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响风铃》 一 夜色沉沉,人影浮浮。 偌大的西院,隐隐听见女子娇弱痛苦的喘息。 “轻…轻点…” 随之而来的是肉体相触清脆的声音。 男子满含欲念的低沉嗓音,透着几分戏谑:“铃儿不喜?” 也不知男子做了什么,只听见女子一声惊呼:“…别…这样…” 许是承受不住了,女子轻轻啜泣起来,但是又因为男子的动作,抽泣也变得呜呜咽咽,断断续续,分外惹人怜爱。 “乖,再忍忍。”男子嘴上哄着,双手却搂住女子的纤纤细腰。紧紧贴合,交颈而拥,耳鬓厮磨,仿若亲密无间的爱人。 女子的抽泣声越来越大了,间或有一两声呻吟,男子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随着女子的尖叫,男子的闷哼,这场让人脸红心跳的敦伦方才结束。 男子扶走女子面颊上汗湿的发,轻轻落下一吻,享受温存。 女子则在剧烈的运动后,昏昏欲睡。 “铃儿,铃儿?别睡,再允我一次吧。” 女子无力的倚靠男子的肩膀,在欲睡未睡间挣扎:“求…你了,别…唔…” 在女子吐出拒绝的话语前,男子堵住了她的唇,双手不安分的抚摸,触碰女子的敏感点,硬是让女子回归清醒。 熟悉的渴望自骨缝漫了出来,女子又开始哭泣:“微医师,求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真的不行了…” “怎么会呢?” 男子的手在女子花穴处探了探,“这里明明很渴求。” 伏下身子,一手把玩着娇乳,另一只浑圆被男子含在嘴里舔弄着。 身上最能挑起感觉的地方都被男子把控着。 花穴潺潺细流,女子越发唾弃这幅淫荡的身子。哭的凄惨。 这场荒唐的床事,直至半夜男子方才餍足,简单清洗过后,抱着女子娇软的胴体沉入梦乡。 日头高照,丝丝缕缕的光线钻入床帏,扰的女子不得安眠,唔嘤着躲避刺眼的阳光,身后的男子伸手挡在女子脸上,留出一片阴影,这才让女子又沉沉睡去。 男子早就醒了,只是难得看到女子乖巧依偎的模样,一时舍不得起床。 这般平和的日子,以前是不敢想的,如果没有另外的人在就更好了。 男子想到那两个人,就生出一股戾气。 委实碍眼。 外面隐隐传来声音,男子知道,他们也很不满。他倒是不怕那两人,就是不忍女子被吵醒,只好动作小心的撤离,窸窸窣窣的换好衣服,满身杀气的出去找那两个人打架。 三人倒是默契,去了练武场比斗。 说是打斗,其实几人也不过就是消消心火,并不会下死手,也不会往脸上招呼,毕竟他们算一条船上的蚂蚱,心里都门清着呢。 “她是不是还没醒?”弈清眼神凶狠的瞪着穆长生,下手越发阴毒,偶尔还给周或使绊子。 微长生也不言语,他本身就是寡言的性格,不愿多言,再者又何需解释。 见状,弈清更是气愤:“亏你还是医师,她身体才好没多久!你就这样折腾!” 闻言微长生嗤笑一声,躲过周或的拳头,“你们难道就心思纯良了?” 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说谁。 挥开几人,拿过汗巾,擦拭掉汗液,吩咐下人准备沐浴。 弈清冷哼一声,先一步离开了,看方向,大概是去看风铃儿了。 周或没有走,回身坐在一旁擦拭佩剑,状若无意的问:“她怎么样?” “……如果你是问身体的话,很健康。但如果你是问别的,依旧那样。” 周或的手一顿,收剑入鞘,半晌勾唇而笑,温润尔雅:“是嘛。” 不愧是他资质平平的小师妹,依旧学不乖。 弈清草草的用衣袖抹了脸上的汗,步履匆匆的奔向后院。 站在房门前,弈清平复了呼吸,轻轻的打开房门,撩开床帐,香软的女子背对着他侧卧在塌上,腰如约素,肩若削成,肤如凝脂,半裸在外的脊背在阳光的映照下,白的晃眼,点点红痕点缀其上,更显淫靡。 弈清耐不住心中所求,一手撑着床边俯身亲吻女子的肩颈,另一只手扶上女子的腰窝,细细抚摸。 女子并不算纤瘦,微微的肉感在触碰时轻微下陷,光滑细腻,软弹可口,像是最柔软的豆腐,让人忍不住想咬下去。 感觉到唇下娇躯的细微颤抖,弈清挪开了手,吻着女子的颈侧,哄道:“醒了就起来吧,我特意让人从汴京带来了海错,多少吃一点?嗯?” 见女子龟缩着装睡,不肯面对他,弈清也只好叹了口气,起身离开:“我先出去了,三妹别睡太晚。” 听见男子离开的声音,风铃儿才缓缓睁开眼,肩上灼热的触感仿佛烙印一样消散不去。 早在穆长生起床之际,她就被惊醒了。 在这些男人旁边,若不是累极,她又怎会安眠。 风铃儿支起身子,锦被自身上滑下,她拢起被子一角,遮住春光。 大红的被面晃得女子指尖微粉,面若春桃。她只觉得讽刺。 她蜷着身子呆呆的坐了几分钟,依旧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阳光透出窗户,撒进屋里,鸟儿欢畅,万物复苏,这个世界欣欣向荣。 独留她一人在恐惧里浮浮沉沉。 裹着被子抱紧自己,她阖上眼睛,倚靠床头,怀念过去。 她是穿越而来。 她曾经生活在一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初到此地之时,她迷茫,无措,终日惶惶不安。 幸运的是,这个世界是她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 更幸运的是她没有穿成恶毒女配——当然也不是女主角。 然而不幸的是,她始终是和谐乐章里不协调的齿轮。 在现代的生活虽然平平淡淡,但是对于她这样辍学早的女孩终究多了一分困难。勉强糊口的工资精打细算的过日子,七八年也攒不下超过五位数的存款。 她的死因也很搞笑,就是为了省公交钱,骑自行车的时候被撞死了。一辈子都被钱所累。 刚到这个世界时,很幸运她穿成了一富饶人家的女儿,虽然吃穿不愁,但是她很害怕被人发现这个身体已经换了个魂魄。 赶出去还是小事,就怕被人当妖邪给烧了。 所以机缘巧合下,当剑元宗宗主要收她为徒的时候,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答应了。 她以为是人生的新开始,却没想到是剧情的开始。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风铃儿的思绪,她机械的转过头盯着房门。 屋外的人似乎知道她不会说话一样,敲完门顿了两下说:“小师妹,要吃早饭哦,你忘了,今天你的师姐要过来看你,不吃早饭怎么有力气?” 外面那人语气温柔的哄着风铃儿,就像里头是个易碎的娃娃,经不得风吹,得捧着一样。 风铃儿一直不肯下落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身体又开始抖动。 她望向房门的目光惊惧中带着恨意,仿佛外面站着的不是她的师兄,而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怪物。 师姐?哦,对…师姐。 在这本小说里,她的师姐才是女主角。一个天资卓越,受天道宠溺的女主角。 她跟随师父上山习武的时候,只觉得门派的名字有点耳熟,却没有多想,直到看见了她的师姐——越茹灵。 仿佛当头一棒,给了她不真切的脱离感,她认为的穿越不是穿越,是穿书,是穿到一本女强逆后宫文里。 书里的男主有三个,女主的大师兄周或,京城的富商弈清,医谷的杏林妙手微长生。 因为是死前看的最后一本小说,她印象还算深刻,记忆里书中绝对没有一个叫风铃儿的师妹。 