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玫瑰（骨科）》 第一章 曼城，天空阴沉。秋风萧瑟，卷起树梢颤动的银杏叶，飘零落地。 很快，穿着橙黄色制服的清洁工就走过来，扫走落叶，花纹繁复的石砖地上一尘不染。庭院面积广阔，石砖小路呈螺旋形分布，草坪上绿意深深，松柏、肉桂树、复叶槭在秋日里也生长繁茂，形状整齐，有专人妥善打理。花坛里栽种着品种名贵的君子兰，粉色郁金香和紫色鸢尾点缀其间，为这满目的绿意增添更多活力。 这里不是供人游览的植物园，而是曼城最昂贵的私立医院——克伦威尔医院的疗养花园。 一双切尔西短靴踩在花纹繁复的石砖上，停在花坛边。格纹风衣的衣摆随风吹动，掀起一角，露出女人紧致纤长的小腿线条。 她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嘴边那根细长香烟。色泽浓艳的红唇轻启，吐出一缕轻飘飘的白色烟雾，消散在空中。 白皙纤细的手指熟练地弹了弹香烟，烟灰扑簌簌落到花坛里，鸢尾花瓣颤动几下，接住细碎的烟灰。 不远处，正在修剪植物的园艺师看了眼女人的背影，欲言又止。他想提醒这位女士去别处，可是打量她通身价值不菲的衣物，还有连背影都令人望而却步的美艳气质，想必又是某位尊贵的大人物，还是不要招惹客人为好。园艺师默默摇头，走远去修剪别的植物。 “请问，您是莉莉丝·加西亚吗？” 一个激动而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女人转过身，透过墨镜的暗色画面，看到一个穿着护士制服的年轻女孩，正满眼期待地望着她，那是粉丝特有的崇拜眼神，莉莉丝早就习以为常。 她心中腹诽，连抽个烟的功夫都不得清净。面上，她还是维持着礼貌，回应道：“有事吗？” 年轻护士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她刚刚在花园边徘徊许久，生怕认错人或者太唐突，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赫赫有名的电影演员莉莉丝，果然，这就是在大城市大医院工作的好处吗？别人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的人物，她竟然可以轻而易举见到。 她忐忑道：“莉莉丝，我……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的每一部电影我都看过……对不起，我现在太激动了，没想到真的能看到偶像……” 莉莉丝礼貌地轻轻一笑，等待这个女孩平复好心情。 女孩拿下胸口口袋上插着的一支黑色水笔递给莉莉丝：“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莉莉丝接过笔：“签哪里？”她随手把烟蒂摁在花坛边熄灭。 女孩从工作文件夹后面扯下一张白纸：“签这里可以吗？” 笔尖停留在纸张前一厘米，莉莉丝停顿道：“我不签空白纸，不方便。” 女孩愣了下，接着恍然大悟，连声道歉，她张皇半天，从袖口里扯出一段白色袖子，伸到莉莉丝面前，说：“这是我自己的衣服，可以签这里吗？” “当然可以。”莉莉丝抵着她的手腕，写下自己的名字，接着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沉醉于莉莉丝身上似有若无却勾人无比的甜媚香气，一副墨镜就挡住了莉莉丝大半张脸，然而那双饱满的红唇就足够令人遐想。她羡艳地望向憧憬许久的偶像，在莉莉丝问了两遍后才慌忙回答：“苏珊娜，我叫苏珊娜。” “苏、珊、娜。”莉莉丝轻声念着，在袖子上补写：送给苏珊娜。 苏珊娜欣喜而感激：“谢谢！莉莉丝，很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 “我会努力的。”莉莉丝将水笔重新插在苏珊娜胸口的口袋上。 “请您放心，您母亲一定会好转的，我会好好照顾她，她一定会痊愈的。”唯有说这句话时，苏珊娜才会觉得莉莉丝是个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她也会面临生离死别这些普罗大众的痛苦，一想到这，苏珊娜的眼神中不免流露出同情和体贴。 莉莉丝这才想起，这位护士确实曾经在母亲的病房里出现过几次，不过通常都戴着口罩。她看着这张天真到不知分寸的脸庞，压下心头的不耐烦，敷衍道：“谢谢你的好心，你还有其他事吗？” 苏珊娜才想起自己还在工作，连忙匆匆告别，走之前还欢快地朝莉莉丝挥手。 莉莉丝扯下一片复叶槭的红色树叶，用打火机点燃，指尖窜起一股小火苗。 “会痊愈么？”她灰凉地自问。 半年前，莉莉丝眼睁睁看着母亲珍妮突然在餐桌前倒下，痛苦地捂着腹部。红酒杯的碎玻璃洒了一地，鲜红的酒液在地板上蜿蜒流淌。 长期酗酒引发的肝癌，CT片子拍到肝部有个巨大囊肿，像个恶心的寄生物一样攀附在肝脏上。珍妮一直拖着没去看病，以为只是饮食不规律引起的胃痛，难受时就吃两片止痛药应付过去，没想到竟是肝癌。手术切除掉差不多半个肝，才把珍妮从鬼门关救回来。 莉莉丝扔掉了家里一整个酒柜的酒，勒令珍妮戒酒，以后一滴也不许喝。珍妮口头好好答应着，酒瘾一犯又背着莉莉丝偷喝，最后结果又是住院。 莉莉丝真想找根绳子把珍妮栓在身边，好好管着她。但演员的工作忙起来便是脚不沾地，还要跟着剧组安排满世界拍戏，为了珍妮的健康，莉莉丝强制安排她住院，不许回家，由专业的医护人员照顾她。 燃着火苗的叶子摇晃着飘到地上，莉莉丝一脚踩住，鞋底碾磨几下，火焰熄灭。 她像往常一样探望完珍妮，本想抽根烟放空一会就走。但她离开花园的脚步停顿了一会，转头去贵宾休息厅，让前台的服务人员叫来护士长。 护士长推门进来，态度专业而妥帖，向莉莉丝汇报了珍妮的病情。 莉莉丝听完，没说什么，不经意地问：“你们这里有一个护士叫苏珊娜？” 护士长一愣，点头道：“是的。” 莉莉丝说：“她刚才来找我要签名。” 护士长神色羞赧，连忙道歉：“我很抱歉，她是新来的实习护士，有些……不懂规矩。” 莉莉丝音色清冷，语气听上去不带任何情绪：“我付给你们医院几百万，不是让你们的员工来这里追星的。” 护士长垂下眼，不敢和莉莉丝冷然的眼神对视。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恭敬回答：“对不起，加西亚女士，我会对苏珊娜做出相应处理的。以后我们的员工不会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请您相信，您的母亲在克伦威尔疗养是最好的选择。” 莉莉丝站起身，重新戴上墨镜。“那就好，辛苦你了，格兰特护士。” 护士长跟在莉莉丝身后，护送她出门。经过大厅前台时，莉莉丝停下来登记信息。医院要求每位访客进出前都要登记姓名和时间，以及拜访的病房，确保病人的安全。莉莉丝快速写完，目光停留在上一行，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 她指着那个名字，问前台护士：“这个人……还在吗？” 护士看了眼登记簿，立马就回想起来，毕竟那样亮眼的男人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她回答：“这位男士刚离开不久，应该是乘电梯去了地下车库。” “谢谢。”莉莉丝放下笔，脚步不由自主加快。 电梯来到负二楼，她嘲笑自己在着急什么，哪里还追得上。 她坐上自己的车，把包扔到副驾驶座上，发动引擎。车前灯照亮前方几米的路面。 侧前方的车位里，一辆深蓝色跑车慢慢开出来，转了个弯，缓缓朝出口驶去。 莉莉丝眯起眼，认出那眼熟的车牌号。她松开离合，车子往前挪动。笔直的通道上，两辆车相距十几米。莉莉丝毫不犹豫踩下油门，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车速加快，直直地往前冲去，猛地撞上前面那辆车的屁股，砰——在寂静的地下车库炸起一声巨响。 前面那车瞬间被逼停，驾驶座上的男人骂了句脏话，推开车门走出来。车灯太刺眼，他抬手挡了下眼睛，大踏步走过来拍了拍引擎盖。 “你怎么回事？会不会开车？” 莉莉丝看着他逆光走过来，灰色成套西装勾勒出熟悉的身体轮廓，白衬衫配领带的商务打扮，贵气而骄矜。真不像他，可他穿这样确实挺好看的。 他扯了扯领带，呼出口气，礼貌地敲敲车窗，催促她下来。 莉莉丝推开车门，站出来，手搭在车门上，轻松地打招呼：“好久不见，诺亚。” 诺亚看到是她，退后一步，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那撞凹进去的车尾：“怎么，这就是你欢迎我的方式？” 第二章 莉莉丝甩上车门，问他：“你来这里，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诺亚走回去，在车尾绕了一圈，查看凹痕。他语气淡淡的：“我探望亲妈，需要跟你报备吗？” 莉莉丝嘲讽：“你还知道自己有家人啊？我还以为你打算一辈子待在东半球不回来了呢。” 长大以后，时间就像指缝间漏下的流沙，转瞬即逝。他们都忙于学业，忙于工作，忙于现实奔波。诺亚接管了家族的生意，长期待在西城，主要负责东半球各洲的业务拓展，一年里有半年都在机场、酒店里度过。 莉莉丝搞不明白他一个管理层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偶尔和珍妮抱怨起，珍妮却不甚在意，认为男人在外面拼搏事业很正常。再说了，莉莉丝对经商不感兴趣，家里的事业总得有人接手。 莉莉丝逐渐习惯了见不到诺亚这件事，自从他十八岁出去上大学以后，除了圣诞假期和莉莉丝的生日聚会会回来，其他时间，他就像是手机另一端的机器人。他不会错过莉莉丝生命中的重要时刻，生日礼物、节日祝福总会及时送到。在她第一部电影上映时，他在国外出差，拍了当地电影院的票根发给她看。 就像每一个关心妹妹的哥哥一样。 然而，莉莉丝想要的可不止这些。她最想要的只是他在身边而已，但诺亚似乎永远做不到。直到母亲病发，她给他打电话，催他回来。他语气焦灼，满口答应着，却迟迟没有出现。 那段时间莉莉丝心力交瘁，所幸有朋友雪儿和康利陪伴着，他们几个人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莉莉丝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她只是表面上装出一副无懈可击的样子，这可是演员的基本功，她常常这样自嘲。要么是朋友，要么是床伴，她其实是个需要依靠的人。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护士推着病床出来，珍妮虚弱地躺在上面。医生宣布手术很成功，莉莉丝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骨头都被抽掉似的，疲惫而乏力。 她对诺亚是有气的。如此风平浪静的时刻，他还回来干什么？既然回来了，干嘛还想着走？ 她看到他又打开车门，生气地扬声道：“你还想去哪儿？” 诺亚顿了顿，探身进去，拿出手机和公文包。他相信，他要是再敢发动车子，她肯定又会撞上来，把这车撞得稀巴烂。她做的出这种事。 他拎着包走回来：“我这车怎么办，你找人修？” “一个电话的事儿，我马上叫人来开走。”莉莉丝见他乖乖回来，语气放软，“大不了我赔你一辆新的。” “好吧，任你处置。”诺亚坐到副驾驶上，随手将包扔到后座上，那副大喇喇的模样，仿佛表示他这个人也随莉莉丝处置。 莉莉丝也坐上车，打开引擎，倒车换了条通道开出去。 车内全是莉莉丝身上的香气，萦绕鼻尖，诺亚深深呼吸，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窗外霓虹闪烁，曼城的夜晚永远不眠。 “很累？”莉莉丝瞥了眼。 诺亚抬手捏了捏眉心：“刚下飞机就过来了，时差还没倒。” “睡会吧。”莉莉丝轻声道。 他们都不再说话。诺亚的呼吸变得平缓。 到莉莉丝家，顶楼大平层，家具崭新，装修时髦，精致又华丽，就是空荡荡的，没有人气。尤其是厨房，一尘不染，诺亚怀疑这燃气甚至都没有开过。 莉莉丝大部分时候都在拍戏住酒店，只有休假期间会住在这里。她不会做饭，冰箱里当然也没什么食物。 诺亚翻了半天，才从橱柜里翻出一包速食意面来。他皱眉道：“你平时就吃这些？” “我才不吃。”莉莉丝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喝，“这好像是康利之前留下的，你看看有没有过期。” “我有点饿，你吃不吃？” “你煮我就吃。” 诺亚看了看，打开燃气，开始烧水。他将衬衫的袖子挽起，小臂肌肉紧实，血管经脉凸起。 莉莉丝坐在中岛边，看他做饭时笨拙又认真的样子，抿嘴偷笑。 冷清的厨房里难得有了丝烟火气。锅里热水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泡，面条在滚烫的热水里慢慢变软，从锅沿滑下去。 诺亚把酱料包倒进平底锅里炒热，最后把面条倒进去搅拌。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厨房里，莉莉丝胃部发空，咽了下口水，忍不住走到诺亚身后，环抱住他的腰。 诺亚握铲子的左手一顿，右手轻轻拍拍腰间莉莉丝的手。 如此温存的时刻，诺亚却无趣地开口道：“盘子。” “哦。”莉莉丝松开他，拉开碗柜拿出一个盘子。 裹满酱汁的面条堆到盘子里，散发着浓郁的热气。莉莉丝捻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点头说好吃。 诺亚嫌弃道：“你不会洗手？” 莉莉丝的食指上还沾着酱汁，伸到他嘴边，“你尝尝。” 诺亚舔了舔，满意地自夸：“不错，看来我以后副业还可以做厨师。” 两个人挨着坐下，分吃一盘面条。莉莉丝吃了大概三分之一，就放下了叉子。 “就吃这么点？”诺亚看向她。 “我晚上一般就吃点沙拉或者水果，减肥。”莉莉丝手托着脸，看着他吃完剩下这些。 “别减了，不健康。” “我需要上镜，还要走红毯，稍微有点肉就会被放大拍丑照。” “你现在很完美，如果有人觉得你丑，那是他们的审美有问题。” 莉莉丝轻笑：“难得你说了句好话。” 诺亚将空盘子往莉莉丝那边一推：“我做饭，你洗碗。” 莉莉丝笑容凝固：“你有病？你吃我的用我的还让我洗碗？” 惹她生气，他反而很开心，笑了笑，站起来，端起空盘子。莉莉丝一下子扯住他的领带往下拉，诺亚猝不及防弯下脖子。莉莉丝在他唇上狠狠咬了口。 盘子滑落，哐啷砸在地上，碎陶瓷裂成无数片，迸溅开来。 “嘶——我该叫你什么？无敌破坏王？”诺亚吃痛地皱起眉，无语地看着莉莉丝。 莉莉丝盯着他的眼睛，攥紧领带，往下拽了拽：“你再给我装。” 诺亚不再僵持，抬起她的下巴，亲亲她的唇，拇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安抚性的动作。 他叹口气，认输道：“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照顾妈妈，以后就交给我吧，好吗？” 莉莉丝眼眶发酸，他拉她入怀，炙热的心跳声闯入她耳畔。莉莉丝回抱住他，沉默无言，唯有彼此的体温传渡到肌肤上，发烫。 第三章 莉莉丝喜欢做爱，因为这是两个独立的人距离最近的时刻。肌肤相融，水乳相交，在交合的时候，人可以褪去一切的伪装，赤条条沦为欲望的奴隶。 曾经有个访谈秀的主持人问她：“很多人都很好奇，你保持美貌的秘诀是什么？可以跟我们分享一下吗？” 莉莉丝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沉吟片刻：“我就是吃和睡……还有做爱。” 她向来不在乎在镜头前说些狂浪的话，有些人骂她哗众取宠，有些人夸她真性情，都不妨碍她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女明星，骂她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她除了美貌之外还有天赋——十八岁时演的处女作就让她摘下了三座影后奖杯，一时风头无两，众人艳羡。她是名导眼中的缪斯女神，也是大众心中的梦中情人。 但莉莉丝是误打误撞成为演员的。她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陪模特朋友去参加试镜，朋友落选，而她却被选角导演一眼看中。莉莉丝对着台本念了几句台词，导演就极力邀请她出演。 莉莉丝推托自己没有经验，不会演戏。选角导演在旁边介绍这位名导的来头，说他拍的电影全球票房几十亿，一旦参演，全世界都能看到你。 莉莉丝不为所动，以为他在吹牛，反问道：“这么多票房，难道会分给我吗？” 一直在沉默观察莉莉丝的导演笑了笑，问她：“女孩，你有在乎的人吗？或者，深爱的人？” 莉莉丝犹豫几秒，点了点头。 导演又说：“我拍电影的初衷，不是想要全世界的人都来看，只是想拍给一个人看而已。那个人就是我的妻子。去年，她永远地离开了我，但她给我的爱一直存在在我的电影里。我就是想拍这样的作品而已。” “等到这部作品上映，你在乎的那个人也能在银幕上欣赏你的另一面，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想到当时在原始森林里徒步旅行的诺亚，电话半个月都打不通。她给他的语音信箱留言，说她要去拍电影，到时候全世界都会贴满她的海报，她要火到让原始森林里的酋长都认识她，让他不管走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到人们在谈论她。 她做到了，不过那条语音并没发出去。她不想显得自己很幼稚。 漆黑的卧室里充斥着激烈的喘息声和淫糜的啪啪水声。 莉莉丝跪坐在诺亚身上，腰肢前后摆动，粗硬的肉棒磨着小穴内壁的软肉，下体被填满的感觉又涨又舒服，酥麻感从尾椎蔓延到后背和四肢。 他含住乳尖，舌头灵巧地打圈，牙齿轻轻咬住硬挺的乳头，在舌腔内吸吮含弄。 “又长大了，嗯？” 大手揉着沉甸甸的双乳，松软的乳肉漏出指缝，在他手中变换各种形状。 莉莉丝舒服地忍不住呻吟出声：“嗯……喜欢吗？” “喜欢啊。” 他掌住她浑圆的屁股，按下去，腰腹用力，臀部发紧，加快速度抽插起来。 本就情欲燃烧的莉莉丝在这又深又重的顶撞下花枝乱颤，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发热。“嗯……啊……好快……好舒服……” 他们赤裸的身体紧紧拥抱在一起，交合处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声。温热的小穴紧紧咬住肉棒，情液裹满柱身，湿滑黏腻，从穴口流出来，打湿床单。 她仰起头，蓬松的长卷发随着顶撞的动作松松地弹跳着，她半张着嘴喘气，无意识地伸出舌头，双乳弹跳不停，拍打在他脸上。他实在受不了这种画面的刺激，按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上去，唇瓣相贴，舌尖勾缠。 层迭的快感越来越强，穿过脊椎，直冲头顶，像烟花一样轰地爆炸开来。甬道内瞬间痉挛收缩，她颤抖着迎向高潮，与此同时，他腰眼一麻，也爽快地射了出来。 他退出来，摘掉灌满精液的避孕套，打了个结扔到床边的垃圾桶里。他侧躺下来抱住莉莉丝，埋在她颈窝间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香味甜而不腻，后调绵长，做爱以后那香气变得更加浓郁，不知是不是出汗的缘故。 莉莉丝转过身，抬起一条腿插进他两腿之间，像只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 她闭着眼，发出梦呓般的呢喃：“答应我，别走了，留在这里。” 诺亚亲亲她的额头，抱紧她，轻声说：“好吧。” 许是听到了满意的回答，她马上放松下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莉莉丝爱睡懒觉，还有起床气。早上九点，诺亚醒来以后没有打扰她，洗漱之后便去厨房。橱柜里有咖啡豆，他昨天翻东西时候看到的，正好做个手磨咖啡醒醒神。 莉莉丝虽然不做饭，厨房里的工具倒是齐全。他打开磨豆机，打开冰箱看牛奶包装上的日期。昨天打翻的盘子还留在地上没收拾，一片狼藉，莉莉丝说钟点工每天会上门打扫，让他不用管。诺亚觉得还得再找个做饭的阿姨，不然莉莉丝这样饮食不规律，迟早饿出病来。 门铃响起，诺亚惊讶钟点工来这么早。他没多想，直接过去打开大门。 打开的一瞬间，门内外的两人同时愣在原地。 门外站着个男人，西装革履，棕色短发，发型干练整齐，腕上的手表和脚上的皮鞋都价值不菲，一眼看去就是个颇有气质的成功精英人士，而且，身材也很不错。 而诺亚……只穿了件浴袍，还是莉莉丝的粉色浴袍，衣领开到腹肌处，腰带松垮地系着，看上去就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门外那男人尴尬地退后一步，看了眼门牌号，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一梯一户，根本不可能走错。他先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诺亚手撑在门框上，感到好笑：“这问题应该是我问你吧？” 男人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礼貌地说：“我找莉莉丝。” 莉莉丝刚好从卧室里走出来，她穿了条宽松的墨绿色丝绸家居裙，裙摆随着走路的动作荡漾，摇曳生姿。她打了个哈欠，冲着玄关的方向说：“诺亚，让他进来吧。” 诺亚让开身位，男人走进来，还不忘微笑着说了句谢谢。诺亚没理他。 莉莉丝走过来，动作亲昵地抱了抱男人，向他介绍说：“这是诺亚，我哥哥。他刚回曼城，昨天和我一起去看望母亲。” 听到莉莉丝这么说，男人放下了站在门口时的警惕和怀疑，理了下袖口，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向诺亚伸出手：“你好，诺亚，我是斯蒂夫。” 诺亚握住他的手，礼貌地回了句你好。 莉莉丝看着两个男人友好握手的模样，嘴角挂上一丝促狭的笑意：“差点忘了介绍，斯蒂夫是我的未婚夫。” 第四章 “喝咖啡吗？” 诺亚抬眼，看了看走进厨房来的斯蒂夫，顺嘴问了句。 莉莉丝去衣帽间换衣服，斯蒂夫今天来接她去试婚纱。斯蒂夫在客厅打完一个工作电话，莉莉丝还没出来，他听到厨房里咖啡机的动静，便过来看看。 诺亚手法娴熟地拎起拉花杯，手腕左右晃动，绵密的奶泡融合在咖啡底，最后收杯时往前一带顺势拉出一道细直线，一朵漂亮的郁金花浮现在杯面上。 诺亚轻轻把那杯拿铁推到斯蒂夫面前，斯蒂夫由衷赞叹：“哇哦，这……太漂亮了，你是咖啡师吗？” 诺亚开始做第二杯，他嘴角浅笑，笑意未达眼底：“我看起来像吗？” 斯蒂夫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满足地点点头：“你看起来真的很专业，我以前试着做过拉花，太难了，完全学不会。” “熟能生巧罢了。”第二杯咖啡做完，诺亚关掉机器。 两个男人默默喝着咖啡，厨房里除了咖啡的香醇气味，便是无声的尴尬。斯蒂夫终于注意到地上的碎盘子，找到话题：“这是怎么了？碎片留在地上很危险吧。” 他说着就想蹲下去捡，诺亚挪了挪位置，劝他别动。斯蒂夫挡开诺亚的手，说让他来就好。 莉莉丝拎着包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两人蹲在地上抢垃圾的样子，她拉下墨镜，露出疑惑的眼神：“看来你们相处得很愉快。” 斯蒂夫手心捧着碎片，哗啦啦丢进垃圾桶里。他站起来说：“是呀，你哥哥人很好，嗯……很健谈。” 莉莉丝戴好墨镜：“我们走吧。” 斯蒂夫问她：“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莉莉丝嫌弃地：“吃完东西我穿不进婚纱了怎么办？本来睡醒就水肿，我可不想听到克里斯汀又在我耳边唠叨说：亲爱的，腰围再减小一厘米就可以了。” 诺亚皱眉：“你又不吃东西？饿出病来你就高兴了？” 莉莉丝回头看他：“忘了问你了，你要一起去吗？正好给我点参考意见。” 斯蒂夫正好担心看衣服无聊，连忙也邀请诺亚一起去。诺亚扫了眼莉莉丝挽住斯蒂夫手臂的样子，望向莉莉丝隐藏在墨镜后的双眼。 “先去吃个早午餐，我很饿。” 诺亚在谈条件。 莉莉丝不再坚持，松口道：“好吧，我也有点饿。” 餐厅是斯蒂夫挑的，距离不远，就在对面街区。他按照菜单推荐了几款，食物端上来后，莉莉丝挑着吃完了生鱼片、鸡蛋和配菜，把熏肉别到一边去。 诺亚一边吃一边盯着莉莉丝的小动作，警告她别浪费食物。 莉莉丝抱怨：“你别用管小孩的语气和我说话。” 诺亚慢条斯理地切开一块松饼：“你什么时候不像小孩一样幼稚，我就不会说你。” 斯蒂夫看着兄妹俩斗嘴，他起初觉得诺亚太过严厉，总是一句一句毫不留情地回怼莉莉丝，他帮着调和却又发现莉莉丝吃这套，她嘴上不服气，但还是慢吞吞地吃完了盘子里剩下的熏肉。 斯蒂夫从认识莉莉丝以来，就没见她吃完过一盘食物，除了沙拉。不知她是有进食障碍，还是减肥真的减到已成习惯，抑或是小孩的挑食心性。顾虑到莉莉丝的心情，他旁敲侧击询问过几次，然而她没有在意，他便也不再关心。毕竟，如果控制食量能让他的未婚妻一直保持光鲜亮丽的姿态，和她并肩站在一起总是能收获其他男人艳羡的目光，他自然乐意。 现在，他倒是更好奇这位从未谋面的哥哥，莉莉丝以前没有跟他提起过诺亚。她是个红遍全球的大明星，但她对于隐私保护做得很好，不会在公众媒体上提到她的家人，恐怕连她的资深粉丝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哥哥。 “斯蒂夫，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猜猜，风投？” 还没等斯蒂夫开口，诺亚先问道。 斯蒂夫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回答：“我有一家医药公司，主要做基因疗法项目的。” 莉莉丝对诺亚解释：“斯蒂夫可以治愈癌症。很厉害。” 诺亚挑眉，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斯蒂夫自谦地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在努力创造这种可能性。” “所以，你是医生还是商人？”诺亚一针见血地问。 斯蒂夫思忖道：“我以前是医学生，但后来发现学医无法实现我的理想，于是选择去投资医药公司。你知道，一个医生一辈子可能拯救几十人，几百人，但一项全新的医疗改革，可以拯救几千万人。” 莉莉丝微笑着看向斯蒂夫，眼神中带着崇拜和敬意。 诺亚点点头，称赞斯蒂夫的理想很伟大。 斯蒂夫接着问诺亚的工作，诺亚闲散地回答：“我不像你这么伟大，把全人类的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我只是个玩音乐的而已。” 斯蒂夫惊喜地问：“你是个歌手吗？这比咖啡师还酷。” 诺亚：“制作人，我本身不会唱歌，只是帮歌手们出专辑。” “那也很酷。”斯蒂夫赞叹，“我从小就没什么艺术细胞，很羡慕你们这类潇洒又特立独行的艺术家。你们身上都有一种……很神秘的气质。” 莉莉丝觉得好笑，眼神在诺亚身上打转：“就他？还神秘的气质？” 斯蒂夫闭上嘴，他不知道又是哪句话惹得莉莉丝不爽起来。他向来摸不准莉莉丝的脾气，玫瑰美人美则美矣，却浑身是刺。 诺亚喝完最后一口甜酒，反呛说：“不然呢？你觉得我什么气质？” “流氓的气质。”莉莉丝一字一句地说。 克里斯汀是莉莉丝的私人造型师和服装设计师，莉莉丝出席公众场合的服装搭配其实都是由她打造，包括一些出街私服，曾经引发过不少次风潮。 莉莉丝喜欢和她合作，一方面是克里斯汀品味和她契合，另一个原因便是克里斯汀有守口如瓶的职业道德，绝对不会染指莉莉丝的私生活。 莉莉丝要结婚的事，外界还不知道，莉莉丝只打算在婚礼当天发一条动态昭告天下，在此之前不想透露任何一丝消息。 试婚纱是在克里斯汀的工作室，她拿来好几件品牌高定，还有一些符合莉莉丝喜好的她以前设计的婚纱。照理来说应该提前定做，但莉莉丝是闪婚，刚通知完克里斯汀没几天，就说要来现场试。克里斯汀能一下子拿出这十多件，已经是超人效率。 莉莉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紧身鱼尾裙勾勒出她曲线优美的腰臀，白色头纱的映衬下，她圣洁得像个神女。 她拉开帘子，休息区只剩下诺亚坐着翻杂志，斯蒂夫又出去接工作电话，休假一天也不能让他这颗陀螺停止转动。 莉莉丝转了个圈，问诺亚好看吗？诺亚点点头，让她等斯蒂夫回来再说。 莉莉丝翻了个白眼：“他只会像个机器人一样说亲爱的穿什么都很美，与其指望他给点建议，我不如指望你。” 诺亚：“那我能说什么？你以为我真的能高高兴兴陪你挑婚纱？我又不是演员。” 克里斯汀推着移动衣架进来，又是一件重量级的婚纱。莉莉丝看了眼诺亚，让克里斯汀先出去。克里斯汀比了个OK的手势，离开前带上了试衣间的门。 莉莉丝手臂抱胸，打量诺亚：“我要结婚了，你不应该为我高兴吗？” 诺亚丢掉杂志，抬头和她对视：“为什么没告诉我你要结婚的事？我一回来就突然冒出个什么斯蒂夫，我该高兴吗？” “我是打算给你寄请柬的，又不会瞒着你。你不属于在社交媒体上才能看到我结婚消息的那批人。” 看着莉莉丝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诺亚简直气到发笑：“哈哈，谢谢你没有把我当外人，我竟然还能受邀出席婚礼，真是我的荣幸。” 莉莉丝冷下脸来：“诺亚，你没在我身边的任何一天，你都该预料到这件事。不是你，就是我。我们又不可能结婚。” 她加重语气，指责他：“你才是那个选择离开的人。” 诺亚站起来，他个子高，莉莉丝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还比他矮一些。他捏起她的下巴，压低声音：“你昨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让我留下，旁观你的幸福婚后生活吗？” 莉莉丝眼波流转，手指暧昧地搭在诺亚的皮带扣上，轻轻将他拉向自己：“我不介意你加入。” 诺亚眯了眯眼，意识到她没有在开玩笑后，反而放开了她。 “莉莉，我没这么下贱。”诺亚抬起的手顿了顿，本想抚摸她的脸，最后变成整理她的头纱。“祝你新婚愉快。” 斯蒂夫挂断电话匆匆回到试衣间，没见到诺亚的身影，只剩下克里斯汀蹲下在整理莉莉丝的裙摆。 斯蒂夫抱歉几句，问诺亚去哪了。莉莉丝说诺亚有事先走，又让他评价这套婚纱如何。 斯蒂夫和镜子里的莉莉丝对视，笑着赞赏道：“亲爱的，你穿什么都很美。” 莉莉丝移开目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倦，对克里斯汀说：“那就这件吧。” 第五章 “我知道斯蒂夫，但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结婚。” 雪儿拿了个抱枕，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康利端来热茶，给雪儿和诺亚都倒上一杯。 诺亚拿起一块曲奇饼放进嘴里，满足地夸赞康利的厨艺还是一如既往的有家的味道。 雪儿和康利是兄妹俩的发小，他们的母亲从中学时期就是好朋友，每年夏天，都会带着孩子们去珍妮在海泥湾的别墅度假。四个人一起长大，关系亲密。 雪儿和康利已经在一起将近十年，漫长的恋爱长跑中有过吵闹，有过分分合合，但最后两个人还是缠缠绵绵地继续在一起。诺亚一直认为这对朋友会先结婚，没想到先迎来的是莉莉丝的婚礼。 雪儿和康利都住在曼城，平时和莉莉丝的联系较多，诺亚这次来拜访他们，不光是朋友叙旧，还想打听些莉莉丝的事情。 果然，作为莉莉丝为数不多的亲密朋友，雪儿和康利都知道斯蒂夫的事，连珍妮也知道，雪儿说斯蒂夫陪莉莉丝去克伦威尔探望过珍妮，还不止一次。 诺亚心里堵得慌，问他们在一起多久了？ 雪儿回想着：“好像……不到半年？四五个月？我记得是珍妮做手术那段时间，莉莉丝身边就出现了斯蒂夫。” 康利看出诺亚心魂不宁的模样，说道：“对莉莉丝来说，当时确实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我们都以为珍妮会……所以，出现了斯蒂夫那样的男人，莉莉丝会答应和他在一起也能理解。” “闪婚，确实也是莉莉丝的风格。”雪儿耸耸肩， “她每一段恋情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所以……他们怎么认识的？”诺亚问。 雪儿说：“一场医学慈善晚会。” 在得知珍妮确诊肝癌后，莉莉丝的第一反应是大脑一片空白。对面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刺眼的阳光从医生背后射过来，连同他的脸、他的白大褂，逐渐淹没在漫天的白光中。 持续的尖利的耳鸣声。 然后，啪地拍板声。导演模糊的脸在镜头后探出来，喊了声cut。 她恍了恍神，多希望这是在电影里，演完所有生离死别就可以收工回家，继续平淡而无聊的生活。 “加西亚女士，有件事我需要提前和你说清楚，手术完成后，病人还是只能存活六个月到一年时间，具体要看她的治疗情况。即便如此，你也要坚持签署同意书吗？” 莉莉丝飞快地在家属栏签上自己的名字：“不管用什么手段，我妈妈必须活下来。” 她推掉大部分工作，开始参加各种医学论坛，医学慈善晚会，结识人脉，想要找到救治母亲的办法。她作为明星的影响力很快扩散开来，她资助的几个癌症慈善捐款活动都得到了有效推进，帮助了不少贫困的家庭和病人。 她和斯蒂夫就是在某次慈善晚会上认识的。是斯蒂夫先过来搭讪，他端了杯香槟靠近她，表现得彬彬有礼，可不停喝酒的小动作还是暴露出些许紧张。 莉莉丝跟他碰杯，说了句让他诧异的话：“我以前见过你。” 斯蒂夫惊讶，原本在脑中盘桓过多遍的搭讪万能语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噢，你好像说了我的台词。” 莉莉丝轻笑：“真的，我还知道你的名字是斯蒂夫·霍克，我去看过你们公司的发布会。” 这类专业领域的发布会一般不让除了媒体以外的无关人士进入，一位研究癌症的医学教授见莉莉丝好奇，便邀请她一起出席。莉莉丝当一个观众，坐在台下听斯蒂夫的演讲。 人们总是在擅长的工作领域上展现出独特的吸引力，就像演员会在镜头里发光发亮，斯蒂夫在讲起公司理念时也是如此，全场唯一的聚光灯照耀在他身上，他完全是个优秀的演说家。 他讲起他的童年经历，和外婆外公的乡间生活，幽默而风趣。直到外婆因为癌症去世，他坚定地选择以后要攻克癌症这项难题。大荧幕上放着一张张他和家人的合影，还有他创业时的经历，接着介绍起基因疗法。 在他背后，整面墙的荧幕上闪动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数字，最后汇聚变成——100%。 “我的目标，是将癌症综合治愈率提高到100％。” 斯蒂夫激动地说完，整个会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莉莉丝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激动地跳跃，砰、砰、砰。她第一个鼓起掌来，随后，其他掌声稀稀拉拉响起，最后愈响愈烈，汇聚成海，轰动全场。 她开始和斯蒂夫约会，就像以前每一段露水情缘一样，她稍微主动踏出一步，对方便会积极地迈出九十九步。 床上也是如此，她总是享受服务的那一方。她本以为斯蒂夫就是个书呆子型的商业精英，没想到床技还是很棒的，在摸索完她的敏感点后会主动趴下来给她口，操起来又凶又猛，带着点耿直的野性。 某次事后，莉莉丝舒服地点起一根烟。斯蒂夫趴在枕头上，告诉莉莉丝抽烟引发癌症的概率有30％，烟民即使不死于肺癌，也有三分之一的人活不过65岁。 莉莉丝吐出一个烟圈，喷到斯蒂夫脸上，无所谓地说：“那我也会快乐地死去。”她掸掉烟灰，把床头柜上的烟盒丢给斯蒂夫：“你不来一根？” 斯蒂夫抱住莉莉丝，埋在她胸口亲吻：“不要，我更喜欢吸你。” 莉莉丝感到他的阳物再次勃起，硬硬地在她大腿边磨蹭。斯蒂夫吻住她唇齿，像个满足的偷吃到糖果的小孩。 “莉莉丝，我爱你，你太美了。” 莉莉丝丢掉烟蒂，带着烟味的手指掠过他深邃的眉眼。他慢慢往下，重重的吻一个个压在她身上，最后停在她潮湿温暖的腿心，舌头灵巧地舔过花缝，激发出湿润的情液来。 莉莉丝忍不住轻喘起来，垂下的目光扫到大腿间，斯蒂夫微微侧动的头，那姿势就像在朝拜她一样。她轻轻说：“斯蒂夫，明天要比今天更加爱我，你能做到吗？” 斯蒂夫没有说话，舌苔重重一顶，压在凸点上，刺激得她小腹颤了一下。 舔到她足够湿润，他挺身插了进来，精壮的腰身快速律动起来。怀中的美人脸色潮红，发丝凌乱，双乳随着顶撞的动作像果冻一样微微晃动，甜美可人，他忍不住低头吮住，品尝着她的香甜。 他觉得只有在性事上，他可以真的掌控她。莉莉丝会褪去平日里那副精致美丽又坚硬的外壳，娇软得化成一滩水。平时不敢问出口的话会在这时说出来。 “莉莉，说真的，你到底交过几个男朋友？” 莉莉丝喘息着：“你认真的吗？在我们做爱的时候说这些？” “拜托，我每一任都跟你交代过了。”斯蒂夫摇动臀部，打着圈地磨小穴内的敏感点，她舒服地发出细细的尖叫声，指甲掐进他的手臂肌肉里。 “我……我只爱过一个人……”她断断续续地说。 斯蒂夫望进她迷离的眼中，水汽氤氲的碧绿色眸子荡漾如湖水，清澈又深不见底。 “我就是第二个咯。”斯蒂夫亲吻她的眼皮，手臂撑在她两侧，身下更加用力，囊袋噼啪击打在腿根，一次一次将她顶向快感的深渊。 —————————————— 想写出第四爱的感觉，好像没写出来哈哈哈哈。果然写剧情比搞黄容易。 第六章 片场，莉莉丝坐在椅子上看剧本，一边默念台词一边酝酿下一场戏的情绪。化妆师绕着她走来走去，时不时拿刷子轻扫她的脸，给她补妆。 剧组里其他工作人员井然有序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摄像助理在铺设轨道，摄像师推着摄影机慢慢移动确认位置，导演坐在显示器后面检查画面和光线。 除了走动的匆匆脚步声和工作人员之间低声的沟通交流，全场声音最大的就是严肃的导演。 “光替再往左走两步。” 镜头聚焦下的年轻女孩显然十分紧张，她不停地眨动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里，挪腿移开两步，觉得不对又退后了一步。 导演不耐烦地大吼道：“往左！往左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他站起来指着那个女孩，“你，对，就是你！” 女孩指了指自己，表情紧张而困惑。 “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哪只是左手？” 女孩举起自己的左手。 导演：“谢谢你的回答，看来还不至于是个左右不分的文盲。我让你往左走两步，你往哪里走啊？” 女孩辩解道：“我以为是你的左边，我俩面对面，所以我想着往右走……” 导演烦躁地叹了口气坐下：“别他妈跟我废话！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坐在椅子上指挥的人是我，懂吗？” 女孩嗫嚅着，将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压下委屈的情绪，乖乖听指挥走路。 导演坐下后看了看画面，又对灯光师吼道：“ 换个红色的色纸，把灯拉高一些！快点快点。” 大家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忙碌起来，调试机器，检查布景道具，只有女孩一个人站在原地，等着光线调试好。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临时替身的心情，大家都没有这份闲心。 在导演乱吼人的时候，化妆师就悄悄在莉莉丝的耳边吐槽：“好像是制片人说预算不够，后面要缩减戏份，导演和制片人扯皮好久，还吵起来了，怪不得火气这么大。” 莉莉丝轻轻笑了笑，这位导演脾气暴躁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他的专业能力够硬，不然也无法服众。 她抬头看去，做光替的女孩还乖乖地站在原地，她的体型和莉莉丝很像，正是在给莉莉丝待会的拍摄提前走位。她眼神飘忽，看上去有些尴尬和无助，显然并不熟悉剧组的工作环境。 莉莉丝辨认了一会，突然想起这女孩有些熟悉。 苏珊娜，好像是这个名字。莉莉丝回想起来。 导演通知莉莉丝去拍摄，莉莉丝放下剧本，走到布景中，苏珊娜惊喜的眼神拂过莉莉丝。 两人擦肩而过，一个走向大灯照射的镜头下，一个回到阴暗隐蔽的角落中。 这个镜头拍完后，进入午餐休息时间。莉莉丝没什么大明星的架子，她都是和剧组同事们一起吃工作餐。导演端着盘子坐到莉莉丝对面，和她聊刚才那场戏。 莉莉丝注意到苏珊娜的目光正有意无意地落在他们这一桌。正好她也不想在休息时间聊工作，于是冲苏珊娜的方向抬起手喊道：“苏珊娜——过来。” 苏珊娜还在取餐区徘徊，她看着自助餐盘里丰盛的食物，默默咽口水，在心中感叹剧组的伙食真好，就来做几天光替，赚到工资还能蹭饭。 她一边夹食物，一边偷偷看向莉莉丝那边，踌躇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但接着，她看到那位严厉的导演坐在了莉莉丝对面，不禁打起退堂鼓。 听到莉莉丝叫她的名字，苏珊娜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莉莉丝这样的大忙人怎么会记得她这个小粉丝呢？ “苏珊娜，过来一起坐吧！” 莉莉丝确实在叫她。那美丽到不像真人的脸蛋上带着柔和亲切的笑容，莉莉丝在朝她招手。 苏珊娜走过去，莉莉丝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桌对面的导演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诧异地问：“你们认识？” 莉莉丝揽住苏珊娜的肩膀：“嗯，她是我朋友。” “好吧。”导演咽下食物，对着苏珊娜的餐盘指点，露出好笑的表情，“这就是为什么，莉莉丝是女一号，而你只能做替身。” 苏珊娜低头一看，自己的盘子里满满当当堆满了食物，而莉莉丝的盘子里空荡许多，大部分还是些蔬菜、鸡胸肉和杂粮，看着就吃不饱。 苏珊娜拿着餐具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食欲立马下降大半。 莉莉丝放下叉子，神情变得严肃：“洛克，我很好奇你有没有因为工作问题收到过投诉邮件。” 洛克：“当然，总有些家伙看不惯我的作风。但他们后来都离开这个行业了，而我一直在拍电影。” 莉莉丝：“哦？是吗？你很得意啊？” 洛克察觉到莉莉丝周身竖出的无形尖刺，他笑笑，想缓解一下：“你怎么了？不就开个玩笑嘛。” 莉莉丝紧盯着他：“给我朋友道歉，立刻、马上。” 餐桌边其他工作人员闲谈和吞咽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他们面面相觑，想假装无事发生，可又忍不住好奇心，探究的目光纷纷向这边投来。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苏珊娜更是尴尬到身体僵直，导演的嘲讽虽然让她很受伤，但她并不想搞得这么剑拔弩张，本来只打算装傻呵呵一笑就过去算了。 洛克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皱眉看着莉莉丝：“什么情况啊你，认真的吗？” 莉莉丝毫不退缩：“我不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些无名鼠辈，我发的邮件是可以让你付出代价的。我再说最后一次，向我的朋友苏珊娜道歉。” 洛克觉得和莉莉丝说不通，看向苏珊娜：“你生气了吗？我刚才说的哪一句话冒犯到你了？” 苏珊娜额角冒汗，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桌子底下，莉莉丝的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那是种无声的鼓励，表明有莉莉丝在，她不用感到害怕。 很神奇，苏珊娜马上镇定下来，对洛克说： “你……嘲讽我吃得多，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这……这很没有边界感。” 洛克放下刀叉，拿起一张纸巾擦了擦嘴，不情愿地说道：“好，我知道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苏珊娜。” “可以了吗？”他冷笑一声，向莉莉丝确认。 莉莉丝点点头。 洛克这才端起餐盘离开。 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爽和解脱感从体内升起，苏珊娜感到神清气爽，此刻在她眼里，莉莉丝就是女王。她鼻子一酸，向莉莉丝道谢。 莉莉丝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记住，面对混蛋，就要强硬地对付他们，不然他们就会觉得你是个好欺负的软蛋。” 苏珊娜畅快地吃起东西来，一边嚼一边说：“但是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让我再来工作了，我明天还能再来吗？” “你以为他是老板吗，想炒谁就炒谁？导演跟我们一样，都是平级的同事，这个项目的管理方是制作公司，导演也是他们雇佣过来工作的。” 苏珊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莉莉丝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她吃慢点别噎着。“话说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工作？从护工到剧组来，跨度有点大啊。” 苏珊娜回想起那天护士长冷酷的脸，她连理由都不给，就通知她即刻离职。苏珊娜不想告诉莉莉丝她是被医院炒鱿鱼了，搪塞道：“嗯……我挺喜欢看电影的，正好有机会，我就过来试试。” 莉莉丝问：“你想做演员吗？” 苏珊娜不好意思地：“你看我行吗？” 莉莉丝鼓励她：“行，为什么不行？演员这份工作这么简单，你有这份行动力已经比大部分人强了。” 苏珊娜羞涩笑笑，她觉得莉莉丝的夸奖太夸张了，但确实受用，让她听了很开心。 莉莉丝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的一个电话，让苏珊娜复制一下。 “这是电视剧《摩登女郎》导演的电话，他之前一直让我给他推荐个演员，我看你就挺合适的，你要是感兴趣的话，打电话问问他吧，记得报我的名字。” 苏珊娜看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冥冥之中，她感到自己好像握住了一把命运的钥匙，只要轻轻转动，就能打开一扇大门，而门后等待她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第七章 “cut！”洛克摩挲下巴的络腮胡，眉头紧锁，他回放看了一遍刚才的镜头，让莉莉丝再来一遍。 