷,就像两把小扇子,扑闪扑闪的。还有两道很提气质的远山眉,眉毛浓密,眉型是端正的一字。肤色白净细腻,象牙白,如上好的羊脂玉一样莹润透明。 梁满满不懂陈清源在打量她的长相,以为他眼里暗含的深意是误会了什么。她赶紧向他解释:“陈医生您别误会,这是我朋友的房子,就是今天住院的那个,我住在她家。我为人师表,最是爱惜自己的羽毛。绝对不会做出傍/大款这种事的。” 陈清源:“……” 也难怪梁满满会解释,每次打车回去,司机一听到她报地址是福田五区的时候,那一个个的表情可是各种晦涩不明。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们误会了什么。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所有人看人都只看表面,并会用最世俗的眼光来揣测你。年轻漂亮的女孩一旦开豪车,住豪宅,别人第一个反应就是你被人包养了。 梁满满是普通人,没多少钱,绝逼是住不起福田五区的。但好闺蜜于心谣家有钱啊,她老爹是横桑的房地产大鳄。福田五区就是于家公司负责投资开发的。开发伊始,于爸爸就让女儿挑了套风水最好的房子。 梁满满和于心谣大学毕业后一同考到横桑第一小学工作,于心谣一个人住孤单,又不愿回家住忍受父母的荼毒,就拉着梁满满和自己住在一起。不用另外租房子,而且上下班还能蹭好闺蜜的顺风车,梁满满自然乐意备至。 这一住就住了一年多。 陈清源抽了抽嘴角,不自然地说:“你想多了。” 她是不是被人包养是她的事情,关他毛线啊!迄今为止,他们不过是见了几面的陌生人而已。 梁满满对于空号那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可是又不好意思当面问陈清源。她只好采取迂回政策,笑着问他:“陈医生能加下你微信么?” 开车的陈清源闻声手不自觉顿住,继而扭头看她,挑着眉,似笑非笑,“还不死心?” 梁满满:“……” “我知道在机场贸然说要加你微信确实不够礼貌,你拒绝我也很正常。可现在不一样了呀!你看你是我朋友的主治医生,咱们的关系明显更近一步了。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跟你交个朋友。” 陈清源冷淡的视线笼罩在梁满满身上,淡然地纠正她:“是主刀医生。” 梁满满:“……” “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在一些特定情况下主治医生和主刀医生并不是同一个人。而且有些时候病人的主治医生还会更换。” 梁满满:“……” 满满姑娘现在完全整不明白为何陈清源如此纠结这一细节,她只觉得这医生真是太较真了。大概这就是医生的通病,锱铢必较,容易抠细节。 梁满满呵呵笑,“陈医生,这不重要,咱们还是回归正题,能加个微信么?” 陈清源:“……” 陈清源良久不语,只看着她。 这专注的眼神简直看得满满姑娘头皮发麻。 只见男人薄唇轻启,暗讽的口吻,“梁小姐你是不是经常这样?” “额?”梁满满直接被男人给问住了。 待她反应过来她才意识到陈清源是在问她是不是经常这样找男人要微信。 她赶紧摆手,自证清白,“陈医生你别误会,我从来没有问别的男人要过微信,你是第一个。” 生怕他不信似得,她边说还边竖食指,比了个“1”。 第6节 可千万不能让陈医生以为她是个随便放荡的女人呀! “真的!”许是怕陈清源不信,她又立马补充,“陈医生你要相信我。” “不必了。” “嗯?”满满姑娘又愣住了。 “不必加微信,我们还不熟。”男人目视前方,冰冷无波的口气。 梁满满:“……” 妈蛋,满脸的冰雨啪啪响呐! 梁小姐觉得自己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这么高冷的陈医生,哼,差评!! 梁满满不死心,眼巴巴地看着他,“陈医生,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么?给你十分钟的时间考虑哦!” 陈清源:“……” 陈医生跟看智障一样看了她一眼,吐出字,“不用了。” 梁满满:“……” 没爱了,没爱了,好想死一死啊! 被意中人第二次赤果果地拒绝后,梁满满姑娘更郁闷了。为了不引起陈医生的反感,她安静地不说话了。自顾坐在副驾上玩手机。 车厢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陈清源许是觉得太过安静了,为了避免尴尬,他伸手开了广播。 然后一个撕心裂肺的男声在车厢里咆哮。 我就是世界上最伤心的人 我也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我爱的很疲惫,我爱的很狼狈 这辈子爱的的梦想被你撕碎 …… 梁满满:“……” 扎心了老铁! 满满的冷箭直面而来呀!妈蛋,心好痛! “咳咳……”陈清源尴尬地咳了两声,赶紧换了一首歌。 不过没过多久就到了福田五区。陈清源将梁满满送到门口。 梁满满这才解了安全带下车,礼貌地说:“谢谢陈医生送我回来!” 陈清源点点头,待她下车后欲启动车子回家。 梁满满走了两步路,终是觉得心有不甘。蓦地转身,又走回车旁,敲了敲车窗玻璃。 车窗从里头被人降下,男人探出一张俊颜,拧了拧眉,“还有事?” 满满姑娘龇牙咧嘴,没心没肺对着他笑,“陈医生你要不要进去坐坐?我下面给你吃呀!” 陈清源:“……” 第6章 第五块骨头 送完梁满满回去,陈清源到家已经很晚了。他在医院附近兰苑小区买了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和福田五区梁满满的家,一南一北,完全是两个方向。他真是脑抽了才会送那姑娘回家。 经过这么一折腾,真的已经半夜了。刚下手术,又累又饿,却毫无睡意。意识格外清明。 这个点,许多店已经打烊了,叫外卖已经不现实了。他走进厨房,打算给自己下碗面填下肚子。 将锅子注满水,拧了燃气灶的开关。蓝色的小火苗迅速喷涌而出,晃悠悠,震颤着,不断的舔舐着锅底。 他站在灶台旁,冷不丁想起不久前那姑娘的话—— 下面给他吃。 不禁哑然失笑。 他还真的下面给自己吃了。 面煮好,默默吃完,夜色更深了。 屋子里寂静无声,空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他环视一圈,愈发觉得冷清。 如今他是越来越不喜欢回这个家了,太过空洞冷清,了无生气。就像是一间在荒野里沉寂许久的小屋,即便有几缕渺茫的灯火摇曳,却依然只是腐蚀掉的躯壳,空荡荡的,风一吹,尽剩下回音。 说实话,他倒是宁愿待在医院。最起码医院还热闹很多! 其实这个房子本该不是这样子的呀!会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会有欢声笑语,会有他所期待的最平凡的,最温馨的生活。 那人离开也不过数个月而已,他却感觉自己好像一个人独处了很久。 原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冷清。其实不然。 夜深人静的时候,胸腔里这股压抑沉闷,令人窒息的感觉,却清晰而又深刻地提醒着他,他害怕独处,畏惧孤独。 许多人不愿面对自己的本心,可生活往往并不会如你所愿。 洗完澡,下意识地往床头柜去摸安眠药。却发现,药瓶已经空了。 他这才意识到今天忙了一整天,居然忘记找师姐配药了。 不过他这段时间的用量的确有些大了。 这东西就跟毒/品一样,容易上瘾,他如今已经有些药物依赖了。 可是能怎么办? 医院的工作强度大,他神经衰弱,失眠频繁,若不吃安眠药,根本无法安睡。 失眠带来的连锁反应太过恐怖,他是医生,手握手术刀,一点也不敢松懈。 没了安眠药,他只好喝酒。 几杯红酒下肚,微微有了醉意。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发出一声脆响,提示他有新信息进来。 他点开微信界面,一行黑体字安静地躺在那里。 「清源,打你的电话打不通,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一声,不要等我了。」 这算是正式提分手了。两人相识近十年,在一起三年,对峙大半年,分开数个月,如今总算是正式分开了。 不过这样也好,对彼此都好。省得各自神伤。 这段感情早就进了死胡同,而他们却一直在胡同里四处乱窜,试图找寻出口。却没想到,他们其实永远也走不出去,因为它压根儿就没有出口。 如今分开,胡同破开,他们俩都解放了。 客厅没有开灯,周围黑黢黢一片,手机的那点微光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安静地看着这行字,觉得眼睛生疼,握住手机,缓慢地敲下字。 【好。】 就这样窝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 梁满满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了。比平时早了近一个小时。怕自己睡过头,她昨晚还特地调了三个闹铃。 洗漱好出门,她还特意跑到小区附近最火爆的一家早餐店和膳堂买了一大袋早餐。灌汤包、玉米馒头、鲜豆浆、油条、黑米粥、黄金蟹饺……每样都拿了一份。这么多选择,总有一样帅医生会喜欢吧? 没错,咱们满满姑娘又要跑去撩帅医生了! 一大早就跑去医院,看望好闺蜜自然只是其中一个理由,去泡帅医生才是最终目的。 昨天晚上陈清源送她回家,她恬不知耻地问人家要不要进去坐坐。其实也没指望他真的会进家里坐坐,不过就是想撩撩他,想看看他的反应。原本以为他会冷声拒绝。可事实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他当时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她一眼,脸上流露出浓浓的鄙视。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发动车子离开了。留下一大截汽车尾气喷了她一脸。 她那个气啊!烦躁地扯了一把自己闷青色的短发。没曾想用力过猛,直接扯下一小撮头发丝,顿时疼地龇牙咧嘴。那感觉还真是酸爽无比呀! 她本来就头发少,平时还老掉发。现在可好,她自己还扯了一小撮下来。她想想都好心疼自己! 陈清源越是这么冷漠,就越是激起了她的征服欲。不就是个男人嘛,想她梁满满不说倾国倾城,好歹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人,怎么说也是有几分姿色的。她就不信这个邪了,她还搞不定一个医生了! 昨晚一回到家,她就通过各种渠道取经。终于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 女追男隔层纱,只要脸皮够厚,捅破这层纱,就总有抱得美男归的一天。而这第一步嘛,自然是频繁出现在帅医生面前,有事没事的刷一波存在感。 不得不说咱们满满姑娘的运气简直爆棚了!她堪堪将好闺蜜的车开进医院车库停好,就老远看到陈清源的白色现代缓缓驶进了车库。 昨晚陈清源送她回家,她就记住了他的车子。白色现代,车牌号有三个4. 看到陈清源的车,梁满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饥渴的眼神,跟饿狼看到食物没两样! 她立马解了安全带下车,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的早餐走到帅医生的车子前,努力刷一波存在感。 陈清源停好车,一打开车门就看到这姑娘站在他车子旁甜甜地冲着他微笑,“陈医生早啊!” 姑娘穿一件果绿色的连帽卫衣,十分清新的颜色,格外吸引人目光。 这颜色很挑人,一般人都不敢穿,但是梁满满皮肤白,这颜色穿在她身上不单衬肤色,而且还多了几分俏皮和灵动。 横桑近几日寒潮降临,气温变得非常低,满大街都是大衣和羽绒服。这姑娘倒是穿得很清凉,就这么一件薄薄的卫衣。还挺能抗冻! 陈清源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两眼,便抬步离开了。完全没打算搭理梁满满。 梁满满:“……” 这一大早的,出师不利呀! 满满姑娘顿时懵逼了。尼玛,帅医生高冷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她赶紧从身后跟上他,嘻嘻笑:“陈医生,你吃早餐了没?肯定没吃吧?我这儿买了好多,包子馒头,豆浆油条,你喜欢吃哪个?蟹饺怎么样?和膳堂的黄金蟹饺很不错哦,陈医生你要不要尝尝看……” 第7节 “我排了很久的队伍,才买到的,你尝尝看嘛……保证好吃……” “嗳,陈医生你走慢点啊!我都追不上你了……” …… 陈清源全程冷漠脸,完全无视梁满满的存在。 满满姑娘再接再厉,加速冲到陈清源面前,伸出手一把截住他。 陈清源:“……” 突然被人挡住去路,陈清源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悦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格外不耐烦的口气,厌恶极了。 梁满满将手里的打包袋往陈清源的跟前提了提,笑地花枝乱颤,“不想干嘛,就是想请你吃个早餐,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 陈清源冰冷的视线扫到她身上,沉声说:“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了。” 说完绕开梁满满欲走。 满满姑娘当即伸出一条胳膊,眼疾手快拦住他,“吃过了再吃一点嘛!你每天在医院工作那么辛苦,多吃一点省得等会儿饿嘛!再说和膳堂他们家的早餐味道真的很不错哦!” 陈清源:“……” 再一次被这姑娘拦住去路,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恼了,何况陈清源向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加之昨晚喝了酒,窝在沙发上睡了一夜。醒来后腰酸背痛,浑身难受。他今天本来就心情不好,整个人都有些烦躁,梁满满还愣是要往枪口上撞。 拜他这副好皮囊所赐,他历来在医院显眼,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承接到无数目光。和梁满满对峙的间隙,周围就已经有医护人员开始指指点点了。 他动了动薄唇,声音冷到冰点,“我没有吃陌生人东西的习惯!” 梁满满:“……” 妈蛋,简直满满的冰雨往脸上直拍呀!这么赤果果的拒绝,真真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但是梁满满是谁,她可是打不死的小强。这么点打击怎么可能会将她击倒!笑话! 事到如今,她也不指望他会心甘情愿地收下早餐了。她快速地从大包装袋里取出给好闺蜜的一部分吃的,余下的连同大袋子一齐塞到陈清源怀里,“拜拜,陈医生!” 陈清源:“……” 这个举动他毫无防备,好一阵错愕。待他回神时,这姑娘已经跑进了电梯,眉飞色舞地冲他比划,“一回生两回熟,次数多了就熟了嘛!哪有人一开始就熟的!” 陈清源:“……” 他望着自己怀里的一大堆早餐,整个人都暴躁到无以复加。 —— 陈清源提着一大袋早餐来到诊室,“老曾,把这些给大伙儿分了吧!” 曾西北正在低头玩手游,听到陈清源的话,头也没抬一下,“什么东西啊?” “早餐。”陈清源将东西扔在办公桌上,补充:“和膳堂的早餐。” 一听到“和膳堂”三个字,曾西北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立马扔了手里的手机,连游戏都不玩了,恶鬼扑食一般跳了起来,嗷嗷叫:“和膳堂的黄金蟹饺啊!我的最爱呀!” 陈清源:“……” 吃货的世界果然不敢苟同! 曾西北翻了翻打包袋,从里头翻出他最爱的蟹饺,直接咬了一口。皮薄馅厚,汤汁鲜美,别提多好吃了! 他一口一个,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含糊不清地问道:“啥情况啊老陈,买这么多早餐?” 这可不太像陈清源的风格! “一个病人家属硬塞给我的。你拿去给丁孜他们分一分。” “老陈还是你有魅力,隔三差五就有妹子给你送早餐,幸福的淫啊!” “你怎么知道是妹子?”陈清源披上白大褂,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说。 “不是妹子,难不成是汉子?”曾西北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难耐,“卧槽,老陈你的魅力居然已经到这种地步了,男女通吃啦?” 陈清源:“……” 他头疼地捏捏眉心,怎么一大早遇到的没一个正常的? “老陈你老实交代,是哪个妹子一大早就来给你送爱心早餐了?” “吃的还堵不上你嘴?”他冷冷地砸下话,“快拿去护士站分了吧!” 他不愿搭理曾西北,忙撵他走,省得耳根都不清净。 “老陈,你这是有情况啊!”曾西北贼兮兮地笑,一脸猥琐。 陈清源没吱声,竟自打开电脑。 曾西北自讨没趣,提起一大袋早餐就走。嘴里还哼着歌儿,优哉游哉的。 他似想起什么来,赶紧喊住曾西北,“昨晚急诊收了个腿骨错位的病人,是我主刀的,现在转给你吧。” “你主刀的干嘛转给我啊!”曾西北秀眉一拧,不悦地说。 “我手头的病人都满了,不转给你转给谁?谁叫咱们科里你手头的病人最少?”他顿了顿,继续说:“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你确定不要?” 曾西北:“……” 一听到漂亮妹子,曾医生两眼放光,“转给我吧!漂亮妹子,我多少个都收!” 陈医生勾了勾唇角,心情一下子就美好了起来,继续看病历。总算是解决掉一个大/麻烦了! 第7章 第六块骨头 自从把早餐硬塞给帅医生,梁满满愣是激动了好久,到现在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 当她向好闺蜜提起这件事时,于心谣可是狠狠地数落了她一顿。 于心谣对于她这种没脸没皮的行为是很不耻的。不就是个男人吗?至于这样没出息么?一大早就跑到医院给他送爱心早餐。 再说这个陈医生她也见了,五官俊秀端正,那张脸长得确实不错。但绝对没有梁满满说的那样帅出天际。而且这个医生是真高冷,成天顶着一张冰山脸,冷得掉冰渣,不管面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样子。也只有梁满满这种颜控才会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年纪大了,她还是喜欢温柔阳光的男人。 可能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梁满满眼里,陈医生此人,帅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人可及。 梁满满在好闺蜜的病房里磨蹭了好久,愣是不走。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搞得于心谣都烦了。忍无可忍,问她:“你早上没课啊?” “有啊!” “有课你还不走?想迟到?” “上午第三节 课,不急!再说等会儿医生不是还要查房么?我想看看陈医生。” 于心谣:“……” 花痴到这种地步,于心谣算是彻底服气了! —— 没过多久,骨科的一大群医生果然来查房了。 为首的是骨科的现任主任杨主任,后面跟着陈清源、曾西北等几个医生,还有好几个实习生。 梁满满看到帅医生那副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又是好一阵花痴。 尼玛,真是怎么看怎么帅呀! 于心谣住的是两人的标准间,同病房的是一个打球摔断腿的初一小弟弟。已经住了近两个星期了,马上就快出院了。是陈清源负责的病人。 陈清源将两人的情况一一向杨主任陈述了一遍。 杨主任细细听完,简单询问了于心谣的情况。末了指了指身侧的曾西北说:“以后就由曾医生负责你的病情,有事就找他。” 曾西北笑着接话:“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有事找我!” 梁满满:“……” 于心谣:“……” 怎么突然那就换医生了? 满满姑娘一听好闺蜜以后都由曾医生负责了,而不是陈医生,她顿时就急了,“主刀医生不是陈医生么?怎么换了呢?” “陈医生手头的病人太多了,就把你转给曾医生了。”杨主任以为两姑娘是不放心曾西北的技术,忙给她们吃定心丸,“你们放心,曾医生和陈医生一样也是副主任医师,两人水平不相上下。” 梁满满:“……” 满满姑娘觉得她更想哭了。 她这才想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陈清源送她回家的时候会特意纠正她的称呼。敢情这厮是早就盘算好了呀! 尼玛,这心思,水土都不服,就服他陈清源! 杨主任不明所以,“这样安排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于心谣使劲儿憋住笑,忙摆手,“以后就麻烦曾医生了。” -- 一大群医生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没一会儿偌大的病房就冷清了下来。待一群医生离开,于心谣“噗嗤”一声,直接笑喷了,“哈哈哈……哎呦喂,不行了,不行了,肚子好痛……哈哈哈……太好笑了……” 梁满满:“……” 好闺蜜全然不顾她受伤的小心灵,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笑死了……满满有没有好心痛呀!人陈医生不是我的主治医生了,你的近水楼台计划落空了……哈哈哈……” 梁满满胸口堵着一口气下不去,咬牙切齿地说:“谣谣,能别这么幸灾乐祸么?” 于心谣笑得肆无忌惮,惹得隔壁床小弟弟一脸不悦,“两位阿姨,说话可不可以小声一点啊?影响到我打游戏了!” 梁满满:“……” 于心谣:“……” 没爱了,没爱了……满满姑娘瞬间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人家明明是十八岁美少女,竟然被初一小弟弟喊阿姨。想想都心疼自己。 她刚刚受伤还来不及满血复活,现在又被小弟弟捅刀子,她气得直接怼过去,“小盆友,喊姐姐知不知道?姐姐今年十八!” 小弟弟:“……” 第8节 小弟弟仔细打量一番,眼珠子滴溜溜打转,神补刀,“可是阿姨,你真的一点也不像十八岁的样子啊!” 梁满满:“……”正中命门,吐血身亡! 呵呵……手动再见可以吗? “噗嗤……”于心谣又没忍住,笑了出来。 梁满满:“……” 梁满满冷冷的眼神直接扫过去。于心谣立马憋住,忙摆手,“对不起,对不起,一时没忍住……哈哈……” 梁满满:“……” 于心谣劝她:“好了满满,别跟小孩子计较。人陈医生摆明了是在回避你,你就别再往人家跟前凑了。天下好男人多得是,不差他一个。再说医生这职业也不好,高危职业,工作强度大不说,忙起来根本不着家。外科医生跟女盆友啪啪啪到一半跑去医院做手术的不在少数。长久以来你觉得你会性/福?依我看,你还是找个公务员神马的比较靠谱。” “对于女人来说性福不性/福的,取决于男人是不是器大活好,是不是能干?哪种秒/射阳/痿的男人就算有时间一天到晚陪着你能有用?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这不现实。我也不奢求。在我看来陈医生的一双手就够了。” 尼玛,那样一双修长有劲,骨节分明的手,抠一下,不得爽半天啊!梁满满光想一想就觉得不行了! 于心谣:“……” 好闺蜜拿起枕头就直接砸过去,“梁满满,人小孩子还在这儿呢。能不能不要这么污?” 认识梁满满这么多年,已经对于她这种一言不合就开荤段子的行为见怪不怪了。别看这姑娘表面上看着瘦瘦弱弱,温婉可人的样子,骨子里可是个十足的老司机。读大学的时候可是没少躲在寝室看小黄/片。 这要是搁在平常,于心谣肯定见怪不怪。可医院是公共场合,病房里还有小孩子,她这样毫无忌讳地说出这些“黄话”来,总归是不太好的。让这姑娘去教祖国的花朵,怎么看都有些残害祖国未来希望的赶紧。 “嘻嘻,我这不是习惯了嘛,一时没控制住嘛!”梁满满瘪瘪嘴,“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是他故意回避我?那杨主任刚不还说是陈医生手头病人太多,才把你转给曾医生的么?” 虽然心里很清楚陈清源是故意的。可却不愿在好闺蜜面前承认,毕竟这事是真的丢脸啊! “亲爱的,你咋这么天真呢?他们医生的话能信?噢,手头病人多,就偏偏多我一个了?你也不想想他们这些医生每天要负责多少病人。”于心谣敲了下梁满满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口气。 听好闺蜜这样一说,满满姑娘顿时更忧伤了! 不过既然下定决心要泡帅医生,她又怎么可能被这点小挫折就打倒。她可是立下过豪言壮志的—— 不拿下陈清源誓不罢休! “哼,他想躲我就真的能躲得掉么?不拿下他,我就不姓梁!”她握紧拳头,扭头对着好闺蜜笑嘻嘻地说:“所以,亲爱的,就麻烦你在医院多住两天了!” 于心谣:“……” *** 梁满满上午还有课,不能在医院多待。九点半过后她就回了学校。 昨天徐子涵小朋友的事情,好在他父母也没有过多追究。不然她这个班主任又是一个头两个大。 一上午,除了上课,她就在苦思冥想该如何追帅医生。在知乎上发帖,自然是各种奇葩主意都有。 但是有几条还是很靠谱的。比如—— 「拿到医生的排班表。」 「利用护士的八卦。」 「要电话,加微信。」 帅医生如今这么排斥她,要电话,加微信自然是不可能了。前面两条倒是可以试试。 可是帅医生的排班表到底应该怎么拿到手? 她点开手机通信录,仔仔细细地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一边翻一边努力回想,自己在c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有没有关系。 等翻完通讯录里最后一个名字,满满姑娘悲哀地发现,她的交际圈和这个吊炸天的医院没有任何联系。 她能怎么办?她也好绝望啊! 她不死心地又去翻微信和扣扣,结果还是一样。无奈之下她只好在家长群里求助。 梁老师:「那个,问一下群里有木有家长是在c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工作的?」 虽然这样做真的很羞耻,可她也是被残酷的现实逼急了,才会出此下策。 这个点家长们应该都在工作。家长群里一片寂静。她这条消息发出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回应。 她盯着手机屏幕,郁闷地扒了扒闷青色的短发。 好在过了大半个小时以后终于有人回复了。 黄思雅妈咪:「梁老师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程佳佳妈妈:「???」 郝思嘉爸爸:「帮顶。」 …… 清一色的问候,梁满满刷到最后都快寒感动哭了。果然还是找不到关系。这年头想走个后门怎么就这么难?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微信界面跳出一行黑体字—— 苏文欣家长:「我老婆是第一医院的护士,梁老师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她赶紧点开键盘敲字。 梁老师:「文欣妈妈在哪个科?」 苏文欣家长:「骨科。」 那一瞬间,满满姑娘的眼神亮了。 梁老师:「我们私聊。」 第8章 第七块骨头 拿到陈清源的排班表,梁满满心满意足地去医院给好闺蜜送饭了。 她到的时候,好闺蜜正在和她如今的主治医生曾医生讲话。 满满姑娘举着爪子热情地挥舞两下,“哈喽,曾医生!我家谣谣情况怎么样?” 帅医生的同事,她当然得打好关系啦!搞不好还能从他嘴里探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梁满满一开口,于心谣就知道这姑娘肚子里藏了什么心思。她靠在病床上,安静地听着,不打扰她。 曾西北对于梁满满已经算是熟悉了,于心谣的好闺蜜,天天在医院都能碰到。 曾医生回答道:“术后恢复良好,好好养一段时间就行。” “我家谣谣真是麻烦曾医生了。这都到饭点了,曾医生吃饭了没?”梁满满提了提自己手里的外卖。 曾西北:“刚在食堂吃过。” “和陈医生他们一起的啊?” “不是,和别的医生。老陈还没下手术呢。” “都这个点了,还没下手术啊!”梁满满嘴里溢出一声惊呼。 怎么办?好心疼陈医生啊!当医生的还真是辛苦啊! “急诊刚送来的,钢筋嵌入大腿,情况有些复杂,杨主任让老陈主刀。主任开口,老陈二话不说就上了……他可是我们科室的第一把刀……” 曾医生是个神经大条的汉子,完全没有意识到梁满满是在套他的话。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了,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 等他说完,发现自己面前已经没有人影了。 曾西北:“……” “人呢?”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懵逼。 于心谣使劲儿憋着笑,真怕自己不厚道笑喷了会伤了这个年轻男医生的心。 她憋笑简直憋得肚子疼。这么单纯的医生也是没谁了。 于心谣捂住肚子,慢条斯理地拆开打包盒,“干正事去了。” 曾西北:“……” *** 刚刚从曾医生的口里听到帅医生这个点还没有吃饭,满满姑娘顿时心疼坏了。这都下午一点半了,他居然还没下手术。等他下手术,食堂的饭菜肯定都凉了。 不得不说,当一个女人开始喜欢一个男人的时候,她的智商真的会直线下降的。满满姑娘现在的智商简直令人堪忧。她完全忘记了,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我们,还有一个叫“外卖”的东西可供选择。 她只是单纯地心疼陈清源。怕他等会儿下手术了吃不上一口热饭热菜。所以提着一袋子饭菜,眼巴巴地在办公室外等他。 她一个姑娘直接蹲守在陈清源的办公室门外,太过扎眼。过往的医护人员都不禁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一个两个还好,人数多了,她也难免觉得尴尬。 为了追陈清源,她可真是把自己的老脸给丢尽了。 护士长程音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顿时就乐了。 女儿苏文欣是梁满满班上的学生,她之前就和梁满满挺熟的。因为女儿的原因,她和梁满满在微信里聊了很多次天。只是一直没见过面。 从平时女儿对梁满满的描述中她得知,梁老师在学校很受学生欢迎。她女儿也特别喜欢她。 开始她听说梁老师想要陈医生的排班表,这姑娘说自己最近颈椎疼得厉害,想找陈医生看看。毕竟陈医生可是他们骨科的杠把子,那医术都是公认的。她当时二话没说就给她了。 如今她看到这姑娘抱着一大袋吃的蹲在陈医生的办公室旁,程音顿时就明白了。她之前还纳闷,怎么这两天梁老师总是往医院跑。照理说于老师的伤势也没多严重,况且人爸妈还这儿照顾着。她完全犯不着天天跑医院。她开始还以为是两姑娘感情好。如今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梁老师。”程音走上前唤她。 梁满满正在拿着手机刷朋友圈,听到程音的声音忙将手机收了,笑嘻嘻地跟程音打招呼:“护士长。” “怎么,在等陈医生?” “嗯。”梁满满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冲着她笑。 程音盯着她似笑非笑,“梁老师的颈椎看得怎么样了?” 梁满满:“……” 呵呵,这下尴尬了! “护士长,其实我是想追陈医生来着……就找你要了他的排班表……不好意思啊……” 程音:“……” 呵呵,还挺直白!她还以为这姑娘好歹会找个借口搪塞一下的。毕竟女的爱慕男的,这事儿搁一般姑娘身上,大多都是羞于承认的。 第9节 “加油!” 程音鼓励她,没忍心告诉她,这个星期已经有五个姑娘被陈清源无情地拒绝了,还不包括医学院的那些女学生。 临离开的时候,程音忍不住提醒她:“陈医生今天好像心情不好,梁老师你多保重!” -- 陈清源刚下手术,站了这么久,整个人都有些疲倦。他正揉捏着自己肿胀的太阳穴,边走边想,等下回办公室点个什么吃的来填饱肚子。 他这人嘴刁,职工食堂的饭菜入不了他眼。何况这个点,食堂也早就不供应中餐了。他平时都是点的外卖。时间久了,医院附近的饭店也早就被他吃了个遍。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要吃什么好。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一群小护士冲着他指指点点的,情绪看上去还有些激动,有一两个还手舞足蹈的。也不知是在瞎激动什么。 丁孜则光明正大地朝他挤眉弄眼,笑嘻嘻地说:“陈医生,今天有惊喜哦!” 他还没消化完丁孜的话,丁孜口中的“惊喜”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来了。 陈医生:“……” 陈医生的额角抽了抽。 呵呵,还真是够惊喜的! 这姑娘还是穿着早上那身衣服,果绿色的卫衣,跑动起来就像一颗行走的绿绣球。 他原本还以为将于心谣转给曾西北,这姑娘就能消停点,他也能清净些。事实证明,他还是想太多! 她终于在他面前站定,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仿佛有流光乍现。脸上带着那么一点讨好的笑容,“陈医生你下手术啦!” 他的视线扫到她手里的包装袋,木槿花餐厅的标识若隐若现。他顿时心下了然,知道了她来的目的。 他没接话,径自拧开办公室的门,抬步进去。 身后那群看热闹的小护士,个个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 见陈清源走进办公室,梁满满也紧跟着跨进去了。 “陈……”医生二字尚不曾说出口,耳畔便响起了男人冰冷十足的嗓音,“我让你进来了?” 梁满满:“……” “陈医生……我……” “出去!” 梁满满:“……” “陈医生你听我说,我是来给你送午餐的,你刚下手术,肯定还没吃饭吧……” “出去!”男人寒着一张脸,不为所动,“我让你出去你听不懂吗?没经过医生本人的同意,非医护人员随意出入副主任医师的办公室,这是要担责任的,梁小姐不知道么?” 梁满满:“……” 陈清源突然用这么严肃苛责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还被无端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满满姑娘哪里见识过这种阵仗,她当时就蒙圈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她手忙脚乱地解释,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其实这句话一说口陈清源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并不是真的很讨厌这个姑娘,而是昨晚收到了沈恋恋的分手信息,他的情绪糟糕透了,一整天都负能量爆表。他虽然有所克制,可情绪这东西也不是他想克制就能克制得住的。他还是无端迁怒了梁满满。只能说是这姑娘没有眼力劲儿,非要挑这个时候在他跟前乱窜。 他暗中观察她的反应,正思忖是不是话说得太严重,吓到她了。结果下一秒画风突变,这姑娘将手里的东西一溜烟往他办公桌上堆,笑嘻嘻地说:“陈医生,俗话说的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到现在还没吃饭,肯定早就饿了吧!咱们还是先吃饭吧……他们家的菜味道都不错呢,你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陈清源:“……” 对于这姑娘,他果然还是不能动恻隐之心。 “梁小姐,我记得我已经不止一次告诉过你,我这人从来不吃陌生人的东西,你是记性不太好,要我替你回忆一下吗?” “我不是说了嘛,一回生,两回熟,这都是第三回 了,早就熟透了吧?”她继续没脸没皮,跟他胡扯。 陈清源:“……” “等等。”满满姑娘似想起一个重要的信息,“那我早上给你的那些早餐你怎么处理了?难道真的没吃?” “我直接扔了。” 梁满满:“……” 妈蛋,简直是暴殄天物呀!那么好吃的食物,这人居然给扔了。还有木有点爱惜粮食的心了? “所以这些你还是拿回去吧,不然等下又会被我扔进垃圾箱的。”男人冷冷地砸下话,然后当着她的面拨通了某家店的外卖热线,“喂,是土耳其烤肉饭吗?麻烦给我来一个孜然烤肉拌饭,不要葱,不要辣,送到第一医院骨科。谢谢!” 梁满满:“……” 第9章 第八块骨头 从陈清源的办公室出来,梁满满整个人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 她前脚刚走,曾西北后脚就走进了陈清源的办公室,轻佻的口气,揶揄道:“陈医生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见长啊!” “没经过医生本人的同意,非医护人员随意出入副主任医师的办公室,这是要担责任的,梁小姐不知道么?”曾西北模仿陈清源的口气,哈哈大笑。 陈清源:“……” “我算是明白了,敢情你将43床的那姑娘转给我,是怕她这好闺蜜纠缠你啊!我说刚怎么一下子就没影了,一听到你没吃午饭,立马就跑到你这座冰山这里来献爱心来了。可惜您老这么高冷,人家小姑娘的心都要碎成玻璃渣了。” “你说的?”陈清源挑出重点,“曾西北,你的嘴要是再这么没有把门,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曾西北:“……” -- 梁满满提着满满一大袋子外卖,心碎了一地。 经过护士站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一群小护士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幸灾乐祸了。一个两个都在明目张胆地窃窃私语。 被人硬生生从办公室赶出来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她这人虽然脸皮厚,但这个时候仍然觉得老脸火辣辣的。赶紧加快了脚步。 待她的身影拐过楼道转角处,小护士们这才噗嗤一声纷纷笑喷了。 “又是一个被陈医生赶出来的女人……哈哈……” “这个星期第几个了?” “哈哈……好像第五个了……” “哈哈……” 不出意外梁满满童鞋算是火了。依到这些小护士们传播八卦的速度,不出半天整个医院就知道她追陈医生的事情了。 *** 梁满满心情低落地回到病房。于心谣看到她这个样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反正自从她开始追陈清源起,她就没少被打击。多打击几次也就习惯了。 “又被人陈医生撵出来了?”于心谣迎面问她,毫无避讳。 梁满满:“……” 她本来就心情郁闷,好闺蜜还要雪上加霜,她顿时就炸毛了,“谣谣,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难道我说得不是实话?” 梁满满:“……” 她发誓这绝对不是好闺蜜! “嗳宝贝儿,我就不明白了,这人怎么就把你迷得这么神魂颠倒了?” “你不懂,这辈子如果睡不到陈清源,我觉得人生都不完整了。” 于心谣:“……” 于心谣靠在病床上,悠悠道:“那看来你这人生注定要不完整了。” 梁满满:“……” 友尽,必须友尽,没得商量! *** 梁满满走后,陈清源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外卖。勉强将肚子填饱,他就去了药房找师姐苏曼配安眠药。 苏曼将药拿给陈清源,忧心忡忡地说:“清源,你这段时间药量有些大啊!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会产生药物依赖的。” 陈清源虚弱一笑,道:“师姐,我也是医生,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懂,可是我没有办法,离了它,我根本就睡不着。” *** 你以为满满姑娘屡战屡败,她就就此放弃了吗?笑话,她可是打不死的小强!要是这么轻易就放弃,那她就不叫梁满满了。 更何况,好不容易从程护士长那里搞到陈清源的排班表,可是还没发挥作用呢。 虽然被帅医生无情地拒绝了很多次,但满满姑娘依旧天天勤快地给陈清源送早餐和午餐。至于晚餐,她就没机会送了。因为陈清源不值大夜班的时候,一般都早早地下班回家。值大夜班的时候,梁满满一般都在给学生辅导作业。 除了本职工作,满满姑娘还找了份兼职——给一家晚托班的学生辅导作业。从傍晚六点到晚上八点半,工资按小时计算。 她和好闺蜜不同,家里有金山银山,坐吃山空也没关系。她可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父母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虽然不要她贴补家用,可就她当老师的那点工资,在横桑这座大城市,真是塞牙缝都不够。要是不找份兼职,她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 有了前面几次的惨痛教训,她也学乖了。再也不敢直接把早餐和午餐往陈清源本人跟前凑,她采取了迂回政策。 每天早上她都比陈清源要早到医院。然后在他办公室附近蹲守。她知道他的习惯,每天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茶水间烧开水。 而她就趁着这间隙,赶紧冲进他办公室,将早餐放在他办公桌上,然后拔腿就跑。 至于午餐,一般都是在他下手术和门诊结束前放好。 然后有事没事就往医院跑。时不时在陈清源面前晃一晃,刷一波存在感。虽然每次陈清源都是直接无视她。 再就是和护士站那些小护士们各种聊八卦。拿下帅医生的第一步当然是搞定他身边的人啦。 于心谣对于她这种行为已经是无力吐槽了。劝了几次无果后,也就任由她去了。 梁满满这段时间真是太忙了。白天要上课,上完课就往医院跑。晚上又要去晚托班给孩子们辅导作业。 虽然很忙碌,就跟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但是她却觉得格外充实,整天都能量满满的。 不得不说,这爱情的力量就是强大呀! 渐渐的,护士站的美眉们和她也熟悉了起来。她每次去送东西的时候,她们都会提前替她勘探好敌情,方便她行动。 虽然每次有护士美眉们的掩护,她都成功地躲开了陈清源。但凡事总有意外。幸运了这么多次,却也不可能保证每次都幸运。就好比现在,她刚放好早餐,办公室外就响起了丁孜和护士长的声音。 “陈医生查完房啦!” 第10节 “陈医生,早啊!” 两人都扯着大嗓门叫唤,生怕梁满满听不到。 满满姑娘就差没感动哭了。这么给力的助攻也是没谁了! 可是陈清源今天查房提前回来,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四下环视陈清源的办公室,悲哀的发现,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人。 男人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近在咫尺。 跑出办公室已经完全不可能了。如果这个时候跑出去,只会和陈清源撞个满怀。到时候只怕更尴尬了。而且依到他的脾气,他只会更讨厌她。估计以后在他面前晃都不行了。 可办公室又不能藏身。满满姑娘那个急啊,抓心挠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近了,更近了,她几乎都能听到陈清源平稳的呼吸了。 怎么办?怎么办? 情急之下,她只好躲到了窗帘后面。 -- 陈清源心里跟明镜一样敞亮,很清楚丁孜和护士长这么大声地和他打招呼的用意何在。肯定又是那姑娘在他的办公室里做小动作了。 看不出来这姑娘本事还不小。没来几天,倒是能让护士站一群护士集体替她打掩护。 对于陈清源来说,每天最烦人的是要处理那么多吃的东西。他自然很清楚每天出现在自己办公桌上的食物都是出自梁满满之手。不过她很自觉,从来不会当面给他送吃的。每次都放在办公桌上。她没有打扰到他日常工作,他就任由她去。她折腾个几天,自然也就消停了。反正之前也不是没有女人给他送过吃的。 梁满满送来的这些吃的,他从来没吃过,都是给了曾西北拿去处理。至于他是吃了,还是分了,他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今天是要活捉这姑娘了。 出人意外地没看到人。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的,哪里有人影。只有一袋外卖安静地躺在办公桌上。 难道是他预料错了? 视线投在包装上,他一直以为梁满满给他送的食物都是一些连锁店里买的,毕竟前几次看到的都是那些连锁店的包装。今天这才发现,原来她是自己做的。 因为包装袋里装着的是一只只小巧的保鲜盒。里面成品花花绿绿的,卖相极佳。 心思微妙地转了一转。 这顿早餐还挺丰盛,有紫米粥、煎蛋、牛奶、面包……零零总总七/八样。生怕他不够吃。 看来这姑娘还是下了功夫了,带来的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肯定是曾西北透露给她的。 本事倒是不小,明明没有来医院几天,倒是收买了一整个科室的医护人员,个个都是她的助攻。 刚值完大夜班,又跟着主任他们查了房,胃里空空荡荡的,到这个点也确实饿了。他鬼使神差地拿起瓷勺舀了一口紫米粥送进嘴里。 米粒软糯粘稠,甜度适中,口感滑腻,居然出人意料好吃。 看不出来,这丫头居然还有一手! 躲在帘子后面的梁满满看到陈清源的这个动作,就差没感动哭了。 啊啊啊……皇天不负苦心人啊!帅医生终于吃她的菜了,她简直太兴奋了。激动地手舞足蹈,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告诉谣谣,她成功了。 能让陈清源吃一口她的早餐真是巨特么不容易! 她赶紧掏出手机将这具有历史性的一幕拍下来。她等下一定要拿给好闺蜜好好看看,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然而乐极往往容易生悲,打死梁满满童鞋也想不到自己会手滑,右手握着的手机直接就滑到了地板上。 梁满满:“……” 手机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梁满满清晰地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紧接着寂静的空间里响起男人低沉舒缓的嗓音,“谁在那里?” 第10章 第九块骨头 男人的声音在寂静的环境里响起,梁满满整个人的心跳都漏了半拍,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完蛋了,要被抓包了。 怎么办?怎么办? 感觉要死了!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皮鞋踏过坚硬的地板,发出一阵阵,有规律的声响。那声响被无限放大,不间断地压榨着她的脑神经。 心脏剧烈跳动,蓬勃有力,似乎都要跳出心房了。脑子里那根弦也好像要绷断了。 脑子一阵晕眩,眼前的一切开始转啊转,转个不停。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旋转。 “该死的!”她低声咒骂一句。 低血糖居然又犯了! 早知道来医院的时候就应该吃点东西的。都怪自己太心急了,出门前不知道抓块面包填下肚子。 满满姑娘自打从读大学的时候就有低血糖,一没吃早餐就容易犯。 她咬着唇,死死盯着窗帘,隐约中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探过来,然后掀开了窗帘—— -- 陈清源不是没想过这窗帘后面藏着人,也不是没想过这个人就是梁满满。可打死他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场景—— 这姑娘痴痴地望着他,眼神失焦,对着他傻傻地笑,“陈医生,你终于吃我的东西了。” 然后下一秒画风骤变,她直接倒在地上,神志不清,完全失去了意识。 陈清源:“……”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 他俯下/身去拍她的脸颊,“梁满满,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醒醒……” 他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来,冲着办公室喊:“丁孜,帮我联系内科的刘主任!” 丁孜看到晕倒的梁满满,直接傻眼了,不就是送个早餐么?怎么弄成这样了? “是!”丁护士二话没说就跑去打电话了。 *** 梁满满醒过来,首先看到的处置室白花花的天花板。然后就是丁孜那张肉嘟嘟的包子脸。 “你醒啦?”丁孜凑上前问她。 她直起身子,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嗓子眼堵得慌,“我怎么了?” “你在陈医生的办公室晕倒了。” 梁满满:“……” 送个早餐怎么就演变成这样了?剧本根本不是这样写的呀! “陈医生呢?” “陈医生上手术了,让我在这等你醒过来。”丁孜起身,告诉她:“既然你醒了,我就去工作去了。” “对不起,打扰你工作了。” “没事啊!”丁孜柔柔一笑,“我正好可以偷个懒!梁小姐,你要赶紧满血复活,再接再厉追陈医生哦!” 梁满满:“……” 丁孜走后没过多久,好闺蜜就杀了过来。边上还跟着曾医生。 “梁满满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知道自己有低血糖,还不吃早餐。你脑子里就只记得到追陈医生了啦?”于心谣毫不客气地赏了梁满满几个毛栗子。 满满姑娘心虚地冲着好闺蜜笑,“我这不是出门着急,忘记了嘛!” “你再这样没心没肺下去,迟早有一天要把自己交代了。” 梁满满:“……” 不得不说,她家好闺蜜的这张嘴还真是毒啊! “谣谣,我错了嘛!以后一定注意。”她立马讨好于心谣,“曾医生在这儿呢。你给我留点面子嘛!” 好闺蜜当着曾医生的面这样数落她,她觉得好没面子啊! 曾西北憋住笑意,“梁小姐,你为了追老陈也是够拼的!佩服,佩服!” 梁满满:“……” “曾医生看在我这么拼命的份上,你快给我多透露点陈医生的信息啊!好让我投其所好,早日拿下他。” 曾西北:“……” 这姑娘还真是不知道矜持啊! “能告诉你的也已经被你套完了,你还想让我告诉你什么?” 梁满满:“……” 曾医生讲话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呀! “那就告诉我点不能说的。” 曾西北:“……” “你想知道什么?”男人触不及防出现在处置室,挺拔伟岸的身形无声无息穿梭而来,“我直接告诉你,犯不着问老曾。” 梁满满:“……” 曾西北:“……” 于心谣:“……” 于心谣很有眼力劲儿地对曾医生说:“曾医生,我想去卫生间洗个手,你扶我去一下好吗?” “好的。”曾医生二话没说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乎两只溜之大吉。 梁满满:“……” 哼,两个抛弃队友的小贱人! 第11节 “你想问什么?问吧!”陈清源往梁满满跟前坐下,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梁满满:“……” 男人面色平静,辨不出喜怒,却让满满姑娘的小心脏忍不住颤了颤。 尼玛,好恐怖! “陈医生我今早看到你吃我的早餐了,味道怎么样啊?好不好吃啊?”这个时候她当然得聪明地转移问题啦! 哼,还说什么“我这人从来不吃陌生人的东西”,现在打脸了吧? 陈清源:“……” 陈医生没想到这姑娘会将话题绕到这上面来,顿时就被呛到了。毕竟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从来不吃陌生人的东西。呵呵,这脸打的略疼! “咳咳……”他极其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老脸火辣辣的,打死都不承认,“你看错了。” 梁满满:“……” 呵呵,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炉火纯青!好在她有证据! 她慢悠悠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相册,将照片递给陈清源看。 陈医生:“……” “咳咳……”陈医生看过之后,咳地更厉害了。 她贱兮兮地说:“陈医生,现在咱们不是陌生人了吧?” 潜台词是:你都已经吃我东西了。我可是有证据在手的。 陈医生:“……” 陈医生觉得自己的脸巨特么疼! 妈蛋,自己就不该鬼使神差地去偿那口黑米粥。不过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看到陈清源吃瘪的样子,满满姑娘心里真是巨爽。被他无情碾压了这么多次,总算翻身了一次。 陈清源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老脸,不自在地说:“如果你我真是陌生人,你觉得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说话?” 咬牙切齿的意味,有种想将满满姑娘拆卸入腹的赶脚。 梁满满:“……” 呵……傲娇体质暴露无遗啊! 她看着他幽深的眸子,一本正经地问他:“既然不是陌生人了,我能要求组织批准加入组织内部么?” 陈清源:“……” “梁满满,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凑上前,两张脸近在咫尺,她温热的气息悉数拍到到他脸上,“我不单要得寸进尺,我还要深入到底呢!” 陈清源:“……” 没脸没皮,女流氓潜质显露无疑。 陈医生无力地捏捏自己的眉心,觉得头更疼了。 -- “梁满满,看着我。告诉我你想知道什么?”男人看着她,语气郑重,嗓音响朗,表情严肃。 梁满满:“……” 饶了绕了一圈,话题怎么又给绕回去了? 满满姑娘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不管了,豁出去了。 “陈医生今年几岁?” “三十二。” “家里有几口人。” “连我一起三个。” “谈过几次恋爱?” “一次。” “有什么爱好?”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打羽毛球算一个。” “讨厌什么?” “你。” 梁满满:“……” 卧槽,这么直接? “这个不算,下一个!”满满姑娘直接炸毛,“结婚了吗?” 陈清源摇头,“没有。” “那有女朋友吗?” 陈医生继续摇头,“没有。” “那我能做你的女朋友么?” 被套路了的陈医生:“……” 哈哈……扳回一局的感觉真特么爽啊! “不能。”义正言辞,铿锵有力,拒绝地彻底。 “为什么?”满满姑娘不服气。 “那我问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能干啊!”梁满满痞里痞气地回答,冲着他没心没肺地笑。 陈清源:“……” 女孩神采飞扬,脸上是她特有的肆无忌惮、无畏无惧的张扬的笑容。跟那天她说“陈医生你要不要进去坐坐,我下面给你吃啊”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姑娘厚脸皮的程度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怎么陈医生,我说错了?你不能干吗?”她歪着脑袋,故作正经。 这么有黄/色/色彩的话语,偏她还说得一本正经。果然是一个十足的老司机。 陈清源:“……” 陈清源额角抽了抽,中华词汇浩如烟海,他却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他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啊! 第11章 第十块骨头 陈清源嘴角微抽,声音沉了几分,“梁小姐,既然你今天提到了这个问题。那我就索性一次性跟你说清楚。也许是我的职业,或者是我的长相,亦或是其余什么原因。让你对我产生了好奇心。可我对你没感觉,你也就别再费心思来医院给我送早餐,动不动就在我面前刷存在感。你这样做已经严重干扰到我的日常工作了。你知不知道,不合理地占用医师资源,是对别的病人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就像你今天早上突然在我办公室晕倒,我请内科的刘主任过来替你看。刘主任手头还有一堆的病人等着他看。而我也为了你差点错过手术时间。而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你完全没必要为了给我送早餐而不吃早餐,慌里慌张地跑来医院,更不会因为低血糖而昏倒。” 之前他一直任由她行动,没制止她。一来是觉得她没干扰到他日常工作。二来也是觉得他不回应她,她新鲜个两三天,没了兴致,也就不折腾了。毕竟之前追求他的那些女人从来没有坚持过一个星期的。 可他显然没料到这个姑娘这么执着,一连送了这么多天的早餐和午餐。他更没想到会出现今天早上这种事情。 既然如今出事了,他自然就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陈医生,我以后一定会在家里乖乖吃完早餐,然后再来医院给你送早餐的。你放心好了,这种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满满姑娘挑出重点。 陈清源:“……” 陈医生觉得和这姑娘谈话真特么累!她永远都能悄无声息地转移你的重点,然后跟你一本正经地胡扯。明知她是故意的,可偏你还不好发作。 “我说了这么多,我知道你已经听进去了,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医院不是多好的地方,以后能别来就别来了。” “可是医院里有你啊!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梁满满看着他,一脸无辜。 陈清源:“……” “你再休息一会儿,休息完了就回去吧。”陈清源实在不愿跟她胡扯了。 “等等,陈医生。”梁满满叫住他,清脆而空灵的声线,“抱歉,这段时间给你造成了困扰。你刚才的话说得没错,可有一点我不认同。我并不是因为医生这个职业,也不是因为你的这张脸,更没有其他的原因。我之所以追求你,就是因为我喜欢你。只是单纯的喜欢你这个人,无关其他。” 陈清源的脊背顿时僵了僵,转头看着她,眼神很冷淡,“可是梁满满,你又了解我多少?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么?” “所以我才要去了解你呀!你不给我机会,我怎么了解你?”满满姑娘冲着他的背影大叫:“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的靠近,陈清源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 虽然陈清源开了口让她不要再给他送吃的,可满满姑娘怎么可能会这么听话。他说不送就不送。 她依旧会送,只是送的频率下降了。由以前的天天送,变成隔三差五的送。她去医院的频率也没以前频繁了。毕竟去得太密,容易引起陈清源的反感。 追男人这种事得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攻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还有个原因就是于心谣出院了。她再也没有理由肆无忌惮地天天跑医院了。 虽然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她在追求陈医生,可没了好闺蜜这个正当的理由,她自己都不太好意思天天跑医院了。 虽然骨科的护士美眉们还是很给力的,陈清源什么点在哪儿,在做什么,她们都会事无巨细地跟梁满满报备。加之又有护士长帮忙,她总能第一时间打探到有关陈清源的最新的消息。 特别是丁孜,这个微胖的可爱妹子,见证了满满姑娘追陈医生的全过程,没过几天就和梁满满站到了统一战线。 两人性格相仿,都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子,凑在一起话题不断;丁孜又从小就想当老师。奈何父母干涉,她不得不当了护士。于是一直都对当老师的妹子特别有好感。 女生的友谊总是来得很快。几乎不用刻意相处,两姑娘就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有了丁孜,有了程音,还有这些骨科的小护士们,满满姑娘如今在骨科可谓是行动自如。 助攻很多,可追求陈清源这项伟大的事业依然是道阻且长。 不过好在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早就给自己打了预防针。从下定决心追陈清源的那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有一场硬战要打。毕竟追陈清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追到的。她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她不单雷打不动地给陈清源送早餐、中餐,而且还将他的日常行程摸得通透。 第12节 比如今天下午,她就知道陈清源在c大医学院有一门《创伤骨科手术学》。 咱们的陈医生不单是c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第一把刀,而且还是c大医学院的人气教授。据丁孜和程护士长说每周的这节课教室一般都是爆满的,大部分都是女生。冲着陈清源的那张脸去的。 丁孜绘声绘色地给梁满满描述:“你简直想象不到那场面有多壮观,据说陈医生自己第一次去上课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根本想不到会有这么多学生。” 梁满满不相信地问:“这么恐怖啊?” 丁孜直点头,“你去看了就知道。” 程音拍拍满满姑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记得早点去,我怕你去晚了,占不到座。那你那节课就只能站着听了。” 梁满满:“……” 有了护士长的忠告,梁满满今天特地提前了半个小时出门。到c大医学院的时候还不到一点半。陈清源的课两点钟开始。 不得不说,c大医学院也是个画风清奇的学校啊! 整个学校无论是教学楼,还是实验室和图书馆,亦或是学生宿舍,都是沧桑无比的,好像历经了上百年的风雨飘摇。偌大的校园草木葳蕤,林木葱郁,绿化覆盖率极其高。走在校内,你完全感觉不到是医学院,你会以为自己是在逛植物园。 这么多的树木,为小情侣们提供了很大的便利。随便躲在哪棵树后面都能卿卿我我。一路走来,梁满满看到的小情侣已经不下五对了。还有两对直接上演法式热吻,吻得那叫一个沉醉痴迷、难舍难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充满狗粮,单身狗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虐地很惨。 路过的梁满满童鞋不经意窥见了冰山一角,老司机潜质瞬间被激发。脑补了一出她和陈清源亲吻的场景,那叫一个火热,那叫一个激情四射。 她想一想那个感觉都美妙! 可惜,她攻克陈清源这项浩大的工程还只是刚开了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呀! 这个季节正好是海桐的花期,路旁一排海桐开了小花,一小簇一小簇缀在枝头,看上去很是清新养眼。 不过现在满满姑娘是来不及欣赏了。她必须尽快找到陈清源授课的226教室。 不得不说,c大医学院真是太大了,加之还有这么多树,看上去哪个地方都一样,根本分不出哪里是哪里。梁满满赶紧眼疾手快地找了个学生问路。 好巧不巧的,那个妹纸也是去上陈清源的课的。 这下好了,都不用自己找了,直接跟着这妹子过去就行了。 “你也是来旁听陈老师的课?” “算是吧。” “我跟你讲哦,陈老师的课可受欢迎了,咱们得走快点,不然就没座位了。”边说还边拉着梁满满跑。 好不容易跑了226教室。满满姑娘往教室一看,直接傻眼了—— 这个能容纳百人的大教室此刻已经满满当当被学生挤满了。人满为患,再无虚席。 梁满满不得不对丁孜的话有了认识。尼玛,这场面也太壮观了吧! 想当初她读大学的时候,最受欢迎的男老师,出勤率也不过百分之九十五左右。看这架势,陈清源的课出勤率铁定是百分之百啊!他上课压根儿都不用点名了。 清一色的女生,都是冲着陈清源这张脸来的。这个看脸的社会呀!这些个姑娘也太不矜持了吧! 和梁满满一起来的妹子忍不住抱怨,“早知道就应该跑快点的,你看现在都没有座位了。” 梁满满:“……” 她心想再跑快点,她就要趴在半路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她问。 “站着听呗,还能怎样。”妹子回答地那叫一个自然。 梁满满:“……” 好在没占到座位的学生也不止梁满满一个。后来的几个学生也得站着听。 梁满满挪到最不显眼的角落里,准备站着听一节陈清源的课。好在她运气不错,边上的一个短发女生慷慨地分了她一小块座位。满满姑娘这才避免了站着听课的悲剧。 第12章 第十一块骨头 陈清源很准时,铃声过后,整两点,他一只手拿课本,一只手提着电脑包走进教室。 走廊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主教楼的楼道向来阴暗,教室外头一片漆黑。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好像从黑暗里无声无息袭来。 他穿一件深棕色的皮夹克,里头配浅色条纹毛衣,露出领口处半截白色的衬衫衣领。下/身则是灰色的长裤,脚上是一双板鞋。 这身装束利落干练,更显帅气。也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许多,更显学生气。 虽然他穿白大褂的样子也很好看,高冷禁欲,制服诱惑,委实让人为之深深痴迷。可那样却难免显得严肃刻板,威严毕现,硬生生地和她拉开了距离。 而这身装扮不单帅气养眼,更让他显得年轻鲜活,似乎和她的距离也都拉近了。不再那样高不可攀,神圣而不可亵渎。 他走进教室的瞬间,底下学生一阵惊呼。而满满姑娘的那颗少女心更是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天呐,真帅呀! 只见他将东西放在讲台桌上,环视一圈教室,清了清嗓子开口:“来的人还挺多,座位都不够了。喜欢我的课没错,不过你们让人家班长站着听课就有些不厚道了吧?” “……”话音一落,静默一瞬。 “哈哈哈……”下一秒,哄堂大笑。 男人眉梢上扬,脸上的笑容清冷又明显,可是不知为何在座众人听完这话不禁有些脊背发凉。 陈清源言下之意太明显,人真的太多了! 此话一出,个别有眼力劲儿的别院女生忙站起来给班长让座位。 班长身为一个有为青年自然不可能做这种自己坐着让人家女生站着这么没风度的事情,他婉言拒绝了那个女生的好意。心里却是感动地一塌糊涂。心想顾老师真是太给力了! 男人很快就将投影仪连上电脑,翻开课本,修长的手指轻微扣住书脊,“学委点一下名。” 学委清脆地应一声,“是。” 刚想从抽屉里翻出点名册,却又听到男人低沉舒缓的声线:“算了,不用点了,看这样子也应该全来了。” “……” 这场面如此盛大壮观,这可不是“应该全来了”,那是肯定全来了好吗?陈清源的人气那可是杠杠的。 陈清源麻利地调出ppt, “今天我们开始讲第二部 份……” -- 满满姑娘托腮,如痴如醉地望着陈清源,眼里冒着无数粉红泡泡,少女心完全飞起来了。 如果好闺蜜看到她这副样子铁定又要骂她花痴了。 她看上的男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呢。 边上慷慨给梁满满贡献座位的妹子看到她的表情,咧嘴一笑,“怎么样,陈老师帅吧?” 梁满满偷偷瞄了一眼那个认真讲课的男人,他正站在窗户旁,春日暖阳透过浅黄色的布艺窗帘,静悄悄地晒在他身上,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光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显得不太真实,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张俊颜迷离深邃,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想看第二眼。 “嗯。”她毫无犹豫点头,简直都帅爆了好嘛! “陈老师可是咱们医科大的顶梁柱,顶梁柱可不是开玩笑的。”妹纸说得颇为自得。 梁满满深表赞成,长成这样,确实担得起“顶梁柱”一词。 陈清源讲课生动,绘声绘色。而且也风趣幽默,时不时还会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跟他在医院给病人看病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样子。 而且她注意到面对这群学生,他还会笑。那抹浅浅的、温柔的弧度自嘴角弯起,好看地让人根本就抵抗不了。 这笑容完完整整地映在她的心里,这辈子怕是都忘不了了。 她悲哀地发现,他在她面前,不苟言笑,从来没有好脾气,更没有耐心。冷冰冰的样子,真像是一座万年冰山。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他的冷暴力。想来应该是真的讨厌她吧。 如果没来听这节课,梁满满根本不知道陈清源还有这样鲜活,富有生命力的一面。毕竟他在医院的时候,真是太过高冷禁欲。常年冰山脸,冷地掉冰渣,冻死狗都绰绰有余。 底下的学生也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与他互动,再时不时低头刷刷刷记笔记。整个大教室显得格外安静,也没人交头接耳,玩手机的人几乎都没有。 照理大学课堂,除了几个坐前排的学霸专心听课,后排的学生不是玩手机,就是睡觉。这是国内高校的普遍现象。梁满满读大学那会儿就是这种状态,从大一一直持续到大四。浑浑噩噩混了四年,勉强毕了业。 不过她那时候没有像陈清源这么帅的老师,不然冲着这张脸,她说什么也得当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呀! 冲着陈清源这张脸,和那一管声线,这节课梁满满是听得格外认真。虽然她大多数是在对着陈清源花痴。 *** 一节九十分钟的大课结束后,陈清源一刻也没有停留,就直接离开了。 他要是不赶紧离开,立马就会被一些女学生缠住问这问那。 梁满满最后半小时打了个盹。她昨晚备课熬了夜,今天一整天精神都不太好。加之春日里本就容易犯春困,何况她坐的位子又靠窗,外头暖洋洋的太阳一照,瞌睡虫立马就犯了。 等她打了个小盹醒来,讲台桌上早就已经没有陈清源的身影了。 她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抓住身边的妹子,焦急地问:“陈老师呢?” “走啦!”妹子自然地回答:“这都下课了,陈老师当然走了呀!” 梁满满:“……” 要不要这么神速啊!她不过就是打了个盹嘛! 她问:“往那边走的?” “左边。”妹子指了指陈清源离开的方向。 话音未落,梁满满就直接冲出了教室,没了身影。 妹子:“……” 真是跑得比兔子还快呀! *** 梁满满跑得那叫一个急呀!恨不得自己再长出一双脚去追陈清源。 她真是拿出了自己吃奶的力气去追陈清源了。想当初学生时代,跑800米她都没有这么卖力跑过。如今为了追男人,她可真是下血本了! 要怪只能怪满满姑娘今天运气不太好。她今天穿的是一双坡跟的低帮短靴,平时走路倒也还好,可若是跑步那就不行了。咯脚不说,还跑不快。过程极其艰难。 要是知道今天来医科大围观陈清源上课,还需要跑步。她就不该臭美穿这双新买的短靴了,她应该穿一双运动鞋。跑起来身轻如燕,健步如飞! 只能说生活处处都是惊喜,你压根儿就不知道下一秒迎接你的会是什么。 她一路狂奔,风驰电掣,早春清凉的风迎面吹来,不断灌入她胸腔。好不容易看到了男人的一小撮深棕色衣角——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并且已经迈完十多级阶梯。 第13节 “陈医生……”她大声地喊他,就差没扯破嗓子了,生怕他听不见。 跑得急了,梁满满的胸腔憋着气,气息不稳,叫声沙哑又惨烈。 前面的陈清源听到这声凄惨的叫声,只觉得自己脊背一凉,仿佛被什么怪物给盯上了。 他一个转身,尚且来不及定睛细看叫他的人是谁,就只看到一个黑影直逼而来—— 然后这人踩空了台阶,惨叫几声,直接滚到了他脚边。 陈清源:“……” 他这才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梁满满那张大写的、生动的、精彩纷呈的包子脸。 满满姑娘痛得龇牙咧嘴,一张小脸皱做一团,表情分外鬼畜。 她泪眼婆娑,开口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陈医生,你讲课讲得真好!” 第二句是—— “陈医生,接下来的几天,怕是要麻烦你了。” 陈清源:“……” 作者有话要说: 陈医生:“感觉唧唧被一只恶鬼盯上了。” 满满姑娘纠正他:“不是恶鬼,是色鬼!” 陈医生:“……”(??v?v??) 第13章 第十二块骨头 从第一天开始决定追陈清源,满满姑娘就知道这人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追到手的。毕竟外界都传骨科陈医生清冷矜贵,是整个科室的高岭之花。而她也的的确确真切地感受到了这朵“高岭之花”的清冷矜贵程度。 都说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而她却不怕死的动了采撷的念头。这自然是路漫漫其修远兮。所以她早就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这持久战它还没进行多久,她自己就光荣地负伤了。 她之前曾在知乎上发帖,问如何推倒骨科男医生。 某个网友神回复:「将自己整残,或是将身边人整残。」 虽然她当时十分迫切地想要拿下陈清源,但是她还没有傻到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古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爹娘将她养到这么大也是很不容易的。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就把自己给整残呢。 至于将身边人弄残就更不可能了。 笑话,她是那种重色轻友,坑好盆友的人吗?打死她也不会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啊! 可就是这么巧合。好闺蜜当晚就在浴室滑倒了。现如今好闺蜜刚出院,她居然光荣地将自己给整残了。 这真的不是她故意的,可命运愣是要如此神奇,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她觉得知乎的帖子一定有毒,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 梁满满看着陈清源略带愠怒的脸庞,委委屈屈地问:“陈医生,我不会残废吧?” 陈清源:“……” 陈清源就跟看智障一样瞥了她一眼,将她扶起来,轻轻安置在台阶上。然后俯下/身握住她的左脚脚踝,微微一用力,沉冷地说:“你以为残废这么容易?踩空几级楼梯就会残废,你当演电视剧呢!” 梁满满:“……” 妈蛋,这人说话还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痛痛痛……痛死了……”陈清源一用力捏她踝骨,满满姑娘就顿时疼得哇哇叫,赶紧抓住陈医生的右手,阻止他继续对着她的脚踝行凶,直接吼过去:“陈清源,你不会轻点啊!” 很好,都直接喊名字了! “你该庆幸你的脚没伤到骨头,不然你现在早就痛晕过去了。”陈清源用力揉捏两下,终于停手,冷冷砸下话:“没什么大碍,不过保守起见,你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去看,必须去!”梁满满冲着陈医生狂点头,虽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表情却立马阴转晴,嬉皮笑脸地说:“那陈医生你送我去呗!” 笑话,这种和意中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浪费掉! 陈清源:“……”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差不多是废狗一条了,你就可怜可怜我送我去医院好不好?” 满满姑娘狠狠地抹了把心酸泪。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是让人瞧着不忍心。这个时候当然得努力卖惨,扮可怜啦! 可陈清源是知道她这尿性的。这多半就是这姑娘乘机接近他的借口。她总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接近他,偏他每每却无力发作。因为她每次的借口都是那么的冠冕堂皇,让人无从拒绝。 他无奈地揉揉眉心,觉得自己可能是上辈子欠了这姑娘的。 从她在机场找他借手机开始,他发现自己压根儿就没有安生过。这姑娘总是时不时就给他制造一些“惊喜”。想想也是真够令人头痛欲裂的。 其实情感上陈清源完全可以撇下这姑娘不管的。也许一开始他对梁满满并不讨厌,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经过这一连串的事件,他发现这姑娘是个很能来事的主。一碰到她就准没好事儿。所以他如今对她真是全无好感,甚至于有些厌恶。依到他的性子,他完全可以不搭理这姑娘,任由她自生自灭。 可道义上,他却不能这么做。撇开这一系列的私人感情不说,他首先是一名医生。试问如果今天不是梁满满,而是其他任何人出了这档子事儿,被他碰到,他都断然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 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并不只是书面上说说的。很多医生真切地将它融进了骨血里。哪怕你面对的是你的仇人,作为医生,你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尽全力医治他。 本着道义,本着医者仁心,陈医生最终还是将满满姑娘送到了医院。 为此,满满姑娘简直感动地一塌糊涂,就差没痛哭流泪了。不得不说,关键时刻帅医生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毕竟以他的清冷寡淡的作风,他很有可能将她扔在医学院,置之不理。 满满姑娘忒狗腿地夸奖道:“陈医生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别看你平时这么冷冰冰的,气场强硬,我知道你的内心其实藏着一团熊熊烈火,它在不断燃烧着。你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怎么办呀陈医生,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陈清源:“……” 陈清源面色寒凉,不疾不徐的嗓音,“梁小姐知道矜持怎么写么?还是说你压根儿就没学过这个词?至于我是不是好人,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旁人也说了不算。得我自己说了才算。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梁小姐真是谬赞了!我俗人一个,身上一堆的毛病,根本担不起你喜欢!” 话音一落,人就离开了处置室。 梁满满:“……” 边上丁孜憋笑憋得格外辛苦,表情都抽搐了。可即便这样依然不忘安慰梁满满:“满满你别介意,陈医生平时对人不这样。” “我知道。”满满姑娘挎着一张小脸,生无可恋地口气,“他就对我这样,我都习惯了。” 丁孜:“……” 呵,还挺有自觉! “小孜,你想笑就笑吧,不用客气,看你憋得这么辛苦,我看着都揪心。”满满姑娘大手一挥,说得很是霸气。 反正自从决定追陈清源,她也没少被笑,她如今早就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 丁孜:“……” “噗嗤……”丁护士真的就没客气,直接笑出了声。 梁满满:“……” 呵呵,还真是不客气啊! 陈清源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看到他一回来,梁满满就两眼放光,高兴地说:“陈医生你回来啦!” 陈清源没看她,径直对丁孜说:“你先去忙吧!” “好的,陈医生。”丁孜点头应下,又扭头对梁满满说:“满满你好好休息,我先去忙了。” “嗯,去吧,小孜。” 都小孜了,陈医生听在耳里,心里一阵恶寒。 丁孜走后,陈清源伸手扶起梁满满,“走吧,带你去拍个片子。” “你不是说我没伤到骨头么?干嘛还要去拍片啊!”满满姑娘一脸不解。 “拍个片子保险一点,医生触诊再准切,也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陈医生的意思是你会判断失误?” 陈清源:“……” 他是这意思么? 梁满满继续说:“陈医生你还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啊!不都说你是骨科第一把刀么?你如果都判断失误了,那别的医生岂不是天天判断失误了?” 陈清源:“……” 这天真是没法聊了!他觉得这姑娘总是有把天聊死的能耐! 梁满满仰着一颗脑袋建议:“陈医生,我脚崴了,你背我过去吧!我现在是残障人士,你就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陈清源:“……” “你再得寸进尺,就自己走过去。”陈清源冷眼旁观,根本不买她的帐,“没把你扔在医大,已经是可怜你了,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梁满满:“……” 妈蛋,这厮的嘴真毒! “不要生气嘛!我就开个玩笑啦!” 她的脸上立马浮现出讨好的笑容,变脸简直不要太神速! 作为追求者,她如今可千万不能惹毛被追求者。 可心里却在腹议,哼,食古不化的老男人,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陈医生,我跟你讲哦,你今天在医大给那些学生上课真是讲得太好了。”一离开处置室,梁满满就秒变迷妹,满脸的敬仰之情。 陈清源不为所动,挑了挑眉反问:“你听懂了?” 梁满满:“……” “听不懂。”她实诚地说。 那么多的专业术语,她能听得懂才怪! “那你知道我讲得好?讲错了你知道?”陈清源没好气地说,口气不善。 “你讲课的样子很好看啊!特别帅!我去旁听你的课,就是为了去看你呀!” 陈清源:“……” 第14节 “梁满满,你脸皮一直都这么厚么?”这姑娘估计压根儿都不知道“矜持”二字如何写。 她嘻嘻笑,继续没脸没皮,“遇见你之前我可不会这样,我只对你厚脸皮。陈医生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真的很好看么?” 陈清源:“……” 跟这姑娘聊天真特么累! “有!”陈清源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冰冰地吐出话,“你不是第一个,所以不用再费唇舌来告诉我了。” “那些女人都是冲着你这张脸来的。可我跟她们不一样,我是冲着你的内涵来的。” “哦?”陈清源闻言脚步一顿,心情居然莫名好了起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知我有哪些内涵值得梁小姐这么费心思?” “你能干啊!”梁满满脱口而出,堆着满脸欠扁的笑容,还不忘补充:“哪哪都能干!” 这是个万年不变的答案。在她眼里,陈清源就是哪哪都能干! 陈清源:“……” 又是能干!根本就别奢望能从这姑娘嘴里听到什么正经答案。 陈医生嘴角一抽,不愿再搭理她,扭头就走,扶都不打算扶梁满满,“自己走!” 梁满满:“……” 呵呵,果然是一撩就炸毛的老男人!哼! “哎,陈医生你等等我啊!我现在是残障人士,你得扶扶我呀!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你……” 满满姑娘故意扯着嗓子冲着陈清源的背影大声喊,唯恐周围的人听不到。她就是要制造舆论碾压他。 谁叫他敢不扶她! 果不其然,她没喊几声,周围就有人指指点点,开始议论了。 有个大妈还直接拦住陈清源,严肃地说:“小伙子你等一等你女朋友嘛!你看她追你追得这么吃力。” 陈清源:“……” 他扭头,这姑娘整个人一瘸一瘸的,正分外“痛苦”的追赶他。边追还边嚷嚷,嗓门大得不行,“你等我一下嘛!我又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这么小气干嘛……” 倒是演得有模有样的! 大妈看他不为所动,更加不满,直接伸手推了他一把,“有什么事说不开的?女朋友都痛成这样了,你一个大男人还计较这么多干嘛?赶紧去扶一把呀!去呀……” 陈清源一张脸阴云密布,脸上的表情各种丰富多彩。看到他吃瘪,满满姑娘心情简直不要太好了! 哼,让他不待见她! 他被大妈催得很不耐烦,大踏步走到梁满满跟前,一把打横抱起她。 这个动作来得突然。梁满满毫无防备,双脚离地,整个人腾空,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紧陈清源的脖子。 因为她的尖叫,周围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然后整个医院炸了! “天呐,那是陈医生?我没眼花?” “卧槽,啥情况呀?陈医生被附身了?” “我到底错过了什么年度大戏?” 大妈则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就对了嘛……” …… 男人箍住她腰肢的那只手格外强劲有力,隔着厚重的衣料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她一双手死死勾住他的脖子,两张脸离得近,她能清晰地看到男人的脸部表情。平静,却略带愠怒,更有些克制。 梁满满从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她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火辣辣的灼烧感,耳根也是一片绯红。 没走几步路就已经承接了无数晦涩不明的目光,她也是压力山大呀! 她顿时就怂了,忙不迭说:“那个陈医生……能不能放我下来?我挺重的,我怕你吃不消……” 陈清源目视前方,冷哼一声,道:“还挺有自知之明!” 梁满满:“……” 她小心地和某医生商量:“放我下来好吗?” 满满姑娘都快哭了。一路承接了太多恶意满满的目光,陈清源的迷妹太多,她如今可是腹背受敌呀! “怕了?”陈医生低头斜她一眼,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不是说我能干么?” 梁满满:“……” 第14章 第十三块骨头 “不是说我能干么?” 男人的话音一落,梁满满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房微微颤了颤。与此同时,双目一闪,脑袋也紧跟着晕了一晕。 她明显地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耀眼夺目,仿佛万千星辉降落。吸引她的眼球,震颤她的心房。 很快很快,一闪而逝,却不并代表它没有存在过。 因为她看到陈清源说这句话时是两眼含笑,满面春风的。摒去锋芒,收了凛冽,整张脸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柔化了一般。跟以往那个冰山一号陈医生简直是判若两人。 是的,他对她笑了。 这堪比奢侈品的,微弱的,甚至遥不可及的笑意居然在这个时候,在他们面对面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陈清源脸上。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可现在她的两只眼睛真实的,清晰的,见证了这件事,她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了。 看看她就是这样患得患失,缺乏勇气,否定自我。简直矫情得要死! 她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两只眼睛。 她没眼花吧?陈医生真的对自己笑了? 认识他至今,他从未对她这样笑过。每次都是寒着一张脸,面瘫脸,表情万年不变,距离感十足。 虽然这抹笑容很浅很浅,几乎不易被人察觉。可她就是清晰而又明显地捕捉到了。 天呐,真是太神奇了!陈医生居然对她笑了。 啊啊啊啊……好激动呀! 他只是简单对她笑一下,她都能激动成这样。足以可见女追男这条路并不好走。很多时候不是隔着一层纱,而是隔着一座山。 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而她跋山涉水,愣头青一样的往前冲,一往无前。想来绝逼是真爱呀! 她紧紧盯住陈清源看,两颗黑亮的东西滴溜溜打转,几欲他脸上盯出一个洞来。 陈清源被满满姑娘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这恐怖的眼神感觉自己像是被怪物盯上了。 “梁满满你干嘛?”他的嗓音有些不自在。 满满姑娘使劲儿勾着陈清源的脖子,居然都不关心自己是不是被陈清源抱在怀里,整个人激动非常,“陈医生,你刚对我笑了!!” 陈清源:“……” 这姑娘的关注点为什么总是这么与众不同? “陈医生,我真的看到了,你刚真的对我笑了。这么久了,你终于对我笑了。我好开心啊!” “陈医生你笑起来这么好看,干嘛不多笑一笑。你应该多笑笑的,不要老是绷着一张脸嘛!就跟别人欠你五百万似的。俗话说得好,笑一笑十年少。多笑笑,你都会变年轻了。” “你知不知道你成天顶着一张冰山脸,人家真的很难靠近你的……” 陈清源:“……” 陈医生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智障! 说一句不算,居然还说上瘾了! 他无力地捏捏眉心,面色渐沉,直接将她扔在地上,声线都啐着那么一股沉凉,“还走不走了?” 梁满满骤然接触到地面,重心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固定住。 她不满地控诉:“你看,又黑脸了!陈医生你怎么这么不经夸呢……早知道我就不夸你了……” 哼,一点都不经夸得老男人! 陈清源:“……” “梁满满!”陈清源咬牙切齿地说:“再多说一句,你就自己走去拍片!!” 梁满满:“……” “好了嘛,我不说就是了!这么小气干嘛!” 不过好在陈医生也没打算为难她到底。扶着她去放射科。 —— 从一号楼到二号楼去拍片,在自动扶梯上碰到刚从门诊楼回来的曾西北。 曾西北看着陈清源扶着梁满满,满满姑娘走路一瘸一瘸的。他眼珠子都快掉下里了。 什么鬼?这人不是最讨厌梁满满的么?这是啥情况? 原谅曾医生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老陈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清源寒着一张脸,吐出话,“带她去拍个片子。” 呵……有意思了啊! “梁小姐你这是崴到脚了?”为了老陈还真是拼啊!都把自己整残了。 “是啊!”梁满满皱着一张小脸,表情分外悲壮,“出师未捷身先死,我也很绝望啊!” 陈清源:“……” 曾西北:“……” 呵呵,这姑娘还挺逗!跟以往那些凑在陈清源身边的妖艳贱货完全不同。这姑娘简直是行走的笑料,逗比一个,时常语出惊人。 曾西北盯着陈清源看看,这人常年面瘫脸,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第15节 他又看看梁满满,拍拍她的肩旁,语重心长地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梁满满:“……” -- 片子出来以后,梁满满没有伤到骨头,她只需配点药回去擦一擦,休养个几天就行,根本不用住院。 陈清源拿着她的片子,故作惋惜地说:“看来未来几天梁小姐不用麻烦我了,我也好落个清闲自在。” 梁满满:“……” 贱人,这人欠扁的样子,还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真想上去给他一拳! “谁说不用麻烦的。万一我回去有什么问题怎么办?”满满姑娘顿时急眼了。 “你的脚没什么大碍,回去擦点药油,休息几天就好了。”陈清源望着她,平静地陈述。 “那是你们医生官方的说法,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搞不好我就有别的问题。所以陈医生我还是坚持要住院,在医院待着我才放心。” 陈清源:“……” 见过着急出院的,还没见过这样明明没病,还上赶着住院的。 “梁满满,你这种情况根本不用住院,我们骨科的床位向来紧张,很多病人都轮不到床位,走廊里那么多的加床你没看到么?你还要没病装病插上一脚,你知不知道不合理的占用医院资源,也是对其他病人的一种不负责任的表现?”陈清源的声音很冷,似乎不带丝毫温度。 梁满满知道,这人是真生气了。她惹到他了。 她发现只要沾上一些原则问题,这人就特容易生气。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发现他是个很有原则的医生,心中有他自己的条条框框,准则性很强,而且被他奉为圭臬,并始终身体力行着。 听丁孜和程护士长说,他不收任何红包,也从来不给病人开后门。有一次他母亲来看颈椎,也是按照流程排队挂号。 这样一想,梁满满瞬间就没底气了,一言不合就惹到陈清源,真是罪过! 她的势头立马就弱了下来,声音压的很低,“我就是不放心嘛!我从小体质就差,别人感冒三天就好,我愣是要拖一两个星期。小的时候也经常打针吃药,去医院都是家常便饭。而且你看,我的脚现在还很疼,虽然你说没问题,可我还是不放心啊!这万一有个什么变故,我该怎么办啊?” 这个时候当然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扮可怜,博同情啦!住不成院事小,惹陈清源生气事大,她可绝对不能因小失大。 “所以,你到底想怎样?”陈清源看着她,言语中流露出浓浓的无力感。 她眉眼弯弯,朝着他狡诈一笑,“陈医生我要加你微信。” 陈清源:“……”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第十四块骨头 她用的是陈诉句,异常笃定的语气。 “梁满满,这个才是你的目的吧?”陈清源直视她,眼里寒光乍起。 “那么陈医生你给还是不给?”她盯着他似笑非笑,一脸欠扁的表情。 看这架势,这姑娘俨然是和他杠上了。不给她微信,她就坚持要住院。可给她微信,又并非他本意。 陈医生悲哀地发现,他是着了这姑娘的道了。 本着对其他病人负责的原则,他最后还是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让梁满满添加了好友。 拿到微信的满满姑娘,高兴坏了,眉飞色舞地说:“陈医生你放心,如果脚没问题,我一定不会打扰你的。” -- 好不容易把梁满满送走了,陈清源一回到办公室,曾西北就凑到了他跟前,一脸的八卦样儿。笑嘻嘻地问:“老陈,你赶紧给我老实交代,刚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听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哦!” 现在整个医院都传疯了。骨科陈医生霸气公主抱! 陈清源冷冷地斜曾医生一眼,没好气地问:“你都听到什么了?” “公主抱。”曾医生提醒他。 陈清源:“……” 果然是这事儿,看来医院是传开了。 “你想听什么?”陈清源往椅子上坐下。 曾医生:“快告诉我你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据我所知,你下午在医大有课,难不成那妹子追你都追到医大去了?” 陈清源:“……” “嗯。”陈清源曲起右手,端起办公桌旁的玻璃杯,仰头抿了一口温水,直接承认:“她还把脚给崴了,我这才不得不送她来医院。” 曾西北:“……” 卧草,还可以这样? “没啦?”曾医生大失所望,抓住重点,“那公主抱又是怎么回事?” 陈清源:“……” 一来二去,话题绕来绕去又给绕了回去。 “该说的我都说了。”陈清源踢好友一脚,没好气地说:“曾西北你很闲是吧?要是很闲的话,我让主任给你多转几台手术练练手?” 曾西北:“……” “说真的老陈,你不觉得这妹子很可爱么?跟以往追求你的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她很直白,喜欢就直接去追。而且心思也很单纯,完全没有别的花花肠子。虽然人是逗比了一点,可也可爱讨喜呀!你看看咱们科室,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子,成天欢声笑语的。哪里会像以前那么沉闷。于小姐住院没几天,咱们科室就有了这么大变化。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这姑娘。她要是人不好,你以为丁孜和护士长她们会买她的账?以前不是没有女的因为要追你而去讨好丁孜她们。丁孜她们点头了吗?” 陈清源斜曾医生一眼,轻飘飘地说:“她既然这么好,你怎么不去追?” 曾西北:“……” “要不是我早就名草有主,你觉得轮得到你?这么好的姑娘,哪个单身狗不动心啊!” 陈清源一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无比气定神闲地说:“我已经录音,会原封不动传给你老婆听的。” 曾西北:“……” 卧槽,真是哔了狗了!这厮居然这么狠! 曾西北此人,是出了名的怕老婆。想抓他的软肋,只要从他老婆那里下手,保管一抓一个准。 被陈清源摆了一道,曾医生直接炸毛,气呼呼地大叫:“老陈,你就可劲儿作吧,我看你能作到什么时候去。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真的要把自己陷入死胡同再也不走出来了么?沈恋恋走了,你就真的不打算再谈恋爱了?依我看这女人压根儿就不爱你,要是真的爱你会不顾你的反对跑去非洲当无国界医生?见过自私的,没见过像她这么自私的。你们多少年的感情了,说走就走,他把你当什么了?” “要我说啊,你们分手了也好。沈恋恋这女人冷心冷肺的,不值得你爱……说什么为了心中的大爱。全世界就她一个医生了?非洲离了她就不行了啦?全特么都是扯淡!她呀就是自私,完全没考虑过你的感受。他要是但凡考虑一下你的感受,她就不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战乱不断,疾病横行,她就是在作死……这么自私自利的女人你还念着她干嘛……” 曾医生一口气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也将“沈恋恋”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再度搬上台面。 明明并没有过多久,陈清源却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周围的人提起这个名字了。久得他都快忘记有这么一个人了。 自从沈恋恋去了非洲当无国界医生,科室里的同事怕他伤神,都识趣地没有在他面前提过这个名字。 他和沈恋恋相识于年少,小的时候两家是邻居,自幼一起长大。从初中一直到大学都同校。读完医科大,被分配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他在骨科,而她在心胸外科。 自初中以来,两人就是形影不离的,从未分开过。