甚至整个门派里,从头到尾只有女主一个女弟子。 她最开始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满心欢喜,她看完了整本小说,她相当于拥有了上帝视角,她既然来了这个地方,当然要利用好书里的内容,好好的活下去,最首要的就是要抱紧女主的大腿。 她想得太过简单,完全忘了,这本小说,女主是正面的性格,是这个世界好的一面,而女主身边的男人们补全了这个世界阴暗的一面。 把这个世界想的过于简单,是她的错。 二 风铃儿爬了起来,赤脚踩在地毯上,摸出几套新的衣物,慢腾腾的穿上了。 坐到梳妆台前,透过铜镜,能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模样,若是旁人看见了,大概要骂她一句不检点。 细长的手指摆弄着宽松的衣领,白嫩的酥胸隐约可见,吻痕遍布全身。风铃儿端详了一会儿镜中女子的媚态,紧接着捂嘴咯咯咯的笑,笑声压抑而哽咽。 看啊,镜子里的是哪个妖女啊? 笑过的后风铃儿像是被镜中的妖孽吸去了精气,神态倦怠的数着台上贵重的首饰。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周或没有说话直接推门进来了。 他将洗漱用品放到一旁,走到女子身后,整理好她松垮的衣服,拿过木梳,细细打理女子的秀发,又沾湿手巾一点一点擦过面颊,动作轻柔和缓。 洗漱完他抱起女子,风铃儿并没有回抱住周或,她就像没有骨头的猫儿一样,瘫在周或的怀里。 周或将女子放回床上,半跪在地将女子的脚放置膝上,套上绣花鞋。 透过层层迭迭的裙摆能看见女子匀称的小腿,周或轻轻落下一吻,上下齿咬合,在女子腿上留下牙印。 腿上传来的疼痛惊得闭目养神的女子睁大了眼,不敢移动分毫。 “……!” “师妹,我心悦你。” —— 说是早餐,时间却已经临近中午,很尴尬的时间点。风铃儿不在意这个不正常的饭点,她在意的是饭桌上那三个男人,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能一个人吃饭。 早餐有一碗海鲜粥,应给就是弈清说的的海错做的,切的很碎,除了鲜味,辨不出放了哪些海货。 面对他们实在没有胃口,将将吃了些,就躲到亭子里,让人拿了一些易消化的糕点,趴在木桌上,等着师姐的到来。 她刚知晓这是小说的世界时,最开始的想法就是跟紧她的师姐,因为这本小说花了大量笔墨来描述女主的性格:恩怨分明,聪慧大胆。更重要的一点是,胳膊肘往里拐,往死里拐。 俗称:护犊子。 对于风铃儿来说,这无疑是最合适的同伴。 她亲近女主,偏向女主,保护女主,成为她最亲近的同门。 她的师姐果真如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对身边人极好,对她更是。 为了不打破这样的情况。她随波逐流的看着剧情的展开,她力求成为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不敢尝试去改变。 只有一次,她贪心了。因为一个人——微长生。 她爱上了他,她追求他,她知道她的师姐不会和她抢男人,却没想到,在女主光环的影响下,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喜欢毫无特点的她。 男女主才是天赐良缘,炮灰都是催化剂。 她就是那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蠢货。 其实若是被拒绝,她也就罢了,大不了她死心,另则佳偶。 只是…只是… 风铃儿双眼空洞的望向天空。 她究竟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以至于落的那般凄惨的下场。 风打着卷吹过,铃儿打了个寒颤,看向匆匆而来的师姐,勉强打起精神,扬起笑脸。 “师姐!” 茹灵笑着落座:“师妹,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不好!非常不好! “…很好啊,师姐这风尘仆仆的,是刚从哪回来?” 风铃儿抬起细白的手指捻起糕点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具慵懒的媚骨艳风。 越茹灵何曾见过师妹这般情态,一时也有些怔愣,喝了口茶水,轻咳一声:“去了北面的广岭,离这里有些远。” 风铃儿塞了满嘴的食物,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沉默的听着师姐对广岭风土人情的侃侃而谈。 任何一本小说都要有属于它的标签,无论是甜宠,还是宫斗,也都要有它的主线。 虽然她一直说这是逆后宫文,但是也要有剧情支撑,而这个小说的剧情就是武侠和冒险。 她的师姐兼具身世凄惨和天资卓越两大元素。孤儿开局,隐世宗门唯一女弟子,有倾世容貌,心怀天下,有勇有谋,是当之无愧的大气运者。 从小就没有父母的师姐被师父捡回去收养,尽管师父待她如师如父,师姐心里依旧想找到自己的来处,所以成年后就踏上了寻找父母的旅途,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 女主在旅行的路上,见识奇闻怪事,历经千辛万苦,结交诸多好友,也收获多段情缘。 对于被困在钢铁森林里的风铃儿来说,这本书满足了她对于自由的想象,无拘无束,新奇独特。 “…真好啊…”看着师姐意气风发的模样,风铃儿不自觉的呢喃出声。 越茹灵停下喋喋不休的嘴,几分担忧的看着风铃儿。 看到师姐不再说话,风铃儿还以为是自己走神让师姐发现了,连忙喝了几大口茶水顺掉嘴里的糕点,忙道:“师姐这回可有伯父伯母的消息?” 千金一克的顶尖龙井,就这么让风铃儿牛嚼牡丹的下肚了,看的越茹灵眼皮一跳,心里直叹气,她的师妹病得都不会品茶了。 “还是没有消息,不过我找到了百晓生的去向,不管有没有用,我总要去试一试。” 百晓生啊,剧情已经到了这里了。 作为已经看到结局的风铃儿来说,师姐的父母在她这里是已经被揭开的谜底,没有半点悬念。 理所应当的,女主父母就不可能是普通人。 师姐的母亲是苗疆的圣女,父亲是药谷的传人。一个是毒物里长大的毒女,一个是药材里泡大的药人。 两人生来即敌对,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奈何一朝错认,情窦初开,两人逃离各自的家族,违背祖训,相爱相守,诞下了血脉奇特的女主。 这就是故事的开始,狗血又俗套。 至于你问女主的父母现在在哪里?很简单,他们这般相爱,又怎会无故抛弃自己的女儿,自然只有一个结果:死亡。 清理门户这四个字,好用且残忍。 至于她为什么冷眼看着自己的师姐奔波,却不肯透露消息,更简单了,你见过新手村的小兵去打最终boss的吗? 女主的旅途是成长,她会一点一点变成这世间最强的那一人,以武力统一苗疆和医谷,自此药蛊不分家,改写历史。 这就是她的师姐。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现在告诉师姐真相,根本百害而无一利。 越茹灵看向对面粉腮玉面的风铃儿,踌躇着斟酌话语,“…师妹…” “嗯?怎么了?师姐。”风铃儿双手托腮,笑意盈盈。 越茹灵眼里的担忧更甚:“师妹,你真的过得好吗?