莉莉丝闭上眼，化妆师赶紧上前补妆。她调整好状态，对着摄像机比了个OK的手势。 灯光重新布置好，场记打板，摄像师把机器对准莉莉丝的脸，镜头逐渐拉近，放大成特写。 莉莉丝抬眸，直视镜头，绿宝石般的琉璃眸子穿越屏幕，仿佛在诉说无穷无尽的故事，直直打在苏珊娜的心上。 苏珊娜站在导演后面盯着显示器的画面，她没有看过剧本，也不知道这电影拍的是什么，但仅凭莉莉丝这几个演技灵动的画面，她就想看这部片子。 可洛克并不满意，他又喊了次cut。 苏珊娜嫌弃这位导演的小肚鸡肠，她怀疑他就是在报复莉莉丝，同一场戏竟然就这么磨了一天。但是没有人抱怨，就连莉莉丝也是尽职尽责地做好每一次拍摄，在调整间隙还能坐下来和导演平心静气地沟通。 苏珊娜便恍惚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太多。 洛克站起来，愁眉苦脸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敲敲自己的脑袋，就像一个解不出数学题的困扰学生。 他举起对讲机说：“你能不能再多给我点东西？我们换个思路吧，你现在完全忘掉你演的角色，忘掉你本人是谁，你就对着镜头随意发挥，机位架在这里不动，没有时间限制，我们完全凭感觉来，可以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苏珊娜感到不可思议，她更加坚信洛克是在刻意刁难。她担忧地看向莉莉丝，莉莉丝思考片刻，没有多说什么，点头答应。 场记打板，全场寂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 然后，他们听到了莉莉丝的笑声，不解的、破碎的、迷幻而又百感交集的笑声。 苏珊娜感到不寒而栗，她看着显示屏上的那张脸，明明就是莉莉丝的模样，但那体内的灵魂绝不是她认识的莉莉丝，她真的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那女人边笑边落下泪来，极致的痛苦与疯狂交织在她脸上，她嘴角仍上扬着，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落下来。 苏珊娜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狠狠揪了起来，她眼眶一热，差点也落下泪来。 洛克痴迷地盯着显示器，轻轻点头，喃喃自语：“可以，就是这种感觉……” 场记听到他的话，连忙标记好镜头数。 足足过了五分钟，洛克才喊了声cut。莉莉丝还没从沉浸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捂住脸，肩膀还在颤抖。 生活制片看准时间，把一捧花束递给洛克。洛克走过去抱了抱莉莉丝，笑着把花送给她。 工作人员都鼓掌欢呼起来，祝贺莉莉丝杀青快乐。莉莉丝抹掉眼角的泪，声音还带着生理性的哭腔，她谦虚地笑着，感谢大家。 几个穿咖啡店员工制服的人推了一辆辆小车进来，小车上摆满了咖啡和甜品，点缀满鲜花装饰。 大家分着吃喝，一时间，氛围变得像派对一样热闹放松。 苏珊娜拿起一块马卡龙大快朵颐，感叹剧组真有钱，这些分量足够几百人吃了。然后，她听到生活制片和另一个工作人员在聊，是莉莉丝的男朋友来剧组了，蛋糕啊鲜花啊都是人家订的。 “哇，看来她男朋友也很有钱哦！” “当然了，告诉你个小道消息，他们就快结婚了，本来莉莉丝的戏没那么快杀青，据说就是要去筹备婚礼。” “真的假的？！” 苏珊娜转头看向热闹的人群中心点，闪光灯下，莉莉丝正怀抱花束，和大家合影道别。每个人都对她笑意吟吟，敬爱而崇拜。 真是大明星的待遇啊！苏珊娜羡慕地想，她更羡慕的是，莉莉丝还有一个优秀又帅气还疼爱她的男朋友。 斯蒂夫跟在莉莉丝旁边，风度翩翩，莉莉丝拿不过来的鲜花他主动接过去，还有大家纷纷送上来的礼物。他护着莉莉丝出去，外面，一批粉丝等在门口，大喊着莉莉丝的名字。 莉莉丝朝他们挥手飞吻，姿态潇洒。斯蒂夫打开车门，手掌虚虚挡在她头上，护她上车。他把礼物都放到后备箱去，然后就开车离开。 苏珊娜捧着咖啡，靠在墙边，目送他们离去，她想，如果她是个礼物盒就好了，现在就能坐在豪车的后备箱里，跟着莉莉丝他们去享受有钱人的假日。 选角导演的助理过来，告诉苏珊娜明天不必来了，莉莉丝的戏份杀青，她作为光替的工作也相应结束。工资已经打到她卡上，苏珊娜打开手机，看到账户里变多的数字，开心地拎起包，走向最近的公交车站。 倒两班公交，步行经过超市时顺便买好今天的晚饭，苏珊娜回到出租屋，楼梯口堆着三袋垃圾，肯定是隔壁邻居懒得扔。 苏珊娜嫌恶地踢了脚。 房间狭窄而潮湿，家具都是年代久远的深红色款式，碎花墙纸翘边，墙角处脱落斑驳。天花板角落常年有一块乌黑的斑渍，苏珊娜躺在床上时，半夜睡得不踏实醒来后，会误以为有一张诡异的人脸正盯着她看。 即便如此，这间房子已经是她能租到的性价比最好的了。两个月前的那一天，她还在为拿到莉莉丝的亲笔签名而高兴时，护士长突然来到员工宿舍，提醒她马上收拾好个人物品搬出去。 护士长说苏珊娜没有通过试用期考核，医院会给她一笔遣散费，并祝她早日找到新工作。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眨眼间，她就拎着行李箱，孤零零地站在曼城夜晚的街头。满街的车水马龙，霓虹灯市，正是她从青少年时期就向往的都市风貌，可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自己和天桥下的流浪汉没什么分别。 流浪汉至少还可以坦荡地睡在街头，苏珊娜可做不到，她有无用而沉甸甸的自尊心，这份自尊心迫使她逃离闭塞而贫困的家乡，逃离永远散发着动物烘臭气息的家庭农场，通过一层层考试，来到曼城，考进护理学院，并且还幸运地进入克伦威尔私立医院工作。 听说这家医院的床垫都是金子做的。同期生这样告诉她，羡慕又嫉妒的眼神在她身上打转。 是不是金子她不知道，不过宿舍里的床垫确实很舒服，乳胶垫，弹性十足不会变形。每天她工作12小时后，最期待的就是躺下去的那一刻，浑身的骨头都在碦咔作响，恢复归位。 她以为她会在克伦威尔工作一辈子。从试用期转正，一步一步从护士升职到护士长，可以找个医生结婚，在曼城驻扎下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筛掉。她想到护士长那张衰老萎缩的脸，眼角皱纹遍布。她甚至连个理由都不肯给！苏珊娜知道，护士长向来对年轻貌美的自己没有好脸色，苏珊娜曾经和病房里一位年迈绅士聊得很愉快，他答应苏珊娜会带她去赌城旅游。护士长知道后就警告她不能和客户有超过工作以外的接触。 她一直拿我当眼中钉，苏珊娜心想，这次她终于得逞了。 克伦威尔会给员工安排食宿，照理来说攒钱是很容易的。但是苏珊娜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既然吃喝不用花钱，那多出来的钱不就是享受生活吗？ 第一笔工资拿到手后她就去买了个名牌包，尽管她根本没有时间背出去玩。 后来，她买最新款手机，买珍珠项链，每个月都攒不下钱。总之，拿到的那笔遣散费，付完一季度房租后就所剩无几。 苏珊娜吃饱饭，瘫在床脚边。是的，这房间连个沙发都没有，她每天支个小桌板，坐在床脚地板上吃饭。 失业的这两个月，她出去找工作四处碰壁。没事做的日子，她每天就在床上睡觉，要么就看一整天电视，浑浑噩噩许久后，她看到兼职网站里在招现场群演，工资日结。她看着账户余额里可怜兮兮的数字，终于决定站起来。 她就是个穷光蛋，不挣钱就会饿死。 这几天吃饭的时候，她把《摩登女郎》前三季都刷完了，就是一个烂俗狗血的都市情感肥皂剧，狗血得很上头，积累了一部分稳定观众群，热度和播放量都不错，所以平台续订了第四季。 现在是晚上十点，打电话会不会不太好，要不等明天工作时间再打？苏珊娜打开拨号键盘又关掉，反复好几遍。 可是，机会不等人呢。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冒出来。 苏珊娜深呼吸一口气，还是选择拨通电话，等了两分钟后，那边终于接通，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喂？哪位？” “噢……你好！请问是乔治·托马斯导演吗？” “是我。” “我叫苏珊娜·伯纳尔，是一名演员。我的朋友莉莉丝·加西亚说您的新剧正在找演员，我非常感兴趣。” “确实……我确实和莉莉丝说过，是她推荐你过来是吗？” “是的。” “好的，苏珊娜，是这样的，我当时和她聊的是女三号那个角色，现在已经找到合适的演员了，以后要是有其他角色需要演员我们可以再合作，不过还是非常感谢你的来电。” “……” 晚饭留在肚子里还没消化完，沉甸甸地像石头一样，带着苏珊娜整个人都往下坠。她和导演客套几句，失望地挂断电话。 果然，机会不等人呢。她把手机扔到床上去，关掉电视里的《摩登女郎》，疲惫的身躯躺倒在床上，一整晚都昏沉沉的，辗转反侧。 第二天，她接到了乔治通知她去试镜的电话。 第八章 结束完一个角色后，莉莉丝便需要放空一段时间。她把自己当做一个容器，演戏创作的时候，另一个灵魂会慢慢填满她，一旦杀青，她就要将那个人倒出来，短则几天，长则个把月。 斯蒂夫很识趣，知道她要独处，这几天没有来打扰她。莉莉丝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泡澡，看书，睡觉，做瑜伽。只是午夜梦醒时，摸到另一只枕头，她会想起诺亚的温度。 他说到做到，没有离开。他的唱片公司就在曼城，莉莉丝有关注他的社交账号，他很久才更新一次，最新那条还是他刚回曼城那天，发的一张模糊光影照，是他坐在副驾驶上拍车窗外疾驰而过的霓虹街灯。 是在莉莉丝的车上拍的。 他有陆续点赞唱片公司账号发布的动态。还有给她发布的杀青照点赞。除此之外就没有多少浏览痕迹，干干净净地像个小号。 周五是莉莉丝例行去看望珍妮的日子。转眼已入冬，虽然莉莉丝基本都处在恒温环境中，为了尊重天气，她还是挑了件驼色羊绒大衣披上，开车去克伦威尔。 病房里，诺亚也在。莉莉丝拍戏没空来的这段时间，他来得比较勤快，基本上隔两天就出现。这层楼的护士都已经眼熟他，有几个年轻貌美的经常故意经过珍妮的病房门口，只为引起他的注意。 莉莉丝刚进去时，便听到珍妮拿这件事打趣诺亚，让他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带一个出去约会。 诺亚没有接茬，他转头看向病房门后，正对上莉莉丝的目光。 在莉莉丝看来，诺亚这种行为不过是为了弥补前几年的缺失罢了。 两个孩子一起来探望，珍妮显得开心许多，脸色都变得红润了一些。疾病让她的体重急剧下降，原本丰润窈窕的身体变得像纸一样薄，如果不是被子压着，莉莉丝甚至担心她会像氢气球似的飘起来。 搭在被面上的纤瘦手背常年插着针管，皮肤泛青，指骨突出。更令人悲伤的是她的一头金色长发，兄妹俩的金发都遗传自她，自从化疗开始后，珍妮不得不剃掉头发。 那是珍妮第一次在莉莉丝面前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靠在她怀里哭。莉莉丝拿起剪刀，剪下自己的一撮头发，想要陪珍妮一起。珍妮连忙夺过剪刀丢掉，诺亚听到母女俩争执的声音，过来举起剃发器往自己脑袋上推，说妈妈我陪你。 金黄的碎发乱糟糟堆了一地，三个人看着镜子傻笑。诺亚摸摸珍妮光溜溜的脑袋，说现在我们有两颗金光卤蛋了，怎么样？ 珍妮则惆怅又无奈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我一直想试试染个红发的。”随后她摇摇头，“无所谓了。” 诺亚到现在还留着寸头，没有头发的遮挡，他深邃的五官更显凌厉，下颌角的线条利落干净。 莉莉丝很喜欢一寸一寸，抚摸他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从平直突出的眉骨，到硬挺的鼻梁骨，再到柔软的嘴唇，下巴处浅浅凹进去的那条沟…… 珍妮看向走神的莉莉丝，问道：“莉莉，你丈夫呢？” 诺亚的眼神又和莉莉丝撞在一起，莉莉丝别开去，纠正珍妮：“妈，斯蒂夫还不是我丈夫。” 珍妮：“未婚夫，好吧，你总是跟我纠结这种没必要的细节。你们不是快要结婚了吗？还有几天来着。可惜医生不让我出远门，天杀的，我为什么不能参加女儿的婚礼？！狗屁医生根本不懂，亲眼看过你穿婚纱，我才能死而瞑目！” 强制戒酒后，珍妮的脾气愈发暴躁，来照顾她的护士通常都坚持不了两个月便要换班。只有莉莉丝能制住她，她对母亲这种喜怒无常的变化已经习以为常，通常只有一个办法：顺毛哄。 莉莉丝劝说道：“妈妈，你可以看到我穿婚纱呀，到时候雪儿和康利会和你视频通话的，给你直播，好吗？还有，你不要老说什么死不死的这种话，如果你真的因为参加我的婚礼，病情加重，那我就真的成罪人了。” 诺亚附和着，一起好声好气安抚珍妮：“妈，你会痊愈的，现在医疗水平这么发达，癌症早就不是什么难题了。隔壁病房的那位七十岁老人，上星期就出院了。” “是啊，况且你的主治医生是全球顶尖水平的专家，手术完他就提醒我们，只要保持心情舒畅，健康饮食，身体就会慢慢养好的。医生难道会骗我们吗？” 兄妹俩左一句右一句，话接话打配合，让珍妮无从辩驳。她拉过莉莉丝的手，放在自己掌心。 “我的宝贝甜心，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婚礼。”珍妮招招手，让诺亚过来点，把他的手搭在莉莉丝上面，“还有你，诺亚，婚礼上，你就替我多看看莉莉丝幸福的模样。你会好好照顾妹妹的，对吗？” 诺亚点点头，指尖用力，握紧莉莉丝的手。 珍妮摩挲诺亚的手背，眼神意味深长，绿宝石般的眸子直直盯住诺亚，言语恳切真挚：“儿子，你也要幸福。” 公寓的门一关上，莉莉丝就扔掉包，扑到诺亚身上，强烈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她的指尖还带着冬天的冷冽气息，在他脸颊摩挲。 诺亚一边回应她激烈的吻，一边抱着她往里面挪。 她身上迷醉的香气充斥他鼻尖，一旦靠近她，他就控制不住体内的邪火，明明上次见面，他还在她面前逞强。她一贴过来，他的身体反应已经先于大脑，下意识抱住了柔软的她。 莉莉丝已经迫不及待脱掉碍事的大衣，扔到地上。 “等等。”诺亚昂起头，莉莉丝只能像只躁动的小兽，不停乱拱，亲吻他的脖颈，痒得他直发笑。 “别闹。”他抓住她胡乱游走的手，“你他妈以为这里是哪里啊？” 莉莉丝放开他，长靴的细高鞋跟陷进松软厚实的地毯里。大衣里面，她穿了件修身的毛衣裙，黑色皮质腰带勒出盈盈一握的纤腰，圆润的大腿包裹在黑丝袜里，性感而有韵味。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家啊。” “你老公介意你结婚前还留在别的男人家吗？” 莉莉丝故意逗他：“如果是哥哥的话就不会介意啊。” 她脱掉靴子，打开鞋柜，诺亚拿出双新的棉拖鞋放在地上。深蓝色的男士款，是他自己的鞋码。 很好，没有女人的鞋子。 莉莉丝穿上拖鞋，慢慢悠悠地从玄关逛到客厅，房子里的陈设摆件都是诺亚的私人品味，他没有带别的女人来过这，莉莉丝很满意。 诺亚拿下墙边的遥控器，按了几下。屋里的温度渐渐升高，偌大的客厅里，灯光依次亮起，现代式壁炉里的火焰蹭地一下燃烧起来，隔着一层防护玻璃，跳动的火光映射在墙壁上。 莉莉丝走到钢琴边，掀开盖子随便摁了几个琴键，突兀的音符声回荡在客厅里。 诺亚脱掉外套扔到沙发上。“那天的蛋糕好吃吗？” “什么？”莉莉丝一愣，没跟上他转话题的速度。 诺亚不满：“我订了这么多，你一块都没吃啊。” 莉莉丝想到杀青那天的蛋糕宴。她从小就喜欢吃甜的，那家牌子的甜甜圈和马卡龙都是她爱吃的，她以为是斯蒂夫做过功课，没想到是诺亚买的。 她跑过去，这么大的沙发，她非要坐到诺亚腿上，开心地说：“原来是你买的呀，我吃了，跟小时候一样好吃。” 其实她没吃，甜品可是肥胖路上最大的敌人。 诺亚揉揉她的腰：“真的吃了吗？我不相信你。” 莉莉丝咯咯直笑，靠在他怀里乱扭，笑累了，喘着气休息。 唱片机播放着慵懒迷幻的爵士乐，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享受难得的片刻宁静。 她听到他胸腔里有力的心跳声。他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是他？” 莉莉丝柔声细语：“因为他……出现得刚刚好。” “你喜欢他？” 喜欢到要结婚的地步吗？ 莉莉丝点点他紧绷的嘴角，忍俊不禁：“你吃醋啦？”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诺亚转过她的脸，让她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你有了丈夫，那我该把自己放到什么位置？哥哥，情夫，第三者？显然莉莉丝都想要，可他凭什么纵容她的贪心。 他就是无法忍受那个所谓的丈夫。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哪肯做背地里偷情的事。 莉莉丝抱紧他撒娇：“我喜欢你，我最喜欢的人只有你。” 诺亚无视她的胡搅蛮缠，甚至有些生气：“那我们就此结束。”他推开她，莉莉丝急了，拽住他的胳膊大喊：“不要！” 莉莉丝突然眼眶泛红，哽咽道：“你知道妈妈还剩下多少日子吗？” 诺亚心一沉，语气沉重：“不到一年。” “我不想让妈妈离开。”莉莉丝吸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那副样子更显楚楚可怜。 他叹了口气，重新搂住她。 “你知道，斯蒂夫推进的基因疗法能让晚期癌症患者都能起死回生，等他的公司成功上市，项目启动，妈妈会是第一批实验的患者。” “他以此为条件，要娶你？” “不，没有人可以威胁我。我是和他约会以后，才了解他在做的事情。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跟我求婚。没多想……我就答应了。” “……”诺亚抿嘴，不说话。 “喂，难道不是因为我本人实在太有魅力吗？迷倒一个斯蒂夫有什么难的。” 诺亚不可置信：“你真的相信那家伙能从死神手里抢人吗？” 莉莉丝眸光坚定：“无论是什么手段，任何先进的，匪夷所思的，甚至没有先例的医疗技术，我都想尝试，只要能救妈妈。” “也许我该庆幸，你还没有疯狂到要用邪术。”诺亚嘲讽道，“这件事妈妈知道吗？” “她知道一点，正因为斯蒂夫会是我丈夫，所以她愿意信任他。” 诺亚气道：“你们两个，完全不跟我商量是吗？要不是我这次回来，我甚至连你要结婚的事都不配知道是吗？” “我现在就在跟你说啊！”莉莉丝努力控制自己保持耐心，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妈妈动手术的时候你都没来，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忙着给外公打理产业，那个娶过四个老婆的封建老头子，他连妈妈是他第几个女儿都记不住。当时妈妈只有我，而我能找到的最好办法就是这个。” 诺亚拿出一根烟放到嘴边，他不想拱火，让气氛愈加紧张。 莉莉丝缓和道：“我咨询过很多医学专家，还去斯蒂夫的公司考察过，我不会把妈妈的命当玩笑一样对待。” 烟雾缭绕，沉默对峙良久。诺亚先妥协。 “莉莉，你辛苦了。我不该冲你发火。”诺亚别开头去，缓缓吐出一口烟，“那个实验疗法的相关资料有吗？我想了解一下。” 莉莉丝点点头:“我会整理好发给你。” 诺亚摸摸她的头，眼神中带着怜惜和欣慰：“早知道，我应该早点回来。” “今天妈妈脸上的笑容，我很久没有看到了。以后我们也要一起去，多陪陪她。” “嗯。” 莉莉丝靠过去，轻声问他：“那你还去婚礼吗？” “去。”他揽过她，在她额角落下轻轻一吻。 第九章 莉莉丝和斯蒂夫的婚礼在一座位置偏僻的海岛上举行。她不想让任何媒体打扰，海岛港口除了每天固定的早晚两次航船，便只有直升机能进入，上岛以后，宾客还得出示一人一封的邀请函，狗仔想偷偷潜进来简直难如登天。 来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都是一些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莉莉丝的伴娘只有雪儿一个人，斯蒂夫那边请来的伴郎是他的好友兼合伙人尼古拉斯。 岛上最有名的建筑是一座上世纪遗留下来的贵族古堡，婚宴就在这里举行。 暗绿色的藤蔓和蔷薇花爬满城堡的墙面，每一块灰白砖石上都布满时间的痕迹。推开烫金门把手，进入古堡大厅，高高的穹顶之上满是色彩艳丽的壁画，金色烛台遍布墙面，成簇的鲜花枝叶从烛台上倒垂下来，清新而亮眼。 一位身姿端正容貌秀丽的演奏家在弹奏钢琴曲《Love Never End》，轻柔浪漫。中间一道红毯直直铺向仪式台，红毯两侧，雕刻满精致花纹的木质长椅上，身着礼服的宾客们面带笑容，低声密语，期待新娘和新郎的出现。 康利和母亲玛德琳坐在一起，雪儿的父母——海伦和麦克坐在他们前面一排。玛德琳举着手机和珍妮视频通话，给她看婚礼现场的布置。画面放大，拍到侧门角落处斯蒂夫正在低头整理领口。伴郎尼古拉斯陪在他身侧，两人在交谈着什么。 似乎注意到这边的镜头，斯蒂夫抬起头来，冲玛德琳比了个耶。 玛德琳和珍妮都由衷地夸赞斯蒂夫很帅，夸莉莉丝有眼光。 康利时不时转过身去看门口，他给雪儿打电话，问新娘什么时候准备好，需不需要他帮忙。 雪儿的语气有些焦急，她没想到出状况的会是道格拉斯。海岛港口涨潮，他要乘坐的船只困在城镇那边，暂时无法出发。 电话那头的珍妮听到，忍不住急起来，作为母亲的她已经无法去现场，她可不想看到莉莉丝的亲生父亲也去不了。 玛德琳使了个眼色，让康利出去接电话，别让珍妮生气影响身体。康利快步穿过宾客席，来到侧厅。莉莉丝、雪儿和诺亚都在，按照正常时间安排，道格拉斯应该在一小时前就出现在这里，身为父亲，他要送莉莉丝走上红毯。 诺亚拿着对讲机在和港口那边沟通，由于恶劣天气影响，很快将会有一场暴风雨登临海面，空中能见度变低，安全起见，直升机也不能起飞。至少再等三小时，风平浪静后，交通才会恢复。 道格拉斯打电话过来，和莉莉丝道歉，懊恼自己真应该早一天来的。莉莉丝反而还安慰起他来，连连说没关系。 莉莉丝五岁时，道格拉斯就和珍妮离婚了。他算是个尽职的父亲，对莉莉丝很关心，不会错过她成年前的每一次生日。他和第二任妻子结婚以后，生活重心不可避免地偏向新家庭和孩子，莉莉丝和道格拉斯的联系也逐渐减少。 母亲后来没有再结婚，她一个人将诺亚和莉莉丝抚养长大。她经历过两段婚姻，分别生下兄妹两人。长大后莉莉丝才发现：父亲总是能够很快抽身离去，脐带的两端，紧紧相连的永远是母与子，一辈子割舍不断。 莉莉丝挂断电话，说了句不等了。 雪儿问：“那……没有人送你走红毯啊。” 莉莉丝抬眼看向诺亚：“长兄如父。” 雪儿和康利齐齐望向诺亚，欲言又止。 诺亚犹豫一瞬，接着他整理好袖扣，曲起手臂，行了个绅士礼：“走吧，美丽的新娘。” 雪儿放下莉莉丝的头纱，朦胧的白纱罩在莉莉丝的脸庞上，有一种欲说还休的美。莉莉丝将手搭在诺亚的臂弯里，两人并肩站立，般配无比，乍一眼看去，会以为这一对才是新婚夫妻。 宴会厅的雕花大门缓缓敞开，婚礼进行曲奏响。红毯上，诺亚牵着莉莉丝慢慢走进来。 宾客们纷纷注目迎接这对年轻美貌的男女，花瓣雨洋洋洒洒飘下，落在莉莉丝的头纱上、肩膀上。 莉莉丝走过许多红毯，这是最漫长、最遥远的一次。 她私心希望，可以走得再慢一些。 她爱的男人，即将亲手将她送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红毯尽头，新郎斯蒂夫站在牧师旁边，正满脸欢喜地望着他的新娘。 莉莉丝突然后悔了，她想结束这场闹剧。她脚步一顿，诺亚跟着她停了下来。 莉莉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吗？” 诺亚回答：“是。” 她的心安定下来。 不过一瞬间的事，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到仪式台上，莉莉丝恋恋不舍地松开诺亚，转过身面对斯蒂夫。 牧师念誓词，询问新郎：“斯蒂夫·霍克，你是否愿意娶莉莉丝·加西亚为妻，在神面前与她结为一体，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她，不离不弃，直到离开世界？” 斯蒂夫点点头：“我愿意。” 牧师：“莉莉丝·加西亚，你是否愿意嫁给斯蒂夫·霍克为妻，在神面前与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是贫穷，始终忠于他，不离不弃，直到离开世界？” “……” 莉莉丝犹豫着，迟迟没有回答。斯蒂夫慌神，莉莉丝透过他，好像在看另外一个人。他试探着：“莉莉？” 牧师又问了一遍，莉莉丝终于开口道：“……我愿意。”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莉莉丝微微侧身，看到诺亚拿着戒指盒，他掀开盖子，露出里面闪闪发亮的婚戒。他一直在背后沉默地注视着她。 莉莉丝拿起婚戒的时候，他的指尖缱绻划过她指节，她心脏倏地加快一跳，眼睫微颤，微妙的小表情全都撞进他眼中。 斯蒂夫牵起莉莉丝的手，婚戒套在她无名指上。 牧师宣布：“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头纱掀开，视线猛然变得清晰，斯蒂夫的脸无限放大，逐渐占据她整个视野。她闭上眼，不愿看见。 轰然的掌声，响彻古堡，婚礼进行曲的演奏达到高潮，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新人身上，满含祝福与喜悦。 除了一个人。 诺亚微微侧头，手指不由得发力，指节泛白，攥紧那个墨绿色的戒指盒。 午夜十一点，莉莉丝疲惫地躺在浴缸里。水汽氤氲，热水浸泡下，她全身的皮肤白里透粉，紧致而富有光泽。 这间浴室仍保留着上世纪的古典风格，四面略显粗犷的石砖墙，现代化的灯台都做成蜡烛的模样，平添些古朴的情调。 浴缸靠近窗户，莉莉丝推开一条窗缝，深黑的天幕连接一望无际的海面，巨大的浪涛声由远而近传来，潮湿的冷空气透过窗缝钻入，给玻璃蒙上一层雾气。 夜幕下，一道红色的亮点忽明忽暗，逐渐往远处飘去。那是海岛上唯一一架私人飞机，飞机上的乘客是斯蒂夫和尼古拉斯。 婚礼晚宴快结束时，她注意到尼古拉斯一直拉着斯蒂夫，焦急地讨论着什么。没过多久，斯蒂夫就走过来，满脸歉意地告诉她，公司那边有急事，某位投资人出尔反尔撤走了一部分资金，他必须马上回曼城处理。 寻常妻子肯定会表达不满，质问丈夫为什么工作比婚礼还重要？而莉莉丝早已习惯斯蒂夫将他的工作放在第一位，她不仅没有生气，还马上提供自己的私人飞机送他回去，并宽慰他好好处理。 “亲爱的，我保证，蜜月的三十天我一定好好陪你，不会让任何人打扰我们，好吗？” 莉莉丝根本不在乎什么蜜月，她抱抱斯蒂夫：“你可是在实现一项伟大的理想，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你不需要有什么顾虑。” 莉莉丝关上窗户，从浴缸里走出来，吹完头发，做完简单的护肤流程，换上睡裙。 灯光突然闪烁了几下，哑火一样熄灭。瞬间，整个世界陷入浓稠的黑暗中。 第十章 莉莉丝站在原地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停电了。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摸黑走出去，打开房门。古堡走廊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不一会儿，她听到一些动静，是雪儿和康利的房间门打开了，雪儿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她在打电话问古堡的管家怎么回事。 莉莉丝扶着墙走出去，却撞到一个人怀里，他马上抱住她，黑暗里看不清面容，她即刻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辨认出来，轻声叫道：“诺亚？” “嗯。”他应了一声，没有松开她。 康利和雪儿来到走廊里，手机的闪光灯勉强能照亮周围，亮光一晃，照到墙上挂着的古董人像油画，阴森森的，莉莉丝倒吸一口冷气，握紧诺亚的手。 “怕什么。”他轻笑。 “真适合演恐怖片。”她小声嘟哝。 康利说：“管家说是暴风雨损坏了电线，他们正在派人抢修，会有人送蜡烛上来，等着吧。” “真有点像鬼屋呢。”雪儿突然说，那是他们小时候在夏天经常玩的活动，是海泥湾镇上的游乐场项目。 “啊！”诺亚转动手机，把手电筒对准自己的脸照，做了个鬼脸冲雪儿大吼一声。 雪儿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跳起来边骂边打诺亚，骂他是个幼稚鬼。莉莉丝和康利则笑起来。 “阿嚏——”雪儿打了个喷嚏，康利揽住她，责怪说不披个毯子就出来。 古堡管家终于出现，他拿了一箱蜡烛，分给大家。康利提醒他记得给每个房间都送去，尤其是二楼玛德琳还有海伦他们的房间。管家连连答应。 康利、雪儿和莉莉丝、诺亚互道晚安后，就回房间去。 诺亚拿着蜡烛，走进莉莉丝房间，他突然意识到什么，问：“斯蒂夫呢？” 莉莉丝如实告诉他。 诺亚把蜡烛插到烛台上，依次点燃，烛火摇曳， 他眸光闪烁，冷笑道：“哪有男人会在新婚夜抛下自己的妻子？他把你当什么，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诺亚把烛台放到斗柜上，幽幽的火光撕开一片黑暗，朦胧的光亮下，诺亚这才看到莉莉丝一直赤脚踩在地板上，他催促道：“快到床上去，也不怕感冒。” 莉莉丝张开双臂：“你抱我嘛。” 诺亚无奈，打横抱起她。松软的床垫沉沉陷下去，莉莉丝贪恋他身上的温度，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硬实的腰腹，慢慢往下去。 黑暗中，她的双眼清澈明亮，明明是乖巧的神情，却暗藏着危险的诱惑。 诺亚的呼吸拂过她唇畔，停滞，加重。 “今晚，就当是我们的新婚夜。” 莉莉丝余音未落，就被他堵住了嘴。他的吻很深很重，压抑许久的占有欲终于迫不及待释放出来。 婚宴上，他默默看着莉莉丝扮演一个完美大方的妻子，和斯蒂夫的父母问候寒暄，和亲朋好友们敬酒谈笑。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小时候只会黏在他身旁要糖吃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已经长成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女人。 他喜欢她的反复无常，她的尖锐，她那幼稚喜欢吃醋的小脾气。他以为这些都是他一个人的，可是今天过后，她也会在丈夫面前展现她的多面风情， 她的丈夫，理所当然就该拥有她的全部。 而他，只能将她拱手相让。 在亲友致辞时，他拿着话筒，向全场的人宣布：“莉莉丝，我爱你。——作为你的哥哥，我会守护你的幸福。” 就连光明正大的表白，也只能隐藏在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里。莉莉丝举起酒杯，向他致意，她的口型也在说“我爱你”。她的丈夫在旁边傻乎乎地鼓掌。 他们之间没有背叛这个词，只有斩不断的情欲纠缠。这些年，他知道她身边不缺男人。莉莉丝的恋情绯闻是社交论坛上的流量密码，是网友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说来可笑，他甚至关注了很多八卦狗仔的账号，刷到她和某个男明星约会，他会把那些偷拍的街头照片发给她，取笑她挑男人的品味。 然后她就会生气，炸毛。等到他找机会去见她时，就在床上解决，让她的心思收回来。最后，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各路货色都会被他不动声色地清理掉。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占有欲这么强。 听到她说斯蒂夫是她的未婚夫时，他第一次感受到窒息的慌张感。 好像这一次……真的有点不同。莉莉丝看斯蒂夫的眼神，崇拜中怀揣敬意。那天的早午餐，他几次三番挑衅她，斯蒂夫都在旁边春风化雨地劝解。 真的会装。诺亚不喜欢这个斯蒂夫，他知道又是嫉妒心作祟。他以退为进，故意冷落莉莉丝一段时间，看她选谁。 果不其然，她放不下他。她来找他，解释说她选择结婚，是利益大于感情。 这才是他的莉莉丝，心中的天平永远倾向于他的莉莉丝。 他放下心来。 双层白纱床幔笼罩住床上的一片旖旎春光，一簇火焰在半空中跳动，火光投射在纱帘上，映出朦胧的身体剪影，交合的黏腻水声和喘息声持续不断从纱帘缝隙间漏出来，引人遐想。 莉莉丝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眼罩蒙住她上半张脸，只露出挺翘的鼻尖和粉嫩的嘴唇。手臂举过头顶，浴袍的白色腰带捆缚住手腕，将双手牢牢绑在床头柱上。这个姿势让她的胸显得更加高耸饱满，随着抽插的撞击，水蜜桃般的双乳晃动不停。 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便愈加敏感起来，就连挺立的乳尖都能感受到空气的摩擦。诺亚的手在身上游走，引起一阵阵酥麻的战栗，像老练而有耐心的毒蛇游过野草地，草叶窸窣颤抖，等待猎物入口。 小穴里湿润无比，吞吐着诺亚的性器，紧致的甬道内壁不停的和肉棒摩擦，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处，激发出更多情液，汩汩地流向穴口，又被下一次撞击堵回去，生出黏腻的泡沫来，湿漉漉地挂在根部的毛发上。 诺亚举高一支单柱的烛台，微微倾斜，融化的蜡油顺着柱身滴落下来，形成倒挂的钟乳石模样，噼啪滴在莉莉丝的胸上。 滚烫的温度让她瞬间惊叫出声，浑身颤抖起来，蜡油顺着乳房半圆的弧度滑落，渐渐凝固成一道凸起的泪痕。 她听到诺亚低沉的声音：“疼吗，宝贝？” 一瞬间的疼痛过后，蜡油融化时的低温在皮肤上蔓延，其实……还蛮舒服的。她点点头，渴求着：“疼……可是还想要……” 诺亚轻笑一声，一边猛干一边继续滴蜡。 莉莉丝既紧张，又兴奋，既害怕，又暗暗期待着。她身处黑暗，不知道下一刻的疼痛何时到来，一切都掌控在诺亚手中。她明明是受虐的一方，却被欲望吞噬，心中蠢蠢欲动，忍不住的快感一波一波涌上头顶，只想让他再狠一点，再快一点，使劲蹂躏自己。 诺亚看着莉莉丝在他身下扭动、呻吟，楚楚可怜又风情万种的模样，每次蜡油滴到她身上，那小穴就刺激得紧缩起来，夹得他实在忍不住想射出来。他还要分心，怕蜡油烫伤她，先滴到自己手背上，再落到她身上。 在他眼中，她的身体圣洁无比，浑身上下光滑细嫩，他可不想看到出现任何一条疤。 玩得差不多了，他吹灭蜡烛，放到床头柜上，扯了几张湿巾，擦掉她身体上的蜡油。他给她松绑，掐住她的腰又操起来。 莉莉丝脑子里一片混沌，理智全无，记不清自己高潮了多少次，她攀着诺亚的肩膀，耳边全是他性感的喘息声。他一遍遍地让她说，莉莉丝只爱诺亚一个人，对不对？ 她含糊地说嗯嗯嗯。 诺亚吻住她唇齿，吞下她所有呜咽。 第十一章 斯蒂夫接到莉莉丝电话的时候，正在赶往机场的路上。他连轴转了两天，跑去Y国追投资人，然而公司的资金漏洞还是空在那里，没办法填上。尼古拉斯在开车，透过后视镜观察斯蒂夫的表情，好奇地偷听夫妻俩的对话。 “……斯蒂夫……抱歉，我不想去度蜜月了。” 莉莉丝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奇怪的哽咽。斯蒂夫连忙愧疚地道歉：“亲爱的，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很快就到机场了。” 莉莉丝：“……别，你不用去。妈妈的身体好转之前，我实在没有心情出去玩乐……” 斯蒂夫沉吟：“莉莉，我理解你。我听你的，蜜月取消吧。你在哪里，我过去陪你。” 那边传来一阵短促沉闷的响动，好像是突然把手机话筒捂住了。没一会儿，莉莉丝回应道：“……没关系，你去忙你的，我哥哥会陪我去看望妈妈……” 斯蒂夫还想说些什么，但莉莉丝那边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尼古拉斯说：“不去度蜜月了？你太太这是生气了？” 斯蒂夫揉了揉太阳穴，苦恼说：“我不知道，我以为她会生气，但她反而一副很迁就我的样子。” 尼古拉斯羡慕道：“哥们，这不是很好嘛？这么美丽大方的老婆，你真是捡到宝了。” 斯蒂夫焦虑地说：“还是先想想办法，怎么把漏洞补上，不然我们全玩完。” 尼古拉斯提醒他：“你身边就有个现成的金库啊，斯蒂夫，别忘了你当初是为什么追她的。” 斯蒂夫若有所思，喃喃道：“是啊，我真傻，跑出来干什么，就该好好陪在她身边才对。” 斯蒂夫回想起他初次见到莉莉丝的那天，那时候，他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青年创业家，和尼古拉斯一起混迹于各种社交场合，扩展人脉，寻找投资。 那场医学慈善晚会人才济济，杯光斛影间，莉莉丝的出现尤为耀眼，人群就像闻到花香的蜜蜂围绕在她身旁，莉莉丝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稳妥有礼地周旋着。 尼古拉斯凑到斯蒂夫身边说：“你知道她吗？国际影星莉莉丝·加西亚，她也给这个慈善项目捐了不少钱，主办方还特意单独给她设置了一个奖杯，表彰她的善举。” 斯蒂夫点点头，敷衍认可道：“真人确实很漂亮。” 尼古拉斯催促说：“机会难得，你也过去认识一下啊！” 斯蒂夫看着那群围在莉莉丝身边阿谀奉承的人，不屑道：“不过是个艳星。” 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员路过，尼古拉斯顺手拿起两杯香槟，递给斯蒂夫一杯。他问斯蒂夫：“你知道她外公姓什么吗？” 斯蒂夫不解，尼古拉斯凑近他说：“琼斯。” “琼斯？是我知道的那个琼斯吗？” 尼古拉斯夸张地点点头：“当然！世界上还有其他开豪华连锁酒店的琼斯家族吗？我们现在身处的这块地方，就是她家的产业。” 斯蒂夫抬头，宴会厅高高的穹顶之下，一盏闪耀着璀璨鎏金光芒的巨大吊灯静静悬挂在头顶，据说这个价值不菲的水晶灯全世界只有三个，其他两个都被收藏家纳入囊中妥善保存，只有琼斯家拿来做酒店的装饰品。 尼古拉斯碰了碰斯蒂夫的杯子，清脆的撞击声拉回他的思绪。 “怎么样，对她感兴趣了吗？” 斯蒂夫清清嗓子，有些犹豫：“你怎么不去？” 尼古拉斯指指自己：“看看我，你觉得那位大美女会看上我这一身肥肉？再瞧瞧你，你长得就是一副很受女人欢迎的样子。” “你对自己倒是有清晰的认知。”斯蒂夫笑笑，朝莉莉丝走去。 …… …… 莉莉丝挂断电话，丢掉手机，终于不再忍耐，任由潮涌般的快感淹没头顶。腿心泥泞潮湿，甬道内一阵挛缩，小穴口喷出一股细细的淫液，打湿皮质座椅。 诺亚从她裙底抽出手指，指尖拉出几道银丝，他伸舌舔掉，贴近她耳朵低声细语：“乖宝贝。” 莉莉丝舔舔嘴唇，媚眼如丝：“我想要更多。” 她掀起裙摆，诺亚扶着她跨过车内狭窄的空间，张开腿跨坐到他身上，两人迫不及待拥吻在一起。莉莉丝很快感受他的勃起，拉开他的裤子拉链，粗硬的性器弹出来，磨蹭大腿内侧的细嫩皮肤。 她用手扶着，慢慢坐下去。阴茎破开层迭的软肉，很快被温暖紧致的小穴吸附住，两人同时满足地轻叹一声，气息交融，唇齿相贴，紧密而热烈地交合在一起。 车子轻微地晃动起来，顶楼的私人车库，空旷而安静。 莉莉丝抬起手臂，撑在车窗上，腰部前后摆动，想直起身，却困于蓬顶之下。诺亚按下开关，车顶缓缓打开。 他掀起她的毛衣下摆，把文胸推上去，一边揉弄一边轻轻啃咬粉嫩的乳头。莉莉丝难耐地叫出声，娇媚的喘息声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阵阵荡漾。 米色的针织裙摆堪堪遮住紧紧相连的下体，白色软糯的毛衣衬得她更加粉嫩而娇柔，这样清纯打扮的妹妹却和他做着如此淫荡的事情，他更加兴奋起来，一下一下都往她最深处顶撞，撞得她花枝乱颤。 “啊……嗯……”莉莉丝呻吟着，眼角水光潋滟。 她软软地趴在他肩头，他咬着她的耳朵，攀上高潮，射了出来。 他轻吻她的嘴唇，柔声问道：“回家继续？” 莉莉丝一下一下回吻他，只是最简单的唇瓣相贴，又有情欲气息在两人之间燃起。她断断续续说：“嗯……可是说好要去看妈妈的……再不去……天都要黑了……” 诺亚整理好她的衣服，又隔着毛衣留恋地揉揉她的胸。“好，我们的蜜月期还很长呢。让你丈夫迟点回来。” 莉莉丝轻笑：“我已经照你说的打电话了呀。” 诺亚捏捏她的脸，认真地说：“你得向我保证，你对他不是真的。” 莉莉丝好整以暇地打量他：“你什么时候像个患得患失的青春期小孩了？我人就在你面前，你不放心什么呀。” “那你为什么不能跟我保证？” 莉莉丝妥协道：“好吧好吧，我发誓，我保证。” 诺亚见好就收，扯出湿巾给她擦干净。 到医院里的时候，护士说珍妮这段时间积极配合治疗，心情愉悦，非常平易近人，莉莉丝心想，这翻译过来就是，她很少骂护士了。 “看来是好事。”诺亚开心。 莉莉丝则摇摇头：“不一定，事出反常必有妖。” 莉莉丝让诺亚先带珍妮去花园里散步，她随后就到。莉莉丝留在病房里，翻翻枕套、被套和床褥，都很正常。她又去翻柜子和抽屉，除了一些日常用品以外，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她松了口气，怀疑自己错怪妈妈了。她走到花园里，远远地便看到珍妮坐在轮椅上，诺亚推着她慢慢走着，绿叶，鲜花，新鲜的空气，还有下午的阳光在他们身上洒下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久违的幸福。 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和谐地待在一起过了。 从莉莉丝记事起，珍妮就很忙碌，早出晚归，还经常出差。在家里的时候，两兄妹吃饭找保姆，出行找司机，其余时间都是相互依靠。只有在假日，珍妮才会停下忙碌的脚步，带兄妹俩去海泥湾的别墅度假。 别墅里有游泳池和花园，夏天的午后，珍妮会懒洋洋地躺在草坪上，两个小孩也躺下，就靠在妈妈身上。莉莉丝吵着要妈妈讲故事，珍妮便会信口胡诌一些公主打恶龙的恶趣味童话，讲着讲着，他们困意上头，三个人就互相倚靠着睡过去。 莉莉丝走过去，正好听到珍妮在讲度假的事情。她也很怀念夏天，还想去海泥湾度假。诺亚答应她，马上就是春天，夏天也即将到来，他们很快就能一起去。 莉莉丝看到珍妮红光满面，兴致勃勃的样子，接着，就机敏地闻到一丝酒味。 珍妮穿了件厚厚的袄子，戴围巾，下半身盖着厚毯子，裹得严严实实。莉莉丝蹲下去给她掖毯子，手直接从下摆伸进袄子里面，摸到内袋里一个硬硬的凸出的小瓶子。 “你干什么？！”珍妮马上生气地推开莉莉丝。 莉莉丝已经掏出那个小酒瓶子，质问这是什么？ 珍妮心虚地顾左右而言他，寻求诺亚的帮助：“诺亚，你看看你妹妹！” 诺亚无奈地叹口气：“妈，你又偷喝酒，你能不能珍惜你的身体？” 莉莉丝生气地问：“谁给你的？你贿赂了哪个护士？还是哪个病人‘好心‘送给你的？” 珍妮倔强地不肯说。 莉莉丝一下子把酒瓶砸到石砖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酒液四溅开来，顺着砖头缝蜿蜒流去。 莉莉丝：“你不回答，没关系，我会一个一个去问那些值班护士，以后不准你再接触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诺亚挡在珍妮面前，他严肃地对莉莉丝说：“冷静点，别对妈妈发火。” 莉莉丝努力压抑着怒火，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明明治疗了这么久，做了那么多，为什么她还想着喝酒喝酒，该死的，自己的命，难道她一点都不在乎吗？” 诺亚按住莉莉丝的肩膀：“莉莉丝，深呼吸，这不是个大问题，好吗？” 轻微的抽泣声。珍妮低着头，眼泪一滴滴，无声地掉落在毯子上。 诺亚赶紧转身去看珍妮，他蹲下去，轻声安慰珍妮：“妈，莉莉丝也是关心你。” 珍妮抽泣着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是我让海伦阿姨买的，她上次来医院时带给我的，你们别去责怪她。” 莉莉丝扶额，烦躁地长呼一口气，十分不理解：“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她要这样纵容你？” 珍妮抬起头，伤心地说：“因为她知道，我就是想享受普通人的快乐，我不想一直被当成病人对待。” 莉莉丝和诺亚愣在原地。 珍妮：“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是一直待在病房里哪也去不了，每天要吃成吨成吨的药片，一醒来就在计算自己的生命倒计时，这种滋味，实在是难熬啊……” 莉莉丝心如刀绞，强烈的愧疚和无力感折磨着她。她蹲下来，泪眼朦胧，和诺亚一样靠在珍妮的膝头。“妈妈，对不起，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珍妮抚摸莉莉丝的头发，慈祥而温柔：“孩子，顺其自然。我害怕死亡，也害怕离开你们，可是，人无法和命运作对，是不是？” 诺亚突然说：“不会的，这次我同意莉莉丝，我们会让你活下来。” 第十二章 《摩登女郎》拍摄现场，摄影棚里十分忙碌，拍摄之间的空隙，工作人员们要赶紧收拾好设备，调整好布景，为下一场戏的拍摄做准备。 苏珊娜饰演的是剧中的一个小配角，出场率不高，但是很有记忆点，是主角遇到困难后给予帮助的关键性人物之一。在错失女三号这个角色后，乔治导演也许是顾及莉莉丝的缘故，马上让苏珊娜来试试另一个角色。 苏珊娜自己也争气，在试镜的时候聊了一些关于前两季的想法，让导演心生好感，角色自然拿到手中。 拍完最后一场戏，苏珊娜去化妆室摘掉假发，换掉戏服。 她和化妆师说自己今天杀青了，化妆师笑着祝贺她几句，便又去给其他角色化妆，还提醒苏珊娜把戏服迭好放到服装室去，不然服装师又要头疼地满地找衣服。 出来以后，剧组里仍然和往常一样十分忙碌，拍电视剧不像拍电影，会慢慢打磨，有充足的创作时间。大家行色匆匆，透露出一股上班赶工的倦怠感。 迎面走来的是副导演，苏珊娜和他打招呼，说自己杀青了。 副导演辨认了一会，才认出卸掉装束的苏珊娜演的是哪个角色。 “祝贺你啊，羡慕你能回家泡个澡好好睡一觉了，我还要继续去打工。拜拜！”他挥挥手，匆匆说完，就朝导演那边走去。 “拜拜……” 苏珊娜想象中的鲜花、掌声、蛋糕通通没有，她有些沮丧地离开拍摄基地，朝路口的公交车站走去。 也对，她只是个小人物而已，和大部分平平无奇的配角一样，如果每个配角杀青都要办一次派对，剧组还能工作吗？ 苏珊娜又想起那天风光又美艳的莉莉丝，或许有一天，她也能够变成莉莉丝那样。这就是她努力想留在曼城的原因。 于是她拨通了莉莉丝的电话。 “喂，莉莉丝，是我，苏珊娜。” 莉莉丝的声音清脆甜美：“苏珊娜，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我今天杀青了，在《摩登女郎》剧组。谢谢你当初推荐我，我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莉莉丝听起来由衷的高兴：“噢，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恭喜你，看来很快就能在电视上看到你了，真棒。” 苏珊娜有些羞涩：“多亏你，我才能有这个机会。