读大学时顺理成章在一起,谈恋爱。他以为他们俩这辈子就这样了,日后结婚生子,然后平平顺顺地一直过下去。 殊不知,世事无常。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十多年的感情从沈恋恋踏上非洲大陆那刻便戛然而止。 从最初的勃然大怒、歇斯底里,到后面的冷战、对峙,再到如今的缘尽分手。前后也不过半年时间。而这段十多年的感情终结也不过半年时间。 原来,感情真的不问时间长短。缘尽了,说没就没了。 许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陈清源的脸色当即变了变,漠然道:“跟她没关系。” 曾西北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忙借口查房开溜了。 好友离开后,陈清源盯着自己办公桌上的那盆多肉有些出神。 曾西北有一句话是说对了,这么些年,他就是把自己陷进了死胡同,走不出来,也没想走出来。所以才会固执地守着这段感情,磕磕绊绊,一路走到现在。 他一直以为,只要他够努力,够坚持,他和沈恋恋一定会一直走下去。他们会有一个自己的家,生个孩子,过属于他们幸福的生活。殊不知,这段感情早就千疮百孔,无力挽救了。 其实沈恋恋只身前去非洲当无国界医生也好,她狠心将这段感情做个了断也好,最起码他还能知道自己的梦碎了,是时候醒了。 *** 拿到陈清源的微信,满满姑娘就差没感动哭了。真是太不容易! 从第一次在机场遇见他,她就找他问微信。几经周折,过了这么久才拿到手。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有了微信,接下来的情形总归会好一些。 一拿到陈清源的微信,她就将他的微信翻了个底朝天。 他的微信名很简单,名字的首字母缩写。头像则是一盆多肉,肉嘟嘟,绿油油的,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咬一口。 这人的画风还真是与众不同,居然用多肉当头像。难道不应该和她一样用自拍么当头像么?朋友圈则是空空荡荡的,一条动态都没有。真是够干净的。 她开始还以为这应该是他的小号。后面却发现这个微信绑定的号码正是她上次在机场借来打给于心谣的。后面她再拨,显示的居然是空号。 她当时就纳闷了,明明之前她刚用这个号码给好闺蜜打了电话,等她从机场回家再拨这个号码,它竟然变成了空号。哪有这么神奇的事情。 她将这个号码再一次敲入手机,摁了拨号键。 这回再打,还是空号。 一个已经注销了的手机号,它背后绑定的微信,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它是被主人抛弃的。 妈蛋,陈清源居然拿这么一个破微信来忽悠她。真是日了狗了! 他这是在干嘛?拿她当猴一样耍呢。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友爱都到哪儿去了?就算再不待见她,也没必要这样耍她吧?不给就是了。何必这样!简直是让人气得奶疼! 满满姑娘烦躁地扒了扒闷青色的短发,整个人暴躁到无以复加。 贱人,贱人,贱人!! 她愤恨地将陈清源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了一遍! 既然是一个没用的微信号,她毫不犹豫地就把它给删了。 哼,让你忽悠我!她发誓,这笔账她一定要记在心里,日后必定要让陈清源“血债血偿”!她可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删完微信还不解气,愤怒地发了条朋友圈。 满满大美女:「贱人就是矫情!」 其实她有很多渠道可以拿到陈清源的微信。曾医生,丁孜,程护士长,不论从哪个人那里她都可以拿到他的微信和号码。完全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找陈清源要。 之前和丁孜她们不熟,不好贸然开口要。可如今,她和整个骨科的医护人员都混熟了,拿到陈清源的微信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而她之所以这么做,不过就是想借要微信多一点机会和他接触。如今看来,她是必须得从别的渠道拿到他的微信了。 第16节 原本想让广大的朋友圈好友们抚慰一下她受伤的小心灵,结果半个小时过去愣是不见一个人评论。清一色的点赞。 没爱了,没爱了,满满姑娘的那颗脆弱的心瞬间碎成了玻璃渣。 呵呵,这真是一个毫无人情味的世界呀! 无奈之下只好找好闺蜜寻求安慰。拨通于心谣的电话,梁满满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歇斯底里,义愤填膺,隔着手机几乎都能想象出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将陈清源生吞活剥了。 好闺蜜一听完,直接在电话里咆哮了,“卧槽,陈医生居然是这么一个妖艳贱货?这也太贱了吧?” 梁满满:“……” 满满姑娘刚想替陈医生申辩两句,好闺蜜又蹦出一句话来,“天呐满满,陈医生是有多不待见你呀!居然这样对你。不就是个微信么?竟然这样煞费苦心对付你。我也是醉醉的了!” 梁满满:“……” 泥煤啊!手动再见可以么? 她觉得她家好闺蜜在她伤口上撒盐的本领简直是练就地炉火纯青。这波盐撒地略疼呀! “谣谣,我已经够伤心了,你不能这么对我……哇……好伤心啊……”哇的一声哭出来! 于心谣:“……” “满满,我早就说了让你别在这人身上下功夫了,你偏不听。我之前就已经跟你说了,人家和他女朋友刚刚分手,你一时半会儿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天下又不是就他一个男人了,干嘛非得在他一棵树上吊死啊!我爸妈的一些合作伙伴,比他长得好的,比他有钱的,比他性格好的,一抓一大把,我跟我妈讲一下,统统都能介绍给你。咱们根本没必要这样放低身段嘛!” “谣谣,你或许觉得我荒唐,觉得我无可救药。可只有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陈清源。在他以前我从未这样迫切地想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这种义无反顾,无所畏惧,为了喜欢的人费尽心思。这种勇气,要是再过个几年,我肯定不会有。也许这个过程不甚平顺,不甚和谐,甚至会流血流泪。可我却格外珍惜并享受着这个过程。所以谣谣,别劝我了。我就是这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在我还没撞南墙之前,我总归是要努力一把的。” 从追陈清源开始,她的每一场荒唐都像战争,虽然迄今为止她还未赢过,常常伤还没有疗好就又上了战场。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一点点修炼,一点点谋划,从满心期待,到满心失望。再又重整旗鼓,重新出发。如此循环往复。缓慢修炼,缓慢进步,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大杀四方,占领制高点,攻下堡垒,扬眉吐气。 她想要更好更圆的月亮,想要未知的疯狂,想要声色的张扬,想要无畏的前行,想要独一无二的陈清源。 在此之前,她所经受的任何磨难只会使她越挫越勇,成为她奋勇向前的奠基石,成为她击不跨,坚硬无比的铠甲。 第16章 第十五块骨头 自打梁满满崴了脚以后,骨科的医护人员已经有好多天没有见到这个姑娘了。前段时间这姑娘成天往医院跑,她简直就是行走的笑料,整个科室都乐呵呵的。热闹惯了,这突然冷清下来了,很多人还有些不适应。 特别是丁孜妹子,一天到晚不知道念几次梁满满。每次一提到梁满满,都恨不能将这姑娘的好话给说尽了。而曾西北和程护士长也有意无意地在陈清源跟前提一提。深怕陈医生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总之除了陈清源,科室里的其他医护人员俨然是将满满姑娘归为自己人。 今早查房的时候就连杨主任居然也冷不丁冒出一句:“哎,清源呐,之前老是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姑娘哪去了,怎么好些天没见了啊?” 陈清源:“……” 陈医生简直有些头疼,明明时间不长,可这姑娘却愣是在科室的所有医护人员面前刷了个脸熟。本事倒是不小! 陈清源正欲接话,却被曾西北抢了先。曾医生唯恐天下不乱,可劲儿地跟杨主任胡扯:“谁叫咱们陈医生这么高冷,不可接近,动不动就给人姑娘摆脸色,小姑娘受伤了,当然不来了呀!” 骨科工作强度大,压力大,科室里多是一些大老爷们,女医生根本看不到几个。医院工作繁重,这些男医生们成天泡在医院,根本没时间找对象,谈恋爱。不出几年,这些骨科佬们就一个个的给熬成了剩男。 杨主任也是个热心肠的主,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发动他家夫人给科室里的大龄男青年们介绍姑娘。为此,科室里的这些大龄男青年们没少受他老人家的荼毒。 其他人倒还好,有合适的,条件相当的姑娘就去见一面。见过以后有后续的最好,要是没有后续也没有关系,好歹杨主任那里是有交代了。 至于陈清源,虽然和沈恋恋分手已经有大半年了,但却压根儿没打算重新开始一段新感情。倒不是深受情伤,无法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而是自己如今对这种事看的很淡,不憧憬,不期待,更不会主动追寻。可以说讨恋爱这事儿对她而言可有可无,一点也不重要。 书上说:“放手如同拔牙,拔掉的那一刻,你会觉得解脱。但舌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往那个空空的牙洞里一天舔无数次。不痛了,却并不代表你已完全无视留下那个空缺。” 陈清源觉得他如今对于沈恋恋就是这样的感觉。冷战对峙,争吵挣扎,磕磕绊绊,半年前分手,他终于从生命中割舍掉了这段早就千疮百孔的感情。放手的那一刻确实觉得解脱。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不用成天伤神,不用被动地反抗挣扎,更不用费尽心力再和沈恋恋谈判。 可过了这么久,他发现自己根本做得到心如止水。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想起一些往事。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总是有意无意地涌现在他的脑海中。 总归是十多年的感情。不痛了,并不代表他做得到完全无视它的缺失。 还有个原因就是到了他这个年纪,而立之年,安于现状,妥协于现实,再也没那个心力再谈一场刻苦铭心的恋爱了。借用时下就行的话来说就是不愿折腾。 他就打算先这样单着,要是日后遇见了合适的女人就处处看。如果一直没碰到合适的,那就再等个几年,随便找个人结婚生子,过完下半生。 这的确是对自己很不负责任的想法。可在当今这个社会,有这种想法的人却不在少数。毕竟并不是谁都那么幸运能够遇到真爱的。最初喜欢的,和最后在一起的往往并不是同一个人。 年岁渐长,越发觉得爱情弥足珍贵,有如凤毛麟角。只有极少数人才有幸窥见其真容。我们大多数的人只能远远观望,仰望它,憧憬它,甚至敬畏它。还有一部人有幸见识到它的冰山一角,好比他,曾经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殊不知,镜花水月,到头来终是一场空! 杨主任介绍的姑娘,他是一个也没去见过,每次都干净地拒绝了。杨主任每次都被他气个半死。 杨主任是陈清源父亲陈岩的学弟,两人私交甚好。这些年来,杨主任对陈清源也很是照顾。知道他和女朋友分手了,就变着法子给他介绍姑娘。 如今听到曾西北说陈清源不但拒绝相亲,而且也不待见其他姑娘。杨主任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数落他:“清源,你这样可不行。你成天顶着一张包公脸,有哪个小姑娘不害怕啊!我看你是压根儿不想娶媳妇儿了是吧!你得对人小姑娘温柔一点。整天寒着一张脸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无辜的陈医生:“……” “主任,我自己的是我有分寸,您别瞎搅和了。”陈清源很是无力。 “主任,您看看这人什么态度,您给他介绍姑娘,他居然觉得您是瞎折腾。你您可得好好说说他。如果放任自流,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老婆啊!”曾医生明目张胆,贱兮兮地挑拨离间。 “曾西北!”陈清源恶狠狠地瞪了好友一眼,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警告他:“你再多说一句,我立马就把上次的录音传给你老婆。你就等着今晚回去跪键盘吧!” 曾医生:“……” 杨主任不懂两人之间暗涌横生,可劲儿教训陈清源:“我瞎搅和?要不是你爸妈让我督促着你,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啊?你这孩子就是不让人省心……你妈上次还跟我提起说她想抱孙子想很久了……” 杨主任念叨起来就没完。陈清源头痛欲裂。曾西北看到他被训,心情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脸上堆着欠扁的笑容,真是让人想抽他。 这次查房有些艰难,好不容易被杨主任放过,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空空荡荡的,再也看不见梁满满的早餐了。他的心里居然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每天一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总是放着好几样不同花式的早餐。这咋一没看到,还真有些不习惯。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每天都有的东西,往往视而不见,觉得可有可无,从未放在心上。可一旦它哪天不见了,你立马就能察觉出哪里变了。 他想起这姑娘前几天刚刚崴了脚,也不知道现在恢复的怎么样。 自从她要到了他的微信,这么多天过去,她居然没给他发一条信息“骚扰”他,还真不像她的风格。他还以为她肯定会不竭余力地“骚扰”他的。 鬼使神差的,他竟然从联系人列表里找出了她的微信。 这姑娘的微信名叫满满大美女,简单粗暴,很有梁式风格。头像则是她一张鬼脸自拍,古灵精怪。 他轻轻地点开她的朋友圈,和时下一些姑娘一样,清一色的自拍,各种场合,各种地点,大到生活中发生的大事,小到和朋友逛街、吃饭,她都要对着镜头自拍几张。 满满的全是自拍。 最新的一条动态是这样—— 满满大美女:「贱人就是矫情!」 也不知道说的是谁。但是陈医生居然有种她说的是他的感觉。 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毫不犹豫地点开了对话框,然后直接给她发了条消息过去—— cqy:「脚怎么样了?」 这条消息一经发出去,陈清源立马就后悔了。暗自唾弃自己多管闲事。她的脚好不好关他什么事啊!这几天她好不容易不再来医院了,他总算是耳根子清净了。少了这姑娘时不时在自己跟前晃悠,他别提有多自在了。他可千万不能再主动招惹这姑娘。这么能来事的主儿,他躲都来不及呢。 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赶紧轻点手机屏幕,想要撤回这条消息。可他还没来得及撤回,屏幕上方很快就跳出一行黑体字—— 「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添加为好友。」 陈清源:“……” 厉害了我的姐,可以说是很棒棒了! 中华词汇千千万,博大精深。可陈医生却觉得他竟然完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难怪他没收到任何一条她的消息。敢情这姑娘是将自己删了。 陈医生悲哀地发现,自己好像被人彻彻底底给忽悠了。 很好,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 *** 梁满满这段时间顾不上去医院,不单是因为她崴了脚。诚如陈清源所说,她的脚并无大碍,休养个几天也就好了。她之所以故意不去医院是因为好闺蜜告诉她:“女生不该一直主动。太主动,不懂矜持的女生,不会被珍惜。男人喜欢若即若离的感觉,也享受着被女人追捧的感觉。所以追男人要懂得把握好尺度,时不时撩他一下,又时不时消失一下,吊一吊他的胃口。而不是一味的穷追不舍。你这样愣头愣脑地盲目追着他不放,只会让他对你产生厌恶。而不会有其他的效果。” “所以满满,你现在就该晾晾他。你看啊,你这段时间去医院去得这么频繁,动不动就在他眼前瞎晃悠。是个人都容易反感。如果你隔段时间不去,他肯定会觉得少了什么,会觉得不习惯。自然就会想起你啦!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正视到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靠谱么?万一他想不起我怎么办?”梁满满隔着电话,很不确定地问。 “要是陈医生真的完全想不起你,那只能说明他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还追个毛线啊!我直接让我妈介绍男人给你得了。” 梁满满:“……” “满满,相信我,十个男人九个贱。他们就吃这一套。” “好吧,那我试试。” 于是满满姑娘就真的克制住自己不去医院。虽然心里有无数个声音一直在咆哮,想要跑去医院看陈清源。 不仅如此,她还私下和丁孜妹子通好气了。丁护士每天都会向她报备陈清源的反应。然后也会时不时在陈清源面前提起她。 可一天天过去,丁孜每天跟她报备,陈清源没有任何反应,压根儿就没察觉到自己的生活中少了点什么。根本不记得有她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满满姑娘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日渐绝望。 一天晚上,她和丁孜对视频,忍不住咆哮:“陈医生真的一次都没提起我?” 虽然不愿打击她,可丁护士依然正直地告诉她事实:“一次都没有。” 梁满满:“……” 乖乖,这还真是个令人伤心的消息呀! “满满,要不你还是换个目标吧?神外的祁医生怎么样?他长得和陈医生不相上下,医术精湛,而且为人温柔可亲,根本不像陈医生这么高冷,不近人情。你要是觉得可行,我立马就发动我神外的小伙伴替你打探军情。” “不要。”满满姑娘想也未想就拒绝了,“我这辈子就认定陈医生了。别的我看不上!” 丁孜:“……” 呵呵,还挺专情! “满满,你干嘛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丁孜很是无奈,“而且我听说陈医生和他以前的那个女朋友感情很好,根本一点都不容易攻陷啊!” “我不管,我的目标就是要睡到陈清源。睡不到陈清源,我梁满满誓不为人!” 丁孜:“……” “那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陈医生记不起我,我当然得赶紧去他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啦!” 丁孜:“……” 第17节 第17章 第十六块骨头 许久未来医院,骨科的医生护士们那叫一个热情啊!一个接一个地向梁满满打招呼。 “梁小姐好几天没看到你来医院了,是遇到事了么?” “梁小姐来了啊!这段时间怎么不来医院了?” “快看快看是梁小姐来了!” “梁小姐你今天好漂亮哦!” …… 从科室这头走到科室那头,再到陈清源的办公室,满满姑娘光打招呼就已经口干舌燥了。 曾医生咋一看到她,赶紧殷切地给她倒了杯温水,表情那叫一个浮夸,“梁小姐,这么久没见你来医院,我还以为你放弃我家老陈了呢。你说老陈脾气臭不说,还成天摆谱,顶着张包公脸招摇过市。对人从来没什么好脸色。除了长了副好皮囊,全身上下一无是处。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一个姑娘看上他。要是连你都放弃了,我真担心他要当一辈子的单身狗了。” 梁满满:“……” 满满姑娘含在嘴里的那口水险些喷出来。 尼玛,这还是好兄弟么?还真是不遗余力黑陈清源啊! “呵呵……”她唇角抽搐,嬉皮笑脸地说:“说好了要拿下陈医生的,我不能食言嘛!” 曾医生朝她竖大拇指,“有志气!” “必须的嘛!你们骨科的这朵高岭之花本姑娘是摘定了!”满满姑娘自信满满,环视一周,问:“陈医生呢?” “老陈还没下手术,你在这儿等一下吧。” “好。” 曾西北自上而下将梁满满打量了一遍,眼神亮了亮,笑道:“呦呵,满满你今天很漂亮嘛!” “谢谢!”满满姑娘笑靥如花,心里得意极了。 这一身行头可是好闺蜜特意给她置办的。目的就是让陈清源狠狠滴惊艳一把。 于心谣告诉她:“你好闺蜜我阅人无数,阅男人更是无数。在我看来,十个男人有九个喜欢肤白貌美大长腿,胸大腰细,妩媚性感的妖艳贱货。虽然你肤白貌美大长腿占全了,腰细也还算得上,可胸大和妩媚性感可是一点也不搭边。36b愣是看上去比人家36a还小一圈,整一个飞机场。真是搞不明白你这身体构造是怎么长的。至于妩媚性感,更是一点也看不到。全身上下一点也没有工作两年的女人该有的样子。说你是高中生也不为过。你说这个样子男人怎么可能会觉得惊艳。” 梁满满:“……” 扎心了,老铁! 满满姑娘听好闺蜜这样说当即就不开心了,愤然回击:“谣谣,不带你这么人参公鸡的啊!我哪有你说的这么糟糕啊!36b如假包换,真材实料,哪里是那些36a可以比的。说什么你阅男人无数,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的人有什么发言权。不就是多看了几本小言么?整得自己像恋爱大师一样。” “满满这你就不懂了。读书破万卷,我看了那么多小言,随便哪一篇恋爱模式拿出来都够你拿下陈清源了。陈清源也是两条腿的男人,是男人就都好色,这是男人的通病。见一个人次数多了容易产生审美疲劳,你得时不时变着花样让男人觉得惊艳。既然咱不能以内涵捕获他的芳心,那就只能以色侍人。网上有句话说得好,爱上一个人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足以可见颜值的重要性。没了颜值,后面两项全是扯淡。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哪有脸这么直白。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一切靠脸说话。你爸妈给你生了一张好看的脸,你不能浪费了自己这么好的先天条件。” “所以满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从头到脚改装一下自己。妩媚性感多半是不可能了。倒是可是改装地知性温婉一些。你现在给人的感觉太过张扬了,很能来事儿。一般的男人都会觉得自己驾驭不了。你得让自己由内而外沉淀下来,让陈医生看到一个全新的你。让他觉得惊艳。然后再时不时撩拨他一下,吊一吊他的胃口。让他对你欲罢不能。” “满满,相信我。你按我的套路来,我给你好好打扮一下,保管让陈清源看到你时两眼放光,根本移不开视线。” 好闺蜜说的头头是道,梁满满不相信都难。 自从于心谣劝不动她放弃追陈清源,就所幸开始为她出谋划策。将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言情小说积累下来从未实践过的“经验”都用到了她身上。满满姑娘悲哀地发现自己成了一只可怜的小白鼠。 虽然她对于好闺蜜的这些“经验之谈”是抱有很大的怀疑的。毕竟于心谣这妹子完全是纸上谈兵,一点实战经验都没有。但奈何她在陈清源身上频繁被拒,屡次吃瘪,导致追求帅医生的这项伟大工程毫无进展。如今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基于此,她也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姑且让好闺蜜为她出谋划策。要是误打误撞成功了,皆大欢喜。要是没成功,起码也增长了经验。 于是满满姑娘就任由好闺蜜将她从头到脚改装了一遍。然后来医院守株待兔。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个小时。 陈清源刚下手术,眉宇间尽是倦怠。清俊的脸庞也尽显疲态。 看到他一踏进办公室,满满姑娘嗖的一下,立马窜了起来。笑地那叫一个灿烂如花,“陈医生你忙完啦!” 陈清源抬眸看她一眼,明显地察觉到这姑娘今天好像有些不一样。 头发的颜色变了。不再是张扬的闷青色,而是染成了中规中矩的亚麻色。很柔和的色调,将她整个人都映衬地恬静温婉了许多。 衣着也变了。这姑娘今天穿了件一字领的雪纺上衣,露出两边白皙圆润的双肩。下搭一条早春的百褶长裙,是偏暗的藕粉色,很称肤色。长及脚踝,蓬松的设计,衬得她身段娉婷窈窕,不堪一握。有那么一股知性淑女的美感。 脚上则是一双黑色尖头平底鞋。浅口,一双脚背裸/露在空气里。黑色的鞋子映衬着她脚背上的那点皮肤,白皙光泽,近乎透明,格外扎人眼。 细看发现,她还化了妆。卷了睫毛,画了眼线,涂了眼影,抹了裸粉色的唇彩。妆很精致,看得出来费了不少心思在里头。 认识她至今,他知道这姑娘穿衣打扮向来随性。衣着简单,从来都是素颜示人。这个样子的梁满满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不一样。 不得不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精心打扮一下,效果就是不同凡响。 他虽然面色平静如初,不见起伏,可心里却难得起了波澜。 不过这波澜总归还是太小,不足以让他正视。视线忽的一移,不动声色地落在梁满满的裙子上,心里顿时涌现出无数痛苦,表情有那么一股一言难尽。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直接往椅子上坐下,揉揉太阳穴,轻声问:“脚好了?” “早就好啦!你看我都活蹦乱跳的了。”梁满满一边回答,一边暗中观察着陈清源的反应。 “既然脚好了你还来医院干嘛?不是让你别再来了么?” 梁满满:“……” 哼,一上来就下逐客令!简直没爱了! “来看你呀!”梁满满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回答得很是理所当然。 陈清源:“……” 还真是简单粗暴,一点都不知道委婉含蓄一点。 其实满满姑娘此番前来还有另一层目的——找找丁孜和程护士长她们问问陈清源微信的事情。 前段时间她没脸没皮,死乞白赖地找陈清源拿微信,可这厮居然拿一个没用的破微信来忽悠她。拿她当猴一样耍呢。人与人之间的真诚友爱都到哪儿去了?就算再不待见她,也没必要这样耍她吧?不给就是了。何必这样!简直是让人气得奶疼! 其实她真的很想当面问问陈清源,为什么要拿一个没用的微信搪塞她。这样做真的很伤人心啊! 不过她绝逼是不敢明目张胆地问他的。这种事怎么好当面问本人呢。 于是她就拐着弯儿问他:“陈医生我说到做到,脚没事儿就坚决不打扰你。你看我都没有给你发微信。” 内心戏却是:哼,拿一个没用的微信号忽悠老娘,简直是丧尽天良! “咳咳……”陈清源此时正在喝水,听到梁满满的话,顿时剧烈咳嗽起来。含在嘴里的那口凉白开险些喷出来。 心想这姑娘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还真是厉害。她都将他删了,还敢明目张胆地在当事人面前提这一茬。 他重重地放下玻璃杯,微微抬头,很深地看了一眼梁满满,道:“梁小姐还真是信守承诺!” 不知道是不是满满姑娘的错觉,她总觉得陈医生说这话有那么一股子咬牙切齿的意味。她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难道哪里错了?没错啊,明明就是他拿破微信忽悠她的。他怎么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啊? “呵呵……”她讪笑两声,“我为人师表,最是该信守承诺嘛!” 陈清源:“……” “咳咳……咳咳……”陈医生咳嗽地更加厉害了。 呵,陈医生觉得这姑娘一本正经鬼扯的本事简直堪称个中翘楚。 话题进行到现在算是聊死了。 陈清源不打算继续搭理她,也没开口让她离开,就这样晾着她。自己则从抽屉里取出病例本随意地翻阅起来。 梁小姐也是个自来熟的人,直接搬了把椅子往陈清源对面坐下。也不出声,就安静地看着他。 陈清源注意到她的动作,原本还想撵她出去。毕竟一看到她身上的这条裙子,他就浑身难受,整个人都不好了。可看她难得这么安静,遂也就由着她去。顶多不看她就是了。 然后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 五月份,横桑多晴天。百叶窗押开一道窄缝,外头明媚和煦的阳光透过这条狭长的缝隙溢进来,落在办公桌的一角。 左侧角落里的那盆多肉正极力舒展着自己浑圆肥胖的身体,奋力吸收阳光。细看发现,这多肉好像有些病态。是很暗沉的绿色,根本不像一般的多肉绿地那么葱郁而富有生机。 这还是梁满满第一次注意到这盆多肉。看着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又一时半会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视线又转到别的物什上面。以往每次来陈清源办公室都是匆匆来,匆匆去,压根儿就没观察过他办公桌的陈设。桌面上的东西更是一样没注意过。唯一模糊的印象就是很整齐,很有条理,然后有很多书,很多病例,很多处方笺。 如今细看,不得不承认,医生的办公桌和她人民教师的就是不一样。整齐划一,井然有序,分门别类,让人挑不出任何瑕疵。不像她,乱成一锅粥,经常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出东西来。 她觉得大概所有的医生都秉承了严谨的作风,不单工作一丝不苟,生活处处也是有条有理。 透过这盆多肉,视线了聚焦在陈清源翻病历的那双手上。柔和的阳光照射在他手上,修长的五指被阳光拉出一道细长剪影,手背上的皮肤极其白,柔光微闪,光影交错。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摆在面前,满满姑娘又忍不住yy起来。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白裸/露,惊扰了陈清源。他不动声色地用病例将手挡了起来。 梁满满:“……” 呵呵,恶意满满呀! “陈医生你这多肉养的真好啊!”目光转向陈清源的那张脸,开始花痴,开始没话找话。 “嗯,根都烂了。” 梁满满:“……”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暗讽她睁眼说瞎话。 满满姑娘觉得脸有些疼。 “陈医生,你这玻璃杯真好看呢。哪里买的呀?”继续没话找话。 “超市搞促销,买酸奶送的。” 梁满满:“……” “陈医生,你这笔我好像也有一支呢,你说凑巧不凑巧啊!” “嗯,医院统一发的。” 梁满满:“……” 满满姑娘觉得脸好像更疼了! “陈医生你的……” “啪”,耳畔冷不丁传来一声脆响,陈清源合上病例本,眉眼间遍布冷意,“梁满满你很闲么?” 梁满满:“……” 第18节 第18章 三更合一 从陈清源进办公室开始, 梁满满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她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进眼里。可就是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任何惊艳的表情。 ??? 为什么这么平静? 难道是自己这身打扮不好看? 怎么不按好闺蜜的剧本来? 不是说好了两眼放光, 根本移不开视线的么? 呵呵, 真是现实打脸啪啪响呐! 唉,她果然还是不能太相信好闺蜜! 她都这么煞费苦心改装自己了。依然吸引不了陈清源的目光驻足。满满姑娘难免心生失望。 虽然赤/裸裸的现实已经摆在这里了,可她就是不死心,总想从陈清源口中听到一些不一样的声音。 “嘻嘻……”她嬉笑一声, 凑不要脸地试探着开口:“陈医生, 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不一样了?” 陈清源的身体往后一倒,随性地靠在椅背上, 掀起厚重的眼皮,慵懒地瞥她一眼,清淡地反问:“哪里不一样了?” 梁满满:“……” “你没觉得我今天的头发变了么?”满满姑娘小心翼翼地提醒陈医生:“颜色!” 陈医生看都没看她一眼,悠悠道:“头发颜色变了?你不是一直都是这个颜色么?” 梁满满:“……” 敢情过了这么久,这人对她是一点也不关注啊!居然连她头发的颜色都记不到。 没爱了,没爱了,好想死一死啊! “那裙子呢?你没觉得不一样了吗?有木有变好看?” 陈清源闻言,手微微一顿, 缓缓抬起头,响起清冷无波的嗓音,“没有!” 梁满满:“……” “那鞋子呢?我今天穿的这双鞋子是不是很好看啊?我好喜欢呢……一眼就相中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索性将病例本往桌面上一扔, 彻底没了耐心。面色紧绷, 有些克制。 “陈医生,我今天漂不漂亮?”她冲着他龇牙咧嘴, 问得没脸没皮。 陈清源:“……” 这姑娘的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啊! “漂亮看不出来,但是有一点倒是很明显……”陈清源话说一半,顿住。 “是什么?是什么?”满满姑娘被他吊起胃口,眨着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一脸期待。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咆哮,乖乖,陈医生终于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了,总算是看到了她那富有内涵的内心世界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呀! “你今天出门肯定没吃药。”男人薄唇轻启,悠悠道:“病得不轻!” 梁满满:“……” 啊啊啊啊……没爱了,没爱了,好想死一死啊! 满满姑娘觉得自己此刻感受到了来自人民医生的几千万点暴击。 妈蛋,简直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当即一屁股坐在地上,扯着尖细的嗓子直接嚎起来,表情那叫一个浮夸,“人家专门为你染了头发,换了好看的衣服。特意将自己打扮成美美哒的小仙女来见你。我这么用心,可你竟然看都不看我一眼,完全当我是空气。我主动和你说话你也不理我。让我一个人跟神经病一样在那里自说自话。陈医生,你肿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你的良心不会痛的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啊啊……心好痛……要死了……要死了……太残忍了……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陈清源:“……” 几下一嚎,眼泪居然神奇地掉了下来。简直不要太神奇! 一直以来屡次受挫,被迫忍受陈清源的毒舌,俨然已经被他打击惯了。开始的时候,其实一点都没觉得心痛。明明是在故意卖惨,可眼泪竟然这么合时宜地流了下来。这么给力的眼泪简直没谁了! 嚎了几下以后,心里居然酸楚地不行。想起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遭遇,越想越辛酸,越想越心疼自己。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哗啦啦地滑出眼角。 陈医生显然没料到这姑娘会是这样的反应,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一瞬过后,眉峰一拧,用他那特有沉凉克制的声线呵斥一声:“正常点!” “我哪里不正常了?我明明很正常的好不好!我就是很伤心,很难过,很痛苦,感觉心都要痛死了,感觉活不下去了……真的好想死一死啊……”继续浮夸,继续悲天呛地。 陈清源:“……” “好好说话!”头痛欲裂,感觉自己招惹到了一个蛇精病患者。 “啊啊啊啊……我好难受啊……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心痛死了……陈医生你要救救我……”不为所动,继续装疯卖惨! 陈清源:“……” “你到底想怎么样?”陈医生头疼地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两道浓眉紧紧拧成褶皱,无可奈何,语气听上去显得非常挫败。 陈清源的话音一落,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画风转变简直不要太神速了! 满满姑娘伸手擦了擦满脸的泪水,柔柔弱弱地说:“我需要你的安慰。” 陈清源:“……” “怎么安慰?”陈医生额角抽了抽,良久之后才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我要你夸我一下!” 陈清源:“……” 陈清源跟看智障一样看了她一眼,冰冷寒凉的视线笼罩在她脸上,直截了当地砸下话:“那请梁小姐继续你的表演!” 梁满满:“……” 卧草,为什么不按套路来? 都这样了,还有变数? 特么真是日了狗了! 满满姑娘忍不住在心底咆哮。 哼,老娘今天就跟你死磕到底了! “啊……我好难受啊……心好痛啊……都要痛死了……陈医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陈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吧……”所幸心一横,继续挤出无数滴鳄鱼泪,继续她浮夸的个人表演。 陈清源:“……” 这演技也是让人服气! 梁满满的声音又尖又细,加之嗓门又大,几下一嚎,感觉整个医院都被惊动了。 护士站好几个小护士都在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知道其中缘由的,譬如丁孜和程护士长,两人笑地前仆后继,都快笑抽搐了。这姑娘为了追陈医生,还真是不择手段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上演了! 不知道个中缘由的,则一脸懵逼,完全整不明白陈医生的办公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他们向来清冷矜贵的陈医生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什么了。人姑娘居然会嚎成这样。 “闭嘴!!”陈清源简直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说:“梁满满,你再嚎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梁满满:“……” 满满姑娘小心地观察着陈清源的脸色,男人此刻怒气冲天,一根根乌黑的短发都竖了起来。看来真是动气了。 梁满满见好就收,收了嘴,实在不敢继续惹怒陈清源。毕竟要是真惹毛了他,受苦的可是她。以后她想来医院估计都会成了奢望。 不过鬼哭狼嚎不行,可还有别的战略啊!毕竟卖惨可是门技术活儿,光会嚎可不行。关键时候还得采取怀柔政策。 她坐在地板上,眼泪又开始溢出眼眶,就想断线的珍珠,哗啦啦地滚落下来,满脸都是泪水。委委屈屈地说:“人家就是觉得难受嘛……我就想你夸我一下嘛……有这么难么?夸我一下你会死啊……又不会少块肉……你知不知道,这一身花了我多少心血啊……” “好看。” “啥?” “我说你这身衣服好看。” “谁好看?” “你。” 满满姑娘嗖的一下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快速擦干眼泪,凑到陈清源的耳边,微微吐气,眉飞色舞地纠正他:“是满满好看。” 被套路的陈医生:“……” *** 再走出陈清源的办公室,满满姑娘的心情简直不要太美腻了。她哼着歌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去护士站找丁孜小伙伴。 丁孜看到她这个样子,知道她是打了胜战了。你看这姑娘得意地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梁满满眉飞色舞地向丁护士描述了整个经过,丁孜听完,就差没在地上打滚了。 知道梁满满为了追陈清源奋不顾身,但是丁护士还真没想到这姑娘竟然奋不顾身成这样。 丁孜竖起大拇指,称赞:“满满,大写的服气!整个医院,能让陈医生吃瘪的人,想来也只有你了。” 虽然她最后是被陈医生气急败坏赶出办公室的,他黑着一张脸,怒不可遏地说:“梁满满,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她只要一想起陈清源恼羞成怒,咬牙切齿的样子,她就开心地不行。 虽然被他无情地轰出了办公室,可也架不住她心情大好呀!毕竟对她而言,虽然没撩到陈清源,可能让他吃瘪,也是她的本事啊! 她仰着一颗脑袋,贱兮兮地说:“小孜,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看陈医生吃瘪的呢?你说我是不是有病啊!” 丁孜:“……” “嗯。”丁护士挠了挠浑圆的额头,点头道:“确实病得不轻!” 一般的妹纸追男人,都尽可能地让对方对自己产生好感。可梁满满倒好,总是这么不遗余力地撩陈医生,偏偏每次还不怕死地要撩到他生气。 “满满,你这么煞费苦心地倒腾打扮自己,难道仅仅就为了惹陈医生生气,给他添堵不成?”丁孜有些看不懂梁满满了,这怎么看都是赔本买卖,得不偿失的啊! 丁孜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满满姑娘就来气。来之前,好闺蜜还信誓旦旦地跟自己保证,说什么她顶着这身装扮去,保管陈清源眼睛都看直了。结果倒好,人家压根儿就没拿正眼瞧过她。 无数次血淋淋、惨痛的教训告诉她,于心谣的“经验之谈”她听听就好,千万不能当真。要是真当真了,付诸实践,后果简直不能太惨重了。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谁叫我有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闺蜜呢。既然无法亮瞎陈医生的眼睛,我自然得换一种方式刷一波存在感辣!经过这么一闹,我在陈医生的心里肯定占有一席之位了。” 丁孜:“……” 第19节 “只怕陈医生会直接把你拉黑了。”虽然同情满满姑娘的遭遇,可这个时候丁护士依然正直地提醒她这件事的直接后果。 梁满满:“……” 扎心了老铁! 这波存在感刷地略艰难呀! ……………………我是萌萌哒的章节分界线……………… 两姑娘的谈话进行到现在,丁孜才注意到梁满满身上的这条藕粉色的百褶裙,她的眼神当即亮了亮,不可思议地问:“满满,你就是穿这条裙子让陈医生惊艳的?” “对啊!”满满姑娘脱口而出:“有问题?” “曾医生难道没有告诉过你陈医生最讨厌粉色?”丁护士看着她,表情有那么一股一言难尽。 梁满满:“……” 陈清源居然最讨厌粉色?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曾医生提过? omg!她悲哀地发现自己今天的一身装扮,裙子是粉色的,唇彩是粉色的,眼影也是粉色的。特么清一色的全是粉色! 天呐,好想死一死啊! 她刚刚干了一件什么蠢事?她是不是可劲儿卖惨,然后臭不要脸的,不遗余力地让陈清源夸她漂亮来着? “小孜你没开玩笑?陈医生真的最讨厌粉色?” “你难道没发现我们科室的护士都很少穿粉色衣服么?陈医生有粉色恐惧症,一看到粉色就浑身难受,十分痛苦。” 梁满满:“……” 卧草,还有这种病? 呵呵,她真是涨见识了! “哇……”满满姑娘直接哭出声,鬼哭狼嚎起来,“小孜,我好想死啊!陈医生肯定恨死我了。” 丁孜:“……” 上一秒还志得意满,眉飞色舞,尾巴都差没翘到天上去了,要多得意有多得意。这一秒就哭天抢地,鬼哭狼嚎起来了。变脸简直不要太迅速了! “满满,我是真的佩服你。你顶着一身粉色在陈医生面前招摇过市,还这样不遗余力地对付他,他居然没有把你从办公室扔出去,想来也是神奇!” 梁满满:“……” “小孜,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去给陈医生道歉吧!寻求他的原谅。” “您老还是省省吧。穿着一身粉色去给陈医生道歉,我觉得他会更想打死你。” “那我应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有粉色恐惧症,要是知道他厌恶粉色,打死我也不会穿粉色的裙子。”满满姑娘顿时急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整个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她就知道不能听取好闺蜜的“经验之谈”,看看,出大事儿了吧!本来她和陈清源的关系就恶劣,他就不待见她。如今又经过她这样一闹,陈清源肯定从心底对她厌恶透了。 原本还打算让陈清源狠狠地惊艳一把的。可谁能想得到,事态居然演变成这样了。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难怪陈清源当时的表情那么平静。敢情完全是克制住了自己啊!要不然她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怎么办?还能补救吗? “满满,你先别急。如今陈医生正在气头上,依我看,你就先回去吧。等今天晚上,或者是明天,等他气消了,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发条信息道个歉。陈医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况且不知者无罪,你又不是故意的。他应该不会太为难你的。”丁孜忙不迭安慰她。 “这样能行么?”满满姑娘不确定了。毕竟陈清源当时可是气得恨不得将她拆卸入腹的。 “放心吧,我会替你多说好话的。还会发动曾医生和护士长他们一起为你说好话的。” 梁满满:“……” 她真的好想哭啊!这是多说几句好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么? “有用吗?” “应该……有用的吧!”丁护士也说得有些底气不足。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你把陈医生的微信给我吧,我晚上跟他道歉看看。” “满满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没拿到陈医生的微信?”丁孜忍不住惊呼一声,满脸难以置信,“照理说不应该啊!满满你的战斗力不行啊!” 说起这事儿满满姑娘就更来气了。陈清源上次拿个没用的破微信忽悠她,这事儿可是狠狠滴伤害了她幼小的小心灵。到现在还没满血复活呢。 她的表情很是生无可恋,弱弱地说:“这事儿说来话长,等下次我有心情了再与你细说。” 如今她太忧伤,没有那个心情。 “你把陈医生的微信告诉我。” “没问题!”丁护士二话没说就掏出手机调出了陈清源的微信号。 满满姑娘瞥了一眼,觉得这个微信号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她赶紧点开搜索框,敲入这个号码,手机界面迅速跳转—— 下一秒,她看到了熟悉的头像和微信名。 那盆绿意盎然的多肉和三个大写字母—— 【cqy】 梁满满:“……” 下一秒丁护士的耳畔响起了满满姑娘生无可恋的嚎叫—— “小孜,我上次好像把陈医生的微信给删了!” *** 这狗血操蛋的人生简直让人无力吐槽。满满童鞋算是身体力行,真切地感受到了。她觉得没有人会比她更作死了。不单穿着一身粉色在陈清源面前瞎晃悠,还作死地把他的微信给删了。 好不容易才要到的微信,她居然手贱地给删了。想想都想把自己的狗爪子给剁了。 其实这事儿真怪不得她,那个微信背后绑定的手机号是个空号,她以为是没用的,是陈清源用来搪塞她的。她哪里想得到那就是陈清源在用的私人号。 “小孜,怎么办?我更想哭了!”满满姑娘一把抱住丁护士,狠狠地抹了一把辛酸泪。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感觉一秒钟都活不下去了。 丁孜递给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亲爱的,你自求多福吧!” 梁满满:“……” —— 满满童鞋就这样拖着郁闷的心情从医院回了家。 刚用钥匙将门打开,好闺蜜就忙不迭凑到她跟前,满满的八卦样儿,问:“怎么样,怎么样?有木有亮瞎陈医生的双眼?” 满满姑娘毫不客气地给了于心谣一拳,愤恨地说:“谣谣,老娘我真想掐死你!” 于心谣:“……” “咋了?”搞得于小姐一脸懵逼。 “谣谣,陈医生他有粉色恐惧症!!” 于心谣:“……”风中凌乱jpg。 “粉色恐惧症是什么鬼?”于心谣张大了嘴巴,一脸懵逼。 “就是非常讨厌粉色,一看到粉色的东西就浑身难受,要死了一样。” 于心谣:“……” “我靠,还有这种病?”于心谣妹纸直接咆哮了,“满满,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满满姑娘一屁股往沙发上坐下,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跟好闺蜜从头到尾述说了一遍。 于心谣听完,一阵爆笑,毫不客气地数落她:“梁满满我真是服了你了,这种事居然也做的出来。陈医生没把你从办公室里扔出来都是对你客气了。你这个二缺,让你去撩陈医生,可没叫你去惹毛他。你是不是傻啊!” 梁满满:“……” “谣谣,我好绝望啊!陈医生现在肯定讨厌死我了!”满满姑娘挎着一张包子脸,暴躁地抓了抓自己刚染的亚麻色的头发。 于小姐悄悄地看了一眼满满姑娘身上那条粉色的百褶裙,默默地不敢说话了。 “宝贝儿,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于心谣看着梁满满,良久之后才问出口。并贴心地从冰箱里给她拿了盒红枣味儿的酸奶,“来,喝口酸奶消消气。” 梁满满伸手接过,撕开包装,将吸管插/入,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办?负荆请罪呗!” “负荆请罪有用?要我是陈医生早就把你拉黑名单了。” 梁满满:“……” “那我该怎么办?总不能这样任由陈医生讨厌我下去吧。” “依我看,你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不行,这件事不处理我会死的。一定要和陈清源说清楚!不然以后就更没有机会接近他了。” “亲爱的,祝你好运!”于心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心地提醒她:“明天周一,教职工大会你要发言,别忘了准备演讲稿。” 梁满满:“……” “卧草!”满满姑娘忍不住爆了粗口,“谣谣,这个时候你为什么要这么好心地提醒我啊!我宁愿自己不知道。” 妈蛋,屋漏偏缝连夜雨,演讲稿神马的,可是早就被她抛之脑后了呀! 该死的,每周一次的教职工大会什么时候才会被取消?每次准备发言稿都要抓掉她一大把头发。 “宝贝儿,我就随口提醒你一句,你完全可以当自己没听到。” 梁满满:“……” 呵呵,说的倒是轻巧! —— 当天晚上梁满满不得不熬夜了。还好是语文老师,瞎编乱造,胡扯八道的本事一流儿。自己瞎掰几句,再从网上复制粘贴两段,一篇声情并茂,朗朗上口的演讲稿也就出来了。 写完演讲稿已经差不多十点了。梁满满洗完澡出来,寻思着将陈清源的微信再给加回来。 早死早超生,道歉这事儿还是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更好。不然拖久了对她更没好处。 说做就做,她赶紧点开微信界面,输入陈清源的微信号。然后添加好友。 等了大半个小时也没见陈清源通过。 她拿捏不准到底是陈清源没看到,还是看到了故意不给她通过。今天下午她刚刚做了这么荒唐的事情,她估摸着他肯定是故意不通过她的好走请求的。 她找出从丁孜那里要来的陈清源的工作号,又添加了一遍。 第20节 又等了大半个小时,那边的人依然不给通过。 这下她敢断定陈清源一定是故意不通过的。 好在她的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有了新点子。 既然大号通不过,那就用小号碰碰运气。这个时候她才深知当初申请了两个微信号的好处。 满满姑娘是个行动派,想到就做,她赶紧登录自己的小号。然后用自己的小号去加陈清源。并备注:【咨询者】。 添加好友的消息一经发出去,微信界面立马就跳转出一条消息。 「你已成功添加该好友,现在可以聊天了。」 梁满满:“……” 呵呵,这个妖艳贱货!果然是故意的! 啊啊啊……好气呀! ……………我是萌萌哒的章节分界线……………… 满满姑娘赶紧眼疾手快给陈清源发去一条消息。 满满大美女:「陈医生,我是梁满满。」 这条消息发过去过了很久,对方都没有回复。她忧心如焚,抱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完了完了,陈医生肯定是生她的气了。之前都还在线的,她一发消息过去,他就沉默了。肯定是不愿搭理她。 谁能告诉她,得罪了陈医生该肿么破? 她不死心地又发了一条消息。 满满大美女:「陈医生,今天下午的事情是我的错,我真的不知道你有粉色恐惧症。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穿粉色的裙子的。(正经脸)(表情包)」 她还特意找了个负荆请罪的表情包。 可她万万没想到,现实居然残忍成这样—— 「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添加为好友!」 梁满满:“……”风中凌乱jpg。 厉害了,我的陈医生!他竟然将她删了! 啊啊啊,好气啊! *** 因为这件事,梁满满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顶着一双熊猫眼上班,被好闺蜜狠狠滴“关切”了一番。 脑袋昏昏沉沉出门,演讲稿落在家里。开教职工大会才意识到没带稿子。轮到她演讲时直接裸/奔,慌里慌张,胡扯一通。 听得底下同事们捧腹大笑,年过半百的老校长眉头一皱一皱的。 从昨晚陈清源将她删了开始,她就隔一段时间就添加一次。一上午过去,愣是添加了几十遍。可陈清源就是毫无反应,一点也没搭理她。 完了完了,陈医生这次的气可是生得有些大呀! 一上午除了上课,就光顾着看手机了。总期待着陈清源会大发慈悲通过她的好友请求。 可现实简直不能太残忍了。 *** 这边陈医生已经第n次收到梁满满的好友请求了。不光微信,电话,短信也是各种狂轰滥炸。 他觉得头有些疼。索性将手机锁在柜子里眼不见心不烦。 无数次的惨痛教训告诉他,他必须离这个姑娘远远的。一点也不能招惹她。不然这位娘娘可是能给他整出各种各样的“惊喜”出来。 所以昨天知道那个微信号是她的小号,他毫不犹豫就删掉了。 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上午门诊结束,他去职工食堂吃中饭,丁孜迎面走来告诉他:“陈医生,杨主任让你门诊结束去趟他办公室。” 一听到主任喊他去办公室,陈医生的额角就绷了绷。估摸着多半又是给他介绍相亲对象。 口头应下:“知道了。” 丁护士观察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陈医生,昨天下午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梁小姐她不是我们医院的,不知道你讨厌粉色,不知者无罪,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她吧。” 得,又是一个来给那姑娘当说客的人! 从早上一到医院,先是曾西北,再是程护士长,如今是丁孜,一个两个的就跟私下商量好了的一样,纷纷跑到他跟前替那姑娘求情。 曾医生说:“老陈,梁小姐就是逗比,犯二了点,但本性纯良,心眼儿不坏,你犯不着跟人姑娘计较这么多。” 程护士长说:“梁小姐的性子是欢脱了一些,可也是无心之过,值得原谅!” 他微微抬眸看了看丁孜,问:“她让你来跟我说的?” “不是不是……”丁护士忙摆手,“我是看她这么可怜,不忍心,想帮帮她。” “你怎么不看我可怜?”陈医生没好气地反问一句。 他可是被这姑娘弄得烦不胜烦。 丁孜:“……”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她好?”认识这姑娘这么久,除了那张脸能看以为,全身上下他可是完全看不到一点优点。 丁孜:“陈医生你是没和满满深入接触,如果深交以后你会发现她身上有很多优点,开朗活泼,大方随和,待人亲切,厨艺也是相当的好。她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 虽然杨主任让陈清源一下门诊就去他办公室找他。可陈医生愣是在食堂吃了午饭,才去了主任办公室。 中途杨主任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的手机扔在抽屉里,完全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儿,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丁孜的话影响,中午在职工食堂吃饭,陈清源总觉得有些食不知味。 食堂的饭菜简直是难以下咽。他毫无胃口,勉强吃了点,填肚子。 丁孜有一点是说对了,那个姑娘的厨艺确实不错。最起码比起食堂的大师傅是不知道甩他们几条街。 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外,陈清源扬起手敲了敲门。 “进来。”里头传来杨主任的声音。 得到首肯,他方轻轻推门进去。扬声说:“主任您找我啊!” “怎么现在才来?我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你没看到?”杨主任坐在办公桌后面,拧紧眉毛,古铜色的脸上皮肉一抽一抽的,表情有些不悦。 “刚去吃饭了,手机没带在身上。”陈清源轻轻将办公室的门带上,“您找我什么事?” “刚内科徐主任和他女儿来我这儿,本来还想借这机会让你们两个年轻人见一面的。” 陈清源:“……” 看来他还是明智的,主任这么火急火燎地找他,肯定是为了给他介绍对象。 “就这事儿?” “也不全是这事儿。刚徐主任和我提了提下个星期市区几家中小学校学生体检的事情。说这次咱们科室也要抽一个人带队。我向他推荐了你。” 陈清源:“……” “给学生体检那是内科,眼科,和口腔科的事情,关咱们骨科什么事?” “内科好几个副高都去援非了,徐主任说内科如今人员紧缺,向咱们骨科借个人带队。” 陈清源:“……” 这也行? “您怎么不让老曾去?” “西北过几天要下乡,你忘记了?职称上面,咱们科室如今就你合适。”杨主任绕出办公桌,沉声说:“你就带个队,其余的内科的医生护士都会负责的。怎么,这样你还不乐意了?” “没不乐意,就是觉得挺意外的。”陈医生平静地说。 “没什么好意外的,现如今咱们医院人员越来越紧张,这事儿以后肯定还会有。” “都有哪几家学校?” “一小,二小,三小,c大附中,一中,二中,加起来一共有十所学校。” “一小?”陈清源挑出重点。 “嗯,一小是首站,下周一开始,你赶紧准备吧。” —— 出了杨主任办公室,陈清源刚好碰到程护士长。程音到去给杨主任交份材料。他走过去问迎面走来的程音:“护士长你女儿在哪所学校读书?” 程音被陈清源问得一脸懵逼,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关心起她女儿的学校了。可还是告诉他:“一小。” 陈清源:“……” 陈医生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疼! 他可是没有忘记昨天下午他将梁满满赶去办公室时说的话。 他说:“梁满满,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 呵呵,不过一天功夫,立马就打脸了! 他明明一点都不想招惹这姑娘,可老天爷为什么总是喜欢这样和他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陈医生这么快就被打脸了!哈哈 文下很多姑娘留言说想看楔子里的岁岁小朋友。这个暂时没那么快。倒叙,我必须把他们的感情线都交代清楚。一段感情相识,相爱,在一起,分开,这些都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所以姑娘们泥们都要有耐心点呀! 来吧来吧,评论踊跃地砸向我吧! 第十九章 下周一如期而至, c大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的医生护士们统一前往横桑第一小学, 为那些祖国的小花朵们体检。 第21节 陈清源临时被抽调去内科带队, 负责此次的学生体检。骨科的医护人员都是知情人士。早早就得知了这一消息。丁护士更是贴心地提前通知了梁满满。 丁护士在微信里说:“满满, 这么一次难得的机会,你可一定要把握住机会,争取让陈医生原谅你。” 满满姑娘拍着胸脯保证,大立军令状, “放心吧, 保证不辜负组织的期望!” 丁护士对于她的军令状是抱有很大怀疑的。只希望她到时候不要状况百出就好。不然依到这姑娘抽风的程度,要是再出个什么状况, 怕是陈医生真的要彻底拉黑她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和程护士长,曾医生他们再为她说好话也无济于事了。 梁满满这次信心十足,扬言一定要让陈清源原谅自己。 那件事过了一个星期,陈清源也没搭理她。她凑不要脸的给他发了无数次好友请求,他都视若不见。而她跑去医院围堵他,他也是各种躲着她。 总之,一句话, 她这次是犯了陈清源的大忌了。不可饶恕! 被陈医生列为重点隔绝对象,满满姑娘也是相当的绝望啊! —— 知道陈医生有粉色恐惧症,体检头一天下午放学, 梁满满特意吩咐一年级三班的孩子们明天统一穿校服。 校服蓝色和白色交错, 没有一点粉色,是很好的选择。 班上大多数孩子都很听话, 唯老师命是从。但有及个别孩子好奇心重,打破砂锅,问到底。 譬如徐子涵小朋友,仰着小脑袋好奇地问:“梁老师,体检为什么要穿校服啊!校服那么丑,我一点都不想穿。” 梁满满:“……” “就是,就是,梁老师,我也不想穿校服,我妈妈说校服是世界上最丑的衣服,把我人都穿丑了。”某小公主皱着一张小脸巨苦恼地说。 梁满满:“……” “梁老师,别的班的小朋友都不用穿校服,为什么我们班要穿啊?” “老师,我也不想穿校服!” …… 有人带头提出异议,其他的孩子们都纷纷附和。 毕竟不论是对于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还是一年级的小毛孩们,校服都是他们眼中顶顶丑的衣服。 梁满满有些头疼,一本正经地跟孩子们胡扯:“明天我们体检,医生叔叔阿姨们看到我们穿得这么整齐,会对我们有好印象的。” —— 第一医院的医护人员们八点半准时到达第一小学。体检的地点设在行政楼,那里有宽敞的大教室。可以容纳七/八十人。身高体重、视力、口腔、心肺等逐一排了四/五个大教室。第一小学的学生们从六年级开始,从高年纪到低年级依次有序进行体检。 梁满满带的一年级三班排在后面,她焦急等了又等,越等越激动。一会儿问于心谣一句“我今天穿的这身衣服还好吧”,隔一会儿又来一句“我今天这头发没问题吧”。 开始时于心谣心情不错,还能应付她两句。次数多了于心谣也烦了,根本就不想搭理她。 这一整天梁满满都有些神经衰弱。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一刻也停不下来。一边走还一边念碎碎念,怎么还没轮到,怎么还没轮到。一颗心早就不受控制地飞向了陈清源。 终于,于心谣忍无可忍,冲着她直接发飙了:“满满,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我眼睛都被你晃花了。” 梁满满:“……” “怎么办谣谣,这马上就要见陈医生了,我怎么有点紧张啊?你说陈医生见到我会不会给我好脸色啊!上次闹成那样,我好害怕啊!” 于心谣跟看智障一样冷冷地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么花痴犯二,要是我是陈医生,我铁定不会给你好脸色。” 梁满满:“……” 这还是好闺蜜么? “谣谣你能不能盼我点好?”满满姑娘很是无语。 “那你能不能正常点?” 她有些委屈地说:“我就是有点紧张。” “咱们能不能有点出息?陈医生又不是洪水猛兽,你紧张个毛线啊?” “谣谣,身为局外人又哪里懂我当事人的苦。上次折腾成那样,我真怕这辈子再也睡不到陈清源了。他的八块腹肌,他的那双手,制服诱惑神马的我可是统统没有感受过。我要是就这样阵亡了,你说我冤不冤啊?” 于心谣:“……” 和这姑娘讲话真是巨特么累! 于小姐现在真的越来越怀疑这么些年她到底是怎么和梁满满走到现在的。 于心谣语重心长地给满满姑娘支招:“满满,你要矜持,矜持懂不懂?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愣头愣脑地往陈清源面前冲,没脸没皮地求他原谅。而是要有技巧地撩他,吊他胃口懂不懂?我跟你说,等会儿见到他你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和他打个招呼。其余的什么话都不要多说。如果他不主动跟你讲话,打死你都不能主动和他讲话。你要让他觉得意外,觉得摸不着头脑。这样才有神秘感,才有盼头晓不晓得?” “又是你从万千小言里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梁满满抬眸瞥了好友一眼,没好气地反问。 “先别管是不是经验之谈,你按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不要。”满满姑娘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好闺蜜的建议,“你没有一次靠谱过,上次都被你害惨了。” “上次是意外好吗?我又事先不知道陈医生讨厌粉色。再说了你按我说的做了吗?我让你去撩陈清源,吊他胃口,不是让你作死的去惹毛他。你非但没有撩到他,还不怕死地让人家炸毛。你说你这样会有成效么?满满,真不是我的方法不对,而是你打开的方式不对。所以,你真该再相信我一次,再试试看。万一就有成效了呢?”于心谣长篇大论,说得头头是道。 不得不说满满姑娘还是没有从过去惨痛的经历中吸取教训。于心谣几下你忽悠,她又跃跃欲试了。 病急乱投医,她就是太过迫切想要拿下陈清源,才会屡次三番采取于心谣的“经验之谈”。 —— 好不容易于心谣的二班轮完了,终于轮到三班了。满满姑娘就差没哭了。等得这么煎熬也是没谁了。 她将三班的孩子们都统一组织好,浩浩荡荡地往行政楼出发。 —— 陈清源是这次体检的带队领导,本人不用亲自动手给孩子们检查。诚如杨主任说的,他就带个队,走个过场,其余的都有别的医生护士负责。 知道今天躲不过那姑娘,陈清源一整天都有些神色紧绷。时不时探向门外,总感觉梁满满会突然出现在门口。然后歪着脑袋龇牙咧嘴对着他笑。 陈医生只要一想到这个场景就有些头疼。他承认他如今是被这姑娘整得魔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怕见这姑娘,可能是她太能来事儿了。从遇见她开始,他就没有安生过。她总能折腾出各种“惊喜”让他措手不及。 他发现她和沈恋恋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甚至是两个极端。沈恋恋很静,待在他身边,很多时候都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而这姑娘却太过闹腾,总是在他耳边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沈恋恋文静乖巧,腼腆害羞,典型的小女人。平时同事们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她都会闹红脸。而梁满满则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司机,满脑子不健康的思想,一言不合就开荤段子。偏每次还那么嬉皮笑脸,让人根本无从发作。 他其实很想躲一躲。但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出现,他作为带队领导又不能时常不在场。 他的目光一直流连在门外。这个时候正是上课时间,除了几个班的学生在体检。其余的班级都在上课。偌大的校园寂静无声。 外头的天空幽蓝宁静,就像被铺上了一层蓝色幕布,蓝地干净又纯粹。太阳炙热又明媚,高挂天空,外头的世界都显得那么安静和谐。 可大教室里却是闹哄哄的,医生们忙个不停,孩子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接近下午放学的时候他才见到梁满满。 这姑娘穿了件浅蓝色的半袖衫,配阔腿裤和松糕鞋,穿着很是休闲随意。 她有序地安排孩子们走进大教室。清一色的校服,整齐划一。 看到他时只平淡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说了句“陈医生”。再没有其他了。全然不似他预料之中的热情似火。 孩子们分开体检,有的先测身高体重,有的先测视力,井然有序。 梁满满的反应太过出人意料,陈清源正暗自揣度着。整不明白这姑娘怎么突然就变性了。 “帅叔叔!” 直到有个稚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倏然回神,抬眸看了看眼前的孩子。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剃西瓜头,穿蓝白校服,一双大眼睛乌黑发亮,格外有神。 他的目光落在男孩子的脸上,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他清了清嗓子问。 “医生叔叔,我记得你哦!你是上次帮我看腿的那个帅叔叔。”小毛孩仰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盯着陈清源打转,稚声稚气地说。 经他提醒,陈医生这才想起这孩子是谁。正是两个多月前,三月初的时候,他和梁满满见第二面的时候,她带了这个男孩子来医院挂他的门诊。这孩子当时踝骨骨折。 也是那次她知道了他的身份是医生,在第一医院骨科工作,从此他的噩梦就开始了。 “徐子涵是吧?”他看着自己跟前小小的孩子,问道:“脚怎么样了?后面有去复查吗?” “我妈妈带我去医院复查过一次,不过当时你没上班,是另一个医生叔叔给我看的。我的脚已经全好了。谢谢帅叔叔!” “以后要注意安全,不要再受伤了。”陈医生很是官方地提醒小朋友,眼神扫到孩子身上的校服,不禁问道:“为什么就你们班穿校服,其余班不用穿呢?” “梁老师说医生叔叔阿姨们看到我们穿得这么整齐,会对我们有好印象的。”孩子很实诚,将梁满满的解释一字不漏地转述给陈清源。 陈清源:“……” 这什么鬼说辞? 不过心里却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关。 第二十章 中途出了点意外, 梁满满班上有个的女孩子害怕体检, 死活不肯让医生检查。 虽然内科几个和蔼可亲的女医生不止一次告诉这孩子, 体检不用打针, 让她不用害怕。可小朋友就是害怕地不行,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搞得几个女医生很是无语。 梁满满当时正在隔壁大教室盯着其他的孩子。听到班上其他小朋友跟她反应这事儿。立马就跑去处理。 她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柔声细语问:“宝贝儿,跟梁老师说一说,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体检呀?” 小朋友泪眼婆娑, 抹着眼泪,“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带我去医院检查, 一检查,我就要住院,打针。我不想住院,我讨厌医院,也不想打针,所以我不要体检。” 这女孩的情况梁满满多少了解一点。父母离异,跟着爷爷奶奶生活,从小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 隔三差五就进医院。看来是医院进的多了,从小就对医院,对医生产生了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这么害怕医生给她检查。 “宝贝儿, 医生叔叔阿姨给我们体检, 是看我们的身体有没有问题。要是他们检查出来我们的身体有问题。我们就要去医院看病。可如果我们的身体很棒,他们检查不出毛病, 我们就不用去看病,更不用打针吃药,也不用住院辣!” “老师你骗人。以前我去医院,那些叔叔阿姨给我检查,也像你这么说,可我每次都要住院打针。老师你是骗子,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梁满满:“……” “老师跟你保证,这次医生阿姨就给你检查身体,绝对不会打针住院,好不好?” “梁老师你骗人,你和他们一样都在骗我……哇……你们都在骗我……”狠狠地哭了起来,眼泪哗啦啦直流。 梁满满:“……” 陈清源不是儿科医生,没有儿科医生的那个耐心。最听不得孩子哭。一听到孩子哭,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觉得女人和孩子是这个世上最难搞的生物。 他站在边上,见梁满满无力解决这磨人的情况。作为医院的带队领导,他有义务着手解决这件事。 第22节 男人迈开大长腿,走近那一大一小,轻声问:“我来吧?” “不用!”满满姑娘利落地就给拒绝了,“我能解决!” 陈清源:“……” ??? 太出人意料了,他主动提供帮助,他原本以为她一定会感激涕零的。表情浮夸地跟他道谢的。 这剧情走向似乎不按他的预期来呀! —— “那心怡对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信心呢?你觉得自己生病了吗?”劝说行不通,梁满满换了个方法。 “梁老师我身体很好,我肯定没有生病。我每顿都能吃满满的两碗饭,我还经常帮助爷爷奶奶做家务。星期六星期天的时候,我还会跟着爷爷去公园锻炼身体……老师,我的身体很棒的……肯定没有问题的……”小姑娘口齿清晰地跟梁满满保证。 “既然心怡你对自己的身体这么有信心,为什么不敢让阿姨检查呢?老师不是教过你的么,我们应该勇敢,对自己有信心。既然你觉得自己身体很棒,就应该让医生阿姨检查。检查出没问题了,我们自己是不是也更放心呢?你回去告诉爷爷奶奶,说医生阿姨说你身体很棒棒,爷爷奶奶听了以后是不是更开心呢?心怡不是一直跟老师说要让爷爷奶奶开心的么?难道心怡忘记了?”梁满满循循善诱。 孩子听梁满满这样一说,立马就弱弱地反驳说:“梁老师我没有忘记,我想让爷爷奶奶开心。” “既然心怡没有忘记,咱们是不是应该让阿姨给我们检查一下呢?老师相信,心怡是个好孩子,身体一定棒棒的。上次开家长会,我还跟心怡的爷爷奶奶说,咱们心怡可厉害了。参加演讲比赛还拿了一等奖呢。” 大教室里寂静无声,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和学生们都没有出声,安静地听着梁满满说话。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带点江南水乡人特有的软糯。就像从远方飘来的歌声。声声入耳,声声入心。 玻璃窗外是火红绚烂的夕阳。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余晖掩映。 如火的夕阳映照着年轻女人姣好的半边侧颜,她的半张脸都藏在柔光中,说不出的低柔与优雅。 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室内,拂起她几缕易碎的鬓发。她不经意间探出右手别到耳后。露出一双白嫩小巧的耳朵,上头那点肤色极其白,近乎透明,夕阳一照,有些晃人眼睛。 这是陈清源第一次拿正眼瞧梁满满。他发现这个时候的梁满满,完全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抽风,犯二,无厘头的梁满满。 她很有耐心,很温柔,懂得循循善诱,更懂得揣摩孩子的心理。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 这样的梁满满,她身上有一种母性光辉,神圣而伟大。让人着迷! 丁孜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他其实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这个姑娘。长久以来,他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她。总觉得她是个麻烦精,很能来事儿。时不时就制造一些意外,让他抽手不及。 他是个害怕麻烦的人,他一直都在排斥她的靠近,对她避之不及。唯恐她的抽风和犯二会连累到自己。 如今看来,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她有很多面都是他所没有见过的。 譬如现在,她轻而易举地就为在场的医护人员们解决了一桩大麻烦。 不得不承认,在面对孩子这上面,她很有一套。 “梁老师,我不害怕了,我这就检查。”小姑娘擦干眼泪,居然一点也不害怕了。 总算是把这磨人的熊孩子给搞定了。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 给小姑娘检查完。内科医生向陈清源汇报了这孩子的情况。 陈清源又转述给梁满满:“小姑娘的心脏有点问题,你必须通知孩子家长到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怎么了?”梁满满眉头一皱,压低嗓音问。 “心率不齐,过快,具体情况现在还不好说,得到医院做具体的检查。” 梁满满揉了揉眉心,应了声:“我知道了。” 平平淡淡,面色平静,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话。 —— 直到所有的孩子体检结束她也没有再跟他多说一句话。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有。 ??? 这么平静? 这么正常? 哪里不对劲了? 陈医生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这剧情没按他的设想来? 他心里涌现出的淡淡的失落感又是什么鬼? 他这是怎么了?按理来说他最受不了这姑娘的抽风和闹腾,认识她至今,就没见她正常过。二起来简直让人无力吐槽。可为什么今天她突然正常了,他会觉得失望?他难道不该庆幸,额手称庆么? 陈医生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细思极恐啊!他觉得他一定是被这姑娘整魔怔了,都有被迫害妄想症了! 尼玛,太恐怖了有木有! 陈医生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这其中的缘由。难道是在学生面前必须维持她人民教师的威严? 他想了想,也只有这一个可能说得通。 —— 陈医生心里装着这个问题,接下去的一个多小时他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经过第一医院医护人员的努力,第一小学的体检终于顺利结束了。 结束时陈医生接到了母亲叶声的电话,说让他回家吃个饭。 他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大半个月不曾回过家了。医院工作忙,事多又累人,每次母亲打电话让他回家吃饭,他都以工作忙给推掉了。 这几天给市里的这几家中小学校的学生体检,刚好腾出了时间,就索性回家一趟。 体检结束后,他没回自己公寓,而是直接开车往半山开去。 陈清源的父母喜静,退休以后就住进了半山郊区的老房子,远离闹市区,很是清幽宁静。 车子刚驶离第一小学,他便接到母亲的电话,让他顺道买一些菜回去。 陈清源应下,掉头去了附近的世纪联华。 车子堪堪停好,他解开安全带下车,竟然出人意料地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远处,超市对面的时差咖啡厅,那姑娘挎着一只小巧的水桶包,正仰着脑袋四处张望。 没过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人出现在视线尽头。那人穿一件黑色衬衫,同色系长裤。隔得远,又背对着他站着,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可那抹身材却是格外挺拔修长,宛若白杨。 但梁满满却是笑容满面,冲着男人比划,似乎在说“我在这儿”。 两人面对面时,男人扬起右手,宠溺地揉了揉梁满满的脑袋。 下一秒,两人一同走进了咖啡厅。 第二十一章 横桑五月的夕阳明明并不热辣, 可不知为何, 陈清源愣是觉得自己暴露在空气里的手臂有一阵明显的灼烧感。被太阳映照着的那边侧脸也是滚烫发热的。 隔着一条宽旷的柏油路, 他远远注目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咖啡厅旋转门后面。 看到这一幕, 而他居然有些恍惚。 直到耳畔响起刺耳的鸣笛声和那不间断的、嘈杂的、川流不息的车流声,他方倏然回神。 他这才收回目光,抬头看了眼天边渐沉的落日,霞光四射, 几欲迷了他的双眼。 日光刺眼, 他下意识伸出右手挡了挡。 第一次觉得横桑五月的天气也是让人心烦气躁的。 *** 时差咖啡厅里音乐舒缓适宜,环境清幽雅致, 很是能沉淀人心。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男帅女美,很是惹人注目。 梁满满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抿了一口咖啡杯里的拿铁,戏谑地开口:“二哥,在南非浪够了,舍得回来了?” 男人闻言脸上浮现出清浅的笑容,无可奈何的口吻, “你干妈一天无数个电话催我回来,能不回来么?” 说话的正是梁满满干妈的小儿子霍承远。梁满满母亲杜娟和霍家老太太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霍老太太膝下就两个儿子, 没有女儿。而老太太又对女孩子喜欢得紧, 于是满满姑娘一出生,霍老太太就认了她当干女儿。 两家人因为梁满满的存在, 亲上加亲,关系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处的很好。梁满满和霍家的两个儿子也是打小玩在一起,是铁哥们儿。 霍家两个儿子,大儿子霍声远是国内鼎鼎大名的青年导演,连续三年揽获金鸡奖最佳导演奖。执导的《九歌》和《为了无悔的等待》等作品,广受好评。是娱乐圈炙手可热的人物。 小儿子霍承远则是一名享誉国内外的心胸外科医生,近两年一直在做无国界医生,满世界跑。最近这段时间才回国。 “哈哈,现在知道我干妈的厉害了吧?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咱们呀可惹不起。她们念紧箍咒的本事简直是如火纯青。别说我了,就连我爸现在都受不了。”梁满满笑嘻嘻地说。 霍承远深表认同:“我现在一接到老太太的电话就觉得脑仁儿生疼,要多烦有多烦!” 梁满满递给霍承远一个“安啦”的眼神,安慰道:“干妈是唠叨了一点,女人一旦上了年纪都这样。我妈也天天催我回宛丘,说是我一个女孩子在横桑工作她和我爸不放心。你在南非,那里局势动荡,干妈铁定更不放心辣!” “我能理解她,老太太就是有些神经敏感了。其实哪里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梁满满摆弄着自己的一双手,“霍大医生回横桑,准备去哪儿高就?” “我给横桑各大医院都投了履历,目前有好几家备选,综合考虑可能会去第一医院。” “真的假的?”满满姑娘一听顿时就激动了,“你要去第一医院的胸外科?” “还在考虑,不过第一医院已经通知我明后两天去面试了。” “二哥,答应我你可一定要去第一医院。你妹妹我的后半生幸福就靠你了。”她一把抓住霍承远的袖子,分外激动地说。 她如今可是亟待给陈清源下一剂猛药。 霍承远:“……” *** 在这场漫长的征途里,不得不说,老天爷还是善待满满姑娘的。毕竟很多年以后她回忆起来,她和陈清源很多的交集都是出人意料的。可以说都是巧合。 而这种巧合,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在时差咖啡厅见完霍承远,梁满满又赶去给晚托班的学生辅导功课。 结束了晚托班的课程,将最后一名学生送走后,她方拿起包回家。 她平顺了二十二年,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大型车祸。每次在新闻上看到一些大型车祸的视频,场面血腥恐怖,她每每都会觉得心有余悸。 第23节 打死她都想不到自己会见识一场真实的大型车祸。而且死亡竟然离自己这样近,擦肩而过。 原本她平时都是坐公交车或者开于心谣的车回去的,根本不会坐出租车。恰好那天好闺蜜的车送去保养了,而这段时间附近路段在整修,原来的公交车绕道了,坐车一点也不方便,她才选择打车回去。 车子开出半山没过多久,就被堵在十字路口了。 梁满满看着外面成串的车流,忍不住皱了皱眉。堵成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呢。 附近路段整修,一时间所有的车子都走这条路线,几乎一天到晚都在堵车。 好在出租车司机是个风趣的大叔,一路笑话不断,她倒也不会觉得太无聊。 刷刷手机,和司机大叔聊聊天,时间倒也过得挺快的。 眼看着跳到了绿灯,前面的车辆都纷纷开走了。司机大叔说一句“总算是动了”,正欲重新启动车子出发。可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只是一秒钟的时间,一辆大卡车突然失控地从左侧冲过来。速度快得惊人,根本避无可避。 梁满满眼睁睁地看着前面的四/五辆私家车被撞成破烂,满地狼藉。而她所坐的出租车离前面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商务车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而失控的大卡车依然在继续往前冲,车速完全没有减弱下来,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直到撞翻了近十辆车子以后,它才终于停下来了。 然后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一阵异常诡异的静默。 —— 事故发生的时候,陈清源就在现场,目睹了这场大型车祸的全过程。他在父母家吃完饭回来,没想到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他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本能的反应,立马就掏出手机打给了医院。打完电话,直接解了安全带在下车,从后备箱里取了急救包就往事故中心跑。 车祸现场惨不忍睹,血腥一片,有人在事故中心大声地喊:“有没有医生,有没有医生来救救我老公……” “医生……医生在哪儿……救救我孩子……” …… 整个世界都是灰暗惨淡的,周围的灯光似乎都褪却了,看不到一丝光亮。 撕心裂肺,有无数人在歇斯底里咆哮和呐喊。 陈清源胸腔发堵,心房好像被人硬生生地撬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洇洇往外渗。但是他根本来不及难受,他是医生,危难发生的时候,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救人。这是责任,更是本能。 “我是医生……” 对于绝望中的人来说,这声“我是医生”无异于是天籁。中年妇女一把抓住陈清源的手,异常激动地说:“医生,求求你快救救我老公……” “你先别慌,让我来看看……” —— 男人的情况比较严重,面包车被撞翻以后,左侧车门被撞裂,车框条刺穿他的右边大腿,直接嵌进了骨血里。出血量很大,血肉模糊,整条裤子的裤管都被鲜血染红了,触目惊心。而且经由陈清源初步判断,车祸很有可能已经造成了粉碎性骨折。 情况不容乐观,没有消防队的专业破拆装置,男人根本无法从车里脱身。 男人的表情十分痛苦,嘴里一直在□□哀嚎着。而且已经有些昏迷了,意识格外涣散。 中年妇女嗓音颤抖,哆哆嗦嗦地说:“医生我老公怎么样?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啊……我们一家四口就指望着他了,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 陈清源唯一能做的就是先给病人止血。让中年妇女握住男人的手,陪他说话,千万不能让他陷入昏迷。 —— 陈清源一口气处理了三/四个伤员,救护车和警车才到。警方快速封锁了事故中心,伤员们也被陆续送往医院。 做完这些,他这才注意到离事故中心最近的一辆出租车,车身完好,应该没有被波及到。保险起见,他还是去敲了敲车窗玻璃。 他连续敲了四/五下,车窗才从里头被人降下。司机脸色煞白,一脸呆滞,显然是被刚才的惊人的场面给吓坏了。 “我是医生,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陈清源俯下/身,半低着头,神色有些紧绷。 “没……没事……”司机良久以后才从恐惧中挣脱,扭过脑袋,哆哆嗦嗦地问后座的人:“姑娘,你……没事吧?” 陈清源顺着司机的视线,这才注意到梁满满的存在。她的反应跟司机如出一辙,但还要恐怖一些。那张素净小脸毫无血色,跟蜡纸一样惨白。她死死盯着前方,眼神完全是空洞失焦的,整个人坐在后座就跟游魂一样,没有任何生气。 他赶紧绕到后座,从外面将车门打开,近距离问梁满满:“你怎么样?没事吧?” “说话!”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梁满满表情呆滞,被外界的冲击力拉回意识,浑身剧烈一颤,条件反射地往前扑过去,搂住陈清源的脖子,下一秒,嚎啕大哭,“哇……陈医生……太恐怖了……哇哇……我好害怕呀……” 陈清源:“……” 第二十二章 陈清源任由她抱着, 任由她使劲儿哭, 尽情发泄心中的情绪。 他能够她此刻的心情, 毕竟就在刚刚, 不久前,她曾离死亡这么近,近在咫尺。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前面一辆商务车像是玩具车一样被撞得面目全非。车子被撞成那个样子,里头的人多半已经没救了。司机大叔一个阅历丰富的男人, 尚且吓成这样, 更别说她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姑娘了。劫后余生的人情绪难免大起大落一番。 等她终于哭够了,她才松开陈清源。双眼通红,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委实是难看。 陈清源刚替伤员包扎过,外面浅色的外套和里面白色的衬衫均染上了血迹,斑驳而又狰狞。 一看到这个,梁满满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一阵恶心。她一把推开陈清源,快速跳下出租车,在路边狂吐起来。 陈清源:“……” 陈医生觉得自己没有比此刻更无辜的了! 梁满满吐了好一会儿,把胃里的东西一口气全给吐干净了。吐到最后只剩下胆汁, 苦的发涩、发麻,难受死了。 吐完以后,梁满满这才意识到自己手脚冰凉, 全身发软, 一点力气都没有。脊背全是冷汗,夜风一吹, 凉飕飕的。 原来生死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如果事发当时,司机大叔提前将车往前面开半米,如今她只怕就已经躺在救护车上了。 她两只手撑在膝盖处,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重量。正欲扭头看看陈清源,左侧悄无声息地探过来一只手,手里捏着一包餐巾纸。 她顿时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抬头,陈清源满脸疲惫,一身狼藉,一双眸子掉满细碎的灯火,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他平静地望着她,眸光清亮,炯炯有神,“好些了吗?” 此刻她完全顾不得自己难受了,眼里只看得到他身上的血渍,她一把抓住他的手,焦急地问:“陈医生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边说两只手还边在他上半身摸来摸去。 陈清源:“……” 他赶紧抓住她手,阻止她四处捣乱,有些无语地说:“我没受伤,是别人的血。” “别人的血?”满满姑娘有些不放心。 “嗯。”陈清源向她解释:“我刚给几个伤员包扎伤口,他们身上的血沾到我身上了。你想想看,这么大的车祸,要是我真受伤了,怎么可能就流这么点血。” 说得也是哦!仔细看陈清源衣服上的这些血渍确实不多。 关心则乱,她就是紧张过头了。 看到她紧张至极的神情,陈清源的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温热的暖流,很暖,很暖。整颗心都被一种前所未有,异样的感觉包裹着,密不可分。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清晰,他能够真切地感知到。仿佛被人触碰到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心弦。 印象中,自打沈恋恋离开后,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像这个姑娘这样心系他的安危了。长久以来,他都是一个人,将自己的一颗心严严实实地藏匿起来,蜷缩在某个角落里,暗自神伤,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他不曾对任何人敞开心扉,亦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沈恋恋不顾任何人的反对,亦不考虑他的感受,一意孤行跑去援非。她是追寻了自己梦想的脚步,可置他于何地? 诚如曾西北所说,这个女人就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从未考虑过他的立场和感受。她但凡有一丝一毫考虑过他,她就不可能孤身一人跑去动荡不安的非洲。 这么些年以来,她只想得到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大义。却从未为他想过,为他们的未来想过。而他却像傻瓜一样固执地守着这份感情,一守就是这么多年。他憧憬着有她的未来,真切地想要和她拥有一个家。想给她幸福,给她安稳,免她忧,免她扰,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一一给她。 谁又想得到,到头来,不过梦一场! 她说不要等他了。其实不用她开口,他也不会等她了。因为他不想守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过一辈子。 这段感情,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而她始终是一个旁观者,寡淡平静地看着他维持着这一段一个人的演出。 这段感情的破碎,带给他的伤害不仅仅是身理和心理上的,更是梦想的破灭。是一个有关于未来美好的梦想的破灭。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这种被人放在心上,被人关心的感觉了。 这种久违的关怀几欲让他落泪。 “没受伤就好。”梁满满不懂陈清源内心的千回百转,她只要确定他平安无恙,她就放心了。 隔了一会儿,她的目光投向不远处面目全非,狰狞可怖的车祸现场,轻声问:“情况怎么样?” “很严重,有几个人当场死亡了。”陈清源收拾好自己的满腹心绪,面色凝重,嗓子微微发堵。 从医多年,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就见惯了生死,可当真正面临生死一刻,真正目睹死亡,他才发现自己是震颤和害怕的。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不得不承认,生命有些时候真的很脆弱。 陈清源问:“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半山那边有份兼职,在一家晚托班给孩子辅导作业。结束后,坐出租车回去。没想到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你呢,陈医生?” “我回父母家。” “他们住在半山?” “嗯。” 两人说话间,交警就过来找陈清源录笔录了。 陈清源刚才替伤员包扎了,是最了解事故伤亡的人。 笔录录到一半,杨主任的电话就打来了。车祸伤亡人员数量庞大,科室里忙不过来,杨主任让他赶紧回去帮忙。 救人重要,交警就先将笔录停了。陈清源拿起急救包对梁满满说:“我现在要赶去医院,你跟我走还是自己回去?” “我跟你走!”梁满满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了。 —— 刚刚发生了一场大型车祸,医院一片混乱。 陈清源一到医院,直接套上白大褂,并对梁满满说:“你待在我办公室别乱走,我忙完了送你回去。” “嗯。” 这台手术由陈清源亲自主刀,患者就是他在车祸现场紧急处理的那个车框条扎进大腿的男人。这台手术很有难度,情况也不容乐观,车框条刺地很深,右腿已经造成了粉碎性骨折。 男人的妻子已经认出了陈清源,进手术之前不断对他说:“医生我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老公的腿啊……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的,他可千万不能没有腿啊……” 他的职业使然,不能给病人家属任何保证,只说:“我们会尽力的!” 第24节 *** 漫长的等待过后,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陈清源从里头出来,解下无菌口罩,露出一张清秀却疲惫的脸庞,嗓子沙哑,“抱歉,我们尽力了,病人的腿没保住。” 这句话他说得格外缓慢,也格外艰难。似乎耗费了自己全部的心力。 中年妇女并没有如他预期达的那样当场崩溃,反而出奇地平静。她看着陈清源,轻声说:“谢谢您陈医生,从出事到现在辛苦您了。您是个好医生,我知道您尽力了,我不怪您。” 从医数年,陈清源原本以为自己早就看淡了生死,一颗心都变得坚硬了,很多时候都能做到心如止水了。却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忍不住红了眼眶。 ——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办公室。梁满满一看到他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陈医生,手术结束啦!” “嗯。”陈清源的声带动了动。 “怎么了?手术不成功吗?”满满姑娘意识到了陈清源的不对劲儿。 “病人的腿没保住。”