我可以…” “师妹!” 周或的声音远远传来,打断了越茹灵未出口的话语,他几步的功夫就走到风铃儿的身后,拿出大氅裹紧僵硬的女子。 笑着回望越茹灵,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师兄。” “小师妹近来身体微恙,受不得风,想来你也是有事要忙,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也不看越茹灵的反应,直接搂过风铃儿就走了。 越茹灵连忙站起身,却来不及拦住那两个人,只能站在原地满眼担忧。 …师妹… 三 周或搂着僵硬的风铃儿回了后院,放到床上。就像喜爱一个玩偶一样抱住她,亲吻她。 他在风铃儿的脸侧嗅闻,喃喃道:“我的师妹。” 变态!一群变态! 风铃儿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掐紧掌心,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逃开。 “师妹…”周或顺着女子的脸颊吻到脖颈,双手探进女子的衣衫爱抚。 师妹!师妹!是哪个师妹! 风铃儿咬紧牙关,沉重的喘息,心里不断地唾骂。 恶心,恶心!太恶心了! 男子继续往下亲吻,啄吻着女子的锁骨,繁复的衣服已经褪至半腰,放置腰部的藕臂堪堪兜住层迭的衣物,遮挡一部分春光。 措不及防的凉意使得风铃儿打了个冷颤,胸前的软肉被周或含在嘴里亵玩。 突然而至的耻意让风铃儿不自主的推搡着周或,呜咽着祈求:“师兄,放了我。” 男子重重的吮了一口嘴里的软肉,抬起头来,与风铃儿唇齿相依,极尽缠绵,一吻过后,周或抵着唇瓣警告,一个人的话像是两张唇吐出来的:“师妹,我不爱听这话。” 风铃儿难忍崩溃之意,哭喊着捶打身上的男人,“你放开我!放开我!” 剑元宗是隐世宗门,二十年里也不过五名弟子,她这一代是人数最多的,共有三人,大师兄周或,大师姐越茹灵还有她。 传言剑元宗门徒皆是当世无双,剑指苍穹之人。 这是真的。 除了她。 所以她这般资质平平的人又怎么可能敌得过惊才绝艳的周或。 所做所为不过是蜉蝣撼树。在周或眼里怕是一只猫都比她厉害。 双腿被压住,双手也被捆住,衣物堆迭在腰部,固的她根本动弹不得。 风铃儿双眼漫上绝望,泪珠不受控的滴落,她抖着嘴唇,唇齿间溢出哀嚎:“禽兽!” 周或亲吻女子的双乳,语气温柔中带着疑惑:“师妹这是怎么了?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莫不是…” 他抬起头盯着风铃儿的双眼:“越师妹与你说了不该说的?” 风铃儿挣扎的动作一顿。 师姐当然没有说任何不该说的,师姐只是想带她离开而已,师姐只是好心而已。 风铃儿疯狂摇头,她不可能把师姐卷进去,师姐没有错,错的只有她一人。 看着女子慌乱的否认,周或装模作样的叹气,满含宠溺:“好吧。我相信你。” 他们既然把她困在了这个宅院,就必然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与越茹灵交谈的每一字每一句,他们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任何会引发变故的事情,他们都会不遗余力的制止。 风铃儿会是他们的。 周或指尖蓄力,在杂乱的衣物上轻轻一划,价值连城的月华锦就如同被裁割一样散落开来。 风铃儿一僵,一顿一顿的扭过头去,她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乖一点,再乖一点,她还能有缥缈的自由可言。她就还能有和师姐再见面的可能性。 周或托着女子的背部,迫使她坐在他身上,他的手上下抚摸细滑的背部,爱不释手。 最开始的时候,她不是这幅媚骨,皮肤也不是同现在一样的吹弹可破。 尽管是大家闺秀,自小是细心养大的,也从没有如今这般娇态。 少时她也就得一句清秀之称,规规矩矩,娴静淡雅,落在人群里,也就只能让人有“还可以”的印象。 哪像现在,一走动,一股子妖媚味就出来了。 可笑!太过可笑! 他们彼此都太过熟悉对方的身体,浅浅的撩拨几下,风铃儿就情动了。 腿间黏腻的触感让她感觉羞恼,她埋进周或的怀里,不肯抬头。 指尖感觉到湿意,周或轻笑,胸腔的震动清晰的传到风铃儿的耳里。 他垂下头含弄女子的耳垂:“师妹,你也想的。” 将指尖探入,动作缓慢的来回进出,看似温柔,实则折磨。 风铃儿被刺激的流出眼泪,咬住下唇,背部挺直,双腿绷紧,下颌搭在周或的肩上,双臂环过周或腋下,紧紧相拥,指尖在他的后背用力抓挠——也不知这里面是不是藏着几分报复。 “呵。”周或在女子耳边轻笑,热气吹过敏感的耳尖,激得风铃儿轻哼出声。 察觉女子的倔劲,他也惯着,又伸进一根手指,动作一反刚才,速度激烈了起来,偶尔还在敏感点反复戳磨。 风铃儿不受控的抖动起来,指尖越发用力,甚至陷入周或的肌肉里。 内里收缩的厉害,周或知道她快到了,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直到里面一股热流冲刷下来才抽出手指。 风铃儿绷紧身子,唇齿微启,吐出一句颤抖的叹息,片刻软了下来,瘫在周或怀里。 趁着风铃儿瘫软之际,周或慢条斯理地脱下身上的衣物,反手摸向后背,摸到几缕血丝。 他将血迹涂抹在风铃儿唇上,添上一抹娇艳。 “真美。”他痴迷的吞吃风铃儿的唇舌,吞不下的涎水,顺着女子的嘴角流至下颌,滴滴答答的落在胸乳上。 他一手捧着女子的后颈,一手搂过她的腰肢,两人贴合紧密,肌肤相贴带来的感觉最为明显。 大腿内侧的触感烫的风铃儿忍不住后退,周或的手滑了下来,揉捏风铃儿的臀部,轻轻抬起,重重落下。 “呃…痛…” 这一下捅得风铃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连忙扶住周或的肩膀,抬起头大喘气,试图以最快的速度适应。 这个高度倒是方便了周或,他抚弄着女子的腰侧,牙齿轻咬乳尖,玩的不亦乐乎。 感觉到女子渐渐放松下来,双手掐着腰用力一按,这下真的顶的风铃儿眼睛上翻。 下半身思考的狗东西! 周或舔着风铃儿的唇角,一副餍足的模样:“师妹好乖,好棒。” 说完就上下抛动着女子,风铃儿腰腿酸软,控制不住身形,只能抱住周或的脑袋,双乳怼到他的脸上。 周或怎么可能拒绝这样的好处,更深的埋了进去,在乳侧啃食舔弄。 “师妹,舒服吗?” 风铃儿闭嘴不言语,周或也不逼她,只是越发用力,硬是捣出几声呻吟来。 女子身体太过敏感,这一会儿便要受不住,周或动作不停,只是换了个姿势,将风铃儿放躺在床上,与她十指相扣,将细白双腿搭在肩上,深入浅出。 女子高潮刚过,正是敏感的时候,周或是一点也没放过她,终是惹得女子失声尖叫。 “师兄!师兄!” 快感太过强烈,她慌不择路的跟身上人求救。 “嗯,师兄在。”周或也就嘴上安慰,动作不停,属实不上心。 风铃儿去了两次,周或才放过她。他盯着花穴口的白浊,咽下想要说出口的话。 他的师妹,是不会愿意给他一个孩子的。 出于私心,他并没有马上清理女子的身体,转身拿过水杯,喂她喝下。 从昨晚到今早,风铃儿度过了两次激烈的房事,属实是没有气力了,迷糊的喝下水,缓解干了渴后,就睡了。 四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黄昏了,风铃儿捂着脑袋坐起身。 睡得太久,反而头晕目眩。 