莉莉丝，我想请你吃顿饭，作为感谢，请问你有时间吗？” “不用请我吃饭，这样吧，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来我家玩吧。” 苏珊娜没想到莉莉丝这么热情，磕磕巴巴说：“明、明天？” “我刚搬新家，乔迁派对，我把地址发给你，明天晚上八点，好吗？” 苏珊娜连连点头，突然意识到莉莉丝根本看不到，连声答应。 “期待见面哦！”莉莉丝带着笑意，挂断了电话。 没一会儿，苏珊娜就收到她发来的短信，是一连串地址。她打开地图看了看，那是曼城最豪华的富人区别墅群，莉莉丝家那一栋在半山腰。 公交车驶过来，在站台边停下。苏珊娜没有上车，她走到马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她直接说去市中心商城。 苏珊娜咬咬牙，刷信用卡买下一条昂贵的礼服裙，心中盘算着把标签保护好，穿一次就来退掉。至于礼物，她更是头疼，像莉莉丝那样的白富美，肯定是什么都不缺。逛到商场快关门时，她又返回刚才那家店，花了一个月房租买了瓶葡萄酒。 别心疼，她安慰自己，这都是必要的投资。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晚上，苏珊娜在镜子前检查一番，还算精致的妆容和发型，紧身的黑色礼服裙和高跟鞋，这副打扮自然不能出去挤地铁，出门只能打车。 出租车穿过繁华的闹市区，渐渐地，周围的环境变得安静下来，已经进入曼城的富人区，路边都是价值不菲的豪宅，越往上，越是寸土寸金。 苏珊娜维持着冷静矜持的模样，心惊肉跳地看着司机旁边的电子计费表，数字越来越大。她默默算着钱包里的钱够不够，到最后已经麻木了。 车子停在半山腰，司机开开心心地接过车费，咧嘴一笑，祝苏珊娜玩得愉快。 眼前就是莉莉丝的新家，她和丈夫的新婚爱巢，一栋坐落在葱郁山林间的平层豪宅，铁灰色的大门低调又极具设计感。 苏珊娜还记得莉莉丝公布婚讯时的盛况，她只是在自己的个人社交账号上发了张左手的照片，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钻石戒指闪闪发光。 当天，整个网站就陷入短暂的瘫痪，莉莉丝结婚的词条占据了整个社交网络。电梯里、咖啡厅、公园长凳上，就连街边路过的狗都能听到人们在议论莉莉丝结婚的事。 苏珊娜按响门铃，通讯屏幕上露出一张陌生漂亮的女生面孔，她问苏珊娜是谁，接着她转过头，似乎在和莉莉丝确认，然后她笑着说，门开了，你进来吧，欢迎欢迎。 一阵落锁的机械声，大门打开，苏珊娜好奇地东张西望，前院草坪修剪整齐，光线柔和的地灯指引方向，她沿着石阶小路走了一段，才到达房子的正门，推开门进去，莉莉丝正好迎上来。 “苏珊娜，你来得正好，我喜欢准时的人。”莉莉丝眨眨眼，“你今天的妆很好看。” 苏珊娜开心又羞涩地笑了笑，连忙把拎着的礼盒递给她。 “莉莉丝，恭喜你搬新家，小礼物，送给你。” “谢谢。” 莉莉丝随手接过，没怎么看就放到一边。那块地方已经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盒，有一些是苏珊娜认识的奢侈品牌，有一些她认不出，不过光看质感就知道很昂贵。相比之下，她觉得自己送的葡萄酒礼盒显得有些寒酸。买的时候，她还特意嘱咐过店员要好好包装。 房子里暖气很足，苏珊娜脱掉羽绒服，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莉莉丝指了指玄关墙边的金属衣架，挂那里就好。 “随意些，像在自己家一样。”莉莉丝拍拍苏珊娜的手臂，带她去宴客厅。 舒缓的爵士乐充盈整个空间，一整面的巨大落地窗可以欣赏外面的庭院美景，美酒佳肴放在随手可取的侧桌上，衣香鬓影，杯酒交谈，气氛轻松而愉悦。 莉莉丝招呼完苏珊娜就回到斯蒂夫身边去，夫妻俩和两位气质稳重的商业人士聊天。 下沉式的圆形沙发上坐了不少人，苏珊娜环顾一圈，认出刚才应门铃的那个女孩，她一头瀑布般柔顺发亮的黑发，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容貌清秀柔美，身材纤细苗条，看上去非常亲切又眼熟，苏珊娜走过去，那女孩马上拉着她坐下。 “哈喽，苏珊娜，我是雪儿，很高兴认识你。我听莉莉丝说你也是演员？” “其实还算不上，我才刚刚演完一部戏，还没播。” “没关系，积少成多嘛。”雪儿贴心地倒了杯酒给她。 苏珊娜接过来喝了口，好奇地问：“你是做什么的？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也是演员吗？” 雪儿开心地笑起来，睫毛弯弯，像天上的明月：“你猜。” 苏珊娜终于想起来：“你是不是拍过那个什么，名利场杂志？你是模特对吗？” 雪儿点点头：“那是以前的事了，做模特太累，其实我并不喜欢。我现在是学生，读海洋生物学。” “嗯，邓博士。”坐在雪儿身边的男人补充了一句，神情还有些骄傲。雪儿往他怀里靠了靠，两人举止亲密。 男人非常英俊，蓬松的栗色短发，笑起来露出尖尖的虎牙。他朝苏珊娜伸出手：“我是康利，软件工程师，我和雪儿都是莉莉丝的发小，一起长大的。” 苏珊娜不由得在心里暗叹：果然好看的人都是扎堆一起玩的。 她问道：“哦，软件工程师，是开发什么软件呢？” 苏珊娜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说了句社交废话，但是康利认真而耐心地回答说是做游戏方面，后台程序的开发以及客户端架构设计，还有其他一些术语，苏珊娜点头听着，心里其实觉得这帅哥有点程序员的憨厚感。 雪儿撞了撞康利的肩膀，嫌弃说：“你说这些人家哪里听得懂啊。” 苏珊娜呵呵笑道：“没有没有，我觉得你男朋友很有趣。” 她微微坐直身子，觉得脖子后面，裙子内衬里的标签有些扎肉，不舒服。她问雪儿卫生间在哪里，雪儿指给她。 走廊尽头左拐，苏珊娜锁上卫生间的门，对着镜子，费劲地调整后面的标签。她拉开镜柜，看到里面一应俱全的名牌护肤品，全是给客人准备的。她拿了支护手霜抹了抹，要不是裙子没兜，她就带走了。 晶石香薰散发出舒缓静神的香气，苏珊娜在卫生间里晃了一圈，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看着巨大的浴缸，羡慕又嫉妒，想到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出租屋，热水器常坏，天气太冷时洗个澡跟打仗似的。 她注意到什么，甩掉高跟鞋，赤裸的双脚踩在地砖上，一股温和的热流从脚心传上来。她蹲下去，手掌贴到地面。 她忍不住暗叹一句脏话：“我靠，有钱人的厕所地板都是热的。” 苏珊娜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想沿原路回去，但不知道自己走错了方向，回字形的走廊结构让她又误打误撞回到了卫生间附近。 这里多了个男人。 他靠在墙边抽烟，西装革履，姿势懒散。金色的头发很短，五官十分优越，侧面线条凌厉而清晰，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眼神低垂，好像在出神想着什么。这神态，让他身上那种看似难以接近的危险气质中多了丝忧郁的味道，显得更加迷人。 苏珊娜停下脚步，高跟鞋的鞋跟轻轻磕在地板上。她下意识捋了捋头发，将浓密的棕褐色长卷发拨到胸前。 那是想引起异性注意的动作。 男人转过头来，看向苏珊娜所在的方向，缓缓吐出一口烟。 缥缈的透明白雾四散在空气中，苏珊娜听到自己的心脏漏跳一拍。 第十三章 男人没说话，指尖轻轻弹掉烟灰。 苏珊娜脚步踌躇，有些尴尬地说：“呃，你知道怎么走回客厅吗？我好像……迷路了。” 他抬头示意一个方向：“这边走，到头左拐。” “谢谢。”苏珊娜经过他身边后，回过头看他，“你不回去？一个人在这，不会无聊吗？” 男人摇摇头：“不用管我，迷路小姐。” 苏珊娜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唐突，说不准他就想一个人呆着呢。于是她闷头向前走去，到尽头拐角处凭着本能反应往右转去。 “左拐！”身后突然传来男人提高的声音，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苏珊娜感到脸有些发热，她低下头匆匆离开。 终于回到了热闹的宴会厅，客人变多了不少，苏珊娜穿梭在人群中，看到不少有名的面孔：当红演员，知名导演，制片人，时尚杂志主编，还有一些时髦前卫的网红。 莉莉丝游刃有余地周旋在这些人当中，看到苏珊娜过来，把她介绍给同行们认识。苏珊娜受宠若惊，忐忑又开心。 派对上，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聊工作，谈天说地，聊家具，聊房价，实际上话里话外透露出，都是来结交人脉的。 苏珊娜是属于听大佬们说话，在旁边微笑附和的那种人。他们对待金钱的价值观，显然她并不熟悉。 莉莉丝在苏珊娜旁边附耳轻声说：“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雪儿和康利他们玩。” 苏珊娜感激地点点头。 莉莉丝说了声失陪，便起身离开。 将喧嚣的应酬场合抛在身后，莉莉丝推开卫生间的门，看到诺亚正站在镜子前洗手。 咔哒，轻微的落锁声。 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镜子里，只能看到她白藕般的手臂环在他腰上。 诺亚扯了两张纸巾，擦干净手。 “怎么了？” 莉莉丝轻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诺亚转过身，两人换了个位置，莉莉丝靠在洗漱台边，他双手撑在她两侧，把她圈在怀里。 “跟我说说。” “斯蒂夫现在缺钱，今天他找来了两个有意向的投资人，我陪着他聊，有个是卖汽车零件的暴发户，张口就说要我给他的产品拍广告，拍得好就考虑投钱。他他妈算老几啊？拿我当买一送一的附赠品吗？” 一想到暴发户那副趾高气昂的嘴脸，莉莉丝就气不打一处来，从来只有她给别人送钱的份，哪有她低声下气求别人的。 “他缺多少钱？” 诺亚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听她发牢骚，手却不安分地摸进侧边开叉的裙摆里，轻抚她饱满圆润的大腿。 “一两百万？斯蒂夫好像跟我说过，我忘了，你知道，我很讨厌数字的。” 莉莉丝的小嘴喋喋不休，诺亚笑了笑，埋首在她颈项间亲吻，含糊不清地说：“他缺多少，都给他，从我这里划。” 莉莉丝抱紧他，享受这份亲昵。“都给他啊？” “嗯，乖乖，我们不受这个气。” 裙子底下，她只穿了条丁字裤，他顺着腿心间那条细线划揉轻按，很快，她的身体就起了反应，变得湿漉漉的。 她推搡：“干什么，别在这里做，斯蒂夫还在外面等我。” 他皱眉，流露出一丝不满：“啧，张口闭口都是斯蒂夫。” 莉莉丝感到好笑，明知故问：“你嫉妒他？”回应她的是身下一阵一阵漫涌而来的酥麻感，她被他揉成一汪水，忍不住细细呻吟起来。 “该嫉妒的是你那蒙在鼓里的白痴丈夫。”诺亚跪下去，大手掰开她双腿，温热的呼吸喷在阴阜上，肉嘟嘟的阴唇染上情液，像果实一样散发湿润诱人的光泽。小口翕张，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他拨开隐秘的缝隙，指腹揉弄充血发硬的小珠，等到足够湿润以后，慢慢插进去。 “叫出来，让你老公听听。” 莉莉丝咬嘴唇，又羞又怒：“你……混蛋！外面有多少人你不知道？……” “这样不是更刺激吗。”他眼眸深沉，面上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却开始说些下流的话，“只是手指而已，宝宝咬得这么紧，看来你老公没有满足你啊。” 莉莉丝捂住嘴，细碎的喘息从指缝间漏出来：“快点……快点……” “嗯？要多快，这样？还是这样？”他慢条斯理地说，“五分钟，让你高潮。” 他早就熟悉她各处的敏感点，那都是他开发出来的。 他手口并用，指尖轻巧地剐蹭紧致而敏感的甬道内壁，舌苔压在阴蒂上灵活舔舐。双重的刺激让莉莉丝浑身发热，架在他肩上的小腿微微颤抖，脚背不由得弓起，红色高跟鞋啪嗒掉落在地。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她从迷乱的欲海沉沦中抽拉出来。她心中警铃大作，咬住手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门外传来斯蒂夫闷闷的声音。 “莉莉丝？你在里面吗？” 诺亚故意重重一顶，掌心在阴阜上一拍，手指更加加快速度抽插起来，晃出重影。强烈的快感瞬间直冲头顶，心脏砰砰直跳，怀着偷情的刺激感，高潮便显得愈加强烈，排山倒海而来，即便捂着嘴，莉莉丝仍然控制不住叫出声来。 斯蒂夫显然听到了里面的异响。他迟疑了几秒钟，又敲敲门：“亲爱的，你还在里面？还好吗？” 诺亚站起来，他舔舔嘴唇，拉开裤子拉链，牵起她的手压在肿胀发硬的性器上。莉莉丝还在喘气，调整呼吸，她开口说：“嗯……我在，我马上好。” 斯蒂夫：“那快点吧，十分钟？有些新来的客人我不认识，需要你招待一下。” 诺亚在莉莉丝耳边轻声说：“告诉他，十分钟可不够。” 莉莉丝瞪他一眼：“你自己解决！” 她抽出手，诺亚架住不让她动，下面涨得他难受，他咬牙：“你认真的？” 莉莉丝狡黠一笑，刚想开口继续逗他，却听到门外斯蒂夫疑惑的声音：“莉莉丝，你在跟谁说话？” 兄妹俩都原地一僵。 莉莉丝捂住诺亚的嘴，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性器帮他纾解。她咳了咳，大声问：“斯蒂夫，你还没走？没有谁，我在打电话。” 诺亚眯起眼睛坏笑，张口轻轻咬了咬她的手。 “好吧，快点出来哦，客人们都在等你。”斯蒂夫说完，终于离开，门外的脚步声逐渐变弱。 “真是个小坏蛋。”诺亚吻住她。 “没有你坏……”莉莉丝含混不清地反驳他。 宴会厅，斯蒂夫说的那些陌生客人是莉莉丝的经纪人米歇尔带来派对的圈内人，有个知名编剧表示她的新剧本是为莉莉丝量身打造，邀请莉莉丝出演，米歇尔很看好这个项目，让莉莉丝先看看剧本。莉莉丝简单和她聊了聊。 隔了十几分钟，诺亚才慢悠悠回到热闹的宴会厅，他四下环顾一番，最后走到沙发那边，雪儿他们几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正在玩酒桌游戏，苏珊娜也在其中。 只有苏珊娜旁边有个空位，诺亚坐了下来。 苏珊娜从他走进来的那刻就注意到了。此刻，两人仅仅隔了几公分，她一瞥眼就能瞄到他近在咫尺的侧脸，鼻梁高挺，睫毛纤长，皮肤通透白皙，比女人还细嫩。 苏珊娜竟然滋生出一些自卑，她有些担心大半个晚上过去，自己脸上的底妆肯定出油了，但又不想拿出小镜子来检查，怕显得刻意。 康利端起酒杯和诺亚碰杯：“去哪了，诺亚？迟来的先罚三杯。” 诺亚笑笑，雪儿一连倒了三杯威士忌，他都乖乖喝下。酒桌边其他人鼓掌起哄。苏珊娜也笑起来，趁着众人起哄，她大大方方观察诺亚，看他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 有人挪了挪位置，斯蒂夫和莉莉丝也过来坐下。夫妻俩挨坐在一起，环形沙发上坐满一圈人，莉莉丝和诺亚在对角线。 “那我们重新来一轮，放下手指挑战。”雪儿朝诺亚说，“诺亚，你指个人提问吧。” “为什么不是我提问？”诺亚反问。 “哪那么多为什么，你轮到最后一个，不然我怕你太会玩，杀死比赛。”雪儿吐槽说。 莉莉丝轻笑，附耳和斯蒂夫说悄悄话，斯蒂夫也轻笑起来。不知在说些什么。 诺亚晃晃酒杯，突然看向旁边的苏珊娜：“你问吧，迷路小姐。” “我？”苏珊娜惊讶地指了指自己，她确实没想到诺亚会选她，甚至，还叫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外号。 好像……有些暧昧。她的心小鹿乱撞。 “迷路小姐？”莉莉丝问，“苏珊娜，你认识我哥哥？” 苏珊娜解释说：“噢，我刚才在走廊那里迷路了，是……诺亚给我指了路。” 原来诺亚是莉莉丝的哥哥，这么一看，两人的美貌确实有些相似之处。苏珊娜心中雀跃。 “原来是这样。”莉莉丝看了眼诺亚，没再说什么。 雪儿补了句：“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这房子里迷过路。那个回廊的设计真的很像迷宫。” 苏珊娜开心地笑了笑，说：“好，那我来问吧。嗯……”她想了想，“一周内，有过性生活的人，请放下一根手指。” 大家都神色各异地哄笑起来，有的人得意地放下手指，有的人则略带沮丧地耸耸肩，喝酒认罚。 “这么简单。”雪儿和康利自然都放下了手指，康利揽住雪儿腻歪地亲了亲。 在诺亚的注视下，莉莉丝优雅地放下一根手指。 然后，她旁边的斯蒂夫也放下一根手指。 有人看到苏珊娜张开的手掌，惊讶地说：“提问人，你自己反而挑战失败呀？” 苏珊娜无所谓地笑笑，拿起酒杯。 接着，眼角余光，她看到诺亚放下了一根手指。 第十四章 派对结束，已是深夜。客人们渐渐散去，坐车离开。 宽阔蜿蜒的下坡路，一辆辆豪车呼啸而过。苏珊娜站在路灯下等网约车，她的羽绒服不够长，两条腿露在外面，那层丝袜聊胜于无，夜间零下低温刺骨，冷空气从脚底钻上来，钻进裙底。她时不时跺跺脚，免得冻僵。 没有车接单，要么嫌路远，要么嫌时间太晚。 苏珊娜只好沿着山路慢慢走下去。 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苏珊娜退让到路边，一辆黑色保时捷在她旁边缓缓停下，她转头看去。车后座的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她熟悉的脸。 是诺亚。 他没有多问，直接说：“上车吧，送你一程。” 谁能拒绝寒冷冬夜里的邀约呢？如果说苏珊娜是精心打扮来参加宴会的灰姑娘，到了午夜不得不恢复原形赶回家中，那诺亚的出现就像架着南瓜马车的王子，专门是来拯救她的。 苏珊娜坐在后座上，怀着这样旖旎的幻想。车内的暖气让双腿恢复了知觉，她微微往后靠去，舒服得差点陷在座椅上睡过去。 前面的代驾一言不发开着车。诺亚一直在看手机，也没说话，他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微醺，迷醉，很好闻。苏珊娜转头去看窗外，刚才走路时没注意，此时此刻，她才留意到山脚下，曼城的一片繁华夜景，灯光绚烂，建筑林立，纸醉金迷。 这是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看到的风景。 “你家在哪？”诺亚突然问，好像终于注意到车里有这么个人存在。 苏珊娜的心倏地一跳，转过头说：“皇后区的纽伦街，我在那里下车就好。” 纽伦街离苏珊娜家还有两条街的距离，不过那里属于市中心区域，住的大都是本地中产阶级。 她承认她有点虚荣心。 “先去纽伦街。”诺亚吩咐司机，“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名字？我下意识就想称呼你迷路小姐。” 苏珊娜笑笑：“苏珊娜·伯纳尔。没关系，你可以这样叫我，我不介意。” 诺亚拿起搭在座椅中间的围巾，放到苏珊娜腿上。“盖上吧，女孩子容易着凉。” 羊毛的触感厚实松软，苏珊娜没有推托，道了句谢，铺开来盖在大腿上。 “你和莉莉丝一起演过哪部电影？” “没有，不过我梦想能跟她合作，她可是我的偶像。” “嗯……很多人都这么说，光是今天那些，都是来找她合作的。” “是呀，她很红。”苏珊娜问，“你是她哥哥，应该早就习惯这种场面了吧。” “我和她分开的时间比较多。” 苏珊娜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有个弟弟，我离开家以后很久没见过他了，也是分开比相聚多。” “你平时爱听歌吗？”诺亚回着手机消息，突然转变话题。 苏珊娜说：“我都听流行歌，大众品味。” “正好，你听听这段小样，告诉我听完有什么感受。” 诺亚打开手机上的播放软件。 苏珊娜边听边问：“这是你做的歌？” “还不算，如果它有价值我会继续做下去。” 一分半钟的小样很快放完，苏珊娜在脑子里飞快地整理措辞，想说点“有价值”的话，憋了半天开口道：“你能不能让我再听一遍？” 诺亚又放了一遍。“你直接说不好听也没事。” “不不，很好听，尤其是开头那个鼓点，哒哒哒哒，很轻快，就像下雨天跳进水坑里看水珠溅起来，一种很纯粹的快乐。” “看来是很高的评价啊。没有不好的地方？” “我只是个业余的听众，开头吸引我让我觉得好听，那它全部都是好听的，喜好是很主观的东西。” 诺亚赞同：“你说得对，喜好是很主观的，也是最分明的。” 车子很快开到纽伦街，苏珊娜随便指了个地方下了车。 午夜街头，苏珊娜目送车子消失在夜色中，脑海里还在回味和诺亚说过的每一句话。一路上其实没聊什么，却有种令人欲罢不能的松弛感，比苏珊娜之前经历过的任何一次约会都舒服。 她回过神，才意识到手里还拿着诺亚的围巾，竟然忘记还给他了。 那就洗干净再去还吧。还能再见一面。 苏珊娜哼着刚才那首小样的调调，往家走去。虽然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脚后跟被新鞋磨破，隐隐作痛，但她觉得这一天过得很充实。 换上丝绸睡衣的莉莉丝在梳妆台前做晚间护肤，斯蒂夫走过来，闻闻她身上香喷喷的味道，亲了亲她的发顶。 “这是谁的老婆这么漂亮啊？” 莉莉丝推开他，不让他蹭掉面膜。斯蒂夫笑笑，放松地躺到床上去，开始刷手机。莉莉丝的名字还挂在热搜上，媒体取了个耸人听闻的标题，说莉莉丝闪婚前几天还和一神秘男子牵手约会。 他点进去看，是好几张偷拍莉莉丝逛街的照片，有一张她牵着一个男人的手，举止亲密地并肩走着。 莉莉丝身高一米六，看上去娇小可爱，那男子看上去高大许多，只有个模糊的侧脸。 斯蒂夫放大照片，认出那是诺亚。 “亲爱的，你说不想去度蜜月，都是和你哥哥待在一起吗？” 莉莉丝望向镜子里斯蒂夫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斯蒂夫顿了顿，淡淡说了句：“就是问一下。” 莉莉丝站起来，探身过去拿斯蒂夫的手机，看到那则滑稽的新闻，勾起嘴角嘲讽地一笑。 她把手机丢回床上，装作不解的样子。 “我就在你面前，你还需要通过狗仔八卦来了解你的妻子吗？” 斯蒂夫捡起床单上的手机：“碰巧刷到的，这些媒体为了流量真敢瞎编啊。” 莉莉丝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你也知道那都是狗仔写来赚钱的，他们巴不得拍到我私德败坏的一面，在他们口中，我每拍一部电影都要说我睡遍高层换取资源，如果我会在意这些阴沟蛆虫的看法，我就不是莉莉丝。” 斯蒂夫无奈地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看这些小道新闻做什么，我和我哥一起逛街有什么奇怪的。” “亲爱的，干嘛这么大反应，我没说什么啊。” 莉莉丝摘下面膜，不动声色道：“你是我丈夫，是全世界除了亲人以外，最应该相信我的人。” “当然。”斯蒂夫关掉那个网页，屏幕上，尼古拉斯发来一条信息——钱怎么办？斯蒂夫烦躁地划掉不看。 莉莉丝说：“斯蒂夫，我也信任你，你公司缺的那笔钱，我可以补上。” 斯蒂夫听到这句话，再三确认：“真的？你愿意给我？” “你得告诉我，什么时候能投入治疗，我妈妈不能等了。” 斯蒂夫欣喜地从床上蹦下来，抱住莉莉丝一顿狂亲。莉莉丝揪住他的头发，盯着他棕褐色的瞳仁又问了一遍。 斯蒂夫信心满满回答：“马上，资金一到位仪器就能到，我安排珍妮进行第一位治疗。” “那就好。”莉莉丝捏捏他的脸。斯蒂夫拦腰抱起她，坠入床铺。 “看来，我要好好报答我美丽大方的好老婆，宝贝，请狠狠地蹂躏我吧！” 莉莉丝被他逗笑，一个绵长勾情的亲吻过后，她无情地推开斯蒂夫，裹上被子滚到另一边：“我明天还要早起工作，今天太累，不做了。” 第十五章 一周后，苏珊娜拎着清洗干净的羊毛围巾，来到麦乐唱片。这家公司坐落于市区繁华地带，一栋十分显眼的玻璃大厦，晶莹剔透的楼身倒映着浮动的蓝天白云，赏心悦目。楼里整体氛围偏向年轻活力化，许多身穿休闲装手端咖啡的上班族神色悠然，穿过自动玻璃门打卡上班。 苏珊娜跟前台约见诺亚，前台询问她是否有预约，苏珊娜摇摇头，前台登记了她的名字后，请她去旁边休息区喝会咖啡等待一下，还说老板上班时间不固定，有时候一天都不见人影，如果没有提前预约的话会比较麻烦。 苏珊娜道谢，找了个靠近门边的位置坐下。上午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倾洒下来，暖洋洋的。她又检查了一下袋子里的围巾，上面还带着柔顺剂的清香味道。她是仔仔细细手洗干净的。 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诺亚。她不请自来，并没有告诉他。 那天回家后，她就上网搜索了诺亚的名字，很快就找到他的社交账号。他的主页干净得就像一个小号，只能看到近半年的动态，除了寥寥几张照片之外，就只有相关点赞能看出，他任职的公司是麦乐唱片。 苏珊娜以前没有留意过，仔细一搜，才吃惊地发现自己常听的大众流行歌几乎都是这家公司制作出品，很多耳熟能详的歌手，都是麦乐旗下的签约艺人。 她以为诺亚是类似于制作人的职位，但是刚才前台说，他是老板。 这么年轻，就已经这么优秀。苏珊娜暗叹人和人的差距为何这么大。 低沉轰鸣的引擎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她转头，隔着玻璃门，看到一辆黑色机车停在大门口，车上的男人穿着修身的暗黑机车服，身高腿长，姿态潇洒，引得路人驻足回首。他停好车，摘下头盔——是诺亚。 苏珊娜连忙站起来，憧憬地望向他。诺亚认出她来，神情有些意外，浅浅笑了笑。 “你怎么在这？” 电梯持续上升，带来轻微的失重感。 苏珊娜把袋子递给诺亚：“你的围巾，我已经洗干净了。” 诺亚接过去。“小事，你说一声，我过去拿就行。” “但是……我没有你号码。” “噢，是吗？”诺亚拿出手机，“你报一下你的。”诺亚拨了遍苏珊娜的号码，接通后响了两声就挂断。他晃晃手机：“现在有了。” 苏珊娜低头，嘴角不自觉上扬。 电梯门打开，诺亚带着苏珊娜穿过办公区，一路上和员工们打招呼致意。有些员工看到老板身边跟了个漂亮的陌生女孩，忍不住用眼神八卦起来。 诺亚关上办公室的门，让苏珊娜先坐一会，他去换个衣服。办公室里还连着一间私密的卧室，诺亚平时休息用，他换了身舒适的便装出来，衬衫的领口敞开着，看上去有些随意。 “抱歉，我有个工作要先处理一下，我没想到你会来。要不，你先坐会？” “是我太唐突了，没事你去忙吧，中午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可以啊。”诺亚看了看手表，“12点可以。我们公司有休闲区，还有宠物区，我带你去看看？” “宠物？” 诺亚推开门，让苏珊娜先出去。 “嗯，我们公司可以带宠物一起来上班，基本上都是猫和狗，还有个养鸟的，那只鸟还会说人话。” 到了宠物区，零零散散有几个员工坐在藤架秋千上撸猫充电，诺亚叫了声“皮皮”，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从墙角花架上飞过来，停在他手背上。 “来，跟苏珊娜说你好。” 鹦鹉歪了歪头，眼珠骨碌碌转了圈，张开尖尖的鸟喙，发出尖细的声音：“你好！你好！” 苏珊娜哈哈笑起来。 诺亚稍微一抬手，鹦鹉就乖乖地飞出去，回到花架上站立。 一只柴犬和一只中华田园犬互相追逐咬尾巴，撞到苏珊娜腿边。苏珊娜蹲下来摸它们。 “你在这玩吧，我先去录音室了。”诺亚说。 苏珊娜抬头问：“上次你让我听的那首小样怎么样了？” 诺亚：“今天歌手正好要录这首呢，你给的意见很有帮助。” 苏珊娜惊喜道：“真的吗？我可以去听听嘛？” 诺亚婉拒道：“工作的场合就不方便带你进去了，可能会影响到歌手的状态。” 苏珊娜识趣地退一步：“我明白，我会乖乖在这待着的。” 诺亚给她指了指休闲区餐吧的位置，要是渴了饿了可以去那里，随后他就离开出去忙了。 一只敦厚胖胖的蓝猫慵懒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苏珊娜揉揉它的肚子，它也不抗拒，圆圆的大眼睛呆呆地看向苏珊娜。 “那是我的猫，她叫可可。”旁边坐在藤椅上的女生说道，微笑地看向自己的猫，顺带好奇地打量苏珊娜。 “可可，好可爱的名字。”小猫在怀，苏珊娜的声音都不由得变软。 “哈哈，谢谢。”女生大方地问，“你在跟诺亚约会吗？” 苏珊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模糊地说：“算是吧。” 女生鼓励她：“他可是个优质男哦，单身，多金，性格也好，好好把握。”她略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可惜他杜绝办公室恋情，不然我也想和他约会试试呢。” 苏珊娜留意到一个词：“他确实是单身哦？有没有可能他也在和别的女人约会呢？” 她想到上周聚会时，诺亚坦白自己有性生活。 女生想了想：“虽然说诺亚长了一副情场浪子的模样，但是我没听过他有什么绯闻啦，而且他从来没有带工作之外的女生来过公司，你是第一个。” 苏珊娜等到十二点半，诺亚才姗姗来迟。他们步行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工作日的中午，餐厅人爆满，老板看诺亚是常客，给他安排了个位置。 比起幽静的包厢，这样热火朝天的用餐氛围其实更容易拉近人的距离。诺亚给苏珊娜介绍这儿的招牌菜，还讲了讲老板的创业故事，两人一边聊一边吃，愉快的时光很快就过去。 出去的时候，诺亚推开门，门顶上的铃铛清泠作响，外面的冷风瞬间刮进来，苏珊娜下意识低头，缩进大衣领子里。诺亚马上侧身，站到风口处，高大的身躯挡住寒风，护在苏珊娜旁边。 距离刚刚好，没有碰到，也没有太远。她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木质香味，心脏就像那铃铛一样，轻灵地晃荡起来。 没想到，他轻轻说了声：“你好香。” 苏珊娜脸颊发烫，无措地捋了捋自己的刘海。“……是吗。” 诺亚几不可闻地笑了声，两人在路口告别，苏珊娜挥挥手，绿灯亮起，她快步汇入到人群中。 她闻了闻自己的头发，想起今天出门前，喷的那款香水，后调是有些偏甜的味道，是前几天陪莉莉丝逛街时，她看到莉莉丝买，说也喜欢，莉莉丝就送了她一瓶。 她和莉莉丝已经是朋友了，约过下午茶，还一起逛过街。和莉莉丝出去玩，她根本不用担心消费的问题，还总是能拿回很多礼物。 她经常觉得这段日子，就像上天终于开眼了一样。 苏珊娜想，要是把她喜欢诺亚的事告诉莉莉丝，莉莉丝是不是也会帮帮她？ 第十六章 雪儿参加了学校的一个极地科考项目，为期两个月。临行前，她和康利准备在家举办一个小而温馨的送别派对，白天邀请他们的父母一起共进午餐，晚上则是发小朋友们的聚会，接着第二天，雪儿就会坐上离开曼城的飞机。 康利觉得这样安排太赶，要么分两天，但是看到雪儿焦头烂额熬夜赶论文的样子，觉得把时间压缩利用好也可以。 晚上，莉莉丝和诺亚一起来的。莉莉丝还带了一大包东西，大到速干衣冲锋衣，小到无线通讯设备和应急药物，零零总总，嘱咐雪儿都收到行李箱里。 雪儿感到头大，说再放进去就超重了，她不是去荒野冒险，有专业团队带领的，让莉莉丝不用担心。 诺亚半吃醋半开玩笑地说：“我每次出远门就不见你这么担心。” 莉莉丝随口敷衍一句：“放心，你死在外面我会去给你收尸的。” 没过一会儿，门铃又响起，康利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的是苏珊娜，她的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发梢还挂着雪花。 康利有些意外，本以为只是四个人的聚会，不知道苏珊娜也会来。不过，来者皆是客，康利连忙请她进来。 苏珊娜道了句谢，并把礼物递给康利，跟着他一起进去。 苏珊娜以为雪儿家会是和莉莉丝家差不多的豪宅，实际上只是个住宅楼里普通的三居室，屋子里装饰温馨而有爱，满满当当却又秩序井然，装饰柜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纪念品，沙发背上堆满玩偶，还有两只胖猫在打盹。有一面照片墙上贴满了雪儿和康利的合照，他们的足迹遍布大半个世界，透过照片上的笑容就能感受到他们当时发自内心的爱意。 相比之下，莉莉丝的新婚豪宅就像个空壳子，大而荒凉。 可让苏珊娜选的话，她还是想住在豪宅里。 这次的聚会显然比新婚宴会要轻松随意许多，大家就窝在沙发里闲话家常，喝热红酒，吃披萨，水果和蛋糕。 苏珊娜不太能听懂他们某些亲密的话题，那是积年累月培养出来的默契感，她作为一个突然闯入的外人，实在难以融入。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她觉得诺亚似乎离她很远。 诺亚一直坐在莉莉丝身边，兄妹俩非常自然地挨在一起，莉莉丝吃剩的半块披萨，诺亚会拿起来咬一口。 雪儿是话最多的，她看上去精力旺盛，热情充沛，她注意到苏珊娜有时会跟不上他们的笑点，会把话题带向苏珊娜，问她的兴趣爱好。 诺亚说：“苏珊娜的音乐品味蛮不错，上次让她帮忙听了个小样，那首歌做完以后效果确实不错。” 苏珊娜马上打起精神来，谦虚又得意地笑笑，和诺亚打趣：“是吗，那你是不是该付我点顾问费？” 诺亚摸摸下巴，装作思考的模样：“等专辑发行后，我可以送你一张签名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那位歌手。” 苏珊娜摆摆手：“我开玩笑的啦，朋友之间帮忙，都是小事。” 酒足饭饱，莉莉丝靠着抱枕，双脚搭在诺亚腿上休息，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苏珊娜坐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不自觉揉捏毛毯边的流苏，斟酌半天开口说。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不像我跟弟弟，老是打架。” 莉莉丝嗤笑一声：“我们也打架，从小打到大。” 诺亚问：“你怎么回家，要帮你叫车吗？” 苏珊娜迟疑道：“嗯……你们几点走？可以顺便送我回去吗？” 诺亚摇头：“我们不走了，我们就睡这，明天一早送雪儿去机场。” “噢……”苏珊娜没料到这出，也是，他们几个都是发小，借住一晚都是平常事，可她就不能厚脸皮地赖在这里了。于是苏珊娜只好说：“那我现在叫个车。” 厨房里，康利在洗餐具，雪儿把吃剩的食物倒进垃圾处理器里。 雪儿凑近康利，小声说：“我敢打赌，苏珊娜绝对对诺亚有意思。” 康利没有很惊讶：“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雪儿皱眉：“你跟我都清楚，诺亚心里有谁。” 康利：“成年人之间你情我愿，这种事情我们管不好的。也许有新的感情对诺亚来说是好事。” 雪儿轻微摇摇头：“我不这样觉得……诺亚一回来就找我们问莉莉丝的事情，而且，他们这些年根本就没有分开过，怎么可能放得下。” “但是莉莉丝已经结婚了，不是吗？” “她结婚是为了珍妮，不是为了自己。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你看看他俩的状态，显然又藕断丝连了。” 康利无奈地点头：“是啊，只有那个傻姑娘看不出来。”他疑惑道，“你邀请她来的？我们今天不是私人聚会吗？” “我不知道啊，莉莉丝最近和苏珊娜走得很近，应该是她叫来的吧。我只是……不想让苏珊娜受伤害，想提醒她及时止损。” “亲爱的，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老话说得好，好心会办坏事。我们毕竟和苏珊娜不熟，还不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造成误会怎么办？况且，我相信诺亚会有分寸。” 雪儿终于妥协：“……好吧，你说得对。” 深夜十点，苏珊娜叫的网约车快到了，雪儿送苏珊娜出门，陪她在路边等了一会。苏珊娜祝雪儿一路顺风，科研成功。 雪儿感激道：“谢谢，我会带着你的祝福努力学习的！” 苏珊娜开心地说：“等你回来以后，可以给我讲讲南极的风景吗？我真的很好奇。” 雪儿点点头：“当然，我们还可以叫上莉莉丝，一起逛街。她老是说，我把学业放在第一位，把康利放在第二位，第三位才是她，搞得她很寂寞呢哈哈哈。” 苏珊娜也笑起来：“我看，诺亚和她感情很好啊，莉莉丝应该不会太寂寞吧。” 雪儿干笑两声：“是这样说没错。” “你们这么熟，可不可以告诉我，诺亚确实是单身吧？” 雪儿犹豫两秒：“苏珊娜，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把你当朋友，所以想告诉你一些建议，希望你不要介意。” 苏珊娜的笑意凝在嘴角：“我不会的。” 雪儿说：“诺亚，从小我就认识他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风流债无数，我劝你不要对他投入太多感情。” “啊哈哈，真的吗？”苏珊娜尬笑。 雪儿反而严肃起来：“真的。你这种类型，根本驾驭不了他。而且，他也不会喜欢你。” 宛如当头泼了盆冷水，苏珊娜僵在原地。 两声汽车喇叭响起，网约车缓缓停在她们旁边。 雪儿拉开车门，送苏珊娜上车。车里开着暖气，可苏珊娜还是感觉脚下发冷。车窗外，雪儿友好地冲她挥挥手，口型说着拜拜。 苏珊娜勉强笑了笑，心头震荡着雪儿那句“他不会喜欢你”。 她凭什么敢这么确定？ 苏珊娜回想起今天种种，她确实是上赶着来的，因为听莉莉丝随口提过一句诺亚也会来，她就记在了心上，特意寻来。 然后，在聚会上，她就像个游离在外的傻瓜，费劲而笨拙地想融入大家，然而她精心修饰的一切，都被雪儿一句道破：你这种类型，他不会喜欢的。 言下之意：她这种平凡又普通的女孩，配不上他的。 苏珊娜无力地靠在车窗边，窗外色彩绚丽的夜景逐渐变成模糊重影的光斑。她抬手一抹，原来是眼睛湿了啊。 第十七章 工作日的午餐时间，餐厅里的生意爆满。老板认出苏珊娜是上次和诺亚一起来的客人，热情地带她坐到诺亚的专属座位上。 苏珊娜不由得好奇，即便诺亚是常客，为了他一个客人怠慢其他排队的客人，值得吗？ 老板递上菜单，解释说，当初小店快倒闭的时候，是诺亚的投资让他们起死回生，他没要求股份分红，只说以后来吃饭时给他留个位置就行。后来小店因为吃到流量时代的红利意外爆红，客人爆满。但不管多忙，店里这张桌子都是留给诺亚的。 “他真的是个很棒的投资人，这家店倾注了我全部的心血，我开了十五年，差点就要放弃，是他鼓励我坚持下去。”老板发自内心地感激，“所以，小姐，想好今天要吃什么了吗？” 苏珊娜根据老板的推荐点了几个招牌菜，等诺亚过来。 菜快上齐，诺亚才匆匆赶到。 他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坐下后说了声抱歉，实在是太忙。 苏珊娜连忙摇摇头：“我听老板说这都是你爱吃的，就自作主张点了这些。” 诺亚也不客气，拿起刀叉开始用餐。 “你约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苏珊娜笑笑：“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吗？” 诺亚垂下眼，嘴角勾起，也轻轻笑了笑，意味不明。他没说话，细嚼慢咽吞下一口牛肉。苏珊娜慢慢地切开盘子里的西蓝花，餐厅里人声嘈杂，她却依然能清晰地听到刀叉在瓷盘里摩擦的尖锐声音，一下一下，刺喇喇的。 她特意精心打扮了好久，从头到脚穿着名牌，想显得贵气些，还喷了上次那款香水，因为他表示过喜欢。 临出门前照镜子时，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突然意识到，这身穿搭很像是莉莉丝的风格啊，这不奇怪，毕竟这些衣服、还有包包单品都是和莉莉丝逛街时，她顺手送给苏珊娜的。 为了这些昂贵的她永远买不起的身外物，苏珊娜甘愿像个仆人一样跟在莉莉丝身后拎着大包小包的纸袋子，走到脚酸。她才不委屈呢，她拎着的可都是沉甸甸的快乐。 她向来想要什么就会去主动争取，只要得到了，过程如何又何必在乎呢。 对诺亚，她同样势在必得。 苏珊娜开始没话找话，说刚才餐厅老板提到，是诺亚救了这家店。 “因为真的很好吃啊。”诺亚的表情看起来对食物真的很满意，“现在很少有像老板这样专注又认真的手艺人了，关门真的很可惜。” “嗯，老天爷也在帮他，居然因为一条网红探店的视频就火了。” 诺亚眨眨眼，表情狡黠：“你真的觉得那是偶然？” 苏珊娜愣了一瞬，反应过来：“背后有推手？” 诺亚：“我可是个商人，不会让自己的投资没有回报的。” 苏珊娜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更加有魅力了。她感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加快，她不动声色地调整好呼吸，说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诺亚像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苏珊娜装作很随意的样子继续问：“你都说了，你的投资是很宝贵的，既然你都花时间和我约会两次了，还会有第三次吗？” 诺亚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后优雅地放下。“苏珊娜，我不觉得这是约会啊，你可能误会了。” 苏珊娜顿住。 诺亚停了一会，似乎在斟酌措词，最后只说了句：“我把你当朋友。” 苏珊娜低下头，自嘲地苦笑一下。她握住刀叉的手僵在半空，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她不甘心地追问道：“这就是答案？” 诺亚很干脆：“恐怕是的。”他轻微摇了摇头，“对不起。” 成年人的体面，言尽于此。 苏珊娜胃部隐约传来不适感，以前她每次考完试，拼尽全力后仍然觉得成绩不理想，就会有这种虚脱疲惫的绞痛感。心理上的过度紧张会引发的躯体化症状，她学医，很清楚。 长大了还是这样没出息，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真的被拒绝的这一刻，还是会伤心，会失望，会被深深的自卑自厌情绪淹没。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还是说，是时机不对。”苏珊娜不甘心地问。 “时机和人都不对。我现在的生活，还不想让新的人介入。”诺亚诚恳而直接，“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误会了，我对你友善点仅仅是因为，你是我妹妹的朋友。” “嗯，我知道。”苏珊娜机械地吞咽下一口牛排，刚才还觉得美妙的口感，此刻已经食之无味。 诺亚自然而然地转移话题，“我有个哥们，性格很好，条件也不错，改天我叫他出来，你们可以见一见。” “别急着把我推给别人，诺亚。”苏珊娜伤心又无奈地说，“如果我让你感到困扰，我以后不会打扰你的。” 诺亚连忙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想谈场恋爱，认识新的人总是好事，对吗？” 苏珊娜小声嘟哝，语气中带着一丝赌气的成分：“谢谢你这么贴心。” 诺亚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烦躁地敲击桌面。 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诺亚和苏珊娜走出店门口，朝公司的方向走去。 来到十字路口，斜对面就是那栋漂亮的玻璃大厦。他们即将在这里分道扬镳。 苏珊娜默默数着红绿灯上跳动的数字，在绿灯到来的前几秒，她抬头对诺亚说：“道别之前，能给我个拥抱吗？” 诺亚随意地点了点头，张开双臂揽住苏珊娜。苏珊娜埋进他怀里，留恋地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清爽的木质香味。她突然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嘴角，行了个贴面吻别礼。 诺亚猝不及防，愣了一瞬。 苏珊娜抿嘴一笑，风吹乱她的刘海，表情灵动而活泼，像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绿灯亮起，十字路口等待的人群匆匆移动到交叉的斑马线上，交错，汇合，再次交错。 苏珊娜逆着人流往后退，举起手臂挥挥，大声说了句“拜拜！”随后匆匆转身，裹紧大衣跑远去。 诺亚摸了摸嘴角，那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却着实在他心上打了一下。他恍神地想到，苏珊娜笑容绽放的那一瞬间，真像……莉莉丝。 他要是再卑鄙些，完全可以把苏珊娜当作莉莉丝的代替品，来相处。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拿起来看，是莉莉丝的电话。 “你在哪？”电话一接通，莉莉丝的声音传来，语气冷淡。 红灯变亮，停在斑马线边的汽车陆续通过路口。莉莉丝坐在副驾驶上，窗外的景色都朝后倒退去。她瞥了眼外面的后视镜，小小的镜框中，反射出诺亚的身影。他还站在路口，在接她的电话。 刚才等绿灯的间隙，人行道边的一切都落入她眼中，包括苏珊娜和诺亚那个暧昧的吻。 “我在上班。”诺亚很自然地回答。 车子往前驶去，诺亚的身影消失在后视镜里。 “是吗？”莉莉丝转过眼神，反问道，“在办公室吗？” “怎么了？”诺亚疑惑。 莉莉丝沉默两秒，说：“没事。” 这时，斯蒂夫的声音响起：“亲爱的，你忘了说珍妮的事。” 莉莉丝已经按下了挂断键。她牵起斯蒂夫搭在换挡杆上的手，轻轻晃了晃。“他太忙了，有你陪着我就行。” 斯蒂夫轻轻一笑，手掌翻转，十指相扣，抓起莉莉丝的手指放到唇边吻了吻。“别担心，会顺利的。” ——————————————————— 男主的心和几把都只属于女主，而女主，俺对她没什么道德要求。 第十八章 他们到克伦威尔，即将负责为珍妮动手术的医生们已经在会议室开了一下午的会。莉莉丝坐在会议室门外的长凳上，思绪纷乱，无意识地扣着指甲盖，指甲边缘都掐出细微的红痕。 明天一早，珍妮就可以动手术接受治疗。 会议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一群白大褂医生脚步匆匆地走出来。莉莉丝没有看到那位业内权威，她连忙跟上去抓住那位领头的医生，连声问：“格伦医生呢？他不是主刀医生吗？” 和满头白发的格伦医生相比，这位医生的面貌稍显年轻，他拨开莉莉丝，眉宇间满是工作忙碌带来的疲惫感：“女士，格伦医生会乘坐晚上十点的一班飞机到曼城，保证会准时出现在手术台边。” 莉莉丝不可置信：“他这样赶路能保证状态吗？” 医生显然对病人家属质疑的态度很不满：“当然，他是专业的。刚才的会议已经和他确认过所有术前相关事宜了，请你放心。” 莉莉丝不依不饶：“那他为什么不能提前到？既然是专业的，就该做到百分之两百的准备。” 斯蒂夫拉住莉莉丝：“莉莉，我们应该相信医生，好吗？格伦医生是招牌金手，他可不止珍妮一个病人。” 医生皱眉盯着挡在他身前的莉莉丝：“女士，我可以走了吗？我也有其他病人要照顾。” 斯蒂夫揽住莉莉丝的肩膀，莉莉丝只好压下心头烦躁的怒火，侧身让开，语气放缓：“是我太急了，请你们明天好好照顾我妈妈。” 医生点点头，安慰道：“我们一定尽全力。” 晚上，他们留在珍妮的病房里陪床。