陈清源动了动自己僵硬酸涩的肩膀,声音很轻很轻,更像是在呢喃:“我没能保住他的腿。” 梁满满注意到陈清源说这句话时面色紧绷,神态颓然,听上去格外无力。 她知道医生最是在意病人的病情。他们都想尽自己一切的努力,让病人恢复健康。可医生是人,不是神,他们穿上这身白大褂治病救人。在一些不可逆的事件面前,他们依然无能为力。 虽然天灾人祸避无可避,可知道是一回事儿,让自己坦然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儿。 梁满满知道他心理肯定不好受,很想安慰他几句,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几下踌躇,就错过了时机。因为一个熟悉的男声毫无预兆地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满满。” 听到有人叫自己,满满姑娘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声源处。 霍承远一身黑衣黑裤,正站在办公室门外。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浪了一下午,终于赶在十点之前回家了。码完字累成狗,葛优躺中…… 感觉咱们男主和霍医生有一场硬仗要打呀!笑哭…… 言哥我是修文狂魔,一言不合就修文,所以最新版本只在晋江!还请大宝贝们都扎根晋江,多多支持言哥! 感谢投雷的金主们,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唯有多码字,多更文,争取早日完结,以此来回报金主们! 第二十三章 霍承远出人意料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在场两人皆怔了怔。 梁满满意外地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看个病人, 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 听到了你的声音, 觉得奇怪,就进来看看。没想到还真是你。”霍承远清淡无奇地解释。 梁满满:“……” 这么凑巧? “你怎么回事儿?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别提了,在半山遇到大型车祸。我差点命丧当场!”一提到这事儿满满姑娘就有些心有余悸,抚了抚胸口, 后怕到不行, “我觉得我今晚该做噩梦了。” “怎么回事?” “等下再跟你说,先送我回家吧。” 霍承远干脆利落地应下:“好。” 见霍承远答应, 梁满满转头跟陈清源说道别:“陈医生,我就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 似乎一点都没介绍身侧男人的打算。 陈医生:“……” 说完就直接挽起霍承远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出了医生办公室。 边走边手舞足蹈地描述:“你是不知道今天晚上的车祸有多吓人,尼玛,太恐怖了……” 一天之内,陈医生第二次目送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之外。 他想了想, 脑海里过了一遍男人的身材和穿着,知道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梁满满今天下午在时差咖啡厅门口等的那个人。 那会儿隔得远,又因为位置关系, 他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如今细看, 发现这人也生了一张能迷惑小女生的脸。 *** 这边,一离开陈清源的办公室, 梁满满就立马松开了霍承远的胳膊。简直不要太神速! 霍承远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利用完了就扔了?” 梁满满:“……” “谢谢二哥!”满满姑娘嘻嘻笑,“二哥怎么样怎么样,陈医生长得帅吧?我老喜欢他了。” “那么一丁点功夫,还没来得及看。” 梁满满:“……” “怎么,这是来真的了?”两人一道走到停车场,霍承远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 “必须认真啊!比真金还真!”她继续嬉皮笑脸,“所以二哥,为了你妹妹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你可一定要去第一医院任职哦!” 霍承远扭头看她,勾了勾唇,反问:“你打算让我怎么帮你?” “去给陈医生添堵!” 霍承远:“……” *** 一周以后,第一医院发生了一件大事儿。据说心胸外科空降了一名大帅比医生,医术了得,临床水平一流,资历丰厚。援非期间曾被某国领导人点名,为其做开胸手术。此次受聘于第一医院,由院长亲自接待,来头不小。 据说该医生空降医院以后,心胸外科的颜值担当祁医生也不得不让贤,将“科草”的宝位让给这位传说中的大神。 医院一些年轻的女医生和女护士,则寻着各种由头,纷纷跑去围观霍医生。 骨科以丁孜为首的小护士更是私下各种八卦,热议不断,渴望一睹大神风采。 就连曾医生也对这个空降而来霍医生很是好奇。怂恿着陈清源去胸外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大神。 陈清源向来是最不愿理会医院八卦的人。消息也最是封闭。但奈何这位霍医生的名头实在是盛了,他想不知道都难。 不过知道归知道,他是断然不会听曾医生的,跑去胸外围观人家。 —— 胸外新增加了一员猛将,这可把安主任高兴坏了。带着霍医生,挨个科室去炫耀。 轮到骨科时,骨科的医护人员们这才得以窥见大神真容。 陈清源看到来人时,觉得神了,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霍医生是个随和健谈的人,和骨科的医护人员们逐一打了个招呼。 陈清源是杨主任手下的得力干将,又是自己的得意门生,面对胸外安主任的炫耀,杨主任自然得把陈医生好好地夸耀一番。 于是事情演变到后面就成了两主任各自吹嘘比较。 反观两主任的夸夸其谈,两位当时人倒是一脸淡漠,皆是局外人的模样。面对面站着,霍承远率先伸手,“上次时间紧迫,来不及自我介绍,你好,陈医生,我是霍承远。” “久仰,霍医生,我是陈清源。” 以为仅仅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岂料霍承远会继续说:“常听满满提起陈医生,陈医生给我的感觉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是么?”陈清源倒是不甚在意,只笑,自嘲的口吻:“梁小姐肯定说了我不少坏话吧。” “看来陈医生对我们满满有些偏见啊!她可没有说你任何坏话,相反的倒是说了陈医生你一堆好话。将你夸的天上有,人间无的。” 陈清源:“……” “梁小姐谬赞了,我俗人一个,身上成堆的毛病,担不起她的夸奖。” “陈医生好生谦虚。” 好在这样的对话并没有进行多久。 *** 自打霍承远进驻第一医院心胸外科,医院的那些医生护士们茶余饭后的对象就由陈医生和祁医生变成了他。 骨科的护士站就是舆论八卦中心,陈清源每天经过都能听到那些年轻的小护士们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虽然他时常成为医院医生护士的八卦对象,可他本人却一直都是远离八卦中心的人,从不关心医院的任何舆论八卦。借用曾医生的话来说,他就是八卦绝缘体。 但是最近一段时间,除了霍承远,他每次经过护士站的时候,都会听到那些实习小护士们热切地讨论另一个名字——梁满满。 譬如说:“我今天上午下班看到霍医生和梁小姐一起吃饭。” 譬如说:“梁小姐今天给霍医生送了爱心早餐,两人坐在办公室一起吃,有说有笑的。” 再又譬如:“你们猜我昨天晚上在电影院碰到谁了?是霍医生和梁小姐,他们一起看《长生诀》了。” …… 再譬如今天,他刚下手术,经过护士站的时候,有几个小护士正在热切地讨论如今处于舆论中心的两位。 “我跟泥们讲哦,我刚在食堂吃饭,霍医生和梁小姐也在食堂吃饭。尼玛,霍医生真的好温柔哦!感觉他们俩在一起简直配一脸呢!” “梁小姐不是追陈医生的么?怎么和胸外霍医生搞到一块儿去了?” “你还不知道吧,这女人真是善变,前段时间信誓旦旦地说要追陈医生,还说什么追不到陈医生就誓不为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跑咱们科室。时不时就往陈医生跟前凑,一点也不知道矜持。可这才过了多久啊!陈医生没追到,就将目光投向了霍医生。又是送爱心早餐,又是一起看电影的。霍医生也是眼瞎,居然看上这样的女人。我听胸外的人说,这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呢。还好咱们陈医生明智,认得清这女人的本性,没有被她的糖衣炮弹给攻陷了。” “暧,小美,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梁小姐很好的。是陈医生自己太高冷,不待见人家。屡次三番拒绝人梁小姐,不给她好脸色。要是我是梁小姐,也早就放弃陈医生了。你看人霍医生多温柔亲切啊!跟人讲话声音都不带提前的,温温柔柔的样子,哪个姑娘不喜欢啊!再说了,这世上长得好看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他陈医生一个了。既然追不到,人梁小姐还非得在陈医生这一棵树上吊死啊!哪有这样的道理?总之,我是很看好梁小姐和霍医生的。看他们俩在一起,真是太般配了。” “丽丽你说得对,中二时期还很迷霸道总裁,喜欢陈医生这种高冷禁欲男神,觉得这样的男人特别迷人,富有魅力。现在年纪大了,还是喜欢霍医生这种温柔的男人。这种男人知道心疼人,嫁给他,以后才会幸福。” …… 陈清源本无意窥听这些小护士们的八卦,可路过时,脚步一顿,愣是听到了冰山一角。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抬步走向护士站,用手敲了敲,“很闲是么?” 小护士们:“……” 第25节 小护士们显然是没料到当事人会突然出现。一时尴尬地不行。赶紧装模作样地忙活起来。 陈医生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可回到办公室没过多久,曾西北又旧事重提,一脸兴奋过度的表情,“老陈,你猜我在食堂遇见谁了?居然是梁小姐和霍医生。尼玛,太恐怖了,这两人居然一起在食堂吃饭。这下咱们医院要炸了!” “暧老陈,你说他们俩什么关系啊?朋友?不像,比朋友亲密多了。兄妹?我听丁孜说梁小姐是独生女,应该不是兄妹?情侣?不应该啊!梁小姐不是在追你么?” “说起来,梁小姐可是好长一段时间没来咱们科室了?老陈你该不会被人梁小姐给踹了吧?” 陈医生:“……” 第二十四章 说者无心, 听者有意。经曾西北这样一说, 陈清源这才意识到, 梁满满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出现在骨科了。 他细细想了想, 自打上次体检以来,这姑娘就已经在刻意疏远他了。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在他跟前胡乱窜了。 科室里也不复之前的热闹,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明明是好事儿,没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他耳根儿都清净了不少, 为什么他会觉得失落? 这种失落感又是从何而来?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深究。 —— 傍晚下班, 陈清源去车库提车。 老远就看到一辆白色宝马驶进车库。 他的记性向来不错,记得这辆车好像是梁满满的好闺蜜于心谣的。 不久前,于心谣住院,他们在车库偶遇,她还给他带了一大堆的早餐。 他的确没记错,因为车里下来的人正是梁满满。 这还是继那次半山车祸以后,两人首次见面。 她今天穿了条中国风的长裙,身材高挑, 步履曼妙。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保温桶。 不远处,一米开外的地方,车库的探灯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暖橘的灯光。柔和的光束自上而下笼罩下来, 她整个人都置于一片晕暖的光圈之中。身后高大的建筑光影斑驳, 影影幢幢。她狭长的身影斜斜融进其中,静谧如画。 被灯光照亮的那张包子脸, 居然出奇地可爱。 许久未见,咋一见面,梁满满明显一怔,率先笑着开口:“好巧,陈医生!” 姑娘明明是笑着的,可陈清源却明显感觉到她的笑容很清冷,客气,却分外疏离淡漠。甚至有些敷衍,看不出一点惊喜。全然不似前段时间见到他那样激动难耐。恨不得整个人都扑过来。 “好巧。”他平静地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梁满满手里的保温桶上,“来医院找霍医生?” “是啊!”梁满满娇羞一笑,将手里的保温桶往陈清源眼前提了提,说:“霍承远今晚值夜班,我给他送点吃的过来。” “你和霍医生?”他的心思微妙地转了一转,终是问出口。 “青梅竹马。”梁满满轻柔地笑了笑,补充:“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 当天晚上,于心谣接到了满满姑娘的电话。 电话那头,满满姑娘激动难耐地说:“谣谣,谣谣,我太激动了,陈清源今天问我我和霍承远的关系了。” “很好,说明他已经开始有点危机意识了,注意到了你和霍承远之间关系不简单。满满,我跟你讲,继续晾着他,继续和霍承远搞暧昧,给他制造假象。我就不信,他还坐得住!” “ok,听你的!” *** 又过了一个星期。医院里有关梁满满和霍承远的八卦依然热度不减。 一天中午,陈清源门诊结束,曾西北和丁孜他们一个劲儿地怂恿陈清源去医院附近新开的一家川菜馆吃饭。 据吃过的曾医生和丁孜妹纸说,这家川菜馆的菜巨好吃,生意十分火爆。两人齐齐表示,陈清源没有光顾过这家店,一定不能错过。 陈清源吃腻了外卖,倒也想换换口味,于是就跟曾西北他们一道去了。 正是饭点,店里食客很多,乌鸦鸦的全是人头。丁孜到取号机上取号。两男人则站在大厅里四处张望。 曾医生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在角落里吃饭的梁满满。 曾医生心里一阵激动,有一段时间没见这姑娘跑骨科了。他赶紧碰了碰陈清源的手臂,“老陈你快看,那是不是梁小姐?” 陈清源顺着曾西北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正在吃饭的梁满满。 她穿着一件烟灰蓝的长袖t恤,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动着筷子,一边和对面的男人有说有笑的。她边说边比划,说到精彩处眉飞色舞,忍不住会捧腹大笑。 男人则安静地吃东西,耐心十足地听她讲。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她在讲,他在听。偶尔也会接上两句。 他表情温柔,面带微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看梁满满的眼神也很温柔。甚至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宠溺。 “她对面的人是谁啊?看着怎么有些眼熟啊!”曾医生的视线转到梁满满对面的人身上,定睛一看,顿时就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卧草,居然是新来的霍医生!!” 尼玛,震惊不止一点点呀! “我去,他们什么关系啊?怎么看着这么亲密呢?我说这段时间梁小姐怎么不来咱们科室了,敢情医院的舆论都是真的啊!这姑娘真的跑胸外去了啊!呦呵,看不出来够神速的啊!这么快就转移目标了。怎么样老陈,有木有很失落?”曾医生拍了拍陈清源的左肩,贱兮兮地问道。 陈清源:“……” “老陈我就说你成天顶着一张死鱼脸不行吧?你偏还不信。现在报应来了吧?”不等陈清源开口回答,曾医生顶着满脸惋惜的表情,继续补刀:“好不容易有个妹纸不怕死,脸皮也够厚,百折不挠地追着你跑。可你倒好,从来没有给过人姑娘好脸色。每次说话都跟欠你几百万一样。真是拽出天际了。这下好了,人姑娘悬崖勒马,改去攻陷胸外的霍医生了。你这万年老光棍,什么时候才能有妹子收了你啊!” 陈清源:“……” 曾西北就是这样爱起哄的性子,平日里被陈清源打压惯了,每次只要能逮到好友一点毛病,他就能往死里挤兑他。 而陈清源每每也有办法应对,给他老婆打个电话,保管就能让曾医生再也笑不出来。 依到平时,曾医生这样打压挤兑他,陈医生早就毫不客气地回敬他了,一点也不带拖泥带水的。 可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没反驳,自顾静默着。目光倒是一直掉落在对面的两人身上,没捡回来。 “老陈你很不对劲儿啊!是不是心痛到无法呼吸了?”曾医生不怕死地继续摸老虎屁股。 “老曾,你是皮痒了是吧?你老婆几天没让你睡沙发,你就浑身难受了是吧?” 曾医生:“……” “你们在看什么啊?”丁孜订好位置过来,看到两男人的视线齐齐落在靠窗的角落里,一脸好奇。 “你看。”曾西北指了指视线尽头。 “我靠,那不是满满和胸外霍医生么?他们怎么在一起吃饭了?”丁孜一脸震惊,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陈清源的脸色,小声嘀咕:“满满的目标不是陈医生么?这么快就换目标了?” 当事人陈医生:“……” “还吃不吃饭了?”陈清源沉冷的声音在两人之间响起。 “吃!”吃货二人组异口同声,整齐划一,简直不要太同步了。 八卦固然重要,可填饱肚子才是王道! 曾医生贱兮兮地说:“不过在吃饭之前,我得去跟梁小姐打个招呼!” “对,我也要去!”丁孜立马附和,并建议陈清源:“陈医生你也一起吧!要死咱也该死个明白不是?” 陈医生:“……”风中凌乱jpg。 第二十五章 常言道,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 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陈清源活了三十年, 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特么这两人脑子是不是有坑啊?人家俩在一起吃饭吃的好好的, 这两只走上前凑一脚又是怎么回事? 梁满满和霍承远两人还不知道此刻自己已经被骨科的某三只围观了。直到耳畔毫无预兆地响起曾医生特有浑厚的嗓音—— “哈喽梁小姐,霍医生,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啊?” 霍医生觉得自己的脊背凉了凉,像是被什么怪物给盯上了。 两人齐齐扭头, 简直是神同步, 看到曾医生,下一秒, 整齐划一开口:“好巧,曾医生!” 曾医生:“……” 卧草,要不要这么有默契啊!曾医生忍不住在心里咆哮了。 曾西北的身后还站着陈清源和丁孜。陈医生万年冰山脸,见怪不怪。丁护士倒是一脸好奇,就差没在脸上写上一句“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了。 好在霍承远也是撑得住场面的人,嘴角微微扬起一抹浅笑,建议道:“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啊?相请不如偶遇,如果不介意就一起吧?” “不……”陈清源正欲拒绝。却被曾西抢了先。 “好啊, 好啊!再好不过了!”曾医生一口应下:“我们正愁没有位置呢。这家店生意这么好,我们来的晚,都没有空位。” 陈清源:“……” 丁孜:“……” 丁护士默默地将手里的叫号小票藏进了裤袋, 云淡风轻地说:“还是霍医生你们的动作快。” 霍承远指了指对面的梁满满, 说:“我也没想到这家店生意这么好,还好满满提前定了位置。” 丁孜:“还是满满有先见之明。” 几人说话间, 霍承远招来饭店服务员,“10号桌麻烦再加三副碗筷。” 服务员应下:“好的,您稍等!” 服务员离开后,霍承远又立马对梁满满说:“满满,坐我这边来,那边让给陈医生他们坐。” “哦。”满满姑娘听话地挪了位置。 “陈医生,曾医生,丁护士,你们再点几个菜吧,这顿我请客!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们家满满的照顾!” “霍医生这话说的,梁小姐可是我们科室的开心果,说起来大伙儿还得感谢她呢。”曾西北捅了下陈清源胳膊,“是吧,老陈?” 陈清源:“……” 这人怎么就是喜欢把话题往他身上带?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透明人。 第26节 “嗯。”不情不愿地应一声。 “说起来,梁小姐你可是有段时间没来我们科室了。怎么,这段时间很忙?”曾医生试探着开口,一双眼睛围绕着梁满满和霍承远滴溜溜打转,似乎很是期待听到满满姑娘的答案。 梁满满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看身侧的霍承远,高深莫测地说:“这段时间在忙人生大事,顾不到那么多。等我得空了,就去你们骨科逛逛!” 曾医生:“……” 曾医生瞅瞅梁满满,又瞅瞅霍承远,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呵呵!”曾西北咧嘴一笑,“忙人生大事好啊!不像某些人,永远都想不到这茬。” 躺枪的某医生:“……” 陈清源觉得自己膝盖莫名其妙中了一箭,好疼! —— 没过多久就上菜了。其实梁满满和霍承远两人早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如今不过做个样子。 霍承远端起玻璃杯,“我以茶代酒敬三位,初来乍到,以后还请大伙儿多多关照!” 对面三人见状,纷纷端起玻璃杯,“霍医生言重了!” 曾医生是话匣子,话题打开了就收不住,一个接着一个问题。何况他对这位空降的霍医生也是十分好奇。 曾医生问:“我听说霍医生以前是无国界医生,援非是么?” 霍承远一边不动声色地给梁满满布菜,一边回答曾西北的问题:“是的,之前一直在满世界跑。” 陈清源看着霍承远的动作,眼神旋即深了一深。 而曾西北和丁孜看在眼里,则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当无国界医生很危险吧?非洲有些地方时局动荡,战乱不断,传染病横生。霍医生你真勇敢!” “其实无国界医生也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危险,外界对这个职业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了。危险是有的,不过也没有外界传闻的那么恐怖。” “真佩服你们的勇气。我们医院胸外的沈医生也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愣是跑去援非了。” 丁孜妹子说话不过脑子,想当然地就说了。完全没有意识到“沈医生”这三个字在陈清源面前是违禁词。 “丁孜!”曾医生轻斥一声,小心地观察着陈清源的脸色,赶紧转移话题:“这秋葵真不错,很清爽,你们快尝尝!” 丁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顺着曾西北的话往下说:“秋葵呀,我的最爱啊!” 话音未落,就夹了满满一筷子塞进嘴里。 “沈医生?”霍承远却是抓住了重点,“是沈恋恋医生么?” 这么明显地转移话题,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道的东西。 “没错,是她。”一个低沉的男声打破周围尴尬的气氛。 陈清源出人意料地接话,这让曾西北和丁孜二人顿时就愣了愣。 “我援非的时候就听过她的名字,胸外有名的专家,给z国领导人做的那台心肺移植手术,很是漂亮!在业界引起了莫大的轰动!可惜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不然真该跟沈医生好好交流交流的。” 沈恋恋没离开第一医院以前,号称“胸外第一把刀”,在业界颇负盛名。做了无国界医生以后,名气更是与日俱增。她亲自主刀的z国领导人的那台心肺移植手术,更是享誉中外。 陈清源表情平静,音色沉稳,辨不出喜怒,“沈医生和霍医生一样,也去当无国界医生去了。沈医生很优秀,你们两位胸外的专家凑在一起,肯定能够有很多学术和专业交流。” “陈医生和沈医生很熟?” “她是我前女友。” 霍承远:“……” 这特么就尴尬了啊! 曾医生就不懂了,这一来二去的,话题怎么就绕到沈恋恋头上了呢?他的重点明明是梁满满和霍承远啊! 两男人谈话,梁满满完全插不上话。话题愣是硬生生地被霍承远给带偏了。 不过她对这个传闻中的“沈医生”也很好奇,毕竟那可是陈清源的前女友,潜在情敌呀! 之前她在骨科的医护人员嘴里打听了不少有关这位沈医生的信息。 丁孜说沈医生是个温婉知性的女人,很像旧时名门望族出身的小姐。不仅长相出彩,医术更是精湛,很多男人都甘拜下风。 曾医生说沈恋恋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眼里只有她的大爱和大义,根本就不顾陈清源的死活。 程护士长说沈医生是副院长的女儿,和陈清源是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厚。 却是第一次从陈清源口中听到沈医生。 原来也不过一句—— 很优秀! 梁满满扯了扯霍承远的衣袖,示意他适可而止。 霍承远心领神会,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这顿饭大伙儿都吃得心不在焉。 —— 结束时梁满满和霍承远先行离开。 一走出饭店,霍承远就皱眉问:“满满你真的确定要找一个医生当自己男朋友?你知不知道外科医生的工作又忙又累,忙起来根本不着家。别说陪你风花雪月,各种浪漫了,他们甚至都不能陪你好好吃一顿饭。这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些时候还会迫于现实的无奈而做出一些让自己痛苦的选择。这种选择一旦做了,那随之而来的可能就会错过很多很多。所以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梁满满不甚在意,掰着自己的手指头,不以为然地说:“我不在乎啊!哪有你说得那么恐怖辣!照你这么说起来,外科医生都不要找对象辣!二哥你不要危言耸听好不好啊!” 霍承远:“……” 霍医生气极,被梁满满的说辞弄得头疼不已。原本以为他这么严肃郑重地和她讲道理,她会听得进去。结果倒好,这姑娘是油盐不进。他都被整得没脾气了。 他换了个角度继续劝她:“看清陈清源的反应了没?一提到沈恋恋时,他的表情当时就不对劲儿了。明显是没有对前女友释怀。满满,这样的男人你还上杆子去追,值得么?” 霍承远说的,梁满满又何尝没看出来。刚才在饭桌上大伙儿提到沈恋恋,陈清源的表情看上去是很平静,一点也辨不出喜怒。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他是在克制自己,压抑自己的情绪。说明他还没有彻底从那段失败的感情里走出来。 “二哥,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男女之间,一场感情的拉锯战,谁先动心,谁就先输了。从一开始我就是输的那方。所以根本不用计较输赢。也不怕再输的惨烈一些。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总得走到底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更何况谁还没有点过去不是?没能更早地遇见他,就注定了现在我需要面对这些。需要将另一个女人从他心底驱逐出境,我才能成功地占领制高点。既然木已成舟,又何必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呢?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快一点,再快一点,让他爱上我。而不是总是想着他的前女友给自己添堵。” “二哥,不管他是什么职业,和他再一起未来我会遭遇什么。也不管他前女友神马的。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留到以后再去烦恼。不是我现在所要考虑的。与其现在就去烦恼你所说的这些担忧,我还是更想睡到他。” 他好像很好很好, 又好像很糟糕很糟糕, 可她还是想要拥抱。 第二十六章 梁满满信誓旦旦地说完, 霍承远安静地听完, 似乎想起了一些遥远的过去。眼神旋即变得幽暗深邈起来, 表情似乎也有几分哀伤。 他仿佛陷进了沉思之中, 眼神缥缈,良久之后方开口,声音压的很低很低,更像是在呢喃:“满满, 如果他真的喜欢你, 不需要你开口。可如果他不喜欢你,追了也没用。” 不知道是不是梁满满的错觉, 她总觉得霍承远这句话说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她。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最是了解对方。 她一出生就被霍老太太认了干女儿,和霍家兄弟俩的关系也格外铁。霍声远大她四岁,霍承远大她两岁。老大霍声远不如老二霍承远活泼,话多。因而她从小就更喜欢和霍承远玩儿。 霍声远十几岁的时候就进了娱乐圈,后面成了赫赫有名的大导演。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两面,又因为身份地位越来越悬殊, 她和霍声远的关系也就渐渐疏远了。 可她和霍承远不同,这么些年,除了他最近两年当了无国界医生满世界跑, 他们聚少离多, 过去的时光几乎都是共同度过的。感情更是好的不像话。 他们都很了解彼此,熟悉对方的性子和喜好。这种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默契, 很多时候,根本不用开口,只需对方一个眼神,另一人就能心领神会。 所以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几年霍承远只身在国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二哥,你不会是被哪个女人伤到了吧?” *** 这边,医护三人组一走出饭店,曾医生就贱兮兮地问陈清源:“怎么样老陈,失望吗?心痛吗?想不想哭?要是觉得想哭,大兄弟我肩膀借你?” 陈清源:“……” 陈清源没好气地踢了曾医生一脚,音色沉冷,“皮痒了欠抽是吧?” “老陈你就嘴硬吧!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心痛,心里肯定在滴血,很想放声大哭一场。只是碍于我和丁孜在场,不好意思直接哭。指不定等回到医院一个人就会躲在办公室里偷偷抹眼泪了。” 陈清源:“……” 这惊人的想象力,水土都不服,就服曾医生! “不过说真的老陈,你难怪你失落伤心。你说梁小姐怎么可以这么不厚道呢?不是说好了不拿下咱们骨科的高岭之花,誓不为人的么?这才过了多久啊!就转移目标了。不得不说,你们女人就是善变!” 躺枪的丁护士:“……” 曾医生激动地发表长篇大论,还不忘适时“照顾”一下丁护士的情绪,生怕冷落了她。 不愧是好兄弟,曾医生说这段话的时候,他的表情那叫一个愤慨,那叫一个义愤填膺。看得陈清源都感动了。 可咱们的丁护士可不乐意了,嗷嗷大叫:“曾医生,不带你这么攻击我们广大女性同袍的。你还好是在我面前说,要是被程护士长和小美她们听到,这些人一人一句,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再说了,这事儿能怪满满么?如果陈医生不这么高冷禁欲,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不动不动就不给满满好脸色,人家会这么快移情别恋么?人满满追陈医生追了这么久,陈医生不给人家一点回应,是人都会累的好吗?何况女孩子追人,本来就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如果长时间没有收到成效,人姑娘肯定得转移目标辣!” 躺枪的陈医生:“……” 陈医生觉得自己的膝盖又莫名其妙中了一箭,好疼的赶脚! 很好,这两只一个□□脸,一个唱白脸;一个甩一巴掌,一个又给两颗糖。愣是将陈清源从头到脚给批/斗了一遍! 很好,陈医生觉得他是时候,有必要和这两只绝交了! 他原本是走在最前面的,当时脚步一顿,转身,看着走在后面的两人,清俊的脸庞上浮现出危险的笑容,音色渐沉,“怎么,合着今个儿您二位是合起伙来挤兑我来了,是么?” 曾医生:“……” 丁护士:“……” 曾医生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颤了颤,扑通扑通直跳。 该死的,惹毛了! 咱们曾医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到陈清源露出这种危险性十足的笑容。只要陈医生的脸上一浮现出这种笑容,就意味着咱们的曾医生要倒霉了。 曾西北顿时就怂了,立马换了副嘴脸,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嗓音更是极尽谄媚,“这哪儿能啊!我们怎么敢挤兑陈医生您呢。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出息!”陈清源抬腿就给了曾医生一脚,“主任前两天还问我下个月下乡义诊,咱们科室该派谁带队。我惦记着你这个月刚带了一次队,已经够辛苦了。本来还想这次由我来带队,让你轻松一阵。如今看来我怕是要改主意了。既然咱们曾医生这么闲,成天就知道关心别人的感情问题,还不如下乡替老百姓们多做做贡献,谋谋福利。这样也不失为功德一件!” 曾医生:“……” 卧草,这厮真特么狠! 第27节 曾医生简直是日了狗了! 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陈清源。不然依到这人睚眦必报的性子,真是够你喝一壶的。 “老陈,别介啊!我那哪是挤兑你啊!我那分明是在夸你呀!咱们陈医生要颜值有颜值,要能力有能力,魅力四射,圈粉无数。梁小姐没继续追你,是她的损失。反正上杆子追你的姑娘,前仆后继,数不胜数,不差她这一个。”曾医生撸起袖子,露出小麦色,健硕的手臂,直接就是一阵卖惨,鬼哭狼嚎的,“老陈,你就可怜可怜兄弟我吧,千万别再让我去那鬼地方搞什么义诊了。特么那鬼地方哪里是人待的地儿啊!一到了晚上,那扎堆的蚊子都能把你给啃了。你看,回来半个月,老子的手臂到现在都还没好呢。” 陈医生:“……” 丁孜:“……” 陈清源的额角突了突,那觉得曾西北这二货,上辈子和梁满满一定是亲兄妹。这二起来的模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不能太像了! 丁孜使劲儿憋着笑,表情分外抽搐,赶紧转移话题:“说真的陈医生,你看到满满和霍医生那么亲密,真的一点也不难受吗?” 陈清源:“……” 陈医生无力地捏捏眉心,有些头疼。特么怎么说来说去就是这一个问题,绕不开了呢? 他扪心自问,自己会难受吗? 当他看到梁满满和霍承远在一起,那么自然,那么放松,那么开心,那么亲密,他会难受吗? 答案是肯定的,不会!他并没有觉得难受。充其量就是觉得有一点不舒服。至于这点不舒服是从何而来他却不得而知。 大抵是男人天生的占有欲作祟,看不得明明是围着自己打转的女人,转眼就跟别的男人打的火热。 “不会。”陈清源冷声回答。 丁孜:“……” 回答的还真是干脆利落啊! “陈医生,你对满满真的一点都没感觉么?”丁护士继续问。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喜欢他,是你们非得把我跟她放在一起说事儿。” 听到陈医生的这个答案,丁护士觉得自己很忧伤。就好像自己的辛辛苦苦种的大白菜,好不容易成熟了,可以拿到市场上卖钱了。却被告知,丰收年,大白菜不值钱,人家已经不收大白菜了。 从梁满满开始追求陈医生开始,她就在助攻,各种帮助她。见证了满满姑娘这一路走来的坎坷艰辛。就想着她有朝一日能够攻下他们科室的这朵高岭之花。 可事到如今,人陈医生对梁满满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一切全是梁满满的一厢情愿。 “陈医生,照你这么说,你还是喜欢沈医生?”丁护士的大脑来不及转弯,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 丁孜一问完这句话,四周围就陷入了诡异的静默。 丁护士悲哀地发现,她又说错话了。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曾西北也被丁孜的这个话题弄得紧张了。完全顾不得心疼自己了。小心翼翼打量着陈清源的反应。 毕竟他知道,对于陈清源来说,“沈恋恋”,“沈医生”,“沈大夫”诸如此类的称呼,在陈清源面前都是禁忌。是提都不能提的。 当初沈恋恋不顾他人反对,一意孤行要去非洲当无国界医生。这对于陈清源的打击是致命性的。 如今过了这么久,他不确定好友是不是真的从这段失败的感情里走出来了。可有一点他却能够确定,他本能地排斥这个名字,不想听到任何有关这个女人的一切。 良久之后,他们方听到陈清源的声音——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喜欢她,可我并没有真正忘记她,这点是真的。时间久了,很多东西都会变成一种习惯。这么多年我习惯了爱她,习惯了她在我身边。如今她不在了,我还不怎么习惯忘记她。” 原本以为话题进行到这里也该结束了。可下一秒,画风骤变,丁孜摊开手心里的手机,突然嗷嗷大叫起来—— “怎么办陈医生,我不小心摁到了屏幕,将电话拨出去了。” 陈清源问:“你拨给谁了?” 丁孜:“满满。” “通了吗?” “通了。” 陈清源:“……” 第二十七章 只一瞬间, 丁孜的话一说完, 三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更加风云诡谲了。 丁孜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陈清源和曾西北则是风中凌乱的表情。 手机屏幕亮着, 上头显示的时间依然在跳动着, 通话依旧在进行中。 丁孜都快哭了,整个人茫然无措,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知道陈清源说的是实话,是心里话。可这样赤果果地被当事人听到, 是该有多残忍啊!满满这会子肯定伤心死了。 陈清源和曾医生或许还不知道满满和霍承远的关系, 她可是知道的。一开始听到科室里的那些小护士们私下在传梁满满和霍承远的事情。她开始是不信的。后面越看苗头越不对。这两人越来越像动真格的。 她当时可是气愤极了。气梁满满没有恒心,这么快就转移了目标。更气她瞒着自己, 就算要转移目标,去追别的男人,好歹也要事先只会一下她呀!说什么她们俩也是站在统一战线的生死之交啊!这一路走来,她可是全程助攻,为梁满满追陈清源立下了汗马功劳的。 反观梁满满,她可倒好,放手了,不追了, 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将她瞒在鼓里。转头就去围着另外一个男人打转了。你说她能不气么? 丁护士起哄哄地找到梁满满,可是狠狠滴把她数落了一顿。并扬言一定要和她绝交。 满满姑娘能怎么办啊? 她当然得顺毛啊! 赶紧一五一十, 一字不漏地将自己的策略告诉了丁孜, 也告诉了她自己和霍承远的关系。 丁护士听完,可是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大叫:“卧草,满满你也太狠了吧!这心思,水土都不服,就服你! “那当然辣!你以为我是那种半途而废,没有恒心的人么?”满满姑娘特傲娇地说:“所以亲爱的,以后你还得多帮帮我啦!” 丁护士拍着胸脯保证:“不就是给陈医生添堵么?包在我身上!” 于是科室里有一半的“流言蜚语”都拜丁护士所赐。 刚才问起陈清源,本来是想听听她对梁满满的真实想法。不然依到这姑娘这样愣头愣脑地追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可万万没想到,让梁满满本人给听到了。 丁护士能怎么办啊?她也是相当的绝望啊!好心办了坏事,她那个捶胸顿足,挠心挠肺啊! 丁孜焦急地冲着陈清源比划,不敢出声让梁满满听到,努了努嘴:“怎么办啊?” 陈清源动了动口型,指了指她捏在手里的手机,示意她接电话。 丁孜这才战战兢兢地把手机递到耳旁,小心翼翼地开口:“喂,满满?” “怎么回事啊丁孜,你那边怎么听不到声音啊?有事么?”梁满满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听不出有什么情绪。 “没事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摁到屏幕了。误拨,误拨!” “是这样啊!没事儿我就挂了,还有事要忙。” “好好好,你忙你忙!” 这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电话就这样挂断了。 挂完电话,丁孜觉得自己莫名想哭,冲着陈清源说:“怎么办啊陈医生,你说满满会不会想不开啊?” 陈清源:“……” “她有这么脆弱?”陈清源没好气地说:“再说了她的目标不是变成霍医生了么?” *** 这边,挂完丁护士电话的满满姑娘更加忧伤了。虽然心里很清楚,迄今为止,陈医生不喜欢自己。可听到陈清源亲口说出来,她还是忍不住难受。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只要捅破这层纱就够了。可要是他真的对你无感,你不管怎么捅都捅不破,那特么就尴尬了呀! 难怪一直以来,不管她怎么撩他,他都可以做到心如止水,无动于衷。难怪他总是对她这么冷淡,总是眼神旁观,看她像个小丑一样,在他面前上窜下跳。难怪他面对她时总是那么毒舌,丝毫不介意用言语来中伤她。难怪她和霍承远制造各种暧昧,他也浑然不觉,只当不知道。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做得不够多,还撩得不够。原来并非如此,他只是不爱她,对她无感,所以从来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压根儿就不在乎,她是喜是忧,是否会受伤。 这一路走来,她义无反顾,亦无所畏惧,像个战士一样,冲锋陷阵,一往无前。各种手段,各种招数,将自己放得很低很低,低声下气,小心翼翼,没脸没皮地一点一点靠近他。想当然地以为,他总有一天会放下过去,投入她的怀抱。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不是无法从那段支离破碎的感情里走出来,而是从始至终,他根本就没想过要走出来。他没有想过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没有想过要新生。 他一直以为他只是还没有爱上自己。却压根儿就没想到,他没有想过爱任何人。他只想守着她和沈恋恋共有的那段过去,将自己完全陷进死胡同,永远也不要走出来。与此同时,他也排斥任何人的靠近。 他那些万千追求者都是明智的,追一追,撩一撩,见没有起色,就果断放弃。只有她像傻子一样,头脑发热,一往无前,从来就不知道退缩。 这其实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敌人和战士都是她自己。每一次小胜和挫折都只是她一个人在雀跃低落。 而他置身于全世界的中心,高高在上,心里跟明镜一样敞亮,看着她这一个人各种热热闹闹地演…… 心痛吗?她问自己。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这么义无反顾地追求一个男人。她是动了要和这个男人好好经营一段感情的念头的。 可现实却是这么残忍,让人连哭都哭不出来。 不久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跟霍承远保证,这条路是自己选的,她总得走到底才能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她要倾尽全力将另一个女人从陈清源的心底驱逐出境,占领他生命的制高点。让他真真正正地爱上自己。 没想到一个小时都没到,她就被打脸了! 残酷的现实狠狠滴甩了她一巴掌,啪啪响! 这拨脸打得简直不能太疼了! 她其实根本就不怕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她只怕在这场征途中,从来都是她一个人在自导自演。她更害怕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挑战。但凡他能给她一点回应,给他一点希望,她就能抱着必胜的信念,毫无畏惧地把这条路走到底。 可事实是,从始至终,他都是局外人,站得很远,拎得很清,看得很明白。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走近她。 而她总归还是俗人一个,一个人的战役打得久了,也难免会累。 她如今就是累了。 —— 午后,偌大的办公室寂静无声。微风拂过布艺窗帘,轻轻飘动。日光穿透窗户的间隙,照在办公桌上,上头的绿植尽情地舒展着自己的枝叶。 这个午后和过去以往的任何一个午后都没有什么不同。可又有一些不同。 或许今日过后,她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奋勇向前,不管不顾地追逐一个人的脚步了。 她累了,想休息了! 梁满满保持着一个姿势静默地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别的老师进来,看到她,轻声问:“梁老师下午没课么?” 她这才倏然回过神,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道:“有课啊!这就去上课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两侧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挂了两行清泪。 第28节 这么义无反顾地爱过一场,想来也是心痛的啊! 下午还要上课,她没多少时间暗自神伤。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去给三班的孩子们上课。 晚上一回到家,就直接扑到于心谣怀里,满满姑娘挎着一张包子脸,表情分外悲壮,万念俱灰,“哇……谣谣,我好难受啊……心好痛啊……你快救救我吧,我觉得唧唧就要死了……” 于心谣:“……” 于心谣周三下午没课,在家待了一下午。咋一看到梁满满这个样子,顿时就被吓了一大跳。 她拼命控制住梁满满胡乱挥舞的瓜子,沉声说:“你呀抽什么风呢?” 于心谣很是头疼,这姑娘人来疯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呀! “谣谣,老娘我决定了,再也不追陈清源了。妈蛋,不就是个老男人嘛,老娘不要了!” 于心谣:“……” “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怎么回事,又在陈医生身上栽跟头了?” “哇……谣谣,你能别在我伤口上撒盐么?” “快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满满姑娘将中午的事情,跟于心谣一五一十说了。 于心谣听完顿时就爆粗口了,“他娘的,陈清源居然这么贱!满满,你做的对,不就是两条腿的男人么?这到处一抓一大把的,干嘛非在他陈清源一棵树上吊死?这种渣男咱不要也罢!” “谣谣,我好心痛啊……难受死了……” “宝贝儿别哭,姐姐带你去嗨皮一下。一醉解千愁,醉了就舒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晚一点,我还要再磨一磨,估计九点过后。 都在说进度慢,其实我已经在拉进度,可能真的快在一起了! 第二十八章 “谣谣, 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满满姑娘眼睁睁地看着于心谣妹纸从家里的储物间搬了一箱听装的啤酒, 放进后备箱, 然后开车出了家门。 “怕什么, 我又不会把你卖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你喜欢!” 得到好闺蜜的保证,满满姑娘这才觉得自己放心了不少。 白色的小宝马一路疾驰,一直驶到了江边。 西南边境的两座大城市横桑和宛丘,东边以铜卜山为界, 西边则以涑凉江为界。 涑凉江以古时横桑的名人米涑凉而闻名。是横桑和宛丘共同的母亲河。涑凉江流域面积广阔, 流经整个西南地区,哺育着两岸几十万百姓。 这个点已经是晚上七点半过后了。江岸边已经渐次亮起了灯。江水奔流不息, 缥缈迷蒙的灯火飘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而又深不见底。在暗淡夜空的映衬之下,江水似乎还微微散发出一种清淡的蓝光。 江面尽头,水天相接的地方,远远停泊着几艘轮渡。站在大桥上举目望去,就像淡蓝色幕布上镶嵌着的几粒白色波点。 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几缕悠远渺茫的汽笛声。那声响很轻很轻, 却紧紧萦绕在耳畔,犹如一首缥缈绵长的情歌,挥之不去。 微风温柔地抚摸着江边的一景一物, 白天的热闹此刻已然不复存在。就连车流量也都已经少了许多。整座大桥威武霸气地横跨在广阔的江面之上, 就像画家笔下突然闯入的某个庞然巨物。那么突兀,却出人意料地让人感受到一种与生俱来的震慑感。 梁满满远远看到了巍峨雄壮的涑凉江大桥, 眼神顿时就亮了,问:“谣谣,我们有多久没来这里了?” “两年,上一次来还是毕业前夕。那天拍完毕业照,咱们寝室四个姑娘坐在大桥上吹了一夜的风,喝了一夜的酒,说了一宿的话。”于心谣打着方向盘如是说。 “好快啊!就毕业两年了。咱们寝室四个,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如今就只剩下咱们两个了。” “是啊!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真想把那两只叫回来,咱们再来一次彻夜狂欢。”于心谣将车子停在角落里,解了安全带,对梁满满说:“下车满满,今晚我陪你。咱们不醉不归!” 晚风吹拂着梁满满的亚麻色短发,她伸出手去抚平,微笑地说:“好,不醉不归!” —— 于心谣从后备箱里取出那箱啤酒,两姑娘在桥头找了个位置,席地而坐。根本顾不得地上脏不脏,她们是不是穿着裙子。 一人从箱子里拿了一听啤酒,她感慨万千地说:“真想一辈子都活在象牙塔里。不用工作,不用相亲,不用恋爱,不用去做那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梁满满拧开啤酒罐,仰头闷了一大口,挑了挑眉,反问:“怎么,你妈又疯狂逼你相亲了?” “可不是么?老太太扬言年底前就要把我嫁出去!”说起自家那个天天逼自己相亲的妈,于心谣也是无语死了。 梁满满:“……” 卧草这么狠?这还是亲妈么? “你妈这样逼你,你爸不管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是妻奴,最听我妈的话。在我家,我妈说一不二。哪有我爸说话的份儿啊!” 梁满满:“……” “同病相怜啊!”满满姑娘拍了拍好闺蜜的肩膀,“我失恋,你被迫相亲,咱们俩简直就是难兄难妹!” “你呀都没恋过,算什么失恋?” 梁满满:“……” 老铁,扎心了呀! “谣谣,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这么对我,是好闺蜜么?”梁满满嗷嗷大叫。 “哈哈……满满,你这顶多是单相思失败,根本就不算失恋。况且跟我比起来,你在陈清源身上摔了跟头,根本就不算什么。你好歹还有自己喜欢的男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努力了,去追求了。可我呢?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至今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真是单身久了,连爱的能力都丧失了。每天还要被我妈逼着去见这个,见那个。对着这些人强颜欢笑。满满,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厌恶这样的生活啊!估计还没等我找到喜欢的那个人,我妈就已经成功地把我嫁出去了。” 梁满满仰着脑袋,傻兮兮地咧嘴一笑,“谣谣,你这么说起来,好像还是你更可怜一点。我成功地被你安慰到了!” 于心谣:“……” “满满,我从来没有问过你,你到底喜欢陈清源什么啊?除了那张脸还过得去,全身上下,我真是看不出陈清源有一点好的。” “有一张好看的脸还不够啊?你还想要怎样?”满满姑娘没好气地反问。 “长得比陈清源好看的男人比比皆是,又不差他一个。” “是啊!比他长得好看的男人一抓一大把,可我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他呢。”她的情绪格外低落,嗓音压得很低很低,呢喃细语,“大概是我犯贱吧!” 于心谣:“……” “满满,你不是犯贱,你是太傻了。不知道保护自己。愣头青一样义无反顾往前冲。其实退一步说,陈清源这样不回应你,总好过像那些渣男一样,明明不喜欢你,却要装模作样地和你在一起。光明正大地欺骗你的感情。他不回应你,不给你希望,你顶多就是现在难过难过,过一段时间也就好了。而不是日后发现被骗了,伤心欲绝。” “谣谣,你说得都对,可这也架不住我难受啊!” 于心谣:“……” “这么难受就喝酒吧。醉了就好了!这个世界这么残酷,咱们想要短暂地避世,想来也只有喝酒了。” —— 两个为了俗事心烦意乱的女人,凑在一起肆意买醉。一转眼就将一箱啤酒喝了半箱了。 于心谣醉醺醺地问同样醉醺醺,神志不清的梁满满:“满满,此时此刻你最想做什么?” 梁满满手里端着啤酒,傻兮兮地冲着于心谣直笑,“我现在特么就想狠狠地骂陈清源一顿!” “好,我成全你!”于心谣将手机递给她,“诺,打吧!” “打就打!”梁满满接过手机,毫不犹豫地就拨了陈清源的电话。 早就从丁孜那里要来了陈清源的号码,可却直到现在才发挥了作用。 之前舔着脸给他打电话,却愣是没有打通过。 你说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寡情成这样呢?微信请求不给通过,电话也不接,不论她做什么,他都无动于衷,从不给她任何回应! 原来不过就是不爱啊! 不爱就能无视她的付出,就能冷眼旁观她的独舞,就能置身于世界中心,高高在上,岿然不动! 越想越辛酸,越想越难过,眼泪止不住就从眼眶里簌簌滑落下来。 她原本以为这电话十有八/九是打不通的,却没想到铃声响了两下,那边的人就接了。 “喂,哪位?”是陈清源特有的低沉清润的嗓音。 梁满满:“……” 卧草,居然通了? 天呐,她怎么忘了,她用的是于心谣的手机拨的电话呀! 咋一听到陈清源的声音,满满姑娘的脑子顿时卡壳了。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心谣最看不得她这种怂样,手脚并用,冲她直比划,“你别怂啊!骂啊!不是说狠狠滴骂他一顿么?你倒是骂啊!” 梁满满:“……” 怎么办,还是怂啊!不敢呀! “骂啊!”于心谣坐在旁边,可劲儿催促她,“此时不骂,更待何时!你倒是给我骂啊!别怂啊!” “说话!”许久未出声,电话那头陈清源也没了耐心,福灵心至地反问:“梁满满是不是你?” 梁满满:“……” 要不要这么神奇?她都还没开口说话,他就猜到是她了? 都说酒精能壮胆,她喝了这么多啤酒,可她怎么还是这么怂呢? “你倒是骂啊!”于心谣急得不行。 算了,豁出去了!反正已经决定放弃陈清源,也不在乎再开罪他一遍了。全当发泄一下自己!反正这段时间以来,她特么也已经受够了。 “对,是我。陈清源,老娘特么受够了你了,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陈清源:“……” 这姑娘这样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陈清源顿时被她吓了一跳。电话那头当即陷入了一阵异常诡异的静默。 良久之后方听到他的声音,毫无耐心可言,还透着一股浓浓的责备,“梁满满,你又乱抽什么风?” 原本还很怂的满满姑娘,听到陈清源这种不耐烦的口气。跟过去无数次面对她时一样。他总是用这种厌恶和不耐烦的语气对她说“我没有吃陌生人东西的习惯”,“不用加微信,我们还不熟”,“梁小姐知道矜持怎么写么”,说这说那。每一次都厌烦透顶,恨不得将她拆卸入腹。 如今再一次听到他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她就怒火中烧。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点燃了。 第29节 满满姑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盛怒之下的人,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容易受负面情绪摆布。毫无理智可言,只想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说的话,说的事,自然不过脑子,全凭本能。 她索性就豁出去了! 反正一想起陈清源那张欠扁的脸,她就恨不得臭骂他一顿!这件事她想做很久了。此时不做,更待何时! “对,我是抽风。我特么就是抽风才敢怼你。不然依到我清醒的时候,我哪有这胆子啊!我一定就跟个孙子一样在你跟前窜来窜去,装疯卖傻,努力地刷存在感,恬不知耻地讨好你。给你送早餐午餐,到医院堵你,去医学院旁听你上课,找程护士长要你的排班表,找丁孜曾医生他们打探消息。我做了很多很多,试图引起你的注意。就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正视到我的存在。可到头来,别说正视我的存在了。你特么从头到尾依都无动于衷,压根儿就不拿正眼瞧我。” “形势这么恶劣,我心想,不行啊!我必须得给你下一剂猛药啊!于是我听谣谣的,找了我二哥做样子,将医院的流言传得满天飞。成天尽给你赌气!原本以为你会有所反应。可没想到,你依然毫不在意。” “如果不是今天下午丁孜误拨了我的号码,我恰好听到了你的话,我可能还会继续像个二傻子一样围着你转。” “我现在想通了,我以前就是眼瞎才会看上你。一定是的!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你了呢?你这么高冷,这么不近人情,成天就知道顶着一张冰山脸招摇过市。跟谁欠你几百万似的。你呀一点也不温柔,还动不动就摆脸色给我看。我特么还傻乎乎地围着你转,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生怕你一个不高兴就不让我出现在你面前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傻子,二缺,一天到晚抽风,从来就没个正形。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再也不会动不动就凑到你跟前给你添堵了。我以后一定会离你离得远远的,保证不会再让你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困扰和难受!” 第二十九章 梁满满一口气说完, 很是连贯, 中途都不带停顿一下的。 终于有机会将心里话一口气给说出来了, 说完简直不能太爽了。她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然后霸气侧漏地将电话给挂了。 陈清源:“……” 对面的陈医生听到手机传来清晰的“嘟嘟嘟”声响,捏着手机简直是一脸懵逼。他甚至都来不及问一句她在哪儿。 挂电话倒是挂得相当的干脆利落,都不带犹豫的! 还真是能耐了,专门打这么一个电话过来怼他。看来这姑娘对他是积怨已久, 正好逮到这样一个机会来好好发泄一番。 梁满满一定是喝酒了, 哪怕隔着电话他似乎都能闻到她满身的酒气。神志不清,肯定是喝了不少酒。 在喝了这么多酒的情况下, 这姑娘还能这么麻溜地蹦出一大串怼他的话,他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为自己辩解一句。因为这姑娘根本就不给她任何机会。从电话一接通,他问了一句是不是她,她就开始跟放炮一样噼里啪啦冒出一大堆骂他的话。从开头到结尾,一鼓作气,居然不带停顿的。不知道有多利索! 他平时怎么就没发现,这姑娘还有这么好的口才呢! 不过他倒是忘了, 她可是人民教师,天天面对学生,教书育人, 长此以往, 自然练就了好口才! 说来也奇怪,这是他的私人号码。按到平时, 他很少会接陌生人的电话。梁满满这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看病例。 他今天不用值大夜班,早早就下了班。晚上一个人随便煮了点东西吃,然后就坐在房间里看病例。 搁在书桌上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刺耳的铃声划过凉薄的空气,嘤嘤嗡嗡地震动个不停。 他捏病例的那只手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头显示的是一个同城的陌生号码。 很奇怪,铃声响了一两下他就伸手接了起来。 而且他今天不单亲自接了这通电话,还一下子就辨别出了打电话的人是梁满满。 电话接通后,他“喂”了一声,说了句“哪位”,却许久未听到对方出声。 他觉得奇怪的同时,脑海里却毫无悬念地浮现出梁满满那张精彩纷呈的包子脸。然后条件反射一般就脱口而出了,“梁满满是不是你?” 这还不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最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听完了她所有骂他的话。全程都很安静,并没有出言制止她。更没有把电话给挂了。到最后还真切地感受到了来自一个醉酒女子她响亮无比的酒嗝。 这种经历简直不要太精彩了! 如果这事儿搁在平时,有人专程打电话来骂他,他铁定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拉黑。 可今晚,她这么肆无忌惮地骂他,他并没有觉得生气。反而觉得她说得在理。他的的确确就是她口里说的那个一无是处,浑身毛病的男人。 事到如今,哪怕他再不情愿,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于这个姑娘是心存不舍,留有余地的。 电话里他听到了很大的风声,他估摸着这姑娘一定是在外面。 这么晚了,一个喝醉了酒的女人还在外面四处瞎晃悠,胆子倒是不小! 她应该是和别人在一起。因为给他打电话的这个号码就是别人的号码。他记得她的手机号,不是这个。 那么她又是和谁在一起? 于心谣还是霍承远? 一想到后面这个名字他的脑海中又开始清晰地浮现出梁满满刚才说过的话。 她说霍承远是她二哥。医院的那些流言蜚语也是她私下传的。她和霍承远之所以成天在他跟前晃悠,目的就是为了给他添堵。 这么说来这两人是一点事儿都没有。知道真相的他,顿时就如释重负,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就好像那块压在他心头的大石头,突然被人移走了,别提多舒畅了。 不仅如此,知道真相的瞬间,他心里面居然会涌现出那么一丝窃喜。 尼玛,这是什么鬼? 卧草,细思极恐啊! 他其实完全可以放任不管的,就当自己没有接过这通电话。她没有骂过他,他压根儿就没听到。他不知道有个女人喝醉酒了在外面四处晃荡。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安心地看病例,然后再去睡觉。 一觉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可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到呢? 为什么他会觉得不放心? 为什么接了她这通电话以后,他就再也看不进去病例了? 这么心神不宁又是怎么回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也会担心这个姑娘的安危了? 他犹豫挣扎了近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他倍受煎熬,脑子里有两个小人不断在做斗争。 一个说:“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她吗?她如今是死是活又关你何事?你啥凑什么热闹!安安静静待在家里不好吗?她就是惹事精儿,没有一刻能消停,一遇到她就准没好事儿。过去的教训你都忘记了?你好不容易才清净两天,干嘛还给自己找麻烦啊?” 另一个却说:“陈清源,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是不是在担心她?你是不是很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又喝醉了,你难道就不怕她出事么?去看一下怎么了?去看一下,确定她没事儿,你也能放心啊!” …… 争辩不断,不止不休。 陈清源简直头痛欲裂,脑袋似乎都要炸开了。 终于,他还是拗不过本心! 他点开通话记录,找到最头上的那个陌生号码,摁了拨号键。 —— 于心谣还是第一次见识梁满满发飙。尼玛,简直不能太帅了! 她们从大一进去就同专业,同寝室。梁满满这姑娘虽然是个十足的老司机。可骨子里还是个温吞的姑娘。不善和人争吵。 认识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她和谁闹红过脸。 这次竟然把陈清源骂得这么狗血淋头,想来真是压抑久了。终于找到这么一个机会发泄一下。 陈清源到的时候,梁满满已经彻底陷入昏睡状态,醉的不醒人事了。 一个女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还真是影响市容。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指指点点。 于心谣从小是酒罐里泡大的,这姑娘的酒量不知道比梁满满好了多少。半箱啤酒还真不至于让她醉了。 她冲他摇了摇手里的易拉罐,笑了笑,“来了啊,陈医生!” 看到于心谣还这么清醒,陈清源就知道自己上当了。 就在刚刚他拨那个陌生的号码。接通后,电话那头是于心谣。于小姐夸大其词地说她和梁满满两个人都已经醉的不轻了。根本就不能开车回家。希望他能过来一趟,送她们俩回去。 陈清源不疑有他,二话没说就应下了。从抽屉里取了车钥匙就往涑凉江大桥这边跑。 赶到后,却发现于心谣坐在桥头吹风,手里还拿着一罐啤酒,神志清明,一点都不像喝醉酒的样子。 “陈医生,你承认吧!其实你对满满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不然你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 第三十章 自从陈清源赶到涑凉江大桥开始, 事情就开始脱轨了, 朝着另一个轨迹发展了。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直到现在, 站在自家门前, 肩上还架着一个醉得不醒人事的女人,陈医生都觉得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幻,而又匪夷所思的。 就在二十分钟前,他还和于心谣一同站在涑凉江大桥上吹风。而梁满满则躺在地上, 睡得格外酣甜。 不愧是梁满满的好闺蜜, 于心谣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堪称一流。她故作接了个家里的电话,然后对陈清源说:“不好意思啊陈医生, 我妈刚给我来电话,说是家里有急事,让我赶紧回去一趟。你看现在这个情况,满满醉成这个鬼样子,肯定是不能自己回去了。而我着急回家,自然也来不及送满满回去了。就算你送她回去,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所以今天晚上就只能麻烦陈医生先收留她一晚了。” 于小姐一口气说完,也不等他回答, 直接坐进车里,潇洒地走了! 陈医生:“……” 陈医生当时心里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卧草,真是日了狗了! 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多管闲事。无数次惨痛的经历告诉他, 但凡沾上这姑娘, 就会有一堆的麻烦接踵而至。 于心谣是潇洒利落地走了,可苦了陈医生了。他不能放任这姑娘不管啊!他得收拾这烂摊子啊! 他恨地牙痒痒, 将于心谣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陈医生不知道的是,为了成全他们俩,于小姐今晚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因为酒驾而被交警小哥请进局子喝茶了! 他艰难地将梁满满弄进车里。原以为她喝醉了能安安静静的睡觉。殊不知,这姑娘喝醉酒了也能让人不得安生。 他一把她弄进后座,她就开始鬼哭狼嚎。先是背诗,什么《静夜思》,什么《夜泊秦淮》,什么《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从唐诗宋词,再到元曲,挨个轮了一遍。 背完了古诗,又开始吆喝起了现代诗,什么《致橡树》,什么《沁园春.长沙》,什么《我爱这土地》,舒婷,毛爷爷,再到艾青,这些文学大家,一个都没错过。 嚎完现代诗,陈清源心想这下总该能消停一会儿了吧。谁曾想,这姑娘居然又唱起了歌儿。 左一句“死了都要爱”,右一句“我是这世上最伤心的人啊”,过一会儿又来一句“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第30节 满满姑娘唱地那叫一个带劲儿。那些家喻户晓的经典老歌,信手拈来,中途都不带停一下的。 总之是一刻都没安静过。 好不容易后面累了,不背诗,也不唱歌了。这姑娘居然又开始骂他了。 “陈清源就是个混蛋……我讨厌死他了……” “他一点也不温柔……不成天给我摆脸色会死啊……老娘特么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他以为他成天扮高冷就了不起了啊……老娘特么早就想揍他一顿了……” “看到他那张冰山脸,老娘就想冲上去给他撕烂了……” …… 陈清源:“……” 陈医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它如今还能安然无恙,想来还是这位姑奶奶手下留情了的啊! 梁满满躺在后座上动来动去,一路上就没安静过。 进了他家小区,他在车库停好车。绕到后座去扶她下车。 这姑娘看着很廋,却很沉,将她从后座弄出来委实吃力。 他一只手扶住她大半个身子,甩了甩另一只手,活动活动筋骨。都酸涩发麻了。 从一下车,梁满满就开始喊不舒服。一会儿说热,一会儿又说冷。隔一会儿又开始喊妈妈,喊谣谣。嘴里哼哼唧唧,乱说一通。 陈清源没理会,反正喝醉酒的女人不管说什么都是正常的。 一路连扶带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梁满满拖到自己家门前。 他堪堪将钥匙插/进锁眼,尚且来不及拧动钥匙,这姑娘便一声作呕,将胃里的东西一股脑却吐了个干净。 满满当当地吐在了他身上! 陈清源:“……” 陈医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惨不忍睹的白衬衫,臭气熏天,那张脸顿时就黑了一度,阴云密布。恨不得将眼前人给扔出去。 可罪魁祸首却浑然不觉,一双手环住他腰,脑袋埋在他怀里,胡乱蹭。 几下一蹭,他衬衫上的呕吐物自然蹭了她一脸。顿时就出现了一只狼狈不堪的大花猫。 陈清源头痛欲裂,完全不知道该拿这姑娘怎么办才好。 她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沉睡,在睡梦里呢喃:“他那么不好,可我依然爱他呀……他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没有人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个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任何人……” 满腔怒火瞬间熄灭! —— 一进屋,第一件事就是给梁满满清洗。好在她就脸上蹭到了污渍,身上倒是干干净净。替她洗了个脸也就好了。 这个女人如今醉成这样,一点意识都没有。他不好贸然给她洗澡。 今晚收留她已经是极限了。 可他自己却惨了。他被梁满满吐了一身,白衬衫上却是让人恶心的东西,臭气冲天。 把梁满满安置在床上,他立马就跑到卫生间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再回到房间,这姑娘已经直接滚到地上去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板上,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 估计是热的,棉麻衬衫被扯开了好几个扣子,短裙也被她自己给扒了。只剩下一条黑色蕾丝小内裤。 他轻轻瞥了一眼,就忙不迭移开了目光。 还真是辣眼睛呀! 他真想拿手机把这一幕给拍下来,明天让她看看,这睡相简直不敢恭维! 他无语地捏捏眉心,觉得这姑娘连睡着了也不让人省心。 他俯下/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 女人的身体刚贴到柔软的床垫,他正欲直起身给她盖毯子。却没料到,腰部猝不及防传来一股力道。梁满满探出一双手直接抱住了他。 陈清源:“……” 动作迅猛,来势汹汹,亦来得突然,他毫无防备。一个趔趄,身体本能地往下一倾,直接扑到了梁满满身上—— 两具年轻的身体来了个亲密接触。 梁满满的那两团东西顿时就和他零距离,紧密相贴。女人丰腴柔软的东西更加刺激了他的感官。他惊地大气都不敢出,浑身紧绷。只知道死死盯着她看。 下一秒,他听到女人的呓语:“陈清源……” —— 那一夜梁满满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很羞耻,梦里她如愿以偿地把陈清源给睡了。 她终于感受到了这个男人的八块腹肌,那么有料,身材好到能让人直接流鼻血。 她也终于感受到了他那双修长有力的手,骨节分明。在她身体里动来动去,搅动了一池春水! 嘤嘤嘤……好爽啊! 她终于见到了这个男人狂野十足的一面。不再像过去那样高冷禁欲,神圣不可亵渎。他变得很真实,触手可及,脸上是沉醉和销魂的表情。眼神迷离,一双幽深的眸子里终于完完整整只倒映着她一人。 他紧紧抱住她,不断在她身体里杀伐进攻。他们纠缠着对方,抵死缠绵,不止不休。一起在欲/海里驰骋,沉沦。 似乎谁都不打算放过谁。 他额间不断滑下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砸在她脸上,脖颈,胸口,更砸进了心里。 他意乱情迷的样子真美! 这样的陈清源让她深深痴迷,为之疯狂。 她觉得她这辈子大概都逃不过陈清源这道沉重的魔障了。 一生平庸,却一生迷恋陈清源! —— 宿醉的后遗症就是梁满满第二天醒来后头痛欲裂,脑袋几欲炸开。 她用力地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疼痛感方有所缓解。 睡眼朦胧,惊讶自己房间的摆设怎么变了!书桌怎么放到窗户边去了?明明是在床边的呀! 等会儿,窗帘怎么也变了?明明是柠檬黄的小碎花,这特么怎么变成黑白相间的直条纹了? 不对呀!她房间的装修不是这样的呀!小清新的装修风格咋变成冷硬的黑白配了呢? 卧草,这打开方式不对啊! 她拼命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悲哀地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 这特么是什么鬼地方啊!她怎么会在这? 她惊地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一扭头,彻底凌乱! 因为此时此刻她的身旁正躺着一个她熟悉的男人。 陈清源抱着被子,睡得酣熟! 她使劲儿掐了把自己的脸颊,很疼很疼,疼到发麻。 原来真的不是在做梦。 下一秒,满满姑娘直接哭了! 卧草,她居然把陈清源给睡了!! 第三十一章 当知道自己把陈清源睡了以后, 满满姑娘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 赶紧跑, 趁着他醒过来之前赶紧跑。 管它三七二十一, 先跑了再说。 这个时候不跑,等会儿陈清源醒了,两人大眼瞪小眼,那不是扯淡么? 她只要一想到那场景就头皮发麻。 她昨晚喝断片了, 完全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她昨晚和好闺蜜在涑凉江大桥上喝酒。还喝了不少。至于后面的事情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明明是和于心谣待一块儿的。怎么就莫名其妙就到陈清源家了?还特么和他睡在一起了? 于心谣那死丫头又到哪里去了? 尼玛, 这一大早就给她来了个这么大的“惊喜”!真特么恐怖啊! 她怕陈清源会醒过来,不敢耽搁, 直接掀了被子下床。 慌里慌张地跑到玄关处,正欲换鞋。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 不对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没拿走啊! 她猛地一拍脑袋,终于记起来了。 手机!她忘记拿手机了!! 该死的,手机肯定落在陈清源卧室了。 这年头少了什么都不能少手机。那可是宝贝儿啊!没了手机她会死的。 能怎么办啊?自然是回屋拿呗! 她怕动静太大吵醒陈清源。于是就蹑手蹑脚的,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轻轻地走到卧室门前,又轻轻地将门推开。一双脚踏进卧室地板。原本还想赶紧拿了就走。却不曾想,原本该熟睡的某医生此刻正慵懒随意地靠在床头, 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道一声:“忘记拿它了?” 右手捏住的正是她那只小巧的手机。 第31节 梁满满:“……” 卧草,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啊! “呵呵……”她嘴角微抽, 讪笑两声, “那个……陈医生早呀!” 陈清源摁亮手机屏幕,把上头显示的时间晾给她看, “梁老师,八点过五分了,不早了!” 梁满满:“……” 说完,他一把掀掉被子,准备下床。 从看到他的右手碰到被角开始,满满姑娘就赶紧将眼睛遮住,嗷嗷大叫起来,“喂喂喂……你……你要干嘛?” 大早上就耍流氓! 陈清源当然知道这姑娘误会了什么,他慢条斯理地把被子掀开,下床,赤足踩在地板上。然后再移动到她面前,探出右手掰开她的一双手,对着她的耳根儿轻轻吐气,“睡都睡了,还在乎这个?嗯?” 梁满满:“……” 男人的嗓音很低沉,又略带几分沙哑,音质深醇,酥酥麻麻的,撩拨着梁满满的心弦。 他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满满姑娘的一颗小心脏顿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十指被他用力掰开,眼前霎时一亮,她下意识地抬眸,却看到男人穿戴整齐,一身干净的素色家居服。 她再低头,自己身上穿着的正是昨天的那身衣服,条纹衬衫配短裙。除了衬衫有些皱以外,其余的并没有什么两样儿。 卧草,怎么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呢? 电视剧里男女419之后,不是应该双方都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么? 怎么和剧本不太一样呢? 她这到底是有木有把陈清源睡了呢? 尼玛,真是越累越令人费解了! “那个……”她拼命绞着自己的手指,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向陈清源打探,“那个……我们……” 陈清源站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她的手机,摁亮屏幕,挑了挑眉,“密码。” “额?” “锁屏密码。” “我生日。” “多少?” “0623。” 陈清源敲下数字,顺利解锁,然后点开微信,“你刚要问什么?” “……我们昨晚是不是那个了……”梁满满一脸纠结,死都说不出“睡觉”这个词。 陈清源闻言手微微一顿,抬眸瞥她一眼,挑了挑眉,反问:“哪个了?” 梁满满:“……” 靠,这人一定是故意的!满满姑娘简直恨地牙痒痒! 虽然这事儿很尴尬,可她还是不得不问一句,毕竟这可是人生大事儿。 “我们昨晚是不是睡过了?”脚一垛,牙一咬,也就豁出去了。 “你觉得呢?”男人继续鼓捣她的手机,给了她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卧草,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啊!如果知道,她还问个毛线啊!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压根儿就不知道他拿着她手机在干嘛。 “算了!”她负气地夺过自己手机,“手机给我,我要回去了!” 见梁满满从自己手机抢回手机,陈清源倒也不恼,清淡无波地说:“今天是周五,梁老师上午没课?” 梁满满:“……” 满满姑娘顿时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 尼玛,她居然把正事儿给忘了。周五,她一上午可都是课! 她真是见鬼了才搁这儿跟陈清源耗!这个时候上班才是正经事儿啊! 陈医生好心地提议:“我送你去学校吧!” “不用了!”满满姑娘毫不犹豫地就给拒绝了,“就不劳陈医生大驾了!” 拒绝的后果就是她紧赶慢赶,第一节 课还是迟到了。 ——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梁满满简直是废狗一条,被压榨了干净! 她回到办公室,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见于心谣夹着课本和教案进了办公室。一看到她,立马就八卦兮兮地凑到她跟前,笑嘻嘻地问:“快跟我说说满满,睡陈医生的滋味儿怎么样啊?” 梁满满:“……” 好闺蜜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满满姑娘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发飙了,“于心谣,你还好意思问。我昨晚明明是和你在一起的,怎么会跑到陈清源家去了?你这个出卖朋友的小贱人!” “我这不是在成全你嘛!是你说的不睡到陈清源誓不为人的。” 梁满满:“……” “呵呵……”梁满满冷冷一笑,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 “可不嘛!如果没有我,你有这样的好机会和陈医生共处一室,干柴烈火?” 梁满满:“……” 呵……这蜜汁逻辑,她竟然无力反驳! 提起这个沉重的话题,画风顿时变了一变。满满姑娘挎着一张包子脸,表情格外悲壮,“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有木有睡到他。” 于心谣:“……” “你对昨晚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梁满满使劲儿摇头,没好气地说:“都喝断片了,哪还记得到啊!” “那你身体没感觉?啪啪啪以后肯定有感觉的啊!下面痛不痛?腰酸不酸?” 梁满满:“……” “卧草,我居然忘记这一茬了!”经好闺蜜这样一提醒,梁满满当即嗷嗷大叫起来,“谣谣,恐怕是辜负你的好意了。我应该是没睡到陈清源。” 因为她的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跟过去一样。压根儿就没有小黄/文里描述的那样,翻云覆雨之后,身体酸涩,动弹不得。她现在可是生龙活虎,能蹦能跳。唯一有感觉的可能就是宿醉后脑袋生疼。 于心谣:“……” “啊……谣谣,我这辈子估计都睡不到陈清源了……”又是一顿鬼哭狼嚎。 于心谣:“……” 于心谣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掌,“小样儿,你别给我抽风!” “我仔细想了想,也觉得你们应该什么事情都没有。虽然我给你制造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你昨晚醉地跟死猪一样,毫无意识。而陈医生是正人君子,又没喝酒,定然是不会头脑发热对你下手的。” 梁满满:“……” 没有被陈清源睡到也是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啊! “不过我昨晚做了个春/梦,梦里我和陈清源嘿嘿嘿……”冷静以后,梁满满努力回忆了一下,如是说:“虽然是梦,但好歹也是睡到他了。” 于心谣:“……” “满满,这样的梦你不是第一次做吧?” “谁说的,这是第一次!”满满姑娘义正言辞地说:“谣谣,以后再也不要跟我提这个人。老娘要将他从我的生命里彻底剔除!!” “真不打算继续追了?” “都栽这么大跟头了,我还追,我又不是傻!一个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在他身上花费了这么多心思,付出了我全部的真心。到头来,一无所获。陈清源他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你说我还去捂他干嘛?” 说得也是哦! “可是满满,我有预感你再努力一把,一定会成功的。我总觉得陈医生并不是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的。昨晚我一个电话过去,他就赶过来了。如果真的对你不上心,他会过去么?” 于心谣回想了一下陈清源昨晚的反应。当她试探他的时候,他虽然嘴上否认了。可他的眼神是有些躲闪的。就冲这点她就敢断定,陈清源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讨厌梁满满。 “我不听我不听,不要再跟我提这个人。”满满姑娘捂紧耳朵,摇头晃脑,表情格外浮夸。 于心谣:“……” 两人说话间,梁满满搁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发出两声清脆的水滴声,提示她进来一条微信。 她手指轻点屏幕,解锁,跳转至微信界面。上头豁然躺着一行文字—— cqy:「下班后来一下医院,你钱包在我这儿。」 梁满满:“……” 卧草,满满姑娘顿时就震惊了! 陈清源什么时候加的她微信? 靠靠靠,明明说好了要远离这个男人的。看这样子是离不了啊!肿么办? 第三十二章 自从陈医生给梁满满发了那条微信。他就等啊等, 等啊等, 一直从白天等到天黑, 他也没见这姑娘来医院。 怕她路上堵车, 他还特地多等了两个小时。直到夜幕降临,晚八点过后,他知道,这姑娘是不会过来拿钱包了。 等不到她来, 陈清源居然觉得莫名烦躁。特别失落。满心满脑的期待都化为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期待她来。也不知这种期待化为失望后, 间而衍生出的这种焦躁不安的情绪又是从何而来。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在意这个姑娘了? 剪不断理还乱,理不清明, 整个人愈发变得烦闷暴躁。 他站在落地窗旁点燃一根烟。淡淡的烟圈至指尖缭绕开来,空气里都浸透着一股子清淡的烟草的味道。 第32节 窗外是大都市特有的灯火辉煌,灯红酒绿。外面的繁华与喧嚣,似乎和他格格不入。 一闹一静,对比明显。 他忘记了,他从来都是孤单的人。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开始害怕孤单,不喜这种寂静, 甚至厌恶一个人独处。 原来,很多东西其实已经在不经意间就悄然无息地发生改变了。他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罢了。 一根烟燃完, 他再一次拿起手机, 给梁满满发了条微信。 一分钟,两分钟, 三分钟……五分钟过后,消息石沉大海。那边的人没有任何回应。 再拨打电话,机械的女声依旧反复在耳旁回荡。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你看,苍天饶过谁。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他如今的境遇和当初梁满满简直是如出一辙。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无情地对待她的。微信的好友请求不给通过,短信不回,电话不接。一副桀骜满满的姿态,高高挂起,不可接近。 和梁满满当初比起来,他还算幸运的。最起码现在,那姑娘还没有无情地将他的微信给删了。她只是不回他的消息。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自打那晚过后,他对这个姑娘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了。 于心谣有一句话是说对了,他对这个姑娘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 梁满满的钱包里有她全部的家当,银/行卡和现金都在里头。好在支付宝里还有一些余钱,能够支撑她活几天。 反正现在她是打定主意不去找陈清源拿回钱包了。她宁愿找好闺蜜借钱过活,打死也不愿意去找陈清源要回钱包。 说好了要远离这个男人的,她就得言出必行。一点也不能再和这个男人有任何牵扯。 她在他身上栽了这么大个跟头,她要是再不吸取教训,她就真的是脑子秀逗了。 于心谣是很鄙视她这种行为的。认为她怂,不敢去找陈清源。不就是去陈清源那里拿个钱包么?至于这样视他如洪水猛兽么? 不论好闺蜜说什么,满满姑娘也都不在意,继续没脸没皮找于心谣借钱。 这样一拖就拖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陈清源开始还会给她打电话,发信息,让她去到他哪里拿钱包。可她都一概置之不理。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就当没看到。到后面他也就索性不打了,任凭她去。 反正陈医生不着急。钱包里都是梁满满的重要证件,银/行卡 、身份证等重要的证件可都在里面。不管她怎么拖,她总有一天是要找他拿回去的。毕竟她总不至于为了躲避他,将钱包里所有的证件都给补办一遍吧? 陈医生的确没料想错。一个月以后的一天中午,满满姑娘终于到医院去找他拿钱包了。 因为教育局下达了文件,横桑第一小学和扶桑县底下的光明镇中心小学结成了帮扶对子。在未来的五年内,横桑第一小学要从教育资金、师资、教学等多个领域对这所小学进行援助。 基于此,第一小学迅速成立了调研组,要对这所小学进行实地考察。而梁满满同志就是此次调研组的成员之一。 扶桑县低处西南山区,距离横桑有几千公里远。这次前去调研,不单要坐飞机,还要坐高铁和火车的。无论哪一样交通工具都需要用到身份证。所以满满姑娘这才不得不去找陈清源拿钱包。 —— 许久不曾来医院,面对骨科医护人员的热情,满满童鞋还真有些不适应。 丁孜妹纸咋一看到她可高兴坏了,拉着她的手狠狠滴表达了一番相思之情。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我们科室了呢。虽然你和陈医生没缘分,可咱们还是好朋友啊!你不能因为陈医生,就不要我这个朋友吧!满满,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绝情的。真高兴你能来看我。” “那个……”满满姑娘看着丁护士一脸期待的表情,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我是来找陈医生拿东西的……” 丁孜:“……” “哼!”丁护士一把甩开梁满满的手,直接翻脸,“友尽,必须友尽,没得商量!!” 梁满满:“……” 两人说话间,眼神不经意瞥到陈清源的白大褂拐过护士站,梁满满来不及安抚受伤的丁护士,立马就弹了起来,直接去追陈清源了。 被冷落的丁护士:“……” 重色轻友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这暴击不止一点点呀! 陈清源刚下手术,这台手术是他和杨主任共同完成的。杨主任正细心地叮嘱他:“这个病人情况这么复杂,术后密切关注病人情况!” “您放心吧,我会盯紧的……”陈清源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一个黑影朝自己袭来,速度简直不能太快了。 定睛一看,发现是梁满满。这姑娘站在他面前,表情平静地说:“陈医生等你很久了!” 许久未见,这厮穿着笔挺的白大褂,依旧是这么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见到是她,陈清源下意识地退后一步,眉峰轻蹙,“有事?” “当然有事了,没事来找你干嘛。” 陈清源:“……” 杨主任咋一看到梁满满,古铜色的脸上当即浮现出和蔼可亲的笑容,“丫头,这么久没来我们大骨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们家清源了。” 梁满满:“……” 陈清源:“……” 杨主任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敢不敢再厉害点啊! 满满姑娘的嘴角狠狠滴抽搐了一下,讪笑两声,道:“杨主任您真是会说笑,陈医生这么有本事儿,我哪里要得起呀!” 杨主任:“……” 陈清源:“……” 杨主任可是个人精儿,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两人之前的不同寻常。 何况梁满满今天的回答也太出人意料了。过去科室里的人拿她和陈清源开玩笑,她都嘻嘻哈哈,没脸没皮,乐而受之,从来不会这样立马就撇清。她恨不得这些人一天到晚拿她和陈清源一起说事儿呢。 倒是陈清源,每次别人开他和梁满满的玩笑。他都会面色一沉,寒着一张脸将自己撇地一干二净,一点也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可如今,陈清源没开口,梁满满倒是先开口了。 杨主任一听顿时乐了,试探着问道:“怎么了丫头,清源这小子又欺负你了?” 躺枪的陈医生:“……” 陈医生心想,主任黑他可真是一点也不含糊呀! 梁满满冷静地笑了笑,“杨主任您真是误会了。我和陈医生什么事儿都没有,何来他欺负我一说呢。” 杨主任:“……” 这下好了,杨主任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这姑娘总是这么有本事,三言两语就能把话题给聊死。 “呵呵……”杨主任干笑了两声,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陈清源的肩膀,挺着啤酒肚走了。 杨主任走后,陈清源挑了挑眉,口气有些气急败坏,“找我什么事?” “拿回我的钱包。” 陈清源看着她,嘴角漾开一抹冷淡至极的笑容,“不躲了,舍得来拿了?” 梁满满如今最厌恶陈清源这副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一看到他这副嘴脸,她就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一口,伸手将他的脸抓花,以此来泄愤。 让他整天顶着一张冰山脸! 真是搞不明白她过去怎么就被他这副样子给迷得神魂颠倒,欲罢不能的。想来真是瞎了眼了! 她寒着一张脸,声线格外冷,“陈医生大可放心,我不过就是拿回钱包而已。保证不会打扰你!” 梁满满说这话时,表情十分平静,也格外冷淡。完全是置身事外,和他划开距离,不愿再接近他一丝一毫的姿态。 她的眼神再也不会围着他打转,面对他时,眼里也不再有那种发光发亮,神采飞扬的东西。她的眼神很暗淡,是那种受伤后归于平静的暗淡。也很平静,就像古井里的清水,死寂,无波,泛不起任何涟漪。更显得冷清,冰冰冷冷,寒凉浸骨,似乎由内而外都泛着嗜人的冷意。 她的眼神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那个双目含笑,龇牙咧嘴的姑娘哪去了? 第三十三章 看到这个样子的梁满满, 陈清源突然想起一个月以前的那天晚上, 他接的那个电话。电话里她说:“我现在想通了, 我以前就是眼瞎才会看上你。一定是的!你说我怎么就喜欢你了呢?你这么高冷, 这么不近人情,成天就知道顶着一张冰山脸招摇过市。一点也不温柔,还动不动就摆脸色给我看。我还傻乎乎地围着你转,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生怕你一个不高兴就不让我出现在你面前了。” “在你眼里, 我就是一个傻子,二缺, 一天到晚抽风,从来就没个正形。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再也不会动不动就凑到你跟前给你添堵。我以后一定会离你离得远远的,保证不会再让你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困扰和难受!” 他突然觉得害怕了。他以为她就是说说而已。毕竟过去,这女人从来就没有说话算话过。他没想到,她是动真格的了。她是下定决心要远离他了。 这一个月,他反复思考、揣摩自己和梁满满的这段关系。从都至尾,都是一个人拼命追, 另一个拼命躲。他们从来就没有站在对等的关系上看待过对方。 在她眼里,他哪哪都好,缺点也变成了优点, 闪闪发光。所以她拼命追, 拼命追,穷追不舍。 而在他看来, 她浑身上下没一点好,哪哪都是缺点。所以他可劲儿躲,可劲儿逃,一点也不想和她搅和在一起。 这段关系,从最初开始就是不对等的。归根结底就是他们还不够了解对方。他们没有用平常心对待彼此。而他则很大程度地对她持有偏见。 初见她时,她在机场找他借手机,又找他要微信。他觉得她不过就是以借手机的名头跟他搭讪,是个很随便的女人。 再见她时,她说要请他吃饭,被他冷声拒绝。他觉得她就是个没脸没皮的女人。 后面她扬言要追他,买通了整个科室的人,要到他的排班表,给他送早餐午餐,去医科大旁听他上课,一天到晚就知道往他跟前凑,有事没事的刷一波存在感。被他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赶她走,他甚至出言骂她不知道矜持。她却毫不在意,乐此不疲,越挫越勇。每次都嬉皮笑脸地跟他打哈哈,装作没听到他说的话。他觉得她就是个蛇精病,彻头彻尾的蛇精病。 再到后来,这个蛇精病突然就消失了。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了。他的办公桌上再也不会到点就出现她的早餐和午餐。