身上倒是清爽,那几个男人也就这点还算有点良心。 草草的卷了一件外衫披在身上,喝了几大口茶水,无力的伏在案上。 她好饿,快饿死了。 “来人啊。”风铃儿朝门外喊了一声,慢悠悠地爬回床上。 她一点也不怕外人进来,自从进了这个宅院,她的大小事宜都被那几个人接手了。对府上下人来说,这道门内是禁区,除传唤不得接近。 对那几个男人来说,房门形同虚设。 至于她院门口的下人,都是传话筒罢了。 哦,可能还兼职监视的职能。 小趴了一会儿,她听见脚步声渐近,随即房门就被推开了。 呵,她和她的房门一样。风铃儿微眯着眼自嘲道。 弈清走了过来,连着被子一起抱过女子,笑眯眯道:“怎么了?三妹。” 风铃儿本就还带着困意,这么一晃,脑袋更是混浆浆的:“…我饿了。” 她这边困倦得不行,不知道她显露出来的是何种娇软,在男子眼里,可爱的不行。 男子笑的开心,爱怜的在女子的额头亲了好几下,“说说,想吃点什么?” 就是要龙肉,他都能整来! 实在睡得太多了,风铃儿头脑还是很混沌,整个人都有点打蔫,她急切的想打断这无意义的对话:“随便吧,快点。” 可能是因为迷糊的原因,在弈清怀里的风铃儿格外柔软乖巧,弈清有些舍不得松手。 他裹紧女子的被子,尽量不漏出一点皮肤,唤了一个下人到门口,想了想,叫了至少二十种菜肴,嘱咐快一些送过来。 弈清作为富商巨贾,论起享乐,这世上大概谁也没他懂,光是说的这几样菜肴都是世间难得的食材做的,他倒是无所顾忌。 弈清手上团吧团吧,让女子更舒服的躺在怀里,安然自得的享受片刻的安宁。 府上的人动作还是很快的,一炷香的功夫,就上齐了一半,也是多亏府上人手很多。 阵阵的饭香勾引的风铃儿从困意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她想要自主进食,却被弈清拦住了。 男子端过一碗金玉羹,汤匙在里面搅动一圈,舀了一勺,吹至温热,喂到风铃儿嘴边。 风铃儿看了两眼白玉汤匙,并没有抗拒,她确实厌恶他们,但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很饿,她不想饿死,她还想活下去。 这道菜的分量不大,也就五六口的功夫就喝完一碗羹汤,毕竟不是主食,就是拿来暖胃的。 之后弈清就一口饭一口菜的投喂风铃儿。 被人侍候惯了的富商干起伺候人的活,也不觉得麻烦,倒是乐在其中,游刃有余。 “喜欢哪道菜,我给你夹?” 这一会儿功夫,二十道菜都上齐了,绕是风铃儿这段日子被养的娇贵了,也不免有些眼花缭乱。 其实风铃儿已经有些饱了,对她来说这些菜说不上好吃还是不好吃,都是她为了活下去进行的能量摄入而已。 饿不死就行。 风铃儿不说话,弈清就不喂,他不喂,风铃儿就不吃。 这大概也是女子隐晦的反抗。 幼稚且无用。 最后还是弈清败下阵来,每道菜都夹一点,又喂下去小半碗米饭。见风铃儿别过头去,才停下喂食的动作。 拿出手帕擦拭过女子的嘴角,嘴上喋喋不休,也不求女子的回应,兴致勃勃的找话题。 “城东边有个林子,你还记得吗?我把那里买下来了,建了宅子,还引了温泉,下回我带你去看看。” “城中我又开了一个金饰铺子,到时候来了新货,先带来给你瞧瞧鲜。” “你还记得丹城的那家连鲜阁吗?你说你喜欢那里厨子做的糕点,我把他带过来了,让他天天给你做糕点吃。” “这段时间你身体刚好,咱们过两天再出门,你都不知前几日看见你那个样子都快心疼死我了。” 说着说着,弈清沉默两瞬,语气不变,眼里逐渐溢上冷意,:“…妹妹,你就这么不想要孩子吗?” 风铃儿低垂着脑袋,一句话都没有说。 那不是孩子,是孽。 在上个月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天知道那一刻吓得她浑身冰凉,恐惧致使她不住的干呕。多可怕啊,她怀了他们的孩子。 这个孩子是不会幸福的。 TA会发现TA的家庭和别人不同,会发现娘亲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子,会发现父亲们比娘亲还要令人窒息。 TA会有三个病态爹爹和一个不亲近TA的娘亲,这个孩子怎么会幸福。 孩子诚然是无罪的,但是她会疯的。 所以她悄悄的,背着他们利用外力流掉了这个孩子。 很损伤身体,但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被盯的太死了,她不可能买到堕胎药。 弈清悠悠的叹口气,“不想怀,咱就不要。你也别折腾自己身体,我去找微长生拿断子药吃。” 风铃儿面露冷笑。 既然如此心疼她,那就不要碰她,那不是更好。 晚一点的时候周或来了,他俩一见面就不对付,嘴里总要刺对方两句。 风铃儿还挺喜欢看他们狗咬狗的样子。 真是可惜,他们怎么没有打起来。 临睡的时候,躺在她旁边的是周或。 她的床上永远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也好在晚上的是周或,若是弈清陪她,那今晚上就不要想好好睡觉了。 周或听见旁边人清浅的呼吸,侧过身拥女子入怀,预料之中的听见了女子变了速度的呼吸。 在他们身边,她一直是睡不实的。 五 她还是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夜半的时候,她的师姐来找她了,不可避免的看见了他俩姿态旖旎的相拥而眠。 觉浅的她在听见异响的一瞬间就醒了,她本来以为是那几个男人半夜摸过来——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所以当她抬头看见师姐的怒容的那一瞬间,风铃儿是慌乱的。她无措的扯动腰间箍着她的手臂,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师姐…” 周或在越茹灵翻窗进入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他也知道,以越茹灵的功力,一定是被吓到了,才可能会闹出动静。 他松开搂着风铃儿的手,面色不渝的看向越茹灵。 “扰人清梦不太好吧,师妹!” 越茹灵气的脸色涨红,再看周或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是气到理智全无。 “周或!”越茹灵厉声喊道,左手成爪抓向男子,周或左手搂住风铃儿,右手格挡。“你说师妹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你就是这么静养的!” 越茹灵被挡住了,再看周或抱着风铃儿,攻势一变,转移方向,拼着一股劲儿也要抢风铃儿出来。 周或察觉到她的意图,将怀里的女子换了个方向,稳妥的放在床上,单手以柔化刚,推开了越茹灵。 “铃儿是我妻,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没有聘礼,没有文书,哪来的妻!你欺辱师妹,伤害同门,我今天就替师父,清理门户!” 两人打起来都不留手,满屋子的名贵玩意都成了碎片,唯有风铃儿所在的床榻还算完好。 卧榻上的风铃儿吓得双手捂嘴,不敢出声,她害怕她的师姐分心。 这儿的动静很快就传到那两人的耳中,他们几乎是前后脚到了门口,踹开房门,就看见越茹灵和周或打的不分伯仲——毕竟师出同门。 弈清第一时间去查看风铃儿有没有受伤,他见风铃儿捂嘴,还以为嘴伤到了,硬是拉开了女子的手。 