珍妮住的套间里还有一个客卧，都是按照酒店标准布置的。斯蒂夫叫护士送了份简餐上来，简单吃了点。莉莉丝没吃多少，因为珍妮术前要空腹，她就陪着珍妮一起饿一顿。 夜深人静，莉莉丝躺在床上，没有合眼。身边的斯蒂夫睡得正香，鼻息间发出轻微的鼾声。他好像来度假一样，和莉莉丝的状态完全不一样，放松地吃完洗漱完就上床睡觉。 莉莉丝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了看，凌晨两点，离早上七点的闹钟还有五个小时。 卧室和病房之间只隔了一扇推拉玻璃门，隔音很差，能听到珍妮轻微的叹气声和呜咽声。身体太疼，才会有这样揪心的哀叹声。 莉莉丝连忙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珍妮的床边蹲下，轻声问。 “妈妈，你还好吗？” 珍妮闭着眼，迷糊地说：“我要止疼片……” 莉莉丝摸摸珍妮的额头，擦去她的薄汗，刚想按响床头的呼唤铃，却发现珍妮应该还没醒。睡前，护士特意给珍妮服用安睡的药片，保证术前充分睡眠，所以，她是在说梦话。 连梦里都在疼。 莉莉丝掀开被子，躺在珍妮身边，轻柔地抚摸她的肚子，一边揉一边轻声在她耳边哼着摇篮曲。 莉莉丝从记事起，珍妮就经常唱这首摇篮曲哄她睡觉。现在，位置却换了过来。 黑漆漆的病房里，除了斯蒂夫轻微的打鼾声，就是莉莉丝断断续续的轻柔歌声。 珍妮的呼吸逐渐平缓，眉间舒展开来。莉莉丝依偎在她身边，闻到珍妮身上，混杂着药味和消毒水味，还有一丝熟悉的体香味，那是妈妈的味道，像烤面包的香气，温暖又干燥的气息。 莉莉丝闭上眼，也跌入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 莉莉丝从小就爱吃甜食，小孩子吃东西没有节制，看两集动画片的时间，她就能吃完一袋很大的巧克力糖豆，对布朗尼蛋糕、甜甜圈和苹果派都是来之不拒。 她咬下一块蛋糕，舌头卷到了一颗硬硬的东西，吐出来一看，是掉下来的乳牙，上面还有黑色的斑点，竟是颗蛀牙。 珍妮掰开她的嘴一看，满口的小蛀牙。她夸张地大叫一声，把莉莉丝面前的甜食一把扫到垃圾桶里。从那以后，珍妮叫保姆和营养控制师严格控制莉莉丝的食谱，不让她碰甜食。 莉莉丝哪能这么容易就被管住，她自然有各种办法偷偷藏零食，在晚上刷完牙以后，躲在房间里偷吃。保姆发现以后，莉莉丝还能淡定地用零花钱堵住她的嘴，让她别告诉珍妮。 然后，诺亚回来了。他在他爸爸那里过了个暑假，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成长速度惊人，个子一下子窜得老高，还因为在高海拔地区度假，肤色变黑了一些，散发着躁动野蛮的青春气息。莉莉丝甚至一下子没认出来他。 珍妮带莉莉丝去医生那里看牙，问蛀牙的情况为什么反反复复，诺亚毫不留情地戳穿莉莉丝的把戏，抖落出她藏零食的地点还有那不尽责的保姆。 珍妮严肃地看着莉莉丝，问她是不是真的。 “你不能对妈妈撒谎，知道吗？” 莉莉丝惭愧地点点头。 “以后，让哥哥监督你。”珍妮说。 诺亚幸灾乐祸地笑起来，满眼写着“看我怎么治你。”莉莉丝倔强地回瞪过去。 珍妮没收了莉莉丝所有的零花钱。每天的正餐都健康又寡淡，莉莉丝实在是难以下咽，对甜食的瘾头只增不减。但是吃糖就要讨好诺亚，他管着零食库，每天都贱兮兮地对莉莉丝呼风唤雨。 “莉莉丝，给我捶捶腿。” “莉莉丝，把你那套新的漫画书借我看看，哦对了，归期不定。” “莉莉丝，去关个灯。” “莉莉丝，乖乖，表现好才能吃糖哦。” 诺亚舒服地趴在床上，闭眼小憩。他刚打完篮球回来，全身的肌肉硬邦邦的。莉莉丝在给他捏腿，小眼神飘来飘去，确认诺亚睡着了，跨过他的身子去够床头的零食箱。诺亚早有所觉，抬腿把她踢回去。 莉莉丝一屁股跌坐在床铺上，有些懵。 诺亚懒洋洋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斜睨她：“我还没舒服，接着捏。” 莉莉丝恼羞成怒，拎起枕头往诺亚身上一通乱打：“去死吧你！我受够你了诺亚，你他妈以为你真能使唤我一辈子吗！” 光用枕头根本不解气，她还用拳头打，一拳一拳往他脸上招呼。细胳膊细腿的哪里打得过诺亚，很快她就被他制住，四肢压着难以动弹。她气鼓鼓地瞪他，小脸红通通，两条麻花辫乱糟糟地散在脸侧。 还带着婴儿肥的柔嫩脸蛋上，五官已经逐渐长开，碧色美目犹似一泓清澈汪泉，明亮，干净，鼻尖挺翘，唇瓣红润饱满，让人移不开视线。 诺亚却停住不动了，粗重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你，放，开，我！”她命令他，大声抗议，“这不公平，你力气比我大！” 诺亚低声问：“你真的想吃糖吗？” 莉莉丝昂起头和他对峙：“不想，我这辈子都不吃了，我不想做你的奴隶！” 诺亚被她口是心非的倔强模样逗笑：“真的？” 莉莉丝使劲扭动身子想挣脱他。 诺亚按住她躁动的胳膊：“我可以给你，你只需要做一件事。” “什么？” “……亲我一下。” “什么？”莉莉丝疑惑地皱起眉头，“这么简单？你到底耍什么花招？” 诺亚的耳朵泛红，他眼神游移，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结巴：“……随便你，你、你要是不想就算了……” 他话音未落，莉莉丝已经昂起头，啵唧一下亲在他脸颊上。他惶惑地转过脸，四片唇瓣不经意撞到一起，堪堪擦过一秒。 两人都愣了一瞬。诺亚卸下力气，莉莉丝立马推开他，一个翻身跳下床，抱起零食箱子。 “都是我的了？”她不确定地问道。 诺亚点了点头，没说话。莉莉丝抱着箱子跑出房间，砰地关上门。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诺亚平躺在床上，捂住胸口，脑子里混沌一片。 隔着一扇房门，莉莉丝站在原地，单手搓开一颗糖纸，把巧克力丢进嘴里。今天的糖好像比以前的要甜一点。 现在，换成莉莉丝缠着诺亚了。 “诺亚，一个亲亲一颗糖。” 他们在衣橱里，在餐桌的白色桌布下，在后花园的秋千架下，在诺亚的卧室里，亲吻。他们心照不宣地认同，这只是小孩间的游戏。 莉莉丝没有吃那些糖，反而都攒了下来，堆放在抽屉的角落里。 她觉得身体里有什么正在发生变化。她的牙齿长好了，个子也长高了，胸脯也变得鼓鼓的。学校里，对她感兴趣的男生越来越多，她能感受到那些似有若无的打量的目光。 就像她和朋友们经过篮球场时，能看到中学部的女生们围在场子旁边，投向诺亚的热烈的目光一样。 她以前没觉得诺亚打篮球很帅的，总是嫌弃他一身臭汗味还要给他捶腿。奇怪，今天为什么觉得他很帅？ 放学后，同年级的一个男生堵住她的去路，把她壁咚在墙边，自以为很帅地宣布：“莉莉丝，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莉莉丝眼神上下打量他：“做你女朋友，然后呢？” 男生期待地说：“然后，我们可以亲吻了。” 莉莉丝突然想通了，她是上瘾。戒掉了甜品的瘾，却对亲吻这件事上瘾。 男生以为她在认真考虑，下流地打量她显出曲线的身材，舔舔嘴唇说：“给我看看你的奶子。” 莉莉丝从那个男生的胳膊底下钻出来，退开几步：“我对你没兴趣。” 男生拉住她胳膊：“别走，我们试试啊。” 飞来一颗篮球，不偏不倚砸在男生的头上，他吃痛叫了一声，边骂脏话边转头去找罪魁祸首。 “离我妹妹远点。”诺亚一把拽住男生后脖颈的衣领，老鹰拎小鸡一样把他拖到一边去。 诺亚每天都会等莉莉丝放学，远远地他就看到这男生跟在莉莉丝身后，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他自然要跟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你刚刚用你这张臭嘴说了什么，啊？”诺亚推搡他，男生唯唯诺诺地后退，后背抵到墙边，退无可退。诺亚轻轻扇他的脸，动作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撒泡尿照照自己，傻吊样也配跟我妹说话，你再敢骚扰莉莉丝，我见一次打一次。” 莉莉丝看不惯诺亚这副流氓样子，出声制止：“诺亚，别闹了，走吧。” 诺亚警告地瞪了那男生一眼，瞟了眼滚远去的篮球。 男生连忙左脚拌右脚地，动作慌张捡起篮球还给诺亚。 诺亚这才乖乖转身，和莉莉丝一起离开学校。 他们并肩走在路上，诺亚闷闷的不说话。莉莉丝心中悸动，她突然问：“你要吃糖吗？” “什么？”诺亚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莉莉丝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张开手掌给诺亚看，掌心上是一颗太妃糖。 “一颗糖，一个亲亲。”莉莉丝指指自己，又指指诺亚，忐忑又紧张，“轮到你了。” 诺亚墨绿的瞳孔里，似乎有漩涡在翻涌，看向莉莉丝的眼神慢慢变得危险而玩味起来。 那天，她第一次知道接吻是要伸舌头的。 早晨的闹钟还没响，莉莉丝已经先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目之所及犹如晨雾萦绕的深蓝海面，看不分明。 窗外有鸟叫。白纱窗帘缝隙间漏进一缕晨光，窗下的沙发上坐着个人影，轮廓渐渐变得清晰。 “诺亚？”她下意识叫这个名字。 “嗯？”沙发上的人影站起来，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好像也是刚睡醒的样子。他走过来，坐到床边，看了眼熟睡的珍妮，然后摸了摸莉莉丝散落在枕边的头发。 莉莉丝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我好像，做梦梦到你了。” 诺亚声音低沉：“好巧，我也是。” 第十九章 手术完成后，珍妮还处于麻醉状态，半梦半醒，嘴里一直喃喃自语，喊着诺亚的名字。莉莉丝凑上去听，珍妮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大舌头吐字不清，她只能依稀分辨出几个模糊的单词：承诺，答应我，保护，对不起…… 莉莉丝抓住珍妮的手，回应她：“妈，我是莉莉丝，我在这里。” 珍妮：“莉莉丝，我的宝贝，让她离开巧克力糖……” 莉莉丝无奈：“好吧，我不吃了还不行吗。” 有个摄影师从手术室门口跟到病房，摄像头对准珍妮的病容，时不时还晃到莉莉丝面前，故意去拍莉莉丝的表情。由于珍妮是新技术实施的头号病人，研究组想要抓取第一手资料，斯蒂夫便叫他一直跟着。 诺亚忍无可忍，手按住镜头，一脸不耐烦地把摄影师往外推。 摄影师反驳：“请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诺亚冷声道：“病人需要休息，别他妈用工作当借口来掩饰你的偷窥欲。” 斯蒂夫想去拦诺亚，被诺亚一把推开。他诧异道：“诺亚，他是我的员工，拍摄都是提前告知过病人的。” 斯蒂夫和诺亚僵持在摄像机的镜头前，斯蒂夫加重语气说了句：“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 打狗还得看主人。 诺亚一字一句说：“我不允许，你赶紧带着你的员工离开这个房间。” 斯蒂夫觉得诺亚不可理喻，转头看向莉莉丝求助。诺亚继续下逐客令：“我数到三，你们再不走……” “闭嘴吧诺亚，你才是这里最吵的人。”莉莉丝冷冷地开口道。她给珍妮掖了掖被角，走到斯蒂夫身边。 “需要素材的话，我可以做点采访什么的，给我妈妈留个安静的休息空间。” “好。”斯蒂夫马上松口，带着摄影师出去，转身时，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撞了下诺亚的肩膀，说了声“抱歉”。在诺亚听来，这跟挑衅没什么区别。 莉莉丝瞥了眼诺亚，嫌弃地留下一句“幼稚，发什么神经”，头也不回地离开。 诺亚都被这两人气笑了，这夫唱妇随的一出戏，显得只有他是个无理取闹的外人。 那天以后，诺亚很久没见到莉莉丝。她好像是故意不想见他，明知道他就在珍妮的卧室里，她就待在楼下餐厅喝下午茶,和管家聊天，就是不上楼。 珍妮动完手术后，强烈要求回家住，不想待在医院。医生和研究组那边都建议留院观察，诺亚自然以珍妮的意愿为主，很快办了出院手续，搬回曼城老宅。 这栋房子也是诺亚和莉莉丝长大的地方，门廊的栏杆上刻着身高进度表，还有莉莉丝画的两个卡通小人：一个是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一个是身形瘦长的男孩，头上顶着“笨蛋”两个字。 诺亚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办公，脖颈有些僵硬，他抬头揉了揉。窗外，冬雪早已消融，明媚的春光铺满大地，楼下花园里绿意盎然，早春的鲜花已经在争奇斗艳。人们常说，这座城市只有夏天和冬天，春季适宜的温度持续不了多久，夏日的滚滚热浪便将碾压而来。 “诺亚——”珍妮的声音从她的卧室里传来。 诺亚起身去看她。 “我想下楼吹吹风。” 诺亚熟练地把珍妮抱到轮椅上坐好，他们乘电梯下去。 客厅里，管家克罗伊正在准备晚餐的食材，看到珍妮下楼来，温柔地说道：“你来得正好，珍妮，把今天的药吃了吧。”她端来一杯热水和两片药片，送到珍妮嘴边。 珍妮吃完药，诺亚把轮椅推到客厅的落地窗边。这是珍妮最喜欢的位置，既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也能听到电视里的声音。 电视里在放一则宣传片，是斯蒂夫公司推出的基因疗法的广告，也包含珍妮刚才服用的药片。屏幕里的主持人和医学教授一唱一和，夸张地赞扬基因治疗的神奇作用，并且称之为新世纪的生命源泉。 重头戏来了：电视里出现了莉莉丝接受采访的画面，她语气诚恳地表示，她要感谢新技术救了她的母亲。即便是很粗糙的拍摄画面，也难以抵挡莉莉丝浓艳的美貌，以及她眼神中的诚恳和真挚。 有莉莉丝的影响力加持，预约治疗的病人数量已经远远突破预期。 屏幕里的主人公，此刻正坐在沙发上，淡然地翻剧本。莉莉丝这点倒是和珍妮很像，做事喜欢三心二意，即便不看电视，也要让它播放着。 诺亚坐到莉莉丝旁边，欣赏电视里的她那种浑然天成的演技。他问：“还记得那个暴发户吗？你不愿意给他拍广告的那个。” 莉莉丝头也不抬，继续翻看剧本：“你有话直说。” 他实在受不了她这种赌气的态度，于是也变得强硬起来，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不愿意接自降身价的广告，却愿意为了你老公降低底线，拍这玩意儿。” 然后，他故意模仿电视里莉莉丝哽咽的表情，冲她表演：“噢，是斯蒂夫的出现，让我看到了希望……” 莉莉丝一下子把剧本拍到他脸上，纸张哗啦，很响的啪地一声，惊醒了窗边打瞌睡的珍妮。 莉莉丝连忙冲珍妮笑了笑：“妈，我们闹着玩呢。” 诺亚拿下脸上的剧本，忍着莉莉丝掐他大腿的痛意，配合地傻笑一声。 珍妮转过头去，重新眯起眼睛，小声嘟囔：“都多大了还打架……” 莉莉丝站起来，快步离开，诺亚连忙跟上去。 “别跟着我，你没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她抵住卧室门不让他进来，诺亚用脚抵住门板，她一下一下砸在他脚上，看他实在是痛得不行了，才气鼓鼓地转身，一屁股坐到床上。 “你可真狠啊，莉莉丝。”诺亚一瘸一拐地走进来，顺手反锁上门。“打也打了，气也出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你离我远点。” 诺亚不急不缓走过她身边，冷笑道：“所以游戏结束了是吗？你终于准备收心去做个称职的贤内助了。”书桌上放着一个巨大的娃娃屋模型，他拿起里面的一个塑料小娃娃，在指间摩挲，“去做斯蒂夫的乖娃娃，然后再造更多傻娃娃出来。” “我跟斯蒂夫说好了，两年内不会要孩子。”莉莉丝故意顺着他的话刺激他。 “看来你们计划很长久，连什么时候生宝宝都想好了。” “是这样没错。” 诺亚眼底晦暗，指尖用力到泛白，咔嚓折断塑料娃娃的脖子，那娃娃瞬间分成了无生气的两块，滚落到地毯上。 “我可以帮你们加快进程。” 莉莉丝猝不及防，被他一把推倒，瞬间头晕目眩，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铺里。 “等等，你想干嘛……” 诺亚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按住她的肩膀把她翻了个个儿，又将她双手反剪在背后，令她动弹不得。 莉莉丝感到大腿根一凉，是他掀起了她的裙子，大手在她臀上、腰间肆意游走。 她半张脸埋在被褥里，长发散乱挡住视线，四肢都被他狠狠压着，这种受人钳制的感觉，令她感到屈辱。她使劲挣扎，用力喘气，顾虑到楼下还有人，不敢放声喊：“诺亚！诺亚！住手！” 他欺身压下，压抑的呼吸声重重掠过她耳畔：“停止一切的选择权在我手上，而不是你。” 第二十章 她听到拉链拉下的呲啦声响，随即，滚烫的硬物就贴了上来，在她臀上磨蹭。 才冷战了半个月没碰她，他就食髓知味，看到她撅着屁股倒在床上的样子，掀开裙摆抚摸她沙漏型的细腰和细腻白皙的肌肤，很快血液就从脑子冲到下体，胯下蓬勃发胀，恨不得立马就插到那紧致温暖的小穴里，操到她神志不清只会一个劲地黏他。 然而她根本没有那么乖，双腿乱踢乱蹬，小嘴还在叭叭叭地咒骂他：“诺亚，你这个死变态臭流氓，你他妈除了欺负我你还会干什么！” 他笑，细长的手指套在性器上撸动几下，直到它变得更硬更粗。硕大的头部拍打在她浑圆的屁股上，暧昧地在缝隙间徘徊。 “对啊，我就是变态，你第一天知道啊。” 她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腿心间泛起一阵潮热的湿意，腰间发软。她恨自己不争气。他们彼此都很想念对方的身体。 尽管身体很诚实，可她嘴上仍然很倔强：“我数到三，你不放开我，我们就彻底完了。” 诺亚任由欲望支配动作，利落地扒下她的内裤，在细嫩的臀瓣上拍打几下。指腹顺着花心上下抚摸，揉捻阴蒂，想勾起她的欲望。 莉莉丝身体紧绷着，完全不肯放松，一边要抵抗如浪潮般涌来的性欲，一边还要保持理智数数：“三……” 诺亚似乎铁了心要和她过不去，扶着性器在花缝间打着圈地磨蹭，龟头破开层层褶皱，挤进去一些又退出来，小穴有规律地翕张着，似乎迫不及待想吞下那根巨物。 “你下面这张小嘴可比上面的要诚实多了。”他趴在她背上，痴迷地闻着她发间迷醉的香气，低下头，在她颈窝里、肩膀上一通胡乱啃咬。 “二……我说的是真的！”莉莉丝被他吻得浑身发痒，尤其是腰间那块痒痒肉，有细微的电流从腰侧直窜到耳后，半边身子都变得酥麻。 但她才不肯轻易缴械投降，她要证明她才是这段关系中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 “一。” 她冷静地吐出最后一个字。 突然，压在她身上的重量减轻了，诺亚直起身来，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腿屈膝跪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向床上已然动情却拼命克制的女人。 姿态是俯视的，眼神里却盛满热切而卑微的渴求。 “你不想要我了？” 莉莉丝坐起来，黑色的蕾丝内裤绷紧，挂在两条大白腿间，她不得不并拢膝盖，这动作显得她既纯情又色气。她仰起头，白皙的脖颈拉出一条好看的弧线。 “外面有大把女人等着要你，不是吗？” “你舍得？”诺亚反问，他还在做自渎的动作，唇齿间溢出难耐的喘息声，来缓解下体的肿胀感。他不知什么时候脱掉了上衣，腹肌紧绷，线条明朗，狭长的人鱼线赏心悦目，从薄薄的腰腹处往下延伸，隐没在体毛间。 莉莉丝看到他这副要命的样子，头脑一热，差点就要张口含上去。可他们在吵架，在冷战，她才不要又落他把柄。 莉莉丝有时候也嫌弃自己嘴太硬。 她很想质问他和苏珊娜是什么关系，有没有睡过。他是不是又犯了老毛病，会跟自己的好朋友不清不楚。但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问。 兄妹乱伦的关系本就不正当，难道还天真地要求对方忠贞不二吗？更何况，她自己的私生活就足够乱了。她还结了婚，她觉得诺亚肯留在她身边已经是他足够妥协了。 诺亚看出她不过是口是心非，掰开她双腿，手臂撑在她腿弯处，往自己的方向一拉，由于推拉的惯性，裙子直往上跑，露出她又白又软的小腹。 内裤边侧的细带子早就被他扯断，轻飘飘落在床单上。两条白生生的长腿呈M字型搭在他两侧手臂上，大腿内侧毫无缝隙地撞上他硬邦邦的腹肌。 他又压下来，吻住她唇齿，不让她再说一些赌气话。他吻得火热而激烈，带着一种久旱逢甘霖的饥渴感，攫取她柔软口腔里的任何一丝空气。舌尖卷起她的一起共舞，沉沦，唇舌纠缠，吞咽下她带着香甜气息的津液。 房间里充斥着暧昧的嘬嘬水声和断断续续的喘气声。 莉莉丝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抱住诺亚，双腿勾缠在他腰间，脚尖绷直，在他裤子上摩擦。 诺亚挺腰，将早已硬得不行的性器送进她体内。 她还没有足够的湿润，进来的一瞬间只觉得又干又涩。才半个月没做，她就已经难以适应他的尺寸，有点破处时的生涩感。加上她刚才只顾着生气，身体根本没有愉悦到能够马上容纳他。 他也不好受，甬道内又紧又干，干到有一点点痛。他停了一会，等她适应以后才慢慢动起来，往外拔出一段，再慢慢推进去，整根没入。 他们面对面，用最传统的传教士姿势，做爱。 他眼睁睁看着她眼眸中泛起一层薄雾，水灵灵的。她尖利的指甲在他背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在连续不断的撞击中，她美丽的面庞在他眼中晃出重影，朦胧而妖艳的美。她有些哽咽地说：“我讨厌你……” 他喘着气，感受她体内一层一层，仿佛带着生命力般狠狠吸附住柱身的软肉，夹得他欲仙欲死，真想时时刻刻都留在她体内，享受这每分每秒紧密相连的快感。 他故意说反话，也说着真话：“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莉莉，宝贝，怎么能讨厌我呢？……” 他掐住她腰上的软肉，冲刺般狠插几十下，直捣花心处最敏感的地方。她果然受不住，细声呻吟出来：“不要了，要坏掉了……” 她浑身颤抖起来，小腹微微痉挛，高潮的快感接连往下体相连处涌去，化成潮涌的春水，一股一股喷了出来，淋在柱身上，湿漉漉的。他拔出来，眼角发红，欣赏她美丽的胴体因为被他操而散发出诱人的粉红色，像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哪里要坏掉了？乖乖的小逼要被哥哥操坏了吗？” 他抱她起来，安抚性地吻去她眼角的水花，给她翻身，换了个姿势。莉莉丝一边抽抽搭搭地享受潮吹的余韵，一边配合地趴在床铺上，撅起屁股，细腰往下塌，丰润的身体呈现出一道优美的拱桥弧形。 诺亚扶着她的腰，再次插了进去，后入的姿势能方便他进得更深，他再次快速地耸动臀肌，又狠又猛地抽插起来。 莉莉丝的娇喘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她手心朝上，往后乱抓，诺亚知道她的意思，她喜欢在做爱的时候十指紧扣，这让她有安全感。莉莉丝细白的手臂绷成一条直线，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像骑马握着缰绳，驰骋草原。 他没有戴套，他也不想戴套。莉莉丝会定期吃避孕药，所以他们以前也会不带套做。不过今天，他确实有分神想到，如果莉莉丝结婚是为了想要孩子……一想到莉莉丝和斯蒂夫还有他们的孩子会其乐融融地拍摄全家福，他就发了疯似的难受。 他更加用力地冲刺，直到听到莉莉丝又急又喘的抽泣，一下子叫醒了他，一片白光闪过，他们同时颤抖着到达高潮。 他射在了她里面。 他喘着粗气，退出来。粉嫩的小穴还微微张开着，温热的精液有一部分从穴口流了出来，流到腿根处，滴落在床单上，其余的，则尽数留在了她体内。 诺亚想，他确实是疯了，他觉得他们要是有个孩子该多好。 珍妮的午休打盹结束，诺亚推着轮椅，带她到餐厅去。诺亚帮着克罗伊一起布置刀叉。珍妮问起莉莉丝：“她刚才还在沙发上坐着呢，为什么一转眼就天黑了，要吃晚饭了？” 诺亚镇定地回答：“她跟你一样，睡了个午觉。” 珍妮突然抓住诺亚的袖子，闻了闻：“你洗过澡了？” 诺亚停滞一秒：“嗯。” 珍妮放开诺亚，拿起餐刀，在空中随意比划了一下，银制刀面发出明晃晃的亮光，反射出莉莉丝走进餐厅的身影。珍妮突然笑道：“来了，我们的小公主。” 第二十一章 手机在震动，持续不停地发出嗡嗡的轰鸣。 苏珊娜瞄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诺亚，在意地问莉莉丝：“不接吗？” 莉莉丝没搭腔，心不在焉地翻看五颜六色的宣传册，让店员继续介绍美容院的新项目，任由手机吵着，似乎在和另一端的诺亚无声对峙。 上次做过之后，诺亚在她背脊上留下了好几个吻痕，她本身皮肤就白，猩红的吻痕错落其上，如红梅绽放于白雪间，格外显眼。所以她这几天都没敢让斯蒂夫碰她。 真幼稚的把戏，莉莉丝心想，可是，该死的，她就吃这套。 苏珊娜从按摩床上起身，给莉莉丝续上一杯花茶，端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台上，顺便又瞄了眼莉莉丝的手机屏幕。 手机终于停止震动，莉莉丝挥挥手，店员立刻识趣地噤声。她微微蹙眉，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敲击几下，发了条定位给诺亚。 苏珊娜好奇地问：“你俩在闹什么别扭。” 莉莉丝侧过头，盯住苏珊娜，云淡风轻地反问：“我发现你很在意诺亚啊，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约会呢？” 苏珊娜一惊，随即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干笑起来：“当然没有，怎么可能。” 莉莉丝挑眉，浅浅一笑：“真的吗，看你紧张的，脸都红了。” 苏珊娜确实感到有些发热，她轻轻挥手，给脸扇风：“别打趣我了，我现在有约会对象。”诺亚都拒绝过自己了，她怎么可能还会在莉莉丝面前自讨没趣地承认那份短暂的情愫，她真的不想在莉莉丝面前丢脸，情急之下又扯了个谎。 莉莉丝轻笑出声，淡然的样子，仿佛完全看穿了苏珊娜心中的窘迫，却又毫不在意：“骗你的，敷着面膜呢，我哪看得出来你脸红。” 苏珊娜一摸脸，指尖触到黏腻的糊状物，一层白色的涂抹面膜。 她觉得自己在莉莉丝面前好像一个小丑。 “所以，你现在跟谁约会呢？”莉莉丝继续话题。 苏珊娜脑中迅速闪过之前的几段露水情缘，想着随便回答一个：“呃……一个会弹吉他的业余歌手，酒吧里认识的……” 莉莉丝饶有兴致地插话道：“你就是喜欢诺亚这款呗，会玩音乐的情场浪子，诺亚也会弹吉他，手指非常灵活哦。” 说到最后一句，莉莉丝的尾音突然暧昧地上扬。苏珊娜不知道话题怎么又绕回到了诺亚身上，她能感觉到现在的气氛绝对不是姐妹间谈笑的愉快轻松，而是莉莉丝单方面的掌控与咄咄逼人。 莉莉丝在笑，可她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哎哟，很奇怪哎。”苏珊娜拍了拍莉莉丝的手臂，想通过肢体接触来缓和刚才奇怪的紧张感。“为什么会在意亲兄弟那方面啊，从莉莉丝嘴巴里说出这个，真是，又奇怪又好笑……” 莉莉丝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晦暗。 苏珊娜还在自顾自滔滔不绝：“要是我弟在我面前开黄腔，我保准一个巴掌过去……” 包房的门突然打开，服务员领着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苏珊娜立刻闭嘴。 引路的服务员礼貌地说了句：“加西亚女士就在里面。” 诺亚点点头，穿过遮挡隐私的屏风，走进来，看到莉莉丝和苏珊娜在一起，有些意外。 而莉莉丝高兴地喊道：“诺亚，我亲爱的哥哥，我们正聊到你呢。” 诺亚在空余的一张按摩床上坐下，店员刚要给他倒茶，他摆摆手：“你先出去吧。” 店员点点头，悄无声息地走出包房。 苏珊娜躺着不动，闭眼假寐。自从上次表白后，她就没见过诺亚了。一听到他的声音，身体不由自主有些紧绷起来，心中还是介意。 不知道莉莉丝叫他过来干什么。 苏珊娜想，他们兄妹俩当她不存在也没事。 可是诺亚出声道：“苏珊娜，能请你出去吗，我和莉莉丝有些事要谈。” 苏珊娜无法淡定装睡了，她坐起身，想做出莉莉丝刚才那种云淡风轻的做派：“那你们先聊……”然而，下床的瞬间，手臂就扫到茶台，玻璃茶盏哗啦打碎在地上，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刺耳。 “抱歉！”苏珊娜蹲下去捡，莉莉丝制止道：“没关系，服务员会处理的。” 苏珊娜自讨没趣，拿起自己的手机，快步离开。从头到尾，诺亚都没朝她看一眼。 出门后，苏珊娜瞬间变得情绪低落，叹了口气，在水池边洗干净脸。明明说要当朋友相处的，为什么一来就赶她走呢？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包房里，莉莉丝哈哈笑起来：“你看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诺亚无奈地说：“别逗她了，我跟你说过了我跟她没关系，一点事情都没有。” “我知道。”莉莉丝捻起一块全麦饼干放进嘴里，“你有什么事非得当面说。” “你要是肯接我电话，我用得着跑这一趟？” 莉莉丝调皮地吐出舌尖，得意地晃晃脑袋：“你还不是乖乖来了。” 诺亚懒得跟她争，顺势躺下，打开按摩功能，准备享受个十分钟。“斯蒂夫公司在推广的新源泉计划，你有在参与吗？” “没有。” “真的没有？他打着你的名号四处宣传，不给你广告费？” 莉莉丝翻了个白眼：“他是我老公，我找他要钱？” “他没找你要钱？” “算那么清楚干嘛。”莉莉丝吐槽，“诺亚，你对斯蒂夫的嫉妒蒙蔽了你的双眼，你始终拒绝看到他的才华。妈妈的病情确实好转了不是吗，连医生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斯蒂夫确实做到了。” 按摩床发出轻微的电动嗡嗡声。腰部、腿部都得到稳妥的按压，肌肉得到放松，可是诺亚却愈发觉得心烦气躁。他真想撬开莉莉丝的脑壳，看看斯蒂夫在里面下了什么迷药。 “你相信他还是相信我？”诺亚沉声问。 莉莉丝沉吟片刻，说：“都相信。” 诺亚倏地坐起来，瞪着莉莉丝：“你他妈再说一遍。” “好吧好吧，相信你。”莉莉丝侧过身，面对诺亚，手肘撑起，慵懒地托着脸颊，“你要我怎么做，跟他离婚吗？用完他的资源就抛弃他，啧，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诺亚看着她那副轻佻玩味的模样，知道她根本没上心。“你听好，如果斯蒂夫要你以参股的方式投资他的公司，别傻乎乎地答应。” “为什么，基因疗法现在这么火，很快就会大赚一笔。” “我并不看好。” “你就是嫉妒。” “……” 诺亚伸手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莉莉丝“哎哟”一声，“我听你的还不行吗。”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晃晃白藕似的小腿，“你给我按按身子，舒服了我就听你的。” 电动的不要，偏要诺亚伺候，在他面前，她就是这副公主脾气。诺亚握住她的脚踝，揉揉小腿肚，沉声道：“我不介意在你身上多留几个痕迹。” 他张口，轻轻咬住小腿肚上的软肉。莉莉丝一个激灵，踢腿乱蹬，一下子踢到他眼角。 她慌张地转头，看到诺亚的黑脸。 “对不起哦，我故意的。”她狡黠地笑起来。 苏珊娜坐在休息区玩手机，看社交平台上最近很火热的梗图，都是出自《摩登女郎》新一季。苏珊娜饰演的配角也跟着小火了一把，她的粉丝量每天都在上涨，还有人评论说她某些角度很像莉莉丝。 她把P好的自拍照发出去，是刚才在包房里拍的，图片左下角露出了莉莉丝的手机壳，她还艾特了莉莉丝，配文说今天玩得很开心。 很快，就有不少人点赞和评论，有很多莉莉丝的粉丝寻着tag而来，顺便又给苏珊娜涨了一波热度。 一名店员走来，拿着宣传册和一壶热茶，给苏珊娜倒上。她微笑着问苏珊娜今天的服务体验如何，苏珊娜点点头，表示很满意。接着她问苏珊娜要不要开通黄金会员服务，苏珊娜没抬头，随口说：“我已经是了呀。” 店员继续端着职业化的笑容：“您前几次的项目体验都是包含在加西亚女士的消费里面的，本店是会员制服务，如果您觉得体验良好的话，建议您开通个人黄金会员，可以继续享受我们最新的优惠服务。” 苏珊娜看到宣传册上的会员费，迟疑道：“我再考虑一下。” 店员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好的，您确定不开通吗？没有会员卡的话，下次就不能进店消费了，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有，也不会一直眷顾一个人。” 店员想转身离开，苏珊娜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什么意思？” “我想我不需要再重复一遍吧。”店员的语气依然温柔，苏珊娜敏感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不屑意味。 苏珊娜举起手机，质问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店员瞥了眼屏幕，迟疑道：“网红？” 苏珊娜高声道：“演员，我是个有代表作的演员，我还是莉莉丝的朋友，你难道觉得我会付不起钱？” 一个美容院的店员，凭什么敢瞧不起她？莉莉丝和诺亚瞧不起她，她可以忍气吞声，凭什么一个身价地位都比她低的女人也敢瞧不起她？ “面对混蛋，就要强硬地对付他们。不然他们只会觉得你是个好欺负的软蛋。” 莉莉丝的话言犹在耳。 苏珊娜一字一句说：“还是说，你打从心底觉得，我就是个跟着朋友蹭吃蹭喝的厚脸皮，打肿脸充胖子的虚荣婊子。” 店员被苏珊娜的严厉态度震到，嗫嚅着：“女士，我不是那个意思……” 苏珊娜拿出包里的信用卡丢在地上：“拿去刷。” 店员捡起卡，神色不悦。她刚迈出几步，就被苏珊娜叫住：“叫你们店长来，我要投诉你。” 店员有些慌张地看向苏珊娜，苏珊娜却绷着脸，直视她的眼睛：“我想，黄金会员应该有这个资格吧？” 第二十二章(修 莉莉丝虽然表面上吊儿郎当，挥霍无度，时常搞不清楚自己的资产分布在地球上哪个角落，那天过后却将诺亚的话放在了心上。 回家后，她打开保险柜，翻了翻里面的各种文件、支票还有成摞的纸钞。衣帽间里，她拉开抽屉，各式名表，珠宝项链都完好无损地待在老地方。 她打电话给银行，确认自己的各个账户还有信托基金里的数额，银行那边报了一串数字，她其实没什么概念，但还是很沉稳地回应说：“谢谢，我还想问一下，其他人可以未经我的允许挪动里面的资产吗？” “这个其他人是指陌生人还是您的亲属？” “呃……比如我哥，”莉莉丝顿了顿，“或者我丈夫。” “噢，您放心，任何人都不能未经您允许动用您的财产。” 随后银行经理就开始大肆推销面向贵宾客户的省心套餐，莉莉丝懒得听，敷衍几句就挂了。 “莉莉，找什么呢？” 斯蒂夫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莉莉丝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莉莉丝问，她甚至怀疑斯蒂夫是不是偷听到她打电话。 “刚回来，刚想给你打电话，结果占线。” 斯蒂夫缓缓踱步走进衣帽间，环顾四周，柜门大开，抽屉里的东西也都被莉莉丝乱动过，一片狼藉。 “你找什么啊？弄这么乱。” “嗯，没找什么。”莉莉丝想了想，又改口道，“我有个蓝宝石的戒指，你有看到过吗？” 斯蒂夫快速在首饰台上扫视一圈，拉开离莉莉丝最近的一个抽屉，拿出里面那颗璀璨夺目的蓝宝石戒指：“不就在这儿吗。” 首饰台是全透明玻璃打造，方便主人看清所有首饰，刚才莉莉丝其实一低头就可以看到这颗戒指。 她十分自然地接过，欣喜地抱住斯蒂夫，在他脸颊奖励似的亲了亲。“就是这颗。” 莉莉丝把戒指戴在中指上：“不错，再找一下搭配它的项链和耳环。”说罢，她就围着首饰台慢慢挪动，挑选里面的配饰。 斯蒂夫亦步亦趋贴在她身后：“亲爱的，我进来之前，有听到几句你跟银行的话。” 莉莉丝专注地挑选项链，细白纤手上挂了好几圈光彩闪耀的宝石项链，摩擦间发出细碎的脆响。 “是吗，你听到什么了？”她漫不经心问。 “我简单算了下，你存在银行的利息根本是九牛一毛，还不如拿出来做投资。” “我有投资啊，不过我不管这些，有理财顾问。” “我的意思是，可以投更多，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 莉莉丝委婉道：“篮子太多我就搞不清啦，你知道，就连我睡觉的时候，账户里的数字也在发生变化，我最讨厌看数字啦。” 斯蒂夫态度诚恳：“我可以帮你啊，只要你相信我。” 相信。又是这个词。莉莉丝放下那堆项链，饶有兴趣地看向斯蒂夫：“怎么帮？” 斯蒂夫信心满满：“投资新源泉计划。你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足够信任的盟友，相信我，你现在投入一个点，回报将是三十倍不止。” “哇哦……确实是很了不起的回报率。”莉莉丝挑了对耳环，在镜子前比划。“好看吗？” 斯蒂夫捧起她的脸，眸光里柔情似水：“亲爱的，我真的很需要你的支持。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没办法坚持到现在。” “我知道，我又没说不帮你，我总得先应付眼前的事吧。”莉莉丝推开斯蒂夫，继续挑选珠宝，“后天有个颁奖典礼，克里斯汀让我挑一下配饰，方便她配衣服。” “后天晚上？”斯蒂夫若有所思。 莉莉丝点点头。 “结束后我去接你。” “典礼结束后还有个派对，会玩到很晚。你工作这么累，不要紧吧。” “再累也不能耽误我去见你啊，后天是个大日子，莉莉领奖杯的时候，一定也希望能看到我吧。” “当然。” 莉莉丝微笑着，依偎进斯蒂夫怀里。拥抱是亲密的姿势，然而在彼此看不见的脸庞上，他们都敛去笑意，心心念念的都不是身边人。 颁奖典礼当天，莉莉丝凌晨就起床，去健身房做了两小时的运动，以便保持身材的最佳状态。天光大亮后，造型团队也已经就位，莉莉丝一边吃点简单的早餐，一边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发型师和化妆师在她脑袋上折腾。红毯造型十分花费时间，她通常要像钉子一样镶在座位上四五个小时，已经练就了半睁眼睡觉的奇技。 下午有四个品牌方的采访和拍摄，时间安排十分紧凑，莉莉丝简直像个高速运转的陀螺，一刻不停。没办法，谁让她太红，再加上她平日里除了拍戏就是神隐，只有每年的几次颁奖季能看到她带着作品出席，媒体们自然蜂拥而上，想约见她。 马不停蹄地拍摄完，莉莉丝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仅凭一口仙气吊着。工作人员点了汉堡薯条做晚餐，莉莉丝只能闻着汉堡的香气，吃点巧克力还有水果补充体力。服装师帮她穿上高定礼服裙，裙子上身后，她连一滴水都不能碰了，要维持体态，直到典礼结束。 辛苦地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成为红毯上，镜头里，最完美的莉莉丝。 快门声咔嚓作响，闪光灯聚成一片跳跃的星海，欢呼声排山倒海，无数双眼睛望向莉莉丝，无数张嘴呼唤她的名字。莉莉丝早就习以为常，迈上台阶，走到红毯尽头睥睨众生。 晚上的颁奖礼，毫不意外，最佳女主角的桂冠落到了呼声最高的莉莉丝头上。年仅二十五岁的影后，这是历年来，该权威奖项最年轻的获得者。 莉莉丝上台致辞，真诚地感谢了所有完成该作品的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并照例感谢了自己的家人。 典礼结束后的派对上，众人艳羡的目光追随在莉莉丝身后，那一张张妆容精致的脸纷纷吐出祝贺的话语，制片人导演们都向她抛出橄榄枝，期待和她达成合作，奢侈品老总们和她碰杯祝贺，顺便邀约她下一季的代言。 今夜的星光全聚集在莉莉丝身上。 但她心里想着那个人。 今天是诺亚的生日。他应该在家里陪妈妈吧。她给他准备了礼物，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取。 莉莉丝来到盥洗室，洗了洗手，顺便醒醒酒。她打开手机，看到诺亚发来一条信息，回复她在两个小时前发的生日快乐：——谢谢。我更愿意听你亲口说。 她回了条：礼物收到了吗？ 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人走了进来。莉莉丝补完口红，看到一个金发女郎微笑着站在她旁边，她愣了会，才认出这是谁。 “头发不错。”莉莉丝评价道，好整以暇地打量苏珊娜。 “这是，我经纪人让我做的新造型，他说这样比较适合我。”苏珊娜腼腆地笑笑，“恭喜你，莉莉丝，刚才人太多，我都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你真的太棒了，美丽又有实力，有你这样的偶像我很幸福。” “运气好罢了。”旁人听来可能是炫耀，但这确实是莉莉丝的真心话，她一路走来，天分大于努力，演员这一行，就是靠老天爷赏饭吃。就像影评人们对她的评价：莉莉丝的表演充满令人惊喜的灵气，你以为她是这一面，但她永远能给你意想不到的另一面。 手机震动，诺亚发来一张照片，琼斯酒店标志性的喷泉建筑，四周是熟悉的曼城街道。他竟然就在外面。 然后，他发来一句话：“想听你亲口说，在午夜十二点前。” 莉莉丝心中一荡。 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了，她现在跑出去，还来得及见他一面。她低头看了看贴身的金色礼裙，美丽但累赘的废物。然后，她注意到苏珊娜今天的装扮，一套暗蓝色真空的西装套装，宽松，方便跑动。 莉莉丝靠近苏珊娜，开口道：“苏珊娜，帮我个忙。” 叮——电梯门开启，服务员推动重重的衣帽架走出来，架子上挂满了大衣、围巾、衬衣、帽子等客人换洗的衣物。 出电梯门时，衣架的滚轮不小心撞到了同行一位客人的脚，服务员连忙调整方向，连声道歉。只听那位身材娇小的女人说了声“没事”，便匆匆离去。由于视线盲区，服务员没有看清她的面容，只留下一缕似有若无的芳香。 他并未注意到，衣架侧边挂着的一顶黑色鸭舌帽消失了。 莉莉丝压低帽檐，低下头，堂而皇之地穿过酒店大堂，透过玻璃门，莉莉丝看到一群扛着长枪大炮的媒体记者还守在门口，等着拍明星们从派对里散场的样子。 她推门出去，绕过喷泉的另一侧，离开酒店。 夜风送来狗仔们闲聊的只言片语：“不知道能不能拍到莉莉丝。”“抢到独家就好了。”“哥们直播呢，什么，想看莉莉丝的裙底下有什么？哈哈哈，我努力试试！” 莉莉丝本来还担心被认出来，结果那群人只顾着盯手机盯镜头，根本没人发现偷跑的她。 路灯下，诺亚倚靠在暗黑摩托车边，指尖烟雾缭绕。 她莞尔一笑，跑过去，撞进他怀里，贪婪地深吸一口气。 “刚好十二点。”他话音刚落，酒店尖顶大楼的墙上，巨大的时钟指针倏地转动一格，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悠远，荡漾。 “生日快乐，诺亚。”莉莉丝轻声说。 第二十三章 三月下旬的夜晚，室外还是有些冷。 那套西装没有内衬，衣服里面就是空荡荡的，风直往里钻，莉莉丝一路跑过来，停下之后才开始冷到发抖。 诺亚脱下自己的皮衣外套给莉莉丝穿上，仔仔细细地翻起衣领，把拉链拉到她下巴处，把她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诺亚的衣服里衬有一层保暖的短绒，还带着他温暖的体温，莉莉丝很快就不冷了。诺亚拿起另一个头盔，戴到她头上。莉莉丝抬高下巴，任由他扣紧头盔的扣子，不解又期待地问：“我们去哪儿？” “我还没收到你的礼物，你带我去看看。” “不可能，我早就订好了的。”莉莉丝半信半疑。 诺亚长腿一跨，坐上摩托车，示意莉莉丝上来。 莉莉丝坐到后座，环住他的腰，她玩心大起，指了指那群狗仔说：“那帮人等着偷拍我呢，去逗逗他们。” 诺亚握紧车把，掉转方向，引擎声像低沉咆哮的狮吼，轮胎紧贴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极有压迫感地向喷泉旁边，人群扎堆之处冲刺而去。 戴鸭舌帽的哥们还在沉迷直播，只觉得眼前掠过一阵黑色的疾风，转瞬间手机就被摩托车后座那人挥手打飞，屏幕摔得粉碎。人群受到惊吓，跳脚四散开去。直播的男人气得破口大骂，指着摩托车边追边跑，自然是跟不上，很快便被远远甩在后面。 戴着黑色头盔的女人还得意地比了个中指，夜风送来她肆无忌惮的大笑：“对不起啊！我故意的。” 摩托车咆哮着离开琼斯酒店，朝漆黑的街道疾驰而去。 深夜里，天地间，道路两旁的街灯融汇成一条五光十色的光河，他们行驶在光河里。莉莉丝张开双臂，她摸到风的形状，任风穿过她的身体，她的头发，梦一般的绚烂灯芒在他们身旁急速流动。车子的引擎声，风流动的声音，还有她剧烈的心跳声，夜晚的各种声音混杂成一片柔缓的噪音，如云似幻，包围在他们身旁。 似乎天地颠倒，他们在星尘里奔流，城市翻转到上空。她仰起头，闻到自由的气息。 凌晨时分的曼城仍有许多故事在上演，那一格一格的窗户里，有些灯亮着，有些灯熄灭，有人在争吵，有人在温存。而他们相互依偎，在空荡而广阔的马路上向前奔涌。此时此刻，没有人认识他们，没有人在乎他们的身份，莉莉丝可以紧紧拥抱诺亚。 不管他带她去哪里。 他们停在海港码头。 一排排帆船和大型游艇静静停泊在漆黑的港湾里。莉莉丝知道，诺亚肯定又骗了她，他肯定收到了她准备的礼物——游艇的钥匙。 他牵着她的手朝码头走去，这片停泊区域都有专人看管，可此刻看上去，一个人都没有。诺亚说他提前打了招呼，今晚可以登船。 莉莉丝买下这艘游艇后，其实没来看过，今天一进去，觉得自己挑东西的眼光确实不错，游艇内部就像个小型别墅一样舒服宽敞，休闲区餐饮区会客区一应俱全。他们来到驾驶室，莉莉丝没有学过，就让诺亚开。但她心痒痒，也自己上手试了一下。 他没有开多远，就停在宽阔的河道中，既可以远离岸边纷扰，也能静静欣赏河岸夜色。 他们躺在甲板的沙发上，身上盖了件薄毯。莉莉丝靠在诺亚的臂弯里，仰望深夜星空。城市灯光的反射，让真正的星光都黯淡失色，隐没在黑乎乎的云层后，只有一弯明月，茭白洁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莉莉丝说她今天很开心，获奖的开心倒是其次，她提到自由。白天的莉莉丝是镜头下的完美明星，而夜晚的莉莉丝才是真正的自己，从酒店里跑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是笼中鸟飞向了天空。 那个想偷拍莉莉丝裙底的直播老哥一边追在车屁股后头，一边破口大骂他们是狗杂种，没爹娘养的街头混混。 如果不做演员，莉莉丝可能真的想做一个流浪汉，生活过得一塌糊涂，却可以随心所欲，不知明日忧愁为何物，遇到糟心事骂骂咧咧就过去了。 “你呢，如果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想成为什么人？”莉莉丝问。 “我还会是我，然后遇到你。”诺亚轻轻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 诺亚还记得，在他混乱而迷茫的童年时期，他第一次见到莉莉丝的时刻。 珍妮和约翰的婚姻始于一场私奔，富家女恋上穷小子的童话爱情故事，最终被现实打败，以约翰出轨而狼狈告终。