也不再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的世界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开始他觉得庆幸,觉得欣喜。因为她折腾了这么久,终于不折腾了,他总算是耳根清净了。 他向来都是冷清寡淡的人,三十年多来活得很独,喜静不喜闹。最是讨厌话多聒噪之人。身边的朋友也大多是安分守己,话不多的人。沈恋恋就是温柔娴静的性子,总是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话也不多,很多时候他都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他喜欢这种安静,不被人打扰的生活模式。他能埋头,专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情,而不被人所打扰。 可自打梁满满一出现。这种沉默静谧的模式就被打破了。她和沈恋恋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这姑娘太能闹腾了,一刻也闲不下来。他被迫接受她在他的世界掀起的波澜。又吵又闹,使劲儿折腾,让人心烦意乱。他下意识就觉得不适应,很排斥,很抗拒。 他原以为他定然厌恶透了这种喧闹。可没过几天,他就觉得不适应了。没了梁满满,他的世界太/安静了。又恢复了过去的静谧无声。甚至偌大的科室都冷清了下来。 渐渐的,他开始怀念那种热闹的氛围。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打探梁满满的动向。与此同时,科室里有关她的流言也逐渐传开了。原来,她那段时间正和胸外的霍承远打的火热。 对于她这种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行为,他是很不耻的。没人知道,他私下不知道唾弃了多少遍。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对于她的感觉其实早就变质了。 而现在,她亲口对他说,她再也不会来打扰他了,她要彻彻底底远离他的世界了。 这样的认知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焦躁不安,彷徨无措。 曾西北当初对他说:“老陈你扪心自问,你当真对那姑娘一点心思都没动吗?如果你真的没对她动心,为什么会允许她这么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你面前?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替她解决麻烦?为什么会这样在意她和霍承远的那些传闻?你可能还不知道,当看到她和霍承远一起吃饭的时候,你脸色都变了。别逃避了,你就是不敢承认自己对她动心了!你以为你一直守着过去,不走出来,就能束缚自己的心,不被外界所扰吗?全世界都知道你对她和对别人不一样,就只有你还蒙在鼓里,浑然不觉。” 第33节 于心谣那晚也说:“陈医生,你承认吧!其实你对满满并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不然你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你在担心她对吗?” 看,局外人看得多清楚!而他作为当局者却是迷雾重重,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本心。 情起于心,再难自禁。 不知不觉中,他便弄丢了自己的心。而他只是后知后觉,没有意识到这点。 沈恋恋走后,他一直以为他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浑浑噩噩,没有追求,平淡地生活。等再过个几年,找个合适的女人结婚,然后平静无波地过完下半生。可是老天爷却让他遇到了梁满满。这个跟疯子一样的女人。 明明是她先招惹的他。从最开始的时候就使劲儿撩,使劲儿撩。等他终于动心了。她却不撩了。说什么受够了,再也不要喜欢他,再也不会打扰他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撩都撩了,半途而废,又算怎么一回事? 男人面色紧绷,隐忍而克制,挺扩的身形无声无息地压迫而来,周身遍布寒意。梁满满的小心脏止不住抖了抖,下意识就频频后退。 “你你你……你干嘛……”紧张之下,口齿都不清了。 她真怕这个时候陈清源会打她。毕竟她看得出她已经发怒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并没有说什么口无遮拦的话惹他生气啊!他怎么就发火了呢? 妈蛋,这个喜怒无常的老男人,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不过此时此刻满满姑娘已经顾不得深究自己到底哪里惹到陈清源了。她本能的反应就是躲。往墙角里挪动。 尼玛,陈清源这个样子真是太恐怖了!她真怕自己会被他碎尸万段。 后背一接触到冰冷寒凉的墙壁,她浑身剧烈一颤,任何人瞬间瑟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将她逼至墙角,一只手撑在墙壁上,使她整个人都至于他的包围圈中,根本挣脱不了。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分明,低头,重重地吻了下去。 第三十四章 他欺身而来时, 男性荷尔蒙爆棚, 气息浓郁, 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气场。 两人离得近, 他身上清冽的消毒水的味道悉数灌入她鼻腔。她并不觉得难闻,反而觉得很熟悉。因为这是她从最开始就闻到的味道。她深深为之着迷的除了陈清源这身白大褂,还有这股消毒水的味道。 不过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这消毒水好不好闻了。因为她现在已经根本不会思考了。脑子乱成一锅粥,混沌不明。耳畔仿佛有无数烟火在绽放, 千树万树梨花开! 她的心脏蓬勃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心跳声一声一声被放大,声声不息, 似乎下一秒就会停跳了。她的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的,目不转睛,眼皮几欲撑破。下意识就绷紧了身体,全身僵硬,瑟缩成小小的一团,背靠墙角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他用足了力道,手指捏住她下巴, 她的下颌骨隐隐生疼。男人强有力的手臂支撑在墙壁上,她被禁锢在他的包围圈里,丝毫动弹不得。她被迫保持着微微仰头的姿势, 承接着他的吻。 他的吻霸道, 强势,气场强大, 不容人抗拒,亦无法挣扎。他的唇很薄,很软,又很凉,唇瓣间似乎还夹带着一点点冰雪的温度。 她的脑子晕晕乎乎的,根本就不会思考。更不知道拒绝他的亲吻。她如今的状态就是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任人摆布,丝毫不知道反抗。 因为她还没有从巨大的震惊和冲击中缓过神来。 一吻过后,他离开她的唇,姿势却未变,脑袋也并未移开,两张脸依旧维持着刚才的距离,近在咫尺。她清晰地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温热灼人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怎么不撩了?” 梁满满:“……” 她吓地目瞪口呆,条件反射地往墙角里缩了缩。只知道盯着他的那张脸出神。 他对着她的耳根微微吐气,嗓音低迷,格外蛊惑人心,“撩了这么久,怎么不继续撩?嗯?” 梁满满:“……” 不过他似乎并不是真的想听她回答。因为话音一落,他便偏移了脑袋。细密的胡渣不经意间擦过她左侧脸颊,当即袭来一阵酥麻的触感。 这触感就像电流一样在她身体里流窜开来,她浑身剧烈一震,整个人豁然清醒。 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是—— 卧草,壁咚啊!居然是壁咚! 尼玛,真特么刺激! 第二个反应是—— 天呐,珍藏了二十多年的初吻终于贡献出去了!普大喜奔呀! 然后整个科室爆炸了—— “卧草,陈医生这么奔放啊!” “这人是谁?我没看错,是陈医生?” “我一定是看到了一个假的陈医生……” …… 被这么多人围观,满满姑娘的脸顿时红成了鸡屁股,成功将自己煮熟了。 陈清源依旧神色紧绷,只是面色不复之前的沉冷,和缓了一些。整个人冷硬的气场似乎也缓解了不少。 被整个科室的人围观,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捏住她的手腕,低沉暗哑的声线,“跟我来!” 梁满满:“……” 然后整个科室的人目光齐刷刷,整齐划一地跟着这两人的步子转移。 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向来清冷矜贵的陈医生将梁满满拉进了办公室,然后直接关上了门。 吃瓜群众:“……” 卧草,好精彩有木有! 啊啊啊……抓心挠肺,好想看呀! “砰……”办公室的门因为力道的作用而发出一声巨响,听得梁满满的耳膜猛地一震。 紧接着又传来“吧嗒”一声脆响,陈清源将办公室的门给上锁了。 梁满满:“……” 尼玛,大白天的这人想干嘛?满满姑娘的小心脏忍不住颤了颤,开始想入非非了。 门锁好后,陈清源这才松开她的手腕,平静地说:“梁满满我们谈谈!” 梁满满:“……” 呵呵,是她想太多了! “好!”她冲着他点头,往椅子上坐下,“你要跟我谈什么?” 陈清源觉得有些闷,无声的压抑,顺手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梁满满的目光顺着他的动作缓缓下移,看到了男人性感的喉结和锁骨。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妈蛋,这厮又在色/诱她! 陈清源靠在办公桌边沿,曲起一条大长腿,开口:“你应该知道,我谈过一段失败的恋爱。我前女友是胸外的沈恋恋。她如今在非洲当无国界医生。我们两家是邻居,自小一起长大,也算彼此知根知底。从小学开始就是同校,后面一同考进医科大。大一那年顺理成章在一起。毕业后又进入同一所医院工作。这一路走来,我一直以为她就是那个要和我共度余生的人。去年八月,我向她求婚。原本以为她会欣然接受。却没想到,她拒绝了。理由是她申请了前去非洲当无国界医生。而且通知已经下来了,九月份就动身。我当时简直如遭雷劈,根本就难以置信。因为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这件事。她隐瞒了所有人,悄无声息地递交了申请书。如果不是因为我突然向她求婚,她可能会一直瞒着我,直到她动身前去非洲。知道这个消息后,我自然怒不可遏。和她争吵,对峙,冷战,歇斯底里,甚至以分手相要挟。两人的关系一度闹得很僵。可她不为所动,态度强硬无比。硬的不行,我只好来软的。好言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循循善诱。发动她的父母,身边的朋友来劝她改变主意,甚至不惜放低身段,苦苦哀求。可这些统统都没用。她心意已决,无人能够更改。” “无奈之下,我只能放弃,任由她前去非洲。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她就是图新鲜,去个几个月,受不了那里的疾苦,自然也就回来了。可我没想到,她这次出奇的有毅力,任期满之前,根本就不打算回来。今年年初,她回来了一趟。我和她进行了一次深切的谈话,将一切都剖析给她听,试图改变她的心意。可依然无果。到了这里,这段感情自然已经没有再维持下去的必要。” “遇见你的那天,正是她去非洲的日子。我亲自去机场送的她。她上飞机以后,一离开机场,我就把原来的号码给注销了。想要给这段感情做个了断。” 听到这里,梁满满这才明白,为什么初遇陈清源那天,她刚用他的手机给于心谣打了电话。后面她回家再拨这个号码,就变成了空号。原来是他一离开机场就立马将这个号码就给注销了。陈清源肯定不知道,她当天就拨了这个号码。 “一段感情单凭注销一个手机号就能了断,陈医生是不是太想当然了?”梁满满神色淡漠,言语里有几分讥讽。 “你说的没错。一段感情确实不能单靠注销一个手机号就了断了。沈恋恋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走不出来。失眠,抑郁,药物依赖。你初遇我的那段时间,我就是这种状态。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可我没想到会遇见你。” “你太能闹腾了。开始的时候我对你完全没有好印象。我从来没有碰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姑娘。我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你,甚至是用言语中伤你。可你却总是不在意,嘻嘻哈哈,成天围着我打转。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扯都扯不掉。” “其实你一点也不好。抽风,犯二,闹腾,人来疯,神经质,时不时就给我制造麻烦,全身上下没有一点让人欣赏的地方。直到现在我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糟糕,成堆的毛病,我还是忍不住对你动了心。”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我不允许你说放弃就放弃。你还没有问过我的意见。你这样贸然地单方面宣布停止,对我根本就不公平。虽然谈过一次恋爱,可我这人对感情向来迟钝,这么久了才理清楚自己对你的心意。你不能因为受了打击,就这样一票否决掉我。你应该给我一个机会。” 陈清源这番长篇大论说完,梁满满静默良久。迟迟也没有出声。因为她已经震惊地说不出来话了。打死她也不敢相信陈清源向自己表白了。 卧槽,卧槽,卧槽,陈清源居然向她表白了! 隔了好久梁满满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个,陈医生你还好么?是不是喝多了啊?” 陈清源:“……” 也难怪她会这么问。因为今天的冲击真是太大了。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打死她也不敢相信素来高冷禁欲的陈清源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吻她。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打死她也不敢相信有生之年她竟然能听到陈清源亲口承认对她动心了。 陈清源静默不语,压根儿就没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她花了很长时间理清楚了今天发生的一切。 首先,陈清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吻了她。这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 其次,陈清源亲口跟她表白,说他对自己动了心。这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 紧接着,他对她说让她给他一次机会。这是真实的,不是在做梦! 综上所述,在这场浩大冗长的男女拉锯战中,她完胜陈清源! 哦耶! 那还等什么!当然是打脸辣!她在他身上所经受的一切,他带给她的那些苦,那些痛,那些辛酸,她都要统统还给他! —— 午后的办公室里静的出奇,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静谧的空间里只听得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原来,这个时候谁都平静不了啊! 梁满满坐在椅子上,陈清源则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靠在办公桌的桌沿,曲起一条大长腿,鞋尖抵着白色的地板,静谧如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满满终于起身,迈着小碎步,缓缓走到陈清源面前,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唇贴上他的。 两唇两贴的那刻,陈清源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身体。并没有他预想到的接吻。她扬起贝齿狠狠地啃破了他的嘴唇。 陈清源:“……” 只一瞬间他便闻到了铁锈味儿,疼得倒吸一口气,嗷嗷大叫:“梁满满你是属狗的么?” “脸呢?”做完这个动作,梁满满勾唇一笑,白嫩的小手附上陈清源的脸颊,一字一顿地说:“陈医生的脸还好吗?疼不疼?” 陈医生:“……” 实力打脸,这波脸打的略疼呀! 做完这些,满满姑娘心情大好,在陈医生错愕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打开办公室的门。 第34节 开门的瞬间,抓到了一波的偷听者。 丁护士和曾医生同时挥舞着自己的爪子,“嗨喽,梁小姐(满满)!” 梁满满:“……” 第三十五章 从陈清源的办公室一离开, 梁满满就立马跑去胸外找霍承远了。 这么劲爆重大的事情, 她当然得第一时间告诉她家二哥辣! 可惜她去的不是时候, 霍承远正在主刀一台心脏搭桥手术。没时间聆听她胜利的好消息。 没办法, 她只好先回家。 于心谣下午有课,没在家。她在微信上向好闺蜜报备了这个消息。 原以为于心谣会十分震惊,却没想到这人分外淡定。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总算是有男人要你了, 老娘心甚慰!” 梁满满:“……” 靠靠靠, 这是说的什么话?说的好像她没人要一样!人家好歹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十八岁美少女。好闺蜜这话说的好像她就是半老徐娘,黄花菜, 没人要似的。 满满姑娘愤恨地说:“谣谣你就是嫉妒,赤果果的嫉妒!嫉妒我比你先告别单身狗的行列!” 于心谣:“……” “切……”于小姐嗤之以鼻,冷哼一声,“依到老娘这条件,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你家陈医生什么段位?送给我我都不稀罕!” “呵呵……”满满姑娘傻傻地笑起来,挑出重点,“谣谣,你再说一遍我家陈医生, 这话我爱听!” 于心谣:“……” 晕,这姑娘咋永远都get不到重点呢! 于心谣清了清嗓子,问道:“既然陈医生都向你表白了, 你干嘛不马上答应。这不是你一直梦寐以求的么?想当初你为了追他, 可是费尽心思,各种手段都耍了一遍。一直追不到, 要死不活的。” “我当初追他的时候追得那么辛苦,他都不带拿正眼瞧我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如今风水轮流转,我说什么都得好好打打他的脸辣!哪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他啊!” 于心谣:“……” “那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先晾着他啦!反正我过两天也要去乡下调研了,暂时没这么多闲工夫搭理他。等我调研回来再说吧!” 于心谣吓唬她:“你就不怕等你从乡下调研回来,陈医生就改变心意了?毕竟他能眼瞎一时,可不能眼瞎一世啊!你还不赶紧趁热打铁将他收入麾下,到时候有你哭的。” 梁满满:“……” 老铁扎心了呀!这话说的! “如果他真这么快就改变心意,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老娘不稀罕!”满满姑娘豪情万丈地说。 于心谣正欲开口夸梁满满两句,岂料画风瞬间转变,这姑娘弱弱地问道:“嗳谣谣,你说陈清源怎么就眼瞎看上我了呢?我不是在做梦吧?不会一觉醒来又被打回原形吧?” 于心谣:“……” 和这姑娘说话真是巨特么累人呀! 于小姐二话没说就将电话给挂了。实在不愿跟这人废话! 被挂断电话的满满姑娘摊了摊手,心好累的赶脚啊! *** 自打梁满满那天从医院离开后,陈清源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她的消息。 和前段时间一样,微信忽略,短信不回,电话不接。总之就是一句话,和你玩失踪! 几天过后,咱们素来沉稳冷静,遇事不慌不忙的陈医生开始坐不住了! 毕竟那天贸然说出自己的心意。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她那天的反应也委实让人琢磨不透。他不单被狠狠打脸,还被她啃破了嘴唇。这几天老有人拿他嘴上这点伤开玩笑。 反正自打那天中午以后,他在骨科乃至整个医院的形象就遭遇滑铁卢,一落千丈了。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形象可言了。现如今整个医院都在盛传骨科的陈医生表里不一,也是个如狼似虎的浪子。 你看苍天饶过谁?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时候到了,打脸那可是啪啪响呐!简直不能太深刻了! 被打脸,被啃伤嘴唇他也就认了。关键是他还琢磨不透梁满满的态度。 她自医院回去以后,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失联。他想趁热打铁,将这事儿落实了都根本没机会。 他是个很实在的人,一切初衷和行动都遵循自己的本心。过去屡次三番拒绝梁满满,不允许她的靠近。不过是还没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现如今正视了自己的心意,他就断然没有放任她逃离他世界的道理。 他说不出自己有多喜欢这姑娘。可就是无法忍受她逃离他的世界。何况他也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经受过一段失败的感情,更深知对一个人动心是多么难能可贵。如果这次他不好好把握,或许今后都不会有重获幸福的机会了。 —— 辗转发侧,历经波折,陈医生终于从于心谣那里了解到,梁满满这段时间是去乡下小学调研去了。 陈医生:“她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要看那边的进展,归期不定!这次调研涉及的方面比较广,情况又比较复杂,上头还抓得紧,调研组什么时候回来还真不好说。少说也得个十天八个月吧!” 陈清源:“……” 于心谣当然是夸大其词的。梁满满这次去乡下调研,顶多也就一个星期左右就回来了。之所以这么说,不过就是想要陈医生着急一下。满满说了要先晾一晾他,作为好闺蜜,她当然要助攻辣! 听到梁满满要过这么久才回来。陈医生更加不淡定了! 要是等到梁满满乡下调研回来,他估计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这事儿还真得一鼓作气给它落实了。不然他根本放心不下。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这个时候当然要找好兄弟曾医生帮忙啦!毕竟当年咱们曾医生追老婆可是过五关斩六将,什么法子都用了一遍,才终于抱得美人归。在这方面他可是最有发言权的。 虽然陈医生很清楚,去找曾西北求石问路,依到这小子幸灾乐祸的性子,这小子一定会狠狠滴嘲笑,吐槽,外加人身攻击一番。毕竟他俩共事这么多年,曾西北历来就以打击,看他笑话为乐趣。虽然每次都会被他无情碾压,还击回去。可这么多年来,曾西北就是不长记性。 可不得不承认,追女孩子这方面他确实技不如人,不在行。他当年和沈恋恋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对于追求女孩子这种事,他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未免夜长梦多,也为了早点攻下梁满满这座堡垒,他还不得不去求一求曾医生。 —— 对于陈医生的不请自来,曾医生是丝毫不意外。毕竟作死作过头了,打脸就近在眼前了! 自打那天中午过后,整个医院的传言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儿。由之前的麻辣女老师狂追骨科陈医生,变成了骨科和胸外两大男神共同追求麻辣女老师。 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胸外的霍医生当然要及时自证清白,澄清某些谣言了。他将自己和梁满满的兄妹关系一公开。医院的传言顿时就变了一变,直接变成了骨科陈医生向梁满满发起猛烈攻势,花式壁咚,法式热吻,应有尽有。 当陈医生满脸不自在,支支吾吾地说完自己的请求以后。曾医生坐在椅子上,视线投转到陈清源的脸上,气定神闲地问:“老陈,脸还好吗?疼不疼?” 陈医生:“……” 妈蛋,不愧是队友!这厮说的话简直和梁满满那天中午说的一模一样!就连神情都如出一辙,别无二致! “不是说最讨厌人家的么?不是说和人家什么事都没有的么?是谁说的‘我不喜欢他,是你们非得把我跟她放在一起说事儿’?怎么,这么快就打脸了?想让我帮你,求我啊!”曾医生翘着二郎腿,满脸的幸灾乐祸,阴阳怪气地说。 陈清源:“……” “是兄弟就给句痛快话,到底帮不帮?”陈清源面色沉了一沉,实在不愿面对曾西北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这厮幸灾乐祸的样子简直是让人想掐死他。 “要我帮可以啊!”曾西北靠在椅背上,随性而慵懒,悠哉悠哉地说:“过两天去乡下义诊的事情恐怕就要麻烦陈医生带队了哦!” 陈医生:“……” “没问题!”陈医生没好气地说:“说吧,你有什么法子?” “你是不是傻啊!这个时候当然得直接跑去找她说清楚啦!这么点屁事,你难道还想拖鞋过年不成啊!” 陈医生:“……” “信了你的邪!”陈清源毫不客气地将办公桌上的病例本拍在曾医生的脸上,转身欲走。 “哦,忘了说了!”身后曾医生顶着一张欠扁的脸,龇牙咧嘴地补充道:“梁老师此次调研的学校也在扶桑县哦!” 陈清源:“……” 第三十六章 扶桑县地处西南边境的山区地带, 交通不便, 经济凋敝。却因与东南亚各国接壤而盛产罂粟, 被当地几个大佬盘踞操控, 毒/品交易频繁。该县历来局势动荡,不太/安宁。 而昌明镇位于扶桑县的中部,四面环山,闭塞不通, 教育设施和师资力量都十分落后。镇中心小学执教的老师除了为数不多的本地人, 其余大多都是外面来的支教者。 虽然中心小学的校长已经尽力款待调研组了,可奈何现实残酷, 条件有限。他们怎么都不能舒畅。一行十多个人都住在镇上的小招待所里,伙食也不行,清汤寡水的,都没什么油水。本来条件就已经够艰苦的了。偏上头还催得紧,进度很赶。梁满满童鞋最近几天简直忙翻了。 来这么一个偏远,落后的小学调研简直是活受罪! 好闺蜜于心谣这次没被挑选前来,简直是太幸运了! 调研组一共十二个人,有十个是大老爷们, 只有梁满满和另外一个三年级的班主任宋妍是女生。男人多的地方,女生就能轻松点。好在有这群大老爷们替俩女生多分担一些,不然梁满满这次简直要累得够呛。 虽然都在一小工作, 和梁满满以前从来没和宋妍打过交道。甚至在此之前, 两妹子都没见过面。宋妍和梁满满一样,也是女汉子。性格开朗活泼, 很是霸气,干起活来一点也不含糊。 本着同病相怜的际遇,两妹子很快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不管做什么事儿都彼此帮衬着。 虽然活很多,工作量很大,而且又杂又繁琐,可一群年轻人凑在一起,时不时聊聊天,开个玩笑,天南海北,乱扯一通,做起事来倒也不是太枯燥乏味。 —— 第四天傍晚,梁满满一行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量,回到招待所。 刚吃完饭,站在招待所的大厅,看到好几个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进进出出。 她有些好奇,忙碰了碰身侧宋妍妹子的胳膊,“怎么回事啊这是?” “估计是某个医院的医疗队下乡义诊吧。”宋妍瞅了两眼,如是说。 “哪个医院?” “应该是第一医院。”宋妍指了指正前方的一个男医生,“你看,白大褂上有标识。” 顺着宋妍的视线,梁满满看向那个男医生。果然在他那挺括的白大褂上看到了显眼的第一医院的标识。 这下她就不意外了。因为之前和霍承远通电话,他就跟她提起过第一医院最近一段时间要派医疗队到扶桑县下属的几个乡镇义诊。只是没想到医疗队首站就是昌明镇。而且还和他们学校的调研组住在同一家招待所。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扶桑县就这么大,昌明镇地处县中心,又是人口大镇,首站设在昌明镇倒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为什么住在同一家招待所,不过是因为昌明镇就只有这么一家招待所。不住在这儿,还能住到哪里去呢? 这么说来她马上就能见到她二哥了。霍承远告诉过她,她是这次胸外的带队领导。 她在这边调研这么没劲儿,同行的都是些不熟悉的人。有个亲人说说话,谈谈心自然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道她家二哥有没有这个闲情逸致搭理她了。他这次来义诊应该会很忙的吧。 看到第一医院的医护人员来昌明镇义诊。她就难以避免地想起陈清源。不知道骨科这次带队的是谁。她打算等会儿回房间在微信上问问丁孜。 第35节 “走吧满满,别看了!”宋妍推了她一把,催促她回房间。 “哦。”她清脆地应一声,转身,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开,就听到了一管低沉清润的嗓音,格外熟悉。 “今天忙了一天,大伙儿都累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七点集合。” “好的,陈医生。” 后面这个女声也是熟悉的。 她下意识地扭头,去搜寻声源处。两三米开外的地方,一大波白色触不及防撞入眸中。 一群医生护士正拐过走廊,朝着梁满满这个方向走来。 人群最前沿,她视线聚焦的中心,是陈清源那张能迷倒万千少女的帅气的脸庞,以及那一抹宛如白杨般挺拔修长的身形。 梁满满“……” 卧草,说曹操曹操就来!要不要这么神奇的哇! 男人的步调不疾不徐,行走间流风阵阵,白大褂的衣角跟着簌簌摆动。 她怔肿的间隙,他好似有所感应,眼神直直扫过来。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汇,她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拽紧了手心里的手机。 手机后盖微微发热,熨烫着她的手指,指尖都有些发麻。 一秒钟后,她看到对面的男人冲着她微微一笑,动了动口型,“别来无恙啊,梁老师!” 梁满满:“……” 靠靠靠……陈清源居然对她笑了! 满满姑娘直接在心里咆哮了。 天呐,这可是陈清源第一次对她笑呢!过去每次一见到她,这人不是横眉冷对,就是万年冰山脸,从来就没有给过她好脸色。要想让他对她笑?哼,简直是天方夜谭! 现如今,他见到她,居然会笑了!而且还笑得这么甜。真怀疑她是不是看到了一个假的陈医生。 不得不说,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想不到她梁满满也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男人的笑容很温柔,摒去锋芒,沥去棱角,整张脸的线条都轻柔了。眉宇间的冷硬也悉数消失殆尽。只留下无尽的柔和。 太晃眼,真是巨特么好看呐! 她的脑子当即就晕了晕,变得不清醒了。 从年初第一次在机场遇见陈清源,此后她的每一场荒唐都像战争。这是她一个人的战场,常常都是伤还没有疗好,就又上了战场。一点一点努力,一点一点修炼,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大杀四方,成功攻下陈清源这座堡垒。 可长路漫漫,道阻且长。她空有一腔热血,满身铁胆,到头来依然伤痕累累。 梦醒的那刻,她以为她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放弃所爱之人,远离他的世界,不再去打扰他,退缩回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偿甘苦。 没想到,有生之年,她还是等到了冰山消融! 原来,岁月终究还是待她不薄的! —— 身侧众人看到素来高冷禁欲的陈医生流露出这种蜜汁微笑,震撼的同时,皆纷纷摸了摸发凉的手臂,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尼玛,真特么恐怖啊! 众人皆在好奇,他们的陈医生到底看到了什么。 赶紧不由自主,整齐划一将目光投向了前方。 喔靠,居然是梁满满那张大写的,逼真的包子脸! 众人:“……” 敢情医院的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啊!这两人如今是奸/情满满呀! 看这样子两人应该是在一起了吧!陈医生这眼神简直就是看“准女友”的眼神嘛! 哈哈哈……想不到到头来他们陈医生还是栽在了这个姑娘身上。 看到满满姑娘,丁护士顿时就激动了,热切地举着她的爪子,拼命挥舞,“哈喽,满满!” 梁满满:“……” 天呐,能不能隐身啊!好尴尬呀有木有! 过去梁满满跑骨科跑得勤快,科室里的医护人员大多认识她,也都纷纷和她打招呼。一口一个“梁小姐”,一口一个“梁老师”,简直不要太热情了! 看到这么多人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满满姑娘的脑袋顿时更晕了。 脑子短路的后果就是,她并没有回应这些人,而是直接落荒而逃。留给众人一个利落无比的背影。 陈清源:“……” 众人:“……” 呵呵,画风似乎不太对呀! 难道不该是赶紧跑过来,和他们说哈喽的么? 陈医生隆起眉峰,表情看上去有几分不悦,沉声扔下来,“都散了吧!” 话音一落,人就走远了。他去追梁满满了。 众人:“……” 这战斗力,杠杠滴嘛! —— 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梁满满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走的更快了。 可到底不及男人的步子大,还是被他给追上了。 手腕一紧,直接被他扣住。用力一带,转了个身她便被他顺利逼到了墙角。 卧草,又特么来壁咚! 后背抵住冰凉的瓷砖,她浑身一颤,心跳瞬间加速,狂跳不止。身体条件反射地缩了缩。 男人挺括的胸膛附过来,俊颜探下,气温徐徐而温热,声线低沉而克制,“梁满满,你跑什么!!” 梁满满:“……” 第三十七章 男人话音一落下, 梁满满本就不平静的内心世界愈发变得汹涌澎湃了。心湖翻涌, 涟漪泛泛。 她的一颗心此刻都要沸腾了, 内心戏满满。 卧草, 壁咚真的好帅啊! 陈清源想发飙,却又克制住的样子简直帅爆了,又酷又性感! 嘤嘤嘤……被壁咚的感觉真好呢!好想多来几次! 开始看到陈清源,她还有些害怕。因为不期而遇, 她还没有做好和他见面的准备。自然下意识就怯场了。别看她外里虎虎生威, 很是霸气彪悍。可内里却很怂,尤其是面对陈清源的时候, 就更容易怂。不期而遇本就够震撼了,加之他还对她那么温柔地笑了。 她不歇菜才怪呢! 可如今看到他这样隐忍未发,想发飙又不敢发飙的样子,她就莫名想笑。心里爽到不行。这个时候就特别想撩他一下。 她毫无声息地探出右手,食指附在他单薄的唇瓣上,缓缓地划过,狡黠一笑,“伤口好了?” 陈清源:“……”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 毫无预兆。陈清源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搞不懂她为何突然就关心起这个了。也来不及深究她问这个的深意。就只见她勾住他脖子,把他的脑袋往下一摁,她的唇触不及防地贴了上去。 陈清源:“……” 她柔软的唇贴上去的时候, 他额角凸起, 太阳穴重重一抽,脑子霎时一片空白, 全身上下的气血开始往脑袋上冲,根本无法思考。 她的唇又热又软,贴着他的唇一下一下厮磨,一下一下碾压,不紧不慢,用足了耐心。似乎就是在故意消磨掉他的意志。 他睁着眼睛,她却双目紧闭,专注而投入,似乎很是享受。两人的鼻尖相碰,温热撩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隐约还有几缕青柠的香气。他觉得应该是她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因为上次他也闻到了。 她的小舌灵巧地滑入,湿漉漉的,搅动了万千风雨。 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香,很清冽。她的唇也很软,感觉也很美妙,他有些沉醉,逐渐欲罢不能。 他的意识开始放空、游离,渐渐涣散,理智也一点一点被抛诸脑后。 心理防线一崩塌,剩下的便全凭本能。 男人反客为主,左手摁住她的脑袋,开始热切地回应她。再也顾不得这是在招待所的大厅。周围人来人往。 大手也渐渐变得不安分,滑向她的腰线。隔着单薄的衣料,抚摸她腰间的那点肌肤。 隔着一层衣料,他似乎都能感受到女孩肌肤的滑腻。手感好极了! 很好!梁满满在心底笑出了声! 她就是喜欢陈清源这种意乱情迷,失控的样子! “是时候了!”她心想。 她找准位置,然后狠狠地咬了一口。 陈医生吻地忘情又忘我。直到下嘴唇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只一瞬间,他整个人就豁然清醒了。 他迅速撤离,松开梁满满,伸手摸了摸自己出血的嘴唇。很好,又是上次那个地方! 直接恼羞成怒,一声怒吼:“梁满满你有病吧!” 满满姑娘龇牙咧嘴,笑得没心没肺,“我有病,你有药么?” 陈清源:“……” 她的一只小手在陈清源的胸口处摸来摸去,故作同情地说:“陈医生,这次要几天才会好了呢?” 陈清源:“……” “真是病得不轻!” “我是病得不轻,那你别喜欢我呀!”她笑嘻嘻地说:“打脸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第36节 陈清源:“……” 陈清源是真被气到了。三番两次被这姑娘耍。绕是再好脾气的人也会发飙的。何况他向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 他面色阴沉,周身愠怒,不发一言。冷冷淡淡地看了梁满满一眼,骂了句,“神经病!” 然后迈开大长腿走了! 梁满满:“……” 望着男人的背影,梁满满知道自己是作过头了。陈清源这次是真生气了。 两次都栽在同一件事上,他一定很不爽! 完了完了,陈医生不会再也不理她了吧! 她不过就是想一雪前耻,报复一下他。可没想到这人这么不经撩。 虽然她现在很担心陈清源生气。毕竟陈医生生气,后果很严重。可她只要一想到他吃瘪的样子,她就好想笑。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她可能真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 满满姑娘郁闷地回到房间。 她一进门,宋妍就凑上前八卦兮兮地问:“满满,那个医生是你男朋友吧?真的好帅啊!快跟我说说你们俩的事情。” 梁满满:“……” 你看,又是一个被陈清源那张脸迷惑的姑娘。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你当我眼瞎啊!天雷勾地火,那么浪,你们会没有一腿?” 梁满满:“……” “他现在还不是我男朋友,不过马上就是了。” 宋妍:“……” —— 晚上和于心谣聊天提起这件事,好闺蜜狠狠地数落了她一顿,“梁满满,您老可真是能作啊!要报复他也不是这样的啊!要是陈医生真因为这样再也不搭理你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那应该怎么报复?” “你现在应该趁热打铁赶紧将他收入麾下,等你们真成了男女朋友,到时候要报复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啊!比如说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就差遣他去买。等他买回来了,你又说不想吃了,想吃别的,再让他去买。几趟下来,我保管他酸爽到不行!” “他可以点外卖的。”满满姑娘找出重点。 于心谣:“……” 这姑娘为什么每次都get不到重点呢? 心好累啊! 于小姐对着手机世直接咆哮:“梁满满,你脑回路咋这么清奇呢?你不能挑两家不做外卖的店啊!” “这年头哪有店是不做外卖的啊!人家不要挣钱辣!”满满姑娘摩挲着微微发烫的手机壳,轻声地说。 于心谣:“……” 于小姐简直要被这姑娘气出内伤了! 她直接吼过去,“就事论事,您老能别这么上纲上线么?” “好吧,再比如呢。”满满姑娘弱弱地问。 “再比如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呀就使劲儿诱/惑他,想怎么撩就怎么撩,等他起了反应,想要的时候,又死活不给他。对于男人来说,这比任何报复都痛苦。” 梁满满:“……” 卧草,水土都不服,就服她家好闺蜜! “我跟你港哦,在没有确定关系以前你可千万别把陈医生惹毛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可不能急于一时。先拿到手才是关键。等日后到手了,你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他肯定一句话都不敢说。你如果现在让他跳脚,依到大多数男人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以后铁定有你受的。所以你现在赶紧去给他道歉!!” “好吧!” 也确实没别的办法了! 不过就是想打他脸,撩拨一下他。可惹他勃然大怒却并非她本意。毕竟要是真惹毛了他,受伤的还是她。 谁叫她爱他爱的深沉呢! —— 一挂完好闺蜜的电话,满满姑娘就翻出陈清源的微信,给他发了条消息。 满满大美女:「陈医生,对不起嘛!」 为表诚意,她还特地发了个负荆请罪的表情包过去。 不过她等啊等,等啊等,也没见对面的人回复。 这厮现在肯定是在气头上,她也不指望他能立马就原谅他。大不了明天早点起床当面给他道歉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现在适当低头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后讨回来嘛! 这样一想,满满姑娘就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 陈清源真是被气到了。这女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吃饱了撑的,成天就知道作妖! 明明是来找她好好谈谈,落实两人关系的。可却出师不利,搞成这样了。自己还被气了个半死。 嘴唇被那女人咬破了,血是止住了,可依旧疼得要命。同一个地方被她咬两次。那滋味简直不能太酸爽了! 今天在招待所大厅他有些失控。着了那姑娘的道。直接就上演了激情戏码。肯定是被一大群人围观了。明天他们要是看到他的嘴唇,指不定又会怎么想了。 陈医生悲哀地发现,自从招惹上这姑娘,他的形象简直是一落千丈。再也撑不起他骨科高岭之花的招牌了。 不过这也让他更加清晰透彻地明白了自己对梁满满的心意。他们接吻的时候,他又多沉醉,有多意乱情迷,身体起了多大的反应,这些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直到现在,他对于那个激荡四射的吻都有些意犹未尽。 如果不是后面梁满满一番恶搞,被迫中断,他真的很难想象这个吻会持续多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很久很久。他可能还会有一些出格的举动。 一想起那种蚀人心骨的感觉,他的身体就是一阵燥热。 他的过去并非一张白纸。他也不是未经人事的毛头小子。居然也会这样克制不住自己。他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同样的事不是没和沈恋恋做过。可感觉完全不同。他和沈恋恋那会儿,感觉很平淡,自然而然就发生了。事后也并没有觉得多么回味无穷。 可他和梁满满却不一样,心神激荡,头脑恍惚,血脉喷张,热血澎湃,好像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沸腾,每一寸肌肤都在肆意燃烧。多了一种肆无忌惮,放纵不羁的快感。 这样的感觉他过去从来没有过。以至于事后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如果不是梁满满,他大概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还会有这么放荡不羁的一面。 这次接吻和上次在医院又不同。上次是他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而做出的。多多少少带了点泄愤,报复的味道。而她也是被动地承受着。被他吓坏了,根本不知道回应。这次却是她主动撩的他,虽然目的不纯,可中途她也真切地回应了他。这是男女动情后出于本能的互动。是两颗心自然的靠近。 同样是接吻,当事人的心态不同,那感觉可就差远了。 总而言之,这次接吻让陈医生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情,这姑娘真特么要命能让他欲罢不能! 呵……梁满满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他现在一想到她,就恨得牙痒痒! 陈医生发誓他再也不搭理这个女疯子了! 他果断地当做没有看到梁满满发来的道歉信息。直接摁了关机键。 不过陈医生不知道的是,很快他就又被打脸了。在几个小时以后。 第三十八章 凌晨两点半, 陈医生被一阵连着一阵不间断的敲门声从睡梦中吵醒。 他直起身, 摁亮床头灯。 一捧暖橘的灯光倾泻下来, 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窗外夜还很深沉, 无穷无尽。 身侧同住的同事正睡得酣甜,呼吸均匀。 也不知是谁在这个点敲门。 他烦躁地摁了摁眉心,踩着拖鞋去开门。 门外是个年轻的陌生女人。陈清源仔细地打量了她两眼,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 “有事?”他沉声说, 口气很是不悦。 “你是陈医生么?我找陈医生。”女人满脸焦急。 “我是。”在确定了这间屋子并没有第二个陈医生后, 他点了点头。 “救命啊,陈医生!梁老师都快痛晕过去了!” 陈清源:“……” —— 陈清源二话没说就跟着宋妍走了。甚至来不及换身衣服。他身上还穿着工字背心。 他健步如飞, 边走边问:“怎么回事?” “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梁老师在呻/吟。我觉得很奇怪,赶紧把灯打开,发现她在床上打滚。表情十分痛苦。她让我赶紧过来找你。” 听到宋妍的描述,陈清源的眉峰紧紧拧成了川字。 他很担心,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只能加快脚步朝她的房间走去。 两人的房间明明就隔了一条走廊,他却觉得仿佛有千万米远, 似乎永远也走不到。 他赶到的时候,梁满满已经趴在地板上了。她一只手捂住肚子,表情格外痛苦。 宋妍焦急地说:“满满, 陈医生已经来了, 我把她叫来了!” 陈清源立马走上前将她扶正,他自己则半跪在她跟前, 担忧地问:“梁满满你怎么样?” 第37节 他说话时嗓音微颤,言语中流露出的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担忧和害怕。 看到他来,梁满满直接抓住他手臂,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嚎啕大哭起来,“陈医生你总算是来了,我都要痛死了!!” 陈清源:“……” “梁满满你哪里痛?告诉我!!” 梁满满虚弱地说出两个字,“肚子。” 陈清源赶紧探出一双手去捏她的小腹,“哪个部位?这里?” 她指了指右下腹的位置,“这儿,这儿很疼!” “陈清源,我要疼死了……呜呜呜……好痛啊……” 陈清源眉头一皱,响起沉凉的声线,“看样子应该是阑尾炎,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下一秒就打横将梁满满抱了起来。 —— 陈清源找昌明镇此次义诊的负责人借了辆面包车,直接将梁满满送去镇中心医院。 陈清源亲自开车,一双手紧握方向盘,将油门踩到底,车子疾速行驶在凌晨的马路上。 这个点,乡镇小路上空无一人。过往车辆几乎看不见。 天空中启明星格外明亮,映照着这方土地。 梁满满躺在后座上,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都痉挛了。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种痛。痛感一波连着一波不断在身体里蔓延开,仿佛身体都被撕裂了。她以为最痛的莫过于每个月的姨妈痛,殊不知,这种痛竟然比来大姨妈要痛上百倍、千倍。 她一边痛苦地□□,一边和陈清源说话:“陈医生,你说我会不会死啊!” 陈医生:“……” “别乱说话!安心躺着,马上就到了。”陈清源目视前方,麻溜地打着方向盘。 梁满满侧躺在后座上,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够看到陈清源挺直的脊背和紧绷的侧脸。下颌线条利落而流畅。 她家陈医生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呢! “陈医生,今天傍晚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 陈清源:“……” 话题转变太快,陈医生一时间有些没跟上。静默了一瞬,方冷冷地说:“先别说话,省点力气!” “看在我这么痛苦的份儿上,你就原来我啦!好不好嘛?”满满姑娘再接再厉。 “这是两码事儿么?”陈医生哭笑不得,“一码事归一码,别放在一起说事儿。” 梁满满:“……” “好吧。”她弱弱地说。 还以为能忽悠到的。 这个话题结束,梁满满又开始哼哼唧唧了。 她是真觉得疼,前所未有的疼。 “陈医生你和我说话吧。我真的好疼,你和我说话,转移一下我的注意力。” “好!”陈清源利落地应下,“你想听什么?” “说说你的前女友吧!” 陈清源:“……” 犹豫一瞬,问:“从哪里说起?” “她有我漂亮吗?”虽然一直知道大名鼎鼎的沈恋恋沈。可她却一直无缘见识一下她的庐山真面目。 之前为了追陈清源,他找丁孜和曾医生要过照片。可一个说没有,另一个说不方便。导致她至今都不知道沈医生长得怎么样。不过看看陈清源的这张脸,依到他的审美,作为他的前女友,这沈医生一定不会难看到哪里去。怎么说也应该是一个美人坯子。 陈清源:“……” 陈医生被她噎住了。一开口就是这么让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这姑娘简直就是在为难人嘛! 其实梁满满和沈恋恋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女人。不单性格迥然不同,就连长相也是两个极端。 沈恋恋的祖籍在青陵,江南水乡,她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模样温婉,小家碧玉。 而梁满满的长相则更偏张扬和妖娆。五官偏柔媚,活生生的一个妖精。 鉴于梁满满如今是病人,本着关爱病人的优良传统,陈医生昧着良心说:“你更漂亮。” “哼!”满满姑娘从鼻子里哼出声,不屑地说:“陈医生真是没良心,有了新欢忘旧爱!” 陈清源:“……” “她比你漂亮。”他改了口。 “哇……”这姑娘直接嚎起来,狠狠地抹了把辛酸泪,“口口声声说爱人家,其实心里却一直对前女友念念不忘。既然你觉得她比我漂亮,你还来招惹我干嘛呢!” 陈清源:“……” 得,不管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反正横竖都是错! 他面色一疆,声色沉沉,“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哇……”又是一阵鬼哭狼嚎,“我如今是病人,你连哄个病人都不愿意,还说什么医者仁心,全都是扯淡!” 陈清源:“……” 陈医生的额角抽了抽,十分无奈地说:“梁满满你能不能正常点?” “嘻嘻!”她低低一笑,声音很低柔,“跟你开个玩笑辣!继续继续,下一个问题,你现在还和沈医生有联系么?” “号码都注销了,早就断了联系了。” “那她还会回来找你吗?” “不知道。” “你现在忘记她了没?” —— 陈清源猜测的没错,确实是阑尾炎。梁满满被紧急收治入院,立马动了手术。 紧急手术,结束后都已经差不多快四点了。梁满满被安排进普通病房。 乡镇医院,设施有限,其实也没有普通病房和高档病房之分。单单一间病房就排了六张病床。将狭小的空间排得满满当当。两张病床之间就只留了一条窄窄的缝隙。一个成年人站着都腾不开手脚。 不过现如今身在外地,也没得挑了。 梁满满被安排在靠窗的一张病床。这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欣慰。 梁满满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沉沉睡去。病房里其他的病患也都在熟睡。房间里静的出奇,只听得到大伙儿均匀和缓的呼吸声。 他们都在熟睡。陈清源却是毫无睡意了。 被人从睡梦中撬醒,本来还困得不行。可经过梁满满这样一折腾,如今他倒是彻底清醒了。 窗帘被拉了一半,另一半敞开着。外头一点点微光透过玻璃飘入,病房里即便没开灯,也显得没那么黑了。 空气里沉淀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道,紧紧缠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借着这点微光,他打量起梁满满。她眉心郁结,脸上尽显痛苦的神色。显然是因为术后的疼痛,而睡得不深。不过五官倒是格外立体清秀,似乎都柔化了许多,再也不见白日里的张牙舞爪。 见惯了她张扬狂放的样子,第一次见她这般安静,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他细细打量她,居然出神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有了答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人就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人就已经变得非她不可了。 —— 陈清源就这样陪了梁满满一夜。 直到天空微微泛起了鱼肚白。 梁满满睁开厚重的眼皮,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醒了?” 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不经意地掠过耳畔。 第三十九章 早六点, 天已经大亮。 明亮的光线穿透玻璃射入病房, 一室光明。 “我怎么了?”她艰难地想要起身, 却牵扯到伤口, 顿时疼地倒吸一口气。 这酸爽的滋味! “别乱动!你刚动完手术,别碰到伤口。”注意到她的动作,陈清源忙走上前去扶她,往她背后垫了一只枕头, 轻声说:“你昨晚突发阑尾炎。” 难怪昨晚痛成那个鬼样子! 半夜肚子突然痛起来, 她还以为自己晚上吃坏肚子了。 她动了动嘴唇,嗓音混沌, “你照顾了我一夜?” 陈清源的身上还穿着工字背心,想来也是昨晚被宋妍叫醒,着急送她来医院,忘记换衣服了。 “嗯。”简单的一个字,不愿多说。 “谢谢!”她心下感动,声音低低的。 过了一夜,她的面色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总归不会像昨晚那样难看了。 “嗯。”陈清源应一声, 又是一个字。 第38节 她虚弱地牵扯了下嘴角,说:“陈医生,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好。可我还是不得不说, 自从遇见你以后我就总是进医院。上次崴伤脚也是, 这次突发阑尾炎也是。” 陈清源:“……” 这话说的! 他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反问:“怪我咯?” “呵呵……”她讪笑一声, “哪能怪你啊!只能说我离不开医院了。” 陈清源:“……” “这话还是少说,医院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可医院有你呀!”她歪着脑袋,说得理所当然。 潜台词是:有你的地方就是好地方! 触不及防一波表白! 陈清源的目光笼罩在她身上,问道:“梁满满,你知道身为医生,我最无力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不治之症?” “不是。”陈清源冲她摇头,“是看到病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梁满满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要总是进医院。” 滴,教育家陈医生上线!触不及防就被教育了! —— 过了一会儿陈清源提起了另一件事情,“今早你还没醒,霍医生给你打了电话,我替你接了。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他是你们医院这次义诊胸外的带队医生,他没有和你一起过来?”梁满满不解地问。 “胸外的人晚一天出发,今天才会到。” “哦。”原来是这样。 “一直没问过你霍医生和你的关系。我看你手机里备注的是二哥,他是你表哥还是同母异父的哥哥?” “都不是。”梁满满摇头,“他是我干妈的儿子,是家里的老二,所以我叫他二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么说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当然没有啦。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我们从小却很亲。” “这样啊!”陈清源轻声说,若有所思。 “你想什么呢?我和我二哥一点事儿都没有。你别想太多。”梁满满看到陈清源这样一副沉思的神情,以为他想歪了。 “我知道,你上次喝醉酒就已经告诉我了。我只是在想你们这种青梅竹马的情谊让我羡慕。” “你和沈医生不是?” “我和她跟你们不一样。虽然我也和她从小一起玩到大,中间还谈了好几年恋爱。可我一直都没有真正了解过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追求什么。从来没有真正融入她的世界。她去非洲以后,我仔细想了想,这大概就是我们分手的真正原因吧。” “你知不知道,很多青梅竹马是不适合当情侣的。就像我和我二哥。我们谁都对对方没心思。所以才能敞开心扉,了解对方。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一旦牵扯上感情,我们的眼界就会变得狭窄,容易忽视很多东西。她会想要照顾你的情绪,而刻意隐瞒很多事情。而你也会被自己的主观臆断所趋势,而忽略最真实的她。如果你和沈医生过去没有谈恋爱,你或许能更懂她的世界。” “你说得很对。可如今再说,一切都晚了。谈过一次失败的恋爱,我不想再谈第二次。遇见你是意外,对你动心,更是意外。可既然这些意外都一一发生了,我不想逃避,我想遵从本心,给自己一个机会。现在我或许没有多么了解你这个人,也没多么了解你的世界。可我愿意让自己去了解更多的你。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却意味着一次新生。它代表我彻底从过去那段失败的恋爱中走出来了。” 他望着她,深情款款,表情分外温柔,“所以梁满满,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走进你的世界吗?” —— 霍承远是在晚饭时分到的医院。同来的还有她的好闺蜜于心谣。 看到这两人同时出现在病房,梁满满顿时就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他们任何一个人来看她,她都不会觉得奇怪。可问题是他们俩一起来的。这就让人惊奇了! 霍承远放下一大篮水果,解释:“我和于小姐是在医院门口恰好碰不到的。” 梁满满:“……” “不会吧?” “是啊!”于心谣笑了笑,“我也觉得好神奇呢!” 梁满满读大学的时候,霍承远去学校看过她好几次。见过好闺蜜于心谣。这次在医院一起碰到,倒也不会认不出来人。 于心谣捏了捏她的包子脸,调侃:“宝贝儿,几天没见,你怎么就吧自己弄进医院了啊!追陈医生也不用这么拼吧!” 梁满满:“……” 满满姑娘瘪瘪嘴,“你以为我愿意啊!这是意外好不好啦!” “陈医生呢?”于心谣环视一圈,也没见陈清源人。 “我让他先回去休息下,熬了一夜了。” “哇哦!”于心谣咧嘴大笑,“陪了你一夜呢。好幸福哦!” 梁满满拍了下好闺蜜的脑袋,“好好说话!” 转头问霍承远:“二哥,我住院的事儿没告诉我爸妈吧?” “没有。你不让我说我还敢说啊!”霍承远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不小心告诉我妈了。” 梁满满:“……” “二哥!”满满姑娘顿时就恼了,嗷嗷大叫:“被/干妈知道,她一会儿就该告诉我爸妈了!干妈那张大嘴巴,你又不是不知道!” 话音一落,铃声大作。 “谣谣,给我递下手机。”梁满满如今伤口疼得要命,动弹不得。 于心谣从她的小包里掏出手机,眼神亮了亮。 “谣谣,是谁?”她问。 “你妈咪。” 梁满满:“……” 怕什么来什么,要不要这么神奇呀! —— 于心谣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替换梁满满的工作。她如今生病住院,调研的工作就不好胜任了。 虽然乡镇医院条件有限,道梁满满刚做完手术,实在不好移动。就索性多住了几天。 自打她阑尾炎住院,来医院看望她的人就没断过。 先是学校里的同事。再是陈清源骨科的同事。尤其是后者,俨然是把她当作陈清源女朋友看待了。水果,牛奶买了一大堆。 她在医院里实在待的无聊。每天就是吃吃,睡睡,玩玩手机。 好在丁孜和宋妍会时不时来医院看她,陪她说说话。 这三天都是陈清源和于心谣轮着在医院照顾她。之前原本还想狠狠滴报复、压榨一下他的。如今看到他这么尽心尽责地照顾她,也都不好意思再继续打他脸了。 她是个心很软的人。最是看不得别人对她好。别人对她越好,她便越觉得惶恐。如今陈清源和过去简直是判若两人。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对她冷冰冰的,在医院照顾她也是唯恐不尽心的。 她不是记仇的人。何况她本身也深爱着这个男人。事到如今自然也就不忍心继续捉弄他了。 不过她还是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至于究竟在等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她还心存顾虑。 因为她不知道陈清源口中对她心动的分量有多少。她不想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就和他在一起。说到底她就是患得患失,也很贪心,只想抓得更多。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得不到时,拼了命也想得到。可如今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只要伸出手,他便唾手可得。她反而却退缩了。 —— 在医院躺了五天,梁满满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在医院实在躺得难受,都快无聊死了。第六天早上,陈清源陪着她去找主治医生询问病情,看是不是能出院了。 医生办公室里,两位医生在交流她的病情和术后状况。 梁满满的主治医生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医生,本地人,一辈子都在这所乡镇医院工作。头发白了大半,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普通话,乡音很重。 梁满满基本上听不太懂。就坐在椅子上无聊地掰手指。 反正陈清源能听懂就好。 突然,脚下的地板开始剧烈晃动起来,毫无预兆的,整栋楼房开始震动,诊室里的办公桌开始猛地摇晃起来,桌上的病例、纸笔等物品瞬间散落一地,乒乒乓乓。 正在说话的两医生同时一怔,四目相对,梁满满的主治医生果断冷静地判断:“是地震,快躲到墙角去!” 陈清源:“……” 梁满满:“……” 要不要这么神奇啊! 两侧架子上的东西哗啦啦震落下来,砸在地上,玻璃杯,热水瓶震碎一地,全是玻璃渣子。 陈清源面色紧绷,反应迅速,直接扑上来护住梁满满的脑袋,扶住她的双肩,将她飞速推至墙角。他高大挺括的身躯把她整个人都捂在角落里,她的脑袋被他摁在怀里,罩得严严实实。 楼房还在持续震动中,架子上的东西依旧噼里啪啦往地上摔,偌大的办公室没过一会儿就满地狼藉,面目全非了。 梁满满缩在墙角,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背后身侧墙体晃动着,可面前男人的身躯却岿然不动,稳如泰山。他的手掌还紧摁在她的后脑勺上。棉质衬衫柔软的布料紧紧蹭着她的脸,她的视线被彻底遮挡住,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到他平稳而有力的心跳声,声声不息。 明明是最危急的时刻,她却觉得异常的安全。 因为有他在身边! 这种震动持续了十多秒,终于停下去了。 这短短的十多秒,梁满满却觉得自己仿佛历经了一个世纪。 漫长,而了无尽头。 他率先站起来,然后伸手去扶她,“好了,没事了!” 她直接瘫坐在地上,撅了撅嘴,“陈清源,我腿软,你抱我起来!” 第四十章 陈清源拿眼瞧她, 想起上次半山的连环车祸, 他打开出租车门, 她直接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 哇哇大叫:“哇,陈医生,我好害怕!” 鼻涕,眼泪蹭了他一身。 第39节 想起她当时那个狼狈的模样, 他突然笑了, 出声:“出息!” 下一秒,将她打横抱起来。 双脚突然离地, 梁满满一惊,赶紧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嘿嘿笑:“我这不是吓坏了嘛!” “咳咳……”年迈的老医生轻咳两声,刷存在感:“震感这样强烈,看样子是桥石地震了。” “桥石?”陈清源抱住梁满满,皱了皱眉:“最西边的那个县?” “没错。这一带都是地震带,桥石那边地震尤其多。” “陈医生你去过桥石县?”梁满满问。 “去过,04年桥石地震的时候, 我就在救灾前线。桥石地震频发,外界都传它有十年之约。没想到一语成谶,今年刚好第十年。” 梁满满:“……” —— 半天不到, 桥石7级地震的消息就全国各地传开了。 天灾发生的时候, 军人和医生往往最先行动起来。 桥石县地处西南边境的最西边,距离扶桑县100多公里, 是一个比扶桑县更加偏远、落后、闭塞的小县城,人口密度非常大。和扶桑县一样,也是一个人口大县。 院领导下达了命令,第一医院此次在扶桑义诊的全体医护人员必须火速前往灾区,就近支援当地医疗机构。 梁满满的老家青陵,南方的二线城市,江南水乡,京杭大运河的源头,是一座地震极少的城市。她对于地震全部的概念都来自于电视和网络。十年前桥石地震,举国震撼。没想到真的有所谓的十年之约。而她也实实在在经历了这场十年之约。 好在离得远,扶桑并没有受多大影响。可桥石县地震,附近几个省市的交通、通讯等还是难以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也因为地震,第一小学此次在昌明镇中心小学的调研工作也被迫中止。调研组全体工作人员都统一撤回去。 她和陈清源是一道从昌明镇走的。在扶桑县城分开。她坐火车回横桑。而他则跟随医疗队奔赴灾区救灾。 那天上午,太阳特别好。似乎都没有六月太阳该有的灼人,一点也不热。 她有点想哭,因为知道自古救灾就容易受伤,容易死人。虽然心里很清楚这是他身为医生该有的职责所在,危难当头,他们医生是可以牺牲一切的。 可她还是有些孩子气地问他:“能不去吗?” 陈清源穿一件简单的纯色t恤,眉眼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别说傻话。” “我怕你受伤。”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有些东西是我们医生必须背负的,没得选择,更没得逃避。你要学着适应。” “我不要。”她猛地摇脑袋,泪眼婆娑,“我不想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他伸出右手去擦她的眼泪,粗砺的指腹划过她脸颊,表情平静:“我还等着你的答复,所以我一定会平安回去的。” 她吸了吸鼻子:“那你要早点回来!” 他轻柔一笑:“好。” 他笑起来真好看,眉宇间冷硬悉数消失,浅浅的弧度自唇角划起,温柔得不像话。 “满满,我们该走了!”于心谣远远地冲着她喊。 “去吧,我看着你上车。” 她这才依依不舍地坐上大巴。 车子很快便缓缓移动起来,她探出窗外,看到他站在原地,头顶日光倾城,将他的身体轮廓镶了浅浅的金色,说不出的低柔与优雅。 他岿然不动,静谧如画。 直到车子越行越远,他才转身,坐进一辆前往灾区的面包车。 他们分别的这一天,阳光明媚,微风徐徐,世间万物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可她没有想到,他们重逢的那一天,阴云密布,大雨滂沱,虽热血难凉,却如临深渊。 *** 跟十年前那场地震相比,桥石此次受灾情况还不算严重。除了震源中心的几个乡镇受灾严重以外,边缘的区域倒还好。 所以医疗队首先进驻的就是震源中心的紫湖镇。 紫湖镇地势高耸、险峻,多蜿蜒的盘山公路。从桥石县城绕进紫湖镇平时驾车也要两个多小时。如今被地震一震,部分路段塌方,受到摧毁,还有一部分路段诱发山体滑坡,交通则更加不便。 医疗队进入紫湖镇前前后后耽误了不少时间。 面包车里,所有医生护士都面色凝重。就连平时多话的丁孜,也都静默不语。 最为平静的要数陈清源和霍承远了。两位第一医院的颜值担当,此刻一个在闭目养神,一个在拿着手机玩单机小游戏。似乎完全不像是要奔赴前线救灾的人。 这已经不知道是丁护士第几次看手机了。 “别看了,省点电吧!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信号的。”霍医生顺利通关,将手机收好,对丁孜这样说。 丁孜:“……” 紫湖镇四面环山,在大山深处,平日里的信号就弱。何况这还刚刚被震,通讯设施被截断,灾区根本没有信号。 听他这样说,丁孜泄气地将手机收起来放进包里,哭丧着一张脸,“我本来打算告诉我妈我的银/行/卡密码,要是我出了事,就让她把我的那笔钱取出来给她和我爸养老。出发之前着急,就给忘了。等记起来已经进入灾区,早就没信号了。” 霍承远:“……” 众人:“……” 行为确实夸张了点,可害怕的心情却是真的。毕竟这次他们一行人完全是冒着生命危险来灾区的。 地震刚刚发生,接下来会有余震,会有山体滑坡,可能还会有泥石流,等待他们的还有无数危险。 丁孜刚工作三年不到,还是第一次被派往灾区。她的担忧和害怕可想而知。 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毕竟事到如今,谁心里还能不担心,不害怕呢? 霍承远:“你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我大大小小救灾二十多次,我不也安全地活到了现在。生死有命,担心没用!” —— 一行人到达紫湖镇已经是傍晚了。 不过十多秒,整座乡镇被直接移成平地,地震的摧毁能力可见一斑。 整座乡镇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的垃圾场,倒塌的建筑物支离破碎,到处可见残桓断瓦,满目疮痍。 天空灰雾蒙蒙,阴沉不定。几朵流云飘浮在乡镇上空。 沉闷,压抑,几乎让人透不过起来。 四目所及之处,有医生护士神圣的纯白,有解放军纯净的橄榄绿,有消防官兵火热的橘黄,还有志愿者耀眼的嫣红,三种颜色不断交织,重叠,密密麻麻。 “下面应该还有人,把阿黄牵来!” “坚持住,我们马上就救你出来!” “失血过多,病人已经休克了……马上实施抢救……” “快把这些水和吃的给大伙儿分了……” …… 他们来不及思考,立马加入救援大军中。 不愧是有二十多次救灾经历的人,面对地震,霍承远表现出了惊人的应对能力。医疗队一到达灾区,他便组织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进行救灾工作。 *** 这边梁满满时刻关注着灾区的消息。一天到晚就知道抱着手机刷灾区的新闻。哪里哪里余震了,哪里哪里山体滑坡了,哪里哪里有人死了。 每次一看到这些新闻,她的心就忍不住揪起来。 于心谣说了她几次,让她不要这样担心。说她现在已经有些神经过敏了。 可她就是做不到。因为她担心陈清源的安危。没日没夜的担心。他也担心霍承远,他同在灾区。 一个是所爱之人,一个是至亲之人,两个她都担心,她都害怕他们出事。 这两人自进入灾区就和她断了联系。手机根本打不通。 虽然她知道这是因为灾区的通讯被截断了。可因为听不到他们的消息,她则更加担心。每天吃不好,睡不下,头发都愁掉了一大把。 第三天,她终于接到了陈清源的电话。 失联许久,咋一听到他的声音,梁满满的眼泪直接就从眼眶里滚落下来,“你总算是给我打电话了。你知不知道,她都快担心死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儿。我答应你了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别太担心了,过个几天我也就回去了。”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这几天我吃不下,睡不好,都瘦了好几斤。你赶紧给我回来,不然再过几天,我都要瘦成一道闪电了。” 陈清源:“……” 他在电话那头低低一笑,“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 “我才不要,女孩子还是有点肉好。” “嗯,抱起来舒服。” 梁满满:“……” 呵呵,这厮居然一本正经耍流氓! “我二哥呢,他还好吧?丁孜呢?” “放心吧,大伙儿都很好。” 就在这会儿听筒里传来霍承远和丁孜声音—— “满满,二哥我身强体壮,吃嘛嘛香!你就不要担心我了!” “满满,回去你可要请我吃饭,这里的伙食太差了!” 她捏着手机正欲回话,就在这时,她清晰地听到有人大喊一声,“余震来了……快跑……” 然后下一秒通话戛然而止! 第四十一章 强烈的震感结束后, 陈清源拍掉满身的泥泞和尘土, 捡起掉落在地的手机。 第40节 手机已经黑屏了。 他摁了开机键, 想打个电话给梁满满报个平安。电话打到一半, 突然切断。她肯定很担心。 可电量过低,已经开不了机了。 丁孜抚了抚自己胸口,气息不定,“尼玛, 太吓人了!” 霍承远面带微笑, 调侃:“感觉这次救灾就是将脑袋随时随地别在裤腰带上。” 丁孜:“……” 陈清源想借霍承远的手机给梁满满回个电话,可同事却在喊他:“霍医生, 陈医生,那边有患者!” “走!”他收起手机,直接跟同事走了。 消防官兵从废墟中刚救出来一个年轻人,二十来岁,身材很是魁梧。 伤得很严重。救援的一个消防官兵说:“搜救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了。他被压在一块水泥板下面,埋得很深,钢筋插入胸部, 我们前后破拆,花费了不少时间。” 陈清源赶紧蹲下/身,检查伤者的右腿。他的右腿被水泥板压地已经变形了, 血肉模糊。 霍承远则检查胸部的伤口。 致命伤在胸部。钢筋条刺入左胸, 离心脏很近。 患者也已经陷入深度昏迷,呼吸微弱。 同时被救援队救出来的还有年轻人的母亲, 她倒是伤得不重,都是皮外伤。护士们给她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 中年妇女一边抹眼泪,一边拼命哭诉:“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我们家就只有他一棵独苗啊……” 霍承远拧了拧眉,笑起来,沉声说:“伤势很严重,必须马上手术。” 陈清源问:“最近的医院距离这里多远?” 一个中年消防官兵告诉他们:“这个乡只有一家医院,在乡中心,距离这里二十多公里。” 霍承远一听,眉峰拧成了一道深深的褶皱:“来不及了,患者等不了这么久。如果不马上手术,后果不堪设想!” 胸外的一个男医生站在边上也是满脸愁容:“那怎么办?这里也不能动手术啊!” 霍承远面色沉冷,说:“就在这里手术!” “霍医生你开什么玩笑?在这里手术?没有手术室,做不了无菌操作,术后的并发症你想过没有?何况我们的设备也不够。出了问题谁负责?” “那你说怎么办?让病人就这样颠簸二十多公里送去乡镇医院么?现在非常时期,路都被堵了,这里到镇医院最快也要两个多小时。这还是往少了计算的。要是路上再遇到个余震。病人什么时候才能到医院?他坚持得了这么久吗?” “何况乡镇条件有限,医生们平时也就看个伤风感冒,他们的医生有没有能力主刀这台手术都说不准!我们是医生,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送死么?” “可是你也不能在这里手术啊!这里什么条件,是能手术的地方么?” “我在国外,时缝战乱,这种手术做了多少?多得我都数不过来。要是都像你这么拘泥于条条框框,他们早就没命了!” …… “我同意霍医生的决定,就在这里手术。这个病人不止胸部一处伤,如果不及时手术,他这条腿也保不住了!”就在霍承远和同事争执不休的时候,陈清源冷声打断他们:“非常时期只能采取非常措施,这是我和霍医生共同的决定,出了事儿我们俩共同承担!” “好样儿的哥们!”霍承远赞许地拍了拍陈清源的肩膀,直接吩咐:“直接手术!” —— 在消防官兵的帮助下,他们找了个空旷的地方搭了个帐篷,组成临时的简易手术室。 手术前,护士询问家属:“病人之前有什么既往病史吗?” “什么叫既往病史?” “就是他之前得过什么病没有?” “没……没有吧!”妇女迟疑片刻,这才回答。 “到底有没有?”护士再次确认。 “没有!我儿子的身体一向都很健康的……平时感冒都很少……”妇女操着一口乡音很重的普通话,斩钉截铁地说。 护士不疑有他,报告给霍承远。 陈清源站在边上,将妇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若有所思。 霍承远不敢耽搁,吩咐:“开始手术!” 霍承远的手术结束后,陈清源再给病人动腿部手术。 想不到有生之年,第一医院的两大男神医生还有主刀同一台手术的机会。 —— 霍承远的手术进行地很缓慢。直到深夜才结束。 陈清源趁着霍承远手术的时候在帐篷里眯了一会儿。这段时间忙着抢救伤员,一刻也不停,睡眠严重不足。 到了凌晨一点,胸外的护士过来告诉他:“陈医生,霍医生那边已经好了,让你过去。” “好,我马上过去。” —— “你脸怎么回事?” 陈清源走进帐篷,看到霍承远满脸血渍。口罩,额头,脖子,手术服上面到处都是血。 “刚拔钢筋的时候,血止不住喷了出来。没事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 —— 手术很成功。手术结束后,消防官兵连夜将病人送到了县医院。 两男人都有些透支了,纷纷瘫坐在废墟上。 头顶是一轮弯月,隐在云层后面,半明半昧。 霍承远摸出一盒烟,扔了一根给陈清源,“来一根!” 陈清源伸手接过,递到唇边点燃了。 格外微弱的一缕青烟,缭绕在空气里,越来越淡。 他就着滤嘴猛地吸了一口。没曾想,这烟烈性很猛,他直接被呛住了。 “抽不惯?”霍承远边抽边说。 “这烟好猛。” 霍承远闷笑:“朋友送的,我也觉得它烈性足了点。” 陈清源似乎想起什么来,“刚这个病人我们要重点关注一下,后续还要很近。” 霍承远点头,“确实,伤得这么严重,手术虽然成功了,可难免不会有并发症发生。” “这个倒是其次的。主要是手术室护士询问病史的时候,他母亲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儿。” “你是说,病人家属刻意隐瞒了病人的既往病史,没告诉我们?”霍承远一下子就找到了症结所在。 “难说。” “难不成是hiv,她不敢说?” 陈清源:“……” “多关注一点就是了。” 两男人一人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聊天。 霍承远吐一口烟圈,神色淡淡:“真不明白这些女生为什么迷医生,这特么真不是人干的职业。” “那你还学医?”陈清源指尖弹了弹烟灰。 “一言难尽啊!高中时我初恋她是白大褂控,很迷医生。就撺掇着让我和她一起学医。而且那个时候她和满满关系很好。拼命让满满忽悠我学医。我被她们俩一忽悠,就糊里糊涂地填了医学院。结果她倒好,直接出国学金融去了。顺带也把我给甩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就这样当了医生。”霍承远陈述完自己的辛酸史,斜了陈清源一眼,“你呢?” “我是被我爸逼的。他退休前就是医生。我其实是想学金融的。” “那你爹可真狠。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医生,个中辛酸早就偿了个遍,他居然还忍心祸害儿子,让你学医。” “老爷子觉得我就该子承父业。” “我爸也觉得我该子承父业,回去接管公司。可我却当了医生。”霍承远将摇头摁灭,扔了烟蒂,继续说:“但是满满,她小的时候最怕打针,每次感冒伤风打完针她都要把医生护士咒骂一遍。没想到长大了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医生。” 提起梁满满,陈清源这才想起傍晚那通电话还没有结束,就被余震中断了。后面又忙着手术,根本顾不到给梁满满回电话。这姑娘八成担心坏了。 陈清源对霍承远说:“现在有信号吗?我给满满回个电话。” “你运气不错,现在有信号。”霍承远掏出手机,摁亮屏幕,瞥了一眼信号格。 电话响了一秒,就被接通了。紧接着迅速传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嚎叫—— “哇,陈清源你总算是给我回电话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陈清源:“……” 第四十二章 灾后的第五天, 救援人员依然在废墟里不断挖掘生命, 不愿放弃任何一丝希望。 医疗队的人和消防官兵和武警战士一样也已经持续工作了五天五夜。 这五天他们转战了好几个乡镇, 配合当地的医疗机构救人。 接连五天五夜维持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量, 很多医护人员多多少少都出现了一些身体不适。 丁孜都被累惨了,直接晕了过去。陈清源立马安排人给她输液。并要求她先暂停手中的工作。 好在第一医院来救援的医护人员,每个科室都有领导坐镇。救援工作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第五天的夜晚,桥石县开始出现大面积的强降雨。局部地区还下起了特大暴雨。 六月中旬, 正是这一带多暴雨的时节。 桥石县地处山区, 地震后地表和山体松动,一旦突发强降雨很容易出现山体滑坡和泥石流等地质灾害。这又是新的一种潜在的威胁。而且强降雨也会给救援工作带来极大的不便。 废墟里仍然随处可见身穿橙色制服的消防官兵在冒雨破拆、挖掘, 不放弃任何一个生命。 第41节 每当一个生命被成功就出,他们大喊一声:“医生 ……医生在哪儿?” 迅速便有医护人员直接冲过去,“快……交给我们……” 无边夜色里这一抹白色格外显眼。 谁说只有军人顶天立地? 医者同样铮铮铁骨,赤胆忠心,徒手撑起一方天地! —— 医疗队所处的乔家坞就是特大暴雨的受灾区。 从地震后的第五天开始,一天三天,乔家坞村都在下特大暴雨。而且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 医疗队是第五天下午到达乔家坞村的。 夜无边无际, 浓黑的夜色重重涂抹于天际。 漫天大雨正如排山倒海的趋势压迫而来,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条条流淌的河。 简易的帐篷被疾风骤雨吹得东倒西歪,在风雨里瑟缩飘摇。 晚八点, 陈清源给一个腿伤患者做好缝合, 舒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他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的第几个病人了。这一连五天来,他真的做的太多太多了。 就在这时, 和他们同一批到达的消防官兵的中队长走进了帐篷。 年轻的男人伸手抹了把满脸的雨水,大声对陈清源说:“陈医生,雨越下越大,边上山体松动,已经有滑坡的迹象了。这里留不得,太危险了,接到上头领导的指示,让你们医疗队的人先走,我们殿后。” “不救了?”陈清源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嗓音粗噶。 “能救的差不多都救了。第八天了,希望渺茫了!” 陈清源听完,面色凝重,深知男人口中事态的严重性,“好的叶队长,我们马上撤退!” 叶队长伸手拍了拍陈清源的肩膀,道:“保重!” 叶队长走后,陈清源直接沉声吩咐:“丁孜,赶紧叫大伙儿收拾东西撤离!” “知道了,陈医生。” —— 医疗队的人员很快就在帐篷里集合好了。 医疗队总负责人高副院长清了清嗓子开口:“各科室负责人点一下自己可是的人员,看看有没有人员遗漏的。” “是!” “徐子怡。” “到。” “林紫君。” “到。” “胡杨。” “到。” “丁孜。” “到。” …… 各个科室的领导迅速挨个点名,生怕有人员遗漏。 胸外这边却迟迟没听见霍承远点名。 “霍医生呢?”陈清源点完名,拧了拧眉,询问胸外的一个男医生。 男医生跟陈清源解释:“救援队在桥洞底下发现了一对父女,他们正在施救。父亲伤得很重,必须及时抢救,女儿还不清楚。霍医生在等他们出来。” “就只有霍医生一个人在那儿吗?” “嗯,霍医生让我们先撤,他抢救完那对父女就跟上我们。” “胸外的人都齐了吗?” “都齐了。” “好。”陈清源点了点头,“那你们赶紧上车。” 说完他走到副院长身侧,也是本次医疗队的总负责人,说:“高院长,我请求留下来支援霍医生。” “清源你别胡闹,霍承远是胸外特聘的医生,我拿他没办法。你可别给我捅娄子,没听到叶队长说的吗?山体滑坡,这里很危险,一刻也留不得。你要是出了事,我怎么跟老杨交代啊?”高院长直接就驳回了陈清源的要求。 “高院长,您没听到刚那人说的啊!父女俩被埋了这么多天,父亲伤得很严重,女儿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霍承远一个人抢救得过来吗?人命关天,顾不得那么多了。你们先走,我和霍承远随后跟上你们。” 并对丁孜说:“照顾好大伙儿!” 话音一落,他穿上蓝色雨衣,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雾里。 —— 乔家坞村有一条小河贯通全村。河不长,水流也不急,却是全村的水源。河上共修建了三座石桥。石桥底下都修有很大的桥洞。平日里在附近忙农活的一些村民会到这里歇脚,乘凉,雨天则躲雨。 这三座石桥差不多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历经沧桑,又年久失修,地震一震,三座石桥自然纷纷坍塌。 据当地村民说,地震发生的时候,这对父女正在桥洞底下乘凉。父亲很年轻,三十不到。女儿只有五岁。 乡下人,晨起到田间劳作。家里孩子有时也会跟着一起去。日晒三杆了就回家。六月中旬的太阳毒辣,父女俩晒不住了就躲在桥洞底下乘凉纳阴,歇歇脚。 地震发生后,石桥坍塌,父女俩双双被压在石桥底下。 原本早该就被救援队发现的。可由于埋得很深,又是桥洞底下,容易忽视,愣是埋了这么多天也没被人发觉。还是搜救犬给找到的。 神奇的是,这对父女伤得这么重,居然坚持了这么多天。 大雨滂沱,雨依旧下个不停。暗淡的天光里,雨雾缥缈朦胧,形成一道道透明的帘线。 陈清源冒雨赶到的时候,救援人员还没有将人救出。 手电筒的光不堪明亮,勉强照亮周围一小片区域。几道明黄的光束里无数雨丝飘荡、悬浮。 地震发生的时候,父亲将女儿紧紧护在怀里,他整个人都被埋在废墟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后背更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死死压住,不留一点缝隙。 霍承远蹲在那对父女身边,一只手扶住吊瓶,一只手紧紧握住小女孩的手,不断跟她打气,“孩子再坚持一会儿,消防叔叔马上就救你出来。” 父亲已经陷入重度昏迷,呼吸已经变得越来越微弱了。女儿的右手露在外面,虽然霍承远在给她输液,可这女孩好像也快熬不住了。 被埋了七天七夜,不吃不喝,父女俩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边上消防官兵继续用装备破拆。每一个人都浑身透湿,狼狈不堪。 霍承远虽然外面套着蓝色雨衣,可里面的白大褂和短袖也已经全部湿透了。雨水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渗,似乎要渗进人的心底。 “叔叔,我好累,好想睡觉……”小女孩无比虚弱地说。 霍承远哑着嗓子,“孩子千万不能睡,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出来了……” 这个时候一旦睡过去,就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霍承远这才拼命地和小女孩说话,不能让她睡过去。 “我来吧,你去边上坐一会儿。”陈清源接过霍承远手里的输液瓶,“你跪得太久了,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你怎么来了?”听到陈清源的声音,霍承远这才意识到自己维持这个半跪的姿势已经有大半个小时了。 “我过来帮帮你,这种情况,你一个人搞不定。”陈清源指了指埋在废墟里的男人,“他伤在背部,肋骨很有可能已经断了,这个我比你在行。” “确实。”霍承远笑了笑,站起身,发现自己全身血液不流通,四肢早已僵硬麻痹,脑袋也犯晕。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陈清源:“大伙儿都走了吗?” “都走了。” “你不该来的。要是满满知道你因为我留在这么一个危险的地方,她一定会跟我干架的。” “如果换作是我在这里,你也一定会过来的。跟你没有关系,这是两条人命。”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他之所以留下来,不是为了你霍承远,而是为了这对被埋的父女。 —— 霍承远实在是太累了,他直接瘫坐在浅滩上,也顾不得石头硌屁股了。 面前河流哗啦啦地流淌,水声泛泛。 陈清源一边举着左手扶住吊瓶,一边和温柔地和小女孩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呀?” “段迎燕。” “哪个迎,那个燕呢?” “欢迎的迎,燕子的燕。” “迎燕,真好听的名字。这样迎燕,叔叔给你讲个故事,你答应叔叔不要睡觉好不好啊?” “嗯……” “从前有一只狐狸,它爱上了一只兔子。可兔子不喜欢狐狸,狐狸很苦恼。于是它就想方设法想让兔子爱上自己,它做了很多的努力……” …… 霍承远静静听着,在黑夜里无声地笑了笑,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满满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陈清源,你有人格魅力!” 陈清源置若罔闻,继续跟小女孩讲故事。脑海里却浮现出梁满满的那张包子脸。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带队去第一小学体检的那个午后,他看到她耐心地跟学生说话。表情温柔,低眉浅笑,微风拂过她细密的短发,一室寂静。 那个时候,她在他心里,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他爱上她,或许就在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职业是医生,文里不可能一点都不涉及。何况我对医生向来就怀揣着最最崇高的敬意。写了三篇医生文,每篇文都在向这群最可爱的人致敬。 地震的内容没多少了,很快就完了。也是时候让咱们陈医生见见满满了。笑哭…… 在家照顾妈妈,这几天可能都会晚更。如果实在写不出来,我会在评论区请假的。这么勤奋的言哥,需要你们爱的抱抱! 第42节 第四十三章 经过救援人员近两个小时的破拆和挖掘, 这对父女终于被救出来了。 他们被救出来的那刻, 陈清源、霍承远以及全体的救援人员都震撼了。有几个一米八、一米六九的大老爷们甚至都忍不住湿了眼眶。 因为废墟里父亲的身体完全弯成了拱形, 背部承载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他独自一人承担了岩石全部的重量。而他的身下, 小女孩缩成小小的一团,至于他的庇护之下,一点也没有被石块压到。 这位父亲维持着这个姿势整整坚持了八天。 他将生的希望毫无保留地给了自己的女儿。 父爱深厚,比山重, 比海深。 可惜他最终没能坚持到最后一刻。被挖出来之前, 他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小女孩也因为被埋太久而昏昏欲睡。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父亲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他的身体因为大石块长时间的挤压而变了形状, 后背脊柱尽数断裂,血肉模糊。全身上下也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血迹斑斑。 而小女孩除了手骨骨折,和一些皮肤擦伤,并没有多大问题。 陈清源迅速替她包扎好了。 父亲躺在担架上永远地闭上眼睛。 陈清源和霍承远对视了一眼,两人如鲠在喉,完全说不出话来。 救援人员先将人给送了出去。 霍承远哑着嗓子,掩面而泣:“我答应了小姑娘的, 一定会救好她爸爸的……我答应了她的……” 叶队长拍了拍霍承远的肩膀,说:“就在两天前,我们在隔壁镇救灾的时候, 刨开一栋老楼, 最底下一个女人也是像他一样,躬着身体, 死死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里有个七个月大的孩子,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离世很久了。可孩子却还活着。随行的一个女医生替她进行了紧急剖宫产,是一个男孩。” 叶队长顿了一瞬,继续说:“干我们这行,这种事见得多了。生死之刻,父女舍命救儿女,丈夫保妻子,哥哥护妹妹,很多很多。最是紧要关头,最是能窥见人心。也最是能体现大爱。” “不错。”陈清源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说起了一件往事:“很多年前,我刚刚实习,医院附近发生了大型车祸。一个男孩为了保护自己的女朋友,一个人徒手支撑车框,整整坚持了两个小时。他是外科医生,从此以后再也握不了手术刀。” 他说完,周围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暴雨依旧下着,顺着脸颊往下流,混淆了滚烫的热泪。 叶队长起身,“陈医生,霍医生,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将她送去镇医院。她应该还需要做个全身检查。我们需要再停留一下,看看还有没有人。” “好的。”陈清源应下,对霍承远说:“这个时候真想跟老爷子打个电话。” 霍承远抹了把脸,低低地说:“算了算我好像都大半个月没跟我爸联系了。” —— 暴雨如注,两侧山体随时都有坍塌,滑坡的可能,两人不敢耽搁,带上小女孩,直接驾车离开。 山路十八弯,泥泞不堪,雨又下得很大,车子时不时打滑,委实不好开。 陈清源和霍承远两人换着开,一人开一段路。 大山深处,人烟稀少,又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方圆几里都寂静地诡异。 黑漆漆的夜,夜色格外浓黑深沉,伸手不见五指。面包车无声无息地穿梭在山路上。 雨刷器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外头的世界仿佛上个世纪法国无声的老电影,阴冷而又沉默。 陈清源开车,霍承远坐在副驾上补眠,后座上小女孩睡得酣熟。 车子猛地一颠簸,霍承远被震醒了。 他朝后座看了一眼,小女孩浑然不觉,依旧睡得很熟。 熬了这么多天,她实在是太累了。 他清了清嗓子,音色倦怠混沌,“真不知道等那孩子醒来,问起她爸爸,我们应该怎么回答她。” 陈清源一手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声线低沉,“实话实话。” 霍承远:“……” “会不会太残忍了?她还这么小。而且她肯定会怪我,怪我没有救好她爸爸。我答应了她的,一定会救她爸爸的……” 陈清源瞥他一眼,冷冷地打断他:“霍承远,你是第一天当医生么?” 霍承远:“……” “在她的世界,目前来说,或许父亲大过天。可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是她的爸爸将生的希望给了她。医生是人不是神,我们拯救不了全世界。很多时候我们也无能为力。他爸爸的死是天灾,是意外。你不要太过自责。” 霍承远陷入了深思。他将这段时间所经历的全部的人和事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发现这段时间自己真的过于感性了。 他从医多年,见惯生死离别,却在这次天灾面前感性了。 他沉默许久,才出声:“你说得没错。行医这么多年,总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可没想到还是会心软。” “我父亲跟我说过,医者最忌讳感性和铁石心肠。前者容易误人,后者则误己。一个医生若是太过感性,就会丧失最基本的判断,很容易造成医疗事故。可一个医生若是铁石心肠,毫无情感,那他就像一台冷冰冰的机器在运转。他永远都成为不了一个好医生。医者敬畏并敬重生命。人需要理性,但不能太过理性。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并没有错。” —— 从乔家坞去镇中心有五公里路。山路陡峭,泥泞,坑坑洼洼,车开得很慢。 后半夜,天气逐渐转凉。霍承远怕孩子着凉,给她盖了一件自己的外套。 做完这个,他打了个哈欠,问陈清源:“还有多久?” 