风铃儿被挡住视线,急得一口咬住弈清的手掌。 “嘶~不给看就不给看呗,还咬我一口。” 弈清也就嘴上贱,看风铃儿没事,他放下心来,也就随她去咬。 风铃儿尝了满口的腥甜,恶心的不行,连呸好几口。 “嘿!我还没说疼呢,你倒是嫌不好吃了!” 风铃儿没理他,专心去看她师姐。 一旁的穆长生在看清是何人后,双手环胸倚靠在门边冷眼旁观,他们师门内的事,总要周或自己解决。 越茹灵眼观六路,见他们如此,哪还有不明白的,心里越发心疼她的小师妹,出手变得狠辣。 “蔑视礼法,罔顾人伦!周或你忒不要脸!” 周或皱紧眉头,他尚有几分同门情谊,不愿伤害师妹,但越茹灵步步紧逼,周或也颇为头疼。 “我待铃儿如何,你又有何立场评判。” 越茹灵气的失去理智,出手都毫无章法,怒道:“铃儿?铃儿?!你当真是冥顽不灵!那是你师妹!你合该护着她的!” 小师妹心思纯良,自被退婚后便一心想要常伴青灯古佛,师妹的性子倔的很,做好的决定轻易不会改变,又怎么可能朝夕间便与周或缠绵塌上。 定是这帮人面兽心的混蛋,哄骗师妹,胁迫师妹。 她气的乱了心神,失了章法,被抓住空隙,不过瞬息就被周或擒住。 “放开我!” “师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风铃儿见师姐败下阵来,慌得大叫,手脚并用的要爬下床,可惜半路被弈清拦住,不得前进。 周或松开擒住越茹灵的手,冷冷道:“你输了。” 越茹灵这几年在外面已经很少败北,她深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并不会一蹶不振。 只是现在她面前的是她当亲妹妹疼爱的人,她却保护不了,越茹灵生平头一次感到无力。 越茹灵巡视过面前的四人,曾几时他们也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好友,现如今他们竟也针锋相对,相看两厌。 越茹灵看向风铃儿,面色温柔:“师妹,过来,师姐带你走。” 风铃儿自觉自己不是容易流泪的性格,但是面对师姐的爱护,她忍不住双眼的酸涩,点点泪珠落下。 “师姐…” 她想走,她真的想走。 几人见状,脸色微变,齐齐站到越茹灵对面,默契的挡住她俩的对视。 越茹灵瞬间面色变得阴沉,她连周或都打不过,更别提那几人联手,越茹灵深知今日是带不走风铃儿了,须要从长计议。 她想起刚刚师妹的泪眼,心下不忍,满含悔意道:“我本是带了你爱吃的糕点,想着来哄你开心的。”她顿了顿,痛苦的哽咽:“师妹,当初我不带你下山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越茹灵顺着破掉的窗户,快速撤离。 越茹灵的轻功天下一绝,她若是想跑,这几个男人是绝对不可能追上的,这也是他们刚刚忌惮的原因,一旦让越茹灵带走风铃儿,他们不知何年月才能再带回来。 风铃儿听见风声,知道师姐已经离开。她坐在床上,越茹灵的最后一句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压抑太久的委屈汹涌而至,风铃儿蜷缩在床上哭的声嘶力竭,不能自已。 她的师姐不知道,她已是重活过一回的人,她努力过了,却依旧逃不开凄惨的命运。 六(H) “铃儿!”弈清冲过去抱住哭的快背过气去的风铃儿,拿出手帕擦净女子满脸的泪痕。眼睫上的泪珠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哭红的眼角像点缀的胭脂,妩媚多姿。 这样破碎的风铃儿极美极艳。 “你,你放,放开我!”风铃儿哭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微长生挑起风铃儿的下巴吻了上去,汲取她嘴里的空气,风铃儿被困在弈清怀里,不得挣扎。她本来就哭断气了,这一吻下去,亲的她快憋死过去。 风铃儿哭腔渐弱,微长生放开她的时候,风铃儿只顾着上喘气了,激烈的哭泣让她的脑子都是木木的,声音都像隔着雾传到耳里。 “铃儿,她带不走你的。” 带不走谁? 风铃儿迷蒙的抬头,她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任何对话的意义。 “对啊,三妹妹,外面哪有这里好,离了我们,你要怎么活下去啊?” 她怎么就活不下去呢? “师妹,不要哭了。” 谁是师妹?谁在哭? 风铃儿本能的摇着头推拒着弈清,身子直往后缩,见推不开,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不是爱哭的性子,也向来认为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是现在的她除了哭泣,无能为力。 这个认知,更让风铃儿感到悲哀。 现在她的情绪都不是自由的了。 “别哭了,看得我的心都要疼坏了。” 弈清惯会油嘴滑舌,是个表面轻浮的。但从来他只会给风铃儿一个人说情话。 奈何听的人从来不信他。 不知越茹灵的出现是给了她发泄的出口,还是成了压倒她的稻草,风铃儿开始自暴自弃,她叫嚷着:“我恨你们。” 她一直是暗暗地抗拒,惜命的她从不敢做激怒他们的事,几人也在微妙的平衡里各自安好。 如今这份抗拒流露到了明面上。她仿佛一夕之间宁为玉碎。 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被戳破了窗户纸,勉强维持的和煦分崩离析。 几人面色变得阴郁。 微长生目光沉沉,咬牙切齿:“我倒是不知,我做了何事,让你这般厌恶!” 另外两人沉默不语,心里也是想问这个问题。 他们究竟哪里得罪她了,要这般排斥,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风铃儿猛得抬头,直视微长生,眼中恨意毕现:“枉顾我愿,将我困于这方寸之间,日日夜夜强占于我,你问我,你做了何事?你是都做全了!” 微长生气的呼吸急促,伸手掐住风铃儿两颊,周或与弈清也面色铁青。 “你便是这般想我!你八字纯阴,若不是我等护着,你早就成了炉鼎之流,便是比起勾栏里的女子还要低贱,又哪有今日的锦衣玉食!” 风铃儿一声冷笑:“我是求着你们了吗!你们的所作所为和拿我当炉鼎的人又有何分别!我比妓女又能高贵几分去!” “三妹妹!”弈清捂住风铃儿的嘴,嘴角没了平时的笑意,“你这些话太伤人!” “你让她说!我等真心都绑在她身上,对她无微不至,盼着有两情相悦那天,却没想到一厢情意都给了白眼狼!” 微长生向来不是个话多的,想来是气极了,竟也贫嘴薄舌起来。 风铃儿拽下弈清的手,“你们所谓的真心难道就是强迫我!” “我们是拜过天地的!” 吵架就没有谁能够冷静的,周或凭着多年的修心,勉强找回几分理智,在风铃儿说出更伤人的话前握住她的手,打断她的话,顺着之前的疑惑,又问了一遍:“师妹,你不要顾而言他,你明知道,我们问的是你为何早早就厌恶我们。” 弈清抿紧唇角,紧跟着道:“难道是因为我之前捉弄你吗。那我对你好,你怎么就看不见呢?” 周或埋进风铃儿的手里,闷声接着道:“他们与你初识,你便躲着不愿亲近,我尚能理解是你怕生,那我呢?师妹,你为何突然不亲近我了?” “我自认待你如心头肉。” “师妹…独你,不可以恨我。” 风铃儿简直要笑出声来,他们是在说什么狗屁倒灶的话。 