他们爱情的结晶——诺亚，诞生于他们最相爱的时期，却在懵懂敏感的认知时期，挣扎于父母之间打离婚官司，争夺抚养权的种种对抗中。 有一段时期，诺亚很享受父母双方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因为选择权在他，是和妈妈一起生活，还是和爸爸一起生活。他流窜于两方之间，被妈妈骂了就去爸爸家住，和爸爸闹矛盾了就去妈妈那里告状。 直到某一天，约翰特别沉重而遗憾地告诉他，珍妮有了新生活，她很快就会生宝宝了，她的爱和关心都会倾注到她的新丈夫和宝宝身上。 事实也确实如此，为了平衡好关系，珍妮选择放手，让诺亚和约翰一起生活。然而，约翰根本不是个称职的爸爸，他对待儿子就像他对待上一段婚姻一样不靠谱。他经常让诺亚吃快餐，经常为了和新女友出去鬼混而忘记把诺亚一个人留在家里。 曾经种种用力过猛的关照，可能只是为了和珍妮较劲争夺抚养权而已，没了竞争对手，他自然失去了表演欲。 社区工作人员注意到了诺亚的情况，几次三番后，终于认定约翰不适合抚养小孩，一纸文件叫回珍妮。 那是一个夏日的午后，诺亚一个人在社区的沙坑里玩，他经常玩这样一个游戏：把手指朝下插进沙子里，一直一直往下，直到整个手臂都埋进沙堆里。砂砾从四面八方而来，紧紧压迫住他的双手，他可以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粉红色的公主鞋，和电视里放的芭比娃娃穿得一样，袜子边边是可爱的蝴蝶结，光看脚，就觉得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孩。 他抬头看，树影婆娑，阳光漏进缝隙间，零乱洒在女孩身上。她整个人就像芭比娃娃一样小巧精致。 “你摸到了什么？”女孩开口问，小奶音吐字不清。 “你想看看吗？”诺亚轻声说。 女孩点点头。 “嘘——凑近点，不要惊动它。”诺亚神秘兮兮的样子，让女孩更好奇了。 她乖乖地蹲下来，圆鼓鼓的小脸靠近沙堆。 “哇！——”诺亚猛地拔出手，沙尘飞扬，哗啦泼在女孩身上，她一下子变得脏兮兮的，金色的头发丝和粉色纱裙上都挂满灰扑扑的沙子，脸上更是惨不忍睹，沙子还飘进她眼睛里，她呆了一瞬，随即揉起眼睛哇哇大哭起来，哭叫声惊天动地，哭得整个街区都要震动起来。 诺亚一点也不怕，张开粘满沙子的手掌：“什么都没有，小傻子。” 他这么一说，她哭得更加大声起来。 “莉莉丝！莉莉丝！”珍妮慌里慌张地跑过来，抱紧女孩，掰开她的小手查看她的眼睛，“怎么会这样？！眼睛疼不疼？” 看到妈妈出现，诺亚才流露出一丝慌张，害怕地道歉：“对不起……” 珍妮失望又愤怒地瞪着诺亚：“看看约翰把你教育成了什么样子，你怎么能欺负妹妹呢？” 妹妹。莉莉丝。这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就是妈妈当初放弃他的原因。 破坏欲，是他初次见莉莉丝就产生的欲望。 他答应妈妈，到了新家以后，他会和莉莉丝好好相处的。 “如果有一个地方，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会跟我一起去吗？”莉莉丝还在继续问着各种如果。 “会有这样的地方吗？”诺亚心头一阵寂寥。 “……这世界这么大，会有的吧。我其实想过，买一个海岛，去那里生活，只有我们……嗯，不行，得拉上雪儿，不然没人陪我解闷，还有康利，他得给我们做饭……” 诺亚轻笑：“喂，你不能这么自私地安排朋友们的生活啊。” “…… ……” 回应他的是莉莉丝轻微的鼾声，她今天实在太累，迷迷糊糊就昏睡过去，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好像真的在梦里，去到了那片世外桃源。 诺亚抱起她，回到舱室里。游艇里有一间主卧，他把她放到床上，躺在她身边，静静欣赏她的睡颜。他熟悉她的每一处，他的吻游走过她的全身，但每次，他坐在银幕前，看到她放大的五官，还是会被她的美震撼。 如同他第一次看到她的那一眼。 那时候的他甚至连美是什么都不知道，但看到莉莉丝的时刻，他明白了眼前的女孩就是美的化身，而他从此后，便只能为了守护她，而奋不顾身。 第二十四章 同一时刻的琼斯酒店总统套房，丝绸床品覆盖的大床上，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正激烈地纠缠在一起…… 时间倒回到三个小时前。 苏珊娜穿上莉莉丝的金色礼裙，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如今，她看上去和宴会上那群权贵差不多，从头发丝到脚尖都透露出骄矜的贵气。果然，人还是要靠衣装。 《摩登女郎》让她小火之后，很快就有经纪公司找上门来。一位梳着油头，脸颊瘦削的男人信心满满地对她说，和他们合作，他们将会把她打造成下一个明日巨星。条件很诱人，苏珊娜签下了合同。 男人利索地在合页上盖下公章，随后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打量苏珊娜：“首先……嗯，你去楼下造型室换个发型，染成金发吧。” 所谓的打造路线，就是复制模仿如今最当红的巨星莉莉丝·加西亚，拙劣但取巧。 莉莉丝还留下一张房卡，是顶楼总统套房，让苏珊娜可以上去换衣服，累了就去休息一晚。 黑金配色的房卡，印着琼斯品牌的标志性蛇头logo，微微一动，蛇头便散发出鎏金色暗芒，仿佛在吐信子。 苏珊娜不着急上去，她穿着莉莉丝的衣服，也不方便回到派对中去，于是晃悠到空无一人的观景台，远眺曼城夜景。 寂静夜色里，粗劣的喊骂声和引擎轰鸣声打破了这份平静。苏珊娜向下探望，正好看到一辆黑色摩托挑衅一般围着喷泉转了两圈，人群受到惊吓四散开来，有个男人一直在骂骂咧咧。 好像是机车抢劫犯？怎么会闯到酒店里来，安保是吃干饭的吗？ 苏珊娜没有疑惑多久，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她认识这辆车。车后座上的女人虽然穿着皮衣夹克，但裤子是暗蓝色的西装裤，那可是她的衣服。 她目送他们离去。 今夜已经索然无味。她的思绪一团乱麻，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她刚才喝了好几杯香槟，不醉人，但她突然有些累，想找个地方躺下，休息。 嘀——门锁应声落下，苏珊娜推开门。 突如其来的欢呼，半空中爆开的彩带，喷出去的酒瓶塞，瓶口溢出的酒液泡沫，还有满地的玫瑰花瓣。苏珊娜愣在原地，她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房间里的人群看清来者后，也是愣在原地，各个面面相觑。斯蒂夫捧着花束，从里间走出来，难以置信地开口：“……苏珊娜？” 苏珊娜扯下头上的彩带，尴尬地和大家打招呼：“嗨……”她定睛一看，墙上挂着气球和彩纸装饰的条幅，拼凑出一句话：新婚100天纪念日。这下，她更尴尬了。 房间里都是莉莉丝身边的工作人员，显然，斯蒂夫一个人可完成不了这些东西。所有人都激动欢喜地等了半天，可没人想到，女主角会缺席。 “很遗憾，莉莉丝已经走了。”苏珊娜斟酌半天，“她应该不会回来了。” 斯蒂夫纳闷：“她去哪了？没告诉你吗？” 苏珊娜脑中闪过那辆摩托车：“是，她没跟我说。” 克里斯汀察觉出斯蒂夫的不悦，她很会看眼色，连忙招呼大家离开，她建议斯蒂夫打给莉莉丝问问，然后便带上房门走了。 斯蒂夫打了几个电话，那边都显示无人接听。 苏珊娜端详起那捧花束，暗暗思索，应该是999朵红玫瑰？女人都爱花，她真是羡慕莉莉丝有这样一个贴心又浪漫的好丈夫，可是结婚纪念日，莉莉丝却跑出去见诺亚…… “你喜欢吗？拿走吧。”斯蒂夫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坐到沙发上。 “你说这个？”苏珊娜指了指那束红玫瑰，“这是你给莉莉丝准备的，我怎么好意思拿。” “反正她也不要啊。”斯蒂夫自嘲地苦笑，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苏珊娜进退两难，她本来是想在总统套房好好享受泡个热水澡，现在却要突然面对一个失意沮丧的男人。立马转身离开，又会显得她太过残忍，不近情面。 此时，斯蒂夫举起酒杯邀请她：“来一杯吗？不喝完也是浪费。” 苏珊娜顺着台阶下：“好啊。”她也坐到沙发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斯蒂夫惊讶道，给她续上一杯：“酒量不错。” 苏珊娜眨眨眼，得意而娇俏：“千杯不倒。” 一杯接一杯，他们喝完一瓶，斯蒂夫又开了一瓶。酒不醉人人自醉，斯蒂夫抓住苏珊娜的手，向她倾诉，他有多么地爱莉莉丝，为了莉莉丝，他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换来他们的豪宅，维持莉莉丝奢华无度的挥霍。 “她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对我百依百顺，一不开心，就像个定时炸弹。虽然说这个有些难为情，但是，苏珊娜，我相信你能理解我……我已经好久没碰她了……” “真的？可你们……” “肯定不是我有问题。她就是找各种理由，有一次她在洗澡，我进去，她直接摔东西叫我滚，说我侵犯她隐私。我说，我是你丈夫，夫妻之间还讲隐私？！” “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鬼知道！所以今天我就想找个机会，好好缓和我们的关系……老天爷，她直接玩失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变成席地而坐，从一开始文雅的碰杯对饮到后来握着酒瓶豪饮，地毯上，到处是东倒西歪的酒瓶子。 苏珊娜仰起头，晃晃空荡荡的酒瓶。“我再去拿点。”她欲起身，想跨过斯蒂夫，却不小心绊倒，软软地跌在斯蒂夫身上，斯蒂夫顺势抱住她。 呼吸间都是浓烈的酒味，还有一丝莫名的燥热气息。斯蒂夫能感受到苏珊娜柔软的胸脯轻微起伏，他下身开始紧绷发胀。 情欲一触即发，他们同时闭上眼，拥吻在一起。 衣衫胡乱丢在地上，很快，彼此都变得一丝不挂。他们都不说话，嘴巴只用来接吻和吮吸，将身体和意识都交给酒精，交给欲望支配。 雪白的丝绸薄被如波浪般起伏翻腾，堪堪挡住被下一番浪荡春光。斯蒂夫挺腰抽送着，一手揉弄身下女人柔软丰润的双乳，一手抬起她大腿挂在自己腰间，将她掰得更开，大开大合地猛操。 苏珊娜乖巧地妩媚地打开自己，让斯蒂夫尽情蹂躏，身体被填满的感觉，舒服得她没一会儿就丢了去了，快感如潮水，一波一波淋在她混沌的头脑上。她许久没有做爱，和前任分手都是在两年前了。斯蒂夫虽然技巧粗糙，尺寸却是令她非常喜爱，性器破开紧致的褶皱，戳到最深处的敏感点，爽得她立马喘泣起来。 一想到她在和莉莉丝的丈夫偷情，身体便激动地战栗起来，连同下一次高潮，一起攀向高处。斯蒂夫好像也能感应到她的心情似的，抽插的频率也加快起来，紧绷的臀部简直像上了发条的马达，不知疲倦地抖动。 “嗯……啊——啊——” 一夜风流。 第二十五章 莉莉丝和斯蒂夫最近陷入一种奇怪的平衡中。结婚纪念日的错过，莉莉丝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对待斯蒂夫的态度便不像从前那般任性妄为，懂得见好就收，甚至还在床事上迁就了几次，穿上斯蒂夫最喜欢的几款情趣内衣，逗他开心。 颁奖礼的第二天上午，她身上还残留着诺亚的气息，回到她和斯蒂夫的新婚豪宅里。手机充上电后，莉莉丝才看到克里斯汀发来的一连串信息，带着无数个感叹号和问号，还拍了几张派对现场的布置照片。 莉莉丝这才如梦初醒，回想起自己是个有夫之妇。 这时，斯蒂夫回到家里，两人四目相对，莉莉丝先开口解释，说昨晚和母亲哥哥在一起庆祝，忘了是结婚纪念日。 “没关系，莉莉丝。”斯蒂夫的语气有些疲惫，“只要我们在一起，每天都可以是纪念日。” 莉莉丝连忙点头附和，暗自松了口气。 实在是……太省心了。她看着斯蒂夫忍让乖顺的模样，心中窃喜。她最喜欢斯蒂夫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会像某些男人一样疑神疑鬼刨根问底。对待莉莉丝真假参半的应付，斯蒂夫向来甘之如饴。 莉莉丝本不指望这段婚姻会长久，现在看来，只要斯蒂夫不发现，她可以继续做个有夫之妇。 其实她早该料到，这种虚假的平衡终有一天会打破。 斯蒂夫要出差一周，他前脚刚走，诺亚随即就堂而皇之进来，抱起莉莉丝扔到主卧的大床上，埋进她胸前亲吻吸吮。 叁天叁夜，他们不知疲倦疯狂地做爱，仿佛世界末日到了也无法分开他们。从主卧的大床，到会客厅的沙发，从灌满热水的浴缸里，到厚重绵软的羊毛地毯上，房子里的每一处都留下了他们欢爱的痕迹。 莉莉丝睁开眼，说饿，诺亚就抱她到厨房去，阳物还插在她体内，随着走动的步伐，每一步都更深地顶撞进去，光是走过去这段路，她就忍不住攀住他肩头丢了一次。 从冰箱里拿了个西红柿，咬一口，带着凉气的鲜红汁水从她嘴角流下来，滴到绵软的胸脯上。他把她抵在冰箱门上继续顶弄，吮吻舔舐干净她身上的汁液，仔细地品尝她每一寸肌肤。 莉莉丝演过十几部电影，诺亚仍然最喜欢她的处女作，大荧幕留下莉莉丝最青春靓丽的十八岁，她在电影里扮演的是男主角心目中的白月光，一个拯救世人的神女形象，善良，纯洁，最终却被世人抛弃，陷入深不见底的泥潭。 影音室里，巨大幕布发出的荧光投射在诺亚忽明忽暗的眼眸里，他抓着莉莉丝纤细的手指，一根根细细吻着。 他说，他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看到莉莉丝出现时，和男主角一样，都可耻地硬了。 莉莉丝骑在他身上，细软的腰肢妩媚地摆动着，她牵起他的手按在胸上揉搓，放肆又浪荡地讲起电影里的台词，只不过是更下流的版本。荧幕放大了莉莉丝惊心动魄的美貌，和荧幕外的莉莉丝身影重迭在一起，诡异而浪漫。 诺亚被她勾得头脑发热，真是个要命的小妖精。精壮的腰腹紧绷，发疯似地冲撞起来，惹得莉莉丝连连媚叫。 放纵到第五天，他们互相依偎，躺在床上，赤裸的四肢交迭在一起，如胶似漆。 “明天你该走了。”莉莉丝说。 “嗯。” 明天是斯蒂夫回来的日子。 “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莉莉丝轻声呢喃，在他胸口心脏的位置画着小圈。 “那我不走了好不好。” 明知道答案只能是否定，他还是不死心地问出了口。 极乐过后的空虚，还有即将回归现实的紧迫感，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沉重地压在他们心头。 有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皮鞋踩在瓷砖地上，沓沓作响。 斯蒂夫快活的声音响起：“莉莉丝，亲爱的，我回来了。” 诺亚警惕地坐起身，和莉莉丝紧张地对视：“他不是明天回来吗？我记错时间了？” 莉莉丝困惑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莉莉丝掀开被子，迅速地套上睡裙，把诺亚推到床底去。诺亚满脸抗拒：“莉莉丝，不要，我不想做这么丢脸的事。” 脚步声近到门口。 莉莉丝压低声音冲诺亚吼：“那你想怎么样？出去告诉他你他妈操了自己的亲妹妹五天五夜？” 诺亚黑着脸，胸口憋着闷气，不情愿地趴到床底下。 下一秒，斯蒂夫就推门进来，看到莉莉丝只穿了条吊带丝绸睡裙站在床边，脸颊上浮着迷人的红晕，轻轻喘着气。 “我的宝贝睡美人，有想我吗？”斯蒂夫欺身上前，拥她入怀，热烈地吻住她。唇舌交缠，暧昧的水声在安静的卧房里格外响亮。斯蒂夫山一样的身躯将莉莉丝压倒在床上，厚实的床垫往下凹陷，沉重地压在诺亚背上。 在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床脚边交缠的四条腿，漆亮的皮鞋尖正冲着他的脸，仿佛在嘲笑他。 他只能被迫听着莉莉丝和斯蒂夫亲热的动静，什么都做不了。 莉莉丝还知道收敛，她推了推斯蒂夫：“宝贝，我现在没心情。” 斯蒂夫停下亲吻，却还是压在她身上俯视她：“我以为你会像我想着你一样，想念我。” 莉莉丝：“我当然想你。你的工作都忙完了吗？所以提前回来？” 听到工作两个字，斯蒂夫有些懊恼地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倒在床上。每当他出现这个表情，莉莉丝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果不其然，斯蒂夫开口道：“出了点差错，供应商那边有一批医疗器械卡在海关过不来，我需要先临时采购一批补上，但是账面上钱不够。” “还缺多少？”莉莉丝问。 斯蒂夫眨了眨眼，睫毛扑闪，显出很无辜的模样：“一千万。” 莉莉丝烦躁地站起来，她想离开房间：“我没那么多钱。” 斯蒂夫拉住她，死乞白赖地乞求：“拜托，老婆，你随便一件首饰就几百万了。” “要我拍卖首饰去给你周转？斯蒂夫，我丢不起这个脸。” “那我该怎么办？那么多病人等着治疗，他们跟你妈妈一样都是癌症病人。” 莉莉丝失望又愤怒地指责斯蒂夫：“斯蒂夫，你不应该拿我妈妈来道德绑架我，那是你的公司，你不要每次出问题了就来找我要钱，像一条摇尾巴讨饭的丧家犬一样！” “莉莉丝，你终于说出真心话了，在你眼里我就像条狗一样可怜是吧。” 斯蒂夫的眼里逐渐聚集起风暴。 莉莉丝怕过谁，她本就因为偷情被打断而心烦意乱，想赶紧带斯蒂夫离开房间，好让诺亚找机会离开。但是斯蒂夫一直拉着她胡搅蛮缠，她干脆仰头直视斯蒂夫，尖酸刻薄的话一股脑倒出来：“你不想我把你当条狗，就做出男人的担当来，而不是每次都要我给你擦屁股。狗还知道逗我开心，你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做不了这么大的产业就趁早收手，早点跟大家承认你没能力，这样你的失败还能体面一点……” 啪。 一耳光打在莉莉丝脸上，力道大得直接让她踉跄地摔在地上。 没过一会，她感到脸颊上火辣辣地发疼，还在发懵。斯蒂夫揪住莉莉丝的头发，强迫她转头直视自己。他恶狠狠喘着粗气，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闭嘴，莉莉丝，你不能这么侮辱我。” 斯蒂夫常年健身，粗壮的手臂肌肉贲张，轻而易举就压制住莉莉丝的纤瘦身躯，她的挣扎在他看来都是小打小闹而已。 绝对的力量压制，莉莉丝终于感觉到恐惧。 呲啦——布料撕裂，莉莉丝感到身上一凉，斯蒂夫撕碎了她身上单薄的睡裙，大手在她身上游移。斯蒂夫看到，她白到透明的皮肤上，零星散布着许多暗红的吻痕。他突然有一种抓到把柄的快感。 “哈，你真虚伪啊莉莉丝，你背着我跟谁睡了？你这个淫荡的婊子，有什么资格骂我！” “不要——你放开我！” 莉莉丝还在抵抗，推搡间，她撞到旁边的装饰架，结婚照的相框掉下来，摔碎，裂痕割裂开相片中幸福依偎的两个人。 斯蒂夫发疯一般将她按倒在地，双腿跪在她身上，一手按住她脑袋，另一只手开始解腰间的皮带，金属扣带敲打在莉莉丝腰间，她浑身都僵硬起来。 “你就喜欢被男人操是不是？你就这么欲求不满？” 莉莉丝半边脸贴着地板，她对上诺亚愤怒的双眼。诺亚额角青筋暴起，攥紧拳头，他不会容忍她被这样羞辱，胸腔里燃烧的怒火让他快要爆炸，他只想不顾一切冲出去，把斯蒂夫杀了。 可是，莉莉丝轻轻摇了摇头。她眼中涌出害怕的泪水，但她还想保护他。 诺亚心如刀绞，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捡起相框的玻璃碎片，抵在脖颈动脉上。 “斯蒂夫，你再不放开我，我死给你看。” 莉莉丝的声音从未这么冷静过。 第二十六章 锋利的玻璃划破莉莉丝细嫩的皮肤，一道鲜红的血痕流下来，在雪白的脖颈间格外刺眼。 斯蒂夫顿住，冷静了几分：“你不会的。” 莉莉丝扯起嘴角冷笑：“你试试看。” 斯蒂夫一下子泄了气，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莉莉丝，亲爱的，对不起，我……我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这样的……” 莉莉丝颤抖着，手肘撑起身子，坐起来。她始终握着那块玻璃不敢松开。 斯蒂夫还想过来抱她，莉莉丝应激地大声尖叫：“滚开！” 斯蒂夫仿佛被吓到一般，举起双手往后退。接着，他打了自己几巴掌，看上去非常可怜。“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莉莉丝双眼通红，抽泣着：“出去，离我远点。” 斯蒂夫跪着挪到莉莉丝身边，抓起她的手，把玻璃碎片对着自己的脸：“你打我吧，只要你别恨我。” 莉莉丝不想再激怒他，只好顺着他的台阶下：“我不恨你。我想一个人待一会，我们都需要冷静。” “是，是，你说得对。”斯蒂夫六神无主，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你饿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莉莉丝恍惚地看着斯蒂夫的脸，后背发凉，只觉得他突然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她第一次真的后悔，后悔结婚，后悔和一个不够了解的男人住在一起。 她泪痕遍布的脸上绽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想吃甜的，我爱吃的那家马卡龙，你给我去买好吗？” “好！”斯蒂夫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去买，乖乖等我回来。”他很快跑出去。 斯蒂夫一走，莉莉丝就迅速锁上房门，虚脱般靠着门板瘫坐在地上。 “你不该阻止我出来。”诺亚过来，拿毯子裹住她赤裸的身体。他心疼地注视她，想抚摸她红肿的脸。莉莉丝别过头去，凌乱的卷发挡住受伤的半边脸。 “都结束了，诺亚。你快走吧。” 她从来都很骄傲，却让他看到如此狼狈又不堪的一面，她此刻只感觉无地自容。她不想在他面前，承认自己输了。承认，没有他，她的生活只会一塌糊涂。 “我会杀了他。”诺亚咬牙切齿，“我发誓我会杀了他。” “别说了，他马上就回来了，你快走。” “我带你一起走。”诺亚的语气不容置疑，“莉莉丝，离开他。” 莉莉丝就像一只惊慌的兔子，卸下所有防备，无力地倚在墙边。她在斯蒂夫面前有多逞强，在诺亚面前就有多脆弱。 诺亚轻柔地拂去莉莉丝眼角的泪水，柔声细语：“我不能放任你待在一个人渣身边。跟我回家。” 回家。对啊，这里不是家，有哥哥和妈妈在的地方才是家。他们才是她永远可以依靠的亲人。从小到大，她在外面无法无天闯下各种祸端，只要回家，一切都不是问题。 莉莉丝不再倔强，乖乖让诺亚给她穿上衣服。收拾了一些简单的行李，诺亚开车带莉莉丝离开。 莉莉丝后知后觉说：“我这个样子，不能让妈妈看到。她会担心。” “我知道，先去我那住。” 诺亚握住莉莉丝的手，干燥温暖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冷的手指，轻轻摩挲。莉莉丝安心下来。 莉莉丝就这样住进了诺亚的房子。斯蒂夫当天就发现莉莉丝搬走了，不停打电话来道歉，追问莉莉丝在哪里。莉莉丝不胜其烦，诺亚直接抢过电话，警告斯蒂夫别再出现在莉莉丝面前，他已经请律师拟定离婚协议，让斯蒂夫注意签收。 斯蒂夫感到莫名其妙，他没想到竟然会闹到离婚这一步，他请求诺亚让莉莉丝接电话，然而诺亚直接挂断拉黑一条龙，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斯蒂夫不知道诺亚的住址，莉莉丝算是过了几天清净日子。这段时间诺亚格外关注她的情绪，莉莉丝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甚至都不跟她顶嘴了。 莉莉丝觉得这样的诺亚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熟悉，突然想到，这不是跟康利宠雪儿的样子一模一样吗！ 雪儿还在南极参加科研项目没回来，她跟雪儿视频通话的时候才发现，康利竟然追妻追去了南极，只因为雪儿在临上飞机前忍不住哭了出来，她说舍不得和康利分开两个月，还担心学业繁重压力大，哭得稀里哗啦。康利当机立断买了第二天的机票跟过去。 雪儿和康利看到莉莉丝搬到诺亚家住，还得知她打算跟斯蒂夫离婚，都露出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样子。 全世界知道诺亚和莉莉丝的关系的，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这两个好朋友。十年前的夏天，他们撞破这个秘密，就心照不宣达成了保密联盟。 在莉莉丝心中，康利和雪儿也已经算家人。 莉莉丝凑近屏幕，神秘兮兮地对雪儿说：“给你看个好笑的。”她点了点屏幕，摄像头转到对面，拍到诺亚坐在电脑前忙碌的样子。 莉莉丝清清嗓子，抬头喊，“诺亚，我有点渴。” 诺亚头也不抬：“我在工作。” 莉莉丝：“但是我胳膊还有点疼。” 诺亚利落地站起来，倒了杯纯净水走过来，递到莉莉丝嘴边。 莉莉丝得寸进尺，又使唤他去拿根头绳，拿完头绳又要他去拿梳子，又说胳膊抬不起来，要诺亚给她扎头发。 诺亚走到她身边，才看到平板屏幕里雪儿和康利笑嘻嘻的脸。莉莉丝打开静音键，雪儿笑着模仿莉莉丝刚才的语气：“诺亚，你转性子啦！我也有点渴，给我倒杯水嘛。” “叫你男朋友伺候你。”诺亚脸色发窘，他瞪了眼莉莉丝。 莉莉丝调皮地眨眨眼：“你这么百依百顺的模样，不给雪儿他们看看真是可惜了。” “看来你是彻底好透了，以后别再使唤我。” 诺亚报复式的扯扯莉莉丝的头发，端起电脑去书房，省得莉莉丝再打扰他。 按照往年的习惯，夏天到来之际，他们就会去海泥湾度假避暑，待一两个月。因为工作等等现实忙碌的原因，他们一家人已经有差不多四年没有聚在一起度假。如今珍妮的身体好转，诺亚便想着，尽快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带母亲和妹妹去散散心，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他去老宅看望珍妮，从珍妮口中得知斯蒂夫来探望过她好几次，言辞诚恳，希望莉莉丝能回到他身边，不要再跟他赌气闹离婚。斯蒂夫的拜访让珍妮心烦意乱，她打电话问莉莉丝，莉莉丝让她不要再见斯蒂夫，他再敢过去就报警告他骚扰。 珍妮不懂，才结婚多久，为什么就要离婚。 珍妮询问是怎么回事，诺亚不想多说，让母亲不要多管，离婚是莉莉丝的意思，斯蒂夫不是良配。接着他转移话题说起去海泥湾的事，满心憧憬地希望母亲能心情愉快起来，然而珍妮并不想听。 她叹气说：“你们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诺亚：“没什么事，别担心了，莉莉丝好好的，有我在，斯蒂夫不敢再欺负她。” 珍妮沉默几秒，突然说：“为什么你一回来，她就要离婚。”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是肯定。珍妮质疑审视的眼神，像针扎一样戳在诺亚身上。诺亚的心脏瞬间收紧，喉咙发干。 “你是在保护妹妹，还是在破坏她的幸福？回答我，你有没有从中作梗。” 诺亚低头避开珍妮的目光，艰难地开口：“……没有。” 珍妮吃力地喘气，伤心无奈地摇摇头：“海泥湾你就别去了，让莉莉丝陪我就好。沙利昂家族的安小姐，是个非常棒的妻子人选，她对你也很感兴趣，你抽空见见她。” 诺亚流露出受伤的神情：“妈妈，我也是你亲生的儿子，为什么你总是把我往外推？” “因为你是个觊觎自己亲妹妹的变态！”珍妮突然情绪激动地大吼，接着不可抑制地掉下泪来，“我安排你去外公的产业工作，就是让你离莉莉丝远点，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招惹她？” 第二十七章 “妈妈，你是不是希望，从来没有我这个儿子？” 诺亚终于替过去的自己问出了这句话。 从约翰那里搬到珍妮的家里，看到珍妮、莉莉丝还有道格拉斯一家叁口其乐融融的相处，他感到自己格格不入，就是个不和谐的闯入者。他们都对他很好，衣食无忧，关怀备至，但诺亚的心里始终有个深不见底的空洞，他强迫自己学习、运动，参加各种活动，成为各方面的顶尖，只有这样，母亲才会投来赞赏而骄傲的目光。 可是莉莉丝只需要笑一笑，偶尔努力一点点，母亲的爱就会全部流向她。 他承认自己有劣根性，他会嫉妒。他会忍不住跟莉莉丝斗气，可是后来，一切都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变去。 当莉莉丝柔软饱满的嘴唇贴在他唇上时，他整颗心都剧烈地跳动起来。莉莉丝填满了那个空洞。他爱她，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爱她。 直到十八岁的那个意外，一切戛然而止。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很平常的放学日，他打球回来，路过客厅，珍妮对他说：“你的电脑放你房间了。” 珍妮的电脑坏了送去修，这两天都借诺亚的办公发邮件。诺亚随口应了声。 十几岁的年纪血气方刚，到晚上他想自慰，打开电脑里的相册。这是他最难以启齿的秘密：一整个相册里全是莉莉丝，有些是她正常发在社交网络上的自拍，有些是他偷拍的私密照，她的头发，她的肩膀，她尚未发育完全的鼓鼓的乳房，涂着彩色指甲油的白嫩脚趾…… 他的电脑不会有别人碰，所以他没有给相册加密，只是藏在几个文件夹里面。 可是这些照片都没了。 他以为自己记错，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这时，他突然想起珍妮的表情，她说还电脑的时候，眼神欲言又止且耐人寻味。 整整一个晚上，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然后他又度过了两个兵荒马乱的白天，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珍妮，她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他根本不敢开口问她，他侥幸地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蒙混过关。 某一天，莉莉丝不在家，珍妮把他叫到书房，问他选择大学的意愿。诺亚喜欢玩音乐，说想去一家艺术学院。珍妮递给他一份学校的介绍资料，让他去学金融商科，已经安排好入学名额。 这家顶尖名校，全是精英中的精英，诺亚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理解珍妮对他寄予厚望的心情。诺亚点头答应，他犹豫再叁，鼓起勇气问：“妈，你前两天用我电脑的时候，有没有……不小心删了什么东西……” “没有，我只用来发了几个邮件。”珍妮快速回答，语气不容置疑，紧接着她严肃地盯着他，眼神犀利，试图从他眼里挖掘出什么东西，“你丢了什么东西吗？” 诺亚心虚地垂下目光：“……没有，应该是我记错了。” 珍妮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诺亚，你知道吗？每当你想向我隐瞒什么事的时候，你就会这样，低头，不看我的眼睛。” 诺亚大脑一片空白。 她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但她假装不知道。 强烈的羞耻感包围住他，他僵硬地坐着，只觉得在母亲面前无所遁形。他该怎么办？承认吗？还是也假装一切如常。 珍妮握住他冰凉的手，亲和而温柔地笑笑：“诺亚，你们学校里应该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吧，你有心仪的人选吗？多试试和不同的人相处，把朋友带到家里来玩，我很欢迎哦！” 诺亚硬撑出一个微笑：“好，我会的。”他明白母亲的态度了，只要他懂事听话，她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他们还是亲密的家人。 “我在你这个年纪，男朋友可是有四五个呢哈哈哈。”珍妮开起玩笑来，拍拍诺亚的背。诺亚也笑起来，母子和谐地依靠在一起，就像在谈论晚饭吃什么一样自然。 可是，珍妮不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她只是想采取一种不伤害任何人的方式，强迫两个孩子分开。她以为只是青春期的荷尔蒙冲动，让诺亚产生了性方面的认知混乱，只要安排他远离莉莉丝，那他自然会结识别的女孩。 但他一直没有交女朋友，反而是莉莉丝，时不时会有不同的男人围绕在她周围。珍妮坚定地以为，是诺亚对莉莉丝单方面的幻想。 因此，诺亚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他想回曼城工作，珍妮却强硬地要求他去琼斯集团，去总部上任，离莉莉丝越远越好。 诺亚很痛苦，他学了不喜欢的专业，还要去做不喜欢的工作。尽管外人看来他是个光鲜亮丽的商业精英，只有他知道，内心的空洞又回来了，与日俱增地扩大。 珍妮年轻时私奔，违背外公定下的婚约，还放狠话和外公断绝关系，后来白手打拼事业，后半辈子吃过不少苦头。总算在有了莉莉丝之后，珍妮和外公的关系缓和不少，会偶尔带孩子们去看望他。 老琼斯有过四任妻子，珍妮是原配的孩子，也是他私心里最疼爱的女儿。他还有不少私生子，毫不夸张地说，他富可敌国，琼斯品牌的产业链遍布全球。 但诺亚和外公并不亲近。表面辉煌的集团总部，内里纷繁复杂，牵扯不少裙带关系。老琼斯一直介意珍妮私奔的事，他恨约翰这个不学无术的小白脸抢走他最爱的女儿，看到诺亚的脸就想到约翰，因此对诺亚十分严厉。 不少人以为诺亚空降到总部是因为他是老琼斯的亲外孙，一开始极力讨好，后来发现老琼斯并不喜欢这个外孙，转头就变脸，时不时给他下绊子。 诺亚憋着一股劲，他人越是风霜打压，他越要证明给他们看。人性可笑，等他做出点成绩，一些人又开始对他有笑脸，但还是有流言蜚语，说因为他是老琼斯的亲外孙，才会有好的资源。 不管他怎么做，总会有难听的闲话，那他干脆不在乎了，雷厉风行，硬生生在集团里杀出一条血路，逐渐磨合出自己的心腹团队。 珍妮曾经告诉他，如果他能得到外公的认可，她就不再强迫他。 这是不可能的事。珍妮曾经能力出众，是老琼斯看好的继承人，但她亲手毁了这个机会。现在，她却要求诺亚去夺回。 老琼斯年纪越大越刚愎自用，他已经半退休，但脑子还是精明，什么都看在眼里。他从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对诺亚的赞赏，私下里却逐渐将一部分权柄转到诺亚手里。 那以后，诺亚才发现，老琼斯还有一部分灰色产业，涉及军事，黑道。某一次去国外危险地带出差，双方直接拔枪火并。子弹擦过诺亚的头皮，他差点死在当地。 所谓的重用，不过是拿他的命去置换利益罢了。他要是真的死了，谁会为他流泪？ 在深夜的旅馆房间里，他感到深深的疲倦和无助。他给莉莉丝打电话，说有点想家。 莉莉丝说：“那就回来。” 诺亚声音沙哑：“你给我唱首歌吧，我太累了，睡不着。” 莉莉丝在化妆间准备妆发，身边都是来来去去的工作人员，她微微皱眉：“很尴尬，我不想唱。” “那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就是小时候妈妈给我们讲的那种……” 诺亚的声音听起来实在太疲惫，莉莉丝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他向来报喜不报忧。她清清嗓子，胡乱编了一个小鸭子在森林里冒险的小故事。 故事还没讲完，他已经睡着，听筒里传来轻微的鼾声。 好多个失眠的夜，他都是看着莉莉丝的电影，听着她的声音睡过去。 第二十八章 珍妮面对诺亚的质问，非常震惊和伤心。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你是我的孩子，我那么爱你。” “是吗？”诺亚喃喃低语，“如果我爱莉莉丝，是个天大的错误。我已经听你的话，付出了十年的代价，我还应该做多少事，才能让你原谅我？” “我只是想让你幸福，就像其他人一样。”珍妮薄薄的嘴唇缓慢蠕动，“我只是希望，我们的家也可以像其他家庭一样……普通。” “我没有你们怎么会幸福。” “组建你自己的小家吧，诺亚，娶一个妻子，有一个孩子，你就会慢慢转变的。这是我临终前最后一个愿望。” 诺亚即刻抬起头来：“你胡说什么？你身体好好的。” “我学过医，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珍妮碧绿色的瞳孔中现出灰白的光彩，那曾是一双和兄妹俩如出一辙的湖绿色清澈美目，如今深深凹陷进眼窝里，盛满将死之人的疲倦，“治疗只是让我强撑一段时间而已，我很清楚。孩子，我知道你有很多委屈，但这是妈妈最后唯一的愿望了。你答应妈妈，好吗？” “娶那位安小姐，是吗？” “她是沙利昂家族的下一位继承人，美貌只是她最不起眼的一个优点，你和她结婚，琼斯集团的继承人位置也会是你的。” “妈妈，你以为我真的在乎名利和财富吗？”诺亚嘲讽地勾起唇角。 “我知道你不在乎钱，你就当为莉莉丝考虑吧，我死了以后，她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当你拥有足够的财富和权力，你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这很残忍，但这是真理。” “用结婚，来捆绑一个无辜的女人，妈妈，这就是你想的好办法。” “她是外公为你精心挑选的结婚对象，我们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注定要背负相应的责任。我很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外公的建议，贸然嫁给约翰，否则，我的事业只会更辉煌。” 珍妮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难受地喘气，嗓子像拉不响的破风箱。 “对，你也很后悔生下了我，是不是？” 珍妮伸出手：“儿子，让我抱抱你。咳咳……” 诺亚无法拒绝母亲这样哀求的眼神，他低下头，任由珍妮细瘦的手臂环住他的肩膀。 珍妮靠在诺亚的肩头，深深呼吸。 “我爱你，儿子，我很幸运能生下你，我这辈子没有亏待过你，我只希望看到你幸福。” “好……我答应你。”诺亚轻拍她的背，将所有情绪咽下。 他的心已经碎成一片片。他的人生已经让步了十年，再让一步……又如何呢。 他安抚珍妮躺下，按响床头铃，想叫克罗伊上来照顾母亲，可克罗伊迟迟没出现。他走出房门，瞬间僵在原地。 他看到一张永远不希望在此刻看到的脸。 莉莉丝倚靠门框望向他，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手臂绕在胸前，姿态伶仃，一朵妖娆的野玫瑰，但是浑身竖满无形的尖刺，呲楞楞扎进空气里。 克罗伊这才姗姗来迟，踩着楼梯上来说：“是莉莉丝让我不要打扰你们，所以我确认了好几遍铃声才过来的。” 她察觉到兄妹俩的气氛有些奇怪，不敢多问什么，说了句“我去提醒珍妮吃药”便走进卧房。 诺亚如坠冰窖，呼吸都难以下咽。他无力地抬起手，想去牵莉莉丝，莉莉丝退后一步，失望地摇摇头，转身跑下去。 诺亚自然要追上去。 追到花园里，莉莉丝甩开他的手，捂住脸站定不动。诺亚真想她大发一通脾气，就像平时那样对他拳打脚踢，咬他骂他都好，但她异常地平静。 “多久了？” 他知道她问的什么意思，他再隐瞒也没意思，只好回答说：“十年前。” 那时候，他十八岁，她十五岁。他们出发去海泥湾度假前的那个夏天，一切开始分道扬镳的时刻。她傻乎乎地以为他风流成性，勾搭不同的女孩来疏远她，而她也闹脾气，交了人生中第一个男朋友。 现在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想逼他们分开的，原来就是他们的母亲啊。这么多年，母亲怀揣这个惊心动魄的秘密，是如何度过每一天的呢？ “但她不知道我们……上过床。她以为是我单方面的迷恋。”诺亚努力维持平静，“莉莉丝，就这么过去吧。” “所以，你选择再一次离开我。”莉莉丝回头看他，“去和那个狗屁安小姐结婚，当个模范丈夫。” “你听到了，是妈妈的要求。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在十年前就不会选择放手。” 莉莉丝的话，犹如一把剑直直插进诺亚的胸口。 她有任性的资本，她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她跌跌撞撞第一次吻住他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后路。但他不一样，他患得患失，他害怕失去她，也害怕失去家。 母亲保护的是她，没有他。 她双眼含泪，眼中的赤忱火热而赤裸。他突然醒悟到，如果没有她持续而热烈的爱意，也许这十年间，异乡各国徘徊犹豫的时刻，他早就放弃，做一个平庸普通的人。 想见她，想回到她身边，他才会拼命这么多年，去争去抢，向母亲和外公证明自己。 可是，命运又逼他做一次选择，他选择了妥协。 莉莉丝凄惨地笑笑，她理解诺亚的选择，她只是不理解，为何拦在他们之间的那座大山，竟然是她心中最亲密最依赖的那个人。她无法对抗珍妮，更何况，珍妮已在弥留之际。 “去吧，诺亚，是时候该分开了。我们在一起，本身就是个错误。” 心口那个彷惶的黑洞，再次裂开来，呼呼的冷风灌进来，直直穿过他冰凉的身体。明明是春日暖阳照耀下，他却一阵一阵发冷。 他第一次从莉莉丝嘴里听到分开两个字。那个一直粘着他想要他的妹妹，终于要放开他了。他感到恐慌，害怕，他真是贱，他没办法接受。 “不要，莉莉丝。”他眼眶发热，“别离开我。” “我们没得选。”一滴泪划过她的脸颊，美得如同电影的定格画面，“是我错了。我让你和妈妈都背负太多。” “诺亚，别再来找我。” 这是莉莉丝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花丛深处，残存的一缕幽香飘散在蝴蝶扑闪的彩翅间。 真的，结束了。 一个声音轻轻在诺亚心里响起，湮灭在无底的黑洞中。 第二十九章 莉莉丝觉得自己是醉了，脑袋晕乎乎的。她很想见雪儿，以前每一次失恋，每一次开心或失意的时刻，都有雪儿陪在她身边。她是个天生就容易感到寂寞的人，她总是时时刻刻需要陪伴。 她打电话给雪儿，雪儿和康利还在基地里，全身裹着厚重的羽绒服，戴毛线帽和面罩，简直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 可是基地里信号太差，雪儿的声音断断续续，她一直在兴奋地和莉莉丝诉说他们在冰面上遇到的一只小企鹅。他们的笑声从地球遥远的另一端传来，击打在莉莉丝心间，她也跟着他们笑起来，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莉莉丝很想告诉他们，她想他们，想让他们回来。可是没说几个字，那边瞬间黑屏，屋子里马上变得无比安静，莉莉丝的心一空。 空旷的喧嚣充斥在房间里的每个角落，莉莉丝踢开一地的酒瓶子，试图制造些噪音出来，可她越来越烦躁。 这时，手机里跳出一则讯息，是管家告知游艇保养好了，并提醒她最近天气很适宜出海。她才想起，她虽然将游艇当礼物送给了诺亚，但使用权一直在她这里，诺亚根本没用过。他也不缺这种东西。 莉莉丝相当于给自己弄了个玩具，她当时是想和诺亚幽会用，如今看来已没必要。 那就玩玩吧。她这样想，开始打电话摇人。 深夜的港口边，苏珊娜提起裙摆，踏进小船。站在船头的男人发动马达，船尾卷起漩涡，推着他们朝海港中央的巨型游艇驶去。 漆黑的夜幕下，游艇里传来眩目的灯光和迷幻的摇滚乐，在远离陆地城市的海面上，那是一座私人的游乐岛，散发出奢靡又危险的气息。 岛的主人是莉莉丝，可莉莉丝没有邀请苏珊娜。苏珊娜是通过私底下交好的一位演员朋友打探得知，莉莉丝在这里。 斯蒂夫和莉莉丝在闹离婚，他毫不避讳，都告诉了苏珊娜，苏珊娜以为，他这样说意味着，他会离开莉莉丝，和苏珊娜在一起。可是，斯蒂夫却请她帮忙，去挽回莉莉丝。莉莉丝不肯接他的电话，他知道莉莉丝把苏珊娜当朋友，于是转头恬不知耻地拜托苏珊娜。 苏珊娜答应了。她没立场反驳，她很清楚她跟斯蒂夫的地下情是见不得光的，她虽然混出了点名气，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让斯蒂夫放弃莉莉丝那种条件优异的妻子，转头跟她在一起吗？苏珊娜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她不会再抱有这种痴心妄想。 她介怀的还有一点，因为害怕第叁者的身份暴露，她跟斯蒂夫幽会之后，就没再敢出现在莉莉丝面前，之前费劲维持的友好联系，顷刻间荡然无存。她发现，莉莉丝好像也没有真心把她当朋友，好几次她看着她们聊过天的短信界面，她期待莉莉丝会再次打电话来找她，但是莉莉丝似乎完全忘了苏珊娜。 苏珊娜明白，自己始终都没有真正融入莉莉丝的社交圈。 没关系，苏珊娜安慰自己，她拥有不了莉莉丝的优越人生，但她却能够和莉莉丝的丈夫偷情，某种程度上，她是比莉莉丝有魅力的，不是吗？ 苏珊娜踏上游艇，音乐震耳欲聋，一个浑身赤裸的男模从船舱里出来撞到苏珊娜，他哈哈一笑，年轻饱满的面孔仿佛在夜色里散发柔光，瞳孔里装满赤裸裸的欲望，伸手就要抱住苏珊娜，苏珊娜连忙避开，那男模晃荡着，去找别的目标。 狂躁的音乐中，依稀能听到暧昧的喘息从四面八方传来，肉体碰撞的沉闷击打声此起彼伏。 苏珊娜脑袋发懵，眼前的景象深深冲击到她，她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闯进一部色情电影里：甲板上，好几对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男男女女不分你我，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沉浸在性爱交合的原始快乐中。 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苏珊娜的闯入，无尽地沉沦着。 苏珊娜呆呆地盯了一会，不由得口干舌燥。她挪动脚步，往舱室里走去，下面的空间更大，跟一个私密性极高的小型别墅差不多，当然，场面也更加淫乱，空气中弥漫着酒精气息、刺鼻的烟味，还有复杂的香水味。 莉莉丝坐在正中央的白沙发上，金色的长卷发瀑布一般垂在胸前，她像一只慵懒的猫，斜斜倚靠在枕垫上，冷眼看着周围沉迷在性爱中的男女们。她深深吐出一口烟雾，白烟缭绕，立体美丽的面孔在眩目迷幻的灯光下，愈发神秘，竟莫名显出几分圣洁来。 “莉莉丝……”苏珊娜喃喃。 莉莉丝迷蒙的视线透过人群，看到苏珊娜震惊的脸。她歪歪头，大概是没想到苏珊娜会出现，脸上流露出几分困惑。 苏珊娜跨过一对在地板上做爱的男女，来到莉莉丝身边。 莉莉丝的反应仿佛慢半拍，突然惊喜地叫道：“噢，苏珊娜！” 苏珊娜看出，她醉了。 莉莉丝突然调皮地笑起来：“你想加入他们吗？看，他们玩得多开心！” 莉莉丝招招手，一个身材绝佳的年轻男人马上手脚并用地爬过来，去亲吻莉莉丝纤细的手指。 莉莉丝慢慢掀起裙摆，真丝布料如水一般滑过肌肤细嫩的大腿，逐渐露出腿心处的春光。她的声音如海妖般魅惑，垂下眼眸，居高临下地念出咒语：“想尝尝，这里的滋味吗？” 男人咽了咽口水，贪婪地抚摸莉莉丝的小腿，莉莉丝踢了踢他的脸，他还享受地笑起来。莉莉丝端起酒杯，手一倾，暗红的酒液淋到她腿上，缓缓流到白嫩的脚背上，滴答滴落在白色的昂贵地毯上。 