陈清源目视前方,出声:“导航显示还有一半路程。” “开了这么久才开一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霍承远有些烦躁,建议道:“我来换你吧?” “好。”陈清源点头。 两人迅速交换了主驾和副驾的位置。他开得也挺久了,手臂很酸,的确需要缓缓。 车子继续行驶在山路上。 此刻,两人还没有意识到危险正悄无声息地逼近。 —— 车子在开到距离镇中心三公里的地方,他们突然听到一阵巨大的轰隆声。 两人对视一眼,尚来不及反应。下一秒,无数石块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石块有大有小,小的如冰雹大小,大的则如自行车的车轮。它们顺着水流疾速,剧烈地往下砸来。 车身和挡风玻璃被石块砸地砰砰砰作响。 “卧草,我们遇到山体滑坡了!!”霍承远艰难地打着方向盘。 “后退,赶紧后退!!”陈清源条件反射地扑向后座,将孩子护在怀里,冲着霍承远大喊:“往后退!” 孩子被吵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突然一块巨大的石块自山坡上翻滚下来,不偏不倚地砸中主驾的位置。 “小心!”陈清源猛地大喊一声。 *** 第二天一早,梁满满在卫生间洗漱,于心谣则在吃早餐。 边吃边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喊:“满满,别磨蹭了,上班要迟到了。” “马上就好,给我留个面包。” “你快点。” “知道了。” 客厅里液晶电视正播送着桥石地震的报道。 自从桥石发生地震,梁满满就时刻关注着灾区的消息。每天一大早就在看有关灾区的新闻和报道。 女主播甜美、好听的嗓音在客厅里不断回荡。 “我们再来关注一条最新消息。据悉,今天凌晨,在距离乔家坞村3公里的地方突发山体滑坡,救援人员已经第一时间赶至现场。目前上伤亡情况不明……” …… 梁满满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瞥了一眼电视屏幕,不经意问:“播什么了?” “山体滑坡。” “哦。”没在意。 “你快点吃早餐,不然又该迟到了。每次都是你拖我后腿,害我迟到。”于心谣将早餐推到梁满满跟前,催促她。 梁满满拎起包,捻了两片面包在手里,说:“走吧,我路上吃。”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 她以为是陈清源,高兴地说:“我家陈医生给我打电了。” 一边说一边从小包里掏出手机。 两人一道走出大门,于心谣在身后锁门。听到梁满满的话,直接斜了她一眼,说:“得瑟!” 手机屏幕闪烁,是丁孜打来的。 竟然不是陈清源,她有一瞬的失望。 立马接通电话,“喂,丁孜?” “满满你看新闻了没?紫湖乡那边发生山体滑坡,陈医生和霍医生失联了!!” “砰……”一声脆响,手机直接砸到地板上。 第四十四章 丁孜刚说什么? 陈清源和二哥失联了? 明明她在不久前才听过他的声音。明明他还好好的, 明确地告诉自己他很快就回去了。 好好的, 怎么就出事了? 第43节 她想起她阑尾炎住院的那个早上, 她和他聊起沈恋恋, 她问他:“那你现在忘记她没?” 他当时告诉她:“我不能说彻底忘记她了,可我确实很久没有想起她了。梁满满,你要相信,我现在想你更多。” 他响起桥石地震后的第二天, 他们从扶桑分开。那天阳光明媚, 微风徐徐,他站在日光中, 眉眼温柔,静谧如画,世间万物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 那个时候她就在想,等他从灾区回来,她一定答应他,然后他们好好的在一起。 这才过了多久?不过一周的时间,丁孜居然告诉她陈清源出事了? 开什么玩笑! 她的脸色顿时惨白一片,嘴唇毫无血色。浑身都在颤抖。 “满满, 你怎么了?”于心谣察觉到她的异样,附身捡起掉落在水泥地面上的手机,很担心她。 手机屏幕已经被摔裂了几条缝, 可通话依然持续着。 梁满满这边突然没了声音, 丁孜在电话那头担忧极了,不断在问:“喂满满, 你在听吗……你听得到么……” 梁满满死死咬住下唇,几乎都快破皮了,整个人猛地一抖,一把夺过于心谣捡起来的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大喊大叫:“丁孜你开什么玩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昨天早上才刚刚跟陈清源通过电话,他告诉我他很好……我二哥也很好……他们怎么可能会出事……” 说到后面泪水夺眶而出,泪如雨下。 “满满你不要太担心,院长已经跟着救援队一起去了,说不定不是陈医生和霍医生他们俩……” “不会是他们的……一定不会是他们的……他们还一定还好好的……”她嗓音震颤,根本就不能接受。 于心谣强行从她手机夺过手机,冷静果断对丁孜说:“随时保持联系,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 “好。” 挂完丁孜的电话,她将梁满满纳入怀里,轻拍她的后背,柔声细语,“满满,你要冷静。我相信陈医生和你二哥他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何况新闻都还没出来,搞不好不是他们俩也说不准。” “谣谣,我真的不敢相信。明明之前他们都还好好的……”她开始小声抽泣起来。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梁满满终于不哭了,她擦干了眼泪,毅然决然地对于心谣说:“谣谣,我现在要去灾区找陈清源!” —— 这个时候奔赴灾区,是一个很不明智的选择。可梁满满别无他法!不论他遭遇了什么,是否安好,他都必须亲自去灾区找他。他好,万事大吉。他若遭遇不测,她也要寻求一个真相。不然她始终寝食难安。 何况除了陈清源,这其中牵扯的还有她二哥。是从小宠她,关心她,舍不得伤她一丝一毫,全身心爱护她的二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二十多年的情谊,又岂是能够轻易割舍的。 没有陈清源,她也同样会跑去灾区。因为霍承远是至亲之人,堪比她父母。 当她提出这个要求时,于心谣显然是极力反对的。 她说:“满满,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知道你担心陈医生和你二哥。可你想过没有?灾区现在是什么情形?余震,滑坡,泥石流,危险重重,是死亡地带。人家恨不得远离这地方,你还偏偏不怕死的往那里凑。你有没有替你的爸妈考虑过,要是你这次去灾区出了事,你让你爸妈怎么办?你现在应该耐心地等消息。也许不是他们俩也说不定。我相信陈医生和你二哥也是不会同意你去灾区的。我和他们一样,我也坚决不同意你去。” “谣谣,你理解理解我好吗?见不到他们,我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 这个时候去灾区并不容易。交通受阻,通讯不便。一些路线都停了。梁满满找人在网上联系了一支即将奔赴灾区的志愿者队伍。请求他们带上她。 用了点关系,她最终得以跟随志愿者队伍一起前去灾区。 志愿者队伍的负责人告诉她:“我们只到桥石县城,你要去紫湖镇,就得你自己去了。” “没问题。”梁满满表示同意。 她带了点换洗衣服就跟着志愿者队伍出发了。 到了桥石县城,她就和他们分开了。她独自一人前往紫湖镇。 紫湖镇是重灾区,受灾严重。一些路段完全被切断了。正常的班车也都停运了。她只能去租私家车。 可因为是重灾区,危险重重,很多私家车司机都不敢去。 她一路碰壁,找了很多家,他们都直接拒绝。 不过她运气不错,有一个私家车司机好心帮她联系到当天正好要进紫湖镇送救灾物资的车队。其中一辆大货车的司机是这位私家车司机的表弟。有他拉线,她很顺利地就搭上了前往紫湖镇的便车。 这位小哥是桥石本地人,二十来岁,留着板寸头,常年开大货车替人运货。年纪轻轻,人脉圈却很广。 梁满满向他打听紫湖镇前两天的山体滑坡事件。原以为可以问出一些东西来。谁知小哥也是一问三不知。 自从那天和丁孜通话电话。最近几天,丁护士的手机就打不通了。她也不知道陈清源和二哥具体的情况如何。 不过小哥用蹩脚的普通话提醒她:“你可以先去镇中心的医院打听打听。一般当地受伤的人一般会先送到镇医院。严重的再转进县医院。他们有没有到过,医院都有记录的。你留个电话给我,我在这一带跑,我也会替你留意打听的。” “谢谢。”梁满满感激小哥的慷慨,连连道谢。并将自己的手机号给了他。 桥石最近一段时间突发大暴雨。她到的这天雨势尤其大。 梁满满遵循小哥的建议,先在紫湖镇的镇医院打听。虽然如今形势严峻,偌大的灾区,要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她总归是不能放弃的。 大货车停在镇中心的门口。梁满满取出钱包,抽了两张一百的纸币,塞给小哥,感谢他让自己搭便车。 小哥没收,他和蔼地笑了笑,说:“这个时候谁都不容易。” 梁满满很感动,和小哥道别。 梁满满目送大货车行远,她知道小哥还要去给附近的几个村送救灾物资。想到小哥憨厚纯朴的笑容,突然觉得浑身都有劲儿了。这个年头,好心人总归是更多。 漫天大雨簌簌落着,不断敲击着伞面,发出一阵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镇中心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密密麻麻积聚着许多人。 一个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进进出出。 看到白大褂,她就难以避免地想起了陈清源。一想到他,心狠狠地一沉。 此时此刻,她只能无声地祈祷,希望他安然无恙。 她撑伞站在雨雾里,过往的人却丝毫不曾留意到她。 这个世界仿佛是沉默而静止的。谁都在忙碌着,注意不到他人。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步走进医院。 紧接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毫无预兆地拂过耳畔。轮胎划过粗嘎的地面,声响再清晰不过了。 她一怔,条件反射地转身。 一辆面包车出现在视线尽头,车上迅速下来三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有两个一下车便抬出一个担架。 担架上似乎躺着一个男人,血肉模糊。 “又是一个受伤的人!”她心想,正欲转身。 下一秒却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 “无论如何都要腾出手术室,这个病人拖不得!” 久违的,熟悉的,低沉的男声。 是陈清源! 她听到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轻轻地说。 她浑身剧烈一颤,一股无名的震撼和喜悦感顿时涌上心头。 她欣喜若狂,睁大双眼,想在这几个医生中搜寻陈清源的身影。 漫天大雨里,他身上的白大褂被大雨浇地透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映出里面黑色的短袖。 头发湿湿嗒嗒地往下掉水。黑色西装裤和运动鞋上全是黄泥,泥泞不堪。 明明比谁都狼狈,却止不住让人侧目。 边上照明灯灯火缥缈,微弱的一捧暖橘光束打在他身上,白大褂折射出耀眼的纯白。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觉得这身白大褂圣洁无暇。 那一抹身姿更是料峭挺拔,自成风骨,举天撼地! —— 人这一生会遇到多少次天灾人祸? 梁满满不知道。 但是她从未想过,有一场天灾和陈清源有关。 而她跨越千山万水,在倾盆大雨中撞见那一抹显眼的白色,她便知道,不论她这一生会遇到多少次天灾人祸,注定绕不过这身白大褂,亦绕不过这个名叫“陈清源”的男人。 她很庆幸自己爱上的是一个医生,国难当头,他们和军人一样顶天立地! 其实哪有那么多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我们在负重前行! —— 他们从梁满满的身侧经过,陈清源没有注意到她。其中一个医生还催促她:“麻烦让一让,有病人!” 她听到陈清源继续在说话,声音严厉:“没有手术室也要给我腾出一个来!没得商量,这个病人必须马上手术……” 他们步履如风,没过一会儿就走到了医院门口。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进入医院大厅,梁满满撕扯着嗓子,大声喊出口:“陈清源!!” 第四十五章 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 陈清源心头剧烈一震, 条件反射地去搜寻声源处。 两三米开外的地方, 梁满满撑着一把粉色条纹的折叠伞, 身姿纤细瘦弱,在弥天大雨里摇摇欲坠。 她穿一身黑衣黑裤,晕暖的灯光掉落在她身上,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迷离深邃, 就像是从画中而来, 分外不真实。 他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觉得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累了,才会产生幻觉。 可她又的的确确站在雨雾里, 身姿绰约。 两人四目相对,隔空相望,他尚且不曾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便已经扔了伞,直接朝他狂奔而来。 地上水花飞溅,噼噼啪啪。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天地间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周围的环境变得寂静无声, 没有人流的喧闹,更无大雨滂沱。 一切都是静默的。 他们只看得到彼此。 第44节 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的存在,再无其他。 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溢出几丝浅笑, 眉眼平和,微微张开双臂。 下一秒, 一个小儿飞速撞入怀中,怀抱顿时就满了。 拥抱她的那刻,他觉得他的心已经彻底被填满了,圆满。 而对于梁满满来说,她跨过千山万水,历经风雨,排除千难万难,等的无非就是这一刻——看到他平安无恙,然后伸出手拥抱他。紧紧拥抱这个她深爱的男人。 两人的衣服都已经完全湿了,湿漉漉的衣料紧紧贴在一起。隔着这层单薄的衣料,他们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蓬勃,而强有力的心跳。 梁满满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喷涌而出。滚烫的泪水自眼眶滑出,簌簌掉落,砸在她手背上,一阵阵热辣辣的灼烧感蔓延开。 她止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嗓子完全哑了,语无伦次,说的话断断续续,“丁孜说你出事了,我不相信……你答应过我你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会平安回去见我的……我就跑来找你……还好你没事……不然陈清源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看到她这样情绪失控,陈清源也忍不住红了眼睛,泪水阻挡了视线,眼前一片模糊。 没人比他更懂劫后余生的那种庆幸和喜悦。那晚遭遇山体滑坡,无数石块不断滚落下来,砸在车上。霍承远拼命打着方向盘,想要躲过这场浩劫。可最终车子还是翻了。 他被困在车底下,当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他一定要活着回去见她。 好在老天爷终究还是善待他的。他们等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有救援队赶来救他了。 除了一些皮外伤,他并无大碍。而小女孩被他护在怀里,也安然无恙。 可惜,霍承远就没有他这么幸运了。 —— 大雨依旧不停,豆大的雨珠不断敲击着水泥地面。地上水花翻滚,漾开一圈圈涟漪。 他拼命拥紧她,用足了力道,似乎想将她嵌进身体里。 他搂着她的肩膀,嗓子发睹,哽咽着,“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 这对在满城风雨里紧紧相拥的爱人,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可谁都保持静默,没有出声打扰他们。 真好,在这个举国哀恸的日子里,他们还能这样拥抱心爱的人! 这个怀抱不知道维持了多久,陈清源就松开了她。 其实他多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不问世事,就这样地老天荒。 可他不能,因为他是医生,身负重任,心系病患,手握生死。 担架上还有个生命垂危的病人在等着他做手术。 他摸了摸梁满满的脸,亲吻她的额头,说:“等我!” 简单的两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然后抬手对着身侧的医生说:“准备手术!” 前后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梁满满目送着陈清源挺拔的背影消失在人山人海的医院大厅。 明明白大褂都湿透了,贴在身上,她却觉得它真好看。 无数次他穿着这身衣服从她面前经过,白大褂衣角簌簌摆动,流风习习。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站了很久很久。 她无声地笑了笑,然后缓缓走进医院。 真好啊!他平安无恙! —— 陈清源的这台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结束时已经深夜了。 凌晨的医院大厅依然人来人往,又杂又乱,喧嚣声不断。 梁满满自陈清源走进手术室开始就一直在外面等他。 这几日一路奔波,她都有些超负荷了。完全凭着骨子里的那股信念在吃撑着自己。如今看到陈清源平安无恙,长久以来压在她胸口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人一旦松懈下来,困意就会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她直接缩在墙角里睡着了。 陈清源从手术室里出来,解下无菌口罩。看到梁满满缩在角落里睡得酣熟。身侧医护人员走来走去,竟也没能吵醒她。 他知道她是太累了,那张包子脸上写满了疲态。 他蹲在她面前,伸手去碰她的脸。 没曾想,她睡得并不深,他一碰到她,她便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手术结束了?成功吗?” 陈清源和她一起并排坐在地上,低声地说:“病人的手没保住。” 他说这句话时表情很哀伤,情绪特别低落。 她想起那次连环车祸,一个车边框插进大腿的病人,最终也没能保住腿,被截肢了。当时陈清源提起这事儿时也是这种哀伤自责的神情,情绪低落极了。他面色紧绷,神态颓然,声音听上去格外无力。 她知道医生最是在意病人的病情。他们都想尽自己一切的努力,让病人恢复健康。可医生是人,不是神,他们穿上这身白大褂治病救人。在一些不可逆的事件面前,他们依然无能为力。 虽然天灾人祸避无可避,可知道是一回事儿,让自己坦然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儿。 那个时候她其实很想抱一抱他,让她不要这么自责,不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他已经尽力了,那只是意外,他能力有限,阻止不了意外的发生。 可苦于没有立场。别说拥抱,她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可如今她可以了。 她探出手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肩膀上,轻柔地说:“尽力了就好,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以前你说我是因为你的职业而对你产生了兴趣,进而没脸没皮地追你。我当时说不是的,我只是单纯地喜欢你这个人。其实我并没有说实话。我从小就有制服情节,尤其喜欢白大褂。医生这个职业给你加注了很多光环。可脱掉这身白大褂,你也只是普通的男人。所以陈清源,你真的不要这么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我爱你这身白大褂,更爱穿着这身白大褂的你。” “所以陈清源,我们以后好好地在一起!” 陈清源靠在她肩上,突然就有了倾诉欲望,说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大概三年前吧,深夜急诊,救护车送来一个五指离断的病人。病人只有23岁,还很年轻,职业是大提琴手。手术从夜里八点做到第二天上午十点。我主刀的。病人术后手指血运不理想,有感染的情况,每天给她换两次药,每隔三个小时去看一次末梢血运。刚开始的时候病人没说什么,手指的血运也逐渐变差。科里都说保不住了,需要二次手术截除。当时我很沮丧,因为知道病人是大提琴手,深知一双手对她意味着什么。就拼命想保住她的手。可事实摆在眼前,我也无能为力。后面只能去跟病人谈第二次手术。我记得很清楚,病人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早就接受了事实。她跟我说,大夫我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尽力了,结果怎么样我都能接受。” “后面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当医生是幸福的。也从不觉得连轴转的夜班是多么辛苦的事情。你不知道上次连环车祸,病人的腿没保住,病人家属当时跟我说同样的话。她说谢谢您陈医生,从出事到现在辛苦您了。您是个好医生,我知道您尽力了,我不怪您。你不知道我当时多么想哭。” “我对医生这个职业很矛盾。学医并非我所想,我当年一心想学金融,却被我爸逼着才填了医科大。可这么多年下来,多多少少又对这个职业产生了一些敬畏。有些时候会看到很多很温暖的东西。可有些时候又会看到那么多丑陋、阴暗的方面。信念也一直在摇摆不定。有时觉得这个职业很神圣,可有时又很厌恶这个职业。可病人一旦送到眼前,又会毫不犹豫地走上手术台。” —— 他们就这样坐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梁满满的身体都僵硬了。 陈清源先站起身,伸手拉了她一把,“带你去看一下你二哥。” “他怎么样了?”从见到陈清源到现在,她还没有问过霍承远。也不知道他情况怎么样了。 “那天晚上,我们从乔家坞转移到镇中心,路上发生了山体滑坡,他受伤了。” “严不严重啊?” “挺严重的,他以后可能都握不了手术刀了。” 第四十六章 深夜的病房并不安静。梁满满推门进去的时候, 还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小声呻/吟。 非常时期, 病房里又杂又乱, 病床排成一排, 加床加了好多张,将本就不甚宽阔的病房挤得水泄不通。 这个点,有人沉沉睡了过去,有人却疼得毫无睡意。 病房里开了一盏小的照明灯, 昏沉沉的几缕光束, 映衬地周边的环境也分外昏暗。 微弱缥缈的灯光下,有一个瘦削落寞的男人的身影。 这个点陈清源带梁满满来看望他, 说实话并不是好时机。可他知道,她必须马上看到霍承远,否则她这一夜都别想安生了。 霍承远靠在最边上的一张病床上,意识清明。 他的一双手暴露在空气里,左手打着石膏,粗壮肿大,整个人看上去笨拙无比。 看到她进来,他冲着她虚弱地笑了笑, “满满,你怎么来了?” 窗帘轻微晃动,一点点微光闪现。 在昏沉的光线的映照下, 男人的脸庞清瘦, 嘴唇苍白干裂,似乎没有一点血色。 他明明是一□□的大高个, 病号服穿在身上却松松垮垮,看上去那么大件。 二哥瘦了,他是真的瘦了呀! 他从来都是意气风发,何曾这般单薄落寞? 看到这样的霍承远,梁满满的眼眶直接就红了一圈,她快步走上前,眼泪哗然一片,“二哥,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啊?” 他们分开的时候,他还朝气蓬勃,志得意满。为何不过短短数日,他就变得这样瘦弱落魄了? 最重要的是,陈清源告诉她,他以后恐怕再也握不了手术刀了呀! 他一个胸外的医生,从此以后如果再也握不了手术刀,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上手术台,不能给病人动手术,他未来几十年的职业生涯都被提前中断了。 这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 干妈还不知道她心爱的小儿子遭遇了这些,上了右手,以后都不能握手术刀了。 要是知道了,干妈指不定该怎么伤心呢。 陈清源说,那晚滑坡,霍承远的手被巨石压了两个多小时。虽然手术很成功,可日后的康复却还是遥遥无期。能不能恢复如初,都是个未知数。 但可以肯定的是,最近两三年内,他是不能握手术刀了。 对于霍承远的伤势,陈清源是抱有极大的自责的。如果事发当时,他们没有换开,霍承远还是坐在后座,他也许就不会遭遇这种事了。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事故发生后的好多天,他都陷入这种自责和焦虑中难以自拔。虽然霍承远一再安慰他,这是意外,即使以后不能握手术刀了,他还可以改行去做别的。最起码,他的右手还在,只是不适合握手术刀而已。 霍承远表现地很平静,对于这一既定事实坦然接受。甚至没有出现任何过激的行为。可陈清源知道,要他放弃心爱的职业生涯,这对于任何一个医生来说,都是极其残忍的。 出事后的好几个晚上,霍承远都没有办法入睡。失眠严重,眼睁睁地从黑夜熬到天亮。 如今看到梁满满这样情绪失控,陈清源则更加觉得自责难过。 他深知他们兄妹的感情。当时一告诉她这个,她就迫不及待要跑道病房去看陈清源。还是他强行阻止她,让她先把湿衣服换了再去看霍承远。 第45节 六月天,说冷不冷。可穿着一身湿答答的衣服,湿气入体,她还是很容易感冒的。 她换好衣服,一刻也不停就跑来病房看霍承远了。 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兄妹俩这个样子,默默了退出了病房。 —— 梁满满从进病房开始,情绪就失控了。直接抱着霍承远打着石膏的右手小声地抽泣起来。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拼命地压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因为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在休息。可情绪这东西就像脱缰的野马,根本就不受控制。她最终还是哭出了声。 眼泪止不住从泪腺里涌出来,悄无声息地砸在被单上。 霍承远伸出“满满你别哭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死了一样。不就是伤了右手嘛,不做医生,我以后还可以改行做别的。我爸一直希望我回去继承家业。我偏偏跑去学医,当了医生,还满世界跑。如今倒好,我做不了手术了,正好可以回去经商,接管他的家业。” 事到如今,霍承远依然用轻松的口气来安慰自己。他从小就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没辙。 哪怕现在遭遇了这么大的痛苦,他依旧看不得她为了他流泪。 “二哥,你别这样。我看着难受。你哭吧!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你别憋在心里,陈清源说你好几天晚上失眠了。你这样下去不行的呀!你发泄一下好不好?那些坏情绪发泄出来就好了呀!” 霍承远:“……” 霍承远有些哭笑不得,“伤了右手,以后不能握手术刀了,我确实很难受。因为这意味着我不仅要放弃自己热爱的职业,更意味着我要改行做别的。进入另一个未知的领域从头做起。这对于很多人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出事后的那几天,我也难以接受。很痛苦,很压抑。一度埋怨过老天爷的不公,为什么偏偏让我遭遇这些。可一想到那么多在地震中死去的人,我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最起码,我还活着。我还可以见到自己的亲人朋友。改行去做别的,说不定又是另一番光景。可他们呢?他们很多人直接在这场天灾中丧生了,从此长眠于地下。人一旦死去,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起码还有希望。满满你不知道,就在今天,我隔壁床的一个医生重伤,抢救无效,刚刚身亡。” —— 从霍承远的病房出来,梁满满去找陈清源。他没有注意,躲在洗手间的过道里抽烟。 几缕青烟在指间缠绕,男人的那张脸面色紧绷,沉冷而克制。 连续救灾这么多天,又刚刚遭遇了霍承远这件事。陈清源的压力可想而知。 他慵懒地斜靠在墙角,身上的白大褂被头顶照明灯照出一道道深浅不明的暗彩,光影斑驳。 通道口有夜风呼呼啦啦吹进来,她被风吹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就伸手摸了摸自己暴露在空气里、发凉的手臂。 看到她,他直接摁灭香烟,将烟头扔进手边的垃圾桶。 “你二哥睡了?” “嗯,我把他哄睡着了。”她走上前,双手绕到他腰部,将脑袋埋进他怀里,“陈清源,我抱抱你吧!” 男人的身体顿时僵了僵,一瞬过后,伸出双手回抱她。 原以为她就这样抱着他,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他觉得这样也挺好。不过很显然,陈医生是不太懂咱们满满姑娘的脑回路。 她的小脑袋贴着他胸膛,声音闷闷的,“怎么办啊陈清源,我好难受啊!你快点安慰安慰我啊!” 陈清源:“……” 他勾了勾嘴角,哑然失笑,立马就收紧了右手,将她拢得更紧,左手附在她的后脑勺上,摸着她柔软的短发,“这样好点了没?” 梁满满:“……” “没好!”她撅了撅嘴,脑袋从他怀里移开,退后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对上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声音听上去很不高兴,“陈清源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朋友的么?” 这个时候当然要抱抱亲亲举高高辣! 哼,真是不解风情的老男人! 就在满满姑娘考虑要不要暗示一下他时,她便觉得自己的腰间猛地一紧,陈清源将她重新带回自己怀里,温热的手掌直接覆上她的右侧脸颊,眼前紧接着就投下一片阴影,男人的温柔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听到他低沉而又清润的嗓音,字字蛊惑人心,“这样呢?” —— 梁满满霎时心跳如擂,扑腾扑腾跳个不停。想不到陈清源居然这么开窍!根本就不用她暗示。 男人的唇一落下,她双睫轻颤,条件反射地直接闭上了眼睛。 眼前一黑,她的世界陷入黑暗。人的感官开始变得格外真实立体。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会被放过。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而自己确实无比沉重的。对比很是明显。 她能感受到他撩人滚烫的气息,徐徐而灼热,悉数喷在她脸上。 她更能感受到他双唇的柔软,慢慢地擦过她的嘴角,一阵连着一阵滑腻腻的触感。所到之处,一片濡湿。 他的吻太温柔了,一下一下轻轻的、慢慢的、有节奏地啃噬着她柔软的双唇。无比缓慢地攻城掠地,用尽了耐心,一点一点和她厮磨,她几乎都快溺毙在他的温柔攻势下了。 她一念心动,双手攀上他挺括伟岸的脊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后背凸起的骨骼硌地她手指发麻。 今时今刻,还能这样亲吻心爱的人,真好! 她想放纵自己一次,想把这个缠绵悱恻的吻进行到地老天荒! 陈清源原以为这只是一个安抚性的吻。却没想到事态根本不受人控制,越来越失控了。 他的身心居然这么实诚,热切地想要更多。 她的唇太软了,身上淡淡的青柠的香味太好闻了。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甜的气息太好闻了,太容易惹人犯罪了。 他觉得全身发烫,身心激荡,呼吸声越来越厚重。手不知不觉开始探进她衣服内,指尖一碰到她柔软滑腻的肌肤,就止不住微微发颤。 她丰腴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而一动一动的,胸前的两团更是惹人遐想。 他口干舌燥,体内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着,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点燃了。 手不受控制地覆了上去。 呼吸顿时又厚重了几分。 揉捏两下,身体的热度又加深了一度。 明天同样是女孩子的身体构造,为什么感觉这么不同? 当年和沈恋恋在一起,他对这些事一直看得很寡淡,很少有这种冲动,热血澎湃的时候。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不在意这些,继而很少寻求这些。殊不知,他只是没有遇到对的人! 长久以来,他一直认为自己是杯冷清乏味的白水,却遇到了梁满满这勺甜蜜蚀骨的糖。偿过了这世上最甜美的味道,就再也回不到当初心如止水的状态。 有些东西,有毒,一点也沾不得。 总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你血脉曲张,意乱情迷,在夜间肖想无数次!他亦不能免俗。 她不知道,那次在医院强吻她以后,他一个人私下回味了很久。那种感觉撩人心坎,始终挥之不去。当晚他就做了春/梦,在梦里和她好一番云雨翻腾。 尽管梦境很羞耻,却进一步佐证了他对这个姑娘心存幻想。 意乱情迷的感觉让人沉溺其中,一度难以自拔。 为防止事态发展太过严重,毕竟场合不对,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梁满满的唇。 两人面对面站在,他在剧烈喘息,男人的眼里沾满了情/欲色彩,面色潮红,是那种不正常的颜色。 这个时候的陈清源格外让梁满满着迷。 视线往下移,往他裤裆处偷瞄了两眼,某个部位已经成功地支撑起了小帐篷。 她在心底乐开了花!就是喜欢看他们这么清冷矜贵、禁欲无求的陈医生为了她而意乱情迷。因为她,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陈医生从此有了烟火气。 她每次成功撩到陈清源,她就觉得自己特别有成就感。就像让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还俗了一样! 忍不住还想再撩他一下! 她勾着他的脖子,魅惑一笑,灼热的气息纠缠着他的鼻息,微微吐出话,“陈清源你硬/了哦!” 陈清源:“……” 第四十七章 陈清源在医院找了个角落和梁满满一起将就一晚。在住院部五楼的楼梯口。那个相对人还少一些。非常时期, 医院里到处都是人。很多医护人员都直接睡在地上。就连洗手间的过道口都躺满了人。 梁满满没得挑剔, 对于陈清源的安排欣然接受。 毕竟这个时候没睡大马路已经是上天眷顾了! 陈清源自己倒已经适应了, 就怕梁满满不适应。他救灾的这段时间, 不是睡帐篷,就是露天打地铺。以天为地,以地为席,睡到半夜有时候还会下一场阵雨增添点气氛。 可梁满满不同, 女孩子家细皮嫩肉的, 要睡这么硬的水泥地面,想想也是够呛的。 不过如今, 他们已是别无选择。 怕水泥地面太硬太凉,陈清源特地铺了一层救灾用的毛毯。虽然是只有薄薄的一层,但好歹能起到一点作用。 陈清源:“赶紧睡吧,明天早上和你二哥一起回横桑去。” “我二哥要回去了?”她盘腿坐在毯子上,抱住膝盖,“他现在这种情况能回去?” “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医院会有专车送他回去。你明天跟他一起回去。还没有说你呢,这里这么危险, 就这样傻傻地跑来,要是出事了怎么办?做事总是这样欠考虑!”陈清源和她并排坐下,口吻严肃。 最开始在医院门口见到她, 他当时除了震撼就只剩下庆幸了。毕竟今时今刻, 又劫后余生,他能再见到心爱之人, 真是太难能可贵了。可如今平静下来,却不得不深究她的随性,想来就来。灾区如今是多么危险的地方,多少人唯恐避之不及。她还愣头青一样傻乎乎地跑来找他。虽然是担心他,可却不顾自己的安危。这种行为他必须严肃批评。 “陈医生,现在才想起秋后算账,不觉得已经晚了么?”她努努嘴,满脸的不在乎。 陈医生:“……” 陈清源板着脸,语重心长地教育她:“只要你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任何时候都不算晚。” 梁满满:“……” “谁叫你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的。听到丁孜说你和我二哥失联了,我有多担心么?联系不到你,我整个人都快疯了,坐立难安。我一刻都等不了,只想马上来灾区找你,我必须知道你是不是平安。陈清源,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五楼的楼梯口,正对着一扇窗户,窗户外是黑漆漆的夜色,浓沉如泼墨。遥远的街灯发出缕缕昏黄的灯光。 这个点整栋住院大楼才安静下来。梁满满说话的声音又细又软,却字字清晰,敲击着他的耳膜。 他说:“怪我!” 的确怪他。发生事故后的第二天,他们被救援队的人救起。他和小姑娘安然无恙,霍承远却伤了右手。 那个时候他为了霍承远忙前忙后,就想保住他的右手。因为深知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手意味着什么。忙起来也就顾不得其他了。 加之灾区的通讯时好时坏,他一直都联系不上梁满满。 而灾区的灾情又不容乐观。霍承远的病情稳定以后,他又马不停蹄地继续抗震救灾。 联系不到他,不知道他是否安全,梁满满当时肯定急坏了。 那场事故发生的时候,他一度以为自己是等不到救援队的人来就他们的。毕竟地理位置那么偏僻,附近荒无人烟。能被救,简直就是奇迹! 第46节 “对不起。”他哑着嗓子,半天才蹦出这样三个字。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无声胜有声,这三个字足以胜过千言万语。 梁满满将脑袋搁在陈清源的脑袋上,“陈清源答应我,再也不要让自己受伤了!我怕我会受不了。” 她再也承受不起像这次这样的事故了。虽然陈清源无大碍,可二哥却伤得这么重。好在陈清源没事,不然她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 和他们失联的那几天,她整个人跟魔怔了一样。一遍一遍拨打他的手机,二哥的,丁孜的。可每次都拨不通。她不死心,继续拨,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再也拨不出去了。这么危险的地方,她毫不犹豫就跑来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他搂了搂她的肩膀,点头道:“好。” —— 已经凌晨三点了,梁满满累了一天,到了这个点却一直都睡不着。 两人并排躺在地上,盖着同一张毯子,就像夫妻一样。 陈清源给那个腿伤病人动手术的时候,她在手术室外等他。缩在墙角,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熬过了最累最困的时候,她现在反而不想睡了。 和陈清源睡在一起,周围的空气里全是他的味道。他们近在咫尺,她转个脑袋就能看到他那张精致的俊颜。 流畅利落的下颌线条,侧脸棱角分明,高挺的鼻梁,爆满的额头,长而密的睫毛,乌黑浓密的短发……无论哪一样在她眼里都是那么好看。 这就是她爱的男人啊! 跨过千山万水,排除千难万难,能这样近距离地看他一眼,此刻,她觉得她所有的艰辛都不值一提了。 他躺在她身侧,双目紧闭,她支着脑袋目不转睛地打量他。 认识他这么久,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打量他。 他睡得很安详,脸部线条不似白天那般深邃冷硬,纤毫毕现。反而悉数柔化了。安静地就像一个布娃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在他身边。 他们一起躺下,他说睡就睡着了。可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现在还在细细看他。 这样打量了他一会儿,心痒难耐,手更痒。好想摸摸他。 她微微探出右手,先是摸了摸他的睫毛。指尖划过的时候,痒痒的,就像一把小刷子。 接着摸他高挺的鼻梁。骨骼健硕,有些硌手。 然后停留在他单薄浅淡的双唇上。 手指轻轻掠过,又滑又软。 最后停留在他滚动的喉结上面。 再想往下摸摸他的锁骨,却毫无预兆地被男人捏住了手。 “别动手动脚的!”他隐忍而又克制地警告她:“好好睡觉!” 梁满满:“……” 不是睡着了么? 梁满满先是吓了一跳,继而理直气壮地说:“你不是睡着了吗?怎么知道我动手动脚?” “你敢说你没有?” 她笑嘻嘻地说:“我动了手,没动脚!” “我是睡着了,被你弄醒了。”他依旧阖着双眼,按下她的手,对她说:“很晚了,赶紧睡觉!” 陈清源是睡着了,可他睡得不熟。这姑娘一开始动手他就察觉到了。开始忍着没出声,以为她摆弄两下就消停了。没想到她倒是越来越大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觉悟。 他这个年纪的男人,荷尔蒙旺盛,和她躺在一起本就有些心猿意马了。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强迫自己睡着。可她倒好,还偏偏来撩他。她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是一点也不经撩吗? 梁满满这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陈清源不让她摸,她就偏要和他对着干。 她嘟着一张小嘴,不满地嘟囔:“我摸你一下怎么了?这么小气!大不了我让你摸回来好了。”她的右手又在他的锁骨处撩拨了两下,“哼,我就摸你怎么了?女朋友摸男朋友一下不可以啊?” 陈清源:“……” 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我就摸!”小手探进他的短袖,在他胸口又是两下,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得意洋洋。 陈清源抓她右手,她就换左手,就是要和他对着干。 过往的经验没告诉满满姑娘,陈医生很不经撩,几下一撩拨,男人的火气就上来了。 “得瑟!”男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翻了个身,就将她压在身下了。 梁满满:“……” 他用力钳制住她的双手,咬牙切齿,警告的意味十足,“别再给我乱动!” 楼梯口没有开灯,可也不是一片漆黑,一点也看不到,窗外依然有微光不断飘入。借助这点微光,她看到男人的一双眸子漆黑深沉,眼里似乎有星辰的光亮。脸上的表情压抑而克制。 她很清楚自己是撩过火了。 两人胸膛贴胸膛,他的坚硬压着她的柔软,身上还盖着毛毯,周遭的空气一点即燃,温度一下子就升了好肌肤。 他并非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而是只有上半身。男人曲起长腿,下半身腾空。可即便是这样,这个姿势也太过暧昧了。 他很沉,压地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胸前的两团被他坚硬的胸膛挤的满满当当的。 她觉得很难受,挣扎了几下,直接蹦出一句,“陈清源你压到我胸了!” 陈清源:“……” 紧接着又蹦出一句,“咱俩换一换!” 他还整明白她口中的“换一换”是什么意思。就只见身下的女人直接推开他,翻身而起,将他压在身下。 陈清源:“……” 男上女下变成女上男下。 所谓的换一换,原来是这个意思! 她整个人就像八爪鱼一样紧紧压在他身上,不留一点缝隙,女孩子身体的柔软顿时被无限放大。他觉得整个人似乎更热了,都快点燃了。 她仰着脑袋,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眼里亮晶晶的,仿佛有流萤扑闪。 他同样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这个姿势拉低了她的领口,胸口处的风光一览无余。借着很弱很弱的光线,她黑色文胸的肩带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他视线里。文胸包裹住的那两团白皙的东西也若隐若现。 他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回想起不久前他的大手覆上去的那个手感。真是太美妙了! 一想到这个,身体里顿时又是一阵热流流窜,袭击全身。 该死的!他在心里咒骂一句。又开始想入非非了。 此情此景,不单陈清源心猿意马。梁满满也是想入非非。难以避免地响起了那次醉酒,也是自己唯一一次的春/梦。 梦境的男主角就是身下之人。 那双手,那具身体,还有那个销魂蚀骨的感觉。 尼玛,简直爽爆了!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黑溜溜的眼睛围着他滴溜溜打转,看看他,又转头瞅了瞅周围的环境。 五楼的楼梯口,人很少。只有大约两米的地方有人在打地铺睡觉。鼾声如雷,已经熟睡了。 察看好周围的环境,她的视线又重新落回到陈清源脸上,她死死盯着他看,继而露齿一笑。 陈清源看到她这个笑容,心里暗觉不妙,正欲伸手推开她,耳畔就响起了她又甜又软的声音。 “陈清源,你是不是想亲我?” 她小小的脑袋缓缓下移,眼前洒下阴影,她的吻落了下来。 他听到她说:“我也是。” 第四十八章 她唇凑下来的那刻, 陈清源的思维有几秒的凝滞。待他找回思绪, 就只剩下女孩子双唇的柔软。 认识她至今, 深知她就是彻彻底底的女流氓, 骨子里特别黄暴。做事向来随性,从不计较后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他不同,这么多年学医和从医的经历使他养成了严谨, 谨慎的好习惯。做事之前总是把某件事可能产生的后果在脑子里罗列了一遍。确认无碍之后, 方进行。一旦这件事有任何负面影响,他必当毫不犹豫就停止。 可梁满满对他而言显然是个意外。 他会对她动心, 爱上她,和她在一起,这些统统都是意外。 而当下,明明这是一个很杂很乱的环境,地上睡着人,耳畔鼾声如雷,有这么多潜在的危险。如果被人看到,他们该是多么尴尬。可他却顾不得了。 她的吻有毒, 蚀骨销魂。她这个人更有毒,让人欲罢不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男人甘愿做裙下之臣,甘愿风流成性。是因为这意乱情迷, 鬼迷心窍的感觉真特么让人沉溺, 难以自拔。 男人体内的欲/望因子被彻底激活。他紧紧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与她唇舌纠缠。 梁满满只觉得他的身体越来越热, 滚烫如火。烫得她指尖微微发麻。 周围的环境分外安静,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厚重的呼吸声,声声交叠。 梁满满压在陈清源身上,小腹处明显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着。 她看了那么多小黄片,自然很清楚那是什么。 她睁着眼睛,看到男人双目紧闭,表情迷离而沉醉。 外人一定想不到,他们高冷禁欲的陈医生有朝一日也会为了个姑娘这样激情四射,澎湃激荡。 他的大手撩开她的衬衫,沿着她柔软的腰线一路向下,抚摸她清瘦,富有骨感的脊背,揉捏她浑圆的小翘臀。 薄薄的一层毛毯盖住两人,里面的空气却仿佛被引燃了一般,越来越火热。 不过到底不会发生太多。毕竟梁满满自己也没有那个胆量。这么暴露的场合,她还没有那么开放。心理素质也还没有强大到在楼道口来一场play。 这个吻到底进行了多久,梁满满不知道。可她知道,如果不及时刹车,依到陈清源沉迷的样子,保不齐不会出事。 她眼疾手快地停嘴,然后从陈清源身上爬下来,规规矩矩地在他边上躺好,说:“很晚了,睡吧!” 陈清源:“……” 陈医生觉得他总有一天会被这丫头给折腾死。 第47节 梁满满闭着眼睛,一点也不敢去看陈清源的表情。不过不用去看她也知道,此刻陈医生的表情一定相当的丰富多彩! 周遭安静了一会儿,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陈清源起来了。 “你干嘛去?”她一股脑翻身而起问他。 男人眼里的情/欲色彩已经尽数褪去,眼底一片清明。神色也恢复如常,嗓音却依然有些低迷。他说:“去下洗手间。” 他一说完,梁满满就下意识地转移了视线,看向他裤裆的某个部位,了然地点点头,贱兮兮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陈清源:“……” 陈清源给了她一记白眼,冷冷地说:“不敢劳烦梁小姐!赶紧给我睡觉!” “真的不要?”梁满满不死心地又问一遍,“你自己解决哪里有我帮你解决来得舒服啊!” 陈清源:“……” “梁满满!!”陈医生直接拉了脸,“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说的可是实话。还是说你没有试过?沈医生以前没有帮过你?” 陈清源:“……” 说十句话话有九句是荤段子,剩下一句就是废话。陈清源实在不愿再和这人废话了,直接去了洗手间。 十多分钟以后他才回来。 再躺下,周围的空气都清凉了不少。 经过这样一折腾,满满姑娘更加清醒了。 她小声地问陈清源:“如果我不阻止你,你刚才是不是真的打算做全套了?” 陈清源:“……” 一开口就是这茬! “还睡不睡了!”陈医生恼火了。 她瘪瘪嘴,小声嘀咕一句:“好嘛好嘛,欲求不满脾气更加不好了!” 陈清源:“……” —— 隔了好久梁满满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陈清源睁着眼睛,看头顶的天花板,在心里问自己:“会吗?会做全套吗?” 可能会的吧! —— 梁满满在这边待了一夜就被陈清源遣送回家了,和霍承远一起。 第一医院派了专车送霍承远回去。他如今已脱离危险期,回去并无大碍。为了确保安全,还派了名同科室的护士随行照顾他。 梁满满虽然舍不得陈清源,可也不能再任性了。她这次来灾区来得突然,于心谣替她向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路途上耽搁了好几天,如今已是不得不回去了。何况灾区这么危险,陈清源也不放心她留在这里。 霍承远走的时候,他和陈清源救的那个小姑娘特地来送他。 小姑娘其实早就出院了,和同村的灾民待在一起。她如今已经失去了父亲,母亲一人照料她。得知霍承远今天离开,她和妈妈特地赶来送他。 这个五岁的孩子心思细腻,深切地感知到霍承远对她的好。 一大一小抱在一起,小姑娘仰着小脑袋对霍承远说:“医生叔叔,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长大了跟你一样当一名医生,然后跑去找你。” 霍承远揉揉孩子毛茸茸的小脑袋,温柔地笑了笑,说:“叔叔等你来找我。” 离别总是感伤沉重的。不单梁满满泪眼婆娑,霍承远也是红着眼睛。 车子徐徐前行,小姑娘一直站在原地,固执地挥舞着自己的小手,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车子终于消失在视线之外。 —— 梁满满一直以为老天爷已经对二哥够狠了。让他伤了右手,从此以后不能再握手术刀。可她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是无尽的危险和煎熬。 因为霍承远和陈清源联合主刀的那台钢筋插入胸部的手术,患者血检报告显示hiv阳性。 陈清源倒是没什么,全程戴无菌手套操作,应该没有暴露的危险。 可霍承远和当时同台协作的医生护士,因为拔钢筋的时候,病人的血喷涌而出,没及时堵住,溅了大伙儿满脸都是。虽然有口罩和消毒帽遮挡,却还是有皮肤和病人的血液直接接触。保不齐会感染。 得到消息的那刻,当晚参加手术的医护人员一个个都如临大敌,吓惨了。全部被遣送回去做身体检测。 不仅如此,当晚施救的消防官兵也被遣送回单位,做全面的身体检测。 由于霍承远先行离开,陈清源只能让同车的梁满满转告。 得知消息的那刻,梁满满整个人手脚冰凉。她收起手机,无声地打量霍承远。 二哥正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他很清瘦,下巴都尖了。遍布细细碎碎的胡渣。整个人给人一种很颓废的感觉,再也不见昔日的意气风发。 她以为他伤了右手,以后不能再握手术刀,这已经是老天爷对他最大的惩罚了。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握不了手术刀,被迫离开手术台,这是多么令人难过事情。 想不到,老天爷还是不放过他。 hiv,这是多么可怕的一种病毒啊!她一度以为它离自己很远。却不曾想,它会离自己这样近。身边两个一个心爱之人,一个至今之人都和它近距离接触过。 这就是人心险恶啊! 二哥为了能救那个人,顶着天大的风险临时搭建手术室抢救他。可病人家属却瞒着他们,让二哥,让这么多的医护人员都暴露在hiv感染的危险中。理由是害怕一旦将实情告诉医生,他们会不救她的儿子。 梁满满简直恨不得掐死那个女人。自己儿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二哥。”她抹了把脸,眼眶有些发红,叫醒霍承远。 “怎么了满满?” “那天你抢救那个钢筋插进胸部的病人,他的血渐到你脸上,你全身到处有没有伤口?” 霍承远仔细回想了一下,“应该没有。” “确定吗?” “没有,我确定。” 听到霍承远这样说,梁满满这才松了口气。 “那人有hiv?”梁满满一问他,他就想到了这点。 学医的人天生有这点敏锐性。 “没错,血检hiv阳性。” 霍承远:“……” 他这张乌鸦嘴还真是一语成谶。 霍承远:“为什么现在才查出来?” 照理病人一送到上级医院就会做各方面的检查,血检是必不可少的一项。一旦检测出hiv,医院势必早就通知他们了。 “那个病人手术很成功,可消防官兵转移的时候,路上耽搁了时间。送到上级医院,医院当时危重的病人很多。值班医生看到他手术很成功,也没有其它的并发症,就没有及时处理。结果他术后感染,。他母亲觉得是医院的不负责,才导致他儿子的死亡。所以一直在跟医院闹。这才查出来的。” 听完霍承远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陈清源当时就觉得病人家属的态度有问题。护士问她病人有什么既往病史时,她眼神躲闪,迟疑,却坚持说病人没有任何既往病史。陈清源和护士因为救人心切,就没有深究。术后他告诉我,让我好生追踪这个病人的病程。可灾情这么严重,救人刻不容缓。我们就像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这件事很快就被我们抛之脑后了。如果当时仔细追问就不至于闹得现在这样人心惶惶了。不过满满你放心,我应该不会感染,我没有伤口暴露。” “二哥,你其实不应该救他的。”梁满满愤恨难平:“这种人他就算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特么真是太可恶了! “满满,如果再重来一次,二哥还是会选择救他。我相信陈清源也一样。因为那是一条人命。医者敬重敬畏生命。” *** 回到横桑以后,所有参加那台手术的医护人员都进行了身体检测。 数天后,检查结果出来,没有人感染。这对于大伙儿来说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他们担惊受怕了这么久,总算是能松懈下来了。 第一医院就此次参加抗震救灾的医护人员进行表彰。表彰大会开得隆重而热烈。对陈清源,霍承远,丁孜等人都进行了嘉奖。 表彰大会结束后的那个傍晚,梁满满来找陈清源。他将她带回了自己家。 厚重的防盗门一经关上,他温热挺括的胸膛就直接覆了过来。他将她堵在门板上,灼人的热度喷涌而出,响起低沉性感的声线,“这次来个全套的?嗯?” 第四十九章 梁满满没想到陈医生居然这么“热情奔放”, 她堪堪他家, 甚至都来不及打量一下他家的环境, 他就将她压在了门后面。 门板冰凉凉的, 她的后背一碰到,顿时就袭来无数冷意,她止不住浑身一颤。 陈清源的嗓音格外低沉,富有磁性, 就像大提琴舒缓婉转的琴音。他的表情也分外温柔, 她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过话。 她勾住她脖子,抿嘴轻笑, 小心地提醒他:“陈医生人设崩了!” “什么?”他不解。 “都说骨科陈医生清冷矜贵,是整个科室的高岭之花。你现在这么如狼似虎,饥渴难耐,不是人设崩了是什么?” 陈清源:“……” 陈清源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板了板脸,“说什么呢!” “难道不是?”她一本正经地复述:“我没有和陌生人吃饭的习惯!” “梁小姐知道矜持怎么写么?” “梁满满,你的脸皮一直都这么够吗?” …… 陈清源:“……” 她掰着手指头,模仿他的口气, 真切地还原他以前说过的话。 得,陈医生算是整明白了!敢情这姑娘是要秋后算账了! 他斜眼看她,没好气地问:“还有么?” “当然有啦!数不胜数。” 他退开两步, 和她拉开距离, 徐徐吐出字,“继续。” 第48节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我这人从来不吃陌生人的东西!” “不必加微信, 我们还不熟!” “说什么不吃陌生人的东西,后面还不是偷偷吃了……” “之前死都不让我加你微信,后面还不是屁颠屁颠地加回来……” “嘴上说不喜欢我,不知道是谁又把我堵在骨科墙角强吻我……” “陈清源你老是打自己的脸……” …… 吧啦吧啦,一大堆。 陈清源安静地听完,轻声问:“说完了?” “完了。” “那带你参观一下我家。” 梁满满:“……” 卧草,这么平静?画风不太对啊! 她贱兮兮地问:“陈医生,不做全套了?” 陈清源:“……” 陈医生悲哀地发现,这姑娘每次总有将他堵得哑口无言的本事。 他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杯清水,磨了磨牙,沉凉的音色,“梁满满你赢了,我彻底被你击败了。请开始你的表演!我还有什么罪状都一一列举出来!” 梁满满:“……” 呵呵,果然是一撩就炸的老男人! “嘻嘻……”她咧嘴一笑,八爪鱼一样,粘在他身上,赶紧顺毛,“开个玩笑嘛!这么当真干嘛辣!” 陈清源举了举手里的玻璃杯,问她:“渴么?要不要喝水?冰箱里也有饮料。” “我要你喂我。”她赶紧将樱桃小嘴凑了过去。 陈清源:“……” 陈医生虽然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喂她喝了口白水。 她咕噜咕噜地闷了一大口,喝完还不忘舔了舔嘴唇,夸奖他:“源源真乖!” 陈清源:“……” 她今天涂了水果粉的唇彩,水光沾在上面,亮晶晶的。她舔唇的动作落在他眼里居然说不出的旖旎。明明仅仅只是一杯白水,她却好像喝了什么美酒一般,那表情分外享受。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两片唇瓣上面,问:“你叫我什么?” “源源啊!” 陈清源:“……” “我妈都不会这样叫我。” “那叫什么?小源源?小清源?”她仰着一颗小脑袋,故意和他作对。 陈清源:“……” 满满姑娘还没有察觉到,男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走进她,大手绕到她身后,用力一带,她便顺利落入他怀里。 她受到外力的冲击有些站不稳。他大力地捞着她,眼前投影下移,男人的俊颜无声无息地探过来,直接含住她柔软的双唇。 她清晰地听到他说:“乖,叫老公!” —— 这次的吻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男人吻得很急促。细密的吻,骤如雨下。 梁满满有些走神。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瞧着陈清源这阵势,他们今天势必要做出全套了。 怎么办啊?她身上还穿着卡哇伊的小熊内衣内裤。 陈清源会不会嫌弃她幼稚啊? 早知道陈清源这么着急,她今天就应该把她性感的豹纹内衣套装穿在身上的。 既然要做全套,又难以避免地想到了某个至关重要的东西——tt。 陈清源准备这个了吗? 要是陈清源没准备这东西,直接上吗? 她今天好像不是安全期呀!要是怀孕了怎么办啊? 天呐,好着急啊! 这是上一秒的想法。下一秒她又想到了别的。 不知道陈清源的老二长什么样?是不是跟小黄片里那些男人那么丑不拉几的? 虽然小黄片看过不少,不过她以前却从来没有见过成年男人真实的生/殖/器,一直都对它充满了无限好奇。 天呐,真想立马扑倒陈清源呢! 余光偷偷扫到陈清源的左手。她的思想又污了。 不知道这双手在她身体里是什么感觉? 五指这么修长,扣一下,肯定很爽吧? 不知道陈清源喜欢用哪个手指,中指还是无名指? 他又喜欢用几只手指呢?一只?两只?还是三只? 天呐,好想知道啊! 陈清源喜欢什么姿势?男上女下?还是女上男下?前入?侧入?还是后入? 尼玛,好像哪个姿势都不错呢! 要不要统统试一遍啊? 她需要表现地羞怯一点么?小黄书里说男人喜欢女朋友在床上娇羞柔软的样子。 还是如狼似虎一些?跟妖精一样缠住他不放,与她抵死缠绵,不死不休。 肿么办啊!好难抉择呢? 原谅满满姑娘内心戏十足。似乎每个女孩遇到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时都会这样想入非非。紧张,期待,有些小羞耻,又心潮澎湃。 “满满,专心点!”察觉到女朋友的走神,男人的嘴角溢出几分不满。 梁满满:“……” “哦。” 她这才被他拉回现实。 他的吻变得越来越炙热,箍在她腰间的大手也变得越来越滚烫。明明隔着一层衣料,她却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火热。 客厅里静得出奇,只听到彼此厚重的呼吸声,声声入耳。心跳如雷,压榨着双方的神经。 六月底,横桑已经炎热非常。太阳高挂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已经缓缓下沉,悬挂在两座高耸入云的建筑之间。大片玻璃幕墙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金光灿烂。火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际,晚霞瑰丽。 这座喧闹的西南城市才终于迎来黄昏。 他们站立的地方靠近落地窗,霞光穿透玻璃,映照着两人的半边脸颊,有些微烫人。被日光照亮的半边侧颜,脸部线条不似往日那般纤毫毕现,反而尽数柔化在落日余晖的掩映之中。 两人都渐渐开始意乱情迷,理智一点一点掉落。他们紧紧拥抱,吻得难舍难分。 梁满满脑子里原本还留着那么多的念头,到了此刻皆纷纷流失。 这个吻激情四射,让人心神恍惚,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思考其他。 一吻过后,陈清源的眼里染上了无数情/欲。他不发一言,直接打横抱起她,跌跌撞撞往卧室方向走去。 双脚突然离地,她重心不稳,条件反射地勾住陈清源的脖子,嘴里溢出一声惊呼,“啊……” 她抓得很紧,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看到她这副胆小的模样,陈清源忍不住闷声笑了笑,嘲笑地说了一句,“出息!” 满满姑娘紧张地要死,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他嘲笑自己,也没回嘴。 陈清源心想这姑娘总算是吃瘪了一回。 男人轻轻踢一脚,卧室门就被关上了。 关门声被无限放大,明明只有一瞬,似乎却一直在她耳边回荡,久久不歇。 身体陷进无比柔软的席梦思床垫,心脏本能地一沉。 床这个东西本来就被赋予了过多暧昧和情/色的意味。男女之间最原始的博弈很多都是通过床这个媒介来达成的。 到了这刻,她脑子里全部杂七杂八的念头都被一一抛诸脑后。她满心满脑仅剩的念头就只有一个——她努力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冰川消融,春暖花开! 她眸光清亮,黑沉沉的,完整地倒映着他的影子。是完完整整,独一无二的陈清源。 她听到他说:“满满,我预谋很久了。” 早在上次在医院,他情难自禁将她堵在墙角,泄愤一般的吻她。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对她心存期待,存了很多的心思。 只是当时他觉得惶恐,因为他爱上了一个自己认为最不可能爱上的人。他一点也不愿意承认。 “你现在拒绝我还来得及。”他说。 “我为什么要拒绝你?”她望着他深沉如水的双眸,抱紧他,“我想睡你很久了!” —— 男欢女爱重在你情我愿,和心意相通。两者缺一不可。不论缺了这其中的任何一种,它就只能称之为“性”,而不是“爱”。 她的衣服什么时候被脱了自己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待她发觉时,两人就已经“坦诚相待”了。 陈清源并没有嘲笑她幼稚的小熊内衣内裤,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这些。欲/火/焚/身,支配着他的大脑,眼睛能够看到的除了她的身体,还是她的身体。 梁满满觉得自己很热很热,全身都被点燃了。他的大手流连忘返,所到之处皆炙热如火,趋势足以燎原。 第49节 身下传来一声撕裂的疼痛,身体就被填充满了。 她身心痉挛,指尖骤然发麻。 太痛了,痛得发麻,足以让她铭记于心。 好在疼痛并没有持续多久,渐渐的快感慢慢袭来,逐渐替代了最初撕裂的疼痛。她很快便和他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原来女孩蜕变的疼痛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持久。但足以让她刻骨铭心了。 男欢女爱,快感和激情并不持久。它会让人迷失自我,沉溺其中。唯有疼痛才最是持久,足够让人铭记于心。女孩子或许会忘记给予她无数快感和激情的男人,但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给予自己疼痛的那个男人。 那个人见证了她们的蜕变,他代表的是她们最初的那段青葱岁月。 她要记住这一刻的陈清源,记住他给予自己的疼痛。 男人挥汗如雨,点点汗水砸在她脸上,滚烫滚烫的。他脸上的表情迷离而沉醉,尽情驰骋,扬帆起航。 开始很痛,可到了后面就只剩下满足,撑得她又酸又胀,十分难受。 极致的欢愉发给她前所未有的身心激荡。他匍匐在她身上,重重一记,贯穿她的身体,哑着嗓音问她:“有没有深入到底?嗯?” 梁满满:“……” 她想起最初追陈清源的时候,她没脸没皮地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不单要得寸进尺,我还要深入到底呢!” 很好,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不过换他深入到底了! 即时之前早就见识过这个男人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今却是第一次身体力行地受教了! 窗外残阳如血,微风徐徐,吹起布艺窗帘的一角,上头点点碎花摇曳。 她一定要用心记住这一刻的陈清源,记住这一刻的自己,更加要记住这一刻的疼痛。 爱是他给的,痛也是他给的。过去她不了解,也不愿去深究。未来她无法预料,也不想去猜测。她看中的从来就只有当下。是她和他在一起的当下。 最起码此刻,在这场声色犬马,张扬放肆的征途中,她短暂地胜利了! 第五十章 一场激情四射的欢爱过后, 两人非但没觉得累, 反而精神饱满, 神采奕奕的。 陈清源小心将装备褪下, 用纸巾擦拭干净,一起扔进床边的垃圾桶。空气中滞留着一股淡淡的腥味,挥之不去。 梁满满面色潮红,丝毫没感到不好意思, 反而伸长鼻子仔细地嗅了嗅。 注意到她这个动作, 陈清源哑然失笑,声音低低的, 问:“好闻么?” 她猛地摇了下脑袋,“一点也不好闻,有点像秋葵的味道。” 陈清源:“……” 陈医生觉得经过这一遭,他以后肯定不能再直视秋葵这种蔬菜了。 之前她还一直担心她不是安全期,要是他没有准备装备该怎么办。如今看来人家是蓄谋已久,该准备的一样都没少。 她细细地回味了这场欢爱,陈清源全程一共用了四种姿势。前入,后入, 侧入,外加面对面坐着。躺着,站着, 坐着, 跪着,花样很多。 从床事上看来她家陈医生也是个十足的老司机。 “想什么呢?”陈清源随手扯来一条浴巾包裹住她小小的身体, 抱着她去浴室清洗。 梁满满任由他抱着,双手勾住他脖子,有些感慨万千:“我在想做个女人也很不容易啊!不仅需要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还必须上得了大床,玩得了各种姿势。也是心累啊!” 陈清源:“……” 他没好气地斜她一眼,“你出得了厅堂?” “我怎么不行了,本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且不说学富五车,好歹也熟读四书五经,不说倾国倾城,但好歹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陈清源:“……” “梁满满,脸呢?”陈医生唾弃道:“还要点脸不?” 梁满满:“……” 这下满满姑娘不高兴了,“陈清源你再这样我可我生气了,你非但不夸夸你女朋友,你还嘲讽我。没爱了啊!” “好啦,你最有才,最漂亮!先洗澡!”陈医生立马缴械投降,放低姿态,哄女朋友。 卫生间里,梁满满懒癌发作根本不愿自己动手,就让陈清源帮她洗。 卫生间狭小的空间里水汽氤氲,蒸腾而上,迷潆一片。 满满姑娘躺在浴缸里,任由陈清源摆弄自己,双目微阖,很是享受。 陈医生一边替女朋友搓背,一边瞥了眼女朋友露出水面,搭在浴缸上沿的那两条笔直纤细的美腿。脑子里忍不住回想起刚才在床上这两条腿紧紧纠缠他的场景。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有一点我认同。” “什么?”梁满满依旧闭着眼睛。 “肤白貌美不敢恭维,大长腿倒是真的。” 梁满满:“……” 满满姑娘赶紧睁开眼睛,掬起一捧浴缸里的泡沫水就往陈清源身上泼,“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陈清源没躲,让她泼个正着,他抹掉身上的泡泡,说:“自己理解,梁小姐!” “我自然当你是在夸我。”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快点夸我漂亮,夸我可爱,夸我是宇宙无敌美少女。” 陈清源:“……” 两人闹腾了一会儿,这个澡也洗得七七八八了。 重新替她裹上干净的浴巾,他抱她走出浴室。 他说:“累了就休息一会儿。” “不累,我要看会儿电视。” 陈清源依言把她放在客厅沙发上,给他找了件他的t恤让她换上。 陈清源的衣服很大,都可以给她当睡裙穿了。不过大有大的好处,穿在身上舒服透气。 —— 陈清源洗好澡出来,梁满满正窝在沙发上,抱着遥控器看《熊出没》。被熊大熊二逗地咯咯直笑。 看到电视屏幕里那两只憨厚的大狗熊,陈清源忍不住笑了笑,心想女盆友还真是有童心。 “吃什么?我点外卖。”外头天已经黑了,这个点也是饭店。 听到陈清源的声音,梁满满扭头看他。他刚洗完澡,细密的短发正湿湿嗒嗒地往下掉水。 她一股脑站起身,往冰箱方向走去,“冰箱里有吃的吗?” “有,前两天我妈刚来过,给我补给好了。” 梁满满打开冰箱,满满的全是新鲜的水果和蔬菜。 “你妈咪还真是心疼你,知道你不自己做饭,还给你准备这么多菜。” 陈清源:“……” “她说吃外卖不健康,希望我自己做饭。” “确实不健康,我和谣谣就很少点外卖,吃多了容易长胖。”满满姑娘挑出鲜肉和几样蔬菜,对陈医生说:“我去烧饭。谁让你女盆友我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一身本领呢。” 陈医生:“……” —— 梁满满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做饭。陈清源则坐在客厅用笔记本电脑回复邮件。 在灾区救灾这么多天,一直都没顾上去察看邮件。 很快厨房就传来了哗哗水声和切菜的声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在他耳旁回荡,他觉得莫名悦耳。 这间屋子总算多了点人气了。再也不像之前那么寂静冷清了。 他勾了勾嘴角,心情大好,移动鼠标,继续察看邮件。 除了工作邮件之外,很大一部分数量的邮件均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他看到邮件的署名,捏手机的手不禁顿了顿。 自打沈恋恋出国以来,他们从未有过任何联系。他当初注销了原来的那个手机号,就是做好了和过去一刀两断的决心。而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到了。 他和沈恋恋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横亘在对方的生活之外,再也没有丝毫交集。 虽说他们是和平分手。可他还没有大度到和前女友做朋友。两人分手够,两家的关系依然很好。借用父母的话来说就是,做不成亲家,老朋友的这层情谊还是在的。他还是会时不时去拜访沈恋恋的父母,就像过去一样。只是身份变了。不再是准女婿,而是一个相熟的晚辈拜访长辈。 她从出国开始就会隔一段时间给他发几封邮件。有时说一些她身边发生的人和事。有时是当地的一些风景和人文照片。 他每一封都会看,可从来不会回复。 这次救灾又积压了好几封沈恋恋发来的邮件。 他一一点开。 沈恋恋:「清源,听说你去了灾区救灾,注意安全!我会在这边默默为你祈福的。」 沈恋恋:「清源,听老曾说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真为你高兴,祝你幸福!」 …… 邮件都不长,三言两语,更像是朋友间的短信问候。 他仔细地将邮件看完,微微抬起头,往厨房的方向瞅了一眼。梁满满正在忙个不停,锅碗瓢盆相互碰撞,饭菜的馨香不断飘出来。她系着围裙,身姿分外曼妙。 再低头,轻轻敲击键盘。 「不要再给我发邮件了,各自珍重!」 —— 梁满满的速度很迅速,陈清源在客厅回了几封邮件的功夫,她就已经蒸好米饭,烧好了两菜一汤。 “吃饭啦,快来端一下菜。”她冲着客厅喊。 第50节 “来了。”陈清源撸起袖子,走进厨房。 两菜一汤,酱香排骨,肉沫豆腐,和一个酸辣汤,香味浓郁,让人闻着就很有食欲。 梁满满站在水池边冲洗碗筷,看见陈清源高大挺拔的身形进来,忙将自己半边脸颊凑过去,“求表扬!” 陈清源:“……” 不过陈医生倒也配合,在她右侧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辛苦了!” —— 梁满满和于心谣住在一起,两人常年凑在一起鼓捣吃的,都练就了一手好手艺。家常菜根本就不在话下。 菜很美味,陈医生心情大好,吃得倍儿香。可满满姑娘偏偏要扫兴。 她在饭桌上又提起了最早她给他送早餐,他嘴上义正言辞地拒绝,私底下却偷偷品尝。 梁满满搁下筷子,“采访一下陈医生,为什么你们男人这么口是心非呢?嘴上说不要不要,身体却很实诚。” 陈清源:“……” “咳咳……”陈医生嘴里的饭险些喷出来,猛地咳了两声,正色道:“那次真是意外。在那之前你给我送的早餐我都拿给老曾处理了,大部分进了他的肚子。唯一一次动了心思,偿了你带来的早餐,却好巧不巧的被你看到了。” “借口!”她挑了挑眉,不屑一顾,“都是借口!” “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每天给你做早餐,花了多少心思。五点钟就起床,在厨房忙一两个小时。然后趁你上班以前赶到医院,放在你办公桌上。生怕被你撞见你会不给我好脸色。”一提起前尘往事,满满姑娘就狠狠滴抹了把辛酸泪! 那个时候为了追他,她不仅抛弃自己的自尊,厚着脸皮一往无前,她还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动了此生最多的心思,百转千回。 “满满我很感激你。如果没有你这么一直坚持不懈,我们也走不到今天。” 如果不是她百折不饶,坚持不懈,他们真的就这样错过了。而他也永远没有获得第二次幸福的机会。 第五十一章 自从变成陈清源的女朋友, 梁满满又开始时不时到大骨科去串门。她一有空就会去给陈清源送早餐和午餐, 他值大夜班的时候, 她还会给他送夜宵。 自从上次半山路段发生连环车祸, 她心有余悸,就辞了晚托班的工作。她现在除了在学校上课,清闲自在。成天就在家里给陈清源鼓捣吃的。 她家陈医生上班这么辛苦,每天熬这么多个小时, 不好好补补怎么行呢! 科室里的那些同事对她也比以前更加热情了。尤其是杨主任, 每次见到她都笑眯眯亲切地叫她“清源媳妇儿”,满满姑娘那个乐啊!别提有多高兴了。 至于丁孜和程护士长, 之前她们本来就混得熟,如今多了层“陈医生”女朋友的关系,他们自然就更待见她了。 不过也有有不少妹纸在私底下暗暗地抹眼泪,因为大骨科的这朵高岭之花被摘了。 而陈清源手下带的那些实习生们每次见到她都亲切地喊她“师母”。这称呼可把梁满满高兴坏了。私下没少向陈医生吹枕边风,让他对这群实习生手下留情一点,别虐他们虐得太惨。 陈医生哭笑不得,嘴上应承,可事实上该怎么虐还怎么虐, 一点也不心慈手软。 —— 霍承远自打从灾区回来,就被安置在骨科的vip病房里静养。 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惊动霍家老太太。她干妈一得到消息,二话没说就从青陵赶过来了。 至于她亲爹亲妈, 过来看望霍承远, 住了一晚,没多留, 就回去了。 这段时间,梁满满和她干妈轮流照顾霍承远。 陈清源在医院也时不时地去霍承远病房转转,很是上心。 自打梁满满和霍承远成年以来,霍老太太就有把这两人凑对的心思。两家知根知底,她对满满这孩子从小就心疼地紧。当干女儿还不够,要是能拐来当媳妇儿就再好不过了。 可无奈这两人谁都对对方没那心思。老太太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如今看陈清源的眼神都不太对劲儿,很是幽怨。 陈医生能怎么办啊?他也很无奈啊! 霍承远的手养了一个多月,他就辞了医院的职务,回青陵打理他爹公司去了。 他伤了右手,虽然后期保健做得不错,恢复地也还算好,却是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了。他也不适合继续从医了。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她和陈清源的感情也逐渐步入正轨。 谈恋爱谈了半年以后,鉴于于心谣妹子实在忍受不了满满姑娘成日里的虐狗行为,她将梁满满赶出了她家。于是乎,满满姑娘顺理成章地搬进了陈清源的家。他们开始了“爱意满满”的同居生活。 谈恋爱的这半年,他们几乎很少吵架。梁满满是那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而且很好哄。每次她生气了,陈清源哄一哄她,她也就好了。陈清源是面冷心热的男人,不常生气,一生气就需要梁满满使出浑身解数去哄她。 可这一住在一起,各种问题就出来了,争吵也变得多了。 一来陈清源的工作就是个大问题。骨科忙,他时常加班,经常大半夜才回家。家里的日常生活全靠梁满满一个人在打理。开始有那股新鲜劲儿撑着,没觉得有什么,时间长了也难免会厌倦。 直到跟医生讨恋爱,她才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忙。 陈清源一天到晚几乎都待在医院,家里基本上不太能见到他。值大夜班是家常便饭,整夜不着家是常态。 她白天打他电话要么不接,要么接起来说不了两句话,他说自己又要去门诊、查房、换药、找病人家属谈话。要么就是丁孜在接电话,告诉她:“满满,陈医生正在手术,你等会儿再打过来。” 微信时常都是她早上给他发一条,他中午下班再给她回复一条。忙的时候,轮台手术,一整天下来都顾不到看手机。 让他陪她出门逛个街,他说没时间,要加班。让他下班陪她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他说科里刚刚收治了一个重症病患,要他主刀。让他休个假陪她一起去临市玩几天,他说有好几台加急手术等着他,请不了假。 之前于心谣说:“医生这职业也不好,高危职业,工作强度大不说,忙起来根本不着家。外科医生跟女盆友啪啪啪到一半跑去医院做手术的不在少数。长久以来你会幸福么?” 她当时还大言不惭地说:“对于女人来说性福不性/福的,取决于男人是不是器大活好,是不是能干?哪种秒/射阳/痿的男人就算有时间一天到晚陪着你能有用?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这不现实。我也不奢求。在我看来陈医生的一双手就够了。” 之前一直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后面真的应验了。有一次他们真的啪啪啪到一半,被医院的一个急诊电话给打断了。可想而知她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 长久以来她确实觉得不“性福”。虽然啪啪啪到一半,陈清源被医院叫走这种情况只出现过一次。可他们真正深切进行“灵魂交流”的机会并不多。 很多时候他大半夜才回来,她都已经睡着了。早晨他有性致,她却困得要命,有时直接拒绝,有时就匆匆了事。还有有几次她特地网购了性感的“情/趣内衣”,准备提高一下“生活质量”,可陈清源不是临时有手术,就是忙到爆,累成狗,根本没有精力整这些。害的她那些装备根本就没有用上。 虽然陈医生技术很好,他们从身体到灵魂都无不契合。可也架不住次数不够,她很多时候真的是“欲求不满”啊! 满满姑娘觉得自己一定是谈了个假男朋友。 之前他们没住在一起,隔三差五做一次,她觉得很刺激,有点偷食禁果的感觉。 可如今住在一起,这么点次数真的很让她哭丧啊!她看了那么多的小黄文和小黄片,学到的东西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她想想都很心疼自己。 她好几次跟好闺蜜抱怨,于心谣都数落她:“让你不要找医生你不听,自作自受,单身狗默默地看着你!” 梁满满:“……” 满满姑娘觉得这闺蜜绝逼有毒,妥妥滴! “那我现在和陈清源分手,再找个公务员?” 于心谣:“……” 于小姐赏了她一个大白眼,“这种事你要和陈医生摊开讲,长期性/生活不和谐,很影响你们俩的感情的啊!” “这种事你让我怎么好意思开口说?”满满姑娘无语死了。 “你脸皮这么厚,还有你不好意思说的?睡都睡了还在乎这么点脸皮?” 梁满满:“……” —— 不过后来她还是委婉地跟陈医生提了提。不过陈医生没当真,该门诊门诊,该手术手术,该忙得不可开交依然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这个大问题。还有其他无数小问题,导致他们动不动就产生口角。 比如陈医生是个很细致入微,一丝不苟的人。家里整理地十分整齐,东西分门别类放好,井然有序。可自打满满姑娘入住他家,家里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卫生间女孩子的各种瓶瓶罐罐散落在各处。牙杯里有她的口红,剃须水旁边放着她的卸妆水,有好几次他都误用了。整个洗手台被她的东西霸占地满满当当的,而且又杂又乱,四处乱丢。很多东西用完了也不记得盖好盖子,经常会洒出来。他的东西反而被挤到角落里,常常找不到。 衣柜里的衣服也不挂好,到处乱扔。他的衬衫里夹着她的打底裤,他的袜子又和她的裙子扔在一块。所有的衣服都乱糟糟地堆在一块。他经常翻条领带都要翻半天。他每次耐心整理好,可不出三天,衣柜又会恢复原样。 客厅里到处都扔着她吃的零食,各种包装袋和零食屑散落在角角落落,随处可见。她一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就会抱着一堆零食狂吃,吧唧吧唧,嘴一刻也不停。 为此陈医生不知道说了她多少遍。满满姑娘心情好的时候,嘴上笑嘻嘻地应承下来,心里却不在意,下次照常就范。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直接发脾气,各种嚷嚷,一哭二闹三上吊,整得陈医生头痛欲裂。后面只好妥协求饶,各种道歉,各种认错,各种哄。 比如陈清源喜静,没上班在家的时候,不是在书房看病例,就是一个人安静地看看书,玩玩电脑。可梁满满不同,她在家的时候喜欢听歌,刷电视剧,每次总是把声音开得很大,整出各种动静出来,生怕别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她还喜欢拉着他陪她一起看那些脑残肥皂剧。她在一旁看得津津乐道,陈医生在边上昏昏欲睡。 再比如梁满满喜闹不喜静,她从小就喜欢人很多的地方,喜欢热热闹闹、人气旺盛的氛围。她厌恶,甚至害怕一个人独处。最不喜欢那种孤单和冷清的环境。 可陈清源太忙了,且不说休假陪她,就连正常的上下班都做不到。她每天下班回家都见不到人。偌大的屋子就只有她一个人,空空荡荡的全是回声。 她双休待在家里,则更加冷清。有时家政阿姨来家里打扫卫生,还能和她说上两句话。家政阿姨没来打扫卫生的时候,家里真是一点人气都没有。 她一个人烧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碗,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对着手机发呆。比以前和好闺蜜住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孤单了多少遍。 总之一句话,大小问题不断。 最开始那两三个月有那股新鲜感支持,有爱维持,这些问题都不是事。她不开心了,闹了,陈医生就哄,就道歉,就放低姿态。闹凶了,就床上解决。没有什么是啪啪啪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那就再啪一遍。 可时间久了,这股新鲜感褪去。各种问题就争相冒出来了。她埋怨他忙,没时间陪自己。医院就是他第二个家,偌大的骨科离了他又不是不能转了,非得这样时时守在那里。他则抱怨她不理解自己,他的工作性质如此,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变的。 于是冷战,对峙,小吵,大吵,这些统统都出现了。 他们三天两头吵架,他三天两头哄她,时间长了,他也累了,厌倦了。她闹就任由她闹。反正闹个一两天就消停了。 他越不搭理她,她就越觉得他冷落她,认为他不在乎她,她就越闹得凶。从此陷入恶性循环。 两人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这么争吵折腾。 很多时候梁满满并不是存心和陈清源闹,她就是这种暴脾气,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时火气上来了就恨不得和陈清源吵个天翻地覆,和他各种闹腾。可事后火气消散了,她每次都很后悔,检讨自己应该多体谅他的。毕竟这是他的职业使然。她爱上他的时候,他就是医生,他从事的就是这么一个忙碌不堪的职业。路是她自己选的,就算跪着也要走下去。可这些心理建树永远也维持不了多久,转瞬就忘。下次依旧继续抱怨他,继续和他闹。 后来很多时候陈清源回忆起他和梁满满的这段感情,他觉得正好应验了老一辈人常说的那句话—— 他们没有输给爱情,却败给了生活。 第五十二章 同居后的第三个月, 两人爆发了一次最激烈的争吵。 原因么, 无非就是那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时已经临近年末, 是2013年的圣诞节。 这是梁满满和陈清源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对于满满姑娘来说意义非凡。 在这之前, 她做了很多攻略。圣诞节这天她一定要和陈清源出去好好搓一顿。不管是去高档的西餐厅,还是去普通的火锅城都无所谓。她只想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和他一起好好吃个饭。 第51节 这几个月以来,她已经记不到他们上次一起出去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吃完饭,再去看个电影。许久未看电影, 她格外想念电影院的爆米花和可乐。 看完电影, 再去浪漫的主题酒店住一晚,好好地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横桑有家很大的连锁酒店爱巢。主打恋爱主题, 风格多样,浪漫温馨,很是受小情侣们青睐。 这家酒店在横桑很火爆,圣诞节又是小情侣们的重大节日,怕晚了订不到房,梁满满特地提前半个月在网上订了间蓝色妖姬主题的房间。 老司机满满姑娘还在网上定了各种装备,丁字裤,小睡衣, 准备和她家陈医生大战一场,弥补她长久以来缺失的“性福生活”。 陈医生这次倒也配合,深知自己这个职业对女朋友的亏欠。和曾医生调了班, 打算在圣诞节这晚好好陪陪梁满满。 记忆里, 横桑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凛冽的北风呼啸而来,丝毫不亚于北方城市的萧冷肃杀。道路两旁健硕的梧桐树被烈风吹得摇摇欲断, 落了一地枯枝败叶。寒风卷起漫天沙尘,洋洋洒洒,天空中全是灰雾蒙蒙的影像。 为了和陈医生好好约会,满满姑娘特地穿了她最好看的一身小洋装,画了精致的妆容,早早下班,早早就去餐厅等他。 她找了家日料餐厅。这家餐厅环境优雅,菜色精美,在横桑口碑很好,尤其受年轻人的欢迎。 圣诞节,餐厅圣诞的氛围很浓烈。门口放了一只巨大的圣诞老人装饰,旁边则是圣诞树,彩灯环绕,金光闪闪。 餐厅内,吃饭的小情侣有很多,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优雅舒缓的音乐在耳畔缭绕,令人心神舒畅。 梁满满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窗外是大城市夜晚特有的灯红酒绿。 冬日辰光黑得早,晚七点,夜幕早就降临,餐厅外已是霓虹闪烁,灯火辉煌。 满满姑娘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小时,她先点了杯果汁,安静地浏览菜单,静静地等陈清源。 他们在不久前刚刚联系过,陈清源说怕路上堵车就不过去接她了,让她自己先过去,免得耽误时间。 等到约定的时间到了,陈清源没出现。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晚高峰,他肯定是路上堵车了。别急,再等等!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没有出现。 她宽慰自己,他一定有什么事给耽误到了。他说了今晚陪她吃饭,就一定会做到的。别急,再等等! 到了晚上八点半,眼看着周围座位的人都已经吃上了,陈清源依旧没有出现。 餐厅的服务员已经是第三次过来询问了,“您好,可以点餐了吗?” 她僵硬地扯出一抹微笑,“再等等,我男朋友他马上就到了。” 服务员礼貌地说:“好。” 服务员离开后,她急了,再也安慰不了自己了。 她给他打电话,电话无人接听。 发微信,他没回复。 她不死心,开始一遍一遍拨打他的号码。可始终无人接听。 事到如今,她知道这混蛋今晚势必又要放她鸽子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打电话给丁孜。丁孜抱歉地告诉她:“对不起啊满满,陈医生现在在手术台上,急诊临时送来一个危重病人,陈医生临危受命。他让我转告你今晚不能陪你吃饭了。之前我一直在忙,就给忘了。对不起啊!” 梁满满平静地听丁孜说完,顿时整个人就冷静下来了,“我知道了。” 打完电话,梁满满招来服务员,说:“点餐吧。” 服务员偷偷地瞅了她一眼,点头说:“好。” 她点了这家餐厅最贵的几样招牌菜,一个人默默地吃掉了一千多块钱。 明明是上好的美酒佳肴,梁满满却食不知味,什么味道都出不来。她的一颗心已经完全被难过和辛酸的情绪包裹地密不透风了。 她已经不记得这是陈清源第几次放自己鸽子了。 意外吗? 好像一点也不意外,他总是做这样的事情。有病人,她就永远要靠边站。 习惯吗? 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忙?连陪她吃顿饭,看场电影的时间都没有? 骨科就只有他一个医生吗?离了他就不转了吗?为什么加急手术总是找他? 他为什么总是这么对她?让她满心满脑的期待化为乌有,变成满满的失望。他把她当什么了?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么?不用陪,不用关心,不用安慰,一个电话交代一下都没有? 她特么早就受够了呀! 偌大的餐厅里,人家都是成双成对。就只有她是一个人,形单影只,孤孤单单的,格外扎眼。 她捏着筷子,眼泪不知不觉就滑了下来。顺着脸颊下落,渗进嘴里,涩涩的,苦到发麻。她大口大口往嘴里塞东西,嘴里塞得鼓鼓的。吃得越多,眼泪就掉得越多。 到后面结账的时候她俨然已经哭成了泪人。头发乱了,妆也花了,大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餐厅的收银员看她哭成这样,好心地给了她一包抽纸。 梁满满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出这家日料餐厅。 一走出温暖的餐厅,外头凛冽刺骨的夜风就呼啦啦刮来,吹在脸上就像刀割一样。 冷风吹进衣服里,寒意丝丝入骨,她小腿打颤,整个人犹如置身于冰窖之中,冷到发杵。 餐厅正对着一条横桑最繁华的商业街。街上灯火变幻,彩灯闪烁,人来人往,成双成对,全都洋溢着圣诞节浓烈的气氛。 她看着川流不息的人流,突然觉得自己不知该何去何从。横桑这座偌大的城市,此时此刻居然没有一处地方能够收容她。 父母不在身边,好闺蜜回了父母家,二哥早就回青陵养伤去了,她在横桑又没什么朋友。回陈清源家,家里又只有她一个人。 她坐在街边,抱着一包抽纸,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点,又是这个节日,她一个姑娘坐在马路上肆无忌惮大哭,这多多少少惹人费解。过往行人不断,纷纷拿眼打量她。有些人还议论纷纷。 不过满满姑娘已经顾不得丢脸了。这个时候她只想好好地哭一场,将自己这几个月来所受的全部委屈和辛酸都哭出来。 就这样哭了大半个小时。她在网上退了电影票,退了爱巢的房间,然后默默地打车回家。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冷清,她将所有的灯都一一打开。室内亮如白昼,她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孤单。 卸妆,洗澡,然后关机睡觉。 —— 陈清源一直忙到凌晨才回家。 梁满满躺在床上一直都没睡着。他回来的时候,她清晰地听到了钥匙拧动门锁发出的脆响。然后就是他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浴室就传出了澜澜水声。 他洗完澡,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他的脚步声放地很轻很轻,害怕吵醒她。 然后半边床垫深深陷了进去,发出咯吱声响。 很快就传出他均匀的呼吸声。 放她鸽子,他毫无负担,还能睡得这么安稳。可她却伤心了那么久。在那么多人面前嚎啕大哭,丢脸丢大发了。 她觉得真是太不公平了。 她这么难受,凭什么他毫不在意,还能安心入睡。他难道就不会觉得内疚么? 她坐在床上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如果不好好发泄一下,她一定会疯掉的。 她猛地摇醒他,怒气冲冲地说:“陈清源你睡什么睡,给我起来!你都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么?” 陈清源是真的太困了。这台危重手术他一直站了四/五个小时,结束后整个人都筋疲力尽。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 他抱着棉被,嘟囔:“满满,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太困了,让我先睡觉……” 满满哪里肯依。想起今晚的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只想狠狠地臭骂他一顿。 她掀掉他的被子,“你别想睡一觉就没事了……今天你不跟我说清楚,咱们俩谁都别想睡……” “满满你别闹,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我真的很累,刚下手术,困得要死,能不能先让我睡觉?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解决非得大半夜?”陈清源拉过被子盖在身上,眼皮厚重地几乎打不开。 “我闹?你今天晚上放我鸽子怎么不怕我跟你闹?每次都这样,说好了陪我吃饭,陪我看电影,陪我睡觉的。可每次都放我鸽子……咱们做人能不能讲点信用了?啊?陈清源你知不知道为了跟你过个圣诞节我花了多少心思?又是订餐厅,又是订酒店的。骨科是不是离了你就不转了?为什么每次有加急手术就找你?曾医生呢?你们杨主任呢?他们就不能上了?” “老曾早就下班了,主任上了年纪站这么多个小时身体吃不消。这台手术难度系数很大,科里没几个医生能做。除了我没别人!我是答应了今晚要好好陪你,可急诊临时送来的,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放任病人不管,跑去跟你吃饭吧?我是医生,我能这么做?” “你每次都有你的道理。看看你每天几点回家?看看你每天在家待的时间有多少?这哪里是你的家,医院才是你的家啊!你永远都有看不完的门诊,做不完的手术,写不完的病例。就算在家也是在接病人的电话,回病人的信息。你每个星期抽了多少时间来陪我了?给我打了几个电话?回了我几条微信?在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女朋友了?” “你和我在一起之前我就是这种状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骨科忙碌,手术多,这些又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你以为我不想抽出时间多陪陪你吗?我不想陪你出去吃饭,看电影,带你去旅游吗?我也想啊!可我没有办法啊!医生这个职业就是这么忙,很多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是,我爱上你的时候你就是医生,就是这样一天到晚忙个不停。我早就知道你很忙。可我不知道你会忙成这个鬼样子。成天不着家,加班是常态,没有假期,没时间陪我吃饭,陪我看电影,甚至啪啪啪到一半也会被电话叫去医院做手术。我从没想过跟你谈恋爱会是这个样子的。