她勾唇,抽回自己的手,恶劣的说道:“那好,我清清楚楚告诉你,即便没有这档子事,这世间我也最有理由恨你们,我也最该恨你们!” “………” 浓稠的黑暗隐去了他们的神情。 “那总要让我们死个明白。” 风铃儿张口欲言,临到关头又止住。前世种种她自己记得一清二楚。但她如何能说出来。 她抿紧嘴唇,眼神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便是死,也定不会让你们知道个清白。” 死一般的寂静和压抑,席卷了整个屋子。 他们有时候会意识到一件事:她与他们向来一个结果,那就是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弈清歪着头,咧嘴笑的夸张,“那就让我们一起烂在这里吧,妹妹。” 说完他扑了上去,近乎暴虐性的撕扯风铃儿身上本就单薄的衣物。 风铃儿被吓了一跳,她仓皇的摆脱弈清的手,试图拢紧自己的衣物:“你干什么!” “干你。” 弈清是异常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一度让风铃儿觉得自己是不是耳朵坏了,听错了。 这么荒唐的的话,他是怎么说出口的。 “你疯了?!” “我是疯了,你呢,三妹妹,你不想试试吗?” 弈清手上不停,穆长生和周或也默契的制住女子的挣扎,用行动表示对弈清的赞同。 黑暗封闭的屋子,无法动弹的四肢,以及面前的三个男人。 这一切和前世种种完美贴合。 风铃儿的一腔孤勇碎的七零八落,强烈的恐惧,让她浑身冰凉,不断颤抖。她拼着一口气道:“你们都疯了!放开我!” 本就轻薄的衣衫在不断挣扎间破乱不堪,阵阵撕帛声就像催命符一样敲打她脆弱的神经。 莹白的胴体在月光下一览无遗。 风铃儿即便与他们都曾肌肤相亲,也断没有如此淫乱的时刻。 她开始尖叫,唾骂。她祈盼能有人在野兽的地盘上,救救她。 这是一种痴心妄想。 周或擒住女子的后颈,含吻女子的双唇,堵住她刺耳的喊叫。 弈清慢了一步,只好低下头,吞吃女子的浑圆,红蕊在男子的口舌中绽放。 穆长生绕到风铃儿背后,伸出两根手指,在口中湿润后,探向女子的秘境幽谷。 身体的各处都被攻陷,风铃儿的挣扎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风铃儿眼前阵阵发黑,她企图咬伤周或的唇。但这人鸡贼的很,只在唇间徘徊。且每每察觉到她的意图就退开些许,在她惊叫前又堵住她。 她风铃儿枉为剑元宗弟子,连反击都做不到! 弈清咬磨白嫩上的红点,惹得风铃儿一声闷哼。 她尽量想东想西不让自己情动。 奈何穆长生身为医者,比她还要熟悉她的身体。 湿润的指尖轻触碾柔,硬是分开闭合的蚌肉,研磨试探,一点一点借着湿润探了进去。 风铃儿摇头呜咽,周或将舌尖探了进去,扫荡过唇齿间每一寸。 弈清放过了胸前软肉,向上舔舐她的锁骨,两只手分别拂过女子的腰际和大腿。 她终究控制不住生理上的反应。 呼吸渐促,肌肤染上薄红。 他们其实是怀着愤怒的,所以这般放肆,他们也是怀着爱意的,所以不愿伤她。 她就像拿着刀的屠夫,肆无忌惮的伤害她的猎物,殊不知,她的猎物们爱她,是心甘情愿奉献的。 弈清占了位置的优势,分开女子的双腿,撩开下摆,沉沉的入了进去。 风铃儿腿肚子细微的颤抖,细长的手指抵在弈清的肩上,指尖用力抓了进去。 另一只手被周或握住,强行十指相扣。 弈清舒服的喟叹,“三妹妹,你好紧啊。” 细绵的快感席卷全身,风铃儿身子发软后仰靠在穆长生身上。 周或抹去嘴角的涎液,皱紧眉头:“你轻点。” 弈清翻了个白眼,全身心的在风铃儿身上。 “三妹妹,三妹妹。”弈清抬起风铃儿的腿环在腰腹,大掌揉捏女子绵软的臀部。 风铃儿上半身在微长生怀里,大腿圈在弈清身上,细软的腰肢勾勒诱人的弧度。 微长生亲吻风铃儿的脖颈,罩住被冷落的胸乳,点挑揉捏。 风铃儿被撞的稳不住身形,单手反搂住微长生的发顶,为了不呻吟出声,死死咬住下唇,隐约可见血色。 周或把玩着风铃儿的柔荑,看着女子明明已经面色潮红,却强制留有一分清醒的样子,玩味道:“师妹,怜怜我。” 说完便拉着那只手往胯下按去,硬挺的阳物在软滑的手心里慢慢摩擦。 微长生瞥了一眼,依旧专心致志的亲吻女子,只是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坨药膏,在女子的后穴蠢蠢欲动。 臀肉传来的异样感,让她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微长生!你在干什么!” 微长生在风铃儿耳边轻哼:“是能让你快乐的东西。” 风铃儿抱着微长生的手一紧,拽掉他的几捋发丝。 “你!唔!”质问完没来得及合上的嘴唇哼出今晚第一声呻吟。 “哼!妹妹,放松,你太紧了。”弈清刚撤出一点就被夹的差点泻身,猛得又塞了回去,硬是撬开紧窄湿滑的甬道,进到最深处。 弈清听到女子轻哼,心里爱极了。次次大开大合,凿到最深处。 “哈!啊!”周或伸出两指抵住女子的齿关,欢愉的呻吟终是从那两片红唇泄露出来。 在风铃儿泻身那一刻,微长生在后穴打转的手指直直的戳了进去。 手指在里面辗转打转,将穴口戳的柔软。 风铃儿窒息一般的喘息,手指瘫软在侧。弈清也清楚周围一群狼等着吃肉,也没搞什么花样,在风铃儿高潮后也射了出来。 缓过神后,察觉后面已经伸进去两根手指,风铃儿抖着腿要跑,刚转个身就被周或拽了回来。后庭处的异样感更甚。 “你用了药?你这个混蛋,你用了药!”风铃儿心底里委屈的要命,连带着指控都少了几分气势。 微长生置若罔闻,又伸进一根手指,慢慢扩张。周或上前挤掉弈清,取代他原本的位置,挖干净弈清的东西。 前有狼后有虎,再加上药物的作用。 风铃儿不可避免的躁热起来,用力掐紧手心,努力忍耐身体的瘙痒,鼻息都变得火热。 好痒,好痒。 周或的手指缓解了瘙痒,随即涌上的是更深的空虚。 风铃儿急得双眼犯泪,咬住自己的手掌,企图用疼痛驱散被欲望淹没的神智。 “唔。”风铃儿泪眼朦胧的看向周或:为什么把手收了回去。她颤颤地去捉周或的手腕。 当看到周或满是笑意的嘴角时,风铃儿猛得回神,烫手山芋一般松了开来。 不要,她不要这样。 风铃儿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是意识已经变得黏黏糊糊。 她的手已经无意识的在腿内和阴阜来回滑动。 身体就像漏了气的气球,空虚急切的渴望填满。 救救我…快救救我。 她难耐的扭动,碰到了微长生的身体,昂扬的阳物气势汹汹的彰显它的存在。 它那么粗,那么硬,一定很舒服,一定会很舒服。 风铃儿脑子里的理智彻底消失了。 她的身体已经在诚实的追寻快感。 她不知道她的腰肢已经在主动上下摩擦,她不知道她的手已经在花穴里搅动,她不知道向来嘴硬的她已经哼出甜腻的呻吟。 那是一种欢愉痛苦的,又似乎怕被人听见一样的轻哼,如羽毛刮过耳蜗,挠得人心痒。 “操!”月光下的女子身上映着点滴汗液,像是海里惑人的海妖。弈清在一旁看的眼睛都红了。“你们行不行啊!不行我来!” 微长生试探着送进去,刚刚进了一个头就紧的他头皮发麻。 “啊!”风铃儿一声惊叫,“好撑,好涨…呜,呜呜…” 明知道这时候的她意识不清醒,微长生还是停下动作,趴在她耳边,喘息的问:“痛吗?” 风铃儿双眼迷离,难耐的晃动腰肢,“好舒服,呜呜,快点,呜,我好难受…进来,进来啊。” “呵。”周或一声轻笑,由衷的夸道,“你这药还挺有用。会伤害身体吗?” 