涂着鲜红甲油的润白脚趾点点那男人的嘴，男人伸出舌头，侧头，一点点开始舔舐，粗粝的舌苔沿着脚跟，碾压辗转，吸吮着鲜红的酒液。 莉莉丝继续吞云吐雾，由着那个男人给她舔脚。 “他很可爱，你喜欢的话就带走吧。”莉莉丝对苏珊娜说，语气轻浮地就像在说一件物品。 苏珊娜摸摸鼻子，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流鼻血。 她算是心服口服，明白了什么是男女通吃的尤物。 她努力维持理智，凑近莉莉丝，在她耳边说：“莉莉丝，我是来陪你的，我明白你心里很难受。” 那是斯蒂夫教她的话，他告诉苏珊娜，莉莉丝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女人，只要软声软语地哄她，准没错。 苏珊娜怀疑是酒精的作用比较多。莉莉丝面色酡红，深深地看着苏珊娜，突然没来由地落下泪来。她踢开那个男模，转身抱上苏珊娜，语气哽咽：“苏珊娜，只有你在……只有你来……” 苏珊娜抱起莉莉丝，莉莉丝浑身都是酒味，走路跌跌撞撞。 “莉莉丝，亲爱的，你需要休息。” “嗯……我想躺下……” 莉莉丝指着一个方向，苏珊娜搀扶左摇右晃的莉莉丝过去，推开门，里面是个主卧，莉莉丝扑倒在大床上，苏珊娜关上门，将混乱的噪音隔绝在外。她环顾四周，找到一只玻璃杯，去接了杯水。 枕头边的手机一直在响，莉莉丝不耐烦地接通电话。 “……我他妈一点都不在乎！……我不想演，你不知道女人在他电影里只是个性感工具吗？傻逼库特，他跪下来求我我都不去……” 库特？库特?塔伦蒂诺？ 苏珊娜的动作一顿。这位超一线导演正在筹备特工系列电影的最新一部，苏珊娜非常想去试镜女主角，不过她咖位太低，去不了，并且她很清楚即便去了，也是希望渺茫。 库特只可能和一线女星合作，业内消息传闻，他一直想邀请莉莉丝出演最新一部的特工女郎，但莉莉丝向来钟爱文艺片，不喜欢演商业电影。 看来，传闻是真的，库特确实钟意莉莉丝，可莉莉丝显然拒绝过他了，所以制作团队一直在试镜筛选女主角。 果真是大明星。苏珊娜梦寐以求的机会，莉莉丝却弃如敝履。 苏珊娜听着莉莉丝跟经纪人胡言乱语地大骂，经纪人听出莉莉丝喝醉了神智不清，只好委婉地说待会会把试镜的时间和地点发给她，让莉莉丝抽空去一趟。随后挂断了电话。 苏珊娜暗暗记下。她坐到床边，喂莉莉丝喝水。莉莉丝就着苏珊娜的手，咕咚咕咚灌下。苏珊娜细心地轻拍莉莉丝的背。 “对不起，苏珊娜……”莉莉丝倚靠在床头，眼角泛红。 苏珊娜有些懵。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莉莉丝抓住苏珊娜的手腕在上面比划，“你让我签名，签在你的衣袖上。” “我当然记得。”苏珊娜怀念地一笑，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她的生活就像过山车一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候苏珊娜还很单纯，从未想过会当演员，更未料到会做男人的情妇。 “其实我当时根本不想理你。当天，我就让护士长辞退了你。” “什么？”苏珊娜表情僵住，觉得自己被狠狠打了一耳光。她脱口而出：“是你让我丢了工作？” 第三十章 莉莉丝捂住脸崩溃地哭出来：“是我的错，我想补偿你，苏珊娜，你是个好女孩……” 苏珊娜回想起那段穷到一天只吃一片面包的苦日子，她以为莉莉丝是慷慨拯救她的天使，殊不知莉莉丝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她给苏珊娜出演电视剧的机会，送她一些小恩小惠，不过都是既得利益者的愧疚心作祟罢了。 莉莉丝只是张开手指缝漏出点东西来施舍给她，苏珊娜却感恩戴德，卑微到尘埃里。 苏珊娜盯着莉莉丝哭泣的模样，恍惚间分不清她在演戏还是真的很痛苦。这样一个虚伪至极的女人，苏珊娜竟然一直把她视作偶像！ 苏珊娜抑制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圈住莉莉丝，平静而深沉地安慰她：“没有，莉莉丝，我一直很感激你，没有你，我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真的吗？你还愿意把我当朋友吗？”莉莉丝抽抽嗒嗒地哭泣，精致的眉眼宛如瓷器般一碰即碎。 “只要你愿意，我们就一直是朋友。”苏珊娜擦去莉莉丝脸颊上的泪滴，她在心里冷冷地说：鳄鱼的眼泪。 莉莉丝扑簌扑簌掉下更多眼泪来，她情绪起伏太大，哭到有些累，抱紧枕头，眼神涣散，开始犯困。苏珊娜竟然在床头柜里翻出一盒安眠药，她让莉莉丝吃下，哄她睡个好觉。 莉莉丝熟睡后，苏珊娜迫不及待拿起莉莉丝的手机，刚才趁莉莉丝迷糊的时候，她偷偷记下了开机密码。果然，经纪人艾伦发来一条短信，里面是试镜的地点和时间，苏珊娜赶紧拍下。 “莉莉丝，既然你都觉得是欠我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苏珊娜看着陷入深度睡眠的莉莉丝，神情冷漠。 “我只是想要一个试镜的机会，反正你也不想要。比起你的所作所为，我一点都不过分。”苏珊娜一边给莉莉丝盖上被子，一边这样宽慰自己。 这时，手机里又跳出一则短信。 苏珊娜看到诺亚的名字。她原本想离开，又顿住。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如何能经受得住诱惑呢？苏珊娜看了眼门口，她刚才反锁了，没有人能闯进来。 她拿起手机，再次打开。诺亚发来的短信是：莉莉丝，我们需要谈谈。 莉莉丝察觉到周围人的眼色很奇怪，似乎都在背着她窃窃私语，等她转头扫视过去时，他们又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还有两套衣服要拍，莉莉丝从不会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她耐心听着摄影师的指挥摆姿势，终于熬完一整天的杂志拍摄。 妆发师给莉莉丝卸妆，经纪人艾伦神情严肃，脚步匆匆赶过来，让化妆间里其他人都出去。 莉莉丝疲惫地抬起眼，看到艾伦如临大敌的样子，懒洋洋地问他怎么了。 艾伦把手机屏幕转到莉莉丝面前：“你自己看！” 一段镜头晃动的短视频，很多赤身裸体的男女纠缠在一起，淫乱狂放，视频的最后，拍摄者推开一扇门，里面是一张大床，一个金发美女和好几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相拥着睡在一起。 床上的人是莉莉丝。 视频拍到莉莉丝的脸就戛然而止。短短几十秒的视频，一夜间引爆网络，莉莉丝出轨，莉莉丝淫乱派对等等火爆词条持续占领各个搜索榜单。 莉莉丝面无表情地看完这段视频。 “是我，怎么了？”莉莉丝拿起卸妆棉在脸上擦拭，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艾伦不敢相信莉莉丝居然这么淡定，他为了做公关头疼不已，想来找莉莉丝商量对策，结果莉莉丝根本不在乎。 “大小姐，你还想在圈子里混下去吗？你要是对外承认这是你，你会被骂一辈子！” 莉莉丝翻白眼：“让他们骂吧，无所谓，骂我的人还少吗？” 艾伦知道劝不动莉莉丝，便直接下命令：“你什么话都不要说，不要上网，不要接记者电话，我们会对外宣布这是ai合成的假视频，让警方调查偷拍的人是谁。” 莉莉丝说：“行吧，你总有办法。” “库特一直在等你去，亲爱的，如果你接下这部电影，真的会是你事业的转折点，相信我，艺人出了丑闻没关系，你有底气和实力用更好的作品去反击，知道吗？” 莉莉丝不耐烦：“我要给自己放个假，接下来一年我不会接任何工作。” 艾伦目瞪口呆：“莉莉丝！你的片约都已经排到后年了，影坛不能没有你这缕星光。” 莉莉丝嗤笑：“你这拍马屁的功夫留给其他人吧，我需要休息。” 艾伦一直不停地划着手机，浏览网络上铺天盖地的恶评，突然他震惊地捂住嘴：“等等，这、这是什么意思？” 他给莉莉丝看，莉莉丝皱起眉头。 视频发布者又发了一则公开讯息，他的社交账号是一个神秘的全黑头像，他说：莉莉丝，请在今晚十二点前主动联系我，否则，你更深的秘密将会公之于众。 短短几秒，这则讯息已收获十万点赞。 “斯蒂夫，请问你知道莉莉丝出轨的事吗？” “莉莉丝究竟有多少性伴侣？” “身为丈夫你看到视频是什么感受？” “斯蒂夫你会和莉莉丝离婚吗？” 这群闻风而动的八卦记者竟然围堵在斯蒂夫的公司门口，长枪短炮对准斯蒂夫局促的脸不停拍摄。斯蒂夫努力维持表情，他做了个手势，记者们逐渐安静下来准备听他讲话。 斯蒂夫清了清嗓子，严肃认真地对着话筒说：“我相信我的妻子莉莉丝，我们真心相爱，并且一直认真地维护我们的婚姻。请屏幕前的观众们以及网友们，不要再传播伤害她的不实信息，谢谢！” 斯蒂夫拨开记者们的阻拦，快步走进公司。门口的保安连忙关上玻璃门，将记者们拦在门外。 公司里的同事们看见老板路过，神色同情怜悯，窃窃私语，都心疼他戴上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斯蒂夫黑着脸，用力甩上办公室的门。 他气得狠狠踢了脚沙发。 身后传来一声不屑的轻哼，斯蒂夫警觉转过身，看到苏珊娜倚靠在书柜边，好整以暇看着他，嘴角一丝淡漠的冷笑。 “苏珊娜，你怎么敢来我公司？你疯了？”斯蒂夫脸色难看，压低声音咆哮。 “你先别急啊，我不来，怎么解决你的债务问题呢？”苏珊娜优雅地坐到斯蒂夫的办公椅上，举手投足间，仿佛她才是这间公司的老板。 斯蒂夫一愣：“他们找到你了？” 苏珊娜双手搭在两侧扶手上，姿态闲散，眼神却犀利地盯住斯蒂夫：“斯蒂夫，你竟敢拿我的身份去抵押，你这个丧心病狂的赌鬼。” 斯蒂夫热衷赌博，而且是巨额赌博。苏珊娜和他在一起之后不久，斯蒂夫说要带她去出国旅游，她跟着斯蒂夫上了一艘巨型游轮。她以为这只是一趟普普通通的公海游玩，游客们看上去都是非富即贵的大人物，面孔肤色多样，看上去来自世界各地。 谁知，夜幕降临后，里面居然就变成了大型赌场，花样繁多，白天光鲜亮丽的人们，一到晚上就变成杀红了眼的亡命赌徒。苏珊娜起初觉得好玩，跟着斯蒂夫下注，直到她看到筹码越滚越多，牌桌上，钱财转瞬间便如流水逝去，简直心惊肉跳。她想离开，可是逐渐变得和斯蒂夫一样，沉沦其中不可自拔，好胜心驱使他们一轮又一轮下注，直到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斯蒂夫轻车熟路，打下欠条带苏珊娜离开。苏珊娜担忧，斯蒂夫却安慰他，钱的事不用担心，他会解决。苏珊娜心想他毕竟是个ceo，轮不到她担心。 可是斯蒂夫没有解决，他没从莉莉丝那里拿到钱。于是，追债方找到了苏珊娜。那些人都不是吃素的，人命在他们眼里都是小事。苏珊娜害怕，于是把自己的积蓄拿出去，还了一部分。 斯蒂夫一听到那些人已经敢来威胁苏珊娜，马上慌乱起来：“怎么办，他们肯定马上来找我了。” 苏珊娜冷眼瞧着斯蒂夫慌张的模样，晃了晃手机说：“我已经找到解决办法了，今晚十二点前，莉莉丝就会转账给我。” 斯蒂夫一愣，接着喜出望外：“你就是那个爆料人？！” 苏珊娜点点头。 “噢，我的天哪，你太聪明了。”斯蒂夫忍不住捧起苏珊娜的脸亲了亲，接着伏倒在苏珊娜腿边。 苏珊娜皱眉：“你好像……对莉莉丝出轨，不生气啊？” “呵，我早有心理准备，像她那样淫荡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男人。”斯蒂夫迫切地抓住苏珊娜的手，“反正我都要离婚了，苏珊娜，解决这件事后，我们结婚吧，好吗？遇到你以后，我才发现我真正爱的女人是你。” 苏珊娜呢喃：“真的？你愿意娶我？” “真的，我发誓。”斯蒂夫催促，“你确定莉莉丝会答应你的要求？你怎么跟她说的？” 苏珊娜漫不经心地翻看手机：“急什么？离十二点还有七八个小时呢，等舆论扩大，她肯定顶不住压力的……” 苏珊娜突然僵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手机屏幕。 “怎么了？”斯蒂夫夺过她的手机，赫然看到莉莉丝的名字冲上热搜。 莉莉丝本人的账号在爆料人发布的动态下评论：我已经报警了，贱人。 第三十一章 斯蒂夫面如死灰，责怪苏珊娜：“这就是你冲动的后果！你为什么要发到网上，你单独发给她不行吗！” 苏珊娜确实低估了莉莉丝的疯狂，她以为她会等到莉莉丝主动求饶，苏珊娜就可以顺势开价让莉莉丝买断黑料，他们的债务就可以一笔勾销，甚至还能小赚一笔。 “更深的秘密是什么？你那天还拍到什么东西？”斯蒂夫突然振作起来，焦急地问。 苏珊娜眼神暗沉，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和莉莉丝之间的交易，我最后的筹码。” “你以为她在乎？等警察找到你头上的时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她绝对在乎。”苏珊娜无比确信，“这个秘密曝光，她死无葬身之地。” 斯蒂夫被苏珊娜的神情吓到，枕边人还藏着什么秘密，他居然不知道。一种似是而非的恐惧感萦绕他在心头，他忽然明白，他根本不了解莉莉丝，不对，是莉莉丝从未让他了解过。 他慢慢问：“那你打算做什么？” 苏珊娜胸膛起伏，压抑着愤怒。她突然怜悯地看了眼斯蒂夫，那目光，和外面众人的视线如出一辙，但是，又多了几分深不可测的复杂情绪。 “斯蒂夫，你真的对莉莉丝一无所知。” 互联网持续爆炸着，全球网民都在关注莉莉丝的火爆私生活，十个直播间里有九个在判断莉莉丝事件的真伪，分析爆料视频是否是ai合成，剩下一个即便主播不提，评论里也会聊莉莉丝。 电视节目也紧急录制突发新闻，邀请嘉宾直播评论莉莉丝事件，收视率暴增。 莉莉丝本人下场挑衅爆料者，大部分人的天平其实已经倾向莉莉丝，逐渐将这个丑闻定性为假，直到神秘人再次发布了一系列图片。 显然莉莉丝的回复成功惹恼了他，神秘人直接将莉莉丝手机里的几段聊天记录曝光了出来，内容极为露骨色情，莉莉丝还发裸照自拍给对方，照片拍到她乳沟上标志性的性感黑痣。 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全是莉莉丝和诺亚的聊天记录，而他们，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妹。 互联网爆炸。全世界观众的梦中情人，美艳性感的代名词，风光无限的影坛巨星——莉莉丝，竟然和自己的亲生哥哥乱伦。 比出轨更劲爆，比淫乱派对更吸引眼球。 这下，莉莉丝百口莫辩。她选择沉默。 她闭门不出，拒绝任何采访，推掉所有工作，彻底关闭社交账号。手机关机，没有人能联系到她。 娱乐记者们蹲守在莉莉丝和斯蒂夫的新婚豪宅附近，企图捕捉莉莉丝的身影，但他们不知道，莉莉丝早已搬走。就连斯蒂夫也不堪其扰，在某个夜晚偷偷搬了出去。 演艺圈简直陷入大震荡，平时和莉莉丝交好的名人们为了避嫌，都拒绝对此事发表言论。和莉莉丝有过冲突的同行，比如洛克导演，开始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在接受采访时甚至暗示记者，莉莉丝曾经向他示好想和他发生关系，但是洛克义正严辞拒绝了。 只有一个不算有名气的女演员，苏珊娜站出来为莉莉丝发声，只引起一小波舆论，随即便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讨伐声中。 传言真真假假，漫天飞舞，莉莉丝的名声彻底跌落谷底，一个能和亲哥乱伦的女人，她再美再优秀，也无法获得原谅。莉莉丝被贴上荡妇、婊子的标签，网络上，人们发着她的丑陋表情包泄愤，现实中，极端分子举着她的照片游行，呼吁要把莉莉丝驱逐出境。他们在墙上画莉莉丝的涂鸦，然后在她美丽的脸蛋上画上恶魔的触角，打上一个大大的红叉。 人们曾经对莉莉丝的推崇和喜爱，转瞬间就化为泡沫，变成锋利的刀刃，直直向她刺去，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雪儿和康利急匆匆从机场赶回曼城市中心。在得知莉莉丝的新闻后，雪儿和康利都很震惊。她提前结束课程作业，请完假后就买了最新的机票。他们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分头去找诺亚和莉莉丝。 康利来到诺亚这边，诺亚胡子拉碴，穿了身居家服，看上去颓废不堪。康利还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坐了两天两夜的飞机，眼睛布满红血丝，状态也很差。他们一见面，无言相对。诺亚侧身，让他进门。 另一边，雪儿按了十几分钟的门铃，对着门口的监控摄像头大喊我是雪儿，莉莉丝快开门。莉莉丝这才姗姗来迟，当开门看到雪儿的面孔后，她扑到雪儿怀里，两人紧紧相拥。 “莉莉丝，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 莉莉丝脸色惨白点点头，她简直瘦成一棵芦苇，风吹过就会折断一样。雪儿知道她肯定又在受虐似的挨饿，雪儿骂了她一通，连忙叫了附近的外卖。 “我吃不下。”莉莉丝像一片纸，躺在地毯上。 “我很饿！我坐了两天两夜的飞机，你知道飞机餐有多难吃吗！你都不知道心疼我。”雪儿骂骂咧咧。 莉莉丝看到这样鲜活的雪儿，无神的眼眸里终于闪烁起一丝光芒。 “康利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去找诺亚了。” 一听到诺亚的名字，莉莉丝就沉默下来。 雪儿叹了口气：“诺亚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发生这样的事，他也有责任。” “我不能去见她。”诺亚看向康利，“我这时候再去找她，被拍到更麻烦。” 康利：“但她现在肯定很需要你。” “我和莉莉丝分手了。” 康利震惊：“什么意思？” “外公给我找了一个联姻对象，我迟早要和莉莉丝断掉。”诺亚无力地垂下眼睫。 “这不是你，诺亚。”康利失望地摇摇头。 “莉莉丝想公开我们的关系，让我不得不回头。但她这样做太疯狂了。” 康利的大脑再次宕机：“你是说，莉莉丝自己爆料的？” 诺亚仰头喝完一杯酒：“除了她，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做。”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谁这么恨我，要让我死。” 莉莉丝勉强张开嘴，雪儿喂给她一颗葡萄。 “交给警方吧，让那个人坐牢。”雪儿忿忿不平。 “没用的，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个婊子，全毁了。”莉莉丝一阵干呕，抱住垃圾桶，把刚才吃的全吐了出去，胃里只剩下酸水，莉莉丝难受得想把五脏六腑都抠出来。 雪儿心疼地抚摸莉莉丝瘦削的背脊，不由得哽咽：“莉莉丝，不要这样想，我很爱你，好好活下去，不要离开我，好吗？” 莉莉丝心如刀割，声音沙哑，痛苦地抽泣着：“诺亚他走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次是我亲手推开他，为什么，为什么我是莉莉丝？雪儿，你回答我，为什么我生来就要遭受这样的诅咒？” 雪儿眼眶泛红，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紧紧拥抱住莉莉丝，让她将压抑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康利质问诺亚：“就算是莉莉丝做的，她不过是诚实面对了自己，而你呢，诺亚，你打算一辈子窝在这里，永远逃避吗？” 诺亚低头喝闷酒。 “外面的舆论你看到了吧，莉莉丝现在一个人面对狂风骤雨，你忍心？” 诺亚捏紧酒杯，指节发白。玻璃杯突然出现一道裂痕，硬生生被他捏碎了。 门铃声响，雪儿拍拍莉莉丝：“可能是我订的外卖到了，我去看看。” 莉莉丝点点头，无力地躺到地毯上。 不一会儿，响起平常的开门关门声，落入莉莉丝耳中，她并不想去理会，连手指都懒得动。雪儿会处理一切。 地毯上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一道阴影落在她身上，她听到一声熟悉的叹息，瞬间睁开眼来。 诺亚蹲下来，撩开她脸颊边的碎发。他深绿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她纤薄的身影，如平静的湖面激荡开层层涟漪，满是疼惜和悔意。他瘦了，脸颊都凹陷进去，眼下乌青，即便如此，他还是故作轻松地对她笑笑，嗓音低沉破碎：“又不好好吃饭了？” 第三十二章 恍如隔世。 莉莉丝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自从和诺亚诀别后，她用酒精和药物麻痹自己，想睡觉，却睡不着，脑子里有一根紧绷的弦，无数人在眼前来来往往，无数张面孔流水般穿过脑海，像哈哈镜一样扭曲放大，五官都变得夸张可怖，猩红的嘴，发黄的牙齿，喷出毒素一样的恶语，都在谴责她是个淫荡的婊子。 只有一双温柔的湖绿色眼眸，始终沉静而包容地凝望她，那是母亲的目光，她张开怀抱，轻声呼唤，莉莉丝，我的宝贝。 莉莉丝满怀期待地来到老宅，她以为一切都步入正轨。初夏的热风穿过她金黄的发丝，她仿佛能嗅到咸湿的海风气味。今年夏天，终于可以一家人去海泥湾度假，曾经觉得无聊漫长的童年时光，长大后却是遥不可及，时隔多年才能再聚首一次。我们终其一生，不都是在追寻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么。 花园里，管家克罗伊正举着水壶浇花，细长的水柱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彩虹。多么美好的午后，莉莉丝这样想着，连平时毫不起眼的克罗伊都显得可爱许多。莉莉丝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克罗伊告诉她，珍妮正在楼上休息，诺亚也在。 莉莉丝说，你先忙，先不用上来。 随后，她走进屋子，上楼，来到珍妮的房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争吵声。 珍妮怒吼着：“因为你是个觊觎自己亲妹妹的变态！” 莉莉丝听到自己脑袋里响起尖锐的耳鸣声，眼前一阵晕眩。 她从来没想过，母亲会知道。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原来，是母亲隐藏得更好。更令人崩溃的是，母亲和哥哥彼此心知肚明，傻的人，只是她而已。 莉莉丝的心发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下子失去两个最亲的人，而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如果她没有要求诺亚回来，如果她能在这十年里慢慢放下对诺亚畸形的感情，安分地去做别人的妻子，做母亲眼中的乖女儿，如果她…… 没有这种如果，否则她就不是莉莉丝。更何况，诺亚也没有放下。他们只要见面，彼此眼中的热烈就足以淹没对方。只有死亡能将他们分开。 所以母亲最了解自己的孩子，珍妮宁可斩断和诺亚的母子情分，也要将他们强制分开，可是，聪明如她，却没有预料到最大的变数就是她最想保护的莉莉丝。 莉莉丝心跳如擂鼓，她想冲进去告诉珍妮，是她的错，爱上自己的哥哥，她才是罪人。 她听到诺亚嘶哑的声音，他在母亲面前妥协，他答应，再次选择离开莉莉丝，去娶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安小姐。 莉莉丝无力地倚靠在墙边。 对，这就是最好的选择，这是母亲为他们铺好的路。莉莉丝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哀，是时候结束了，她不能再这样自私下去。她无颜面对珍妮心力交瘁的眼睛。 老天爷都在跟她开玩笑，在她想要结束一切的时候，她的秘密向全世界公开。 凌晨，她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受虐似的查看每一条辱骂她的留言。电话不停在响，所有人都在找她，想问她要个说法，她干脆剪掉所有网线电话线，世界瞬间安静。 空荡荡的房子，她一个人的监狱。 诺亚回来了。就在她最混乱最无助的时刻，他终究是选择来找她。他没说什么，只给了她一个漫长的拥抱。然后，她在他怀里睡过去。 她睡得不安稳，总是能听到很多人的声音。 最后，逐渐只剩下诺亚、康利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他们在严肃地交谈着什么，从只字片语里，莉莉丝听到离婚、起诉、控制舆论等词语。 莉莉丝疲惫地睁开眼，从床上起来，扶着墙壁走出去。 会客厅里，诺亚和康利的对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律师，听到动静，他们三个都朝莉莉丝看过来。 诺亚面无表情地提醒律师：“今天的咨询就到此结束吧，有问题我会再叫你。” 律师压制住好奇心，很有分寸地只用余光瞥了眼莉莉丝，便提起公文包，起身告别。康利送他出门。 诺亚搀扶莉莉丝坐到沙发上。 “不多睡会吗？” 莉莉丝轻轻摇头。 康利送完律师回来，奇怪地盯着手机，嘟哝：“雪儿一直不接我电话，她去哪里了，真让我担心。” 不知为什么，莉莉丝心头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琼斯酒店。 雪儿独自坐在一楼大厅的休息区，时不时看看手表。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私自联系了斯蒂夫。她看到新闻，斯蒂夫在面对媒体时表示愿意相信莉莉丝，这个隐忍而诚恳的男人，说实话，雪儿有点同情他。 莉莉丝现在处境尴尬，斯蒂夫若是此时公开他们即将离婚的消息，只会让莉莉丝遭受更多唾弃。雪儿是想出面找斯蒂夫谈谈，尽量先稳住他。 斯蒂夫为了躲开狗仔，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酒店里，他并不想见雪儿，推脱说自己没时间。雪儿只好在大厅里等着，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直接拦到斯蒂夫。 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雪儿摸摸肚子，想着先去餐厅里吃点东西垫垫。 她挑了个角落里的单人桌坐下，正翻看菜单时，眼角余光瞟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苏珊娜？她怎么会在这里？ 雪儿下意识举起菜单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苏珊娜戴着墨镜，金发红唇的装扮，让她看上去更像莉莉丝，雪儿竟有一瞬间的恍惚。要不是对莉莉丝太过熟悉，她也不会一眼分辨出那就是苏珊娜。 雪儿的视线跟随苏珊娜的身影，看到她走向贵宾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斯蒂夫走出来，很自然地搂住苏珊娜的细腰。 肢体语言骗不了人，这两个人的关系一目了然。 雪儿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顶，不由得吐出一句脏话。 第三十三章 雪儿纳闷：她不过离开短短三个月，究竟发生多少事情？斯蒂夫和苏珊娜为什么会搞在一起？莉莉丝和诺亚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她对苏珊娜的印象还停留在离开曼城前的那次聚会，这个棕发女孩满心满眼都是诺亚，神情卑微而拘谨，和如今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金发女人完全不一样。 雪儿坐在餐厅角落的单人桌边，旁边有个巨大的盆栽能挡住她的身形，外边看不到她，她却可以通过枝叶的缝隙观察到外面的客人。 这里是琼斯酒店的贵宾餐厅，消费到一定等级才能进来用餐，普通旅客一般进不来，注重客人的隐私性是琼斯酒店一项重要服务原则，难怪斯蒂夫和苏珊娜敢在这里约会。 但是看他们俩的神情，似乎并不怎么愉快。苏珊娜甚至从头到尾没有摘下墨镜，平添几分冷酷和漠然。而斯蒂夫一直在语速极快地说话。苏珊娜握住他的手，微微低头，似乎在安抚他。 雪儿举起手机，偷拍下几张两人举止亲密的照片。 两人匆匆用完餐，便起身离开。雪儿见状，悄悄跟上去。眼看着他们乘坐的电梯停在13楼，雪儿刚刚听到他们结账时跟服务员确认过账单，房号是1305，此刻，房门紧闭，雪儿在门前站定，紧盯着玻璃球似的猫眼。 她是个急性子，她现在满脑子只想揭穿斯蒂夫的虚伪面目，于是，她没想太多，就抬起手，敲了敲门。 漫长的几秒钟寂静。 里面的人显然没想到会有敲门声，斯蒂夫沉闷的声音传出来：“不需要客房服务。” 去你的客房服务！雪儿忍住想骂人的冲动，更加用力地敲门，门板都轻微震动起来。 斯蒂夫终于过来开门，他一脸不耐烦，在看到雪儿的瞬间表情凝固。 “雪儿，你怎么在这里？” 雪儿一把推开他，径直走进房间。套房里，物品凌乱，斯蒂夫的衣物到处乱丢，显然住了不少日子。雪儿在外厅没看到人，又直直冲向卧房，斯蒂夫吓得赶紧拦住她。 斯蒂夫大喊：“雪儿，你想干什么？这是我私人房间，请你出去！” 雪儿冷哼一声：“人呢？那女人在哪里？” 斯蒂夫仍然装傻：“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雪儿一把掀开床上的被子，床铺凌乱，空无一人。 雪儿：“斯蒂夫，怪不得，我约你见面你一直不答应，原来是忙着跟苏珊娜幽会啊。” 斯蒂夫脸色一变：“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我亲眼看到的。我不光看到，我还拍下来了。你是想躲在这里当缩头乌龟，还是去和莉莉丝解释清楚。” 斯蒂夫定定站在原地，嗓子发干，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想安抚雪儿。 斯蒂夫说：“雪儿，你别激动，你也知道，莉莉丝现在想跟我离婚，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她，才一直住在这里。” 雪儿对斯蒂夫顾左右而言他的表现感到无语，她摆摆手，想朝外面走去：“随便你，我现在觉得莉莉丝和你离婚是个明智的决定，我会把今天的事告诉她……” 雪儿话音未落，突然后脑勺一阵剧痛，眼前发黑，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苏珊娜站在她身后，手里举着一个烟灰缸，缸体一角沾染鲜血，红色的血沿着玻璃棱角滑落在她虎口。苏珊娜胸膛起伏，剧烈地大喘气。 斯蒂夫崩溃地大吼起来：“蠢货！你干了什么？！” 苏珊娜随意扔掉烟灰缸，拍了拍手：“你没听到吗？她要把我们偷情的事告诉莉莉丝。” “那你也不能打人！现在怎么收场？难不成要叫救护车吗？”斯蒂夫抓着头发在原地转圈，他都不敢拿正眼去看昏迷在地上的雪儿，只会六神无主地怒吼，“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斯蒂夫，现在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只能帮我。”苏珊娜咬牙威胁他。 网上爆料勒索的事情都是苏珊娜一手策划，她本来就担心斯蒂夫会中途退缩抛弃她，现在好了，她就是要拉斯蒂夫做垫背。 “她刚才说偷拍了我们，把她手机找出来！删掉照片！” 苏珊娜催促斯蒂夫，两人翻找雪儿的包，拿出她的手机。 屏幕上跳出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康利的，眼看着又打来一个。不停震动的手机就像个定时炸弹，苏珊娜和斯蒂夫定在原地，默默等电话自动挂断。 这时，躺在地上的雪儿突然开始痛苦地呻吟。斯蒂夫吓得一个激灵。 “她醒了！” 电话那端传来无人接听的提示音，康利皱紧眉头，挂断电话，想了想，又给雪儿发了条短信：“宝贝，你在哪？看到信息给我回个电话。” 他扭头看向客厅另一端，不由得叹气。诺亚和莉莉丝正在激烈地争吵。 下午那位律师针对莉莉丝的舆论危机提了几点建议，首先就是和爆料人取得联系，最好是能私下调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诺亚认为是莉莉丝自爆，因为那几张聊天截图太过私密，而且是莉莉丝的聊天视角，他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莉莉丝一听到他这样说，直接就炸了。连续多日的失眠加厌食让莉莉丝本就脆弱的神经徘徊在崩溃边缘，她重复性机械性地尖声质问诺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公开自己的隐私，让公众嘲笑。一个女人，有什么理由公开自己的裸照？ “因为你后悔了，你做事向来不顾一切。” “你以为我会通过伤害自己，来挽回你？” “难道没有吗？你结婚就是为了逼我回来，现在你公开这一切，也是因为不想让我去联姻。你想让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放你的狗屁，诺亚！你既然这么讨厌我，你回来干什么？” 莉莉丝歇斯底里地大叫，她把目光所及的所有东西全砸到地上，胸口淤积了太多东西，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出去。她好伤心，她所经历的痛苦如此真实，可在诺亚的眼里，居然只是表演欲发作吗？ 莉莉丝狠狠推开诺亚。 “滚出去，滚出我家。你说对了，全是我自导自演，我自作自受行了吗？！” 诺亚也受不了这样狂躁的莉莉丝，他们争吵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痛彻心扉，但他从没见过莉莉丝这样的表情，他心底一慌，对莉莉丝的怀疑瞬间瓦解。他想去拉莉莉丝的手，却被她推得更远。 莉莉丝把诺亚推出去，砰地甩上大门。 康利向来是不劝架的，这对兄妹俩从小打到大，他甚至可以自动屏蔽他们的噪音。眼下，他只担心雪儿。 手心都被他捏出汗了，手机突然一震，发来一条短信，是雪儿的。 ——我没事，很快回去。我爱你。 康利盯着这条寥寥几个字的短信，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慌感包围住他。 他有些无措地看向莉莉丝：“莉莉丝，雪儿出事了。” 莉莉丝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第三十四章 康利把雪儿发来的短信展示给莉莉丝看，莉莉丝并没有看出异样。 “有什么不对劲吗？” 康利把界面往上翻，一边翻一边说：“我们俩聊天，结尾时说的都是我想你，不会说我爱你。” 页面不断往上滚动，几十条过往短信的结尾，确实都是“我想你”。莉莉丝喉咙发紧，她问：“你的意思是，这条信息不是雪儿发的？” 康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说：“有可能她的手机在别人手里，也有可能是她有危险，她想提醒我。” 莉莉丝后背发冷，她随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催促康利：“我们去找她，事不宜迟，快！” 康利想也没想就跟着莉莉丝冲出去，诺亚还在门口，可怜兮兮地一个人抽烟，他喊住他们，问他们去干嘛。康利说找雪儿，诺亚问去哪找，康利和莉莉丝面面相觑。是的，雪儿根本没告诉他们她去了哪里。 诺亚踩灭烟头，晃了晃车钥匙。 “瞧你们失魂落魄的样，走吧，我开车。” 雪儿四肢发麻，她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后脑勺还在隐隐作痛。苏珊娜和斯蒂夫用床单将雪儿乱七八糟地绑在椅子上，防止她逃跑。苏珊娜让雪儿报出锁屏密码，删除掉她手机里的照片，还给康利回了一则讯息，免得他着急，找上门来。 做完这一切，苏珊娜就把手机扔到房间对角，雪儿够不到的地方。 雪儿抬头，强撑着几分清醒，开口说：“你们现在送我去医院，还来得及……” 苏珊娜冷漠地瞥了眼雪儿，继续收拾自己的衣服，全都塞进一个大挎包里。她还用浴巾擦干净所有的指纹，匆匆把烟灰缸都冲洗干净。她催促斯蒂夫赶紧走，斯蒂夫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向半昏迷状态的雪儿。 “退房时间到，自然会有人进来救她。就看她命大不大。”苏珊娜不想多待一分钟，拎起包就走。 斯蒂夫刚踏出门，又匆匆折返，一脸同情地对雪儿说：“我在你手机上设置了定时发送的短信，你男朋友会收到的。” “斯蒂夫……”雪儿冲他脸上吐了口口水，“你就是个人渣。” 斯蒂夫呆住半秒，他显然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的侮辱，转瞬间怒气就爬上脸庞，他抬起胳膊一巴掌打在雪儿脸上，力气之大，让雪儿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 “臭婊子，就该让你死在这里。”斯蒂夫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急匆匆离开。 雪儿眼冒金星，嘴里全是铁锈味，她半边脸贴着地毯，浑身都痛，痛得视线都变得模糊。她希望康利能看出那条短信的异常，她特意提醒苏珊娜要在结尾加上一句“我爱你”。万幸，苏珊娜相信了。 雪儿一边承受着身体的钝痛，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拖动椅子朝手机挪过去。但是房间太大了，她从来没想过一个酒店套房居然可以这么大，她筋疲力尽，却发现自己只挪动了几步的距离。 身体越来越冷，她不知道后脑勺的伤口是否一直在流血，她困得不行，想闭上眼睛，但是潜意识里还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不要睡，不要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是康利。她睁开眼睛，看到康利惊慌失措的表情，他大喊着叫救护车，救护车。 她还看到莉莉丝和诺亚，她抓住康利的手臂，在他怀里用尽最后力气说：“是斯蒂夫和苏珊娜，是他们……” 然后，她就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莉莉丝眼睁睁看着陷入昏迷的雪儿被抬上担架，运进救护车。她漆黑的发间凝结着猩红的血块，半边脸高高肿起。她不敢想象雪儿遭受过怎样的对待。 莉莉丝觉得胸口发闷，就快要无法呼吸。 斯蒂夫和苏珊娜。莉莉丝默念这两个名字，目光变得冰冷。 第三十五章 苏珊娜满意地欣赏镜子里的女人。她脸庞饱满，妆容精致，一头柔顺的金发闪烁光泽，就连瞳孔都变成晶莹剔透的碧绿色。她特意戴的美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接近那个女人。她凑近镜子，抚摸高挺细致的鼻梁，不得不说，经纪人介绍的医生手艺真好，她的原生鼻头大而笨拙，调整完以后果然精致不少，还没过恢复期，鼻子的形状已经接近完美。 苏珊娜自恋地摆动头颅，全方位欣赏自己的美貌。看着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突然显得陌生起来，她抚摸自己的下巴，好像是在摸别人的下巴。她突然开始审视这张脸：不行，下颌线太丑，太突出，要是能往里缩一点就好了……接着，她又看到了眼角的细纹，突然恐慌起来，怎么回事？她这么年轻，为什么会长皱纹？下次问诊，一定要让医生解决这个问题！大银幕会几百倍几千倍放大她的脸，她无法忍受一丁点瑕疵暴露在大众的眼光下，她必须在开机前，将容貌状态调整到最好！ 是的，苏珊娜试镜拿下了库特导演的女一号。 莉莉丝错失的机会，她便牢牢掌握在手中。苏珊娜已经换上角色的戏服，一身利落紧身的女特工打扮，今天要拍定妆照。这是苏珊娜演艺生涯的第一个女一号，还是名导加大制作，很快，她就将成为举世闻名的耀眼新星。 苏珊娜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与幻想中，昂首挺胸走出化妆间，迎面走来的工作人员都对她笑脸相待，亲切地打招呼。这就是女主角的待遇。苏珊娜回想起曾经刚进剧组打工时的遭遇，其他人都把她当透明人，可现在，今非昔比，她就像个行走的发光体，每个人的目光粘上来，都为她增添一分亮度。她非常享受此刻虚荣心和自信心爆棚的感觉。 我简直就是天生的明星。苏珊娜在心里赞赏自己。 直到她看到莉莉丝，她瞬间感觉周身的亮光黯淡下来。 莉莉丝素面朝天，只穿着舒适低调的针织衫和平底鞋，就像从家里刚走出来一样。 可是她让在场所有人都黯淡无光。她轻描淡写地站在那，美就是如此。 苏珊娜僵在原地，脸颊发烫，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 莉莉丝和库特站在一起，库特兴奋地给她介绍正在搭建的片场，唾沫横飞，莉莉丝只是心不在焉地礼貌点头。莉莉丝不经意地偏过头，和苏珊娜视线交汇。她突然笑起来，跟库特指了指苏珊娜。 苏珊娜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嗨，莉莉丝，真巧，居然在这里看到你。” “不巧。我专门过来的。”莉莉丝显然懒得和苏珊娜客套，直接说到。 苏珊娜僵笑一下，只好装作大方随性：“啊，谢谢你来探班，我今天可能会忙很晚……” 莉莉丝不屑地笑了声，眼神示意库特。库特挠挠头皮，面露为难，似乎在斟酌用词。苏珊娜意识到不对劲，但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导演，你……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库特：“我很抱歉，苏珊娜，女主角我想交给莉莉丝来演。” “什么……”苏珊娜如坠冰窖，不可置信地目光在莉莉丝和库特之间打转。 库特继续解释：“本来我就只钟意莉莉丝，这个剧本也是我专门为她写的，现在莉莉丝愿意来出演，我很高兴。” “那我呢？”苏珊娜忍不住高声质问，“我试镜这么多次，我付出的时间和精力算什么？” “苏珊娜，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库特毫不留情地说，“试镜对我来说就是备选，开机前换角色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习惯就好。” 莉莉丝站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一种居高临下的沉默。 苏珊娜的成名美梦如泡沫般破碎，某一瞬间她想破口大骂，胸口有一团火在燃烧，但她拼尽全力压抑下来，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那我也可以留下来啊，为了这个角色我做了很多体能训练，也许有莉莉丝做不到的动作，我可以做替身。” 苏珊娜豁出去了，她本身就是做替身入行，再做一次又如何，只要能够成功，她做什么都愿意。 库特有些为难，转头向莉莉丝求助，想看莉莉丝的意思。 莉莉丝锐利的目光扫过苏珊娜的脸，好似在审判。苏珊娜觉得鼻子隐隐发痒，好像莉莉丝的目光能穿透脸上的假体，直直看穿自己虚伪的本质。苏珊娜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在莉莉丝眼里肯定很可怜。短短几秒钟，她觉得格外煎熬。 莉莉丝眼里有一簇火苗。苏珊娜终于看清莉莉丝松散淡定的外表下，隐藏的一团怒火。莉莉丝在生她的气，她在报复她。 果然，她听到莉莉丝说：“我不需要替身，这里只需要一个莉莉丝就够了。” 库特喜笑颜开，兴奋地拍了拍莉莉丝的肩膀：“有魄力！够意思！” 苏珊娜心乱如麻，她一时分不清莉莉丝因为哪件事在报复她，难道她知道网上的爆料人了吗？还是说，她知道她跟斯蒂夫偷情的事？ 正当苏珊娜六神无主的时候，莉莉丝突然走近来，抬手搭上苏珊娜的肩膀，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赝品永远只是赝品，想代替我，做梦吧。” 苏珊娜瞳孔缩紧，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起来。莉莉丝接着说：“再敢伤害我在乎的人，试试看，我让你在曼城待不下去。” 苏珊娜喉咙发紧，脑海中闪过雪儿倒在血泊中的画面。莉莉丝捏紧苏珊娜的肩膀，眼神凌厉，瞪了苏珊娜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只一瞬间，莉莉丝便转身，冲库特绽开一个甜美的微笑：“库特，我们聊聊剧本的细节？” 库特连忙点点头，和莉莉丝肩并肩走开去。 苏珊娜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原地。她受不了周遭的目光，她感到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在同情地看着她。 “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操！”苏珊娜突然大吼起来，颤抖的手解开扣子，把身上的戏服全脱下来甩在地上。 原本在岗位上工作的众人纷纷侧目，惊讶地瞪大眼睛。 苏珊娜脱到只剩下贴身的内衣，就这样近乎半裸地跑出片场。 莉莉丝转身瞥了眼苏珊娜仓皇逃跑的背影，只觉得可笑。库特跟着看了眼，摇了摇头：“果然她不适合，这么点挫折就能击败她。” 莉莉丝反问：“那你当初还找她代替我？” 库特：“我是看在她经纪人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的，要知道，莉莉丝，除了你之外，其他女演员在我眼里都差不多。” 莉莉丝一顿，犹豫道：“我身上的负面传闻，可能会给电影带来不好的影响。” 库特潇洒地笑着：“那就让我们一起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吧。” 莉莉丝感激地点点头。 苏珊娜快步走进办公楼，想找斯蒂夫商量对策。她撞到抱着纸箱出来的尼古拉斯，刚想打个招呼，却见尼古拉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好像背后有什么脏东西似的。 苏珊娜穿过玻璃门，走过空无一人的前台，惊讶地张开嘴。只见整层楼乱得像个垃圾场，地毯上散乱着白纸和办公用具，工位上空荡荡一片，员工们都离开了，人走茶凉。 斯蒂夫颓丧地倚靠在一张办公桌旁，苏珊娜过去抱住他，拍拍他的肩膀。 斯蒂夫喃喃自语：“都没了……全都没了……” “为什么？”苏珊娜感到奇怪。 斯蒂夫把手里的文件给苏珊娜看，新源泉计划爆雷导致股价暴跌，包括莉莉丝在内的多家投资方撤资，斯蒂夫的公司陷入诈骗僵局，资金链断裂，法院执行单已经寄到他手里。 苏珊娜不敢置信：“她好歹跟你是夫妻，就这么狠？” 斯蒂夫疲惫地摇摇头：“不是她，是诺亚。” 苏珊娜听到诺亚的名字，一怔，蓦然回想起那埋藏在她记忆深处的俊美如天神般的面庞。她不知多久没见过他了。 斯蒂夫还在说：“莉莉丝对商业投资一窍不通，这一切都是诺亚做的，他就是要让我知道，是他在背后对付我。” 