我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对着偌大的屋子发呆。有好几次家里的灯泡坏了,都是我一个姑娘家颤颤巍巍地爬上去换的。有一次厨房的水龙头坏了,水喷出来,溢得到处都是。我吓坏了,怎么弄都弄不好。身上还被淋得透湿。叫师傅上门来维修,愣是半天都联系不到人。我给你打电话,丁孜说你在手术。我没办法,最后还是敲邻居妹子的门,让她男朋友给修好的。那妹纸问我,你男朋友呢?这事儿你一个姑娘家弄不好,得男人来。我笑笑说你医院忙。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辛酸啊?同样是男女朋友,同样住在一起,人家家里其乐融融,温馨甜蜜,男朋友事事上心,处处宠着她。可我们呢?家里冷清不说,不管大事小事你都不管,全部扔给我。我难过了你不知道。我担心受怕,感冒发热你统统都不知道。” “你眼里只有你的病人,他们的身体状况你记得比谁都清楚。陈清源,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尽到一个男朋友该尽的责任了没?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真的是受够了,累了!” 梁满满说到最后已经声嘶力竭,痛哭地不能自己了。 不过这场争吵还是没有进行到最后。因为医院突然打来电话。晚上陈清源主刀的那台手术,病人临时出了状况,科里让他赶紧回去。 陈清源自然不敢耽搁,二话没说就换衣服出门。 就连吵架也不能吵到尽兴,陈清源还要被医院叫走。 气死老娘了! 梁满满冲着他大喊:“陈清源,出了这个门,咱俩就分手!” 第五十三章 即便听到梁满满这样声嘶力竭的警告, 陈清源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今晚他主刀的这台手术, 情况很复杂, 难度系数很大。中间出了任何问题, 后果都不堪设想。 他没时间跟梁满满解释太多,唯有赶紧赶回医院。 梁满满现在在气头上,他不管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确实也应该彼此冷静一下了。 患者情况很严重, 不单陈清源大半夜被叫回医院。就连曾医生和杨主任也被惊动了。 处理完紧急情况, 陈清源累得连手指都不愿动一下。他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解下无菌口罩, 直接背靠着走廊的墙壁,瘫坐在地上,身体完全被掏空,心力交瘁。 太特么累了! 第52节 “歇会儿赶紧回去,晚了媳妇儿就跑了!”曾医生递给他一杯热牛奶。 曾西北听丁孜说了陈清源的情况,知道他今晚又是第n次放了女朋友的鸽子。 陈清源伸出右手接过牛奶,仰头闷了一大半,浅淡的双唇上顿时漾上一圈牛奶渍, 说:“你老婆以前也一直跟你闹么?” “闹啊!”曾医生在陈清源身边坐下,也是满脸的倦怠,“哪能不闹呢?咱们这职业常年不着家, 有哪个女人受得了啊!如果不是医生对医生, 没有那个女的忍受得了的。我和我老婆讨恋爱那会儿,闹得比你们凶多了。别说讨恋爱了, 后面结了婚还不是三天两头吵架。我老婆天天都把离婚挂嘴边上。两个人在一起,不管是讨恋爱还是结婚,吵架是在所难免的。老陈你姿态放低点,回去好好哄一哄,梁老师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你把事态严重好好给她分析分析,我相信她能够理解你的。咱们这职业本来就亏欠爱人很多。如果再不弥补,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见他沉默,曾医生继续说:“你们两人的职业性质相差太大,你忙,她闲。女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就想你成天陪着她。你可以给她半张健身卡,或者报个瑜伽班,茶艺插画班神马的,有空就让她去学学。她有事儿忙了,就不会成天无所事事,也就不会总粘着你了,觉得你不陪她。” 听到这,陈清源轻笑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做事三分钟热度,别说她没那个心性去学。就算去学了也坚持不了几天。你这方法治标不治本。”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我了解她。”他了解她,甚至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曾医生看到陈清源脸上苦恼的表情,冷不丁冒出一句,“老陈,你是真爱这姑娘。你以前和恋恋在一块那会儿可一点也不了解她。” “是么?”陈清源没在意,将玻璃杯里剩下的热牛奶一饮而尽,“我和恋恋从小一起长大,我以为我够了解她了。” “老陈,别说你了解恋恋。你们俩眼里就只看得到自己,从来没有对方。你看不到她的野心和追求,她也不知道迷想要的东西。以前我总觉得是恋恋亏欠了你,是她不在乎你的感受,一意孤行去非洲当无国界医生。其实如今看来,你们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好不到哪去。你们是真不合适。你以前可从来没有为了恋恋这么烦恼过。” “走了!”坐的久了,陈清源的双腿有些发麻,他扶着墙站了起来,“再不回去真哄不过来了!” 陈医生要回家哄女朋友去了! 陈清源也深知自己对梁满满的亏欠,圣诞节这件事也确实是他的错。她本来就是暴脾气,平时最讨厌等人。他还放了她鸽子,让她等了那么久,可想而知她的气愤程度。 他和梁满满走到今日,他也时常反思,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曾西北说得一点也没错,确实是两人职业性质不同造成的。医生忙到爆,加班是常态,假期是奢侈品。可小学老师却很清闲,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有双休,有寒暑假, 以前他和沈恋恋就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些问题。他们同是医生,胸外甚至比骨科还忙。两人讨恋爱那会儿,虽然同在一个医院,但见面的次数却不多。忙起来顾不到对方是常态。可谁也没有抱怨过对方。 难怪很多同事不是找医生就是找护士,同在医院,工作环境相同,也更能理解对方。 他从不认为梁满满跟他闹有错,她会跟他闹,最起码她在乎他。她只是不够理解他,不够理解他这个职业。 不过他想这只是暂时的,以后会变好的。是情侣就没有不吵的。这只是磨合期,过了也就好了。就像曾西北和他老婆,吵来吵去最后还是结了婚,一起风风雨雨过了好几年。 —— 经过这样一折腾,陈清源的车子驶出医院车库,天已经蒙蒙亮了。 冬天天亮得晚,早晨六点多钟天还没有大亮。薄雾笼罩在这座西南城市的上空,整座城市都在酣睡。清晨的街道波平如镜,车辆很少,除了几个打扫街道的清洁工,几乎看不到行人。 这个点路灯还没断电,昏黄的灯光筛过道路两旁光秃的梧桐树,倒映在地面上,暗影重重。 过去这条路他开过无数遍,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平静。一想到家里睡着一个他心爱女人,他的一颗心就柔软地不行。 自从和她在一起,他的失眠也好了很多,能够安睡了。经常一觉睡到天亮,看到她躺在自己身侧睡得酣熟。虽然姿势不敢恭维,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腿搭在他肚子上,霸占着整张床。 她记着他的排班表,每次他值大夜班回来,微波炉里总是放着她给他做的宵夜。床头柜上留着一盏小夜灯,微弱的一捧光束,却足以让他心生温暖。 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她总是在自己上班前给他洗好、晾好。内衣内裤、衬衫、t恤等贴身衣物,她从来都是手洗,从不放进洗衣机。卧室里的床单被罩每两个星期就要换洗一次。 她是大大咧咧,神经大条,却将他的事情记得很清楚。每个星期都要提醒他回家看一次父母。每隔几天就给父母去一个电话。 她有时跟他一起回去,每次回去都能把父母哄地高高兴兴的。替母亲烧饭,陪老爷子下棋。老爷子那么不苟言笑,严肃刻板的人,对她也是赞不绝口。 她是脾气不好,时常和他闹,身上一堆的毛病,也不够理解他,总是跟他抱怨,抱怨这,抱怨那。 可她爱他,在乎他,满心满眼就只有他。 网上说:“真正的爱人不是那个让你五味杂陈,而是能够让你安心入睡的人。” 过去沈恋恋从不跟他吵,从不抱怨他,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可这不正从侧面地表现出她不够爱他。 不过诚如曾西北说的,过去他其实也不够爱沈恋恋,或许他们之间的感情都不是爱,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只是习惯了她的存在。她很让她省心,他也从未在她身上花过什么心思。 这样一想,他还是更喜欢那个总是时刻黏着自己,开心了大笑,不高兴了发脾气,眼里,心里却只有他的梁满满。 爱情从来不易,争吵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她在,就胜过一切! —— 陈清源特地折去和膳堂,那家梁满满最喜欢的早餐店,买了她最喜欢吃的黄金蟹饺和五香烧饼。 之前她就一直打算让他陪她到和膳堂吃早餐,他要么早上起不来,要么早早就是值完大夜班懒得动。在一起这么久,愣是没正经陪她吃过一次早餐。 深刻反思自己,他这个男朋友确实当的不地道。很多情侣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都没时间陪她做过。 可等他回到家,家里空空荡荡的,哪里还有女朋友的身影。 迎接他的是和过去一样的冷清空荡的房子。 他在卧室看了一圈,发现她那只巨无霸行李箱已经没了。与此同时,卫生间的那些瓶瓶罐罐和衣柜里她常穿的衣服也收拾走了。 见此情景,陈医生慌了。 立马给梁满满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叫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候再拨!」 再打,依旧如此。 给她发微信。 cqy:「在哪儿?」 「你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添加为好友!」 陈医生:“……” 这一言不合就删微信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他将早餐扔在餐桌伤,二话没说就驾车前往于心谣家。 她在横桑没什么朋友,除了于心谣家,她没第二个地方可以去。 出门之前给于心谣发了条微信问问梁满满是不是去她家了。大早上的害怕打扰人家睡觉,他没敢打电话,而是选择发微信。 车子开在半路,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他以为是于心谣回复他了,忙不迭点开手机。却出人意料地收到这样一条微信—— 「清源,我回国了,有时间见一面吗?带上你女朋友。」 第五十四章 福田五区, 于心谣家。 卧室里, 于心谣瞅了瞅手机屏幕, 对着在床上躺尸的梁满满说:“你家陈医生打电话来了, 接不接?” 梁满满的一颗脑袋埋在大熊的胸膛里,愤恨地说:“接吧,告诉他我不在你家。” 于心谣:“……” 她斜了好友一眼,唾弃道:“说谎不打草稿呢?你在横桑没什么朋友, 你不在我这儿, 在哪儿?他又不是不知道!” “你管他怎么想?就说我不在你这里。” 于心谣不再和她废话,退到窗户边接起电话, “喂,陈医生……你说满满啊……对,她是在我这儿,你过来接她回去吧……” 梁满满:“……” 这闺蜜绝逼有毒,妥妥滴! 她愤恨地抄起手边的抱枕直接砸过去,咬牙切齿,“谣谣,友尽, 必须友尽,没得商量!你这样出卖好闺蜜,良心不会痛的么?” “你这样躲着不见他就能解决问题了?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啊!”于心谣挂完陈清源的电话, 对梁满满这种装死的幼稚行为很是不屑一顾。 她施施然地走到床边坐下来, 替梁满满分析起来,“满满, 其实这件事你仔细想一下,也不能完全怪陈清源,毕竟那是危重病人,一条人命,依到他的性子他绝对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梁满满将自己的脑袋从玩偶里抽出来,坐起来,“谣谣,你说得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总是这样不顾我的感受,永远把病人放在首位,我是真的受够了。这段感情,你不知道我谈的有多累。一直以来都是我在一味付出,一直在迁就他,照顾他的情绪。是个人都会觉得累啊!” “所以,你是想跟他分手?” “不,我舍不得……”梁满满的声音闷闷的,良久之后才出声。 “既然舍不得,就好好跟他谈谈。你们俩之前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问题,这些小打小闹,这些小摩擦,我相信这些都是可以克服的。你这样赖在我家,不面对他,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满满,他不是不爱你,只是这个职业逼得他很无奈。当初我就劝过你不要找医生,外科医生每天都很忙,忙起来完全顾不让你。可你偏偏不听。路是你自己选的,不能因为这么点小摩擦就放弃啊!”于心谣语重心长地劝说。 满满姑娘挎着一张包子脸,溃然长叹:“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做不到。我说服不了自己。” 于心谣:“……” 不过现实也确实如此。心灵鸡汤谁都会煲,可却不代表谁都能喝得下去。大道理谁都懂,可还是有很多人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人们对待别人时,眼光总是格外苛刻的。这事说给旁人听,大家都觉得她是无理取闹,觉得她不够大度,不懂大义。总觉得她应该无条件支持陈清源的工作。可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又该如何作为。 可是作为朋友,于心谣向来都是劝和不劝离的。既然是劝和,她就势必要站在陈清源的角度上来分析问题。可她忘记了,梁满满才是她的好闺蜜,是她最好的朋友。这个时候她应该和好闺蜜同仇敌忾,无条件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想到这里,于心谣觉得自己做得太不地道了。满满明明一点也不想见陈清源。可她却坚持把陈清源叫来了。虽然她也是好意,想让他们面对面好好谈谈,将这件事解决掉。可她却忽视了好闺蜜的感受。 于心谣面色微变,很是歉意:“满满,对不起。” “要不我现在叫陈清源回去?” “他估计快到了。” 话音一落,门铃大作,陈清源到了! 梁满满:“……” 于心谣:“……” 要不要这么神奇啊! 两姑娘对视一眼,梁满满无语地说:“谣谣你去打发他吧。反正我是不愿见他的。” 于心谣摁摁眉心,踏着拖鞋去开门。门外男人身姿挺拔,却是满脸倦色,一双眼睛熬的通红,遍布血丝。一看就知道刚下手术。 “满满呢?”陈清源劈头盖脸直接问。 于心谣指了指自己房间,道:“在我房间待着呢。” “麻烦你了。”说完便欲绕过于心谣去找梁满满。 “嗳……”于心谣眼疾手快拦住他:“满满现在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我就看她一眼,看不到她我没法安心。”陈清源不顾她的阻拦,急切地想要抬步进去。 “她没事儿,就是哭了很久。现在还在睡觉。” “我就看看她,不打扰她睡觉。” 第53节 于心谣:“……” 遇到个这么难缠的主,于小姐能怎么办?只能让他进去。 她小声嘱咐陈清源:“她现在气还没消,你多花点心思哄哄她。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多哄哄她,给她个台阶下,她也就跟你回去了。” “多谢。” —— 陈清源进屋以后,于心谣就去二楼补眠了,将空间就给他俩。 清晨四点多钟的时候,她当时还在爸妈家和周公约会,沉浸在梦乡里。不料却被梁满满吵醒,哭得梨花带雨的,那架势仿佛天已经塌下来了。 她被吓了一大跳,忙从床上爬起来,取了车钥匙就跑到陈清源家。 没想到这姑娘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一只巨无霸行李箱装了满满一大箱,对着她眼泪汪汪:“谣谣,你收留我吧!” 于心谣当时就哭笑不得。 她哭的这么伤心,说什么也不要待在陈清源家了。她能怎么办?只好暂时将她带回自己家。 这样一折腾,于心谣简直困得要死。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姑娘的,总是给她整出幺蛾子。 —— 陈医生这次是带着十二分诚意来接女朋友回家的。只可惜女朋友火气很旺,不管他怎么道歉,怎么服软,任凭他好话说尽,她就是油盐不进,无动于衷。 梁满满一颗脑袋埋在被子里,也不面对他,不管他说什么,她就只有一句话回应他:“我不听,我不听,我什么都不听……” 陈清源:“……” 陈医生很是挫败,无力地说:“满满你别这样,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啊!”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陈清源我早就说了,你只要出了那个门,咱俩就分手。我说到做到,咱们已经分手了。” 陈清源:“……” “哪有说分手就分手的。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昨晚那事儿确实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我以后一定多抽时间陪你。我已经跟主任请好假了,这两天专门陪你。你不是一直想去临市玩么?我明天就开车带你去。咱们好好玩两天再回来怎么样?这几天宛丘正好有板灯节,听说特别好玩儿。我们算是赶上好时候了。” “不要拿旅游诱惑我,我听不见!” 陈清源:“……” 陈医生再接再厉,继续哄:“好了,别生气辣!气一下就好了,要是气坏身子,那可就不值当了。我刚回来特地绕到和膳堂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黄金蟹饺和五香烧饼,你快跟我回去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不要拿吃的诱惑我,我听不见!” 陈清源:“……” 两人僵持了大半个小时,愣是什么问题都没解决。 —— 于心谣原本是要去补眠了,可也担心两人解决不好。就在客厅里守着。看到陈医生垂头丧气地走出卧室,她就知道他这是碰钉子了。 梁满满这人是好哄,可一旦动真格了,那可就麻烦了。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也什么都不想听。任凭你磨破嘴皮子,她就是屁股对着你,让你在一旁干着急。 “你先让她在我这里住两天,等她气消了,你再来接她。”于心谣对陈清源说:“陈医生,虽然我知道你们医生很多时候都很无奈。可你也看到了,自从和你谈恋爱以后,满满她就彻底丧失了自我,成天就围着你转。你工作忙,成天不着家,她就替你守着家。把家里打理地井井有条的。双休你没时间去半山看你父母,她就替你去。陪你母亲聊天解闷,替她烧饭。陪你父亲下棋,替他遛狗、种花。她对你的事比什么都上心,把你父母当成自己父母,好生照顾着。试问现在有哪个女朋友做得到这些?别说女朋友了,就算是儿媳妇对你爸妈很多也没这么上心的。她也是独生女,也是从小被父母宠到大的。可却为了你学这学那,为你做这做那。她一个二十二岁的姑娘,刚出校门没多久,她凭什么要做这么多? “她总是跟我抱怨你忙,没时间陪她,可每天还是按时做好夜宵等你回家。怕你做手术误了饭点,一有空就去医院给你送午餐。她做了这么多,不过就是爱你。所以她从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很幸福。可人又不是机器,一味的付出,哪里会真的不累呢?她要的也不多,不过就是想你抽出那么一点时间来陪陪她,陪她出去吃个饭,看个电影,到外面玩几天,你说这样的要求过分吗?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你但凡对她上点心,她也不至于伤心成这样。并不是因为她是我闺蜜,我就替她说话。而是你的的确确没尽到一个男朋友应尽的责任。” “我知道你们医生忙,要门诊,要手术,尤其像你这种科室的头一把刀,则更忙。可是陈医生,忙不是借口。再忙也是抽得出时间陪女朋友吃个饭的吧?你要相信科室里其他医生的实力,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一碰到复杂的手术就让你上。就不能给后起之秀一些机会,让他们动手?你这样大包大揽,他们只会更依赖你。医生是人,他们有爱人,有家庭,他们也该有自己正常的生活。你就是把工作看得太重,把病人看得太重了,才会忽视满满。我承认你是一个好医生,可你并不是一个好对象。你总是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她对你的好,却从来没有真正考虑过她想要什么。女朋友是拿来宠的,陈医生你扪心自问一下,你真的宠过她吗?” 于心谣顿了一瞬,继续说:“很早之前我就劝过满满,我让她不要找医生,医生的工作太忙了,忙起来根本就顾不上她,她以后会受不了的。可她根本就听不进去。她就是这种一往无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我们读大二那年,她有段时间疯狂迷恋韩国的一个男明星,一天到晚都对着电脑犯花痴,狂刷他演的电视剧,上课刷,下课刷,根本就停不下来。大半夜也不睡觉,抱着手机傻笑,完全魔怔了。寝室的墙上到处挂着那人的海报。期末考试前也不复习,就光顾着舔屏男神去了。那个学期她挂了两门专业课,依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和室友不知道劝了多少遍,她却丝毫听不进去。后面这个男明星被爆吸/毒,她失望极了,大哭了一个晚上。然后撕了全部的海报,电视剧也不刷了,从此对这个男明星敬而远之,安心上课,完全变了个人。跟你说这些,是想你知道,她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也很好哄。可一旦她失望透顶、心念成灰,她会比任何人都抽身快。所以,你千万不要让她失望。有一个这么爱你的人,是运气,更是福气,希望你能珍惜!” 第五十五章 最近几天, 陈医生总是按时到于心谣家报道。满满姑娘是下定决心要好好晾一晾他了。所以不管他做什么, 她都当没看到。 过了三天, 陈医生也没将女朋友哄好。 陈清源圣诞节主刀的那个病人, 术后恢复良好,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病人家属,那对年迈朴实的农村夫妇,对陈清源特别感激, 千恩万谢。乡下人没什么东西好拿的出手的, 就带了四/五篮自家种的山核桃过来,一一分给科里的医生。陈清源一个人就被硬塞了满满一大篮。 陈清源向来有原则, 他从不收病人家属的任何东西。面对这一大篮山核桃,他自然拼命拒绝。 可病人家属很坚持,认为自己儿子的这条命就是陈清源给救的,说什么都必须让他收下。 陈清源很无奈,左右为难。 杨主任却发了话,“收下吧,值不了几个钱,人家的一点心意。你不收, 二老不会安心的。” 陈清源看着夫妇俩斑白的头发,和那脸上憨厚朴实的笑容,收下了这篮山核桃。 曾医生是个有心人, 将这一幕录成小视频, 发给了梁满满。 用意何在,再清楚不过。 医生治病救人是职责所在, 可对于病人家属而言,他们身上承载了亲人全部的希望。 这身白大褂肩负的除了治病救人的职责之外,还有医者仁心,更有爱与希望。 这身白大褂不容易穿,一旦穿上了,就意味着未来几十年的职业生涯都要比别人承载更多。 梁满满多么聪慧的姑娘,如何不懂曾医生给她发这小视频的深意。 她看完心里五味杂陈。 若是那晚陈清源没有走上手术台,而是跟她在一起过圣诞节。这台手术交给别人做,或许一样能够这么成功,可万一不成功呢?这一家人又该要面对什么? 她简直想都不敢想象。 他是把病人摆在首位,把医院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家,总是没有时间陪自己,也时常忽略她的感受。 他这么糟糕,一点也没有尽到一个男朋友应尽的责任。 可比起那些擅离职守、麻木不仁、草菅人命的医生,像一台冷冰冰的机器,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只知道一味的手术。 她还是更爱这个样子的陈清源。 —— 傍晚下班,梁满满特地绕去医院找陈清源,让他下班后回于心谣家把她的行李拿回去。 既然这么爱他,舍不得和他分手,当然只能选择原谅他。 在护士站问了丁孜,知道陈清源还没下手术。他今天下午连台手术,这已经是第四台了。 她静悄悄地跑去3号手术室,准备在手术室外等他。 她到的时候,陈清源的手术已经结束了。 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他直接躺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睡着了。 他穿着绿色手术服,大喇喇地躺在地板上,沉浸在自己的梦乡里。 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平和均匀,她走到他身边,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过往的医生和护士看到陈清源这样,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外科医生手术多,时常连台,累惨了席地而睡的多的是。 有两个相熟的护士和梁满满打招呼,“梁小姐。” 她食指放到唇边,赶紧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示意他们不要打扰到陈清源。 她脱下自己身上的长款羽绒服,轻轻盖在陈清源身上。然后紧挨着他坐下,背靠冰凉的墙壁,安静地等他醒来。 医生这个职业远没有外界看到的这么光鲜亮丽,身为医护人员,他们背后的艰辛和苦楚,除了身边之人,又有几个人能懂? 好好爱他吧!梁满满这样告诉自己。 对于心爱之人,她总是容易心软。因为深知他肩负了太多,所以她总是舍不得为难他。 —— 陈清源这一觉睡了很久,足足有一个半小时。 醒来却意外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件粉色的羽绒服,他正迷惑不解,耳旁就响起了一盒熟悉的女声:“醒了?” “满满!!”看到女盆友在这儿,陈医生惊讶极了,“你怎么这儿?我睡多久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啊?” “陈清源,去谣谣家把我行李拿回来吧。” “你说什么?”陈医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我今晚要回去睡,你听不懂人话么?” “好好好,我这就换衣服下班,直接去于心谣家。”陈医生激动立马翻身而起,拉起梁满满就往办公室走,脚步格外轻快。 —— 陈清源办公室的门大开着,两人一前一后跨进去。 曾医生率先站起身,说:“老陈你总算是下手术了,恋恋等你很久了!” 曾医生眼拙,没看到陈清源身后的梁满满。待看到她时,他立马尴尬地挥舞自己的爪子,“嗨,满满!” 前女友,现女友神马的,简直不能太尴尬了! “哈喽,曾医生!”梁满满笑着和曾医生打招呼,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办公室里另一个女人,意有所指,“有病人找清源?” 陈清源听到梁满满嘴里的“清源”,不禁额角绷了绷。 几天前沈恋恋就给他发了微信,告诉他她已经回国了。不过当时他和梁满满闹成那个鬼样子,他哄女朋友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到这些。后面一忙,就彻底给忘了。根本就记不到还有这档子事。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还好巧不巧地让梁满满给碰到了。 这世间最让男人的头疼的一件事,不是老婆和老妈同时掉进水里,他该先救哪个,而是前女友和现女友会面。据说明里暗里冷箭直射,很是瘆人。瞬间就能脑补一出狗血剧。 “那个……不是病人……是沈……”曾医生站在一旁,尴尬症都要犯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沈恋恋先走到梁满满面前,嫣然一笑,“你好,我是沈恋恋。” 第五十六章 这是梁满满第一次见到真人版的沈恋恋。过去这个女人只存在于众人的口中。 曾医生说沈医生医术精湛, 过去是第一医院胸外科的第一把刀。 丁孜说沈医生温婉可人, 静若处子, 是很多男人心目中的女神。 第54节 倒是很少听陈清源提起过她。 而梁满满本人也不愿深究男朋友过去, 因而很少向陈清源问及这个前女友。 她微不可察地打量了一番自己面前的女人。 沈恋恋跟她差不多高,目测一六五左右。穿一件藏青色的大衣,内搭白色套头毛衣,下身配一条黑色阔腿裤, 叫上则是一双浅灰色细跟短靴。衣着偏通勤, 简约大气。 气质极佳,端庄贤淑, 文静优雅,是真正的气质型美女。五官精致,长相偏柔和,看上去让人很容易亲近,没有任何攻击性。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皆是良好的涵养。像极了古代大户人家走出来的那些千金小姐。 女人看女人的眼光总是格外严苛挑剔。可梁满满也不得不承认,这位传闻中的沈医生确实生的好啊! 怎么办?好有压力呀! 不过满满姑娘也不是那种妄自菲薄的人。她和沈恋恋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不论是长相、气质,还是为人处世,两人皆是两个极端。沈恋恋富家千金固然好, 可她小家碧玉也不错。最重要得一点就是,她们俩现在站在一起,一个是前女友, 一个是现女友, 一字之差,千差万别。她还有什么好妄自菲薄的呢! 她挣脱掉陈清源的大手, 向前走近两步,弯唇一笑,大大方方地说:“你好沈医生,我是梁满满!” 沈恋恋脸上精致甜美的笑容不变,轻柔地说:“久闻不如一见,梁小姐真漂亮!” “沈医生过奖了。”梁满满回以微笑,“之前就时常听清源提起你,就是一直没机会见一见。沈医生本人也很漂亮!”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该做的戏码还是要做足的。 论起演戏,她梁满满可是个中好手,绝不会轻易就输给对手。 不过咱们陈医生再一次听到梁满满口中的“清源”二字,额角忍不住又绷了绷。 陈清源暗搓搓地观察两女人的互动,悄无声息第给曾医生递了个眼色。 曾医生心领神会,赶紧笑着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去吃饭吧,给恋恋接风。” 梁满满马上接话:“去木槿花餐厅吧,今天是周三,人不多,而且就在医院附近,走几步路就到。” 陈清源对曾医生说:“老曾,你和恋恋先过去点菜,我和满满还要去一趟福田五区拿点东西。晚了就不好了。” 梁满满掐一下陈清源手心,笑着说:“东西明天再拿也没事儿,沈医生是客人,哪里有让客人等的道理。” 陈清源:“……” —— 一行人在木槿花餐厅订了个大包间。 包厢的风格很素雅,是简单的水墨青花,纯粹干净。让人有种误入世外桃园的错觉。 菜是大伙儿轮着点的。曾医生最先点,再就是沈恋恋。轮到梁满满的时候,她瞅了瞅菜单,什么干锅包菜,油淋茄子,素烧鹅,清一色的全是素的。 她纳闷地说:“你们怎么都点素菜啊?” 大手一挥儿,当即就点了好几个招牌荤菜。 曾医生的脸上浮现出蜜汁微笑,不经意地来了一句:“素菜养生。” 梁满满:“……” 满满姑娘不屑一顾,她菜不要养生的。她只要好吃。 点好菜,服务员取走菜单就退出了包厢。 —— 虽然前女友现女友凑在一起气氛是有那么点尴尬。可好在曾医生会活络气氛,梁满满会说话,现场的场面倒也不是那么难堪。 坐了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来上菜了。 都是点的餐厅的特色菜,菜色精美,碗碟也十分耐看。 “沈医生,鲈鱼羹是这家餐厅的招牌菜,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招牌菜一上桌,梁满满就热情地招呼沈恋恋品尝。 “抱歉梁小姐,我不吃鱼。”沈恋恋有些歉意。 梁满满:“……” “那吃这个石锅□□,味道也炒鸡棒的哦!” “抱歉,我也不吃鸡。” 梁满满:“……” “那你尝尝这道铁板基围虾吧,野生的,滋补营养。” “抱歉,我也不吃虾。”沈恋恋平静地说。 梁满满:“……” 满满姑娘捏着一双筷子尴尬了! 陈清源小心地将石锅鸡的骨头剔掉,放进梁满满的碗里,轻声说:“好好吃饭!” 言下之意是让她不要太热情。 “咳咳……”曾医生尴尬地轻咳两声,“那个……满满你可能还不知道,恋恋她是素食主义者。” 梁满满:“……” 满满姑娘看着满满一桌的大鱼大肉,心里有千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卧草,沈恋恋是素食主义者,她却点了这么多的荤菜!难怪她当时点菜的时候,曾医生露出可蜜汁微笑。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点的太多了。 天呐,这下就特么尴尬啦! 该死的,陈清源居然不提醒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情敌面前丢人。 她愤恨地重重地在陈医生脚背上碾了一脚,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和他咬耳朵,“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啊?” 陈医生真心冤枉,“我看你点的都是自己喜欢吃的,我以为是你要吃。” 梁满满:“……” 气得血都出来了! 她尴尬地冲着沈恋恋直笑,“对不起啊沈医生,我不知道你不吃荤菜,你看我还点了这么多荤菜。真是对不住啊!要不我们撤了重新点过?” 沈恋恋柔柔一笑,“不用麻烦了,我可以吃点别的。” 满满姑娘看着桌子上仅有的两三个素菜,更加欲哭无泪了! 说不定人家还会认为她是故意的呢。 —— 吃饭的时候,梁满满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报复陈清源。 一会儿说:“清源,我要吃鱼。” 一会儿又说:“清源,鱼刺没挑干净,你再挑挑。” 一会儿又说:“清源,你帮我把芹菜挑了,我不吃芹菜。” 挑菜工:“……” 从几人的谈话里梁满满了解到,沈恋恋这次是回国参加妹妹沈念念的婚礼。待不了几天就要走。这让梁满满顿时轻松了不少。 沈恋恋不是多话的人,大伙儿说一句,她偶尔接一两句。说话温声细语的,全程存在感很低。 沈恋恋对梁满满很有礼貌。是那种对陌生人很友善的礼貌,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是也不会有敌意,温温柔柔的,和所有普通人见面一样。 她对满满一点也不感兴趣,话题从来不会绕到她身上,没有打听任何她和陈清源的事情。 满满姑娘暗中观察了一会儿。觉得这剧情有点不按剧本来啊! 她看了那么多言情小说,小言里狗血的前女友和现女友的会面,前女友总是拐着弯儿打听现女友的事情。而且还会别有用心地说很多自己和前男友的一些往事。虽然毫无攻击力,但也足够让人恶心了。 来餐厅之前,梁满满就在心里盘算好了。如果待会儿在餐厅吃饭,沈恋恋也打这张牌,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击回去。把她和陈清源的恩爱事迹都统统列举一遍,保证堵死对方。 她可不是吃素的,如果有人胆敢让她隔应了,那她就一定会隔应死那人。 可现实却完全变了个样儿。沈恋恋不单对她不感兴趣,对陈清源也没多大感觉。虽然席间都有在聊天,可那完全是老友之间熟络的交谈,压根儿没有任何暧昧可言。 她可是一度以为自己要和这个沈医生较量个三百回合了。 满满姑娘顿时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就好比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面,分外无力。与此同时,也难免唾弃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一顿饭吃完已经九点过后了。沈恋恋礼貌地和大伙儿道别,然后坐出租车走了。曾医生自己开了车,也先走了。 坐进车里,梁满满忍不住对开车的陈医生说:“我觉得你这个前女友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哦?”陈清源打着方向盘,回应一声。 “她怎么对我就没有敌意呢?我还以为她也是一朵盛世白莲花。” 陈清源:“……” 陈医生正色道:“满满,你别戴有色眼镜看人家,恋恋心眼儿不坏。” “呦,陈医生,当着现女友的面,你还敢夸前女友,胆子不小嘛!” 陈清源:“……” “现在去拿你的行李?”陈医生征询道。 “明天再去吧!这么晚别打扰谣谣了。” “那你晚上穿什么?睡衣不都拿走了吗?”他想起前几天两人吵架,她收走了自己全部的家当。 “你操什么心!反正又不是没衣服穿!实在不行不还有你的衣服么!”梁满满的脑子里想起了自己上次圣诞节还没来得及用的装备,眼神量了量。 陈清源想了想也是。没注意到女朋友的表情变化,自然也就没意识到女朋友在筹划着某项惊天大事儿。 到家后陈清源先洗澡。他洗完,梁满满才进去洗。 洗完澡的陈医生躺在床上静静看书。 床头柜的小夜灯倾泻出无数温柔的暖色光,整个卧室都笼罩在这一小片朦胧的光圈之中,显得分外安静。 没过多久卧室门前悄无声息地出现一个妙龄女子。她穿一身黑色的薄纱情/趣内衣,一只手撑在门框上,勾起一条又白又嫩的大长腿,百媚横生,唇红齿白,娇柔地说一声:“先生,需要服务吗?” 第五十七章 听到这么娇媚的声音, 陈医生的额角当即突了突。 第55节 梁满满倚靠在门沿, 客厅没有开灯, 她身后一片漆黑。卧室里小夜灯微弱的一捧橘光远远地洒在她身上, 使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朦胧迷离,影影绰绰。 此情此景,陈清源仿佛看到鬼魅骤然降临,妖娆妩媚, 暗影横生。 暖橘的灯光远远地映照着, 将她的身形称得格外纤细修长,窈窕匀称。睡衣是黑色小吊带, 薄纱面料,长度极短,堪堪盖住小内裤。领口大开,胸前旖旎的风光一览无余。再往下就是两条白嫩修长的大长腿,莹白如玉,十分晃眼。 一双纤纤玉足直接踩在深棕色的地板上,一明一暗,各自突显, 各自迷离。 梁满满的长相本来就偏张扬,如今又打扮成这样,更是有一种夺人心魂的美感, 让人根本就移不开目光。 陈清源的眼皮跳了跳, 原来女朋友在车里说的有衣服穿,竟然是这套衣服。 他拧了拧眉, 扔了书,道:“怎么穿成这样?” 梁满满勾唇一笑,赤足朝他走过去,双腿叉开直接跳进他怀里,凑着他耳根微微吐气,“圣诞节专门为你准备的装备,陈医生不打算试试?” 陈医生:“……” 女孩子的重量突然落入他怀里,他条件反射伸出双手托住她。她刚刚洗过澡,身上的皮肤冰冰凉凉,还有一股清新的青柠香味儿的扑鼻而来,勾的他神思恍惚。 陈清源的脑子狠狠地抽了抽,还来及接话,梁满满的一双手就瞬间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地问:“好看吗?” 陈清源:“……” 这个姿势暧昧极了,她的双腿紧紧压住他的双腿,两人下/身贴合。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两人都格外火热,滚烫的热度灼烧着彼此。 他觉得嗓子发紧,喉咙似乎都开始冒烟了。 她动了动身体,双手捧住他脸,将脑袋凑得更近了一些,柔软的双唇擦过他嘴角,嗓音更娇媚了几分,“问你话呢,好不好看?” 陈医生:“……” 他的心猛地一沉,嗓音分外沙哑,徐徐问出口:“满满,你想玩火?” 她眉眼弯弯,直接伸手脱了身上的小吊带。动作放得十分缓慢,好像是刻意而为,声音娇滴滴的,“陈医生,你陪我一起吗?” 陈清源:“……” 屡次三番被这姑娘堵的哑口无言。 脱掉小吊带,里面是同材质的文胸,薄薄的一层,中间设计留有两个小洞,露出最正点的两个小东西。下/身丁字裤,看上去穿了跟没算一样。不过效果确实比没穿还诱人。 两人抱在一起,晕暖的灯光从旁射在身上,一个衣衫不整,另一个却衣冠整齐。 脱完自己的小吊带,满满姑娘将瓜子伸向了陈医生。小心翼翼地一个一个解开他身上睡衣的扣子。柔若无骨的小手缓缓覆上他光洁的胸膛。他小麦色的皮肤经暖色的灯光一照,漾着浅淡的光泽。 清浅的光线掉落进她眼里,就像掬了一汪泉水那样清澈明亮,水光潋滟。她的眼里完完整整地倒映着他的影相,是独一无二的陈清源。 卧室的布艺窗帘并未被全拉死,露出一丝缝隙,点点微光摇曳,霓虹闪现。晚十点,这座西南城市灯火辉煌,交相辉映。 这个点,大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房间里静的出奇,就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似乎都能清晰地听见。周围的空气完全被点燃了,暧昧火热的气息在燃烧。 两人面对面,近在咫尺,鼻息纠缠着鼻息,呼吸皆显得很是沉重。原来谁都没比谁轻松。 虽说咱们满满姑娘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司机,小黄片和小黄文看了一堆。可理论到底不同于实践,这光明正大地勾/引男人,她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次。说不紧张那自然是假的。 虽然谈恋爱以来,啪啪啪没断过,可每次要么不是情到浓时,自然而然,要么就是不在状态,敷衍了事。玩得这么大却是从未有过。 之前她也像小黄文里说的那样,准备了各种装备。可奈何没有一次用上。这次圣诞节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实践一次,她又跟陈清源闹得那么僵。计划再一次落空,装备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如今再用,她可是下了莫大的决心的。 虽然家里环境比不得酒店,但有这装备,还是别有一番情/趣和滋味的。想一想也还是很美妙的。 她表面看上去很镇定,其实心里紧张却地要命,生怕自己hold不住如今的这个场面,怕自己下一秒立马会怯场。 事到如今,陈清源哪还有理智可言。他一把抓住梁满满那双四处点火的小手,自己极其迅速地脱掉了她脱了一半的睡衣。反客为主,直接含住梁满满粉嫩柔软的耳垂,“满满,这种事让男人来。” 梁满满一怔,双唇便传来他的热度,他吻了上去。 她睫毛轻颤,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吻细密,炙热,蚀人心骨,让人渐渐迷失自我。心往神驰,又心神晃荡。 男人掌心火热,在四处游走,更在四处点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周遭的空气毫无悬念地彻底被引燃。 头顶空调发出嘤嘤嗡嗡制暖的声响,在寂静无声的空间里显得愈加清晰入耳,声声可闻。 千钧一发的时候,陈清源摸向床头柜,想要搜寻某样物什。岂料梁满满却直接摁住他手,双颊充血,声音柔媚入骨,“清源,我们去阳台好不好?” 这一声“清源”简直叫到了他心坎里。 他真是爱极了她在床上喊他名字,娇滴滴的小声音,如水一般温柔,声声入骨。叫一声,骨头都要酥化了。 陈清源已经彻底沦陷,思绪完全被梁满满带着走。如今她就算是要他将脑袋砍下来,他也会毫不犹豫照做。 男人向来就是这样浅薄无知,被下半/身支配的生物。 他下床,然后快速抱起她,她修长的双腿缠住他腰。不等他抬步,她便细腰一动,让他整个没入。 陈清源:“……” 这般急不可待,还真不是梁满满的风格! 她骨子里的确黄/暴,可在床/事上却历来从容不迫,用足了耐心。她喜欢并格外享受折磨陈清源的那种感受。每每将他折磨地意乱情迷,欲罢不能,她便觉得自己特别有成就感。 他若是禁欲礼佛的和尚,那她便是唇红齿白的妖精。每每总能使出浑身解数来逼他解禁,逼他就范。 只有她深知,陈清源的内心深处远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冷静自持,岿然不动。清冷矜贵,神圣不可亵渎亦是表象。 其实哪里有人会永远心如止水,不动凡心,不过就是还没有遇到那个能让他心动的人。若是一旦遇到,城池失守,溃不成军。 本来他和梁满满的这段感情就是他拼命守城,她拼命攻城。她无所畏惧,一往无前,他步步躲闪,却节节败退,直至最后将城池拱手相让。 这一次他心甘情愿输,哪怕输的一无所有,他也定然无怨无悔。 何况在他看来,他输了城,却赢了人。这场买卖他并不亏。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能让你意乱情迷,疯狂失控,恨不得将她拆卸入腹,揉进骨血里,与她合二为一。 男人和女人多么神奇,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紧密融合,心意相通。 身体可以变得很近很近,两颗心也可以变得很近很近。 然后擂鼓冲天,一场真正的大战上演。他们分属不同的阵营,相互对立,势不两立。 一攻一守,一进一退,彼此制衡。 他被欲/望驱使,一次一次失控地横冲直撞,就像一个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每一下都贯穿到底,让她止不住指尖发麻,心尖发颤。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他撞飞了,太特么刺激了! 一颗颗豆大的汗水从他额间滚落,悄无声息地砸在她脸上,无比滚烫,熨烫着她脸部的那点皮肤。足够让她铭记这个糜乱疯狂的夜晚。 她紧紧纠缠着他,泪眼婆娑,不断呜咽:“陈清源我好爱你啊!从第一次在机场见到你,就沦陷了……” 他吻掉她眼角的泪水,“我知道。” 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爱他,全身心地爱他。用了她此生最大的勇气和热情。 他这样平庸的一个人,脾气坏不说,还有一身的毛病。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 既然她想要独一无二的陈清源,那么,他就给她。 这个夜晚很疯狂。两人前所未有的失控。折腾半宿,从阳台到卧室,卧室又到卫生间,各种场合,各种姿势都试了一遍。 卫生间澜澜水声不断,他咬住她的下唇,悄悄低语,说出最动听的情话,“人的身上一共有206块骨头,从爱上你的那刻开始,我便有了第207块骨头。” —— 最后烟消云散,风轻云淡,心房归位,一切归于平静。 这场爱的争夺战就此落下帷幕。 梁满满架不住眼皮打架,沉沉睡了过去。 大城市的喧嚣似乎变得很远很远。一整座城市陷入梦乡。 她终于得偿所愿用上了装备,弥补了她之前所有的“欲求不满”。 陈清源深深凝望着身侧的人儿,一颗心都融化了。他小心地亲吻她的脸颊,对着空气轻声地说了句,“good night,my girl !” 晚安,我的女孩! 第五十八章 昨晚折腾了一夜, 两人都累坏了, 第二天睡了一上午。好在是周六梁满满不用上班, 陈清源是晚班, 不然两人都得迟到。 梁满满是被饿醒的,她醒来的时候陈清源还在睡。睡颜就像一个孩子,看上去格外安静。她摸了摸他的脸颊,心情大好。 她双腿发软, 酸涩地不行。身上全是欢/爱过后暧昧的痕迹。 她赤足踩下床, 捞了件睡衣穿上,去卫生间洗漱。 午餐叫的外卖。午饭过后, 陈清源看厚厚的医书。梁满满则窝在他怀里玩手游。日子居然难得和谐。 *** 这次争吵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次惊醒。陈清源不再像过去那样成天见不到人,他开始努力抽出时间来陪女朋友。而梁满满则更加理解他的工作。 可即便是这样,两人之间的小摩擦、小争执还是不断。不过感情倒也好。啪啪啪都比以前和谐了不少。满满姑娘每每都会下不来床。 别看陈医生外表高冷禁欲,可在床/笫之间却是如狼似虎,凶猛得很。不单走心,还走肾,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满满姑娘呢她本来就是老司机,动不动就喜欢撩陈清源。虽然每次都会被反扑, 叫苦连天,不过她依然乐此不疲。将小黄片里的各种姿势,各种技巧都找陈医生一一试了几遍。效果嘛, 似乎还不错哦! 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 除了家里的各种场所以外,车里、陈清源办公室、他的休息室, 都试过。有些时候,就连出去看电影,他们坐在后排,黑灯瞎火的,她的小手都会不知不觉地滑向他的裤裆。撩得他全身发热,挠心挠肺。 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依然会坚持到电影结束。有些时候梁满满都很佩服他的定力。 不过一出影院,满满姑娘就惨了。因为在车里,陈医生一定会让她哭都哭不出来。 陈清源这样隐忍克制的男人,面对梁满满,也不得不缴械投降。陪着她一起发疯。 因为他贪恋她的身体,贪恋她给的浓情蜜意,贪恋这种刺激和销魂蚀骨的感觉,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这种情况多了,陈清源的包里一般都会备上几只tt,以备不时之需。因为他料不准女朋友什么时候就会发疯。 只要有装备在身边,他就一定会戴装备。因为他不能让梁满满吃药。那东西很伤身体。 可有的时候,情况特殊,手边没有装备。梁满满又撩得他欲/仙欲/死,箭在弦上,他也只好轻装上阵。不过他还是会在紧要关头克制住自己,释放在外面。 *** 第56节 日子如行水流水一般一晃而过。横桑渐渐迎来了寒冬。满城的肃杀之气和肆虐的妖风,让这座西南城市变得越发凛冽了。不复秋日那般温柔。 虽然受到桥石地震的影响。不过第一小学在扶桑县小学的调研也在后面逐渐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筛选前往扶桑县各所小学支教的教师人选。 扶桑县地理位置偏僻,经济凋敝,教育设施陈旧落后,条件又极其艰苦。自然是不能同横桑这种大城市比的。学校的很多老师自然是不愿去的。 校方给足了时间让底下老师考虑。让大伙儿自由报名。若是人数不够再综合考虑各方面条件,由校方挑选合适的教师前往。 一些思想觉悟高的人主动请缨。譬如宋妍妹纸。早早就填了申请书。 可大部分人还是自私的。譬如梁满满和于心谣。 于心谣是富家子弟,从小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里受得了支教的清苦。而梁满满姑娘则是因为舍不得陈清源。她若是前去支教了,一去五年,她家陈医生不得杀了她啊! 于是妹纸两很是默契地装死。 *** 一周后就是沈恋恋妹妹沈念念的婚礼。陈清源作为新娘子从小叫到大的“邻居大哥哥”,他自然不能缺席。 这次陈清源打算把梁满满也带上了。 作为现女朋友,出息男朋友前女友妹妹的婚礼,满满姑娘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尴尬。 她发杵地对陈清源说:“我去合适么?好尴尬的呀!我还是不去了吧。” 陈医生在拿手机回复邮件,头都没抬一下,特别自然地说:“干嘛不去?又不是龙潭虎穴,你这么怕做什么!” “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尴尬。你说沈医生的父母该怎么看我啊!他们会不会觉得我是去示威的呀?” “二老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我爸妈也会去,有他们给你撑腰你怕什么?反正我们陈家就认你这么一个儿媳妇。” 满满姑娘高兴坏了,一把跳到陈医生怀里,将嘴凑过去,赏了个大大的香吻:“亲爱的,你这话我爱听!” —— 婚礼放在南岱酒店办,办得很隆重。 沈念念比沈恋恋小两岁,姐妹俩长得很像,就跟双胞胎一样。这妹妹都结婚了,姐姐还没动静。大伙儿私下自然要议论。 陈清源和沈恋恋是大伙儿公认的一对,左邻右舍都看着长大的。原本以为会看到他们结婚生子,谁知闹出了这么一出。 人的眼光向来都这么自私、恶毒,总是下意识就偏袒自己熟悉的人。陈清源带着梁满满出席婚礼,一些多事之人难免会戴有色眼镜看她,私下对她的一些评论也极其不友善。诸如“小三上位”,“抢别人男朋友”,“狐狸精”之类的话,她也听到了一些。 沈家的有几个亲戚则言语带刺,公然挑衅梁满满。 一个中年妇女,也不知道是沈恋恋的什么人,意有所指地对自家女儿说:“现在的女孩子呀,什么都不学好,专学怎么勾/引人家男朋友和有夫之妇。你要是敢做这样的事情,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女儿赶紧接话:“妈你瞎担心什么呀。我又不会像恋恋姐那么傻,墙角被人撬了还不知道。” 边上另一个亲戚也说:“女孩子还是要洁身自爱的好。这种下三滥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啊!” 这么明显的含沙射影,梁满满哪里会听不懂。她气得顿时跳脚。如果不是考虑到是在别人婚礼上,人家一辈子就一次,她作为一个外人,实在不好生事端。不然依到她的性子她哪里会认输。 沈家父母很尴尬,脸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听到这样的话,陈清源和陈家二老脸色顿时就变了。 梁满满不愿招惹是非,可陈清源却不愿她被人非议。陈医生霸气侧漏地给怼了回去。 他沉声说:“现在的人眼神总是很毒。看到年轻漂亮的姑娘和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走在一起,一定反应就觉得姑娘被人包养了。看到女孩子打扮地妖娆一些,就一眼认定人家从事什么不光彩的事情。看到一个男孩子和女朋友分手,很快和另一个姑娘讨恋爱了,就首先认为是这姑娘勾/引的他。是非曲直,哪里是光从表象就能看得出来的。有些事情,不清楚实情不代表你就可以肆意曲解真相,并以此来攻击别人。做人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嘴巴。嚼舌根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里哪个人不知道我和沈恋恋是和平分手。何况我还是在和她分手之后才认识我现在的女朋友。我这人很护犊,一点也听不得别人说我女朋友的不是。若是再让我听到,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 经陈清源这样一说,气氛一度尴尬,静默的诡异。 陈清源这番话很犀利,丝毫不讲情面。刚才还趾高气昂的沈家亲戚,这会儿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表情很是丰富多彩。 梁满满看到她们这个反应,心里别提多爽了。 陈妈妈握了握满满姑娘的手,以示安慰,“你别往心里去,就当没听到。” 她柔声一笑,摇摇脑袋,“我没事。” 陈老爷子拧了拧眉,状似不经意地对沈恋恋父亲说:“老沈,年轻人的事情还是得让他们年轻人做主,咱们老了,该享清福的时候还是得享清福。你说是不是?” 言下之意很明显。他们夫妻尊重儿子的决定。也在无形之中维护了梁满满。 沈恋恋的父亲当即接话,“是是是,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哪里好插手。他们喜欢谁,跟谁在一起,这些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就好了。” 好在沈恋恋当时不在场,不然就更尴尬了。 经过这样一闹,之后类似的言论就消失了。 陈家父母在众人面前对梁满满很是宠爱。陈妈妈拉着满满的手都舍不得放,饭桌上布菜,亲密交谈。老爷子这么不苟言笑的人,和别人提起梁满满时也都笑呵呵地说:“清源这女朋友下得一手好棋,棋艺不在我之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二老对陈清源这个女朋友很是中意。 —— 婚礼上这个小插曲,沈恋恋很快就知道了。她寻了个由头,将梁满满拉到角落里,轻声对她说:“梁小姐,刚才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我姑妈和阿姨她们就是这种喜欢说闲话的人。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她们这样。成天议论这,议论那,但凡逮到一个人就能说上半天。你就当她们在放屁,别往心里去。” 沈恋恋说话总是温声细语、轻轻柔柔的,一点也没有攻击性。很像旧时名门世界里走出来的贵气小姐,涵养十足。 真的很难想像,这样的一个女人居然会是声名远播的胸外医生。梁满满真的很难脑补出她握手术刀的样子。 她轻声说:“我没事儿,你别太在意。” 沈恋恋往梁满满身旁坐下,“我和清源从小一起长大。周围的人从小就把我和他看成一对。从小我就知道自己以后是要嫁给他的。和他一起读书,一起学医,一起为了共同的目标奋斗。我一直以为自己和他是同一类人。可后来我才慢慢发现并不是。我很有野心,不愿被束缚,向阳外面的世界,渴望更广阔的天地。不想一辈子就困在这么一家医院。而他是个很务实的男人,看中当下,喜欢波澜不惊、按部就班的生活。我们在一起很和谐,几乎从不吵架,外人觉得我们很恩爱。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们的心离得很远。与此同时我也渐渐察觉,我好像并不爱他,我在他身上找不到激情,找不到我想要的那种感觉,我甚至从来不依赖他。我对他有的只是从小玩到大的情谊和默契。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我不断给自己灌输各种思想,强迫自己好好跟他在一起。可我发觉我做不到。我一直在纠结犹豫,要不要跟他挑明。因为这样不但会伤害到他,还会伤害到两家人的情谊。而我的父母也一直认定我就是他们陈家的儿媳妇。那段时间我痛苦极了,一直都在挣扎矛盾。” “恰好那个时候,我因缘际会认识了一个无国界医生组织的负责人。无国界医生对我诱惑很大。我决定去非洲先待一段时间,也好让自己冷静冷静。直到清源向我求婚,我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和他共度余生。我不能再耽误他了。他知道后很受打击。我一度以为他会挺不过来。不过还好你出现了。” “我一直以为清源是爱我的。直到那天在医院看到你,他看你的眼神那么温柔,眼里有光,眼神时刻围着你打转。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和他过去的那段感情,两人都是糊里糊涂的。其实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我们只是被青梅竹马的情谊束缚了。看得出来清源很爱你,你也很爱他。我真心替你们高兴。这样我也能真正走出来,不用一直愧疚。觉得是自己辜负了他。” 第五十九章 梁满满真的无法想象, 沈恋恋这样温婉恬静, 温柔似水的女人却有一颗彭拜激燃, 不愿安于现状的心。 在她看来, 这种长相的女人最是喜欢安定,渴望安稳。 原来人真的不可貌相啊! 回去的路上,梁满满坐在副驾上掰手指,一边掰一边对陈医生感慨:“原来是这样的沈医生, 感觉人设有点崩啊!” 陈清源双手打方向盘, 目视前方,修长的五指被灯光拉出一道道细长剪影, 缓缓吐出话来,“那是因为你没看过她握手术刀的样子。你如果看过了,就不会这样认为了。十年前桥石地震,一个孕妇被救援人员救出来,孕妇本人早就已经被大理石板压地变了形状,可她躬着身子,弯成45度,死死护住肚子, 使得腹中七个月大的胎儿安然无恙。沈恋恋当机立断进行剖宫产。那个时候我们都刚刚实习,而且都不是主修产科的,她却比任何人都要大胆冷静。一个胸外的实习生, 进行剖宫产手术手法娴熟, 一点也不含糊。一下子就把孩子给取出来了。” 顺着陈清源的描述,梁满满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再一次为沈医生深深折服。 虽然对沈恋恋接触不多, 可单凭这次谈话,她也能知道这是一个奇女子,一般人很难驾驭。陈清源hold不住也在所难免。 不过这些话她也就在心里想想,断然是不会在陈医生面前说的。何况这些事情都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沈恋恋对陈清源没意思,她就安心多了。毕竟任何一个女人都害怕前女友这种生物啊! 窗外朦胧的灯光不断飘进车内,落在他深邃的眉眼上,仿佛打上了一层蜡,模糊不清,隐隐错错。不过他的那张脸却被照得格外清晰,脸部线条不似以往冷冽,反而都悉数柔化在这晕暖的光圈中。 她痴痴地看着他,想起他在婚礼上对她的维护。心里就像蘸了蜜糖一样酣甜,晕晕乎乎的。 她就是这样没有出息的女人。总是很容易满足,他不过就是在外人面前维护了她一下,她便高兴坏了。捧住他脸赏了个大大的香吻,蹭了陈医生满脸口水。 梁满满是被陈清源感动了,陈清源却是在婚礼上受了刺激,看到别人结婚那么温馨甜蜜,有些动容。两人一到家就很有默契地往床上滚,连澡都来不及洗。 陈清源这次很是急躁,比以往都要来得急躁。按照提前,他一定会先吻女朋友。接吻是做/爱最重要的一项前戏,是爱人沟通感情最好的方式。 可这次他几乎都没怎么吻她,大手就滑向她腰部去解梁满满身上的裙子。 去参加婚礼,满满姑娘穿了晚礼服。是一条酒红色的紧身长裙。胸是胸,腰是腰,身段窈窕,将她的好身材完全给勾勒出来。 而且酒红色衬她肤色,光润透明,莹白如玉。深v领,胸前春光乍泄,风光旖旎。后背是镂空的设计,倒三角敞开,一直到腰线,最中间有一个大蝴蝶结。背线流畅,笔直平坦,肌肤白净。欲遮不遮,更是惹人遐想。 陈清源眯着眼睛,眼里欲/火灼烧。感觉自己都快被点燃了。 可惜女孩子的裙子设计繁琐,隐形拉链隐蔽。他的手指来回摸索了几次都没找到,难免就有些焦躁,不高兴地嘟囔一句:“你这什么鬼裙子?拉链都找不到!” 梁满满不禁莞尔,低低笑出声。她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小手勾住陈清源的领带,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嗲里嗲气地说:“清源你今天有些急哦!” 陈清源:“……” 除了在床上,梁满满很少叫他“清源”,每次都是“陈清源”,或者“陈医生”这样叫。 而在床上,只要她发嗲地叫他一声“清源”,他便会难以抑制地兴奋,特别是埋身冲刺的时候,比什么催/情的东西都管用。 梁满满这一声“清源”一出口,陈清源当即感觉自己体内有一股热流在流窜,身体的热度愈盛,整个人似乎都在燃烧。 妈蛋,他等不急了! 他伸手用力扯掉自己的领带,然后去解衬衫的扣子,前后不过一两分钟,速度快的惊人。 做完这个,他俯身,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柔软,将脑袋埋向她颈间,含住她粉嫩小巧的耳垂诱哄道:“满满,你自己脱好不好?” 梁满满:“……” 男人的嗓音格外低迷,深醇如佳酿,蛊惑人心。 梁满满的脑袋顿时当时就晕了晕,傻乎乎地点头,然后傻乎乎照做。很快就把自己身上长裙的拉链给拉开了。 看到她的动作,陈清源满意极了,就着她的小手徐徐而缓慢地褪去裙子、丝袜,最后是文胸和内裤。 女朋友的身体太美好了,简直是尤物,她躺在他身下,他看一眼就觉得血脉喷张,体内热流翻滚。 他来不及欣赏,缓缓低下头,直接封住她嫣红的唇。 紧接着就传来皮带扣撞击发出的点点声响,压榨着梁满满的神经。 她的脑子晕乎乎的,已经彻底没了理智,思绪完全飘荡在云端。 —— 陈清源奋力耕耘,根本停不下来。而梁满满热情似火,就跟妖精儿一样缠住他不放,一刻都不想他离开自己的身体。 在床/事上满满姑娘历来就热情,言语之中更是不吝啬对陈医生的夸奖。一整晚“清源你好棒棒”,“老公好厉害”,“最佩服陈医生了”等类似的话语就没断过。 他们分享着对方的身体,沉溺于对方给的温存,贪恋对方的爱抚,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梁满满喜欢和陈清源做。她深深迷恋他的身体,嗜性成瘾,嗜陈清源成瘾。她深爱他在她身体里的灼烧温度,她喜欢看到他为了自己神魂颠倒、意乱情迷。她渴望被他爱,被他需要。 自古爱和性就分不开。爱人有关于性。但始终基于爱,忠于爱,因为爱。 尝过最销魂蚀骨的滋味,她这辈子都绕不过陈清源了。 *** 和陈清源同居,两人的“夫妻生活”确实有些浪。他轻装上阵的次数也不再少数。梁满满每月等大姨妈的心情就像是在做过山车,时起彼浮。 第57节 但凡亲戚迟来一两天,满满姑娘就免不了要担心害怕。不过等亲戚一来,她悬起的心就瞬间归位。 以前最讨厌来大姨妈,黏糊糊的好恶心。可如今却是希望它来,毕竟它如果不来,那可就闹出人命了。 浪归浪,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梁满满只有二十二岁,她还没和陈清源享受够二人世界,她可是一点也不想提早当妈。 她私下也问过陈清源,如果闹出人命怎么办。陈医生特自然地回答她:“还能怎么办?生下来啊!我都三十二岁了,可以当爹了!” 满满姑娘瘪瘪嘴,抄起抱枕就砸过去,“我才不要那么早当妈,我还没玩够呢!” 陈医生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不要这么早当妈,那你有些时候还这么浪,不让我戴套?” 梁满满:“……” 她气得伸手又是一个大抱枕扔过去,“我那是安全期好不好!” “满满,其实安全期也不是百分百就安全的,咱们以后开始注意一点。” 陈医生随口这么一说,梁满满没想到他一语成谶。过了一个月,梁满满就怀孕了。那个时候已经接近农历新年了。 她的月经向来准时,这次却延期了十多天。她想想都觉得不对劲儿。觉得自己可能是中招了。 当时妇产科的祈主任满脸含笑,将b超单递给她,说:“恭喜你梁小姐,你要当妈妈了。陈医生知道铁定高兴坏了。” 梁满满:“……” 拜陈清源所赐,她在医院名声大,很多医生护士都认识她。 她接过b超单,看着上面的小红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谢谢。” 然后心不在焉地回了家。 得知自己怀孕,她倒是没觉得有多意外,毕竟之前自己就猜到了一些。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陈清源。 一旦告诉陈清源,无外乎就一种结果,领证结婚,然后生孩子当妈。 可这真的不是她想要的生活。而且听说生孩子巨疼,简直是要在鬼门关走一圈,很多人都受不了。不管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女人都要遭罪。她想想都觉得恐怖。细思极恐,心尖发杵,觉得自己肯定招架不住。 可孩子都有了,她又不可能瞒着陈清源一声不吭打掉。毕竟是一条人命。 那几天她茶不思饭不想,都快愁死了。可陈清源倒是一点也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到了年关,医院越发忙碌了。统计的统计,交接的交接,陈清源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根本就顾不上梁满满。 于心谣劝她赶紧告诉陈清源,这样一直瞒着也不是办法。可满满姑娘就是不敢,愣是拖了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她时不时会跑到产科看那些刚出生的婴儿。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非常可爱。 那些年轻的父母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家人格外温馨。 看到这一幕,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下定决心将孩子生下来。这是她和陈清源爱的结晶,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日后出生他/她会有他们俩各自的特点,长成她所期待的样子。 如果是男孩,她会给他买好多好多玩具,教他识字做人,成为一个顶天地立的男子汉。 如果是女孩,她会给她留长发,给她扎各种小辫子,给她穿好看的衣服,买一堆的芭芘娃娃给她。让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这样想一想,觉得生孩子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第六十章 梁满满近几日时常出入产科, 可产科近段时间却不太太平。 前些日子第一医院产科紧急收治了一个高龄产妇, 四十二岁, 二胎, 因为羊水栓塞难产,抢救无效死亡。不过万幸的是孩子平安降生。 事发当时主治医生诊疗得当,处理正确,没有任何过失。可产妇家属却不依不饶, 一口咬定产妇是在医院死的, 是被主治医生给治死的,坚持要让医院赔偿。尤其的产妇的丈夫和婆婆, 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手段用尽,要死要活,闹得沸沸扬扬。 产妇的丈夫和婆婆俨然已经成了泼皮无赖,天天来医院报道,指责主治医生害死了产妇。在产科围堵主治医生,指天咒地,骂的那些话简直是不堪入耳。 可怜的主治医生, 那个二十七岁的年轻姑娘,天天被产妇家属找晦气,生活和工作都受到了严重的干扰, 眼泪都流了一缸了。 医院考虑到主治医生的人身安全, 避免她与家属正面接触,就安排她休假, 暂时躲避是非。 家属找不到人发泄,便另寻他法,在医院门诊楼门口,人流量最多的地方,拉上横幅,摆上花圈,直接上演/年度苦情大戏。 横幅上霍然写着“第一医院的医生草菅人命,医死了人”,字体硕大而醒目,直接挂在门诊大楼。男人和他父母成天什么事都不干,就光坐在地上打滚哭喊,哭爹喊娘,咒骂进出的医护人员。 搞得第一医院的医护人员们进出都绕道走,谁见到这阵仗都发杵。 这临近年关,医院却闹出这样的事情,对医院的名声和信誉必然有很大的影响。 院方出面协调,可家属蛮不讲理,拒不协商,一定要医院赔钱,他们才肯罢休。不然坚决闹到底。 这种事在医院见得多了,说什么为产妇讨回公道,无非就是为了讹钱。院方自然是不会吃这闷头亏的,见协调不成,已经交由警方和律师处理。 律师收集资料需要一定时间,不可能一蹴而就。民警倒是来医院疏导协调多次,只可惜家属泼皮无赖,蛮不讲理,压根儿无法沟通。几次下来,民警们也烦了。即便如此,却一直想不到解决办法。到了后面对于这家人的行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 多事之秋,产科的护士见梁满满最近几天来产科来得频繁,就好心提醒她让她不要再来了。产妇的家属如今已经疯魔化了,保不齐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她们身为医护人员日常上班是没有办法。可梁满满一个外人,没病没灾的,可千万别再来产科走动了。 这件事梁满满之前就有所耳闻。不过最近几天,她出入医院都没看到医院门口有人在拉横幅,在哭闹,她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就没太在意。 如今听护士这么一说,她顿时也觉得心有戚戚焉,满口应下:“我这就回去,再也不来了。” 既然已经决定把孩子生下来,那她就回家安心待产好了。 可她没有想到,灾难竟然降临得这么快。 产科住院部在3号楼六楼,她一边往电梯口走去,一边捏着手机给陈清源发微信。告诉他自己有个惊喜要告诉他。 陈清源可能是忙到了,消息发过去却不见他回复。 她没在意,反正她这就去骨科找他了。他每次一忙起来是根本顾不上看手机的。 她在脑子里设想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好消息后的反应。肯定激动难耐,高兴坏了。 她走到电梯口,摁了下行键。电梯还在九楼,还没下来呢。她将手机放回小包里,站在门口安静地等待。 这个点产科人很少,略显冷清。电梯附近除了她之外便没有其他人了。 等了没两分钟,她便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身材魁梧健硕,留着板寸头,穿一身黑衣,直接从最左侧的通道口气势汹汹而来。 他脚上穿一双黑色皮鞋,步子迈得很大,鞋底踩过光滑的地板,发出噔噔噔的声响。面目狰狞恐怖,额角青筋凸起,一看就知道不是善类。 男人身后老远传来一些嘈杂的声响,窸窸窣窣。由于隔得远,梁满满根本听不清。 她垂在两侧的手猛地一顿,心下一惊,暗觉不妙,心想这种人还是远离他最好。 她捏了捏金属包带,迈开腿,准备从电梯旁边的楼梯下去。 岂料步子尚未迈开,她的手腕处便传来一股大力,死死钳制住她。男人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翻了个身,让她站在他前面。然后从棉衣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刀锋锐利,直接架在她脖子上。 这个动作来得突然,梁满满脑袋瞬间被抽空,一片空白,根本不会思考。待回神,她就已经被男人死死地禁锢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无端遭遇这种事,她毫无准备,两条腿直打颤,当场就软了下去。她手脚发冷,无数害怕的情绪涌上心头,紧张地语无伦起来,拼命挣扎,手脚并用,“你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然后她本能地开始大喊:“救命啊……救命啊……陈清源……救命……” 男人狠狠地揪了把她的短发,将水果刀往她脖子又凑近了几分,响起危险而暴躁的嗓音,“你给我老实点,不然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嘶……”头皮立即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感,梁满满疼得倒吸一口气。 “你放开我……你到底想干嘛?” “叫你别动,你听不懂人话是吧?”男人又使劲儿揪住她头发,狂怒暴躁。 “嘶……”头皮太疼了,她的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 男人右手握水果刀,左手用力摁住她身体,使她根本动弹不得。 水果刀就架她在脖子上,刀锋锐利,紧紧贴着她的皮肤,是一种寒凉浸骨的冷意。 她太害怕了,眼泪止不住从眼眶里滚出来,顺着双颊,一直滑下脖子。 陈清源,你在哪儿?你快点来救我啊!陈清源你倒是快来啊!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呼喊。只盼望能立刻见到陈清源。 —— 听到有人呼救,大伙儿就知道出事了。一大波医护人员立即顺着声源方向赶过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谁都没料到这男人居然胆大至此,竟敢公然用刀挟持无辜之人。咋一看到被挟持的梁满满,大伙儿的脸色顿时大变,纷纷倒吸一口寒气。 针对此次事件,院方态度很强硬,坚决不予以赔偿,这则更加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产妇丈夫和他母亲见在医院门口拉横幅、摆花圈,打滚哭闹没用,就开始找产科其他医生的麻烦。逼问他们产妇主治医生的下落。 医护人员不告诉他们,他们就在在产科骂骂咧咧,咒天骂地,甚至还攻击医护人员。 产科祈主任多次出面劝说,可都没能劝说动。此后只要看到这家人就叫安保人员维持秩序。 这家人闹了个两三天就没来了。大伙儿还以为他们是见耍无赖无效,自己主动不闹了。 可没想到今天一大早这男人就又来医院闹了。 祈主任当然得叫安保人员将他赶出去。 本以为把人赶出去就好了,没曾想男人却胆大妄为,直接挟持了无辜的梁满满。 祁主任认出梁满满,脸色顿时煞白一片,整个人都懵了,心惊肉跳地说:“朱先生,你冷静一点,咱们有话好好说!” 副主任眼疾手快吩咐:“赶紧报警……叫保安……” 在场的很多医护人员认识梁满满,手忙脚乱地说:“赶紧通知陈医生过来……” 然后整个世界都乱套了,各种声音围绕在众人耳旁打转。 “喂110吗?我们这儿有人持刀挟持人质……” “保安室吗?产科出事了……” “那个羊水栓塞致死的产妇,她老公又来闹了……还劫持了陈医生女朋友……这可怎么办啊……” …… 看到这么多人赶来,梁满满心生希望,嘴里拼命大喊:“救命啊……快救救我……救命……” 男人抓着梁满满往楼梯口转移,一声怒吼:“不能报警,你们要是敢报警,我现在就杀了她!” 祈主任赶紧摆手,安抚男人情绪:“好好好……朱先生,你冷静一点,我们不报警。你千万别冲动,你想谈什么,咱们谈就是,你别伤害无辜……” “我不跟你谈,去把你们院长叫来,我要和他谈……你们医院的医生草菅人命,还我老婆命来……” 第58节 “让你别报警,不听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她啊?看什么看,你特么把手机给老子收起来……” “赶紧去请傅院长!”祈主任对身侧护士说,然后取走她们手里的手机,直接扔在地上,“朱先生你看,我们没报警……我把手机给扔了……你先冷静一点……万事好商量……” 男人面目可憎,脸上浮现出凶残无比的笑容,“你们一个个不是不跟我谈么?好啊,大不了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好了。反正我老婆死了,我也不想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老婆多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结婚这么多年家里打理地井井有条,孝顺长辈,亲戚朋友都很喜欢她……可就是你们这群黑心的医生,活活治死了我老婆……我现在就要你们偿命……” 祈主任已经不知道解释了多少遍了,可依旧不得不说:“你妻子的死是意外,我们也很痛心,可我们的医生没有任何过错……她没理由承担责任,医院也没有理由……你先把人放了,这姑娘她是无辜的……” “你胡说,我老婆分明就是你们医院给治死的……她进产房的时候还好好的,她还跟我说话来着……是你们,是你们乱开刀才害死了她……论起无辜,我老婆才是最无辜的……你们赔我老婆……赔我老婆……”男人的情绪愈发失控了,面色绯红,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 梁满满因为害怕,已经有些虚脱了,全身无力,脚步虚浮。男人却还拖着她一直到了住院部顶楼。 高楼上面风声尤为大,呼呼啦啦吹过来,吹得梁满满的羽绒服哗哗作响。帽檐上绒毛飞舞,簌簌摇摆, 梁满满挂在身上的包带,金属链子,因为移动而不断触碰到她光/裸的脖子。冰凉凉的触感,震得她心尖发颤。白嫩的脖子因为锋利的水果刀的摩擦而难以避免地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身后医护人员们紧随而至,祈主任还在试图和男人讲道理。可男人已经彻底失去理智,油盐不进。 “主任你别再跟他废话了,他已经疯了,根本听不进去,还是等警察过来吧。”产科副主任面色紧绷,沉沉说道。 祈主任忧心忡忡,嗓音因为长时间和男人交涉已经完全沙哑了,音质低迷,“不行啊,梁小姐还怀着身孕,这要是出了事,那可是一尸两命,谁承担得起这责任?” 副主任:“……” 副主任这样一听,面色顿时更凝重了几分。 男人还在拖着梁满满往护栏处走,边走边歇斯底里地大喊,咒天骂地,各种难听的话都说遍了。 直到距离天台护栏只有半米的距离时,男人这才停了下来,手架在梁满满脖子上,失控地怒号:“我现在就要见你们的院长,再不来我就杀了她……” 耳畔,警笛和消防警笛声越来越响,乌拉乌拉飘来。 住院部底楼很快就出现了三辆警车和两辆消防车,几乎是同一时间到达的。 车一停稳,警车里下来几名身穿绿色制服的民警,一头扎进住院部。 几名消防员则从高高的消防车上跳下来,迅速开始布置现场,安全气垫铺在地上。 周围围观的群众也越积越多,议论纷纷。 “出啥事了?怎么消防员还来了啊?” “你还不知道啊?前段时间死了个孕妇,她家里人要医院赔钱,医院不肯,这不,今早这男人就劫持了个姑娘在顶楼。喏你看,就在那儿呢?” “都是些什么人啊!动不动就闹事……” …… 寒冬腊月,天台上寒风呼啸,烈烈作响,刮在人脸上就跟刀割一般。 不过梁满满已经感受不到风大了,她被男人强行拖着从六楼爬到楼顶,爬了这么多层楼,此时已经几乎断气了。 她大口大口呼吸,寒凉的空气不断灌入肺部,胸腔沉闷,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冷的。 她睫毛轻颤,眼前白雾蒙蒙的,一双眼睛泪光闪闪,充盈了湖水一般,完全模糊了视线。耳畔嘈杂喧嚣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她拼命睁大双眼,想在这偌大的人群里搜罗出陈清源的身影。 陈清源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啊!我快死了,你赶紧来啊! 可惜,怎么都搜寻不到。 第六十一章 天台上空无一物, 全是光/裸的水泥地面。楼顶边缘除了护栏, 还有一个高出地面不到半米的台阶。 男人就架着梁满满站在台阶上, 隔着护栏, 身后就是十多层楼高的深渊。 护栏不高,半米不到,成年人轻而易举就能一脚横跨过去。 警方很快赶至现场,与此同时还有第一医院的院长。 一大堆的医护人员站在离他们两三米开外的地方努力劝说着。一人一句, 喋喋不休。 院长面色沉稳, 走上前,好言相劝:“你先别激动, 赶紧把人放了。你说找院长来谈,我来了,有什么事咱们等下好好谈!” “谈个屁,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不谈了!你们都把警察给招来了,那就更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说了不让报警的,你们偏要报。既然这样,我就杀了这女的, 然后我再从这里跳下去。我要让你们医院永远不得安生。” 院长往前一步,使劲儿摆手,“你别激动, 我这就让警察走, 你别激动……” 几个警察见此情形,知道男人已经失去理智了, 为了避免再刺激他,他们选择先回避一下。这些人身形一闪,就退到男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去了。 见民警避开,院长这才说:“好了,现在警察走了,咱们凡事好商量!” 男人嘶叫:“没什么好商量的,你丫就说你们医院赔不赔钱!” 祈主任还试图解释:“你妻子的死跟我们医院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信口雌黄污蔑我们医院……现在是法制社会,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律师打官司啊……” “呵,你跟我说打官司?”男人冷笑一声,吼道:“你们医院财大气粗,谁不知道你们早就买通法官了。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哪里告得赢你们!” 梁满满见反抗不成,就开始哀求男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是无辜的……我又没有害死你老婆……” “不准提我老婆!”男人狠狠地揪住她的头发,“你们都不配提我老婆!” —— 这边骨科的一个实习小护士冲进护士站,气喘吁吁:“完了完了,出大事了,赶紧通知陈医生,那男的劫持了梁小姐要跳楼!” “什么?”丁孜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说谁劫持了梁小姐?” “就产科羊水栓塞致死的那产妇他老公,天天来医院闹事的那个!” 丁孜:“……” 实习护士气还没顺,依旧大口大口喘息,“陈医生人呢?” “还没下手术呢。” 实习护士:“……” “还等什么啊!我们现在赶紧去通知他吧。晚了也就要出大事了。” 丁孜急得跳脚,在地上转圈:“不行啊,这台手术很复杂,曾医生和杨主任他们又不在医院,其他几个医生也都还没下手术,根本找不到人替换。如果这个时候贸然通知他,手术出了什么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实习护士:“……” “那陈医生还要多久才下手术?梁小姐还等着他呢!” 丁孜瞥了眼手表,道:“还没那么快,估摸着还得大半个小时呢。” 实习护士:“……” “那怎么办啊?” 丁孜快速做决定:“你先去手术室门外守着,陈医生一下手术,就立即告诉他这件事。我先去看看梁小姐。” 实习护士:“好。” —— 丁孜赶到的时候,双方依然争执不休。 院长好言相劝了十多分钟,男子始终不依不饶,不肯放了梁满满。 一大群人干着急,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解决。 消防官兵井然有序地布置设施,静默不语。橘色消防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灰暗的一角天空的映衬之下,这抹橘色显得尤其醒目。 天真是太冷了,大伙儿的脸颊都被刺骨的寒风吹的通红。祈主任的长发也彻底在风中凌乱,直接黏在脸上。 见劝说无果,祈主任更着急了,嘴里出乎大团白气,“怎么办啊院长,这人油盐不进的,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啊!更何况这姑娘还怀有身孕,这样耗着会出大事的啊!” 她扭头在人群里搜寻,焦急地问:“陈医生呢?陈医生为什么还没来?” 丁孜接话:“陈医生正主刀一台很重要的手术,马上就赶过来了。” 祈主任是女人,心疼梁满满,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有心思手术?不会找别的医生顶替么?他这个男朋友是怎么当的?” 丁孜解释:“没医生顶替,一个个手头都有手术。我们科室历来就缺人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都没敢告诉陈医生,怕影响他。” 祈主任:“……” 这么凑巧也是没谁了! 祈主任都快急疯了,对院长说:“那怎么办啊?梁小姐的脸色瞧着很不对劲儿,再耗下去会出事的呀!” 院长听祈主任这样说,看了眼对面的梁满满。她面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好,奄奄一息。 他面色一沉,浓眉紧拧,当即决定:“交给警察解决吧!” 刚才回避的那几个民警很快出现,手里举着大喇叭,渐次逼近:“请你冷静一点……赶快放了人质……” 闹事的男人见到民警,愈发激动:“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立马杀了她……然后我再从这里跳下去……让世人看看,你们医院究竟是怎么谋害人性命的……” 说着划破了梁满满的皮肤,有血丝往外渗。不仅如此,他还将一只脚伸向了护栏外。 见此情形,在场的众人脸色骤变。 梁满满已经感受不到疼了。她只觉得无力又无助,甚至涌现出了绝望。 头顶天色昏沉,仿佛被盖上了一张灰黑的幕布,沉沉压下来,压得许多人根本就透不过气来。 她两眼发黑,眼前人影幢幢,晃来晃去。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看到陈清源。她吊着一口气,只想再看他一眼。 她的面前站了那么多的人,可没有一个人是陈清源。 陈清源他到底在哪儿? 为什么还不赶来救她? 他是不是又在手术台上? 陈清源你再不来,我真的不原谅你了!! 她真的太累太累,浑身绵软,提不上气来,更使不上劲儿。双腿明明是踩在水泥地上,却犹如踩在云端,飘浮不定。若不是中年男人使劲儿架住她,她肯定早就直接栽倒在地上了。 从被男人挟持的那刻开始,她就条件反射地用一双手死死护住肚子。这是母亲出于本能对腹中孩子的保护。她觉得肚子痛,两腿间似乎有什么热流顺着大腿根慢慢滑下来。 如果不是因为腹中还有孩子,她一定坚持不了这么久。因为她真的太累太累了,只想闭上眼睛,不问世事,好好睡一觉。 耳畔依旧不断传来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男人的、民警的、院长的、祈主任的,纷繁复杂,她根本就分不清是谁。 “满满,你坚持住,陈医生马上就到了……”丁孜双手捧在嘴边,大声对着梁满满喊。 第59节 丁孜无能为力,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给梁满满打气。一边不断祈祷陈医生赶紧出现。 梁满满腾出一只手抓住男人的一只衣袖,苦苦祈求:“求求你放了我吧!我肚子里还有孩子,你也是当爸爸的人了,你难道就忍心看到我和孩子一起死吗?你要多少钱,我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男人此刻已经彻底失去理智,哪里还听得进去梁满满的话,他暴躁地将水果刀架地更近了,揪住她头发,“臭娘们你特么给老子闭嘴!” “求求你……我知道你只是痛心你老婆走了……我知道你还是有良知的……如果我死了,一尸两命,你这辈子就完了……难道你想下半辈子都在牢里度过吗?你想想你那刚出生的孩子,他还那么小,刚刚没了母亲,你难道想他也没有父亲,变成真正的孤儿吗?你怎么忍心留他一个人在世上……你就算不为自己看剧,你该为他考虑考虑吧?你这样又怎么对得起你刚刚死去的妻子……” “你特么闭嘴!再说我就把你扔下去!”男人甩手给了梁满满一个巴掌,狠戾无情地警告她:“别再给老子叽叽歪歪了听到没有!” 梁满满无力极了,还想再说,却发觉自己嗓子眼发疼,很难说话了。 “你不就是要钱么?”突然一个熟悉的嗓音触不及防从身后响起。 众人条件反射地扭头。只见年轻男人挺拔伟岸的身形越过人群穿梭而来。 霍承远身穿一件藏青色的大衣,迈着大步子,衣摆被大风吹得左右摇摆,行走间流风习习。 梁满满猛地看到二哥,眼泪突然就决堤了,再也压制不住,喷涌而出,她张了张嘴,嗓子发堵:“二哥……二哥……” 那感觉就像溺水的人,在生死一刻,突然抓住了一根浮木。 霍承远远远望着她,眼神平静,朝她动了动嘴型。 梁满满看懂了,他说:“满满别怕,二哥来了……” “你这样煞费苦心无非就是为了钱。你报个数字,我给你就是!”霍承远从大衣口袋里取出支票,“两百万够不够?” “谁特么要你的钱?”男人身子一缩,“你特么是谁?要你多管闲事啊!” “三百万?” “……” “五百万?”年轻的男人表情淡漠,口里报出金额,似乎不是在说钱,而是在报简单的数字。 “……” “不够?那就一千万!”霍承远站如青松,脊背挺直,举着支票,“你跟医院的恩怨我管不着,你挟持了我妹妹,我霍家有的是钱,你现在放了她,这一千万就是你的。” “……” 他继续说:“青陵霍家,我想在场的人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你大可放心,只要你现在放了我妹妹,我说到做到,一定兑现给你一千万。绝无二话!可如果你还不收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今天若是伤了我妹妹一根头发丝,我保证会告到你家破人亡,让你下半辈子把牢底坐穿。” “你特么别吓唬我!老子不是吓大的。” “不信,你大可试试。我爸霍启明,我大哥霍声远,这两个名字,在场的哪个人没听说过?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跟我们霍家斗?可如果你现在放了我妹妹,你马上就能拿到这一千万,一大家子的人下半辈子都不愁吃穿了。你苦苦折腾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找医院搞点钱吗?别说医院根本不可能赔给你钱。就算赔能有多少?几十上百万封顶了。可我手里现成就有一千万,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它。这样的买卖难道还不划算么?你还在犹豫什么?” 男人有些心动,“你说话算话?” 霍承远右手举着支票,薄薄的纸张被强风吹得变了形状,他的嗓音在风中格外铿锵有力,“这么多人都看着,当然说话算话!支票就在我手里,你放了我妹妹,过来拿便是!” “一手交钱,一手放人!”男人一声低吼。 霍承远很好说话,“没问题!” 男人见此,将伸出护栏外的一条腿给缩了回来,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 他架着梁满满往霍承远的方向缓缓移动,直到距离两人半米的位置,他方停下来。 “放人!”霍承远将支票递过去。 男人松开架在梁满满脖子上的水果刀,她直接滑倒在地。正欲伸手去接霍承远手里的支票,岂料霍承远手猛地一缩,整个人直接扑过去,瞬间将男人摁倒在地。 见此情形,身侧民警纷纷跑上前支援,很快就把那男人制服住了。 男人后悔不已,嘴里骂骂咧咧,拼命挣扎,民警给他拷上手铐,出声警告:“老实点!” 然后被直接带走了。 “满满……” “梁小姐……” 梁满满倒地,一群人赶紧拥了过去。 霍承远从身后拥住她,“满满,你怎么样?” 梁满满全身发软,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嘴里不断呻/吟:“痛……我好痛……” “满满,你哪里痛?告诉二哥你哪里痛?” “呀……是血……有血……”有人突然大叫起来。 梁满满肉色的打底裤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祈主任一看,顿觉不妙,“不好,是孩子,赶紧送抢救室……” “满满……”就在这时,陈清源剥开层层人群,一把跪在梁满满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嗓音都在颤抖,表情分外痛苦,拼命摇头,“对不起满满,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梁满满气息奄奄,脑袋昏昏沉沉的,只看到陈清源的一张脸在自己面前晃悠。身上绿色手术服绿得深沉,刺激着她的眼睛。 他果然是在手术! 她面如死灰,心念成灰,狠狠地抽出自己的手,不再看陈清源,而是扭头对身侧的霍承远说:“二哥,你来抱我……” 霍承远则伸手直接给了陈清源一拳,怒目圆睁,“陈清源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如果满满她有什么事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然后一把抱起梁满满,一行人跌跌撞撞地冲向产科抢救室。 陈清源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整个人跟幽魂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众人消失在视线里。 一低头看到水泥地上的血迹,“轰隆”一声,脑袋瞬间爆炸。 “满满……”他立马追了上去。 第六十二章 抢救室外围了一堆的人。陈清源坐在椅子上干等, 霍承远则退到一旁打电话通知于心谣过来。事情变成这样, 他都没敢告诉梁满满父母。 陈清源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焦灼煎熬已经不足以来形容他的心情了。他整个人被无数害怕恐惧的情绪包裹地密不透风, 手脚冰冷, 一颗心似乎都跌至谷底。 那台手术结束时,他向往常一样走出手术室。家属等在手术室门外。他解下无菌口罩,正打算告知病人家属,手术很成功。却见科室里的一个实习护士冲到他面前, 满脸焦急的神色, 她说:“陈医生,梁小姐被病人家属劫持, 现在正在住院部顶楼,你赶紧过去呀!” 那一刻他只觉得脑袋里所有的思维都被瞬间抽干净,脑海里一片混乱,再也无法正常思考。 思绪滚烫沸腾,一颗心犹如被放在油锅里生生煎熬。 他拔腿就跑,本能地反应就是跑。要快一点,再快一点,赶到她身边。 情况紧急, 他根本来不及换衣服。身上还穿着绿色手术服,凛冽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他竟然不曾察觉到一丝寒冷。 他脚步虚浮, 踩下楼梯, 中途还不小心踩空了好几级台阶。 一口气冲到一楼,中间不敢有任何停顿。 产科住院部在3号楼, 而骨科在4号楼,中间隔着一个小型草坪。 隆冬时节,草坪已经枯萎。园丁铺了薄薄的塑料薄膜在养护。平时不准人踩踏。行人都是绕道走。 不过陈清源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为节省时间,他抄近道直接往草坪中踩过去。 园丁们正在打理草坪,看到他突然出现,忙出声制止:“哎……哎……那儿不能踩……绕道走……” 不过陈清源的速度太快了,一下子就跑远了。 园丁们看着他快速远去的绿色背影,猜测这医生手头肯定有什么重要的手术。 天空灰雾蒙蒙,眼前无数人影晃动,陈清源听不到任何声响,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寂静无声了。 因为他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马上赶到她身边去。 她一个姑娘家,第一次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想而知她有多么害怕。这个时候她一定最需要他。他必须去保护她。 产科产妇死亡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早前就知道这件事。产妇家属费尽心思,用尽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无非就是想狠狠地讹医院一笔。如今竟然胆大包天挟持梁满满。这种人早已失去理智,丧心病狂。满满被他劫持,他真的想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 陈清源赶到的时候,男人已经被民警制服带走了。梁满满就瘫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奄奄一息。 天知道他当时有多心痛。 她那么一个活泼开朗的人,居然生生被折磨成这样。你让他如何受得了! 她狠狠地抽出自己的手,最后那个绝望的眼神,就像是一把尖刀刺在他胸口,痛得令人窒息。 她是真的对他失望了。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没有赶来。 祈主任在进抢救室之前,表情凝重地对他说:“孩子可能保不住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整个人都懵了,难以置信,“孩子?” 祈主任不可思议地说:“你居然不知道?梁小姐已经怀孕四周了,上个星期刚查出来的。她没有告诉你么?” “没有。”他双手掩面,痛苦地摇头,“她什么都没告诉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难怪她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有意无意地试探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时不时就问他如果知道自己当爸爸了,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当时只当她是这么随口一问,他回答地也很是敷衍。毕竟她没个定性,经常会问他一些出其不意的问题,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习惯了。 难怪她在不久前给他发微信,说要给他一个惊喜。他只当是她的什么恶作剧,根本没在意。当时他着急上手术,甚至来不及给她回复,就将手机扔在了抽屉里。 他根本就想不到她口中的惊喜是这个。 天呐,他怎么就这么后知不觉呢?一点灵敏度都没有! 他真的不敢想,如果孩子出了事,满满会怎样。依到她的性子,她肯定整个人都奔溃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 丁孜坐在陈清源边上,除了担忧更多的是愧疚,“对不起陈医生,我应该早点通知你的。” “不怪你。”陈清源嗓子沙哑,“就算你那个时候通知我,我也走不开,满满的命是命,病人的命也是命。我只恨偏偏是这个当口,我被手术缠住走不开。