微长生听到女子的难耐,也放下心来,阳物退出一点又冲进去一点,就这样慢慢凿开女子的后穴,伴随风铃儿忘情的呻吟,他道:“放心。” 看着女子沉迷情爱的样子,周或有了一种他们和她是相爱的错觉。 女子的花穴馋的直流水,周或也不必顾及,整根埋了进去。 女子绷紧脚背,高昂的呻吟。这一下入的风铃儿直接高潮了。 微长生和周或都在风铃儿的身体里,身体被堵的一点空隙都没有,即使没了意识,女子也一口一口小心的呼吸,生怕一个动作太大自己就坏掉了。 待女子放松下来,两人默契的动作。或是一起进出,或是你出他进,你进他出。两人隔着一层肉膜都感受到别样的紧致和刺激。 “啊!唔哇,别,坏了,坏掉了,呜呜…” 风铃儿哪受过这种刺激,爽的双眼上翻,口水直流,哼唧着胡言乱语,双手发狠的搓揉胸前的红豆。 弈清在一旁抚慰自己的小兄弟,看得亢奋的不行。 该死该死该死。这根本是折磨啊。 弈清暗骂了一句,拉过女子的脖颈,阳物打在风铃儿唇角。“乖乖,给哥哥舔舔。” 周或横了一眼弈清,弈清不耐烦的打断:“我轻点行了吧!” 转而继续戳弄女子的红唇,诱哄着:“乖乖,张嘴。” 风铃儿恍惚的伸舌舔了一口,柔软柔韧的触感舔的弈清舒爽极了。 哪成想,风铃儿舔了一口就委屈道:“唔…不好…唔吃。” 弈清在女子红唇处不得其入,忙安抚风铃儿,“乖乖,乖乖,给我含含,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他真是急得连命都能给她。 可能是什么都给她这句话触动了风铃儿,她软软地握住弈清的阳物,喃喃着:“那我要干脆面。” “行行行,什么都行。”弈清其实没听清,或者说是没听懂,但是此刻他的小兄弟最重要,他这么有钱,那个什么什么面还能找不到。 得了许诺的女子安下心来,小鸟啄食一般,一下一下的舔弄含吮,虽然生涩,但是就视觉上就够弈清把持不住的了。 女子稳不住身形,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的触摸,她想了想,努力张开嘴,艰涩的吞进喉咙。 “嘶。我的乖乖,真棒。”弈清爽得腰按耐不住动了起来。 他们肆意的交欢,疯狂的在女子身上留下痕迹。他们自欺欺人,妄图在虚假里找到相爱的证据。 夜月高悬,华贵却狼藉的卧室里欢爱声不断。 他们于一地残骸上极致的做爱,仿佛没有明天。 七 当初我没带你下山就好了。 风铃儿失去意识前都在想着这句话。 那是师姐认为的开端,却是她最新的轮回。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了。 —— 三年前 剑元宗弟子房 风铃儿,重生了。 “呼!哈……”年仅十六的风铃儿在简陋的木板床上满头大汗的惊起,捂着胸口的手紧紧抓着领口,像是要窒息一般急促的喘息。 汗水流进眼睛,涩痛感刺激风铃儿脆弱的神经。她呆呆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她,她没死?她没死!她为什么没有死啊!!! 风铃儿慌乱的撕扯触手可及的一切东西,希望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可惜过于真实的触感,迫使她崩溃的认清“她还活着”这个事实。 她背靠在床铺一角,死死的抱住自己,泪水不受控的流淌,上下齿的不断磕碰,谱写破碎的呻吟。 恐惧笼罩着她,如影随形。 前世死前黑暗的一个月让风铃儿头一次直面一句话:死亡才是解脱。 她被困在暗无天日的“牢房”,四肢无力的瘫在木板床上。因为失血过多,她的身体冰冷僵硬,白色衣服下的身体密密麻麻的全是新的切口,切口上涂抹着不知名的药粉,火辣辣的疼,针扎般的疼,渗进骨髓的疼。 无一例外,这些药都很疼,疼的她一直在颤抖,哀嚎。 无时无刻的疼痛让她不得安眠,她哭喊,她求饶,唾骂,她想尽办法的要逃出去… 她没有成功。 房门口的响动提醒风铃儿,那几个取她血的恶魔又来了。 她不愿去看,但是那几个恶魔的脸依旧出现在她面前。看着熟悉的脸,风铃儿眼前一黑,痛苦绝望的恨不得立马去死。 她温文尔雅的师兄笑着挑断了她的手筋脚筋。医者仁心的穆大夫利落的割开她的皮肤取血。风趣幽默的弈商人源源不断的提供那些实验的药粉。 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她身中剧毒的师姐! 哈!不过是牺牲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师姐可是他们深爱的女人。 用这样一个不知廉耻,不胜其烦的女人换他们爱人的一条命,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一场多合适的买卖。 她的牺牲多有价值啊! 风铃儿自娱自乐的想着:拜托,这可是双赢好不好,她的师姐会活过来,他们也少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对象,重归平静。 在小说里,这可是爽文情节啊! 这可是双赢啊,所以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风铃儿更紧的缩成一团:……怎么没有人来心疼她呢,她好痛,她好痛啊。 师姐一直没有醒过来,他们着急了,用了最后的手段——取了她的心头血。 开胸的那一刻,她不知道她的心痛究竟是因为被所爱之人无情的伤害,还是刀尖刺入的生理性疼痛。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迎来死亡那一刻,她感到无比的轻松。她甚至能平静看着死前的惨状。 是真的不好看,狰狞的脸,涕泗横流,面容扭曲,她本来就不貌美,这下更丑了。 因为一直用药吊着命,她已然是一幅皮包骨的模样,看着像冬季的枯木,一掰就折。 鲜血浸透了白色的衣服,衬得她肤色惨白,她可真是头一次穿这么鲜艳的服饰呢。 …… 所以她已经能这么平静的接受了死亡,为什么要把她送回来! 为什么! “师妹,起床了吗?” 风铃儿一僵,是她的师姐。 铺天盖地的恨意袭来,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黏腻,她近乎恶毒的诅咒门外的女子。 你会成为那三个恶魔的禁脔,会变成你最不喜欢的倚靠男人的那种女人,你是个婊子!不知廉耻! 她一边咒骂,一边强制让自己清醒。 这不对,这是不对的,她的师姐很好。 师姐那段时间昏迷在床,并不知道那几个男人的所作所为,若是知道,师姐是宁愿去死也不愿这样做的。 风铃儿心知肚明她现在对师姐的恨意来得莫名其妙,可是她实在做不到不怨。 “小师妹?” 听到这个声音,风铃儿像是快要散架一般的颤抖,双手死死地压住喉咙,硬是咽下快要冲出来的尖叫。 周或的声音像蛛丝一样丝丝缕缕的缠住她,瞬间就将她拉回恐怖的“牢房”。 “我进来了?”周或敲了两下房门。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师姐!”风铃儿嘶哑的喊出声,制止了门外的人,“我就是累了,想多睡一会儿。” 越茹灵推门的手一顿,师妹的嗓音很沙哑,可能真的是累坏了。 “那好,师妹,修炼要适度,别累垮了自己。” 第二天,越茹灵又来到风铃儿的房门口。 “师妹?” “…师姐,我起不来。” 第三天 “师妹…” “…对不起。” 第四天 “…师妹” “………” 剑元宗的日常可以说是枯燥,平常的活动只有练剑,修心。