斯蒂夫突然抓住苏珊娜的肩膀，面目狰狞：“你惹了不该惹的人！” 苏珊娜皱紧眉头：“什么叫我惹的？你现在是打算把自己撇干净，让我一个人去面对吗？” “我有什么办法？我现在资产冻结，官司缠身，我甚至都没钱请个好律师！” 苏珊娜突然戒备道：“你不会要跟我借钱吧？上次帮你还了赌债以后我就没钱了！”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突然一个快递员走了进来。 “哈喽，请问斯蒂夫·霍克先生在吗？” 斯蒂夫说：“是我。” 快递员掏出一份法律传票递给他：“麻烦您在这里签个字。” 斯蒂夫麻木地签完字，收下后就随手放到一边，烦躁地揉捏鼻梁。这些天他收到太多这样的警告信，不是资方的就是客户投诉的，他甚至懒得拆开看。倒是苏珊娜拆开信封快速扫了眼，随后挑眉道：“看来你还得请一个打离婚官司的律师。” 斯蒂夫抢过信件，赫然看到莉莉丝一纸诉状将他告上法庭，他不由得更加烦躁，读完信件后，斯蒂夫突然陷入一阵奇怪的沉默。苏珊娜阴阳怪气地问他在想什么，莫非是舍不得跟莉莉丝离婚。 斯蒂夫抬起头，整个人都雀跃起来：“我当然要跟她离婚，还要拿走她一半的财产。” 苏珊娜：“如果是这样，我帮你找律师。” “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东山再起的。” 斯蒂夫紧紧抱住苏珊娜，就像抱住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两人面对面拥抱，心思却不在对方身上。 只要能打败那个女人。仇恨的火焰在苏珊娜心中翻涌，只要能打败她。 第三十六章 莉莉丝要进组做三个月左右的体能训练，这对于向来懒惰的她是一项艰难的挑战。平时的莉莉丝能躺着就不坐着，偏瘦的体型是因为厌食症饿出来的。现在从早到晚都要在健身教练的监督下做魔鬼训练，前两周都是在眼泪和汗水中度过的，身上的肌肉又酸又痛，连睡觉都是一种折磨。 莉莉丝正好需要用忙碌来抵抗焦虑，她身上压着太多事情，她需要躲在一个避风港里。 外面的舆论风暴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乱伦的丑闻还没消退，莉莉丝和史蒂夫的离婚官司又冲上热搜，由于之前一系列负面八卦的影响，大众一边倒地支持史蒂夫，甚至同情他头上戴的绿帽子。直到斯蒂夫公司的新源泉计划爆出诈骗传闻，所谓的癌症免疫治疗竟是一场空壳骗局，没有新技术，没有医疗革命，所有的宣传手段都是斯蒂夫用来敛财的工具，曼城一半以上的癌症病人用救命钱报名参加新源泉计划，拿着号码牌在漫长的队伍里等待，最后却发现队伍的末尾是一片虚空，他们的钱都丢在一个无底洞里。 民众的激愤爆发，从同情斯蒂夫转向憎恨斯蒂夫，连带着莉莉丝一起辱骂，因为莉莉丝曾经卖力宣传过，就是她的影响力才会导致如此多的民众受骗。有人问，莉莉丝的母亲也接受过治疗，难道她连自己的亲人都可以利用吗？ 当然可以，何止利用，说不定莉莉丝就是用特权，让她母亲接受真正有效的治疗，而对民众，则贩卖廉价药物、宣传虚假的治疗手段来骗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别忘了，她可是个演员，演员最会演戏，最会欺骗观众！说不定，这场离婚官司也是这对名人夫妻保全自我的戏码，富豪们总有各种办法逃脱惩罚！ 我们要抵制莉莉丝！抵制莉莉丝！ 讨伐莉莉丝的声浪在全球互联网上激荡扩散。 莉莉丝并不知道。她只是沉浸在健身房的器械中，感受每一次发力时的呼吸，感受汗水流过脸颊的弧线，感受自己的腹部和背部肌肉练得越来越硬。 手机在响，在空旷的健身房里格外响亮。是管家克罗伊打来的，她的声音慌慌张张地从听筒里传出来：“莉莉丝，不好了，珍妮晕倒了，情况有些危急！” 莉莉丝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她拔腿就跑。 赶到克伦威尔医院的时候已是天黑。莉莉丝的后背贴着好几层冷汗，干了又湿，湿完又干，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 这段时间莉莉丝的负面新闻太多，克罗伊特意把老宅的智能设备都关闭，以免珍妮看到或听到只言片语。珍妮是个癌症病人，但她不是老年痴呆，在看了一段时间报纸以后便嚷嚷着要看电视，克罗伊只好找借口说电视机坏了，还在维修。可是珍妮并没有等到维修的工人来到家里。 某天，珍妮悄悄翻出一个旧平板，重启后连上网开始看新闻，随便点开一个网页就是铺天盖地的莉莉丝的名字。克罗伊送药进房间的时候，只看到珍妮晕倒在床脚边，平板上还在播放网友恶剪的莉莉丝、诺亚和斯蒂夫的三角恋情视频。 克罗伊不停地向莉莉丝道歉，莉莉丝没有责怪她，只让她回去休息几天。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如何能阻止一个人完全不接触外界信息呢？要怪，也只能怪莉莉丝自己。 都是因果报应。莉莉丝自嘲。 她拉开病房门走进去，珍妮闭着眼睛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脸色比床单还要惨白。氧气管连接着旁边的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运转声。 中央空调的温度适宜，莉莉丝却觉得病房里冷得像冰窟。 那是死亡的气息，从珍妮的体内蔓延出来。莉莉丝想把死亡这个词从脑海里踢出去，可它却牢牢地黏在她的意识之海中，挥之不去。 医生说是中风，珍妮是受到巨大刺激，情绪起伏激烈，加上意外摔倒，头部遭到撞击，大脑供血不足所以晕倒。住院治疗以后会有好转。 莉莉丝坐到床边，慢慢牵起珍妮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妈妈，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我们似乎很久没有好好谈心了，是不是？明明是家人，却很少有时间互相陪伴。我小的时候你总是忙于工作，只有夏天会带我和哥哥去海泥湾度假，一年中我最喜欢的就是夏天，因为我人生中最在乎的人都会在我身边。 “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夏天快到了，我很期待一起去度假。雪儿和康利也回来了，还有海伦阿姨和玛德琳阿姨，你也很期待和他们相聚对不对？所以，求求你，努力康复吧。” 珍妮的气息缓慢地喷在氧气罩上，凝结成一层水雾。 “妈妈，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因为我让你失望了。可我想告诉你，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爱上诺亚。我不管是天罚还是天赐，我只遵从内心的选择。 ”妈妈，我要向你坦白，是我先爱上诺亚的。从你带他回家的那一天，我便天然地被他吸引，我对他有好奇，有渴求，有嫉妒，还有爱。我无法说清楚，妈妈，因为人的一生都在学习如何去爱，如何被爱，等我学会了，我的一生也就结束了。 “妈妈，我是爱你的，可我同时恨着你，我恨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我恨你让我生来就是莉莉丝，我也恨你将我和诺亚分开。我明白，你别无选择，你不是恶魔，却生下了恶魔的孩子，如果有来生，我会赎罪，但这一世，可不可以让我任性一点？” 莉莉丝哽咽着，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珍妮的手背上。 珍妮的呼吸重重地喷在氧气罩上。 “妈妈，请原谅我，我爱他，我克制不住，并且永远不会停止爱他。我知道你能听到我说话，如果你愿意原谅我，可不可以转动一下眼球，让我明白你的心意？” 仪器一刻不停地在运转，病房里只剩下机械的滴滴声。 珍妮一动不动。 “妈妈，我不想逼你，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如果你今天不能给我，我明天会继续来。” 莉莉丝松开珍妮的手，用袖子擦拭眼角的泪痕。 突然，一滴泪从珍妮的眼角滑落。莉莉丝愣住，她看到珍妮薄薄的眼皮正努力翕动，泪盈于睫，仿佛在向她传达着什么信息。 莉莉丝感到心口一空，巨大的悲伤如洪流般倾泻而下，淹没整个心房。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紧紧握住珍妮的手，在指尖印下一个温热的吻。 霓虹夜色在车窗外极速后退，在莉莉丝脸上留下一道道绚烂光影。莉莉丝脚踩油门，引擎声发出轰然巨响，飞速向前滑行。 车子开到诺亚家楼下。莉莉丝从车里下来，倚靠在引擎盖边，快速点起一根烟。烟雾从口腔吸入，慢慢流到肺部，莉莉丝享受地吐出一圈烟雾。果然，一段时间不抽了，复吸之后的第一口是最爽的。 午夜两点，道路空无一人。莉莉丝仰起头，往上数窗格子，数到诺亚家那一层，她看到那扇窗还亮着。她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只说了一句：“下来。” 没一会，窗边就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朝下看了看，接着消失在窗边。 烟灰燃烧半截，莉莉丝抖抖手指，慢慢抽完最后两口。一支烟抽完的时候，诺亚出现在她面前。他眼底一圈乌青，穿着西装，领带松散，不知道是刚下班还是仍然在加班。 他在她面前站了一会，凝视她的脸庞，好像是看出她有些不一样。因为健身，她整个人的状态都紧致许多。 但他没问什么，她也没说。 夜风吹过，诺亚偏过头示意：“非要我下来接你，上去吧。” 风吹乱莉莉丝的卷发，发丝挂在她的眼睫上，她懒得拨开。“诺亚，你爱我吗？” 莉莉丝终于问出了这个蠢问题，从前演爱情片时，她向来瞧不起这句台词。如果爱情是一场博弈，那么只有在一段关系中没有安全感的那一方，才会问这句话，同时也将自己的弱点交给了对方。 夜风把莉莉丝的话语送到诺亚耳边，诺亚闻到一丝熟悉的烟草气息，还有她身上迷幻的香气。月光倒映在莉莉丝的眼眸中，亮得惊心动魄。她的表情朦胧不清，带着些许忐忑和期待，还有一丝孤注一掷。 诺亚叹口气，拂去她眼角的发丝，轻轻点点头：“嗯。” 下一秒，莉莉丝就拉住他的领带，吻了上去。 诺亚忍不住抱紧她，加深这个吻。 黑暗的角落里，一只单反镜头从墙角处伸出来，聚焦到拥吻的两人身上。 当日凌晨，珍妮在克伦威尔医院逝世，享年五十二周岁。 第三十七章 珍妮的葬礼在曼彻斯特大教堂举行，全城瞩目。曼城的媒体记者都蹲守在教堂周围，企图抓拍到独家新闻图，因为这将是莉莉丝和诺亚坐实乱伦绯闻后的首次公开亮相。 天空阴沉，细雨绵绵，仿佛老天都在为珍妮默哀。 黑色的车队停在大教堂门口，司机下来拉开车门，先下车的是诺亚，墨镜遮住他半张脸，他撑开一把巨大的黑伞，挡在车门前，伸手接莉莉丝下车。莉莉丝的身影隐没在黑伞下，镜头只捕捉到她黑色的裙角。 他们已经不再避讳，在伞下紧紧依偎，保镖护送他们走进教堂。 教堂中央，摆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材。珍妮的尸体穿戴整齐，入殓师已为她修好妆容，她看上去脸色红润，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来参加葬礼的人们排着队将花束放到棺材边，低头默哀。男人们穿着黑色的西服，女人们穿着黑色的裙子，偌大的教堂里，逐渐塞满黑色的乌鸦般的人群。 莉莉丝和诺亚站在棺材旁边，脸色苍白，就像两具精致的人偶，木讷而机械地接受每一位来者的致意，还有他们窥探而好奇的目光。 诺亚紧紧握住莉莉丝的手，将手心的温度传递给她。 玛德琳和海伦来到他们面前，她们是珍妮生前最要好的朋友，如今也都是夹杂白发的妇人。她们还是看着诺亚和莉莉丝长大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可敬的长辈。 海伦看到两个孩子牵在一起的手，深深叹了口气。玛德琳则是上前，给他们一个疼惜的拥抱。 就像母亲的拥抱一样。 莉莉丝眼眶酸涩，在墨镜后面努力眨眨眼睛，不让自己掉下眼泪。 葬礼上还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梳着娇俏的短发，帽子上的黑色面纱遮挡住她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显得神秘而迷人。她走到诺亚面前，说：“对我来说，珍妮是个慷慨而友好的朋友，她的离开让我很伤心，也请你们节哀。” 诺亚点头，轻声道谢。 接着，女人转向莉莉丝，伸出右手。 “莉莉丝，见到你本人以后，我才真的明白珍妮的苦心。” 莉莉丝直视她黝黑的眸子，突然明白了她是谁——沙利昂家族的安小姐，原本要和诺亚联姻的完美对象。她果真如珍妮所说，是个极其聪明的女人。 莉莉丝也伸出右手，和她握手。安浅浅笑了下，状态优雅，转身走开。 接着，莉莉丝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棺材前。 今天可真是个热闹的日子。莉莉丝心想。 苏珊娜把花束放到珍妮的脸旁边，她正哭得泣不成声：“珍妮，我永远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要做个好女孩。你很喜欢我给你按摩双腿，也很喜欢我带你去花园散步，我常常怀念那段时光……安息吧，珍妮，你会在天堂永享幸福的。” 苏珊娜在额头、胸前、两侧肩膀点了个十字架，表情真挚而虔诚。 接着，她来到莉莉丝面前，眼中还闪着泪花：“莉莉丝，你不会介意吧，我好歹照顾过珍妮一段时间，我只是想来看她最后一眼。” 莉莉丝本想反唇相讥，但转念一想，不能毁坏珍妮的葬礼，只好说：“你能来，我妈妈想必很欣慰。” 苏珊娜擦擦眼泪，刚要走，诺亚突然开口问：“斯蒂夫呢？他不敢来？” 苏珊娜一愣：“什么？” 诺亚犀利地审视苏珊娜：“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他的去向。” 苏珊娜脸色发绿，支支吾吾：“我不知道，我已经不再见他了。” 莉莉丝有些意外他们居然这么快就分开。但诺亚根本不相信苏珊娜的话，他隐含怒火，盯着苏珊娜：“告诉斯蒂夫，我妈妈是他的病人，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干系，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苏珊娜被诺亚可怕的眼神震慑到，她有些害怕地退后一步，突然神情怪异地打量面前这对兄妹，讥讽道：“斯蒂夫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是你们先伤害了他，拜托你们别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全世界都欠你们一样。要我说，珍妮或许就是被你们气死的呢，你们敢承认吗？” 诺亚瞬间被刺痛。莉莉丝也脸色灰败，她气得浑身颤抖起来，声音低沉地冲苏珊娜怒吼：“滚，你给我滚出去。” 苏珊娜看到莉莉丝在崩溃边缘的样子，眼底划过一丝胜利的得意感，她只好无奈地说：“既然你们不欢迎我，我也没办法。” 苏珊娜刚转过身，只见教堂大门轰然向两边敞开。人们纷纷侧头看去，一个男仆推着轮椅进来，轮椅上坐着一位古稀之年的老人，眼神锐利，白发整齐梳理在耳后，西装领口处别着一枚金色的蛇形胸针，那是琼斯集团的标志。 老琼斯——珍妮的父亲，琼斯帝国的创始人，来到了女儿的葬礼上。 诺亚和莉莉丝都愣在原地，没有事先通知，他们根本没想到外公会来。 教堂里霎时陷入安静中，只有轮椅的轮子滚动在石砖地上的沙沙声响回荡着。老琼斯来到珍妮旁边，一言不发凝望着女儿熟睡的脸庞，在这漫长的一分钟里，他脑海中回忆起珍妮短暂的一生，那个降生在他怀里哇哇大哭的小婴儿，他看着她长成一个叛逆少女，为了追寻幸福而变成一个成熟而沧桑的女人，她曾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如今只是一个棺材里的睡美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世上最悲伤的事莫过于此。 诺亚和莉莉丝并肩走到老琼斯面前。他们面对外公都怀揣一丝敬畏和惧怕，他们在珍妮身边长大，和这位商业帝国的巨人并不亲近，即便他们是血浓于水的亲人。 还是诺亚先开口：“外公……” 老琼斯重重地喘了口气，握紧轮椅的扶手，突然，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男仆连忙要过去扶他，老琼斯抬手制止，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挥手，扇了诺亚一耳光。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莉莉丝震惊一瞬，下意识拦在诺亚和老琼斯之间。 第三十八章 诺亚的左脸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那是老琼斯手上的戒指划出来的。他用舌头顶了顶左边脸颊，拨开莉莉丝，目光倔强地和老琼斯对视。 老琼斯的声音沧桑浑厚：“我对你很失望。” 诺亚嘴角紧绷，任由血珠从脸上滑落。老琼斯如毒蛇般尖锐的眸光扫过莉莉丝，莉莉丝只觉得脊背僵硬，浑身汗毛竖起。 她以为外公会像责骂诺亚一样，言辞激烈地教训自己。她在一瞬间里就已经竖起防御，准备迎击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 然而，老琼斯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对着莉莉丝微微叹了口气。 他看到莉莉丝，就想到珍妮那双倔强的眼睛。他不忍苛责，惟余叹息。 老琼斯终究是体力不支，双腿打颤，坐回到轮椅上，刚才那一站仿佛消耗掉他全部的体力，蜷缩在轮椅上的老琼斯一下子变得无比苍老，他抬手，男仆就推走轮椅，朝门口走去。教堂里的许多双眼睛目送老琼斯离去，他的离开就像他的到来一样突然，仓促。 莉莉丝望向外公的背影，心底一片荒凉，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跳出来：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外公了。 从此以后，她在世上的亲人，只剩下诺亚一个。 莉莉丝和斯蒂夫的离婚官司闹得沸沸扬扬。诺亚调查多时，一举击垮了斯蒂夫的空壳公司，现在斯蒂夫一口咬死，要离婚，就得分走莉莉丝一半的财产，否则宁可不离婚。莉莉丝全权交给律师去处理，不愿意出面。然而，莉莉丝避而不见的高傲态度会让法官和陪审团倾向于斯蒂夫，律师建议，到陪审团审议阶段，莉莉丝最好出席。 莉莉丝同意了，诺亚不放心她一个人，陪着一起去。 法庭上，莉莉丝看见坐在对面席位的斯蒂夫，心情复杂。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她当然喜欢过对面那个男人，可是，婚姻让他们变成了敌人。如今，彼此的眼中只有冷漠和仇视。 他们要想尽办法抓住对方的错误，以证明自己是这段婚姻的受害者，在众目睽睽之下互相攻击，揭开这场婚姻华丽虚伪的外衣，把肮脏丑陋的内里翻出来给大家看，以便赢得这场审判。 只是莉莉丝没想到，这场审判会如此难熬。 闭路电视在播放游轮上的视频，那场疯狂的性爱派对，淫荡的喘息声回荡在肃穆寂静的法庭上，令在座的每个人都如坐针毡。 “请问莉莉丝·加西亚女士，视频中的是否是你本人？” 莉莉丝捏紧衣袖。“……是。” “这是不是说明，你在和斯蒂夫·霍克的婚姻存续期间，曾经和多人发生过性关系？” “没有，我没有和视频里那些人上过床。” “你怎么证明？视频显示，这就是一个以性交为目的的场所，”对方律师特意暂停放大莉莉丝模糊的表情，“我们能看到你很享受其中。” “我说了，我没有。” “好，那请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是我举办的这个派对。” “你举办了派对，却没有参与，你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 律师讽刺地笑了声，陪审团们怀疑而批判的目光投射在莉莉丝身上，显然没人相信。 莉莉丝的律师连忙出声打断：“请不要引导性提问，没有证据证明我方当事人有出轨多人的行为。” 对方律师按下遥控器，接着，电视上又出现了一张照片，是莉莉丝和诺亚午夜街头拥吻的照片。 “这张照片想必大家都见过，早已出现在各大娱乐网站头条，请问加西亚女士，照片上是你本人吗？” “是。” “和您接吻的是您同母异父的亲哥哥，诺亚·伍德吗？” “是。” “你们是什么关系？” “兄妹。”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除了兄妹，你们还有没有其他情感上、肉体上的关系？” 莉莉丝昂起头：“是，我爱他。” “有发生过肉体关系？” “是。” “发生过几次？” 莉莉丝沉默。 “让我问得明白些，在您成为斯蒂夫的妻子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和你哥哥发生过关系，发生过几次。” “我记不清了。” 陪审团窃窃私语，神色各异。诺亚安静地坐着，目光炯炯地怒视那位咄咄逼人的律师。要不是康利按着他的拳头，他很可能会冲上去打那个律师。 “也就是说，你承认你的出轨行为，并且还是不止一次出轨自己的亲哥哥。在伦理道德方面，你私生活混乱，违背天伦，在婚姻中，你对伴侣极其不忠诚，并未恪守婚姻誓言，切切实实地伤害到了斯蒂夫·霍克先生，你同意我说的吗？” 莉莉丝如鲠在喉，嘴唇颤抖，艰难地开口：“……是。” 莉莉丝的诚实，将她自己钉在耻辱柱上。 大众显然也很乐意看热闹。曾经的圣女，一朵傲然立世的玫瑰，折断脊梁跌落在污泥中。 接下来轮到莉莉丝的辩护律师提问，这次，由斯蒂夫站上审判的高台。看到莉莉丝强撑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沾沾自喜。 辩护律师放出莉莉丝的验伤证明，照片上，莉莉丝的胳膊上，脸颊上都有红肿的伤痕，触目惊心。 “霍克先生，你承认你曾经对莉莉丝·加西亚施暴过吗？” 斯蒂夫一慌，连忙解释：“我是打过她，那是因为我抓到她出轨，而且我只动手过一次，根本就不严重！” “你只要回答是或否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过多解释。” 律师又拿出一长串账单，展示出来：“这些都是你在各大奢侈品店消费的账单，但是都是刷的莉莉丝的卡，对吗？” “莉莉丝同意我用她的卡消费，怎么了？” “消费没问题，奇怪的是，你买的都是女士用品，包包、皮鞋、珠宝、化妆品，但这些东西，并没有出现在莉莉丝·加西亚的衣帽间里，而是被你送给了其他女人，对吗？” “我送给了我母亲。” 律师放出几张照片，都是私家侦探偷拍到的斯蒂夫和苏珊娜幽会的照片。 “请问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认识，苏珊娜·伯纳尔，莉莉丝的好朋友。”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当然也是朋友。” “为什么你声称给母亲买的礼物，却会出现在苏珊娜·伯纳尔身上？” 斯蒂夫还在辩解：“因为，我母亲用着不合适，我就顺手给了苏珊娜……” 陪审团已是一片嘘声，不再相信这个男人苍白的谎言。莉莉丝的辩护律师更是制止道：“霍克先生，站在这个位置上是不能撒谎的，否则就是藐视法庭，你愿意为你说的话付法律责任吗？” 斯蒂夫额角冒出冷汗，求助地望向自己的律师，那律师冲他无奈地摇摇头。 “既然斯蒂夫先生不肯回答，法官大人，我要求证人出庭。” 法官点点头。 侧门打开，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她走向证人席，是苏珊娜。 斯蒂夫震惊地瞪大双眼。 第三十九章 苏珊娜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到证人席上。 在律师的指引下，苏珊娜宣读完誓词，接受律师的提问。 “苏珊娜·伯纳尔，这些照片上的女人是你吗？” “是。” “你和斯蒂夫是什么关系？” “情人。” 众人惊讶好奇的目光纷纷扫向斯蒂夫，这个男人正低着头，懊恼地捏紧眉心。 康利问诺亚：“苏珊娜为什么会出来作证，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诺亚摆弄着中指上的戒指，眼神深邃地盯着苏珊娜的背影。“很简单，莉莉丝胜诉是迟早的事，斯蒂夫在苏珊娜身上花的钱，都要追缴回来，我答应她，只要她出庭，就免了这笔债。” 康利了然点头，看向苏珊娜的眼神不禁带了几分怜悯。诺亚从不做亏本的生意，他让出几分利，必定加倍往回收，苏珊娜只是跳进了诺亚准备好的陷阱里。 律师又拿出莉莉丝的游轮视频给苏珊娜看，问苏珊娜知不知道，苏珊娜点点头：“我在网上刷到过，应该会上网的都看到过。” “你是说，你第一次看到这个视频，是在网上吗？具体是哪里？” 苏珊娜皱眉：“我记不清了，刷短视频看到的吧。” “全网第一个发布该视频的账号，我把它的ip地址都打印出来了，定位显示有两个不同的地址，一个在斯蒂夫的公司，另一个在曼城市中心的一栋公寓里，好巧，公寓租赁人是你，苏珊娜。” 苏珊娜的脸色刷一下发白。 “该账号的运营人是不是你？你在网络上公开莉莉丝的隐私并向她勒索，对不对？” 苏珊娜嘴唇紧闭，嗫嚅着不敢回答。 “在莉莉丝拒绝支付酬金后，你恼羞成怒，公开了更多莉莉丝的个人隐私信息，严重损害了莉莉丝的名誉。苏珊娜小姐，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苏珊娜突然抬起手臂指向斯蒂夫：“是他！都是斯蒂夫的主意，我不过是照着他的话做而已。” “你给我闭嘴！”斯蒂夫气得从座位上站起来，被旁边的律师拉下去。 法官敲锤警告，斯蒂夫不得不闭嘴。 在律师的咄咄逼问下，苏珊娜毫无招架之力，她为了保全自己，全盘托出勒索案的原委：在斯蒂夫的指使下，她才去游轮找莉莉丝，斯蒂夫要求她找到莉莉丝出轨的证据，她就录下视频；斯蒂夫想到利用莉莉丝的名声勒索她，苏珊娜这才在网上爆料。总之一切都是斯蒂夫的主意，苏珊娜不过是个想从中分一杯羹的可怜女人而已。 律师问出最后一个关键问题：“在你和斯蒂夫交往的过程中，他是否承认过，和莉莉丝结婚是觊觎她的财产？” 苏珊娜坚定地点头：“是，如果没有莉莉丝，他不会有这么风光的产业。” “谢谢你，苏珊娜，我的提问结束了。” 苏珊娜长吁一口气， 走下证人席。她提供的证词虽然对自己没什么好处，但矛头都集中到了斯蒂夫身上，这场审判的天平已经逐渐向莉莉丝倾倒，现在法官和陪审团的眼里，斯蒂夫就是个骗财骗色的家暴男。 斯蒂夫喷火的目光黏在苏珊娜身上，无声的目光仿佛在质问：为什么要背叛？苏珊娜不得不扭头回望他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嘲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从诺亚出现在苏珊娜面前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心会偏向哪一边。即便眼前的男人，他心里爱着的，是他的妹妹。可是苏珊娜每次见到他，还是会如初见般悸动。 只能对不起你了，斯蒂夫。 苏珊娜在经过诺亚的座位时，讨好般地看向他，就像叼回飞盘的小狗，冲主人摇尾乞怜，渴望得到主人的一声赞赏。 天呐，爱让她如此卑微，变得都不像她自己。苏珊娜心底涌起一股酸涩。 可是诺亚甚至都不肯回看她一眼。他正襟危坐，侧脸线条坚毅而冷酷，他关切的目光只追随在莉莉丝身上。 要是她能变成莉莉丝该多好，这样，她就能感受到诺亚温柔似水的一面。 莉莉丝脸色苍白，魂不守舍地坐着。突然，她接收到一道愤恨的眸光，穿过人群，牢牢钉在她脸上，那是苏珊娜的眼神，像淬毒的针尖，饱含怨恨和不甘。 莉莉丝刚和她对视上，她就转身离去，匆匆拉开门，消失在法庭上。 莉莉丝只觉得掌心冒起一阵寒意。可她无暇顾及苏珊娜，斯蒂夫正在接受全场人的审判。 律师拿出一系列证据质问斯蒂夫，他当初在医学院是接受处分退学，并不是所谓的自愿退学创业，他的学术水平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掀起一场医疗革命，但足够支持他忽悠投资人敛财，而莉莉丝就是他最大的投资人。 莉莉丝救母心切，在两人结婚前就慷慨投资斯蒂夫的项目，给予他最重要的启动资金。结婚后，莉莉丝更是热心支持斯蒂夫的事业，即便没有签署股东合同，依然一笔一笔地给斯蒂夫的账户转账。莉莉丝做这一切，不光是爱丈夫，更是想支持这项伟大的医疗技术，救自己的母亲，救天底下千千万万被癌症折磨的病人们。 莉莉丝之前在医学慈善界积累的口碑在今天派上了用场，事实证明，她不是新源泉计划的受益者，而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斯蒂夫才是最大的受益者。从一开始他结识莉莉丝，就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离婚官司，而是一场巨大的诈骗案。 斯蒂夫即将面临坐牢的风险。 诺亚平静地审视着斯蒂夫颤抖的背影，他冲律师点点头。一切都尘埃落定，下一步，就是送他亲爱的妹夫去监狱。 不过是程序安排和时间问题。 法官宣布休庭。 诺亚和莉莉丝并肩走出法院。法院大门口，长长的台阶下，一堆媒体记者围堵在一起，等着采访莉莉丝。还有很多游行的市民，他们高举着口号牌，高声斥责新源泉计划骗光他们的积蓄，还害死了他们的家人。 一枚臭鸡蛋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越人群头顶，直冲着莉莉丝砸去。诺亚反应迅速，背身挡在莉莉丝面前，鸡蛋在他背上砸开花，散发出一股股恶臭。 就像一个信号弹，更多的菜叶垃圾还有臭鸡蛋朝台阶上的两人飞去。诺亚护着莉莉丝，狼狈地跑下去。 人潮汹涌地挤向他们。 “够了！停下！”莉莉丝忍无可忍，尖叫起来。她推开诺亚，夺走旁边一个记者的话筒，大声喊停。 人群的骚动终于按下几分。 “莉莉丝，你这个杀人凶手！”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莉莉丝望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她双眼通红，饱含泪水，手中拿着一张黑白相片：一个虚弱的年轻男子躺在病床上，病魔已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但他还是尽力微笑着，冲镜头比了个耶。 老妇人声泪俱下，挤过人群冲莉莉丝大喊：“你害死了我儿子，我们多么信任你，你却欺骗了我们，莉莉丝，你才应该下地狱！”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的声浪又开始愤怒地讨伐莉莉丝。 莉莉丝紧握话筒，指节发白。“想骂我的，我就站在这，让你们骂个够。” 话音刚落，嘈杂声就稀稀落落降下去。 莉莉丝和每一张麻木而受伤的脸对视，声音颤抖：“对不起，对于失去亲人的各位，我很抱歉。是我的疏忽导致了这场灾难发生，不光是你们，我也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人，我的妈妈。我愿意失去一切换她回来，我相信你们也是同样的心情。” 莉莉丝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莉莉丝的悲伤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她那碧绿色的眼眸晶莹剔透，像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泪珠在湖面上绽开涟漪，弥漫着，荡漾着独一无二的风情，看着她这张楚楚动人的脸，每一个人都会选择原谅她。 “抱歉，我不能如你们的愿，去寻死。逝者如斯夫，只有好好活下去，才能不辜负他们。为了忏悔我的罪过，我将不会再出现在公众面前，我会将前半生赚得的片酬，全部捐给慈善机构，用来帮助癌症病人。” 众人一片哗然。 莉莉丝说完，便在诺亚的拥护下坐进车里。车窗外，人群还在喧闹，记者们不断拍打车窗，还想继续追问莉莉丝。 “莉莉丝，你真的要息影吗？” “莉莉丝，你以后不会再拍戏了吗？” 诺亚降下车窗，把脏臭的外套扔了出去，盖在某个咆哮的记者头上。 “开车。”他烦躁地催促司机。 车子缓缓启动，莉莉丝看见那位老妇人仍然抱着儿子的相片，坐在路边无助地哭泣。 “诺亚。”莉莉丝轻唤道，“多给那个女人一点补偿吧。” “好。”诺亚马上答应，他牵起莉莉丝的手，握在手心，却发现她的皮肤格外冰凉。 莉莉丝双眼紧闭，无力地靠在座椅上，不知何时晕了过去。 第四十章 夏天到来，莉莉丝搬到了海泥湾的老宅避暑。 一切都像被按下暂停键。在这座与世隔绝的老房子里，她每天的生活枯燥而单调，白天躺在泳池边晒太阳，深夜就喝得酩酊大醉晕死过去。 雪儿和康利一起过来度假。就像小时候一样，莉莉丝和他们待在一起很放松。阳光，海风，鸡尾酒，巧克力蛋糕，还有花园里永远持续聒噪的蝉鸣，日子平静得就像一潭死水，莉莉丝享受其中。 诺亚偶尔来一趟。他工作很忙，和外公决裂以后，诺亚彻底单干，发展自己的产业，除了麦乐娱乐以外，他还在投资酒店业和旅游业，挖走了琼斯集团一批精英骨干，大有一副要跟老琼斯对着干的架势。 诺亚知道有雪儿和康利陪着，莉莉丝不会太孤独。 莉莉丝有时候需要独处，不用多说什么，雪儿看一眼就会了然，不会打扰她。 莉莉丝会带上宽檐草帽和墨镜，独自去海边走走。沙滩边都是来度假的游客，携家带口，孩子们尖细的嬉笑声回荡在蓝天下，小脚丫踩在沙地上，扬起一阵阵细沙。 跑得太快，摔倒在沙滩上。年轻的妈妈马上赶过来，扶起哇哇大哭的孩子。爸爸递过来一支冰淇淋，小女孩破涕为笑，眼泪还挂在脸上，就迫不及待地要舔冰淇淋球。 莉莉丝站在岸边，欣赏着这一幕，碧色瞳孔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有游客打招呼，找她问路，莉莉丝指了个方向。游客道谢后，犹豫半天，红着脸试探地问：“你是不是那个明星……” “我不是。”莉莉丝即刻否认，压下帽檐，离开海滩。 小镇上安静许多，热空气浮在地面上，包裹住脚踝，莉莉丝感觉自己走在一片混沌的热浪中，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粘住发丝。 她看到前面有座木房子，她进去歇脚。这里是镇上的教堂，外表翻新过，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装置，一面巨大的彩绘玻璃嵌在穹顶上，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细尘在彩色圣光中缓慢漂浮。 教堂里空无一人。 莉莉丝像往常一样走进忏悔室，拉上小门。 狭窄逼仄的空间，昏暗，沉闷，莉莉丝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停一顿，全都堵在这三立方米的空间里，出不去。 母亲是不是也是如此，躺在不能翻身的棺材里，永远沉睡在黑暗中。 莉莉丝每隔几天就会来这里坐着，有时候坐十分钟，有时候坐到天黑。 她独自一个人忏悔，一个人想念，慢慢适应心底的钝痛。 母亲，我做得很好，我在朋友们面前表现得很好很开心，我每天都有按时吃饭，好好生活。 哥哥也很好，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满世界乱跑。 哦，有件事你听了肯定很吃惊，哥哥现在跟外公对着干呢，你说他胆子是不是很大，谁让他是你生的呢，你当初没做到的事，他帮你做到了。 莉莉丝，好孩子，妈妈也想你。 莉莉丝听到珍妮的呼唤，跟小时候珍妮坐在她床头给她讲睡前故事一样温柔似水的声音。 莉莉丝拉开中间的格挡小门，她看到珍妮面带笑意的脸，黑暗中，一层柔光笼罩在她们身上，莉莉丝静静坐着，和珍妮对望。 天边的火烧云褪去后，莉莉丝才走回到家里。康利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莉莉丝看到诺亚站在餐桌边，他卷起衬衫的袖子，拔开酒塞，给大家倒酒。 闲谈中，诺亚说想待一星期，度个假休息一阵子，他要学莉莉丝，做个闲人，不然螺丝拧太紧，总会有断掉的一天。莉莉丝笑笑。 雪儿又拿来一瓶威士忌，一杯接一杯饮，喝到夜已深，莉莉丝双颊通红，眼神迷离，不知何时，已经和诺亚抱着回到卧室里。 诺亚的唇贴上来，浓烈的酒精气息，莉莉丝的身体里好似有一团火，他摸到哪，火焰就燃到哪，火舌沿着神经末梢在体内流窜，炸开细小的烟花，噼里啪啦，发酥发麻。 莉莉丝踮起脚，回应他的热吻，他实在太高，她吃力地仰起脖子，雪白的脖颈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诺亚埋在她颈间啃咬，干脆直接抱起她，让两条白嫩的美腿夹住他精瘦的腰，两具身体毫无缝隙地紧贴在一起。 酒味醇香，在呼吸和热吻中荡漾。莉莉丝坐在诺亚怀里，鼻息间都是他的味道。耳根发烫，指尖发热，舌根发紧，简直想化成一团火焰，带着他一起燃烧殆尽。 而诺亚也似久旱逢甘霖，抱紧她揉捏她，恨不得吻遍她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 她知道，他想她。她也想念他。如今他们已经光明正大，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拦他们。 莉莉丝闭上眼，唇边溢出娇媚的喘息，火焰已经燃烧到腿心，她扭动腰肢，使劲往他身上蹭。诺亚自然是全盘接纳，火热的手指探进她裙底。 对面是一扇古老的穿衣镜，镜面中映出兄妹俩纠缠的身影。 莉莉丝睁开眼，瞥见镜子里，珍妮正面无表情地凝视他们。 “啊——” 莉莉丝吓得尖叫起来，一把推开诺亚。 “怎么了，莉莉？”诺亚突然被打断，不明所以。莉莉丝脸色惨白，神情恍惚，踉跄着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就呕吐起来。 “莉莉，你还好吗？” 诺亚拿来毛巾给莉莉丝擦嘴，莉莉丝瘫坐在地上，朝洗手间门外望去，那面镜子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倒影。 莉莉丝痛苦地摇头，好像要把脑袋里的东西甩出去，她浑身发抖，喃喃自语：“我不行，我做不到……” 诺亚心如刀绞，他用浴袍裹住颤抖的莉莉丝，细声安抚：“没关系的，莉莉，你只是喝多了难受，吃颗醒酒药，好么？” 诺亚想要亲吻她的脸颊，莉莉丝下意识偏过头，缩成一团，抗拒诺亚的触碰。诺亚僵在原地，表情有些受伤。 “你怎么了？我去给你拿药。” 她从来不会这样。诺亚知道她还没醉，但他只想当她是醉了。 诺亚起身要走，莉莉丝突然抓住他的裤腿。她仰头看他，像个要碎掉的洋娃娃。 “妈妈去世那天晚上，我去见过她。” 总归是逃不掉。诺亚蹲下来，直视莉莉丝的眼睛。他知道他们一生都避不开这件事，他只是在等着莉莉丝准备好，他可以和她一起面对。 他听雪儿和康利说，莉莉丝状态很正常，每天都笑着享受假期，还会健身，出去跑步，呼吸新鲜空气。 太过正常，就是不正常。 诺亚倒希望莉莉丝能哭出来，发泄出来，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也只是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只要每天忙着要做一大堆事，他就没空伤心。 现在莉莉丝主动说出来了，诺亚反而松了口气。 “莉莉，我们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不是吗？从妈妈确诊之后，我们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莉莉丝好像没听见，在自顾自地说话。 “诺亚，我问她，能不能原谅我。她虽然不能说话，但我知道她听得到。我问她，如果能原谅我，就动一下眼皮。你猜怎么样。” 诺亚沉默着，他低下头，盯着瓷砖缝里的水渍，心乱如麻。 “诺亚，妈妈在哭。” 莉莉丝捂住脸，无助地抽泣：“如果我不去见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都是我的错，是我逼她的……诺亚，她到死都没有原谅我们。” “她是因为癌症死的，不是我们的错。” 诺亚探身要去拥抱莉莉丝，莉莉丝呵止：“别碰我！我们不能这样。” “你准备一辈子都不碰我了吗？”诺亚的声音沙哑，“拜托，莉莉丝，别这样惩罚我。” 莉莉丝摇摇头：“哥哥，你可以听话吗？妈妈在看着我们。” 诺亚顺着莉莉丝的目光望向门口，外面空无一人。 但莉莉丝却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露出害怕的神情。 第四十一章 当天深夜，诺亚独自驱车离开，没有和任何人道别。 莉莉丝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闭门不出。直到第三天下午，才下楼，跳进后院的泳池里，发泄似地游了好几圈。 雪儿抱胸站在岸边，脚尖不耐烦地点着地面。 莉莉丝游到筋疲力尽，抓着泳池边沿，撑起手臂想爬上来，却被雪儿一脚踢回去，扑通一下，溅起巨大的水花。 莉莉丝呛进几口水，狼狈地咳嗽着，抹了把脸，仰头瞪向岸边的雪儿。“你干什么！” 雪儿情绪激动，语速极快：“你终于打算开金口跟我说话了是吗？我还以为我什么时候有了超能力，变成隐形人了呢！不然你怎么老是看不到我，只看得到你自己！” 莉莉丝浮在水里，求饶：“雪儿，我累了，你先让我上去。” 雪儿傲娇地哼了一声，弯腰拽住莉莉丝的胳膊，拉她上来，还顺手把浴巾丢给她。 莉莉丝用浴巾擦干身子，坐到躺椅上，看雪儿还站着不动，抱住雪儿的腰拉她一起坐下。 “对不起嘛，让你担心了，我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雪儿叹了口气：“莉莉丝，你把我当朋友吗？我一直在等你和我聊聊。” 雪儿撩起莉莉丝耳边的碎发，动作温柔，莉莉丝一怔。 “我很怀念以前的莉莉丝。我希望她回来。” 莉莉丝嘴硬：“我就在这。” 雪儿失望地摇摇头：“不，莉莉丝不会被轻易打败，她任性，狂妄，不可一世，为所欲为，从来不会在乎俗人的看法。你这个意志消沉的傻瓜，才不是她。” 莉莉丝苦笑一声：“谢谢你的夸奖。” “珍妮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开心吗？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惩罚自己，把所有人都推开？” 三天前的深夜，诺亚也是用这样失望的语气，质问她。 “莉莉丝，你想让我离开吗？” 莉莉丝缓缓开口：“人总要为从前的任性付出代价，不是吗？雪儿，有一部分的我，已经跟着妈妈一起死去了。” “那又怎样，你以后就打算做个行尸走肉？”雪儿厉声质问，“在这点上，诺亚比你好太多，我们有时候骂他没心没肺，可他比我们都坚强。” 莉莉丝心中酸涩，又回想起诺亚离去的背影，孤独寂寥。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会不会突然打个喷嚏？呵，莉莉丝自嘲地摇摇头，她这样阴晴不定的性格，是个人都会受不了吧，斯蒂夫是如此，诺亚……诺亚肯定也忍受够了。 她就是故意刺激诺亚，逼他离开的。雪儿说得对，她推开所有人，就是不想让他们再因为她，受到任何一丝伤害。可是，这样做又能弥补什么呢？ 这时，她听到雪儿清脆的声音，穿透混沌的迷雾，直刺进她心底。 “莉莉，我们都需要你。” 莉莉丝低下头，看到雪儿的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密不可分。 爱不是放手，爱是陪伴。 莉莉丝鼻子一酸，抬起头，冲雪儿绽开一个感激的笑颜。雪儿也释怀地笑起来。 两个女孩拥抱在一起，就像小时候每一次闹别扭又和好如初的时刻。 雪儿把莉莉丝的手机递给她：“那个拍特工片的导演，一直想来见你，被我找借口拒绝好几次了，我实在想不出理由了，你自己跟他说！” 莉莉丝推开手机，有些抗拒：“我都宣布息影了，现在复出不是找骂吗？” “辞职也得把工作交接完再走吧，你就当拍完这部，给你的演艺生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呗。” 莉莉丝吐槽：“你这个语气好像我经纪人啊，恨不得我全年无休。再说了，我可不认为一个花瓶角色会是一个完美的句号。” 雪儿叽叽喳喳输出一通：“你不想做，有的是人抢着做花瓶上位呢。我可不想看到苏珊娜这种虚伪的人名利双收，取代你成为下一个巨星。你就当给我报仇好吗，我的后脑勺现在还会疼呢！” 莉莉丝破涕为笑，揉揉雪儿的脑袋，哄她：“喔唷，我的宝贝雪儿受了好大的委屈呢。” 雪儿把手机扔到莉莉丝怀里，莉莉丝无奈，打给库特。 库特很欢迎莉莉丝的回归，莉莉丝重新投入到紧锣密鼓的训练中，每天练器械增肌，在营养师和教练的监督下规律饮食，身体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硬朗而结实起来。 雪儿偶尔来探班，看到莉莉丝饱满健康的精神状态，倍感欣慰。莉莉丝也由衷地感激雪儿帮助她走出来。拍戏的间隙，莉莉丝指着半空中的威亚机械，踌躇满志。 “我跟导演说，不用替身，我想自己拍完这个镜头。雪儿，你看着吧，看看我有多帅。” 动作指导帮助莉莉丝系好装备，先指挥她练习一次。 “三、二、一！开始！” 莉莉丝收紧核心，吊在半空，陀螺似的迅速旋转两周半，演出躲避子弹的模样，动作干净利落，最后定格成举枪狙击敌人的帅气姿势。 “很好，正式拍摄时就这样来。”库特打了个手势，重新坐回到监视器前。 雪儿崇拜地望着莉莉丝，激动地鼓起掌来。莉莉丝开心地冲她眨眨眼。 库特失笑：“小姐，待会拍摄时不能发出声音哦，不然莉莉丝就白费功夫了。” 雪儿昂首挺胸：“专业经纪人当然知道探班的规矩。” 正式清场，绿幕前，只剩下莉莉丝一个人，她已经进入状态，变成女主角安娜的样子。站在她对面的是五个黑衣杀手，他们即将展开一场生死搏杀。 库特盯着监视器，跟对讲机说：“道具都准备好了吧，对面先开个三枪，安娜给点反应，再吊威亚，明白吗？” 莉莉丝比了个ok的手势。 “action！” 三个杀手火速冲上前，包抄安娜，举枪射击。摄影棚里接连响起三声震天动地的枪响，安娜动作敏捷，起身一跃，在半空中旋转两周半，完美复刻了刚才的动作，落地的瞬间举枪射击，杀手们应声倒下。 莉莉丝单腿跪在地上，保持着紧绷的状态，微微喘气。 远远地传来库特的声音：“非常好，安娜，这条先保，咱们再来一遍好吗？” 莉莉丝点点头，刚想站起来，大腿外侧却传来一阵痛感，她摸了摸，竟然是湿润的，是血，渗透出黑色的裤子，滴答落下。 莉莉丝愣住，她没用血包啊。 “莉莉丝！”雪儿第一个慌张地冲上来，“你流血了！” 现场一阵躁动，“杀手”们从地上爬起来，不明所以。其中一个捡起地上的弹壳，疑惑问道：“等等，这子弹有问题啊。” “靠，是真子弹，不是拍摄用的空包弹。”动作指导凑近来看。 雪儿大叫：“你们搞什么啊？是想要莉莉丝的命吗？” 莉莉丝这才后知后觉，感到背后发凉，眼神阴沉地盯着那枚小小的弹壳。 第四十二章 拍摄暂停。库特让道具组抓紧时间排查所有道具，确保不能再出意外。 