如果我昨天不和老曾调班,今天这台手术就不是我的了……” 丁孜轻声安慰他:“陈医生,满满她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会没事儿的,你别太担心。” “丁孜,你先回科里去吧。” “好吧。”丁护士起身,双手在护士服上蹭了蹭先行离开了。 —— 于心谣来得很迅速,二十分钟就到了。 于小姐历来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人未到,声先至。老远就听到了她的声音,“怎么样,满满没事儿吧?” 第60节 陈清源指了指抢救室,“还在里头呢。” “可千万不能有事儿啊!我还等着做干妈呢。”于心谣双手叉腰,气不打一处来,“陈医生不是我说你,你到底是怎么照顾满满的?她好好的一个人,刚刚怀孕,你居然让她进了手术室?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会好好照顾她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照顾她?把她照顾进了手术室?陈医生,如果她和孩子出了什么事,你就等着她跟你闹吧!” “全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她……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怀孕了。她什么都没告诉我……如果我知道的话,我怎么可能还会让她来医院这么危险的地方!” 霍承远收了手机,迈着大长腿朝两人的方向走来,声色沉沉,“虽然我也是医生,深知很多时候医生的无奈。可我更是满满的哥哥,我只能自私地站在她的角度看待问题,无条件偏袒她。我只知道你没能照顾好我妹妹。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出现。你都不知道她当时有多么无助和绝望。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你是她最爱的人,你就在她身边,你们离得这么近,她在3号楼,你在4号楼,可你却不能赶过来救她。” 陈清源整个人几欲接近崩溃边缘。有些话霍承远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他扭头对于心谣说:“于小姐,麻烦你先在这里守着满满,我去趟警局,早上的事儿要去录份口供。” “没问题,你去吧。”于心谣一口应下,“一定不能放过这人,往死里告他。一定要告得他家破人亡。妈蛋,气死老娘了!猪狗不如的东西!” “满满醒了通知我。” “好的,你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呢。” —— 霍承远走后没过一会儿,抢救室的灯就灭了。祈主任从里头一走出来,陈清源和于心谣两人就冲了上去。 “怎么样祈主任?” “满满情况如何?” 祈主任解下无菌口罩,叹息一声,“大人无恙,只是孩子没能保住。陈医生你想开点!” —— 梁满满再醒过来已经是傍晚了。她昏睡了好几个小时。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无数人嘶叫,很嘈杂,也很喧闹。声音却飘的很远很远,模糊不清,听不真切。 她被人死死摁在水里,被水层包裹住全身,无法挣脱。她只觉得窒息,根本就不能呼吸,拼命挣扎,不断呼救,嘴里一直在喊陈清源。 可没有人来救她。陈清源听不到,他没有出现。 水不断漫过她头顶,她用尽全力摆脱,刚一浮出水面,甚至来不及吸一口口气,就又马上被人摁回到水中。反复几次,她渐渐没了力气。 她好害怕,恐惧极了,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啊……救命啊陈清源……快救救我……陈清源你在哪儿……救命……” “陈清源……”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坐直了身子。 她大口大口喘气,惊卜未定,那种窒息的、厚重的、绝望的感觉久久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她心有余悸,拼命捂住胸口,心房震颤,心跳加速,久久无法平息。 “满满……” “满满……” “满满……” 三道不同的声音忽的在寂静的病房里响起。一道厚重,一道低沉,一道尖细,可都不外乎透着浓浓的焦急和担忧。 她适应了光线,心落回原处,脑子里回忆起了这一天中所发生的一切。本能地去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担忧地问:“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 陈清源握住她的手,脸上全是痛苦的神色,“满满我们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 “你说什么?”梁满满难以置信,“孩子没了么?” 于心谣扶住她双肩,克制地说:“满满,你别太难过,孩子还会有的。” “不……”梁满满暴躁地拔了手背上的针头,“你们骗人,我不相信,我要去问祈主任……是她给我检查的……孩子一定好好的……” “满满,你冷静一点!”陈清源死死抱住她身体,“这是意外……是这个孩子跟我们没有缘分……” “不是这样的……你们都在骗我……孩子肯定还在的……你放开我……我要让祈主任重新给我检查一遍……孩子还在我肚子里……” “对不起满满,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是我没照顾好你们……” “放手听到没有?放开我……我要去找祈主任……”梁满满情绪失控,直接奔溃了。 于心谣忧心忡忡,扭头问霍承远:“怎么办啊?” 霍承远十分冷静,说:“你们先摁住她,我去找祈主任。” 很快祈主任就带着一个护士走进了病房,霍承远跟在最后面。 看到祈主任梁满满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激动地抓住她手,“祈主任孩子还在的是不是?他们都在骗我的对不对?” 祈主任拍了拍梁满满的手背,以示安慰,扭头对身旁人说:“你们都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 —— 大半个小时以后,祈主任走出病房,对坐在椅子上的陈清源说:“她让你进去。” “好。”陈清源抹了把脸,点点头。 梁满满安静靠在病床上,面色苍白。病房里照明灯清冷的光束照在她脸上,她的脸色越发显得难看。 她就像是个芭比娃娃,静默地出现在他视线里。娇小的身形孤独而惹人心疼。 “我替你把床摇高一点,你躺着舒服些。”陈清源走近。 “不用麻烦了,陈清源你坐那儿,我有话对你说。”梁满满沉声拒绝,淡漠地说。 她太平静了,跟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这么平静让陈清源都有些害怕。 他缩回手,点了点头,依言在她面前坐下。 病房里打着很高的暖气,陈清源却似乎觉得衣服漏风,寒意遍及全身。冷得他心尖发颤。 “陈清源……”梁满满这才扭头看他,动了动苍白干涩的嘴唇。 “嗯,我在。” “我问你如果丁孜第一时间告诉了你我被人挟持了,你会放下手术赶来救我吗?” 陈清源眼皮跳了跳,对于她的提问并不意外。她太在意他的选择了。她总是要让他在她和病人之间做一个选择。 他微微抬头,深邃漆黑的双眸里掉满细碎的光线,道:“满满,事情都过去了,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义了。” “回答我!”她冷声说,声线提了一度。 虽然答案很残酷,可他不愿欺骗她。这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试图解决。想找出折中点,让两边都好。可自古忠义难两全,她和病人之间,他始终做不到两全其美。更多的时候,他都有负于她。 “虽然这很现实,可我还是不得不说。如果你的假设成立,我还是会先把手头的手术做完。满满,你的命是命,病人的命也是命。” “很好!”梁满满突然就笑了起来,眼泪砸下手背,滚烫发热,灼烧着她手背的那点皮肤,“陈清源你连骗我一下都不愿意。” “那好陈清源,我们分手吧!” 第六十三章 “满满……”陈清源不可思议地抬头, “你说什么, 分手?” “对, 我要跟你分手!”梁满满的脸上浮现出毅然决然的表情。 “满满你冷静一点, 你出事的时候我正在主刀一台难度系数很大的手术。老曾和主任他们都不在院里,其余能胜任的医生又都在手术台上,身边连一个可以替换的医生都没有。但凡有一个,丁孜就会立马通知我, 找别的医生顶替上去。可现实是没有。你说我可能放任病人不管赶来救你吗?如果当时我手头没手术, 别说这么点距离,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会赶去救你。” “陈清源你总是有这么多借口。你总是能为你的缺席而找到合适的借口。” “满满这不是借口, 这是事实!” “我听不进去你口中所谓的事实,我也压根儿不想听。我只知道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出现。将我独自一人置于危险的境地。我还因此没了孩子。” “孩子没了,你以为我就不心痛吗?我也很心痛啊!可能有什么办法,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只能找律师将那个男人告到底,除了这个,我什么都做不了。你所遭受的一切,我心痛死了, 感同身受,我恨不得代你承受。从知道你出事到现在,我一下子都没阖过眼, 神经紧绷, 到现在都没放松下来。满满,你要知道我的痛苦不会比你少!”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盼望你出现吗?我望眼欲穿, 无数次搜罗人群,就想看到你的脸。那么艰难的时刻,我都在想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你就在医院,我们离得这么近。你肯定会赶来救我的。可你呢?迟迟不出现。我由满心期待到心念成灰,由充满希望到绝望透顶,你知道那种感受么?我明明知道你离我这么近,就在隔壁楼,可在我最危急的时刻,你却没有出现。陈清源,你懂那种绝望吗?我找的是爱人,是那个能和我共度余生,是能够救我于水火,分担我痛苦,始终对我不离不弃的男人呀!别跟我提感同身受。我所承受的痛,我所遭遇的苦,你一丝一毫都没感受到。” “满满你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是医生,手里握着手术刀,在手术台上,遇到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做?你能放任手头的病人不管,跑去救我?” “陈清源,你特么别跟我说什么医者仁心,换位思考。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别人的生死与我何干?我只知道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我的男人,那个我最爱的人舍弃了我,没有及时赶到我身边。什么一切要以病人为重,什么医者父母心,要体谅医生的难处。大道理谁不会说?这事儿搁他们身上试试?你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满满……” 陈清源还欲再说,却被梁满满直接打断。 她情绪激动,缓慢而又艰难地说:“陈清源,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什么都能够容忍。我能够容忍你无期限的加班,时常大半夜才到家。我能够容忍你没有时间陪我吃饭,陪我看电影,陪我逛街,陪我做很多很多我想做的事情。我也能够容忍你没有假期陪我拜访亲戚朋友,和我一起出去旅游。我甚至都能容忍家里常常看不到你人,这个家全部都由我一个人来打理。可我特么就是受不了在我生死一刻的时候,你却不在我身边!”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不是二哥到医院复查手,恰好被他碰上了这件事,并且理智地化解了这场灾难,你现在可能就看不到我了。刀就架在我脖子上,一刀割下去,你说我会流多少血啊?那么高的楼,我离得那么近,就站在边上。一着不慎,我摔下去了,你说我还有命么?我死了,那可是一尸两命,一尸两命你懂不懂?” “你说我的命是命,病人的命也是命。那是因为我大难不死,捡回一条命。可如果我今天死在那个男人手里,你特么还能心安理得说出这种话来吗?” —— 梁满满的这一番话说完,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时间一分一秒流失,空气仿佛凝结了似的,屋子里始终滞留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 双人间,边上病床的产妇今早刚刚出院。今天一天都还没有别的病人再住进来。屋子里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只有他们在对峙,他们在争吵,如今只剩他们无声的沉默。 刚才一个痛苦无奈,一个歇斯底里。如今皆在静默。 梁满满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无数把锋利的钢刀刺向他胸口,将他刀刀凌迟。他的一颗心正经受着这世上最严酷的酷刑,痛得几欲窒息。 良久之后陈清源方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英俊的脸庞上遍布泪水。 他这么骄傲矜贵的男人,遇事向来从容不迫,竟也有这般失控,泪流满面的时候。 他猛地抹了把脸,音色不复之前的清润,低迷沙哑,“满满,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玻璃窗外映出万家灯火,细碎渺茫。 楼外风起雨落,北风长啸。长风将无数细密的雨丝拍打到玻璃上,水汽朦胧,斑驳陆离。隔着一层玻璃,外面的世界仿佛上个世纪无声的老电影,是沉默又静止的。 “改行吧!”梁满满终于抬眸,褐色瞳仁泪光微闪,眼眶里同样蓄满眼泪,“放弃当医生,放弃握手术刀!” “满满,你不能强人所难……” “陈清源,就算我能够从心底里不再介意你今天的缺席。也能够大度到不计较你以往的任何一次缺席。可我也不能再忍受你继续从事这么危险的职业了。因为我根本就无法忍受你出事。现在医患矛盾这么尖锐,医闹又这么多,时起彼浮,隔一段时间就出现一起。你每天都处在风口浪尖,指不定哪天就轮到你了。我特么早就受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只要一听到医院出事,我第一个反应就是祈祷不是你们医院,不是你。你在一线,很忙很累,可我却一点也不见得比你轻松。你想我未来几十年都这么一直担惊受怕下去么? “我以为我已经够坚强了,能够坦然面对你的职业,能够心无旁骛,一门心思支持你的工作。可经过今天这件事我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但凡你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会受不了的。如果哪天运气不好你死了,那我绝对活不下去。” —— 两人的这场谈话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只能不欢而散。 第61节 梁满满重新躺回病床上,音色愈发显得冷淡,“陈清源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满满……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受不了!你跟我闹,狠狠地打我一顿,只要你能消气,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陈清源嗓子发堵,嘶哑地厉害,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已经疼得发麻,千疮百孔了。 “出去!”她将棉被盖在头上,态度极其决绝。 霍承远和于心谣就守在病房外。两人看到陈清源垂头丧气地从病房里出来。知道他们多半是谈得不愉快。 事到如今他们也深知陈清源已经自责痛苦到了极点,他们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了。 于心谣的眼神扫到陈清源身上的绿色手术服。从知道梁满满出事到现在,他就穿着这身手术服,全程都没顾得上换衣服。这么冷的天,哪怕医院开足了暖气,穿这样一身无袖手术服也扛不住冻。 她长叹一口气,说:“陈医生你先去换身衣服吧,满满这里有我们看着。” “不……”陈清源摇头,往走廊里的长凳坐下,音色颓然,“我就坐在外面守着她。” 于心谣:“……” “满满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守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她不会想见你的。” “不管她愿不愿意见我,我都要在这里守着她。” 陈清源能执着,劝不动。霍承远迈开长腿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肩膀,“先去换身衣服吧。你还要照顾满满,别把自己弄感冒了。” 不愧是学医之人,心思细腻,说话最是懂得拿捏分寸。霍承远这话无疑是抓住了陈清源的软肋。他最担心梁满满,也只有梁满满的安危才最是能劝服他。 “是啊,我还要照顾满满……”陈清源呢喃低语,站起身,游魂一般,“我这就去换衣服……” 发生这样的事情,最爱的人处于危难时刻,他手里却捏着别人的生命,不能及时赶到。又失去自己的骨肉,不被梁满满原谅。陈清源所承受的其实一点也不比女盆友少。 年轻男人的背影显得那么单薄、孤独,宛若一道稀薄剪影,随时可能被风吹散。明明顶天立地,此刻却低至尘埃。 看到陈清源,眼前同样的场景回放。霍承远倏然一愣,似乎跨过漫长的时间长河而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他当初也曾迫于现实而做出了对那个人最残酷的选择。 如今他右手受伤,再也不能握手术刀。被迫离开自己最热爱的手术台,被迫放弃自己最热爱的职业。身旁再无那人的欢颜笑语。他变成彻彻底底的孤家寡人。 这就是报应! 医者从来不易。各中艰苦辛酸,除了过来人,又有谁能够感同身受? 第六十四章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 黑夜犹如一头懒洋洋的没精打采的野兽横亘在这座城市上空。 病房里静谧无声, 将雨声称得愈加清晰, 声声入耳。 突然“吧嗒”一声脆响, 门锁松动,有个人走了进来。 梁满满背对着门躺着,面朝窗户,透过一层稀薄的光线, 正盯着玻璃上的雨珠发愣。耳畔传来明显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气急败坏地说:“不是让你滚么?你还来干嘛?” “满满。”霍承远唤一声,朝她走过去, “是二哥。” “二哥。”梁满满这才翻过身子,看向霍承远,“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放心不下你就来看看。” “他呢?” “还在外面守着呢。” 梁满满躺起来,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二哥,给我倒一杯水。” “好。”霍承远立马就拿起床头柜的玻璃杯,走到饮水机旁给她接了杯热水。 梁满满接过,小心翼翼地抿了两口。温热的暖流瞬间遍及全身。 可惜她还是觉得好冷, 从头到脚,由内而外都泛着寒意。 霍承远往她跟前的凳子上一坐,曲起一条长腿, 开口说:“满满深究起来, 这件事怨不得他。你也知道那是一个车祸重伤的病人,当时就只有他一个主任医师, 病人的血运又不好,即使他一早就知道你的事情,他也不可能放下手头的病人,赶来救你。更何况事发当时,他正在手术台上,毫不知情。你就因为这样而选择跟他分手,对他来说根本不公平。你深知他对医生这个职业的热爱,又何必强人所难让他放弃呢?” 梁满满手里端着玻璃杯,滚烫的热度熨帖着她的手心,她的手指不自觉摩挲杯沿,扯了扯嘴角,“二哥,他找你来当说客了?” “不是,这些话是我自己想说。满满,二哥很清楚他此刻的煎熬和无奈。因为当年二哥也遇到过同样的情况。我和温凉当年就是类似的原因分手的。当年高考,她哄着我报了医科大学,自己却一声不吭跑到新西兰留学去了。我等了她四年,四年后她回国和别人合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我们又重新在一起。可后面我们还是分手了。因为她说她受不了我没日没夜加班,受不了我没时间陪她,受不了我总是把病人看得比她还重。那个时候她妈妈病重,需要肺移植才能续命。而我当时是省人民医院心肺移植方面最好的医生。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手术当日,我在去医院的途中遇到大型车祸。我因为在现场抢救了一个重伤伤员而耽误了时间。最终错过了她妈妈的手术。由同院的另一个专家主刀。移植手术很成功,可术后她妈妈出现排异反应和并发症,多器官迅速衰竭,最后去世。因为这个她恨死了我。虽然我一再向她解释这是意外,是不可逆的因素。可她始终认为,如果是我主刀的话,她妈妈一定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是我间接害死了她妈妈。我也很恨自己。为什么手术当天不能早点出发。如果早点出发,我就不会遇到车祸。也不会耽误她妈妈的手术。我们俩也不会因此分开这么多年。可如果事情重现,我还是会毫不犹豫选择救那个病人。不为其他,只因那是一条人命。” 霍承远顿了顿,继续说:“满满,当初你追陈清源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医生这个职业远没有你所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医生的工作很忙,很累,没有时间陪伴家人,甚至有些时候他们还会迫于现实,做出一些让自己很痛苦的决定。可你怎么回答我的?你说你不在乎,你能够为自己的决定负责。那么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后悔了吗?我一直都让你不要轻易开始,你以为我仅仅只是随口一说?” 难怪霍承远后来会一声不吭跑去当无国界医生,一连好几年都不回国。难怪今年回国了也不重新回省人民医院工作,明明那里的平台才更好。而是来了第一医院的胸外科。 她一直都知道二哥心里有人。而且是他很爱很爱的人。最早在第一医院附近新开的那家川菜馆外,霍承远劝她不要义无反顾,一头扎进去。让她想清楚是不是真的做好要找一个医生当男朋友的准备了。 他当时的表情那么深邃幽邈。那个时候她就隐约察觉到二哥是意有所指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背后的真相远她想象中还要惨烈。他们竟然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分手的。 温凉其人她并不陌生,高中时还打过几次照面。温凉和霍承远是高中同班同学。梁满满当年和他们同校。比他们小两届,她也见过温凉。她只知道这两人高中时有过那么一段青葱小恋爱。霍承远那会儿还让她在干妈面前打马虎眼,不能让干妈知道他早恋。后来温凉去了新西兰留学。她就再也没听过她的消息。没想到这姑娘和二哥后来还有过这么一段。 霍承远该是有怎样的深爱,才能远走他国多年,独自疗伤。他又该是怎样的深爱,才能独自沉默这么多年,丝毫不曾向旁人提及。 原来每个人都不容易。我们都默默承受了很多。却依旧要强颜欢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生活。 我们看上去最平凡普通之人,其实也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是这又能如何,她不是二哥,她和陈清源也不是二哥和温凉当年的情况。 “二哥,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做不到。比起我自己所承受的压力和痛苦,我还是更担心他的安危。这个职业太过危险了,他每天都处在风口浪尖。这么长时间以来,我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提心吊胆。不是我不理解他的职业,而是我从心底里无法忍受他出事。” 霍承远直视她的眼睛,面色微沉,“那你就能忍受生命中从此没有他么?” *** 梁满满自打出院以后,就一直住在于心谣家里。她和陈清源对峙不出结果,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第一小学的校方已经在筛选到扶桑县支教的教师名单了。学校本着自愿为主的原则。前期由全体教师自愿报名。若是前期人员不够,后期则由校领导综合各方面指标,直接选择支教人选。 扶桑县经济凋敝,交通不便,教育设施落后,环境又极其艰苦。哪里比得上横桑这种大城市。去那里支教,很多老师当然不愿意了。 于心谣看到梁满满拿了申请表,忍不住问她:“你真的想好了?这一去可是五年,不是开玩笑的啊!你就算再不待见陈医生,也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啊!”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我想先和他分开一段时间,我们都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可这冷静的代价也太大了吧!”于心谣很是无语。 “你放心好了,在填这份申请表之前,我一定会找陈清源彻底地谈一谈的。” —— 梁满满心意已决,最后去找陈清源不过就是为了给两人一个交代。 在陈清源的记忆力,那天特别冷。横桑寒潮降临,妖风肆虐。 梁满满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陈清源的办公室里。 她从包里翻出那张支教申请表,搁在他的办公桌上,淡漠地开口:“陈清源我就要走了,以后可能就不回来了。你现在挽留我还来得及。” 他一脸茫然地拿起那张薄薄的纸,看了一眼之后,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脸色骤变,“满满,你想我怎么挽留你?” “我早就说了你放弃当医生,放弃握手术刀!” “满满,我跟你解释多少遍了,那件事是意外。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对我?你干嘛非得要让我在你和当医生之间做个选择?你明明知道我从医多年,有多么热爱医生这个职业。你这样不是在逼我是什么?就算孩子这件事我有错在先,可也罪不至死啊!你这样对我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啊!” “陈清源,你如果真的爱我,为什么不能为我放弃当医生?你明明知道我有多么排斥你当医生,有多么害怕你出事。你为什么就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为什么就不能迁就我一下,为了我而放弃握手术刀?” “满满,我已经三十二岁了,不是二十二岁。还有重新选择人生,选择职业的机会。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外科医生,除了握手术刀,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还能干嘛。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自私啊?” “医学的领域这么宽泛。除了临床,你还可以去搞科研,从事与医学相关的幕后工作,再不济以你现在的资历去大学教书也绰绰有余。为什么非得握手术刀?”梁满满一口气,继续说:“是,我是自私,这点我承认。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满满,你以为搞科研这么容易的么?我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做出如今这番成绩,你现在让我放弃不是在存心刁难我又是什么?” “说白了你就是不愿放弃现在的成就,为了我从头开始。陈清源是我看错了你了!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除夕那天给我答复。” —— 一个星期后梁满满并没有等来陈清源的答复。因为除夕那天沈恋恋在非洲遭遇恐怖组织袭击,不幸遇害。沈家一团乱麻。他受沈家父母所托,和沈念念夫妻一起前往非洲,将沈恋恋的骨灰带回国安葬。 等他处理完沈恋恋的身后事,梁满满已经递交了支教申请书,于年后去了扶桑县。一去三年。 第六十五章 陈清源陷入了久远的沉思, 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无法挣脱。 三年了, 他一直以为这段记忆早就模糊了。没想到一口气吹散过往灰尘, 记忆居然也能鲜活如初。 原来这三年他从未在心底真正忘记过这段过去。 和她有关的一切他都铭记于心, 不敢有一丝遗忘。 爱她是本能,记住这段过去一样是本能。 直到面前的女人出声唤他,“陈医生?” 他这才倏然回神,回忆戛然而止。 他的表情显得那么凝重, 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最沉重的过往。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他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 他一双手撑在办公桌上,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手背青筋凸起。良久之后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人呢?” 他问得格外缓慢,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不细心听压根儿就听不到。 宋妍看着他,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平静地陈述:“梁老师上午十点五十的飞机飞旧金山,这个点差不多快上飞机了。” 陈清源:“……” “她去旧金山干什么?”男人眉峰一蹙,有几分不解。 “看病。” “她怎么了?”脸上浮现出讶色,声音不自觉高了一度。 “脑肿瘤。” —— 宋妍堪堪落下,面前就没了人影了。 岁岁小朋友目瞪口呆, 望着男人疾步的背影,张了张小嘴,不可思议地说道:“爸爸跑得好快啊!” 宋妍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 柔柔一笑, 没吱声。 心里却在想:陈医生可一定要追到满满呀! 第62节 —— 健步如飞的陈清源在转角处和迎面而来的丁孜撞了个正着。 丁孜从未见过慌乱成这样的陈医生,诧异地问:“陈医生你怎么了?” 陈清源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嗓音在发抖, 极力地克制住自己,平静地交代事项:“丁孜,你赶紧通知曾医生,让他来代替我门诊。诊室里现在有个小男孩替我照看好,等我回来。” 丁孜一头雾水,好好的门诊怎么要找曾医生代班?好端端的又怎么会冒出一个小男孩来呢? 虽然搞不明白,但她还是点头应承下来,“好。” 答应了却忍不住嘀咕一句,“这男孩谁啊?” 纯属自言自语,也没指望陈医生会告诉他。 却清楚地听陈清源扔下话,“我儿子,麻烦替我看好。” 丁孜:“……” —— 陈清源一口气跑到电梯口,一大堆人正在等。三部电梯,箭头显示的全是上行。 身侧自动扶梯上也密密麻麻全都挤满了人。四目所极之处,人山人海,人头攒动。 三甲医院,又是周一,见怪不怪! 不过陈清源却是第一次觉得医院的人真多,甚至产生了几分厌恶感。 他呼吸沉重,心脏剧烈而蓬勃地跳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停跳了。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么紧张! 回头大骨科硕大的显示屏上显示的红字是上午十点整。它的数字还在不断跳动着。 他来不及等电梯了,转头就跑向楼梯口。 从五楼一口气跑下来,又疾步跑到停车场。俨然已经使出了洪荒之力。 从医院去机场平时正常驾车的时间差不多就要一个小时。如果遇到堵车,那时间就更加长。而现在他只有五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在这有限五十分钟里,他必须从医院赶到机场,然后在偌大的机场找到那个女人。 他想一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可他已经没得选择了。 他们分开的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岁岁又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的怎么就得了脑肿瘤了? 她到底一声不吭地隐瞒了他多少事情? 以上种种,他统统不知道。唯有找到她。 他伸手解掉白大褂,扔在副驾上。然后快速启动车子开出地下车库。 他越急,老天偏是越要和他作对。车子驶离医院没多久就被堵在了秋石高架桥上。 车子被堵在庞大的车流里,严严实实,纹丝不动,他狠狠地拍打方向盘,整个人暴躁地无以复加。 这条线路是去机场最快的一条,每天一到这个点却被堵成翔。大家伙儿都赶时间,个个都走这条线,人人都在这条路上扎堆。 早知道他就不该走这条线路。 他坐在车里,看着跳动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愈发焦急不安。 手里捏着手机,辗转多个渠道,电话都打了一圈,这才要到于心谣的号码。 她是梁满满最好的朋友,她不可能不知道这女人的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后拨通。 对面的人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毫不犹豫地将电话给挂了。 再拨就怎么也拨不通了。 他怎么忘了于心谣作为梁满满最好的朋友,她同样不待见他,又如何会接他的电话。 只可恨刚才跑得急,来不及找宋妍拿梁满满的手机号。 他从通讯录里调出霍承远的号码,尝试拨打。 三年过去,也不知道霍承远有没有换号码。 他运气挺好,霍承远没换号码,只不过不是他本人接的。而是一个女人,自称他太太,说霍承远正在洗澡。 他随意编了个理由,向那女人打听梁满满的号码。女人不疑有他,很爽快就报给了他。 兜兜转转一大圈,他才最终拿到梁满满的手机号。可他并没有丝毫松懈,反而更加紧张起来。一想到他马上就要拨通这个号码,即将听到那个他朝思暮想了整整三年的声音,他整个人就抑制不住激动。 他手指缓慢而沉重地在键盘里敲下那串数字,敲完还仔细地核对了一遍,然后轻轻地摁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好几声,最后传出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正忙,请稍候再拨!」 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他不死心再拨,依然如此。 他想起应该是三年没换过号码,她认出是他打来的电话,故意不接的。 打不通电话,陈清源整个人的情绪顿时变得更加烦躁不安了。 不过无论她如何抗拒,他今天势必在机场拦下她。 还算幸运,车子堵了十多分钟,路面终于畅通了。 一路疾驰到机场,倒也畅通无阻。 横桑机场一共有五个航站楼,他不知道她的航班信息,就无从得知她到底通过哪个航站楼上飞机的。 他只能碰运气。 他是太急了,脑子蒙圈了,竟然没有找宋妍问清楚情况。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一团抓瞎。 他自诩冷静从容,遇事镇定,可每当一遇到梁满满的事情,他就会失了分寸。连最基本的理智和逻辑都会丧失。 她历来就是他的克星,捏住了他最致命的弱点。 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一丝理尚存的。 他跑到机场服务大厅去找工作人员查询。工作人员小心地调出今早十点五十飞美国的那趟航班信息,并如实详尽地告知于他。 “先生,这趟航班还有七分钟就起飞了,你抓紧时间哦!”工作人员礼貌地提醒他。 他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跑往三号航站楼。 还有十分钟,他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 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一次他成功地拦住了她。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了。 她让他放弃医生又如何?她让他不要握手术刀又如何?她让他放弃这半生追求的信仰又如何? 就算她要他这条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给他,不带一丝退缩的。 比起她,这些什么都不算! 三年了,他特么真的受够了没有她的日子!他只想好好地和她在一起。 他们分开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第三者,有的只有这职业的摩擦。 —— 距离三号航站楼越近,他的脚步就越发变得沉重了。仿佛灌了无数铅块,重得让他几乎迈不开步子。 他的心在颤抖,连带着双腿也在发抖,步履蹒跚。 终于抵达三号航站楼,找到六号登机口。 飞机即将起飞,旅客已经全部登机完毕。 还是晚了一步! 他环视一圈,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戳了洞的气球,瞬间就瘪了下去。 全身仿佛被人浇了一大盆冷水,从头冷到脚,浸透冷意。 从满心期待到满心失望,从希望到绝望,前后也不过几分钟。 他死死咬住下唇,苍白无色的嘴唇几欲被咬破皮,渗着丝丝血腥味儿。 他似乎死了一般。 “旅客朋友请注意,由横桑飞往旧金山cz6324次航班即将起飞……” 机场广播一遍一遍在候机大厅里回荡。 一直持续了近一分钟,广播这才结束。 陈清源置于冗杂的候机大厅,面对登机口的方向,手脚冰凉,一颗心沉入冰窖。 突然,毫无征兆的,一个轻柔的女声触不及防撞入耳中。 “陈清源!” 第六十六章 触不及防听到这个声音, 陈清源倏然一怔, 茫然无措地转身。 一两米开外的地方, 人群中央, 年轻的女人穿一身休闲简约的装束,白t恤搭配藏蓝色阔腿裤,身姿娉婷立于无数人潮里。 她的左肩挎着一只浅灰色大包,右手则扶住一只小巧精致的银色行李箱。 她的头发长了, 栗色的披肩发, 盖过肩膀,柔软而顺滑, 直直垂下来。灯光一照,折射出金灿灿的柔光。 面容依旧,只是似乎比过去更瘦了。单薄的一抹身形,很像稀薄的剪影,一阵风似乎都能给生生刮断。 两人的视线隔空交接。中间隔着那么多的人,来往人流不断。他们却一眼就看到了彼此。不能不说是默契。 明明是在最冗杂不堪的候机大厅,明明耳畔有那么多种不同的声音交织在一块儿。陈清源却仿佛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那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63节 她就站在不远处,在他四目可及的地方, 静谧如画。 就在那刻,他猛然惊觉,似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这三年并不存在。他们并没有分开, 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他和她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这个场景在他的梦里出现了无数次。曾几何时, 他就是这样遥遥望着她。她站在他面前,静默不语。他狂喜不已, 不管不顾冲上前去。可等他一走近,甚至都还来不及碰到她衣角,她便转瞬即逝。 眼前只留下茫茫人海。 他很慌很慌,拼命寻找,慌乱地四下搜罗她的身影。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张面孔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却始终不是她。 他弄丢了她,他再也找不到她了。 梦里白茫茫的光线,白茫茫的人群,周遭的一切都是惨淡的灰白色调。他置身事外,只能感受到沉重,和无声的压抑,以及无穷无尽的绝望。 午夜梦回,他从睡梦中惊醒,那种从内心深处衍生出来的绝望感犹如万千虫蚁不断啃噬着他的神经。他睁着眼睛,盯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从夜阑人静,一直到东方破晓。 这样的漫漫长夜,他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熬过多少个了。更不知道这样的长夜何时才能到尽头。 自从她离开以后。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抽离了。心里始终缺失了一角,难以圆满。 她刚走的时候,家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床单被套是她亲手洗的,有阳光和洗衣液清新的味道。衣柜里有她没有带走的衣服。卫生间里还有一大堆女孩子特有的瓶瓶罐罐。厨房被她收拾地一层不染,厨具澄亮光洁,泛着银光。书房里他的笔记本旁还放着她的备课本。客厅里零食的包装袋散落各处。 他把她留下的东西全部都收纳进一个大纸箱里,封存在储物间。都说睹物思人。他以为他只要看不到这些东西,他就不会想她。 可惜事与愿违,他还是发疯地想她。整夜整夜失眠。 他害怕这间屋子不再有她的痕迹。对于这些痕迹的遗失他惊恐不已。于是他又把这些东西物归原处,一一摆放整齐。 可即便这样,东西是死的,这房子始终还是没有人气的。偌大的房间变得越来越冷清,空空荡荡的,甚至都有了回声。 每天下班回家,从头至尾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他不动了,这些声音也就消失了。房子里很快便会陷入无休止的寂静。 那是一种令人发怵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你看不到别人,也无法跟别人交流。你只能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 也不再有外卖员和快递员频繁上门。有时候一连几个月下来都没人前来敲门。 有一次一个朋友从国外给他寄了一箱东西。快递小哥送货上门,一开口就说:“很久没到你们家送东西了,我还以为你太太不网购了呢。” 她人是离开了。可还是有那么多人记得她。就连一个快递员都能记住她。而他又如何能够忘得掉她。 —— 梁满满看着陈清源,也仿佛觉得时间静止了一般。她跨过千山万水,终于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他的面容依旧清俊而浑然天成。身形依旧高挑,宛若白杨。黑发依旧浓密,尚有雨露凝结在上面。 他还是那么喜欢穿白衬衫,一层不染的颜色,像极了他的白大褂。袖子挽到手腕处,露出力量感十足的麦色手臂。 他的俊颜就在不远处。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表情是那么清晰。 直到此刻真实地看到他这张脸,她才终于认识到,她是真的回来了。时隔三年,她再次真切地看他了。 她的眼眶不自觉就红了,滚烫的泪水簌簌滑落下来。 无数次她都在扪心自问,想他吗? 想啊!当然想了! 三年,整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可想又如何?她还是下不了决心回去找他。 在外头飘得越久,回来的心就越是寡淡,以至于是害怕。 害怕接触到曾经熟悉的城市,熟悉的景物,熟悉的人和事。只要和过去有关的,她都害怕去触碰。 所谓的近乡心怯,大概就是她这种状态吧。 如果不是脑子里多了一颗定时炸/弹,她指不定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 梁满满愣神的间隙,陈清源就已经疾步走到她面前。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行走间流风阵阵,衣角摇摆。 他由刚才的徒然绝望再到刚才的满心失望,再到如今面对面的愠怒。他整个人的情绪一连转了好几波。 两人四目相对,她牵扯了下嘴角,尚不曾开口说话。陈清源就已经扣住她手腕,将她往他的方向猛地一带,她便成功落入他怀里。 他抱得很紧很紧,用足了力道,箍住她的身体,使她丝毫动弹不得。她被他死死抱在怀里,根本无法透气。 她的脑袋被他直接摁在胸前,她的左边脸颊摩擦着他的脖颈,他颈间的温度灼烧着她的皮肤,热度撩人。 这个姿势,他贴着她的耳根,耳畔响起他凉薄而略带薄怒的嗓音,气息徐徐而又温热,“梁满满,你又要走吗?” 只这一句话,就让梁满满的眼泪瞬间决堤,滚烫发热的泪珠簌簌滑出眼眶,砸在她手背上,热度惊人。 他们真的硬生生分开了三年。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夜。犹如一条无比漫长的长河横亘在两人之间。他不来,她亦跨不过去。 陈清源实在是太害怕她离开了。他将她小小的一团身子抱在怀里,拥得那么紧,真害怕自己是在做梦,害怕她下一秒就此消失。 因为这三年来,这个梦他已经做得太多了。每一次她都在他面前骤然消失,好好的一个人硬生生地就给消失了。他总是在梦里苦苦搜寻她的身影。可不管他怎么找,他都始终找不到她。 他太害怕这种绝望的感觉了。心惊胆寒,透不过气来。所以再也不能容忍她再一次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陈清源,你抱得太紧了……我难受……你先放开我……” 梁满满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因为他实在抱得太紧了,她根本就无法透气。整个人几乎都要窒息了。 意识到她的挣扎和抗拒。陈清源这才缓缓松开她。梁满满动了动自己酸涩的身体,语气不满:“陈清源,你能不能斯文点,都弄疼我了!” 陈清源深深凝望着她,神色复杂,情绪被他深深压制住,可嗓音却难以避免在微微颤动:“怎么不走了?” “我……唔……唔……”话未出口,便被男人直接堵住嘴。 他温凉的双唇就直接印上了她的。 余下的话尽数融入他灼热细密的吻里。 他太害怕从她嘴里听到那些他所不希望听到的答案。他胆怯懦弱到居然不敢听她实话实话。他怕极了她的实话会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阻止她。 虽然他已经早就千疮百孔了。可却依然害怕再被她亲手刺上一刀。只有她才能让他疼。爱是她给的,痛也是她给的。她能颠覆他整个世界。 —— 候机大厅,又杂又乱,人员往来不断,各种声音交织在耳旁,纷繁复杂。 而他们似乎都已经听不见了。 偌大的世界瞬间静谧无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只能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声,蓬勃而有力跳动着的心跳声,以及唇齿纠缠而发出的那种窸窸窣窣的声响。 陈清源一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一手摁住她后脑勺,修长的五指插/进她柔软的长发内,整个人姿态强硬。他的吻自然也是霸道强势的,丝毫不容她抗拒。 他无情地啃噬着她的双唇,带着惩罚的意味儿,压根儿就不容她退怯。狠戾无比地说道:“梁满满,说你是为了我才不走的……快说!” 他狠狠地撬开了她的牙关,巧舌滑入,长驱直入。男人此刻仿佛一头发怒的野兽,盛怒之下,即将摧毁一切。 “唔……陈……唔……”她想开口说话,却被他堵地严严实实。别说说话,就连喘气都格外困难。 他细密的吻不停,密如雨下,将她包裹地密不透风。边吻边发狠地催促她:“梁满满你快说,你是为了我才不走的……你快说啊!” 她被迫承接他的吻。几乎被他吻得快岔气了。眼角泪水无声滑下,似乎直直流淌到了心里。 这个样子的陈清源太让她心疼了。她的一颗心就像被刺刀刺了无数道,鲜血洇洇往外渗,简直痛到发麻,几欲窒息。 他强势地攻城略地,不问她喜不喜欢,也不问她想不想要,一味儿地发泄心中痛苦的情绪。完全忽略了这是在人潮汹涌的机场,更完全忽略了她的感受。 梁满满的世界骤然坍塌。筑起的心房轰然塌陷。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坚强了,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能够坦然面对他的指责和诘问。已经能够回来直面他了。 所以她回来了。在排除了一切杂念,摒弃了自己的怯弱,她毫不犹豫地回来了。 却不曾想,一切皆是“她以为”。面对他时,即便千军万马,也只会溃不成军。 她早该回来的啊! “清源……”她终于说出这两个字,终于完整地喊出他的名字。 他的身体猛然一震,心房剧烈颤动一下,狠狠一抽,下一秒就松开了她。 这一声“清源”冷不丁在他脑子里炸开了。 一时间思绪万千,如潮水一般袭来。 过去的过去,无数次,她在他身下热切而又激烈地迎合着。搂着他脖子,紧紧纠缠住他不放,和他抵死缠绵。极尽的欢愉之时,她便伏在他胸口,一声一声娇媚地喊“清源”,“清源”。 她说:“清源我爱死你了!” 她说:“清源你好棒棒!” 她说:“清源你别弄了,直接进去啊!” 她说:“清源你慢点……轻点……我不行了……啊……不行了……要死了……” …… 她说很多很多,她总是在床上热切地喊他清源。 他贪恋她的身体,迷恋她的激情,爱极了她这个人。如饥似渴,如狼似虎,每每都恨不得将她揉碎了,直接融进骨血里。 冷不丁忆起往昔片段,整个人如遭雷击,思绪飘忽不定。 男人的唇骤然离开,梁满满只察觉到双唇微微一凉。紧接着腰间紧紧桎梏住她的那只大手也没了。腰间力道一松,她重重不稳,加之双腿又绵软无力,瞬间滑倒在地。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腔剧烈地上下浮动。无数沁凉的空气开始哗哗灌入肺部,她不断吐纳新鲜的空气。吸气,呼气,来回变换。 几下以后,她这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很像一条在岸上暴晒许久,缺氧多时的游鱼,突然被人扔进了水中。劫后余生的感觉是那么的强烈,不容人忽视。 喘息过后,一瞬间,悲从中来。她直接瘫坐在地板上,抱住一双小腿,脑袋搁在膝盖上,触不及防地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第六十七章 大概真的是太久没有哭过了。梁满满坐在地上居然哭得停不下来了。 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只知道她真的好想哭。只想好好的, 彻头彻尾的大哭一场。将自己这么长久以来的压抑、痛苦、孤寂、沉默, 各种各样的糟糕情绪都一一给发泄出来。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宣泄自己的情绪了。一个人的寂寞, 思念陈清源时的压抑,疾病缠身的痛苦,这诸多糟糕的情绪一直压在她心里。让她觉得窒息,觉得整个世界都亏欠了自己。 机场人员往来不断, 她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是美女, 又这样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一干人的视线很快便投转到她身上。这些人猜忌,议论, 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直接拿出手机来拍。很快就在候机大厅引起了轰动。 第64节 站在她身边的陈清源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他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她才会哭得这么惨烈。 他由最开始的愤怒,转变为此刻的尴尬万分。站立难安,似乎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 “满满你干嘛?你快别哭了,我又没怎么样你。” “听到没有,别哭了!你哭成这样,难不难看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陈清源, 你难道没有欺负我么?你还要怎么欺负我啊?” 陈清源:“……” 梁满满压根儿就听不进去她的话,双手抱膝,哭得惊天动地。 明明过去了三年, 却依旧一点长进都没有, 还是这么的幼稚。 陈清源欲哭无泪,烦躁地捏捏眉心, 警告她:“别哭了!” “哇……陈清源你欺负我……哇……我好难受……”声音顿时又大了一度。 陈清源:“……” 梁满满哭了不到五分钟,机场的两名安保人员就疾步走了过来。打头的那个中年男人问梁满满:“小姐,你怎么了?” 梁满满哭得肛肠寸断,鼻涕眼泪掉了一脸,那苦相委实不太好看。 她狠狠地摸了把脸,指着陈清源哇哇大叫:“这个人他欺负我!” 陈清源:“……” 安保人员听梁满满这样回答,忙正色道:“他怎么欺负你了?” “他说我任性,就不理我了,然后让我一个人外面漂泊这么久。他很小气,睚眦必报,不肯原谅我。这么久也不去看我。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他非但不欣喜若狂,他还凶我……他真是坏死了辣……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安保人员:“……” 陈清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表情很尴尬,忙对安保人员解释:“抱歉,我太太有点闹小脾气,给你们添麻烦了。” 听到陈清源嘴里说出“太太”二字,梁满满的哭声瞬间戛然而止。简直不要太神奇了。 两名安检人员的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多彩,摇了摇脑袋,无语地离开了。 陈清源双手抱拳,斜了梁满满一眼,“哭够了?” 梁满满赶忙从地上站起来,眼眶红红的,挑出重点,“太太?” 陈清源没再看她,而是拉起她的行李箱抬腿就走。 梁满满从身后追上他,抱住他腰,声音压得低低的,“陈清源,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吧。” —— 坐进车里,车门“砰”的一声,瞬间被合上。密闭的车厢里空气凝滞,气氛严肃。 陈清源一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嗓音低沉:“梁满满,我们现在来好好谈谈。” 他的口气格外严肃,郑重其事,似乎要和她说某件大事儿。 “谈吧。”她一双手搁在大腿上,正襟危坐,早就已经做好了和他吐纳一切的准备。 他清了清嗓子,问:“脑肿瘤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不先问岁岁?”梁满满抬眼看他,眸光清亮,似笑非笑。 陈清源回视她,神色平静,非常笃定地说:“岁岁不可能是我们的孩子。” “为什么?你就这么肯定?” “当年那个孩子,我亲口听祈主任说的,他没保住。何况依到你的性格,如果岁岁是我儿子,你决定等不到现在才来告诉我。” 梁满满:“……” 呵呵,他果然很了解她啊!将这件事看得很透彻。 “你说得没错,岁岁不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和宋妍共同领养的孩子。” 岁岁是一对小年轻年少冲动后的产物。父母年纪都很小,无法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买单。孩子一出生就被遗弃在了医院。 那个时候梁满满刚到扶桑支教,她刚刚和陈清源分开,又刚刚失去孩子。整个人都郁郁寡欢,了无生气的。时常噩梦缠身,梦到自己那个还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紧接着就生了一场大病,进了医院。 然后她就遇到了堪堪在医院出生的岁岁。 当时产科护士发现孩子的父母不见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无措地四处找人。医院紧急抽调产妇的资料。每个病人入院时医院都会存档。自然也就登记了产妇的信息。可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录入电脑的那些信息都是假的。他们根本就找不到孩子的父母。 落后的乡镇医院,弃婴行为时有发生,见怪不怪。一些穷苦家庭,思想闭塞,想要生儿子,可一连好几胎都是女儿。没有能力抚养长大,这些女婴不是送人就是遗弃。医院找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孩子的父母,最后只能作罢。打算将孩子送去县孤儿院。 这件事又恰好被她和宋妍遇到了。 宋妍看她这样一副鬼样子,觉得只有孩子才能给她带来欢乐,让她振作起来,从失去孩子的阴影里真正走出来。同时呢,宋妍本人又是一个彻底的不婚主义者。她不想结婚,却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领养成为最直接可行的办法。于是乎两姑娘私下一合计就收养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扶桑这种小地方,要领养一个弃婴简直易如反掌。她跟霍承远说了这件事,二哥找人动用了一点关系,领养手续就顺利给办下来了。 两个年轻的姑娘就这样兵荒马乱地将孩子带大了。 这三年岁岁也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少欢乐。如果没有岁岁的陪伴,她真的很难独自一人熬过那段艰苦的日子。 —— “那脑肿瘤呢?”陈清源问。 “脑肿瘤是今年年初偶然才发现的。早期的,不严重,你不要担心。” 其实去扶桑支教没过多久,她就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她当时之所以那么坚持让他改行,让他放弃当医生。不过就是忍受不了他出事。她无法承受他发生意外。这确实有强人所难的地方。可更多的,她也在赌气。她要的不过就是他的一个态度。她逼他在她和职业之间做一个选择。可他却那么耿直,只遵从本心,就连骗她一下都不愿意。 所有人都觉得是她在无理取闹。却从来没有人想过她为什么拼命揪着这个点不放。 她也早就知道他之所以没能在约定的期限内给她答复。是因为沈恋恋在非洲出了事。他受沈家父母所托,前去处理沈恋恋的身后事。 明明错不在他,他也很无奈,这些她都知道。可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回去。 而他竟然也能狠心真的就此放开她,对她不闻不问。 那时年少,做事总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从来不计较后果。心里堵着一口气,总不愿意服输,就是要和他犟到底,无非就想胁迫他服软,要一个结果。身边那么多人都在劝她,可她却油盐不进,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支教申请书一签就是五年。她没待满半年就受不了了。后悔不已,又为时已晚。 后面跌跌撞撞在扶桑待了三年。她在扶桑待得越久,就越是没有勇气回去。宋妍看她这么痛苦,不止一次劝她回去。可她始终没有勇气回来。 这三年,他竟也真的对她不闻不问。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而他们分开三年,她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爱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是不是已经结婚了。 她胆小懦弱到一点也不敢去打听他的事情。 为此二哥和宋妍不知道骂了她多少次。 越是未知,就越是心里没数,也就越是胆怯。几下一踌躇犹豫就更是不敢回来了。 如果不是今年年初发现脑子里有颗定时炸/弹,她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下定决心回来。 脑子里的这颗肿瘤是今年年初做全身检查的时候才发现的。当年小产,她心情郁结,没有好好休养,落下了病根。这几年身体欠佳,免疫力不行,总是大病小病不断。 因此霍承远每年都会勒令她去做全身检查。好及时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今年年初就好巧不巧地发现了这颗脑肿瘤。 发现这颗定时炸/弹时,她是茫然无措的。虽然知道发现地及时,情况不算严重。可对于接下来的治疗,她是害怕恐惧的。因为不知道接下来她会经受什么。 其实一发现自己脑子里有颗定时炸/弹,她就立马向学校申请提前中止了支教的合同。而宋妍则继续就在扶桑支教,照顾岁岁。 从扶桑离开后,她就开始了漫长的治疗过程。 不得不说,她的运气还是不错的。霍承远认识了一个美国肿瘤领域颇具权威的专家。他和于心谣陪着她一起到美国治疗。专家综合考量过后,决定给她做手术。手术时间就安排在下周。 这次生病她没有告诉家里人。从最初发现肿瘤到现在,就只有霍承远和于心谣是知情的。宋妍专门带岁岁,二哥和于心谣则一直陪着她辗转各地看病治疗。 她倒也乐观,没有抱怨和怨天尤人。只是一个人独处的时候,置身于空荡的房间里,身边没有人,她会发疯一般的想念陈清源。想念他的脸,他的笑容,他的声音,甚至他在她身体里的灼热。一些细枝末节,过去种种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点一点回放。 于心谣、霍承远、宋妍都再不断劝她,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趁着手术前回来见他一面。不论结果如何,最起码自己努力过了。 霍承远对她说:“满满,二哥知道你的手术一定会很成功的。可脑肿瘤,在脑瓜里开刀,风险自然也是极高的。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敢保证手术会百分之百成功。所以在此之前你真的不打算见他一面吗?我相信你们的心里都还是有彼此的。给自己一个机会吧。人的一生真的没有多少时间能用来赌气和分离。” 是啊,生命如此有限,哪还有多余的时间用来赌气和分离呢?为何不放下心中芥蒂,好好地去爱一个人呢?离别的苦,尝过一次,今生就再也不想尝第二次。 所以她回来了!遵从本心,放下一切,不顾一切地回来了。 —— 陈清源细细听完,沉默良久,缓缓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所以这从头到尾就只是你和宋妍一起设的一个局?” “是的,目的就是看你还爱不爱我。” “结果呢?” “结果我很满意。”她露齿一笑,俏皮地说:“毕竟陈医生可是连太太都说出口了呢。” 第六十八章 陈医生去机场接个人的功夫, 第一医院大骨科就已经炸开锅了。 丁护士以她最八卦的心态向广大同事传播了陈医生那个空降的儿子——岁岁小朋友。随即便在整个医院传开了。 他们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的陈医生居然凭空冒出了一个儿子, 这真是让大伙儿跌破眼镜啊! 没想到陈医生居然是这样的陈医生, 简直是让人触不及防啊! 岁岁小朋友自然引起了整个科室同事的围观。 为了满足大伙儿对岁岁小朋友的好奇心, 宋妍特地给他们腾出了空间。退到一旁给家里人打电话。 护士站,丁孜为首的小护士们特地拿出了一堆的零食,“深情”款待岁岁小朋友。一大堆人围观岁岁,自然免不了问东问西。 岁岁小朋友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 别人问他什么, 他就回答什么。手里抱着零食,边吃边和这群怪阿姨们聊天。脸圆圆的, 留着可爱的西瓜头,都快把这群小护士们萌化了。 大伙儿最好奇的莫过于岁岁的妈咪是谁。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岁岁。” “哪个岁啊?” “岁岁平安的岁岁。” “今年几岁了啊?” “三岁。” 第65节 这些都是前面的铺垫。然后重点来了。 “岁岁,你妈咪是谁啊?” “我有两个妈咪,一个叫梁满满,另一个叫宋妍。” “……” “哪个是亲的?” “两个都是亲的呀!” “……” 丁护士一听到梁满满的名字就顿时了然于胸了。这年头除了梁满满应该就再也没有第二个女人能给陈医生生孩子了吧。 不过她记得当年梁小姐的那个孩子可是没了的呀!怎么就凭空冒出一个儿子了呢。 “丁姐,梁满满是谁啊?”一个实习的小护士碰一碰丁孜的胳膊,一脸好奇。 这三年科室里的人员变动频繁,来来去去, 就没停下来过。一些后面来的护士不知道梁满满也实属正常。 丁护士高深地笑了笑,回答:“陈医生的克星。” 小护士:“……” —— 陈清源带梁满满回到医院的时候,岁岁小朋友正坐在护士站高高的桌子上, 左手一包薯片, 右手一只鸡腿,吃得满嘴有光, 小脸一脸满足。 “岁岁。”梁满满老远朝孩子走过去,轻轻地唤一声。 “妈妈,你回来啦!”岁岁看到梁满满,一双大眼睛一亮,直接扔了手里的零食,跳下桌子,一把冲到她怀里,将她抱了个结实。 “岁岁,你怎么又吃垃圾食品了?妈妈不是告诉过你,这些东西吃了会长胖的吗?” 岁岁小朋友指着护士站那一群满脸八卦神色的怪阿姨们,奶声奶气地说:“是阿姨们要给我吃的。我拒绝过的,可是她们说吃一点没关系的。然后我就吃了……就是……” “就是没控制住吃多了对不对?”梁满满伸手将孩子抱起来,刮了刮他的小鼻子,将他的话补充完整。 “嗯……”岁岁小朋友实诚地低下了头。 “下次不能再吃了知不知道?你的体重已经超标了。再吃这些零食,你就胖成球了。妈妈和你二妈以后都抱不动你了。” 岁岁小朋友拍着胸脯保证:“岁岁以后保证不吃零食了,她们休想再拿零食诱惑我!” 梁满满揉揉孩子的小脑袋,“岁岁真乖!” 陈清源听着一大一小两人的对话。思绪就像浇了油的转椅,飞速地旋转起来。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当年的某个场景。 那时他带队到第一小学体检,梁满满就是这么温柔和那个不愿打针的学生说话的。 那时阳光明媚,微风徐徐,她衣袂飘飞,脸上的表情柔情似水。 他爱上她就是在那一刻。 —— “妈妈,你快放我下来。” 岁岁的目光一直落在陈清源身上。他对这个爸爸可是好奇极了。在梁满满怀里挣扎几下,迫不及待想下来。 “好。”梁满满依言将岁岁放到地上。 一落地,岁岁小朋友迈着小步走到陈清源面前,伸出一只肉嘟嘟的小手,脆生生的儿童音,格外空灵,一板一眼地说:“爸爸你好呀,我是岁岁!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三岁的孩子,说话奶声奶气的,却非要故作老成,让人看着忍俊不禁。 陈清源看着岁岁,又不免想起当年他和梁满满那个还来不及降生就已经夭折了的孩子。一时间感慨万千,竟然语塞了。 岁岁一双大眼睛盯着陈清源滴溜溜打转,态度格外认真,颇有一股不得到对方回应就誓不罢休的阵势。 梁满满的目光围着这一大一小两男人打转,看看岁岁,又看看陈清源,心里有些发杵。估摸着陈清源可能不喜欢岁岁。毕竟没有那层血缘关系维系。正打算打圆场来着。就只见陈清源柔和一笑,伸出右手将岁岁肉嘟嘟的小手纳入手心,低声说:“你好岁岁,我是爸爸!” 围观的小护士们发誓她们绝对没见过高冷的陈医生对谁这么温柔过。那眼里的深情和温柔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自打梁满满离开后,陈医生整个人就跟变了人似的。沉迷工作,一天到晚就知道泡手术室。烟瘾也比过去更重了,时常一个人抱着烟灰缸抽一堆烟头。性子也比过去更冷了,几乎看不到他笑,寒着一张脸,冷得掉冰碴。一整天下来都是一个表情。 共事这么久,他们何曾看到他笑过啊!打死他们也想不到,陈医生居然会流露出这么温柔似水的表情。尼玛。细思极恐啊! 卧草,这还是她们所认识的那个陈医生么? 梁满满的眼眶直接红了,有滚烫的热泪砸下来。 她刚才还在担心陈清源不喜欢岁岁。毕竟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这人最怕麻烦,尤其不喜欢小孩子。如今看来是她多想了。 —— 自打梁满满出现,大伙儿的焦点就全投放到她身上了。虽然大多数新人不认识她。可一些老人还是认识她的。譬如丁孜,譬如程护士长。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满满,好久不见啊!” 梁满满看着熟悉的面孔,弯唇笑了笑,“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时光疏忽而过,不知不觉她就离开三年了。 陈清源对着梁满满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跟主任请个假,送你们回去。” “好。” 男人话音一落就迈开长腿走向了主任办公室。 看着陈清源走远了,丁孜这才感慨地说:“陈医生终于请假了,他有整整三年没请过假了。” 梁满满望着男人渐行渐远的修长背影,沉默不语。 程护士长和蔼地问:“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梁满满摇了摇头,哽咽:“不走了。” 以后都不走了! —— 陈清源去跟主任请假的间隙,宋妍回来了。 手里捏着手机,“我刚去接了个电话。” 梁满满福灵心至地反问:“你家里人的?” “嗯。”宋妍有些歉意,“对不起满满,我已经尽力了。我爸妈还是不同意替我带岁岁。” 梁满满其实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了。 宋妍一直都是彻底的不婚主义者。可也架不住家里人天天耳提面命催促,寻死觅活的。最终只能无奈地妥协于现实,遵从家里人安排和人相亲。如今婚事已经提上日程。 这样一来,岁岁就成了一个令人困扰的大问题。因为男方家里人不同意她带岁岁一起过去生活。而她爸妈也不愿替她带孩子。两边人一致决定坚持要她把岁岁送去孤儿院。 可宋妍舍不得啊!毕竟是她和梁满满一起带大的。从襁褓里嗷嗷待哺的婴儿,一直拉扯到如今这么大。是人都有感情啊!更何况岁岁又这么可爱,两人都疼爱地紧。送去孤儿院多可怜啊! 本来这是宋妍和梁满满一起领养的孩子,两人都要负责。可梁满满如今疾病缠身,没有心力照顾岁岁。她为了这事儿早就焦头烂额了。 梁满满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安慰宋妍:“没事的宋妍,我等会儿和陈清源好好谈谈。如果他不同意,我就送岁岁去我爸妈那儿。他们会替我好好照顾他的。” 宋妍一筹莫展,说:“也只能这样了。我爸妈催我回去,岁岁我带走吗?” “不用了,让他跟着我吧。”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嗯。” —— “走吧,送你们回去。”陈清源三两下就跟主任请好假了。 这三年他总是拼命工作,从来没请过假。杨主任担心他的身体,每次都劝他不要这么拼命,适当休息一下。可他油盐不进,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杨主任巴不得他能请假好好歇歇。今天突然听到他要请假,自然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梁满满在横桑没有房子。好闺蜜于心谣又早就已经结婚了,她自然不便前去打扰人家。陈清源将两人带回到了自己家。 三年不曾踏足这间屋子,咋一站在门外,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她居然有些踌躇不前。 岁岁小朋友看着偌大的房子,惊叹万分,“爸爸,你的房子好大啊!比我和妈妈住的房子都大。” 支教这三年,她和宋妍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民房。简陋的一层小楼,除了客厅,就只有两间小小的卧室。卫生间和厨房还都在外面。大冬天起来上个厕所都冷地直打颤。条件艰苦,两个姑娘外加一个孩子就这样在一起生活了三年。 岁岁仰着毛茸茸的小脑袋,问:“爸爸,我能参观参观么?” “当然可以了,随便参观!” 岁岁蹬掉脚上的凉鞋,光着小脚丫在房子里转悠起来。 “怎么不进来?”陈清源看梁满满迟迟不进屋,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扯出一抹苦笑,“以前时常做梦梦到这里,就想有一天能够回来看看。如今真的回来了,反而不敢进去了。” “出息!”陈清源斜她一眼,不屑一顾,捏住她手腕,将她整个人带进屋,然后“砰”的一声将防盗门关上了。 岁岁在每个房间都转了一遍,倒腾来倒腾去。 客厅的陈设和过去别无二致。卧室里当年她没有带走的东西也都完整地摆放在原处,就连顺序好像都没有变化。衣柜里是她的衣服,床头柜上摆着她当年特地买的台灯,窗帘也没换过,依然还是过去她喜欢的清新养眼的明黄色。 一切都是她所熟悉的样子。 时隔三年,还能回来,不得不说是一种幸运! 过去很多时候她都以为,她和陈清源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各自天涯,各安天命,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也不会交集。 没想到,她依然还是回来了。 窗帘半开,映出外头湛蓝的一角天空,流云飘浮。远处摩天大楼的一角宛如一帧明丽的油彩画,映衬着湛蓝的天空。 耳畔喇叭声不断,大城市的喧嚣那样明显。 她是真的回来了啊! 陈清源说:“你把行李收拾一下,我去做饭。” 梁满满从身后环住他腰,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嗓子发堵,“清源,你怪过我吗?” 第六十九章 梁满满从身后拥住陈清源时, 她明显地感觉到男人的英挺的身体本能地一僵。 第66节 窗户半开, 隔着一层薄薄的纱窗, 天空像蓝色的弧线张开在城市上方。 太阳高高悬于天际, 明亮晃眼的光线充斥整间卧室,映衬着浅蓝色的墙纸,空气中似乎都震颤着一种清淡的柔和色调。 卧室里很安静,客厅冰箱制冷的一丁点细微的声响不断传进来, 在两人耳旁晃悠。 气氛静默一瞬, 陈清源方徐徐转身,握住梁满满的一双手, 缓缓开口:“当初我们分开的时候,我的确怪过你。觉得你自私任性,不理解我的职业,更不考虑我的感受。和当年的沈恋恋一样,心里只想着自己,全然不顾我的死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想明白了很多。我没有理由怪你,因为我也同样自私。放不下自己热爱的这份职业, 更放不下辛苦打拼这么多年才收获的名与利。满满,这三年,我不是没想过去找你, 我只是不知道该以怎样的颜面去面对你。我想去把你带回来, 可我不确定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不确定你是否已经放下当年的事情, 更加不确定你到底会不会跟我一起回来。同时我也害怕你已经不爱我了。我怕结果会让我失望,怕我会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所以我一点也不敢去尝试,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我总是在期待你会主动回来找我。我想当然地以为你心里一直是有我的,不管你在外面飘了多久,你始终都是要回到我身边的。因此我就一直站在原地等你,等你回来找我。说到底我就是一个胆小怯弱的男人。” “可是陈清源,如果我一直不回来呢?你又该如何?” “满满,其实就算你这次不回来,我也是要去找你的。第一医院跟扶桑县人民医院有个医疗合作项目,各科室要安排人员前去做技术援助。我两个月前就向主任申请了,这次骨科由我带队。不过如今你回来了,就在刚刚,我已经向主任撤销了申请。从此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这是两人时隔这么久进行的最为郑重的一次谈话。彼此敞开心扉,将各自的想法告知对方。 对话进行到现在,梁满满的眼眶都有些红了,不过表情倒是平静,慢慢说道:“陈清源我的病是不严重,可毕竟是在脑袋里开刀,风险也是挺高的。我原本想手术结束后再回来找你。可我怕万一我不能平安下手术台,那我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会把这种遗憾直接带进坟墓。我不想那样。所以我回来了。在手术之前再见你一面。” “宋妍带着岁岁去医院找你的时候,我其实心里很忐忑。我估摸不准你到底会不会来机场拦下我。我坐在嘈杂的候机大厅将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都一一设想了一遍。我当时就在想,如果你那天不来。我就乖乖地飞去美国动手术,不论手术好坏,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了。可倘若你那天去了机场,成功地拦下来,那我以后就好好地和你在一起。不得不说,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你出现了,在我以为你不会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答应我,如果这次手术我出了任何意外,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生活。岁岁虽说是我和宋妍一起领养的孩子,可我也是把他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的。假如我出了意外,你愿意接替我抚养岁岁再好不过。如果不愿意,你就把他送到我爸妈那里去,他们会好好带他的……” “别说了!”陈清源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肿瘤切除术,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我们分开了三年,好不容易重新相聚,我决不允许你出事。满满,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们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小孩,所以你绝对不能有事。” —— 午饭叫的是外卖,三个人凑在一起简单地吃了一顿。 岁岁小朋友的胃口很好,将肚子吃得圆滚滚的。 饭后,梁满满午休。陈清源则将岁岁带到了半山爸妈家。 梁满满如今生着病,不方便带岁岁。而他也要一门心思照顾梁满满,就更没有多余心力照顾岁岁了。把岁岁送到他爸妈那里,让老两口照看一段时间是最好的选择。何况岁岁这么可爱,还能给两位老人解解闷。 坐在车里,岁岁仰着小脑袋问陈清源:“爸爸,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见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 “嗯,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他们会喜欢岁岁吗?” “岁岁这么讨人喜欢,爷爷奶奶一定会喜欢你的。” “妈妈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妈妈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哦。”岁岁小朋友乖巧地点点头,歪着小脑袋清脆地对陈清源说:“爸爸,你不要再生妈妈气了好不好呀?” “额?” “以前我半夜醒来尿尿,会经常看到妈妈靠在床头抹眼泪。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想你了。以前我总是问她,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为什么我没有,是不是爸爸不喜欢我,才不和我们住在一起的。妈妈告诉我说,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情,爸爸生气了,所以才和我们分开的。所以爸爸你千万不要再生妈妈气了。妈妈可不容易了,她不仅要给学生们上课,还要照顾岁岁。爸爸你不喜欢岁岁没有关系,可你不能不喜欢妈妈,不然妈妈会伤心的。” 三岁的孩子口齿不清,说话也奶声奶气的。却还能说出这样一番长篇大论来,不得不让人佩服。这孩子不仅有礼貌,而且也不怕生。和谁都能搭话。看来梁满满和宋妍两人将这个孩子教的很好。 陈清源轻轻揉了揉孩子圆润的小脑袋,温柔的语调,“是爸爸对不过妈妈,爸爸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 从家驾车去半山需要四十多分钟。路上有些堵车,倒是比原定的时间晚了点。 老太太没料到陈清源会突然回来,更没料到他会带一个孩子回来。一脸懵逼地问:“清源你这是?” 陈清源将岁岁往二老跟前一带,说:“岁岁,这是爷爷奶奶,叫人!” 岁岁小朋友一双大眼睛滴溜溜打转,分外清脆地喊一声:“爷爷奶奶好,我是岁岁!” 二老:“……” 老太太彻底风中凌乱,讲话都不利索了,“清源……这孩子……叫我什么……” “爸妈,岁岁是我和满满的孩子,这段期间就劳烦二老照顾一下。” 老太太:“……” 老爷子有些耳背,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老婆子咱儿子刚说啥,这是咱孙子?” 老太太愣神点头,“好像……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哎呦喂……”老爷子捂住胸口,心脏病险些犯了,“这都什么事啊……” 岁岁小朋友好奇地观察着二老的反应,小声地问道:“爸爸,爷爷奶奶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不是,爷爷奶奶只是有些吃惊,一时间难以接受。” “哦。”岁岁似懂非懂,走到老爷子跟前,“爷爷,你别担心,我很听话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老爷子:“……” —— 半个小时以后,画风直接转了一转。 “岁岁啊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岁岁这桂花糕不错,你快尝尝看。” “老头子你别瞎起哄,现在的孩子哪有喜欢吃桂花糕的。岁岁啊咱们吃棒棒糖好不好?” “别听你奶奶的,棒棒糖吃多了蛀牙,咱们吃这凤梨酥,味道可好了!” “胡说,岁岁喜欢吃巧克力,来尝尝这进口的巧克力……” …… 岁岁小朋友:“……” 好纠结啊,到底先吃什么呢? 陈清源坐在边上就光看二老怎么给岁岁喂食了。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没向二老透露岁岁是领养的。而是告诉二老岁岁是他和梁满满的孩子。 毕竟血缘这东西微妙而玄乎,没了这层纽带维系,他是可以不在意,可二老就未必和他一样想法了。 虽然老爷子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但效果还是不错的。老两口俨然是把岁岁当成了自己亲孙子看待。 见二老和岁岁相处地这么愉快,他也就放心了。 —— 从半山回去,梁满满还在睡觉。 陈清源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梁满满睡得很熟。依然没察觉他的靠近。 他坐在床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她睡觉。 她的睡颜精致而安详,睡得很沉。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没曾想却被她一把抓住。紧接着她嘴里溢出一声低语,“清源……” 他的手猛地一顿,太阳穴凸起,一颗心瞬间融化。 他素来清冷,以为能够抵御千军万马。却不曾想,她在睡梦中不经意地叫出他的名字,他便已然城池尽失,兵败如山倒。 过去所谓的男人的尊严,所谓的对职业的热爱,跟她相比,又何足挂齿。 他其实应该早一点去找她的。如果他能早一些去找她,他们之间也不会缺失这么多的时光。她生病痛苦的时候,他也不会不在她身边。 他怎么就眼睁睁地让她离开了自己整整三年呢? 她问他怪不怪她。他这样自私怯弱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怪她。 他小心翼翼地脱了身上衬衫,只穿一件工字背心,跳上床,掀起空调被,直接在她身侧躺下。伸手将她小小的身子纳入怀里,陪她一起午睡。 两人都睡了很久,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卧室里明亮的光线已经渐渐褪去,过渡成一种柔和清淡的昏暗。悄无声息地宣告夜晚的临近。 流云在天空中飘忽不定,晚风匆匆追逐。原处高楼渐次亮起了灯,遥遥的几点星火铺散开。暮色愈见浓郁深沉。 睡得太久,梁满满咋一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雪白的天花板。屋子里格外寂静,光线昏暗。天已经快黑了!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困惑,迷茫,不安。心尖发颤,情绪低落极了。 过去她一直不敢睡午觉。就是怕自己会睡得太久。醒来后看到窗外渐沉的夕阳,暮色四合,空荡的房间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形单影只。一下子就会从心底衍生出一种压抑和绝望的情绪。连带着整个人都会变得烦躁不安。 心理学称这是一种典型的“日落综合征”。 “醒了?”正压抑时,耳畔意外地响起一个低迷慵懒的男声。 她猛地一扭头,直接对上陈清源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 他刚睡醒,神色迷惘,眼神有些涣散。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那么的温柔。 顿时心房归位,压抑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 眼泪悄然滑出眼角,她伸手勾住陈清源的脖子,将双唇印了上去。 第七十章 尾声 她的唇很软, 很凉, 湿漉漉的触感擦过嘴角, 带着那么一股小心翼翼, 又有一股义无反顾。 柔软、温凉的感觉快速在双唇间蔓延开,他的瞳孔蓦地放大,心房剧烈一震,嘴巴条件反射就张开了。 她灵巧的小舌顺势滑入, 贝齿和他的长舌磕碰、纠缠, 翻江倒海,无声无息地纠缠着。 他本能闭上双眼, 睫毛震颤,清晰地感受到两片温暖湿润的小东西热切地碾压着他的双唇,急促地掠夺他的呼吸。 只一瞬的功夫,他便觉得胸腔沉闷,有些喘息困难。 过去接吻,一直都是她嚷嚷着透不过气。如今倒是变成他了。 不过身体的快感是那样真实清晰,一波一波热潮快速袭来,险些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很快一种无比巨大, 而又强烈的激情蔓延全身,将他包裹地密不透风。他渐渐觉得有些晕眩,身不由己, 不知不觉就深陷其中。 他不愿这样被动, 被梁满满带着节奏走。在欢/爱中他历来喜欢占据主导地位。 过去她总是那么主动和大胆,她总是撩人在前, 想要主导一切。他也很是喜欢。可女孩子体力毕竟有限,三两下功夫就觉得累了,不愿动了。后面自然全由他在把控节奏。 男人很快反客为主,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火热燎原的气息喷在她脸上,将刚才的吻又加深了。 薄薄的一层空调被盖在两人身上,将空气隔绝开了。被子往上是清凉的冷空气,被子里头气息灼热。 第67节 三年未曾这样亲密接触,单单一个吻陈清源又如何能够满足。他怀念她的身体,想要像过去一样,看到她在他身下热切激情地迎合,听到她一声接着一声娇媚地喊他“清源”。他贪恋她的爱抚,迷恋她的温情,想要得到更多更多。 他这三年来所承受的孤独、寂寞、空虚、失落、压抑、无助、痛苦、绝望,种种负面情绪,他都想要她来安抚,身体力行地安抚。事实上也只有她能够安抚。 男人的大手贪婪地沿着柔美的曲线徐徐游走,不管不顾,持续移动,越来越狂热,越来越激烈。 他觉得被窝里太热了,两人几乎都要被点燃了。他腾出一只大手,一把扯掉空调被。 梁满满瞬间便觉得一股寒凉爬上身体,密密麻麻地包围着她,她止不住缩了缩脚趾头。 不过这种凉意并未持续多久,男人用温热的胸膛暖和了她。光/裸的肌肤相贴,双腿交缠,两人之间热度相互传递。她不再觉得冷,反而觉得越来越热。整个人似乎都要被蒸熟了。 身上睡衣什么时候被脱了她根本就不知道。男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热度撩人,一切都在熊熊燃烧。 他附身而下,她的身体便瞬间被填充满了。陈清源根本就来不及做任何前戏,他只想直奔主题。只有当两人肌肤相亲,她的柔软包容着他的坚硬,他才觉得她是在自己身边的。完完整整地在自己身边。 “满满……叫我……”他匍匐在她身上,身下动作不停,气喘如牛,嗓子沙哑。 梁满满晕乎乎的,看见天花板的雪白色调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她心潮澎湃,思绪混乱,承接着他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撞击。每一记都抵地很深,似乎都抵达到了她灵魂深处。 “清源……清源……”她意乱情迷,双手紧紧拥住他坚实的脊背,指甲不自觉深深嵌进他皮肉里,嘴里无比热切地叫着陈清源的名字。 这种久违的充实感终于回来了。她长久以来渴望的,身体被填充地满满当当的充实感,时隔三年终于又再一次被找回来了。 心湖翻涌,暖流遍及全身,心中缺失的一角终于被填补满了。 男人和女人的身体构造这样神奇。男人多出了一部分,女人又缺失了一部分。男人能够填补女人的空缺,女人也会让男人感觉到被需要,不再多余。 真正的爱人,身心合一。不单身体高度贴合,两心也相悦,密不可分。他们从身体到灵魂无不完美契合。 长久以来,她奋力追求的狂热与激情只有他能给。而他尝过这世上最销魂蚀骨的味道,就再也离不开她。 就这点而言,彼此都无可替代! 他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野蛮。由着自己的性子肆无忌惮,不管不顾地掠夺。 一次一次强势的撞击让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真实的、强有力的存在。她仿佛一叶孤独的扁舟,在汪洋大海上漂泊流浪许久。看似冰冷凉薄的海浪一次又一次席卷而来,不断拍打着舟身,却始终舍不得将她掀翻。 爱与惩罚同在,她爱极了这样的陈清源。 泪水被撞出眼眶,顺着脸颊流到枕套上。格纹纹络淌满泪渍,斑驳模糊。 她抱紧他,缓慢而又郑重地说:“清源,我们以后都好好在一起吧!” 他附身冲刺,滚烫的汗珠从额角掉落,再一次堵住她的双唇,嗓音嘶哑,“好。” 不论争吵磨合,不论苦难磨砺,不论衰老病痛,亦不论生死离别。从此,烟火人生,砥砺前行,不离不弃! —— 几缕淡淡的柔光顺着纱窗照进来,席梦思大床上两具交缠的年轻躯体,他们的轮廓是那么清晰。 大城市的喧嚣变得很远很远。最后一抹落日的余晖终于被无穷无尽的黑夜所取代,消失在城市的尽头。 在漫漫长夜来临之前,他们有幸找回了彼此。 【正文完】 第七十一章 番外(1)——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温凉霍承远 文案:温凉从未觉得无影灯下的那抹白大褂有多神圣, 制服诱惑于她而言更是无稽之谈, 可终其一生却依旧绕不过这身白大褂。 - 第一杯温水 温凉今早上班迟到了。 她昨晚熬夜处理了一个离婚纠纷案, 歇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一连熬了好几个小时, 实在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就睡过了头。可偏今早车子还在秋石高架上堵了大半个小时。到律所自然迟到了。 不过好在这家律所是她和堂姐温如语合伙开的,她自己就是半个老板。偶尔迟到个一两次倒也无伤大雅。 温凉是学法律出身的,从新西兰留学回来就找了自己堂姐一起合开了这家双温律师事务所。 温家是横桑的大家, 有的是金钱和人脉。而她和温如语本身也是世界顶尖法律名校毕业的。专业能力也很强, 处理业务自然不在话下。加之好闺蜜沈安素当初觉得好玩儿,也在律所投了一笔钱, 将沈家的人脉关系替律所打通了。因此双温律师事务所注册不到两年,却已经在横桑小有名气了。 她到的时候,律所的工作人员已经全部就位了。 她一放下包,就端着一只玻璃杯到茶水间接了一杯温水。靠在一旁慢悠悠地喝。 明明是最简单的一杯白开水,她的脸上却不知不觉会流露出那种极尽享受的表情。让人产生一种她喝的不是白水,而是绝世好茶的错觉。 这是她的习惯,每天早上一到八/九点的时候就一定要喝一杯温水。温水顾名思义,就是比热水凉一点, 又比冷水热一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这个习惯还是读高中的时候跟霍承远学的。那会儿读书,霍承远的桌子上每天都规规矩矩放着一只塑料水杯, 里头盛着满满一大杯温水。每天早上一到八/九点的时候, 刚好第一节 课下课,他就举着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个不停。 霍承远当时是青陵一中的校草, 长得白白净净的,穿简单的白衬衫,清清爽爽的样子。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那个时候温凉坐他前座。在当时的温凉眼里,看校草喝水都是一件特别赏心悦目的事情。 后面两人背着老师同学偷偷地谈恋爱,不单他喝,也哄着她喝。对于当时怀春的少男少女来说,和喜欢的人共用一只水杯,这也能够让他们偷偷甜蜜许久。一来二去的,这习惯也就给养出来了。一连这么多年都没变。 在任何地方,茶水间历来是八卦的集中点。温凉每天早上都能在茶水间听到各种八卦。上到国家大政方针,下到同事间的勾心斗角,五花八门,层出不穷。 “你们听说了没,仁爱医院又发生医闹了?” “咋回事啊?” “一个老头心肌梗塞,死在医院,家属不依不饶偏说是医院的责任,一定要医院赔钱。” “这是外头官方的说辞,你晓得具体情况怎么样。搞不好医院也有责任,他们为了粉饰太平,才对外这么公布的。再说仁爱医院不是家私人医院么,医死个人再正常不过了。” “医闹神马的我倒不关心。我只关心仁爱的那位年轻院长,据说特别帅呢!和三甲医院那些大腹便便的老头相比,这人简直是院长界的颜值担当啊!” “真的假的?天呐,制服诱惑啊!想想都觉得好带劲呀!” …… 温凉安静地将玻璃杯的温水喝完,然后不动声色地回到了办公室。 屁股还没坐热,堂姐温如语就迎面给她拿了份文件夹进来,“来新案子了。” “什么案子?”她接过文件夹,手动翻阅。 “仁爱医院的一桩医患纠纷,院方委托我们律所处理。” “呵……有意思!”温凉嘴角露出一抹寡淡的笑容,哗啦啦地翻阅资料,边翻阅边说:“仁爱医院的合作伙伴不是一直是老牌叶季么?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双温这种后起之秀了?” 仁爱医院是横桑最大的一家综合性私人医院。投资方很舍得砸钱,不仅医疗器械和各方面的硬件设施跟三甲医院不相上下,而且医护人员实力和医疗水平也紧随其后。近两年在横桑风头正盛。外界风评也越来越好。 而叶季律师事务所则是横桑一家老牌的律所,是业界的老字号,声望和名气自然都是名列前茅的。因而仁爱医院的官方合作律所一直都是叶季。 温如语:“你也知道咱们双温是后起之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院方想必是看中了这点。” “错了堂姐,他们只是看中了双温背后的温家。”温凉嘲讽地笑了笑,圈出资料里死者的名字,拿给温如语看,“这次死的可是楼家老爷子。” 温如语:“……” 两人皆出身横桑大家,没有理由不知道楼家。 “论起后台,叶季哪里比得上我们双温。”温如语了然一笑,动了动嫣红的嘴唇,“那这案子咱还接么?若是接了怕是家里人那边不太好交代。” 楼家做木材出身,虽然比不得横桑本土的盛、温、夏、周几家有名望。但也是个财大气粗的土财主。如今楼家老爷子在仁爱医院出了事,楼家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儿子能放过医院才怪。而律所若是接下这案子,替仁爱医院打官司,自然也就站在了楼家对立面。这样一来,势必会引起外界猜忌。搞不好外头立马就会谣传温楼两家反目成仇的消息。 温家历来在横桑是最中立的家族,不偏不倚,从不与人为敌,也不拉帮结派。 若是类似的谣言一旦传开,必定会打破各大家族之间的平衡,给温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家里人那边肯定不好交差。这块烫手的山芋委实不好接。 “接啊!干嘛不接!”温凉白嫩的手指在玻璃杯杯沿慢悠悠摩挲一圈儿,抿嘴轻轻一笑,“本小姐我就是喜欢这样有挑战的案子。” “可家里那边怎么办?” “堂姐你放心吧。家里那边有我顶着。本来双温就不是温家的产业,家里人没投半毛钱。都是咱俩的积蓄。双温是独立的,是我们的私人所有,跟温家完全不搭架。虽然咱俩是温家人,可毕竟也是独立的个体。到时候家里出个申明撇干净不就得了。” 温如语隐隐担忧,“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外人不见得就这么想啊!” 温凉看堂姐犹豫,直说:“姐,你要是不放心,这个案子我来接,你别插手,出了什么事,责任都由我担着。” “凉凉,你这话说的你姐我可就不开心了啊!咱俩一起合开的律所,哪能事事你冲到前面。我这就给我爸去个电话,提前打个招呼。你整理一下资料,下午去趟医院,和院方沟通一下,把具体的情况了解清楚。” 温凉甜甜一笑,“谢谢姐!” 目光落在仁爱医院的资料上,上头的黑体字硕大而醒目—— 现任院长:霍承远。 眼神蓦地深了几分。 原来这就是传闻中院长界的颜值担当啊! 终于还是要见面了啊! *** 下午三点,温凉带着助理严琦早早就到了仁爱医院位于滨江的中心院区。 滨江一带环水,绿化覆盖率高。即便是在炎炎夏日,院区周围也是绿茵盎然,凉风习习。 不过温凉却并不觉得凉爽,反而有些闷热。身上那件薄薄的雪纺衬衫,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面色也有些紧绷,神色很不自然。 严琦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有些紧张地问:“凉凉姐,你身体不舒服吗?” 温凉摇了摇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没事儿,我就是觉得有些闷。” 严琦听她这样一说顿时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横桑的鬼天气,一到夏天就能热死人!” 乘电梯来到十九楼。走到接待处问了当值的护士,对方告诉她:“温小姐你稍等片刻,宋助理马上就来。” “好。” 等人的过程中,温凉的手不自觉拽紧公文包的包带,手心都有些冒汗。 明明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一想到要去见那人,她还是会忍不住紧张呢!