莉莉丝回到酒店，叫医生简单包扎完伤口，便等着片场整理好之后再回去拍摄。雪儿始终觉得事有蹊跷，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一颗真子弹？要是那一枪，是冲着莉莉丝的脑门打的，后果不堪设想。 当事人莉莉丝反而没太在意，片场出意外太正常，她拍戏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状况数不胜数，只不过今天的事，确实有些惊险，她可以记一笔，以后写到个人传记里去。 “莉莉，我都快吓死了，你怎么还有闲心开玩笑，你要相信我的第六感，我觉得这事不简单，你今天先休息，别拍了。” 莉莉丝嗤笑：“拜托，我又不是总统，谁会暗杀我啊？” “总统的名气都比不上你啊，这个国家，可不缺极端分子。” 莉莉丝知道雪儿是什么意思。如今的莉莉丝臭名昭着，网络上声讨她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还未消停，难保会有心里阴暗的人在现实中付诸行动。 莉莉丝抚摸大腿上缠绕的绷带，神色复杂：“真是的，我就这么招人恨吗？” 雪儿继续劝说：“听我的，你先待着别动。” “不，我要去。”莉莉丝站起来，“只敢在背后搞小动作的胆小鬼，不值得我害怕。” 雪儿无奈：“真拿你没办法。” 莉莉丝回到片场，库特还在苦恼地和道具部门交涉，见到莉莉丝回来，有些意外。 “莉莉丝，你可以先去休息，这里还在整理，暂时不会拍你的戏。” “我记得今天得拍完这场戏，不然摄影棚的租期就到了。” 库特发愁：“啊，是的，但今天这个事危及到你的生命安全，我以为你也会想着先暂停一下。” “我没事，库特，只是擦伤而已，不影响动作戏。前阵子，剧组已经因为我耽误了不少时间，我想争取把时间弥补回来。” 库特感激地抱了抱莉莉丝。 “谢谢你的理解，莉莉丝。” 熬了一个大夜，总算拍完莉莉丝的戏份。第二天，剧组就要转场去另一个拍摄地。莉莉丝在车上浅浅补了一觉，舟车劳顿并未影响她的状态，反而让她更亢奋地投入工作，库特都惊异地赞叹镜头里的莉莉丝，容光焕发，美得耀眼。 连轴转了30个小时，莉莉丝脱下戏服，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她回到酒店，走出电梯。静悄悄的走廊里，只有两个陌生男人站在某个房间门口徘徊。昏昏欲睡的莉莉丝突然心生警惕，脑中绷紧一根弦。 她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离那两个男人越来越近。 不是她想以貌取人，只是，那两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一个瘦长高个，整张脸画满纹身，只露出一双鹰隼般尖锐的眼睛。另一个更加壮实，浑身的肌肉硬邦邦的，估计一拳就能把莉莉丝砸进墙里。 剧组应该是包了整间酒店的，为什么会有陌生人进来？ 莉莉丝捏紧房卡，心里祈祷着，快点进房间，快点进房间。进了房间再跟前台投诉。 莉莉丝加快脚步，那两个男人却站定不动了，目光赤裸裸地打量她。 糟了，他们就站在莉莉丝的房间门口，她要硬着头皮进去吗？ 莉莉丝慌张地一瞥，顿时浑身血液都倒流，头皮发麻。她看到，肌肉男的右手搭在腰带上，看形状，明晃晃地别着一支手枪。 该死的。 电光火石间，莉莉丝迅速作出决断，目不斜视径直朝前走去，假装路过自己的房间，没进去。 擦肩而过时，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莉莉丝甚至把训练时学过的格斗技火速复习了一遍，就算死，也要拼一把！ “小姐。”肌肉男开口叫她。 莉莉丝怀疑自己幻听，但还是下意识停下脚步。 “莉莉丝小姐，你的房间是这间。”肌肉男礼貌地提醒。 莉莉丝僵硬地转过身：“嗯，我记错了。”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在房门两边，看着莉莉丝拿出房卡。这情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莉莉丝受不了了，化恐惧为愤怒，抬头质问：“你们当我傻吗？还等着我开门请你们进去喝茶啊？！” 莉莉丝一嗓子吼得两个男人都愣了一瞬，不明所以对视一眼。高个子男人突然羞涩起来，面露期待：“我们可以吗？” 肌肉男瞪了眼同伴，连忙对莉莉丝说：“我们不渴，谢谢你，莉莉丝小姐。” 莉莉丝：“？” 肌肉男继续说：“莉莉丝小姐，我们会守在门口的，您安心休息吧。” 莉莉丝严肃表示：“我要报警了。” 肌肉男表情自信：“警察没我们厉害。” 莉莉丝僵住。 高个子男人撞了撞肌肉男的肩膀，终于意识到不对：“她不知道？兄弟，都怪你长这糙样，她以为我们是坏蛋呐。” “明明是你太丑好吧。” “哪有，我明明做了头发，我还喷了香水……” 两个男人凑一起嘀咕，莉莉丝终于明白。 “哦，原来是跟踪我的粉丝啊，你们大半夜鬼鬼祟祟蹲在我房间门口很吓人知道吗？我给你们一人一张签名照，以后不要再来剧组骚扰我，好吗？” 肌肉男解释：“不不不，莉莉丝小姐你误会了，我们是你朋友请来的保镖。” 高个子男人补充：“在你拍戏这段时间，我们会寸步不离保护你。” 莉莉丝疑惑：“哪个朋友？雪儿吗？” 她在片场出意外的事，只有雪儿知道，看来她真是用心良苦。经历过刚才的惊心动魄，莉莉丝一下子困意上头，嘟哝了一句“原来是保镖啊”，就开门进去。 高个子男人懊恼：“都怪你，莉莉丝都要给我签名照了！” 肌肉男摸着下巴回味：“真人确实更美哈，可惜就是脑子不太好的样子。” 高个子男人揶揄：“美女都这样，所以才需要我们保护啊。” 肌肉男斜睨他一眼：“想什么呢，她可是老板的女人。” 高个子男人缩缩脖子，退后一步站好岗。 凌晨两点。两个保镖蹲坐在地上打盹。一双黑色皮鞋踏在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走近两人。 肌肉男瞬间警觉，睁开眼，看到来人，又放松警惕。 “她睡了吗？”诺亚静静看着莉莉丝的房间门。 “没出来过，应该是在休息。” “好，辛苦你们。”诺亚拍拍肌肉男的肩膀，走开两步，拿出房卡刷开隔壁套间的房门。 进去前，他想起什么，转身问：“格雷克，你们没吓到她吧。” 格雷克想了想，回答说：“没有，我们很友好地和莉莉丝小姐打了招呼。” 诺亚点点头，关门之前留下一句：“隔壁套房给你们开好了，累了就去休息，这里不是战场，不用一直站岗。” 夜色深沉。诺亚疲惫地躺下。一墙之隔，莉莉丝正沉浸在睡梦中。 第四十三章 两位保镖，格雷克和肖恩，真的如他们所说，寸步不离地跟在莉莉丝身边。莉莉丝接触到的每一件物品，每一样食物，他们都会仔细检查。虽然没有耽误拍摄进度，但两个配枪的男人大摇大摆在剧组里走动，总是自作主张检查每一件道具和器械，总归会引起其他工作人员的不满。 终于，在库特委婉的提醒后，莉莉丝决定解雇他们。 “我不需要保护，我需要隐私。请你们离开吧。” 格雷克摇摇头：“我们只听老板的话，不听你的。” 莉莉丝：“你们保护的对象是我，我不就是你们的老板吗？你们被解雇了。” 肖恩露出沮丧的表情：“我们哪里做得不好吗？” 莉莉丝改善语气：“没有，是我的问题，我不喜欢有人跟着。” 格雷克提出解决方案：“这简单啊，我们很擅长潜伏，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肖恩赞同：“是啊，莉莉丝小姐，你要是赶我们走，我们很难跟老板交代。” 莉莉丝捏了捏眉心，无奈道：“潜伏去吧你们，你们杵在这，同事们都不敢靠近我。” 格雷克和肖恩点点头，走远去。 莉莉丝打电话给雪儿：“你从哪里找来的两个活宝啊，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亲爱的，不用这么夸张。” 雪儿疑惑：“你在说什么呀。” 莉莉丝：“格雷克和肖恩，不是你给我雇佣的保镖吗？” 雪儿哭笑不得：“什么呀，肯定是诺亚找的。怎么样，后面没有再出意外吧？” 莉莉丝一怔。 “莉莉，是我劝你出来拍戏的，但我看到你受伤的时候，我很后悔，我生怕因为我的缘故，又失去你……” 听筒里，雪儿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莉莉丝心口又冒出一丝钝痛，她突然回想起一些曾经有意无意忽略掉的画面：葬礼上，雪儿靠在康利怀里流泪的模样；海泥湾的房子里，雪儿故作轻松的笑脸，想靠近莉莉丝却又担心她的情绪，最终缩回的手。 那段时间她只顾着沉沦在自己的悲伤中，何曾想到，珍妮对雪儿来说，也是妈妈一般的存在。 还好，时间已经治愈一切。 “莉莉，我知道我无法阻止你做你热爱的事情，我也不想阻止，我只好求助了诺亚，他肯定会有办法的，你不会怪我吧？” “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怪你。”莉莉丝轻声说。 “说到底，你们还是家人，他肯定还是牵挂你的。不知道我们四个人，什么时候还能再聚一聚呢。” “会的，雪儿，等我杀青吧。” 雪儿雀跃起来：“真的吗？一言为定哦！” 原来格雷克口中的老板是诺亚，莉莉丝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有几分开心。她回到片场，环顾四周，格雷克和肖恩果真消失在她的视野里，藏得影子都不见了，可她却觉得比前几天更有安全感。 莉莉丝和库特周旋一番，库特总算允许莉莉丝留下贴身保镖。莉莉丝还包下全剧组的下午茶，请大家谅解。 格雷克和肖恩现身，出来享用下午茶。在莉莉丝的调和下，他们很快和剧组同事打成一片，有说有笑。动作指导还跟格雷克比划起了格斗术，友好切磋，引得大家围观看热闹。 当天收工后，格雷克和肖恩护送莉莉丝回酒店，莉莉丝本想问他们诺亚的事，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开口，道别晚安后便回到房间，洗澡休息，躺在床上，凝望窗帘缝隙中透出的一缕月色。 左右睡不着，她打开手机，翻出通讯录，最近通话是雪儿。自从被网暴后，莉莉丝就换了电话号码，这个号码，还没跟他打过电话。 她想了想，发了条短信——谢谢。 手机立刻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诺亚的名字。 莉莉丝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他们都没有说话。 诺亚先打破了沉默：“还没睡？” “睡不着。” “那怎么办。” “不知道。” 诺亚微微叹口气，呼吸声随着电流声，轻拍在莉莉丝的耳蜗上，痒痒的。 “你在干什么？”莉莉丝呢喃。 “没干什么。” “你就这么放心，派两个陌生人保护我？” “他们是我兄弟，有过命的交情，你相信他们。” “你相信他们，我就相信。” “嗯。” “你什么时候回曼城？雪儿想让大家聚一聚。”莉莉丝迟疑着问。 “是雪儿想见我，还是你？”诺亚直接反问。 他等着她的答案。 莉莉丝沉默了。空旷的房间里，寂静无声。她走到窗边，看到夜幕中，悬挂一轮弯月，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温柔的月光中，温柔地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她终于说出口，音色温柔。 “爱不是罪过。我爱你，诺亚。” 玻璃窗上映出两个重迭的人影，莉莉丝看到，站在她身后的珍妮逐渐后退，隐没进漆黑的角落，消失不见。 她转过身，面朝着空荡荡的房间，五味杂陈，释然中夹杂着空虚。 她知道，她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通话突然挂断，传来一阵忙音。莉莉丝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应该是不想听她讲话了。他刚才在电话里那样冷淡的语气，应该是放下了吧。莉莉丝疲惫地放下手机，整理好纷乱的思绪。 不一会儿，急促的门铃声突然打破夜的寂静，莉莉丝披上睡袍，慢慢走出去。 透过门上的猫眼，她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诺亚站在门外。莉莉丝退后一步，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打开门，诺亚毫不犹豫，紧紧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永远不分离。 莉莉丝靠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忍不住落下泪来。 “傻瓜，哭什么。”诺亚听到她在轻轻地抽泣。 “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我了。”莉莉丝哭着说。 “没有人能阻止我见你，除了你。”诺亚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永远、永远不要再推开我了，好吗？” “好。” 莉莉丝点点头。 “你……再说一遍好吗？”诺亚拂去她眼角的泪花，月光映在他眼底，眉眼间温柔似水。 莉莉丝突然开始装傻：“什么啊。” 诺亚掐了掐她的腰，催促。 “电话里那句，我想亲口听你说。” “你先说。” 诺亚矜持起来：“不，那不是我的风格。” “那我也不说。” 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斗嘴，谁也不肯认输。诺亚忍不住盯向她粉嫩的唇瓣，眸色变深：“我可以吻你吗？” 莉莉丝呼吸一滞，心跳扑通扑通加快，眼睫忽闪，轻轻点了点头。 “你……你还会……”诺亚欲言又止。他担心莉莉丝还会应激。 莉莉丝踮起脚尖，在诺亚唇上轻啄一下。诺亚只觉得心口，一束烟花爆炸。 “我不会再浪费时间了，从今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和你在一起。” 莉莉丝认真地凝视诺亚的眼睛，她不想再消耗彼此，人生苦短，她要用力爱。 “我也是。”诺亚一声叹息，低下头，深深吻住莉莉丝。 第四十四章 莉莉丝的戏份即将杀青，还有最后一场重头戏，也就是女主角安娜去世的戏份，全片的高潮戏之一。库特追求画面的真实性和刺激性，安排了一场实景爆炸，拍摄将在摄制组搭建的一栋医院楼里进行，正式拍摄前，莉莉丝已经排练过几十次，剧组将会确保万无一失，将莉莉丝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 安娜葬身火海，莉莉丝就正式杀青，结束她的演员生涯。 化妆间，莉莉丝在做妆发，等着现场布置好了叫她。格雷克和肖恩待在旁边。莉莉丝转头问他们：“是不是很无聊？拍戏就是这样，大部分时候都在等灯光，等机器，等场地，枯燥得很。” 格雷克说：“看你们拍戏不无聊，无聊的是，居然没人暗杀你。对我们来说，这次任务太轻松了。” 莉莉丝：“看来，我还得再受一次伤，才能满足你们当保镖的责任感。” 肖恩马上接话：“别，莉莉丝小姐，我只想让你毫发无伤地，顺利杀青。” 莉莉丝说：“当初那颗子弹，就是意外吧，诺亚太夸张了，请你们来简直是大材小用。” “我们来这，是为了还他一个人情。”格雷克撩起右边袖子，粗壮的小臂上赫然是一颗触目惊心的弹痕。 “要不是诺亚，我这只右手就废了。我们这种人，过得都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为雇主卖命，断胳膊少腿的，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但是诺亚愿意救我，当时第二颗子弹，就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我欠他一条命。” 格雷克放下衣袖，莉莉丝听得惊心动魄。 “他找到我的时候，只说了句，你是他的命，我就懂了。所以，莉莉丝小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莉莉丝一言不发，静静地坐着。 肖恩见气氛变得沉重，开始打哈哈：“哎呀，莉莉丝小姐，我就是追星来的，都最后一天了，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能不能，请你跟我合影几张啊？” 莉莉丝刚想开口，一个人影跌跌撞撞闯进来。格雷克和肖恩立马起身，拦住来者。 莉莉丝定睛一看，沉吟道：“苏珊娜？” 几个月不见，苏珊娜仍然是金发女郎的模样，只是面色沧桑，眼窝深陷，那股傲气早已不在，衣着打扮更是透露出她的生活状况正捉襟见肘。 苏珊娜说：“莉莉丝，我想找你聊聊。” 莉莉丝偏头，对格雷克说：“我认识她。” 格雷克和肖恩退后两步，仍然警惕地盯牢苏珊娜。苏珊娜却只望着莉莉丝，再次开口：“单独聊聊。” 格雷克冲莉莉丝摇摇头，莉莉丝却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格雷克叮嘱道：“我们就在门口。”临走前，还极具威慑力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苏珊娜。 他们离开后，苏珊娜仍然站在原地不动。莉莉丝倚靠在椅子上，催促：“我没有太多时间，马上就开机了，有话快说。”顿了顿，又补一句，“虽然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苏珊娜眼神灰暗：“莉莉丝，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傲慢。” 莉莉丝把化妆刷重重拍到桌上，似乎很不耐烦。 苏珊娜不得不低下头：“莉莉丝，我求你放过我，网开一面，免去我的债务吧，我现在穷得只能睡在仓库里。” 苏珊娜以为答应诺亚出庭作证，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拿一笔好处费就跑路，可她没想到，这对兄妹俩心狠至此，在斯蒂夫败诉以后，还要接着起诉她。苏珊娜本就为了还赌债入不敷出，根本请不起高水平的辩护律师，只能来找莉莉丝求情。 “当你有了勒索我的念头时，你就该想到这一天。”莉莉丝毫不留情地戳穿苏珊娜的虚伪，“老师没教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偷吗？偷来的，终归要还的。” “你根本不缺钱，何必为难我？撤诉，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为什么非要把我逼到这种境地？” 莉莉丝说：“奇怪，求情的人明明是你，怎么变成你控诉我了呢？苏珊娜，你是不是很恨我啊？” 苏珊娜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莉莉丝的问题，换了个话题：“你去看过斯蒂夫吗？他现在在监狱里，活得连狗都不如。你已经出气够了吧，我们都是被斯蒂夫欺骗的可怜女人，你就当，同情同情我。” 听到斯蒂夫的名字，莉莉丝瞬间暴起。 “这些话，你应该去电视上说，他骗的何止是我，是成百上千个癌症家庭，是几百个濒死的癌症病人，还有我妈妈！我妈妈再也回不来了，光凭这一点，我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莉莉丝情绪激动，逼近苏珊娜，高声质问。 “你呢，苏珊娜，你曾经在医院里照顾过我妈妈，我妈妈还经常向我提起你的细心和善良，你还记得她的脸吗，你难道不会为我妈妈心痛吗？” 苏珊娜震惊地望向莉莉丝眼中，那两团熊熊燃烧的怒火，她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向后退去。 莉莉丝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愤恨道：“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苏珊娜害怕地挣脱开，看莉莉丝这态度，她们是彻底反目成仇了。苏珊娜胸口憋闷，她收起刚才那副可怜的样子，目露凶光：“莉莉丝，你会后悔的。” 苏珊娜说完，转身就跑出去。 莉莉丝一脚踢翻椅子，轰然巨响，格雷克和肖恩急匆匆进来，看到莉莉丝脸色涨红，气得胸口起伏。两人面面相觑。 格雷克提醒道：“莉莉丝，该去现场了。” 莉莉丝深呼吸几次，平复好心情，朝门口走去。 格雷克和肖恩跟在她身后。 莉莉丝去楼顶做准备。楼底下，已经布置好火药和炸弹，开拍后，安娜就得从楼顶一跃而下，俯冲进火海。 工作人员开始清场。格雷克下楼时，瞥见苏珊娜的身影在一楼一闪而过，神情鬼祟。格雷克警觉起来，悄声跟上去。 片场。 雪儿和康利过来探班，莉莉丝特意叫他们过来，见证杀青。他们和诺亚一起，站在医院楼十米外的安全区域，远远眺望。 “和真的医院一模一样哎，待会这栋楼就要被炸掉了吗，好浪费啊。”雪儿双手搭在眉上，感叹道。 诺亚淡淡瞥了眼，喃喃自语：“是啊，可惜了。” 雪儿拉着康利，商量环球旅行的规划路线，诺亚边抽烟边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风平浪静，所有人都回到了正轨。雪儿满心欢喜地想着，一个平凡而珍贵的傍晚，明天过后，他们就会带着莉莉丝一起，踏上新的旅程。 库特坐在监视器前，看到莉莉丝已经全副武装站在楼顶，她的保镖肖恩站在镜头外，随时准备接应。 除了摄影师，其余工作人员都已清场。 道具组确认遥控器没问题，跟库特比了个手势。库特点点头，神情激动，跃跃欲试，拿起对讲机叮嘱各部门：“大家辛苦，争取一条过啊，爆炸万岁！” 三、二、一。 巨大的爆炸声轰然响起，火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升腾起一股灰黑的蘑菇云。玻璃窗都被炸碎，碎石飞溅，源源不断的火焰从楼底下喷射出来，火舌迅速上窜，整栋楼都淹没在火海中，场面十分壮观。 康利提前捂住了雪儿的耳朵，雪儿还是被震得心脏猛地一跳，目瞪口呆。她都无法想象，莉莉丝该冒着怎样的勇气，才能一跃而下，跳进这可怕的火海里。 火势汹汹，愈烧愈烈。库特还没有喊停，他还在抓紧时间查看各个机位的素材，屏幕上映出的火光，将他的脸照得通红。 雪儿望着越来越猛的火势，没来由地，不安起来。她询问康利：“还不灭火吗？” 她看到康利的额头冒出细小的汗珠，可能是因为热浪的缘故。他有些紧张地盯着火焰，说：“再等等。” 等什么？雪儿难以理解，剧组打算怎么收场？ 火势持续了整整五分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莉莉丝还没出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片场的人都慌张起来，到处乱跑，抬起灭火器去救火。水枪喷出高高的水柱，靠近火焰就蒸腾成水汽，几根细细的水柱，无异于杯水车薪。 诺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雪儿大叫着问：“莉莉丝呢，莉莉丝呢？！”她拔腿就要往火场里跑去，康利使劲拽住她。 康利大吼：“雪儿，别去，很危险！” “莉莉丝在里面，我要去救火啊！” “你别去，你站着别动，雪儿，你冷静点，我去，我去救她！”康利安抚住雪儿，用力地抓住诺亚的胳膊，目眦欲裂：“诺亚，怎么办？你快告诉我怎么做！” 诺亚死死盯着火场的方向，似乎因为巨大的打击而难以动弹。 “有人出来了！” 因高温而扭曲的热空气里，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顶着火焰跑了出来，他用一块破布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着，筋疲力尽倒在地上。 诺亚冲过去扶起他，焦急地问道：“格雷克，莉莉丝呢？” 格雷克不敢直视诺亚的眼睛，他绝望地摇了摇头，艰难地说道：“对不起，诺亚……” 诺亚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一下子失去光彩，仿佛所有的希望和力量都从他身上抽离殆尽。双手从格雷克肩上滑落，无力地垂下，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具失去生机的空壳。 “不——” 雪儿痛哭着，瘫倒在地。 第四十五章 两年后。 落雪纷纷。曼城街头彩灯闪烁，商店门口都摆放着圣诞树，空气中洋溢着俏皮活泼的新年旋律。人们见面，会亲切地问候一句，新年好。 电影院门口，悬挂着巨幅电影海报，海报中央，是女主角莉莉丝帅气的身姿。烈焰红唇，背后是滚烫的火海。海报下方写着：《幻影杀手》，热映中。 着名影星莉莉丝·加西亚因爆破意外死于拍摄现场，大火扑灭后只剩下一具焦尸，举世震惊。两年后，影片《幻影杀手》上映，打着莉莉丝生前最后一部电影的名号，登顶全球票房冠军。 今年也是莉莉丝·加西亚出道十周年电影展，曼城的大街小巷，都张贴着莉莉丝主演的电影海报，缅怀这位昙花一现的影坛巨星。 影迷们排着队，站在海报前合影，在莉莉丝永远定格的脸庞边，比出耶的姿势。 人们欢声笑语，表达着对莉莉丝的喜爱。就连她和亲哥哥的不伦之恋，都在时间的洗礼下，美化成艺术家的旷世绝恋，催生出一批狂热的粉丝们。关于那场火灾，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殉情，有人说她是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也有人考据到片场子弹事件，说她是被人暗杀。 人们总爱给美人的死亡添油加醋，仿佛必须足够奇情，才配得上她生前的荣光。 总之，莉莉丝已经变成时代的符号，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电影院门口，雪儿抽完第二支烟，扔进雪里，用脚踩灭。她冷淡地看着人们排队打卡，合影留念，街上的热闹繁华仿佛都与她无关。她拿出烟盒，又想抽第三支，一只手出现，夺过烟盒。 是康利，他把烟盒塞进口袋，呼出一口热气：“不是说好戒烟吗？” 雪儿耸肩：“那是莉莉丝经常抽的味道，我以前不懂她，现在觉得，嗯，确实戒不掉。” 康利笑着环住雪儿的肩膀，走向电影院。 “好啦，让你等太久啦，进去看电影吧。” 他们进去时，电影已经开始了几分钟，康利摸着黑找到位子，扶着雪儿坐下。他把爆米花放到两人座位中间，就像每一次约会一样，举止妥善而体贴。 漆黑的环境里，莉莉丝的脸无限放大，呈现在雪儿面前，熟悉又陌生，那是莉莉丝，也是安娜，她永远张扬而肆意地活在大银幕里。 高潮的火海戏，是后期ai合成了莉莉丝的脸。她纵身一跃，身后是翻滚的红色火焰。她对着镜头，对着荧幕外的世界，眼含热泪，红唇轻启，吐出一句：再见。 火焰即刻吞没她，壮烈而决绝。 影院里，有人在轻声抽泣。雪儿本以为自己也会触景生情，留下几滴眼泪，可她却意外地平静。康利时不时地关切地望向她，观察她的反应，似乎在担心她的情绪会不会失控。 雪儿嘟哝着：“有什么好哭的。大烂片。” 康利握住雪儿的手，附和道：“是啊，拍得真烂。” 雪儿冷漠地抽回手，拿了颗爆米花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拍电影的这帮人不过是在消费莉莉丝而已，榨干她最后一点商业价值，道貌岸然，还要打着缅怀的名号。如果他们真的在乎莉莉丝，就该有人站出来为那场意外负责，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没有人有责任。就连诺亚，都同意了那场火灾是个彻头彻尾的意外，在尸检报告单上签了字。 雪儿无能为力。比起别人，她更恨自己。如果能再来一次，她死都不会让莉莉丝出去拍戏。她宁愿莉莉丝一辈子困在海泥湾，这样她还能看到鲜活的莉莉丝，感受她的体温，和她手牵着手，漫步在夕阳西下的沙滩边，共度虚无的人生。 终于熬到电影结束，字幕没有出来，跳出来的却是康利和雪儿的甜蜜合照，还配上了圣诞音乐，显得滑稽而突兀。雪儿吓了一跳，僵在座位上，转头朝康利看去。 康利羞涩地笑笑，拿出早已握在掌心的戒指盒。 他们身后，其他观众都纷纷站起来喝彩鼓掌。雪儿转头望去，居然全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刚才他们摸黑进来，雪儿完全没注意到。 雪儿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身体僵硬，有些抗拒地摇摇头。 康利已经单膝下跪，打开戒指盒，黑丝绒衬布上，一枚钻石戒指闪闪发亮。康利虔诚而深情地望向雪儿，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雪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嫁给他！嫁给他！” “答应他！” 朋友们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响彻影院。海伦激动地握住玛德琳的手，两个母亲眼含热泪，幸福地凝望着这一幕，仿佛透过荧幕，已经看到雪儿和康利婚后的幸福未来。 康利满心期待地等待着。 雪儿脸色僵硬，伸出右手，就在众人以为她准备接过戒指时，她却盖上了戒指盒。 康利的笑容缓缓消失，眼中徒留错愕。 雪儿悲伤地摇摇头：“对不起，康利，你知道我还没准备好……” 康利尴尬地站起来，说：“雪儿，没关系……” 雪儿受不了康利的眼神，他总是这样包容一切的眼神，那么善良，又如此脆弱，她实在无法承受，没等他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冲出电影院，漫无目的地乱走。雪儿大口大口呼吸，冷冽的空气吸进肺里，总算清醒一些。她摸进口袋，发现没有烟，才想起来被康利拿走了。她只好继续向前走。 雪花在昏黄的路灯光束里打着旋儿降落，路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厚，长靴踩进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从十五岁和康利确定心意后，居然快十二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二年？她和康利从朋友，到恋人，下一阶段，顺理成章就该组建家庭了，父母和朋友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雪儿也坚信，康利早已成为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是只有他们彼此清楚，一段感情的维系，肯定是一方比另一方付出更多。雪儿知道，如果不是康利温柔顺从的性格，他们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这两年，她始终无法走出莉莉丝去世的悲伤中，她陷入深深的自责，总在午夜梦回时梦到那场火灾，懊悔自己为什么没能冲进去。所有人都好像在往前走，康利、诺亚，他们都按部就班地生活着，只有她，一直在原地踏步。 她故意保留下一些莉莉丝的生活习惯，在康利面前表现，刺激他，也刺激自己，受虐般地把自责的情绪发泄到康利身上，康利照单全收，毫无怨言。 世界上哪里还有人会对她这么好？ 可是雪儿知道，他在她身边就是一场无止尽的折磨，不如早点放手，他值得更好更善解人意的女孩。 雪儿拿出手机，上面显示几十个未接来电，有母亲的，有康利的，还有其他朋友。 雪儿给康利打电话，他很快接起来，语气中满是歉意。 康利：“雪儿，抱歉，我早该知道你不喜欢这种惊喜……” “康利，我们分手吧。” 雪儿不敢再听他的声音，挂断电话，蹲在路灯下，无助地哭泣起来。 第四十六章 “你到底怎么了？你快去跟康利道歉！” 这些天海伦对雪儿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 雪儿左耳进右耳出，假装听不见。和康利说分手后，她就灰溜溜跑回母亲家住，根本不敢回曼城的家。她害怕一见到康利，就不忍心离开他了。但她又不知道如何跟母亲解释。康利是海伦看着长大的，早已把他当亲儿子看待，想都不用想，她肯定会站在康利那边，狠狠批评雪儿，并撮合他们结婚。 “你现在马上跟康利打电话和好，否则，滚出我的房子！” 海伦下了最后通牒。 雪儿没办法再装死，哀嚎道：“妈，我住几天怎么了，我是不是你女儿？” “你欺负康利就不是我女儿。” “我不回去，我跟他分手了，等我找到新公寓我再走。” 海伦用手指戳雪儿的脑袋：“那你到底为什么要分手？你是不是出轨了？” 雪儿大叫：“妈，我是那种人吗？” “反正康利不可能出轨。你俩要是分手，指定是你的原因。” 雪儿听了很不是滋味，但海伦确实说对了。她起身朝房间走去，不想再跟母亲吵架。 海伦看着她的背影，语重心长地说：“雪儿，不要总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忽略身边人的感受。” 雪儿脚步一顿，砰地关上房门。 她倒在床上，心烦意乱。床头柜上，放着他们四个人的合照。夏天的庭院里，十五岁的少年少女，天真烂漫地大笑着。雪儿挽着莉莉丝的手臂，诺亚的手搭在康利肩上，康利的身体微微侧向雪儿。 那时候他们还在互相暗恋，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后来，她最喜欢这张照片，因为身体语言不会骗人，她喜欢回味这些暗戳戳的小细节。 雪儿打开床头柜，里面都是青少年时期的回忆，有一本厚厚的相册，记录了从小到大，他们友谊的不同阶段。雪儿摩挲着相片上莉莉丝的容貌，忍不住鼻子发酸。 她回想起莉莉丝生命中最后一个夏天，她们在泳池边的谈话。 她不想再看到莉莉丝沉溺于酒精的安眠药的颓丧模样，忍无可忍，强行把莉莉丝从悲伤的情绪中拉出来。 她说，莉莉丝，我们都需要你。 那一刻，莉莉丝的眼眸微颤，鼻尖泛红，白瓷般的脸庞，散发出朦胧的柔光，在雪儿的记忆之海中，定格成永恒的破碎而坚韧的美丽模样。 曾几何时，她和莉莉丝换了个位置，她成了想把所爱之人都推出去的，可悲的鸵鸟呢？ 只沉溺在自我的悲伤与麻木中，拒绝和身边人交流，一味的自责，一味的越陷越深。 雪儿抱着莉莉丝的相片，落下泪来。 “对不起，莉莉丝，我这个样子，肯定很糟糕吧。如果你看到现在的我，一定会忍不住，骂我一顿吧。” 相片中，莉莉丝捧着一块蛋糕，砸到康利脸上。康利无奈地笑着，望向莉莉丝身后的雪儿，仿佛在嗔怪她为什么帮着莉莉丝欺负自己。雪儿只顾着兴奋大笑，手中还有一块蛋糕，蓄势待发。 那些回不去的少年时光，珍贵，闪闪发亮。少年的心未变，她为何要先离开呢。 爱不是放手，爱是陪伴。 雪儿放下相册，拿起手机。 “喂，康利？” “雪儿？” “我们……能谈谈吗？” “……你想好了吗？” “嗯，你在家吗？” “嗯……没有，今天比较忙，还在公司加班。改天吧。你先在海伦家好好休息。替我向海伦问好。” “好。” “没其他事的话，先挂了。” “好，你先忙。” 雪儿突然振奋起来，她拿起车钥匙，冲出门去。海伦还在前厅插花，看到雪儿风风火火拎着包的样子，高声说：“我没让你现在就走，你给我站住，又想跑哪去！” 雪儿挥手告别：“我要回曼城！” 海伦这才放心下来，笑着说：“好啊，这才是我的女儿，去挽回你的爱人吧，宝贝！” 雪儿坐进车里，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到曼城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她想着，回到家，烤一个她最拿手的苹果派，再点个披萨，等康利下班回到家，就能看到热腾腾的晚餐。她还要跟康利说，她愿意结婚，她一定会给康利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婚礼。 冬令时的天色暗得快，车子开到曼城，已是华灯初上。 雪儿开进街区，车灯照亮前方的路面，两边的楼房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新年的氛围喜气洋洋。 远远地，雪儿看到他们的家里也透出灯光来。 这个点，康利应该还没回来才对。应该是工作结束，早点下班了吧。惊喜晚餐是没时间准备了，没关系，她只要知道，康利还在就好。 雪儿慢慢踩下刹车，想转个方向开进车库去。 这时，康利从房子里走出来，车库门慢慢上升，他平时开的车子正停在那里。他按了下车钥匙，打开车门，神色匆匆地坐进车里。 雪儿早就在他出来的那一刻，就下意识关掉车灯熄火，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 这么晚，他还要去哪？ 等等，康利，是对她说谎了吗？他根本没有在工作，他只是，不想见她而已。 车里还有暖气的余温，雪儿却渐渐觉得，手脚发凉。 所以，真的来不及了吗？他已经不想等她了。 康利的车子经过她的车，朝大路开去。他没有看见她。雪儿发动引擎，猛打方向盘，跟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开着。 康利去了附近的一家花店，待了几分钟，出来时，怀里捧着一束大大的花束。他笑着和花店老板告别，把花束放进副驾驶，然后开车离去。 雪儿想起他曾经送过的花，各式各样，他刚才买的花算不上多新奇，他给她准备过更大更美的。 可是，这一束，他准备送给谁呢？康利在朝城外开，很明显，不是为她准备的。 雪花纷纷扬扬，从深空中落下，黏在挡风玻璃上。雨刷不知疲倦地晃动着，将雪花碾碎，挤压到旁边。雪儿握紧方向盘，紧紧盯着前面的车屁股。 她不想往那方面想，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她悲哀地想，自己竟然成了会捉奸的可怜女人，可她转念又想，明明是她先提的分手，康利根本不算出轨啊。 她憋着一股气，她就想看看，康利会去见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她见到他的新女友，看看她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心对待康利，只要她确认这一点，她愿意退出，成全康利。 十二年的感情，终止到这一步，她不该有怨言。 路边的车流越来越稀少，黑夜中看不清远方，雪儿只能依稀分辨出，周围已是远离城市的远郊地带。最后只剩下他们两辆车，行驶在空旷的道路上。 雪儿不想被发现，只好拉远距离，慢慢开着。 康利轻车熟路地开进一处农场，荒郊野外，只有那一处民居还亮着灯，显示出一些人气。 雪儿将车停在路边，不敢开进去。 农场的大门上装饰着圣诞彩灯，在黑夜里一闪一闪，发亮的指示牌上写着：玫瑰农场，灯牌上装点着鲜艳欲滴的黄色玫瑰，在荒凉的雪夜里，显得十分温馨。 农场的主人应该是个温柔可爱的女性。 康利捧着花束，走进那栋民居里。隔得太远，雪儿看不清开门的人是谁，只看到，康利脸上洋溢着幸福温暖的笑容。 那是她很久都没有看到过的笑容，因为这两年，康利面对她，都是小心翼翼的笑。 雪儿的心中，空空落落，冷得就像车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 原来失去康利，是这种感受。比目睹莉莉丝死亡的那一刻，还要窒息，她灵魂的一部分，都在这个雪夜，判处死刑了。 雪儿走下车，迎着冷风，哆哆嗦嗦向前走。农场的大门紧闭，旁边还有个供人通行的小门，竟然没有锁，看来农场主还真是胆大。雪儿推门进去，突然脚边响起低沉的犬吠，一只德牧目光炯炯地瞪着她，大声吠叫，想提醒主人，有外人闯入。 雪儿受到惊吓，跳开一步，但看到德牧被锁链绑着，没办法咬她，她就壮着胆子，走进农场。 那栋三层小楼里传来缱绻绵长的爵士乐，飘散在风中。里面的人似乎没听到狗叫。 雪儿走到一楼的窗边，窗帘拉的死死的，她根本看不清什么，只隐约听到男女的笑声。 她都跟到这里了，还怕什么呢？早点跟康利说清楚，对彼此都好。 雪儿走到大门边，按响门铃。 叮零零——叮零零—— 有脚步声过来。雪儿慢慢深呼吸，已经盘算好第一句说辞。不管她是谁，不管她和康利是什么关系，她都是来祝福他们的。 门打开，门顶上的风铃晃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屋内的温暖灯光照耀到雪儿冻僵的脸上，她抬起头，看向来人。 当她看清对面那人的脸庞时，瞬间，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她颤抖着身子，仿佛灵魂超脱一般，听到自己的声音，飘散在呼出的白雾中。 “莉莉丝？” 第四十七章xsyushuwu.com 对面的女人同样是一脸错愕。 她有着一头浓密卷曲的红发，气色红润健康，穿着款式简单的白色毛衣和针织裙，和莉莉丝相比，胖了一些，少了几分尖锐张扬，更多的，是平淡生活后沉淀出来的温和与豁达。 她很快镇定下来，温柔地笑笑，对雪儿说：“我的名字是柔丝。” 柔丝，玫瑰农场的女主人。 她长着和莉莉丝一模一样的脸，就算化成灰，雪儿也认得出来，她死死抓着门框，指甲都要掐进木板缝里。 柔丝身后，康利和诺亚走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久别重逢的释然神情，侧身让雪儿进门。 柔丝轻轻唤道：“雪儿……” 她在用莉莉丝的声音呼唤她。雪儿看到她翠绿色的眼眸里，泛出晶莹的泪花。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x yuzh aiwu9.co m 莉莉丝没有死，但也没有活下来。她现在叫柔丝，和诺亚隐居在这座与世隔绝的农场里，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事情要从那颗子弹说起。 雪儿告诉诺亚那场没头没尾的片场意外后，诺亚认定事出反常，有人想要莉莉丝的命。诺亚去克伦威尔医院整理珍妮的遗物，想到莉莉丝跟他坦白，在珍妮去世的当晚，莉莉丝曾经来过病房探望。 诺亚拷贝了医院当晚的监控记录，却无意间看到，当天凌晨，一个带口罩的护士进过珍妮的病房。他询问护士长，当晚的排班表上却没有这号人。他隐约猜到，一个令人震惊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起初，他怀疑斯蒂夫，但从时间上推测，不会是他。他去监狱里探访斯蒂夫，旁敲侧击下，斯蒂夫说漏了嘴。他曾经告诉苏珊娜，莉莉丝最在乎的人只有珍妮，否则，他凭什么能娶到她。 “苏珊娜说，她要毁了莉莉丝最珍视的东西，让她后悔一辈子。”探视的玻璃窗后，斯蒂夫握着电话听筒，眼神复杂地看着诺亚，“我以为她的目标是你。” 诺亚挂下电话，起身走出探监室，眼神冷冽，像要去杀人，惊得旁边的狱警都多看了他两眼。 苏珊娜，曾经是克伦威尔的护士，想乔装打扮进去，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 就在莉莉丝离开两个小时后，苏珊娜从员工通道潜入医院，熟门熟路找到珍妮的病房。她拔掉珍妮的氧气管，眼睁睁看着珍妮断气。一个病入膏肓的癌症患者，本就脆弱，医院方面害怕担责，只会宣布她死于基因疗法的并发症，是新技术实施中不可控的意外。 子弹事件发生后，诺亚马上派格雷克和肖恩去保护莉莉丝。格雷克根据弹壳，追根溯源，找到市场上的源头卖家，卖家清楚记得是个女人，她不仅买了子弹枪支，还买了火药。 诺亚只觉得后怕，他不想再隐瞒莉莉丝，全盘托出，让莉莉丝暂时退出剧组，他会想办法抓住苏珊娜。 莉莉丝知道后，却提出了一个疯狂大胆的计划。 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守株待兔。 壁炉里，柴火燃烧，毕毕剥剥。雪儿觉得手心冒出一层细汗，她望着冷静讲述的诺亚，还有康利和柔丝，朋友们的脸在火光映照下半明半暗，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那场冲天大火中。 火焰扑灭后，消防员们抬出一只担架，担架上是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依稀能辨出人形。 雪儿嗓子发干，不敢置信地问出口：“你在这里，那死的人是谁？” 柔丝和诺亚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雪儿已经知道答案，但她不敢说，她突然觉察到隐藏在身体深处的邪恶因子，逐渐膨胀开来，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死的人不是莉莉丝，太好了。 柔丝低下头，轻声说：“我给过她机会。” “你呢，苏珊娜，你曾经在医院里照顾过我妈妈，我妈妈还经常向我提起你的细心和善良，你还记得她的脸吗，你难道不会为我妈妈心痛吗？” 莉莉丝连声质问，一步一步逼近苏珊娜。苏珊娜却惊惶后退，展现出防御的姿态。 “只要她表现出一丝丝的悔过，或是悲痛，或是心虚……只要她愿意回头，我可以放过她。”柔丝说。 诺亚揽过柔丝的肩膀，沉声道：“我不会原谅她，永远不会。” 所以那场火灾才会扩散得如此迅速，因为始作俑者就是所谓的受害者。肖恩和格雷克护送莉莉丝离开，留在火焰中的是苏珊娜·伯纳尔，她将以莉莉丝的名义，永远活在传说中。 雪儿抬眼看向康利：“你一直都知道？” 康利点点头，又露出那种满是歉意的受伤表情。 雪儿心中苦涩。 柔丝说：“是我让他们别告诉你，因为只有你相信了，其他人才会相信。抱歉，雪儿，是我利用了你。” 雪儿：“我又没有损失什么，只是以为最好的朋友死了而已。” 诺亚：“雪儿，康利向你求婚那天，我们都在。” 雪儿一怔。 柔丝接着说：“我坐在最后一排，我带着帽子和口罩，不敢上前，但我一直在看着你，雪儿。我本想着，见证你最幸福的一刻，然后，找机会跟你说声对不起。” 雪儿眼眶酸胀，使劲眨了眨眼，终于在这个夜晚，第一次正视柔丝的双眼：“好朋友不需要对不起。” 雪儿又问：“就算你们要在一起，何必骗过全世界？” 柔丝微笑着，牵起雪儿的手，带她往房子深处走。 柔丝推开走廊尽头的房间门，里面是一间布置温馨的卧室，天花板上是缓慢旋转的星空灯饰，踏进去，就像游进深邃空旷的宇宙星河里。雪儿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地上到处是柔软的玩偶和抱枕，她的目光定格到房间中央的婴儿床。 她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柔丝，柔丝点点头，笑容温柔，示意她过去看看。 雪儿探身看去。绵软的床铺上，一个白瓷般的小娃娃正熟睡着，柔软的金发贴在额上，小小的耳朵近乎透明，尖俏的小鼻子，粉嫩的嘴唇轻轻蠕动，仿佛正在做一个美梦。 “她叫米娅。”柔丝压低声音，似乎怕吵醒她。 雪儿惊叹道：“她……她看起来像一个天使。” 诺亚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对雪儿说：“我们希望，由你和康利来帮她洗礼，有你们的祝福，她的人生一定会自由、幸福、快乐。” 米娅慢慢睁开眼睛，那双和父母如出一辙的碧绿眼珠，正机灵地转动着，好奇地打量雪儿。 “呀，米娅醒了。”诺亚抱起米娅，小娃娃小嘴一瘪，呜哇呜哇地大哭起来。 “雪儿，你抱抱她。”柔丝笑着说。 “我？我不会啊。”没等雪儿说完，诺亚就把小娃娃放进雪儿的臂弯里。 “托着她的脖子，很简单的。”诺亚教雪儿调整姿势。米娅一躺进雪儿的怀里，就停止了哭泣，小手好奇地乱抓，摸着雪儿的衣领，咯咯笑出声。 雪儿觉得整颗心都快融化了，她低下头，脸颊贴了贴米娅圆鼓鼓的小脸蛋。 “新年快乐，米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