真是够没有出息的啊! 她今天穿了一双五厘米高的黑色尖头小皮鞋,明明跟不高,她没站一会儿却开始觉得双腿隐隐发麻。小腿肚酸涩难耐,几乎站不稳。 好在值班小护士口中的“宋助理”很快就出现了。来人一身宽松的白大褂,率先伸出手,“你好温律师,我是院长助理宋砺。院领导已经就位,请跟我来!” “你好。”温凉客气礼貌地回复,表情依旧淡漠。 第68节 宋助理走在前面,温凉和严琦跟在后面。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的门大开着,宋助理抬步进去,对身后两人说:“二位请进!” 温凉踩着高跟鞋走进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礼貌的微笑,“大家好,我是双温律师事务所的温凉!” 眼神几不可察地扫视一圈,偌大的会议室差不多已经坐满了人。上致投资人和院方领导,下至涉事的医护人员,清一色整洁的白大褂。 主持会议的胸外科黄主任忙起身招呼道:“温律师请坐!” 温凉找了个空位坐下,严琦坐在她边上,有条不紊地将公文包里的文件拿出来。 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捏笔的那只手都是抖的。 黄主任对着最前方的那个年轻男人说:“霍院长,可以开始了吗?” 男人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身笔挺的白大褂居然穿出了禁欲的味道。黑色签字笔敲了敲桌面,神态怡然,“开始吧。” 黄主任打开投影仪,“好,下面就由我将我院胸外科6.23事件的始末给诸位做个简单的回顾。” —— 黄主任借着ppt在台上简单地将此次这桩医患纠纷的始末叙述了一遍。 温凉细致地听完,在会议本上记录下几个要点。 然后就是医院投资方代表发言。 温凉觉得胸腔沉闷,口渴得厉害。正想拿起面前的矿泉水喝一口。可指尖一碰到瓶身,冷冰冰的触感震地她指尖微微发麻,手立马就缩了回去。 瞥一眼,矿泉水瓶外渗着一圈水珠,沿着瓶身不断往下滑,光洁的桌面上水渍斑驳。 是冰水! 她向来只喝温水,从来没有喝冰水的习惯。虽然当下口很渴,却也不愿将就,委屈自己。 男人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他伸手招来身侧的宋助理,压低嗓音轻声吩咐:“去给温律师换一瓶不冰的矿泉水。” 宋助理虽然心里困惑,但也不会傻到开口询问。点头应下就出去了。 没过多久就拿了瓶不冰的矿泉水进来。悄无声息地放在温凉手边。也不说话,放好就迅速退开。 温凉看着同样的矿泉水,只是温度不同,整个人倏然一怔。眼神下意识地往最上方的那个位置飘。男人手里捏着一只黑色签字笔把玩,一派自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 心湖翻涌,思绪万千,血液滚烫而热烈地沸腾起来。各种念头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她勉强按下纷繁复杂的心绪,用力拧开瓶盖,仰头闷下一大口。 常温下的矿泉水沁凉润肺,能让人沉静。 男人注意到她喝水的动作,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第七十二章 番外(2)——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会议冗长而枯燥, 加之温凉心绪不宁, 就越发觉得煎熬。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会议才正式结束。温凉也清楚了这桩医患纠纷的始末, 以及病人家属对于此次事件的态度。 楼老爷子很早之前就心脏不好,动过两次开胸手术,也一直在服药。6月20日下午,突发心梗, 被仁爱医院紧急收治, 经过救治后,病情有所稳定。期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23三日凌晨, 病人却在病房内割腕自杀。后面抢救无效死亡。 事发后,警方迅速封锁现场,展开调查。后证实病人确实是自杀的。 病人毫无预兆地在医院自杀,这件事院方的确有责任,也该承担一部分责任。可家属以医院的医护人员监护不力为由,不依不饶,要求医院赔偿大额的赔偿金。 院方也曾多次派人和家属协商,可家属蛮不讲理, 拒不谈判。只想一味的将事情扩大。期间通过纸媒、网络等渠道,散播各种谣言。给仁爱医院的声誉造成了极大的损害。 楼家财大气粗,按理是不会在乎医院这么点赔偿金的。可楼家人却揪着医院这点过错大做文章。这个中缘由委实令人费解。 会议散场后, 一大群人鱼贯而出。温凉快速收拾自己的东西, 余光扫到眼前的那瓶常温的矿泉水。心思微妙地转了一圈,趁周围无人, 将那瓶水放进了包里。 然后和严琦提包欲离开。却被胸外科的黄主任叫住:“温律师请留步!” 温凉脚步一顿,转头,看到黄主任和那人并排走过来,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问:“黄主任还有事儿?” 黄主任堆着一脸和蔼的笑容,郑重地说:“这件事非同小可,就麻烦温律师多上心了。” 温凉亦笑,笑容很淡,客气地回复:“黄主任您客气了,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律所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 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黄主任面露担忧:“这么年轻能行么?” 霍承远目光平静,语气清淡,“行不行,试过才知道。” —— 两姑娘一起乘电梯下去。 严琦抱着公文包,一脸困惑地说:“明明病情都稳定下来了,再说心梗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这老头咋这么想不开自杀呢。” 温凉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那瓶矿泉水上,脑子里有无数念头在飘闪。 这次仁爱医院突然找上双温,到底是有人提议的,还是霍承远授意的? 霍承远好好的手术刀不握,怎么跑去私人医院当院长了? 双温这次介入,到底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是说霍承远想让她做什么? 这些统统不得而知。 也不知道这样贸然接下仁爱的案子是对是错。 各种疑问在脑子里晃来晃去,晃地她脑仁儿隐隐生疼。温凉压根儿就没把严琦的话听进去。 严琦姑娘自说自话,说了一会儿也没得到温凉的回应。一扭头发现温凉思绪游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跺了跺脚,不满地说:“凉凉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啊?”温凉倏然回神,收起满头心绪,“严琦你刚说了什么?” 严琦:“……” “凉凉姐,我发现你今天很不对劲儿欸,老是走神。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温凉歉意地笑了笑,“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说老爷子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自杀了呢?何况楼家也不差这点赔偿金,干嘛非咬着医院不放呢?” “越是疑点重重,就越说明这里头的水深。我感觉楼家不是为了钱来的,而是像在刻意掩盖什么。” 严琦的眼神瞬间亮了亮,“怎么说?” “刚才黄主任也说了,老爷子突发心梗时,家里空无一人,连个保姆都没有。还是邻居打的120。这么大的楼家,怎么可能会一个人都没有。就算他那几个儿女不在身旁,家里好歹还有一两个保姆吧。而且老爷子住院期间四个儿女一个都没来医院看过他,只有一个护工在身侧。要么是儿女不孝,要么就是有其他原因。总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回去赶紧查查,看看楼家这段时间都发生了哪些大事儿。” —— 离开仁爱医院,温凉将严琦送回家后,一个人去了小区附近的一家世纪联华。 她如今一个人住,平时家里的吃穿用度都依赖网购。十天半月才会去一趟超市。 家里这次真是弹尽粮绝了,再不及时补给,她今晚就该吃土了。 如果早知道逛个超市也能遇到霍承远,她倒是真宁愿晚上直接啃土了。 在酱料区的时候,她在仔细挑选酱油。对面货架上摆放的是各式各样的盐和味精。 一个年轻的姑娘,是个孕妇,挺着个大肚子在挑盐。 边挑还边嘀咕:“是买碘盐好呢,还是无碘盐啊?” “随你喜欢。” 是个格外熟悉清润的男声。 温凉心头一震,忙不迭抬头。透过货架的缝隙,一抹挺拔伟岸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映入眼中。 男人靠在货架旁玩手机,气定神闲,神态怡然自得。 他没穿白大褂,而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一条黑色的休闲裤。简约无比的装束,却是说不出的养眼。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温凉却觉得好像跨过那段漫长的旧时光,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重叠了。 高二,一到周日学校不补课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去图书馆自习。 说是自习,其实就是背着家长偷偷地约会。不过那时青涩,所谓的约会就是一起写写作业,一起喝个奶茶,然后他送她回家。 霍承远历来就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中的学霸。成绩好,话不多,默默地学习。 而她成绩也还不错,是那种跟学霸有共同语言的水平。只是她没霍承远勤奋,平时的好成绩全赖自己脑子好使儿。 每次一到图书馆,他就安安静静地写作业。作业写完了就去书架上找自己感兴趣的书看。 就像现在这样靠在书架上看书,而她则隔着书架偷偷打量他。 他那个时候总是喜欢穿白衣黑裤,浓黑的短发,大长腿,清爽干练的样子,说不出的好看。 她什么都不干,光是看着他,都能看一上午。 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温凉依旧觉得霍承远一定是那个穿白衬衫最好看的男人。 因为喜欢看他穿白衬衫的样子。所以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穿白大褂的样子会好看到爆。有意无意地向他透露自己迷医生,喜欢白大褂,是制服控,哄着他以后去学医。她也会跟着他一起学医。 他那会儿是真宠她,也好骗。高考填志愿时,当真就傻乎乎地填了医学院。 那时她也是有想过和他一起学医,以后当个医生的。只可惜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温家发生变故,她被爸妈送到新西兰,不得已才学了法律。 四年后她学成回国,他们重逢,他就穿着一身白大褂,站在医院门口对着她笑。 当时,她真的以为,她和霍承远会永远在一起的。 她总是在想,如果妈妈后来没有出事的话,他们应该会一直在一起的。 —— 频繁地忆起往昔,温凉不免心里发堵,酸涩得厉害。她不愿停留,随手拿了瓶酱油放进购物车,转身就走。 害怕和霍承远撞到,她特意挑了个人多的收银台结账。 轮到她时,她将购物车里一堆的东西快速地放上收银台。年轻的收银员逐一扫描,放进购物袋,礼貌地告诉她:“一共302.9。” “好。”她点头,“支付宝吧。” 第69节 边说边把手伸进大包里掏手机。 咦,手机呢? 摸了几下,居然没摸到手机。 奇怪了呀!明明一直放在包里的啊! 她赶紧将包从左肩上取下来,放在收银台上。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她不死心,将包里全部的东西都倒出来。太阳伞、粉底、口红、钥匙、还有那瓶从仁爱带出来的矿泉水,洋洋洒洒一堆东西。可就是没看见她的手机。 真是见鬼了啊!她的手机哪去了? 收银员见她找不到手机,就说:“小姐,现金刷卡都可以。” “那就用现金吧。”她说。 迅速取出钱包,一打开,钱包里孤零零地躺着两张毛爷爷。除此之外,多余的一块零钱也没有。 温凉:“……” 不仅如此,信/用/卡也没带出门。 平时消费用的都是支付宝,钱包里历来就不会备太多现金。而她嫌消费用信/用/卡拿进拿出麻烦,压根儿就不用。 卧草,这下就特么尴尬了呀! 五/六点钟,下班高峰,超市里购物的人很多。队伍排得很长,后面一大堆的人在等着结账。她几下一耽搁,后面就有人开始催促了。 “好了没啊?快点结啊,磨磨唧唧干嘛呀!” “前面的你倒是动作麻利点啊!没看到后面一大堆人等着啊!” …… 温凉发誓,她从未像此刻觉得尴尬。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收银员见她迟迟掏不出钱,只好建议道:“小姐,要不你让后面的人先结吧?” “嗯。”温凉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她正打算退到一边好好找找自己那只不翼而飞的手机。 脚还未迈开步子,一只白皙的大手无声无息地探过来直接摁住她手背,另一只手朝收银员递去手机,清润舒缓的男声,“扫我的。” 第七十三章 番外(3)——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温凉首先感受到的是手背上的那只大手。男人指尖温热, 那么丁点细微的温度却好像被无限放大了。触感灼热, 熨烫着她手背上的那点皮肤。 他就站在她身后, 以那种半圈着的姿势, 腾出一只手将自己的手机递给收银员。 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无法忽略。 事发突然,她的脑子瞬间被抽空,晕晕乎乎的, 难以思考。 没等她回神, 收银员就已经快速扫好霍承远的支付宝,将小票从打印机里撕下, 直接递给他。 男人伸手接过,然后快速替温凉将散落在到处的物什装进大包。 视线落在那瓶矿泉水上,眸色一深。 这么年轻帅气的男人突然凭空出现,替她解围。自然而然会引起轰动。 队伍里几个小女生托腮犯花痴,少女心飘飞,“天呐,好帅啊!” 温凉整个人就跟游魂一样,任由霍承远拉着她手, 退到超市一旁空旷人少的角落里。 “温凉?”霍承远松开她手,出声喊她。 “额?”温凉心房一颤,骤然被人拉回现实。 微微抬头, 撞进一双明亮的眸子里。 霍承远手里正提着她的大包和一袋满满的战利品, 脸上略有担忧神色。 她心尖又剧烈地颤了颤,赶紧接过男人手里的包和购物袋, 朝他心虚地笑,“谢谢你啊霍院长!等我回去就把钱转给你。” 霍承远双手插兜,挑了挑眉,“怎么,不认识我了?” 温凉苦笑,“哪能啊!咱们下午不是才刚见过面么?” “温凉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刚才在货架后面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不动声色地走了?除去当年的那段不提,如今咱们好歹还在合作。你就这么不待见我,连跟我打声招呼都不愿意?” 温凉:“……” 呵呵……被抓包了! 男人的语气郑重、严肃,流露出强烈的不满的情绪。 她原本以为,这次接下仁爱的案子,她和霍承远能相安无事地做陌生人的。事实证明,不是! 她是这样想的没错,可明显霍承远不是。 他一直都是很随和的性子,很好说话。不到真生气的时候,绝对这么严肃地和她说话。 可他这是在生什么气?明明都已经分开这么多年了,各自天涯,各安天命,如今再见面,他居然会为了她没有跟他打招呼而生气?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啊! 她额角突了突,嘴角一抽,讪笑,“霍院长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是怕打扰到您和您太太么!” “太太?”他不禁眯了眯眼,脸上漾开一抹玩味儿的笑,一字一顿地说:“看来温律师好像眼神不太好使儿啊!” 温凉:“……” ???几个意思啊? 温凉正拿捏不准霍承远这话的意思,背后就由远及近响起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二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她立马转身,隔着一两米的距离与那妹纸四目相对。只一瞬,那姑娘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手,激动难耐地说:“温凉,你是温凉对吧?” 温凉:“……” 画风转变太快,温律师有点衔接不上啊! “你是?”她动了动苍白的唇,有些迟疑。在脑海里搜罗一圈儿也没想出这姑娘是谁。真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温凉姐,你不记得我了么?我是梁满满啊,当年你和我二哥谈恋爱那会儿,我还帮你们打过掩护的啊!你都忘了?” 温凉:“……” 温凉将面前的姑娘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才想起梁满满是谁。就是霍承远他娘认的干女儿,从小和霍承远一起长大,成天围着他转。 想不到一晃眼,这姑娘都要当妈妈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呀! 难怪霍承远刚才会说她眼神不好使儿,敢情是认错人了啊! 不过也是,隔着货架,有琳琅满目的商品挡着,视线不甚开阔。梁满满那会儿又背侧着身子站着,只露出一个浑圆的大肚子,她压根儿就没机会看到正脸。自然想当然地认为是霍承远的太太。 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他结婚了也很正常。 这么些年下来,到了这个年纪,都快奔三了,相亲也相了一堆。可愣是没碰到能看得进心里的人。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她不愿将就,草草了事,就一直单着。加之律所案子多,忙起来就停不下来。也没多余心力去经营一段感情。 她是这么个状态,可不代表霍承远就和她一样。别说结婚了,他如今就算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过妹子,你这么热情,让人有些无力招架啊! 梁满满身侧站着一位同样年轻高大的男人,清俊矜贵,不好意思地对温凉说:“抱歉啊,我太太性子就这样,你别介意!” 梁满满撅嘴,控诉:“陈清源你别插嘴,这儿没你的事儿,一边呆着去!” 陈清源:“……” 梁满满热情地抓住她的一只手不放,话匣子根本就停不下来,“温凉姐,我好些年没你消息了。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啊?在做什么?” 温凉提着一大袋东西,掂在手里很沉,手指都开始泛酸了,只想赶紧回家。她没那心思和梁满满寒暄,更不愿意面对霍承远。赶紧说:“梁小姐,我还有事儿,改日再聊啊!” 梁满满:“……” 满满姑娘彻底风中凌乱,陈清源伸手揽住她肩,“走吧,咱们该回去了,该去学校接岁岁放学了。” 梁满满看看温凉,又看看霍承远,恋恋不舍地说:“温凉姐,再联系啊!” 温凉敷衍地笑了笑,“好。” 说完就从超市出口出去。 霍承远立马从身后跟上她,想要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我送你。” 温凉躲闪,手往身后一缩,面色渐沉,冷声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有开车。” 霍承远不悦地皱眉,不过面色倒分毫未变,有些痞气地说:“我没开车,想搭下温律师的顺风车。” 温凉:“……” 她冷冷一笑,微讽:“霍大院长也需要搭别人的顺风车?” “我真的没开车过来,再说了我刚还替你结了账,温律师就是这么回报救命恩人的?” 温凉:“……” 不过就结了个账而已,就升级成救命恩人了。这人的脸皮还真是够厚的啊! “霍承远,你够了啊!”温凉冷声警告。 “我不过就是让你送我一下,你这么排斥做什么?” 本来因为和霍承远重逢,温凉这一整天的情绪都不对劲儿。到了这会儿,她的耐心早就已经消磨地差不多了,烦躁焦灼的情绪将她的五脏六腑都堵地严严实实的,她实在没有多少好脾气和霍承远继续僵持下去了。 她所幸心一横,将购物袋重重地砸在地上,翻出钱包,从里头抽出两张百元纸币,一把塞在霍承远手里,气急败坏,“喏,都给你!余下的我回去就还你。” 她就是这样的脾气,一点就燃。这么多年过去,还是一点没变。下午在医院,她看到她那么从容精致的笑容,言谈举止优雅大气,他还以为她变了很多。如今一看,她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而他又何尝不是。 少年时代,他沉默寡言,但却是个老好人,有求必应,从不与人计较,大家伙儿都觉得他敢相处。年岁渐长,到了如今而立之年,在别人面前他温润儒雅,随和从容,如沐春风。 可一面对她,不管是少年时期,还是现在,他都会瞬间变了个样子。喜怒无常,情绪起伏不定,也没耐心,容易和她较真。明明心里是很想好好和她说话的。 “凉凉,你别这样!”霍承远觉得无比挫败,声音突然就放低了。顺势抓住温凉的手,两张纸币掉落在地上。 温凉浑身一震,思绪又开始飘飞了。 第70节 和霍承远谈恋爱那会儿。霍承远不单长得好,成绩也好。班上一些女生总是会以请教问题为由而偷偷靠近他。他身边女生不断,莺莺燕燕的围着一大堆。 他虽然话少,性子也寡淡,可人好,不善于拒绝别人的请求。有女生问他问题了,他就耐心地给人家讲。殊不知那些人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坐在他前面,每次一看到他给班上的女生讲题,她就没由来觉得火大。为这这种事没少和他吵架。 每次一吵架,他就哄她。闹得凶了,他就加倍哄她。实在哄不了的时候,他就会懊恼地生闷气,颓然地说:“凉凉,你别这样!” 他只要一说这样的话,温凉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会瞬间消散。 同样的场景再现,此刻温凉只觉得恍惚。 这顺风车最后自然是让霍承远搭成了的。不过是他自己开的车。 —— 一坐进车里,温凉没心思应付他,她得赶紧找到自己的手机。现代人没了手机真是一秒都活不下去。 将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手机。最后还是在副驾的缝隙里找到了。原来是落在车里了。难怪刚才一直没找到。 一找到自己的手机,温凉就对霍承远说:“手机拿来。” “做什么?” “让你拿来拿来,废什么话!” 霍承远顺从地从裤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温凉摁凉屏幕,“密码?” “我生日。” 0812,手指快速输入数字,屏幕解锁成功。 他打着方向盘,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只见她五指翻飞,操作地很是流畅。 他勾了勾唇角,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好整以暇地说:“还记得我生日呢?” 温凉两腮鼓鼓的,靠在副驾上,轻哼一声:“嗯。” 不愿多言,继续鼓捣他的手机。 点开支付宝,输入同样的密码,调出他的收钱码。温凉这边用自己的手机轻轻一扫,快速转账成功。 做完这些,将手机还给他,她说:“钱给你转过去了。” 霍承远:“……” 这波速度也是没谁了! “就这么着急把钱还我?”男人手一用力,手背青筋凸起,言语里透着几分不悦。 “不想欠你的。”温凉实话实话。 霍承远面色一寒,声色沉沉,“你没欠我,是我欠你。” 他欠着她妈妈一条命! 对话进行到这里,又给说死了。 两人各自安静地一会儿,温凉打破沉默:“怎么不干临床了?” 温凉纯属好奇,她深知霍承远对手术的痴迷,成天就知道泡手术室。当年可是被评为“胸外第一把刀”。她想不通,这样一个天生适合握手术刀的人,怎么就跑去当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了。 这个问题一问出口,她明显地感觉到周遭的气氛凝滞了几分。 霍承远握方向盘的右手猛地一顿,仿佛那股锥心的痛感又回来了。右手突然觉得使不上劲儿,半晌没吭声。 温凉扭头看他,男人面色紧绷,有些克制。明明刚才的表情还那么自然的,这会儿突然就变了。她顿时就更困惑了。 她挑了挑眉,“怎么,霍院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什么难言之隐,不过就是右手废了,握不了手术刀了。” 第七十四章 番外(4)——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温凉当天晚上做了个冗长的梦。梦境一直在切换。 一会儿是青陵一中, 某个隐蔽的角落里。周围全是高大的教学楼, 米白色的新漆, 白晃晃的光线。 少年哆哆嗦嗦地捧住她脸, 温热的唇凑过来,气息撩人,一下一下笨拙而又青涩地亲吻她。 她同样紧张死了,浑身紧绷, 一动也不敢动。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 手心直冒汗。 他的胸膛太热了,紧紧贴在她身上。那怕隔着衣料, 也难以避免地灼烧着她的神经,烫地她心绪不宁。 少年的吻粗暴,丝毫不温柔。也许并不能完全称作是吻,说是啃咬兴许更贴切一些。可却本能地让她意乱情迷,神魂颠倒。 她抱紧他,轻轻地说:“霍承远学医吧,我想看你穿白大褂的样子。” 少年双眼通红,眼神迷惘游离, 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然后梦境紧接着就变了。 明黄色的窗帘被微风吹起一角,有金色的日光轻轻洒入, 映照着雪白的墙壁。头顶日光灯悠悠散发出清淡的冷色光。光束晃动, 移来移去。 男人身上穿着笔挺的白大褂,面容是那么清俊而浑然天成。将她压在身下, 缠绵细密的吻落在她唇上,低声耳语:“凉凉,我想你……” 她死死勾住他脖子,在他身下热切而激情地迎合着,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一声一声地低吟:“霍承远……” 片刻功夫不到,梦境又切换成医院白茫茫的色调。周围的一切都是白的。 一个个医生在狂奔,有无数个声音在耳畔叫嚣。 然后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凉凉,对不起……” 有个女人在撕心裂肺地痛哭,“妈妈……” …… 从梦中惊醒,黑黢黢的夜色包裹着自己,无边无际。 温凉伸手摁亮床头灯,微弱的一捧暖光倾泻而下。 空调制冷发出嘤嘤嗡嗡的声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声音,屋子里静的出奇。 她一把掀了空调被,缓缓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 仰头饮下大半杯,胸腔里积压的那股绝望和窒息的感觉方得到一些舒缓。 学医是她哄着霍承远去的。他用心学了,也学有所成,成了肺移植领域最年轻的专家。可最后却没能挽留她妈妈。 如果那天是霍承远亲自主刀的话,妈妈说不准现在还好好的陪在她身边。 可这世界哪里有如果。老天爷就是要这样吝啬地剥夺走她的一切。她失去母亲,和霍承远分开,孤身一人在这座城市打拼。她从不缺钱,她只是缺爱。 可是如今,天生适合握手术刀的那个人,他却伤了手,再也握不了手术刀。温凉觉得上天一定是在和她开玩笑。 和霍承远分开以后,温凉觉得她和霍承远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各自天涯,各安天命,形同陌路,不复交集。 可她却一直希望他能好好的。好好的当医生,好好的干临床,好好的握手术刀,在这个领域殊荣无数。 可是他却伤了手。偏偏还是右手。 没人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她亲耳从霍承远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一颗心几乎是钝痛的,痛到发麻。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凿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难怪他好端端的去担任一家私人医院的院长。难怪最近三年都没有在业界听到他的任何消息。难怪总有些相熟的人提到他时都是一脸叹息的表情。难怪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清冷内敛,却不再像过去那样意气风发。 *** 后面几天温凉一直在为了仁爱的案子忙个不停。倒是再也没机会和霍承远碰面了。 严琦在私底下也查到了不少东西。原来楼家的几个儿女最近正为了楼老爷子的遗产而争执不休。 大家族就是这样,尤其是儿女多的,单单一个遗产也能惹出一堆的纠纷。 温凉隐隐觉得老爷子突然自杀和这笔遗产有很大的关系。 既然有了突破口,温凉觉得她确实是有必要拜访一下楼家人了。 “姐,下午跟我去趟楼家。”温凉直接走进堂姐温如语的办公室,对站在落地窗边的温如语说。 律所租在市中心的高档写字楼,二十五层。落地窗外全是市区的摩天大楼。这些高楼大厦远远映衬着深蓝色的天空。蓝色幕布上方棉花云堆积,洁白无瑕。 温如语手里捏着手机放在耳旁,正在打电话。听到温凉的说话声,迅速转身,“凉凉,将仁爱的案子推掉吧!” “姐,你说什么?推掉?” “嗯,推掉。”温如语面色平静,将手中的电话递给温凉,“你自己跟三叔说。” “我爸?”温凉惊讶地张了张嘴,心里困惑极了,拧了拧眉,直接伸手接过手机,“喂,爸?” —— 电话没说几句就结束了。温凉将手机一把塞到温如语怀里,神色紧绷,很不自然,拔腿就跑,“姐,我出去一趟。” “嗳凉凉,你要去哪儿啊?你上次接手的那桩离婚纠纷案还没了解呢。委托人张先生等会儿就来咱所里。你不见人了么?” “我去去就回。”人没一会儿就跑远了,声音隔空飘了过来。 乘电梯到负一楼,在车库取了车,温凉就直奔仁爱医院位于滨江的中心院区。 温凉今早到律所很早,如今这个点正是上班高峰期。车子一进入主干道上,就被冗长的车流给堵地严严实实了。 这个点开车出门她真是脑子秀逗了。就该直接坐地铁的。律所到滨江区3号线直达。 她使劲儿地拍了把方向盘,情绪暴躁极了。 好不容易通了,进入秋石高架以后又被堵死了。 真是越急越不顺心。诸事不顺! 一路被堵了三四次,温凉的耐心彻底被磨干净了,一丝不剩! 最后到了医院,温凉发现自己简直都有杀人的冲动。 心里堵着一口恶气,真想把这医院给拆了。 直接逮住一个值班的护士,炸呼呼地问:“霍承远在哪儿?” 值班的小护士被温凉这阵势给吓了一大跳,抚了抚胸口,心惊肉跳地回答:“霍……霍院长……正在开会。” 第71节 “几楼?” “十楼223会议室。” 小护士话音未落,温凉就瞬间没了身影。 她风尘仆仆地冲到会议室门外,右手握住门柄,金属冰凉的质感迅速在她手心里晕散开,震地她心尖一颤。 与此同时,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她是在干嘛? 这样不管不顾冲进去找霍承远对质吗? 依到他的性子他会承认么? 明明都已经一大把年纪了,为什么一碰到他,她还是跟过去一样冲动。 她懊恼地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就跟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整个人都不好了。 几下一踌躇,就再也没有之前的冲劲了。 依到她刚才生气的势头,她可能会把霍承远暴打一顿。 正欲离开之际,突然传来“吧嗒”一声脆响。门柄松动,里头有人出来了。 她顿时被吓了个半死,呼吸骤歇,心跳加速,整个人都懵了。 不过此时此刻,她已经来不及逃离了。 说时迟那时快,会议室的门被人从里头猛地拉开,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抹纯洁耀眼的白。 紧接着是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和那张清俊英气的脸庞。 正是霍承远! 霍承远也没料到温凉就站在门外。男人下意识地拢了拢眉峰,困惑地问:“找我?” 她今天穿了件珍珠粉的半袖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下身则是黑色的包臀裙,身段纤柔窈窕,两条长腿白的晃眼。 温凉哪里还有气,都快尴尬死了。手指条件反射地拽紧了包带,有些语无伦次,“嗯……找你……有点事儿……” “那去我办公室说。”霍承远澄亮的皮鞋迈出来,走到温凉面前。 身后一群医护人员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有几个人认出温凉,亲切地和她打招呼。温凉敷衍地牵扯嘴角,感觉自己脸部的肌肉几乎都要僵掉了。 尼玛,这特么简直尴尬到家了啊! 霍承远的办公室在十八层。两人一道乘坐电梯上去。 密闭的空间里,两人都相顾无言。气氛一度沉默地诡异。 进了办公室,霍承远将会议记录本直接往办公桌上一碰。直接往饮水机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你找我什么事儿?” 没了一干外人在身边看着,温凉这会儿轻松了不少。自然也就没必要和霍承远客套。索性开门见山,一次性将问题问清楚。 “为什么找上双温?” “什么?”霍承远在饮水机旁接水,水声澜澜,他一时间没听清温凉的问题。 “你们医院为什么找双温代理这次的纠纷案?” 霍承远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走到温凉面前,递给她,“你想问什么?” 温凉没接,冷声道:“霍承远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看她不接,他也不勉强,递到自己唇边拧了一小口。单薄浅淡的双唇顿时染上一圈潋滟水光。他凝视她,眼里情绪深沉,“温凉,如果我说是我授意的你信吗?” 第七十五章 番外(5)——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温凉没想到霍承远这么直接大方就承认了。来之前她还以为依到他的性子, 他一定会死不承认的。 从学生时代就认识他起, 至今差不多十多年, 深知他骨子里的这股傲娇劲儿。明明做的这么明显, 可每次一问起他,他都那么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端着样子可劲儿和她装糊涂。 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为什么?”她抬起头看他,难以置信。 倒不是不敢相信这事儿是她授意的。因为之前她就已经隐隐猜到了。仁爱这次之所以突然找上双温, 就算不是霍承远私下授意的, 他在其中也肯定起了作用。她只是不敢相信他这次居然这么实诚,掩盖都不掩盖一下, 就直接点头承认了。 他转手将水杯放在办公桌上,迈开长腿,欺身而来,俊颜探过来,气息徐徐而温热,悉数喷在她颈间,“温凉,我什么心思你难道不清楚么?” 温凉:“……” 男人的尾音酥酥麻麻的, 带着那么一股撩人的暧昧。 温凉心尖一颤,心湖剧烈翻涌起来。踩着细高跟,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 气急败坏地说:“我不清楚!你的心思我哪里会清楚。” “呵……”男人轻嗤一声, 明摆着是在嘲笑她自欺欺人。 他收了笑意,转身重新走回办公桌旁, 靠在桌沿,曲起一条长腿,鞋尖抵在白色的地板上,轻飘飘地说:“温凉,我的心思你最清楚。因为我们都一样。没错,这次案子是我授意的。可你如果觉得不喜欢,你大可以推掉。可你没有。为什么?因为你舍不得。承认吧凉凉,你还是对我有感觉的。不然那天你也不会把那瓶矿泉水带走。” *** 从仁爱医院出来,温凉的情绪变得更暴躁了。早知道就不应该这么冲动,冒冒失失地跑来找霍承远对质。这下倒好,不仅没为自己解气,还被他给绕了进去。 一股脑坐进车子里,她一口气闷下大半瓶温水。 深究起来,其实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是在生的哪门子闷气。明明之前就对这件事有所猜测,多少已经有点感知。可不知为何,今早从父亲口里印证了真相,她会觉得那么生气。 大概是被父亲的话给激到了。 父亲说:“凉凉,仁爱多么大的一家医院,横桑又有多少家律所,随便哪家拎出来都比双温有资历。你也不想想人家为什么就偏偏找上你了。你别鬼迷心窍地被人家给当枪使了。” 父亲那通电话已经在干预她了。家里人不允许她继续代理仁爱的案子。这件事的背后是两个大家族,牵扯太多,对温家会造成一些负面影响。 仁爱找上双温,这是霍承远授意的。可正如他所说的那样,既然不喜欢,双温大可以不接这桩案子。哪怕接了,也大可以找别的同事来处理。犯不着她亲力亲为。说白了她就是鬼迷心窍,她也是存了私心的。 她想见霍承远。 寂寞的人总是记住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正如温凉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霍承远。 他们之间任何一段往昔,都够她守着过完下半辈子了。 爱是什么?爱就是你在等一个人,时光也在等一个人。 从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女,再到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的律政佳人,这中间隔着一整段漫长的旧时光。 分开这么些年,她从未真正从心底忘记过霍承远。这个男人于她,既是白月光,也是胸口的那抹朱砂痣。是此生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那个人。 温凉认识霍承远那年,她十七岁,刚刚读高二。为了让她考上一所好的大学,父亲利用温家的关系,将她从横桑转学来到青陵一中。 青陵,江南水乡,钟林毓秀,自古是出人才的地方。青陵一中历来都是男方地区升学率最高的一所高中,远近闻名。 转学的第一天,高二年纪的教导主任亲自带她进教室,对着讲台桌上的班主任说:“你们班这学期新开了个学生,我给你带来了。” 班主任四十多岁,架一副高度数黑框眼镜,中年秃顶,油光可鉴,寸草不生。人称“地中海”。他教高二三班的语文。 只见他放下手中的课本,清了清嗓子,“来来来同学们,这学期咱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儿欢迎!” 下一秒掌声四起,如雷贯耳。 温凉提了提书包带,走进教室。踏进高二三班教室的那一刻,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无比整齐划一地看向她。 反应惊人的相似。就连同学们眼中流露出的好奇和猜忌也都如出一辙。 唯独霍承远没有。 她记得他当时就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阳光洒进来,映照在少年乌黑浓密的发顶之上,仿佛有雨露凝结在上面。他穿着和大家一样的蓝白相间的校服,洗的有些大白,泛旧,但却不失干净和整洁。明明是那么丑的校服,全一中的男生女生都觉得校服难看。可穿在他身上,却出人意料的好看。 少年脊背挺直,半低着头,手里捏着一支黑色的签字笔,正在安安静静地埋头书写。和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自顾就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班主任一双肥手撑在讲台桌伤,扶了扶镜框,指了指温凉,扯着浑厚嘹亮的嗓音,说:“来向同学们做个自我介绍。” 她背着个硕大的书包,留齐刘海,扎个简单的马尾,声音清脆,“大家好,我是温凉!” 说完她还特地留意了少年的反应。他一直都没有抬头,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后班主任说:“你就坐霍承远前面吧,他前面没人坐。” 她点了点头,乖巧地走到那张以后即将属于她的课桌旁。余光往身后快速扫了两眼,发现少年正在做圆锥曲线。一整张草稿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一条条凌乱的辅助线。 她当时心里就在想,真是个勤奋刻苦的少年呐! 她轻轻移开椅子,放好书包,坐下。 同桌那个微胖的妹子朝她挥舞两下自己肉嘟嘟的爪子,“你好,我是黄婷。” 她回以微笑,“你好!” 而身后的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看她一眼。 那个时候,十七岁的温凉,从未想过,就是这个少年,这个长相清秀,沉默寡言的少年,他从此以后在她心里扎了根。 —— 虽然是前后座,可高二一整年下来,温凉和霍承远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少年始终都是很安静地坐在她身后。安静地听听力,安静地做作业,安静地吃东西。 他成绩很好,稳居全班第一,年级前三。而温凉的成绩也不差,经常也考班上前三,年纪前十。英语更是突出。不论大考小考,从来没有低过130。英语单科成绩每次都是年纪第一。整个英语组的老师都知道她。 霍承远沉默寡言,话很少。而温凉的性子比较清冷,不太善于主动和人交流。 同为学霸的两人,却很少交流。 真正熟起来还是升高三前的那个暑假。青陵一中全体准高三生整整补了一个半月的课。 深究起来,还是因为一只水杯。 暑假补课的某天,晨读结束。好几个男生在教室里打闹,就在霍承远位置的边上。 不知道因为什么,那天闹得凶了点。有一个男生不小心将霍承远的水杯给打翻了。 白色的塑料水杯,装了满满的一杯水,从半米高的课桌上直接砸下来。顿时就裂开了,水溅地到处都是。 霍承远当时就坐在座位上。少年虽然心里不悦,可倒也没有为难同学。默默地将那只摔裂的水杯扔进了垃圾桶。 温凉知道他每天都有到点喝温水的习惯。鬼使神差地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跑到学校外的超市,买了只一模一样的水杯。冲干净后,在饮水机处装满水,放在他桌子上。 等霍承远从厕所回来,就看到一只白色的水杯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课桌上面。 第72节 温凉暗中观察少年的反应。他的脸上短暂地浮现出诧异之色,不管转瞬即逝。 天知道温凉当时都快紧张死了。手心冒汗,下意识地就捏紧了手中的笔。力道分明,黑色签字笔几乎都要快被她给折断了。脑袋埋地很低很低。表面上是在写英语单词,其实思绪游离,早就不能正常思考了。她生怕霍承远会问他桌子上的那只心水杯是谁买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打死她都不敢承认。 少年只是静默地扫了一眼,不发一言。直接伸手拿起水杯,拧开杯盖,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杯。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直直射入,一线线光柱,空气里有无数细小的尘埃悬浮。日光将少年身体轮廓镶了浅浅的金色,光影交错,说不出的低柔与优雅。他的五官是那么清秀,脸部线条流畅,肤色白净。自顾站着,静谧如画。俨然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温凉发誓,她从未像那刻觉得少年喝水的人动作迷人。让人深深着迷。整个人都看痴了。 直到刺耳的铃声触不及防撞击耳膜,她方倏然回神。 那一整个上午温凉都心绪不宁,思绪万千。 因为她收到了少年从身后递给她的纸条。字迹清秀,一笔一划书写工整—— “放学后,等我一起走!” 第七十六章 番外(6)——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那一整天温凉都处于高度的紧张中, 难以自拔。神经紧绷, 思绪游离。不管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力。就连平时最喜欢上的英语课也都不在状态。老师在课上讲了什么, 她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青陵一中采取半封闭式模式管理学生。在读的学生们不论是走读的, 还是住校的,中午和傍晚一律必须在学校统一用餐,不得外出。只有到了晚自习结束,走读生才可以离校。 少年在纸条上所写的“放学后, 等我一起走”, 其实就是指晚自习下课。 温凉当时寄住在青陵的外婆家。是走读生,早晚自习都有司机专门接送。 为了和霍承远一起走, 温凉还特地提前知会了司机,让他那晚不要来学校接她,她自己回去。 司机如实报备给外婆,外婆心生疑惑,问及温凉缘由。她随便寻了个理由就给搪塞过去了。 那整整一天对于温凉来说都是一种无声的煎熬。 她当时的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很紧张,一方面又隐隐期待着。一边紧张,一边期待,两者交融, 硬生生地就演变成了一种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九点半,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班上的同学陆陆续续地离开教室。 等到班上的同学都陆续走得差不多了,温凉这才起身收拾东西。她将课本、资料书、试卷、笔记本、笔袋等一应物什慢腾腾地放进书包。 她故意放缓了动作, 等她拖拖拉拉地收拾完, 班上的同学已经走光了。 越是到这个点,温凉就越是紧张。手心都不免氤氲出了湿意。 书包就背在背上, 沉甸甸的,她的手指下意识地去捏住包带,毫无目的地摩挲几下。一转身就对上少年那双黑沉沉的,如夜色一般的眸子。他在同一时间起身,响起他那沙哑的声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 霍承远那时正值变声期,说话的嗓音总是沙哑低沉的。很像刀山划过磨砂的质感。 “嗯,好。”温凉又摸了下书包带子,朝少年轻轻地点了点头。 少年的动作很麻利,三两下就将课本试卷一类的东西统统塞进了书包。 然后将双肩包往肩上一甩,勾了勾嘴角:“走吧,先去车棚取我的车。” “哦。”温凉又傻傻地点了点头。 手心湿漉漉的,全是冷汗。真是紧张到家了! 少年的步子迈地很大,动作流畅,行走间带起校服的衣摆有规律地左右晃动。 他脊背挺直,身形料峭,细腰,长腿。身侧路灯清幽的光束斜斜照在他身上,光影朦胧。身后狭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尾随着他的步子而徐徐移动。 温凉紧紧跟在他身后,和他始终保持着两步的距离。她看着他的背影,居然在心里傻乐了起来。 这个点,走读生差不多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车棚里空荡荡的,自行车三三两两,东一辆,西一辆,零星地散落在角落里。霍承远的山地车隐在最后头,小小的一辆,看上去显得孤零零的。 少年找到自己的自行车,从裤袋里摸出钥匙,解了锁,将车子推出车棚。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右手,嘴唇动了下,发出简单的音节,“书包。” “额?”温凉正捏着自己的包带,神游太虚,压根儿就没有听到霍承远的话。 少年一手推自行车车把子,一手指着温凉肩上的书包,重复一遍:“书包给我。” “哦。”温凉再次傻不拉几地点头,赶紧将书包取了下来,递给霍承远。 少年接过后,直接挂在了车把上。 两人沿着清幽宁静的小道慢慢地往校门口走去。 小路边上就是操场,这个点还有学生在夜跑。几个白影缓缓移动。 夜色缥缈浓沉,头顶一轮弯月藏在云层后面,半明半昧。清淡柔和的光束浅浅地洒在他们身上。两人并肩行走,身侧影子交叠,说不出的暧昧。 霍承远不说话,温凉绝逼不敢主动开口讲话。毕竟高二一整天他们俩的对话都不超过十句。这突然走在一起,她还真不敢随便说话。 好在各自沉默了一会儿,少年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那个,今早的事儿谢谢你。水杯多少钱,我把钱还给你吧?” “啊?”温凉忙摆手,“不用,不用,也没几个钱。” 末了困惑地补充一句:“你怎么知道那水杯是我买的啊?” 微弱的灯光下,少年似乎浅显地笑了下,嗓音愉悦,“你这人不是来了么?”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既然她人都在这儿了,杯子不是她买的,又是谁呢? 温凉:“……” 温凉被少年噎住了,无语地说:“那是你给我写纸条叫我放学等你的。” “我叫你等我你就等我了?”少年扭过头看她,四目相对,探究的视线笼罩在温凉身上。 温凉:“……” 到底是年少青涩,被人这样一问,温凉的脸顿时就红了,热度上升,浑身不自在。 少年勾了勾唇,心情大好,嗓音听上去似乎更愉悦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你买的,但直觉告诉我是你。” 这算是给温凉解释了。 “哦。” “谢谢你温凉!”少年郑重其事地道谢。 这是温凉第一次听到霍承远喊她的名字。少年咬字清晰,平仄分明,唇舌间居然带着一股莫名的缠绵的意味儿。 温凉听在耳里,耳蜗酥麻,双颊瞬间热了一度,火辣辣的灼烧感袭来。 她知道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是她想入非非了。 出了校门,宽阔的大马路上空荡荡的,来往行人看不到几个。校门对面的几家小吃店倒是灯火通明,还在营业。 少年看着某家奶茶店的鎏金招牌问:“要喝点什么吗?” 顺着少年的视线,温凉看到了那家她平时常去的奶茶店,这个点还有一两个学生正在买奶茶。 她点了点头,“好啊!” 温凉点了杯金桔柠檬。老板娘问起霍承远时,少年摇了摇脑袋,“我不要,她喝就行。” 她正欲掏钱包,却被霍承远抢了先,“我来付。” 是命令式的口吻,不容商榷。 温凉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缩回手。 买了奶茶,温凉抱在手里吸了一小口。就听到霍承远问她:“温凉,你家住哪儿?” “东城三区。” “我送你回去。”少年决定。 温凉急忙拒绝:“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顺路。”少年冷冷地吐出两字儿。 “哦。”她咬住吸管,点头。 两人继续沿着空荡的大马路往回走。 霍承远:“你住在谁家?” “我外婆。” “你爸妈不带你?” “他们工作比较忙,没时间。” “再过一个星期暑假补课就结束了,你有什么安排吗?” “可能会回横桑吧,回自己家待几天。”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路。 到了小区门口,温凉从自行车车把上取下自己的书包,和少年道别:“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家注意安全!” 话音一落,扭头就走。 “那个温凉……”少年及时叫住她。 她脚步一顿,“怎么了?” “谢谢你给我买水杯。” 她露齿一笑,“不用谢!” “那个……”少年挠挠头,表情有些迟疑。 “还有事儿?” “明天放学一起走吧?” *** 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好感和暧昧总是来得那么容易。青涩的爱恋也来得那么容易。在黑色高三来临之际,温凉和霍承远在一起了。 在那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声势浩大的战役中,所有人都在紧张地备考,而这两个学霸,却背着老师和同学偷偷地谈恋爱。 他们约定好一起报考医学院,一起当医生。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高考结束后的那个夏天,温家发生变故。父母怕牵连到温凉,偷偷将她送到了新西兰,学了自己并不喜欢的法律。 四年后学成归国,她在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而霍承远则留在横桑人民医院的胸外科工作。他们又重新在一起。 第73节 二十多岁的年纪,重新在一起后,感情自然要比高中时要浓烈炙热得多。眼里,心里就只有彼此,坦诚相待,交身又交心。 可惜她和霍承远就是缘分薄,没能走到最后。 那个时候妈妈病重,需要肺移植才能续命。而霍承远恰好又是当时省人民医院心肺移植方面最好的医生。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在当时的温凉眼里,霍承远俨然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妈妈全部的希望。 可是老天爷就是喜欢和她开玩笑。 手术当日,霍承远在去医院的途中遇到大型车祸。他因为在现场抢救了一个重伤伤员而耽误了手术时间。最终错过了妈妈的手术。只能由同院的另一个专家主刀。移植手术很成功,可术后妈妈出现排异反应和并发症,多器官迅速衰竭,最后去世。 而她和霍承远也因为这个而最终分手。 分手后,她继续留在横桑当律师。而他则辞掉了工作,离开横桑,跑去当无国界医生,那几年都满世界跑。 后来温凉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后来妈妈出事,如今他们的孩子或许都能打酱油了。 —— “砰砰砰……”有人在敲车窗。 温凉这才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 醒来一片迷糊,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立马动了动酸涩的肩膀,原来是在车里睡着了。 这么点功夫居然都能在车里睡着。她也是佩服自己。 车窗还在剧烈地震动着,外头人还在敲个不停。 她赶紧把车窗降下来,外面是一个身穿蓝色制服的交警,扯着一管嘹亮的嗓音,“下车下车,这里不让停车你不知道啊?” 温凉:“……” 第七十七章 番外(7)——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第二天下午, 仁爱医院。 霍承远去了趟胸外科回来。他前脚刚进办公室, 助理宋砺后脚就跟进来了。 宋助理给他带来了一条消息:“温律师刚刚打来电话, 说让咱们医院另找律所, 双温不方便出面处理楼老爷子的案子。” 男人慢悠悠给自己接了杯温水,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两下,液体就滑下去了。他倒是没觉得有多大意外, 只问:“温律师什么时间来的电话?” “一个小时前。” “知道了, 你先去忙吧。” “霍院长,那咱们还要重新找律所吗?” “先缓缓, 我会处理的。” “好的。”宋助理应一声直接退下了。 霍承远靠在办公桌旁,勾起一条大长腿,慢悠悠地将手中的那杯温水喝完。 玻璃杯扔在办公桌上,从抽屉里翻出车钥匙,直接开车去了趟双温位于市中心的律所。 关于楼老爷子这桩案子,他得去找温凉再谈谈。 医院这次找上双温,之前确实是他授意的。除了自己的私心——寻个机会和温凉重逢。倒也是看中了双温背后温家的实力。毕竟在横桑,温家也是能说的上话的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只是他没有考虑到温家中立的立场。在横桑诸多大家族中, 温家一直都是最中立的存在。从不拉帮结派,也不与人为敌,始终独善其身。 如今温凉替仁爱打官司, 自然也就站在了楼家的对立面, 势必会引起外界猜忌。搞不好还会打破各大家族之间的平衡,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必然是温凉所不愿意看到的。 温凉如今推了仁爱的案子, 想来肯定是温家给她施加了压力。 这点温凉身为温家人在接这桩案子之前,她不可能没有考虑到。排除这些,她还是果断地接下了。这个中缘由是什么,他看得再清楚不过。 其实温凉远没有她表面上所表现出的那么不在乎。 这点他是看明白了。可不代表温凉也看明白了。 事到如今,他们之间只差某个契机。他不急,因为他坚信他总会找到的。 读高中那会儿,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温凉如此显赫的家世。他从来没有问过她家里的情况,她也从未向他提及。他只隐约知道温凉家里条件不错,有几个小钱。却从未想过显赫至此。 同样的,温凉也一直不知道他是青陵霍家的二公子。她对青陵的这些大家族压根儿就没有任何概念。她后来知道这些还是在他们同居以后。 高考前他们相约一起填c大医学院,这所西南地区颇负盛名的医科大学。可高考结束后,那一整个夏天他都没有温凉的任何消息。她完完全全失联了。 他心急如焚,生怕她出了什么事情。利用家里的关系去查她的消息。这才知道她出身温家,横桑的军政大家。 那会儿温家遭政敌陷害,温凉的大伯进了局子,温家上下遭受牵连,发生一系列重大变故。家里人为了小辈的安全,将她和几个堂兄妹秘密送出国。自然也就和他断了所有的联系。 这一失联就是四年。 这四年里他没有任何她的消息。不知道她读了哪个大学,学了什么专业,过得怎么样。只知道一个模糊的地名,她在新西兰,在大洋彼岸。 温家将她保护地很好。那四年,他通过家里的关系,辗转反侧在打探她的消息。可始终一无所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个时候他几乎以为她可能永远就在新西兰,再也不回国了。 不过好在,老天爷并没有让他失望。 四年后重逢,他如她所愿成了一名胸外科医生,可她却当了律师。 说好了一起学医,一起穿白大褂的。当初信誓旦旦的约定,也只有他一个人在遵守。 不过他从来没有怪过她。分开四年,他默默承受学医的艰辛和孤独,啃医书、看病例、背病理、观摩学习,再到实习、轮科室、上手术台,每一个煎熬的过程他都不曾怪过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守着他们那点共同的过去,一个人默默地生活学习。他心怀期待,憧憬他们重逢的那天。他穿着一身整洁神圣的白大褂,对着她笑。 后面她妈妈过世,她怪他,恨他,和他吵,和他闹,最后分开。他也从未怪过她。虽然错不在他。 她妈妈的死始终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尖锐的刺。拔不掉,抹不去,它想让你什么时候疼,就能让你什么时候疼。 这一次分开,他远比当年更煎熬痛苦。辞掉工作,一个人默默地跑到非洲去当无国界医生。在那些局势动荡,恐怖分子积聚的地区,跟着医疗队四处奔波。生命从来不是自己。可能下一秒就会倒地而忙。 从医多年,从来无愧于手中这把手术刀。可老天爷就是这么残忍,想要剥夺他的一切。桥石地震,他伤了右手,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握手术刀。这对于任何一个外科医生来说都是最致命的打击。 他为此整整沉默了一年。 不过再难,他也挺过来了。 他和温凉认识这么多年,一路走来,聚少离多。总是在不停地重逢,又不停地分离。这一次他再也不想和她分开了。 —— 开车到了双温律师事务所,问了律所的工作人员,以为能直接见到温凉。却被告知:“小温律师在医院输液,还没回来呢。” 律所的人为了将温凉和堂姐温如语分开,都默契地叫温凉为小温律师。 霍承远一听,不禁拧了拧眉:“她怎么了?” “感冒发烧,烧得很厉害。” 温凉的确是感冒发烧了。昨晚处理案子熬得很晚,困意袭来,直接趴在电脑桌上睡着了。 七月份,横桑的天气炎热非常。室内的温度也是灼人的。温凉怕热,但凡感觉到一点热意,她就睡不着。所以每晚空调都被温凉调的很低。她这样趴在桌上睡了一夜,第二天自然就感冒了。 知道自己感冒了,她早上去上班之前还特地吞了两片感冒药。以为就是个小感冒,也没太在意。 可好巧不巧的,横桑这段时间感冒伤风特别多,来势汹汹。温凉去律所上了半天班,呼吸了外头混浊的空气,感冒就更加严重了起来。 一上午都在抱着一包抽纸使劲儿地擤鼻涕。鼻子被她弄的红红的,那滋味儿叫一个酸爽。 这次感冒来得很是凶猛,仅仅半天时间,到了下午,她整个人就有些扛不住了。眼花缭乱,头重脚轻,四肢绵软无力,别提有多难受了。 温如语看她那么难受,探了探她的额头。热度惊人,顿时给吓了一大跳,“呀,怎么这么烫?” “赶紧的,我送你去医院!” 温凉烧得这么厉害,温如语不敢耽搁。二话没说立马就开车带她去了附近的第一医院。 临近下班,避开了高峰期。挂号,诊断,缴费,一整套流程走下来倒也没耽误多少时间。温凉很快就挂起了点滴。小病,在输液室将点滴输完就可以回家,不用住院。 因为生病,她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发白,还有些干燥,似乎都起起皮了,不似平日里红润。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什么精神,昏昏欲睡。 病来如山倒,这速度也是够惊人的。 三/四瓶药水输下来,差不多也要好几个小时。律所一堆的事情等着温如语处理。值班的小护士一替温凉输上液,她就赶紧撵堂姐回去,“姐,你先回律所吧,不用在这儿陪我。我输完自己打车回去。” “你一个人能行么?”温如语不放心,“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好了,反正都快下班了,也不差这么点时间。” “不过就是发个烧,哪那么娇气了。你就安心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没事儿的。再说你明天不是还要出庭么?赶紧回去把出庭的资料准备一下。” “那我打电话让安素过来陪你。”说着去掏手机。 “不用了姐,素素有她的事儿要忙,咱别打扰她。” “成吧,我就先回律所,等你输完液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 温如语看她这么坚持也就先回了律所。 这个点偌大的输液室空空荡荡的,看不到几个人。 温如语走后不久,夜幕就降临了,医院外头的建筑渐次燃起了灯。无数暖橘的灯火,悄无声息地映照着这座繁华的西南城市。夜生活逐渐拉开帷幕。 温凉的脑袋很重很重,几乎抬不起来。冰凉的液体不断输进体内。她倒没有觉得有多难受,只是很想睡。眼皮直打架,厚重得几乎睁不开。 温凉的体质一向不错,平时感冒发烧都很少。像这次这样扛不住还真是头一次。 人一旦生病,各种焦虑的情绪也就出来了。难免就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模模糊糊间,隐约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大写的俊颜。 第七十八章 番外(8)——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温凉觉得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她居然看到了霍承远的脸。 那张脸还是那么清俊和浑然天成。轮框硬朗, 线条流畅, 比学生时代成熟了许多。多了那么一股岁月沉淀的味道。 恍惚间好像看到他和护士说话。 第74节 护士转身走了, 然后他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近在咫尺。大手探过来,温热的掌心覆在她额头上“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清润深醇的嗓音一落入她耳中,她闻之一震,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怎么来了?”她睁大眼睛, 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去你律所找你, 你同事说你在医院输液,我就过来了。”霍承远在她身侧坐下, “怎么样,觉得好些了吗?” “你找我是为了楼老爷子的案子吧?”温凉冷声说:“抱歉,这桩案子我没法继续跟进了,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这件事先不急。”目光落在她红肿的手背上,微微一皱眉,伸手调了输液器的齿轮,将速度调缓了,问:“怎么没见你堂姐?不是她陪你来的么?” “律所一大堆的事情, 我让她先回去了。” “你烧成这样,39c,还不让你堂姐陪你, 你就对自己这么放心?”男人直直望向她, 口吻严肃,颇有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温凉倒是不在意, “反正人都在医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霍承远:“……” “你倒是想得开。”男人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只见他起身,扔下话,“看着点吊瓶,我出去一下。” 霍承远突然出现,温凉这会子完全不困了,点了点头,“霍院长您忙。” 霍承远离开了几分钟,再回来手里端着一只一次性纸杯。直接递给她,“喝点水,你嘴唇起皮了。” 温凉看着他手里的纸杯,有些迟疑,没立即伸手去接。 他好似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忙给她吃定心丸,“放心吧,是温的。” 温凉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嘴唇,这才伸手接过去。细细地抿了一口,问:“你哪里弄来的开水?” “到护士站接的。” “困吗?”霍承远重新坐下,“困就睡会儿,我替你看着。” 这会儿温凉倒是没觉得困。可又怕和霍承远大眼瞪小眼,徒增尴尬。就索性闭眼装睡。 霍承远不知道她是装睡,以为她是真困了,这么快就睡着了。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西服外套盖在她身上。做完这些,眼神又不经意间扫到她红肿的手背。 她手背上的那点皮肤极白,针头扎进去,青一阵,红一阵,格外扎眼。她输液的那只手就放在冷冰冰的桌面上,五指蜷缩着。 她似乎真是睡着了,呼吸平稳,面容沉静。 男人的心思微妙地转了一转,将她的小手轻轻地放进自己手心里。 男人掌心的温热顺着温凉输液的那只手直接流淌到她心里。 回忆被人撬开一角,她冷不丁想起高三那年冬天。临近期末,班里却爆发了流行性感冒。一个两个的纷纷病倒了。不是打针就是吃药。 温凉即便体质不错,却也不负众望地被传染了。高三课业紧,温凉不愿耽误白天学习。就利用晚自习的时间去医院输液。霍承远那几天就专门找理由跟班主任请假,去医院陪她输液。 那个时候少年也是像这样将她输液的那只手纳入自己掌心,用自己手里的温度温暖着她。 少年当时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桌子太冷,我帮你暖和暖和。” 十二月底,横桑妖风阵阵,满城的寒冷肃杀之气,来往行人都裹着厚厚的大衣和羽绒服。少年却始终穿得单薄。棉衣内就是一件薄薄的t恤。可男孩子历来火气旺,他的手总是很暖和。握住就像手心里藏了一团火。 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小手,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温凉始终记得那些寒冷的夜晚。输液室空无一人,他们坐在角落里,她静静地输液。他拿出数学试卷给她讲数学题。少年的声音放得很轻很轻,舒缓无比。 输完液,他再送她回家。大冬天的,天气又那么严寒,所有人都恨不得早点回家。可他们俩却不同,他扶着自行车,她走在他边上,晃悠悠地走,边走边聊天,恨不得那条路永远都没有尽头。 不过也不是每个晚上都这么纯洁的。有时候少年会将她拉到某个角落里,抱着她,小心翼翼地吻她。 情难自禁的时候,他的手也会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不过始终不曾越线。 高中时代,每个夜晚都是轻快雀跃、浓情蜜意的。他们彼此分享着青春的悸动和甜蜜。 她在新西兰留学的那四年,总是会时不时想起这些日子。那个时候她没想过她会回国,也没想过回国后还能再见到霍承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回国后重遇霍承远,她毫不犹豫地就和他在一起了。而且进展神速,在一起不到半个月就滚床单了。 分开四年,她是青涩的第一次,她没想到他也是。所以那场欢/爱显然是没有多愉快的。 他莽莽撞撞,毫无技巧可言,弄得她又胀又痛。不过痛并快乐着。她在他身下,看到男人挥汗如雨,浓沉的眸子里完完整整倒映着她的影子。她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时隔多年,得偿所愿的满足。 不过第一次以后,各种销魂蚀骨。只要碰到他轮休,她第二天不用去律所,她不昏睡个一整天就醒不过来。 当年有多激烈,有多刻骨铭心,如今就有多痛不欲生。就像被人硬生生抽掉了身体里的骨头,只剩下一堆皮肉,无能为力。 磕磕盼盼,一晃眼,都十多年过去了。 —— 输完液已经差不多快八点了。霍承远提出送温凉回家。温凉居然难得没有拒绝。 温家老宅在半山,远离闹市区。温凉为了图上班方便,就在律所附近买了套两室一厅。堂姐温如语偶尔会到她这里小住两天,平时大多数都是她一个人住。 送她到家后,霍承远站在门口没打算进去,只说:“你早点休息吧。要是明天人还不舒服,就请个假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头脑发热,温凉居然在男人转身欲下楼的那刻直接叫住他:“霍承远,我还没吃晚饭,你给我煮个面再走吧!” 男人脊背一僵,脚步猛地一顿,霍然转身,无比诧异地说:“温凉你说什么?” “我……我说……”她满脸纠结,犹豫不决,热度爬上脸颊,双颊发烫,顿时就把自己点燃了。 “不用说了,我知道!” 霍承远沉声打断她。直接抬步走进屋子,直接捏住她手腕,砰的一声脆响,瞬间就将防盗门合上。 关门声被无限放大,压榨着温凉的神经。 她心尖一颤,绷紧身体,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拳头。 然后下一秒她被堵在门板上,男人摁住她后脑勺,重重地吻了下去。 —— “唔……” 双唇被人突然堵住,四片唇瓣紧紧相贴,温凉的脑子有一瞬间凝滞。 一瞬过后,她立马觉得自己呼吸不畅,下意识地就反抗。牙关紧闭,拒绝他的亲近。 男人箍地很紧,温热的胸膛压在她身上,大手死死摁住她脑袋,使她压根儿就动弹不得。 他又极其富有耐心,一直在她唇上流连,一点一点消磨掉她的理智。然后再一点一点撬开她牙关,由浅入深,长驱直入。 她挣扎了两下,无果。心一横,索性不再反抗了。 全当是让自己放纵一次吧! 心里防线一退,自然整个人都柔软顺从了下来。 她睫毛轻颤,双手不知不觉附在男人宽厚的脊背上,尽着自己的本能承接他的吻。 察觉到她的松懈,这个吻愈发变得炙热缠绵。 女人的发丝柔软顺滑,他的手指很快便没入她的发里。她身上的味道真是太好闻了,那是他想念多时,在脑子里盘旋已久的味道。他一旦沾上,就欲罢不能。 温凉就像是在经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礼,所有的理智被他细密而又无限柔情的吻磨的一丝不剩。 一吻过后,他松开她,她几乎断了气。 男人炙热撩人的视线一直笼罩在她身上,眼眸深沉,浓黑如曜石,眼里掉满细碎的灯光,灼灼发光。 他动了动浅淡的双唇,嗓音低迷暗哑,带着某种危险的气息缓缓靠近她,“温凉,这扇门一开,就合不上了,懂吗?” 温凉没有回避他的眼神,视线交接,她掐了掐手心说:“霍承远你会被我传染的。” 答非所问,彼此却是心知肚明。 霍承远一把扣住她腰,打横抱起她,勾了勾唇,气息徐徐温热,“你以为我会怕吗?” 第七十九章 番外(9)——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男人打横抱起温凉, 一路向卧室走去。几秒钟的功夫, 两人便双双塌陷在柔软的床垫里。 她躺在床上, 下意识就蜷缩了下脚趾头。 霍承远双手撑在床上, 眯着双眼,俯身看她。视线前所未有的灼热,几乎都能将她给烤焦了。 温凉不敢看他,索性将脑袋扭到一边。 卧室没有开灯, 黑黢黢的夜色无声无息地包裹住两人。外头大城市璀璨的灯火透过纱窗一点一点溢进来, 微光闪现。 屋子里偏暗,她其实看不太清他的表情, 可却也知道男人此刻一定格外深情款款。 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好像已经容不得她反悔了。 温凉,就当是给自己一次机会!放纵一次吧!她这样告诉自己。 思绪万千之际,男人的厚重的胸膛悄无声息地压下来,随之而来的是他柔软的双唇。 七月天,卧室向阳,被太阳照了一整天。到了晚间,热度依然没有消散, 一股闷热的气流始终滞留在屋子里。 事发突然,两人顾不得去开空调。他们身体黏身体,肌肤相贴, 温凉觉得热得不行, 整个人都似乎被引燃了。 男女间,男欢女爱, 说到底不过就是那么点事。可真正经历起来,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感受。 就像现在,温凉和霍承远。过去久远,前路未知,心结又没彻底解开,不知何去何从。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居然弄到床上来了。不能不说荒谬! 算了,不想了!索性就当放任自己一次。反正对象是霍承远,她不吃亏。 霍承远哪里知道她的千千结。他只知道,这件事一旦做了,以后温凉就更别想和他撇清了。 之前他一直都在不遗余力寻找一个契机。如今这个就是! 他一面吻她,一面摸索着去解她裙子的拉链。 她今天穿的是一条休闲的长裙,隐形拉链安装在后背。他找起来委实有些麻烦。 不过男人天生是脱女人衣服的个中好手,三两下就解开了她的裙子。 霍承远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一/丝/不/挂了。 第75节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和她“坦诚相待”了。 他火热的手掌沿着她曼妙的腰线游走,不断点火。摩拳擦掌,即将开始一场征战,却意外地听到客厅里传来一个女声:“凉凉,我先回老宅了。” 温凉:“……” 霍承远:“……” 是堂姐温如语的声音! 卧草,堂姐怎么在家? 两人对视一眼,温凉惊地立马就坐直了身体,一把扯过空调被盖在自己身上。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点她堂姐难道不该是在律所处理案子么?怎么跑家里来了? 突然被人打断,霍承远也是一怔,下意识地拢紧了眉头,眉毛上扬,一脸无语。 这状况也太突然了,根本就让人措手不及啊! 温凉都快哭了,愁容满面,扯了把嗓子,“姐,你怎么回来的?” 外头的人没回答她。紧接着她便清晰地听到了防盗门被锁上的声音。 靠,这剧情也发展地忒狗血了点吧? 这么看来,她和霍承远一回到家,温如语就知道了。她当时应该是在卧室里,没出来。她和霍承远的那些对话,堂姐也肯定已经都听到了。 温凉发誓,她堂姐一定是故意的。走之前还要专门跟她打声招呼,安安静静地离开不好吗? 温律师气地直咬牙,“这人太坏了!!” 事发突然,霍承远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尴尬。 周围的空气诡异地静默了一会儿,霍承远打破静默,揶揄:“温凉,你堂姐是真爱你!” 温凉:“……” 很棒棒了,之前暧昧和如火如荼的气氛一扫而空。整间卧室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温凉是及时用空调被盖住了自己裸/露的身体,可霍承远却是一/丝/不/挂,“坦诚”的可爱。 借着卧室里那么点微弱的光线,温凉小心地往男人的某个部位瞅一眼,某个小家伙儿正虎虎生威,势头凶猛呢。 温律师觉得自己的双颊似乎更热了,火辣辣的灼烧感,燥得厉害。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眼神四处飘散,“你还好吧?” 听说这种时刻突然被人打断,男人可能会早/泄。 “你说呢。”霍承远没好气地说。 温凉小心翼翼地建议:“要不你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霍承远:“……” 霍院长气地直咬牙。直接伸手强势地扯掉了温凉盖在身上的空调被,将她一推,直接放倒,滚烫灼热的胸膛重新覆了上去,封住她唇,“温凉,都这时候了,你觉得咱们还有商量的余地么?” 温凉:“……” 很快,之前消散掉的暧昧和火辣辣的气氛又迅速回来了。周遭的空气瞬间被染上了无数情/欲色彩,肢体碰撞的声响明显而清晰。 温凉又开始觉得热了。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男人身上的热度更是灼人,烧地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理智直线下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爱之人无论何时何地,总能轻而易举就勾起你的欲/念。这句话适用霍承远,也同样适用温凉。 他卯足了劲头吻她,沿着锁骨一路往下,不放过任何一寸肌肤。 温凉觉得身体发热,更觉得自己已经欲/火焚身。越来越想要他,只想抛却一切和他抵死缠绵一番。她无比想念他给的激情和销魂。 卧室里那么暗,温凉却一眼就看到了他右手手腕上的伤疤,狭长的一条,有些狰狞。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痛吗?”她轻轻问他。 这样愣头愣脑的一句话,霍承远却立马就听懂了。 “没感觉了。” “怎么弄的?” “桥石地震,我去灾区救灾,碰到余震,车子翻了,被石块压得太久,伤到神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治不好了吗?”她眼眶发热,有泪光闪烁。 “凉凉,别说话!”他打断她的话,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捏着她柔弱无骨的细腰,没有任何犹豫,冲刺一般挺身而入。 温凉觉得她的五脏六腑都被瞬间掏空了,身体忍不住蜷缩起来。与此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席卷而来,让她止不住滑下了滚烫的泪水。 太难了,真是太难了。像这样不顾一切,抛开所有,和心爱之人好好地做一场。对于温凉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 有生之年还能这样拥抱自己心爱的男人,亲吻他,和他做/爱。这一刻,温凉觉得死了都值得了! —— 再醒过来已经是大半夜了。 窗外是浓沉的夜色,卧室里只留了一盏小夜灯,一捧微弱的光束映照着狭小的空间。 温凉完全是被自己饿醒的。 感冒发烧,精神不济,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在医院输完液回来,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四/五个小时了。如果再感觉不到饿,那她真可以修仙去了。 她摸了自己扁平的肚子,赤脚跳下床,跑出卧室去找吃的。 霍承远正坐在客厅里沙发上抽烟。他没开灯,猩红的一抹火星在黑暗里燃烧。周遭的空气都浸透着一股淡淡的烟草的味道。 看到她出来,他忙掐了手中的香烟,问她:“饿了吗?我去给你煮面。” “怎么不开灯?”温凉走到墙边将客厅的吊灯打开。 万千灯光一泻而下,一室光明。 茶几上全是霍承远抽剩的烟头。 她家没烟灰缸,霍承远的摇头全都摁在茶几上,散落各处。 “烟瘾有些重啊你!”她扔下话,踩着凉拖,拖拖踏踏地往厨房方向走去,“你先去睡吧,我自己煮,就不劳霍院长动手了。” “回来!”霍承远霍然起身,从身后一把握住她手,沉声说:“我去!” 那么坚持的口气,不容置喙。温凉不禁闻之一顿,当即松口:“好吧,你去。冰箱里有汤圆,给我煮碗汤圆。” 他挑了挑眉,看她一眼,眼里有深意,“不吃面了?” “想吃点甜的。”温凉轻声解释。 “ok,给我十分钟。” —— 霍承远说给他十分钟,当真十分钟就将汤圆煮好了。 温凉举着瓷勺一颗一颗将黑芝麻汤圆送进嘴里。白嫩的手指捏着勺柄,灯光一照,光润如玉,近乎透明。 霍承远就坐在她对面,安静地看着她吃汤圆。 “你平时做饭?”他想起满满一冰箱的食物。 “下班回来会做。” “长进了,以前你都不会做饭。” “彼此彼此,霍院长以前不也十指不沾阳春水么!” 霍承远:“……” 对话进行到现在,他的视线却始终不曾从她身上移开。 温凉嘴里塞地满满的,察觉到男人打量的视线,拧了拧眉,“你赶紧去睡吧!” “你吃你的,我坐会儿。” 同居那会儿,他们不常开火。不愿出去吃,一般就窝在家里点外卖。 温凉出身大家,温家从小的言传身教使她吃相很是斯文好看,从来都是慢条斯理的。 他总是喜欢这样看着她吃东西。不论是吃外卖还是水果,他都觉得格外赏心悦目。 男人目光灼灼,温凉被他盯地有些头皮发麻,特不自在地说:“霍承远赶紧去睡,已经很晚了,你明早不上班辣!” 他恍若未闻,一把握住她搁在饭桌上的左手,口吻郑重无比,“凉凉,我们重新开始吧?” 第八十章 番外(10)——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毫无意外, 温凉第二天上班迟到了。因为那碗汤圆吃完, 她又和霍承远做了一次。不过这次是她主动的。 霍承远说要想和她重新开始。温凉心乱如麻, 给不了他答案。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放纵自己一次, 却使两人的关系更加扑朔迷离。她几乎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男人当时的表情很严肃,也很哀伤,他说:“凉凉,你妈妈当年的事情, 不止是你, 我也很痛苦。曾经一度走不出来。失眠,做噩梦, 无休止地责怪自己。可是不论我怎么痛苦自责,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我不管做什么都无济于事。那只是意外,谁也不希望它发生的。可你却因为这样而跟我分手,你有没有想过是不是对我不公平?和你分开的这几年,我过得并不比你好。我们都三十多岁了,再也没有多少个五年十年可以用来挥霍的。你难道真的忍心就这样让自己孤独终老下去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凉回答不了。因为她心乱如麻。 她扔了瓷勺,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捧住他脸细细地吻他,“霍承远,再做一次吧?” 重新开始她给不了他答案。可是她好想和他做/爱却是真的。 缺失了这么多年的东西, 一次又哪里会够。 男人的目光飘闪了下, 随即便加深了那个吻,热气喷在她脸上, “好。” 放任自己一次的后果就会有第二次。 第二次的战况明显比第一次激烈。在客厅的地板上耳鬓厮磨了很久很久。 一觉睡到大天亮,到律所自然是迟到了。 温律师一大早就跑去找堂姐“算账”。温如语昨天晚上这么不仗义的行为可是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温如语早就知道温凉是这个反应。一大早就坐在办公室里等她。等她一到就将钥匙扔给她,“你家钥匙还给你,看这样子我以后是不太方便去你那儿蹭住了。” 温凉:“……” 第76节 温凉一口老血卡在胸口下不去,郁闷地不行,“姐,不带你这么坑人的!” “凉凉,昨个儿晚上那真是意外。有个案子的资料我之前落在你家了,今天下午开庭又着急用。我本来打算从你家拿了文件,就直接去医院接你的。我估摸着那个点你应该输完液了。没想到碰到那事儿。这真是意外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凉:“……” 她咬牙切齿地控诉:“既然真是意外,你不能安安静静地离开?” 温如语挑了挑眉,打趣:“怎么打扰到你和霍院长共赴云雨了?那个时候你们顶多就是脱光了衣服,还没进入正题吧?” 温凉:“……” “姐,你绝对不是我亲姐!” “本来就不是亲的,是堂的。”温如语气定神闲地提醒她,眼神往她胸口处扫了两眼,“凉凉,看这样子,你昨晚和霍大院长有些激烈啊!” 温凉:“……” 温凉脊背一寒,赶紧将自己的领口提了提。 昨晚的战况确实有些激烈。今早一照镜子,胸口处全是霍承远种的“草莓”。她怕被人瞧见,特地穿了件衬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面,只留了两个扣眼。 “别藏了,这大热天的,你将自己捂的这么严实,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温凉:“……” 温如语靠在靠椅上,继续调侃温凉:“凉凉,我说你怎么不顾家里人反对,坚持要接仁爱的案子。敢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霍承远不是别人,你也见过,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他之前不是干临床的么?怎么去私人医院当院长了?”温如语奇了。 “右手伤了,捏不了手术刀了。” 温如语:“……” 这么忧伤? 温如语轻叹一声,“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就是绕不过去这个男人呢?” “姐你还不是一样,这么多年还不是绕不过去谢大队长?” 温如语霎时脸色一变,良久之后方出声:“凉凉,我和他的情况和你们不一样。我爸妈是不会允许我嫁给一个片警的。依到谢微尘的身家背景,他就算再打拼个十年顶多也就是个警察局局长。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大家族的规矩,最是看中门当户对。小辈们的婚姻都是和家族的前途和政治地位捆绑在一起。我从小就胆小怕事、懦弱无能,根本没有勇气脱离家族跟他走。我也自私自利、世俗市侩,需要温家给我的庇荫。我不想委屈他,更不想委屈自己。所以这样分开挺好的。 “可你和霍承远不一样。青陵霍家,江浙一带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和霍家联姻,说实话,还是咱们温家高攀了。何况婶婶当年的病情本来就危急。就算霍承远亲自主刀,你就能保证术后一定就不会出现并发症么?婶婶的死,他也很自责痛苦。一个医生,他身上肩负的东西不是我们外行人所能够体会的。你们分开这么些年,你不谈恋爱,也不相亲,身边从来没有男人。就连男性朋友也没有两个。不就是因为心里始终住着个人,别人都看不上眼么?既然如此,何必为难自己。凉凉,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幸运,兜兜转转数年,所爱之人依然站在原地等你的。” —— 这天温凉提前下了班。在律所附近的花店买了束金盏菊,然后驾车去了西郊的墓园。 墓园的地理位置优越,依山傍水,也不失为一方净土。 横桑今天有些变天。到了下午,天色更是阴沉。大团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瞬间掩盖了上午满城阳光。黑沉沉的,似乎暴雨将至。 这几年每当她觉得迷惘,压力大,熬不住的时候她就会来妈妈的墓前坐坐,和妈妈说说话。回去以后又继续工作生活。 温凉这几年一直活得很独。除了温如语,几乎没有可以交心的朋友。可堂姐同样不容易,感情一团乱麻,很多时候她都不想拿自己的这点破事儿去烦扰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实在觉得艰难,熬不住了,她就跑来妈妈墓前坐上几个小时。 和霍承远的重逢,她俨然又陷入了困局。 拜自己良好的家境所赐,她从小衣食无忧。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也不用像同龄人那样终日里为了生计奔波。说句难听的,她就算什么也不做,待在家里啃老,家里人也不会多说一句话。 可有钱,没有经济烦扰,却不代表她就过得很好,无忧无虑。和霍承远分开的这几年,她过得一点也不好。外人看上去,她家境优越,温家有钱有势,她自己条件也好,事业风生水起。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过得一点都不好。心里总是空落落的,对生活没有激情,也没有期待。她不想谈恋爱,不想相亲,不想接触别的男人,更不想结婚。甚至有想过这辈子就这样孤独终老好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是容易的。穷人为了生计整日里奔忙,富人也各有各的烦恼。活着,似乎就没有容易的。 西郊的墓园萧瑟冷清,几棵冬青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墓碑上的女人和蔼可亲,双目含笑,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可温凉却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没有那么多心力去折腾了。 不得不说,温如语上午一番话给她带来了很大的感触。 温家虽是横桑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实力雄厚,可却人丁稀薄。到了温凉这一代,小辈加起来笼统不过五个。就温凉和温如语是女孩。其余的都是男孩。也因为这点,温凉从小就和温如语比较亲近。 温如语是个性子很沉默内敛的人。她很少向温凉提及自己的感情。她和霍承远过去这些事她也都清楚。可这么些年下来,她却从不曾开口劝过她和霍承远复合。这次居然破天荒说了。想来也是不想看着她再继续折腾自己了。 在温如语看来,她自己的感情一团糟,想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希望妹妹能够等到幸福。 其实温如语一点也没有说错。出身这种大家族,小辈们的婚姻十有八/九都是和家族的仕途捆绑的。大多数都是政治联姻,各取所需。温家的几个堂兄弟娶的也都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爱情对于他们这种出身的人说简直就是奢侈品,是头顶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多少大家子弟,年少时游戏人间,美女如云。该怎么放纵就怎么放纵。那是因为他们一直都知道,自己没得选择。到了一定年纪,听从家里安排,该相亲相亲,该联姻联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如果没有遇见爱情,没有尝过爱情的浓情蜜意,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很多人压根儿就没觉得有什么。可最悲哀的就是温如语这种,遇见过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情,可却不被家族所容,最终依旧要可怜地走上那条联姻的不归路。 和堂姐比起来,温凉不能不说是幸运。最起码她和霍承远之间压根儿就没有门第之扰,有的只是两人之间的心结。 温凉坐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墓两边半米高的青松直直升向天际。映衬着头顶昏沉不定的天空。 “妈妈,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呢?”她双手抱膝,将脑袋搁在膝盖上,小声呢喃。 可惜,妈妈给不了她答案呀! 第八十一章 番外(11)——霍二哥vs温凉小姐姐 从墓园回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淡漠的狂风凛冽地穿梭着, 还时不时带来震耳欲聋的雷声和刺眼无比的闪电。整座城市都被疾风包裹地严严实实。 车子开进小区的时候, 大雨应声降落。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敲击着干燥的水泥地面。 狂风大作, 歇斯底里, 暴雨倾盆如注,整座城市都瞬间笼罩在无尽的水汽之中。 她不过就是在车库停了下车的功夫,豆大的雨珠就已经将原本干燥的水泥地给浇湿了,地面上流淌着一条条狭小的溪流。 这雨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她没带伞, 冒雨跑了几步路, 身上的衣服就被打湿了。 横桑这个月份多暴雨,见怪不怪! 站在一楼的电梯口, 摁了上行键。在等电梯的间隙,她抖了抖满身水珠。 提着包坐电梯上去,电梯门一开,她家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不是霍承远,又是谁! 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响,男人耳膜一震,当即转身,直接掐了手中电话, 迎面朝她走过去,格外焦急地说:“你去哪儿了,打你电话一直不接?你没带伞么, 身上怎么这么湿?”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坏了, 物业也一直没派人来换。没有声控灯,又是晚间, 周围的光线昏暗无比。可温凉却看得分明。男人脸上的焦急和担忧是那么明显而清晰。 她不禁想起同居那会儿,律所案子多,她工作忙,加班都是家常便饭。每天到家都很晚了。而且忙起来压根儿就顾不得接霍承远的电话。 霍承远虽然医院也忙,但是他不值大夜班的时候,就会早早下班。早早回家,在家里等她下班。 每次她把钥匙插/进锁眼,几乎都不用拧一下。里头的人好似心有感应,瞬间就将门打开了。劈头盖脸就只有一句话,“你怎么回事?打你电话一直不接,我还以为你被人卖了!” 那时的他的担忧和焦急的神色和现在如出一辙,分毫不差。 她怔了怔,这才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吸了吸鼻子,鼻音很重,“手机调成了静音,我没听到。” 她去墓园之前就将手机调成静音了,放在包里。就怕被人打扰。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在妈妈的墓前坐一会儿,好好的和妈妈说会儿话。在墓园待了那么久,手机调成静音一直放在包里,会错过霍承远的电话,很正常。何况她也没想到他会给自己打电话。重逢到现在,她压根儿就没把手机号告诉他。 钥匙插/进锁眼,拧动两下,门就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抬步进屋。 温凉直接踢了脚上的凉鞋,随手将大包扔在地板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衣服被雨水淋湿了,头发也湿了。这个样子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赶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的感冒还没好……唔……”霍承远话还未说完,双唇就被人封上了。 女人柔软温热的躯体瞬间就沉沉压了过来。 —— 温凉柔软温热的唇贴上来的那刻,霍承远有一瞬间的凝滞。额角突了突,下意识就绷紧了身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今晚温凉的反应有些反常。 认识她这么多年,他不是没见识过她的热情。有时候她热情起来,他都会招架不住。 可过去她的热情,显然和今晚是不同的。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何况昨天他向她提出复合。她明显看上去很犹豫。良久才磨蹭地说一句,“让我考虑一下。” 她如此模棱两可的态度,只会让他觉得更加不安。 男人牙关紧闭,并没有迅速接纳她的进入。温凉沿着他温热的唇瓣啃噬了两下。不禁怔了怔,大眼睛迷茫地看着他,“怎么了?” 他一把松开她,语气严肃,“温凉,这句话该我问你,你到底怎么了?” 温凉抹了把嘴角,一把将自己刚才掉落在地板上的大包捞起来。 当着霍承远的面,她从包里翻出那把今早温如语还给她的钥匙,缓慢地放入男人掌心,语调稀松平常,“仁爱的案子我会继续跟进,这案子比较棘手,接下去可能会比较忙,家里就交给霍院长来打理吧。” 金属冰凉的质感快速地在霍承远的手心里蔓延开。明明是那么小小的一枚钥匙,他却觉得仿佛有千斤重,险些握不稳。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原谅霍院长有些懵逼。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一瞬过后,从天而降的幸福感席卷而来,将他五脏六腑都填充满了。 他还以为,要让温凉点头,这会是一项漫长而又缓慢的大工程。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点头了。 他一阵狂喜,一把将温凉拉进自己怀抱,俊颜徐徐探下,热切而又激动地吻她,语无伦次起来,“好好好……都交给我……” 温凉清晰地看到,男人浓黑深邃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圈水汽,氤氲着湿意。 —— 一路亲吻,一路跌跌撞撞,最后回到了卧室。 温凉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已经早就被剥落了。 她的身体一接触到柔软的席梦思床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男人一个挺身,深入到底。 第77节 太满了,又酸又胀,她的身体忍不住蜷缩起来。右手下意识拽紧床单,眼泪被撞出眼角,视线模糊。 卧室里没有开灯,天花板那抹耀眼的雪白明晃晃地在她眼前移来移去。她双眼模糊,意识游离,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热,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窗外风起雨落,长风送进凉爽的同时,也将稀疏雨丝给溢了进来。浅色的窗帘在长风的吹拂下,摇摇摆摆。 同样是欢/爱,这一次的感受就太不一样了。 上一次心绪不宁,带着一份前所未有的孤勇,不管不顾地放纵自己。可这一次,心平气和,不再犹豫,不再担忧,更不再飘忽不定。情之所至,自然而然。 男人气喘如牛,拉着她在欲/海里尽情驰骋放纵。滚烫的汗水掉落在她脸上。 她偏头看向窗外,外头的世界灯火辉煌,大城市的繁华和喧嚣一览无余。 她又想起了半夜霍承远给她煮的那碗汤圆。黑芝麻馅儿的,晶莹剔透,甜入骨髓。 汤圆,团圆。 其实早在昨晚她就已经有了决定了吧! 她要的不过就是这样的小团圆—— 有一处房,有两个人,有一个家,柴米油盐,万家灯火。 男人深深地埋入,贯穿,无声释放。 温凉再有意识,窗外的大雨已经停了。 昨日前路未明,迷雾重重;今日迷雾散尽,天清气明。 微风拂过窗户,掀起窗帘的一角,大床上的两人相互依偎,是那么的和谐统一。 霍承远捏着温凉白嫩纤细的手指把玩,酥酥麻麻的。 温凉实在是累得紧,也没刻意阻止他,任由他去。 男人把玩一会儿,音色慵懒,却分外撩人,“凉凉,好像少了一样东西。” 温凉不明所以,对上男人含笑的眉眼,疑惑道:“少了什么?” 霍承远修长的手指在她无名指处围了一圈,“这里,少了一枚戒指。” —— 爱情最好的样子莫过于—— 年少时用尽心力爱的那个人,兜兜转转,依旧站在原地等你! 【番外完】 本书由 如梦人生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haitangshuwu().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