以往有风铃儿在,还能多几分乐趣。 现在她几日几日的不出门,越茹灵越发的觉得山门冷清。 到第十日的时候,越茹灵实在担心的不得了,与周或对练过后,找其商讨:“师兄。” 周或极宝贵他的佩剑,送回剑鞘前一定要擦拭干净,“怎么了师妹?” “这几日不见小师妹出房门,我担心她出什么意外,但是她又不肯见我,师兄你可有主意?” 周或沉吟片刻:“每日送去的饭菜可有动过?” “动过,就是看着比起平时吃的过于少了。” 停下擦拭剑尖的手,周或回想那个过于活泼的孩子。风铃儿与越茹灵不同,她于武学方面过于迟钝,又爱好玩乐,总想着偷懒,回回练剑到一半,就扯着他衣角撒娇,嚷着要休息。 想必这回也不过是偷懒的借口罢了。 想到这儿,周或叹口气,对他这个小师妹,颇有恨铁不成钢的郁闷在里头,“既然能吃饭,那就不必太过担心。可能她就是找个理由不练剑,小师妹本来就是不爱劳累的性子。” “可是…”小师妹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出门过。 周或看着自家师妹精致秀美的脸庞,实在不忍美人微蹙,接着道:“你不是想要下山历练吗?正好带小师妹下山散散心,她爱玩,一定会去的。” 越茹灵眼睛一亮,谢过师兄,急忙去找师父请示下山。 周或跟着笑了笑,等看不到师妹的身影,才转身坐下拿起剑谱研读。 八 风铃儿度过了非常平静的十天,寂静的日子,让她逐渐回归理智。她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犯了一个错,她本来就是书中没有描写的人物,作什么要上赶着掺和主角的事。 她明显是自作自受。 既然重来一次她要远离主角,珍爱生命。 风铃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冲到衣柜里翻找。在最里侧的一角翻出一沓信纸。 这些都是风家送来的家书,被风铃儿妥善安放。信里字字句句皆是琐碎叨念,并附带大量银票,生怕风铃儿缺衣少食。 风铃儿快速的览过,找到最近的信封,仔细看去,直到找到记忆里的话语,喜极而泣。 “囡囡,离家数载,甚是思念…… 年逾十五,始得婚配……” 很显然这是一封催婚信,以前的她看过就罢了,不曾放在心上。 如今这个反而成了她的退路。 “咚咚咚” 风铃儿抱着信件猛得回头,纸张在手里攥到破损。 “师妹,是我。”是师姐。 风铃儿松了一口气,又惴惴不安的将信件贴身放到胸口。 她照常以为师姐是来送吃食的,正准备给师姐开门。却被师姐的下一句话,吓得魂飞魄散。 “你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这样不行。我和师父请示过了,过两日你必须和我下山历练。” 就像晴空万里的一道惊雷,震得风铃儿五感尽失。她颤抖的算着日子,她十六生辰刚过,那她的师姐再过段日子就是二九年华了… 剧情…要开始了… 不…不!她不能再搅合进去了,不能! “师姐,我不要!” 风铃儿几乎是尖叫着拒绝,余光瞥见铜镜中的自己,披头散发,面色青白。她现在和疯子也没有两样了。 本来态度坚决的越茹灵被着一嗓子吼的踌躇不决,不过转念一想立马眼神坚定,“师妹,你到底怎么了?如果有不开心的事就要跟师姐说说,别一个人闷着,会把身体闷坏的。” 越茹灵的谆谆善诱,很好的安抚了神经兮兮的风铃儿,风铃儿委屈的哼道:“求你了,师姐。我不要下山。” 越茹灵暗暗叹口气,“这次就到山下的迁城,也不远,就当陪师姐散散心,也不可以吗?” 听到师姐放软的语气,风铃儿心里也跟着酸涩,师姐一直待她如亲人,如果不是因为前世种种,她断然不会拒绝师姐。 手掌按在胸口信纸处,微硬的触感让风铃儿安下心来——那是她的救命稻草。 “我去,但是我有条件。” 许久未听见风铃儿回答的越茹灵已经有些泄气了,冷不丁看见点曙光,也不管什么条件,立马点头答应。 “我要回家一趟。” “好,我答应你!” —— 剑元宗宗主房 周或躬身行礼,“师父,您找我?” 须眉长胡的老者颔首,“你师妹们要下山的事,你知道不?” “弟子知道。” 老者抚了一把胡子,又道:“你越师妹心里有疙瘩,总想下山寻亲,估计这回也不能老实。那小瘪犊子,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天天想着出去找人照量。” 说着便气恼的摇头。 “我寻思吧总拦着也不是个事儿,正好这次她俩都下山,你也给我下去,看看能不能把这事了了,三个人在一块儿还能有点照应。我这儿也清净两天。” “是,师父。” 剑元宗的大师兄比起爱剑如痴,更为尊师重道。只要是师门的吩咐,他舍命也会履行。顶多就是可惜又少了看剑谱的时间罢了。 又过了两日,风铃儿开始收拾包裹,将银票和信纸都贴身放好,用油纸包了易保存的干粮,拿了一套衣物和零碎的首饰,工具。 收拾妥当后,风铃儿双手按在塌软的包袱上,竭力按压住忐忑不安的心跳。 她要从壳里爬出去了。 伴随着婆娑树影一步一步地走出山门,她的心跳不受控的加速,嗡鸣声在耳边炸响。 山脚下站着两个人,是周或师兄和茹灵师姐,迎风而立,飘然若仙,端的是郎才女貌,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般配。 风铃儿并不意外周或也在,她在心里一直不断地安慰自己:前世也是如此,没有任何改变,别放在心上。 但还是在看见周或的那一瞬间,惊惧的差点跪在地上。 那是杀死她的凶手! 这是重生以来,她第一次见他。树荫下文雅的周或与牢房里浅笑的周或,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风铃儿眼前交错。 嘴里传来血腥气,风铃儿才回过神来,她刚刚咬破了嘴里的软肉。 快步上前,躲到越茹灵身后,扯着师姐的衣角,咽了下口水,小声说:“师姐。” 抖了一下,低垂着脑袋,艰难的继续道:“…师兄。” 师姐摸了两把风铃儿的发髻,“你可算出门了。”又笑着和周或道:“人到齐了,师兄,我们走吧。” 周或看着离他很远的风铃儿,心里漫出疑惑。以往小师妹最会找他撒娇了,遇见的时候总会扯他的衣袖,崇拜的看着他,再甜腻腻的喊道“师兄好。” 今日倒是安分。 历练的地方如师姐所说,不远,徒步也就三四天的功夫就到了。 黄昏时分,周或摊开地图,皱眉。 “今天是赶不到有人家的地方了,找个地方将就过夜吧。” 风餐露宿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 在一处小溪边,周或拾了点干柴,点了火堆,几人围坐在一起,拿出干粮简单的垫了垫肚子,越茹灵还下水扎了两条小鱼。 周或的包袱比较大,里面干粮占了大部分,以他的设想,头一次出远门的小师妹是不会懂得野外生活的。 所以当看到风铃儿拿出干硬的面饼时,着实面露几分诧异。 他还以为小师妹也就会带一些看着好看,却易碎易坏的糕点。 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要照顾师妹的打算。看着师妹还算自立的样子,他松了一口气,随手拨弄着火堆。 风铃儿自从下了山,就极为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触动她。 她也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但奈何就是调整不过来,尤其天色渐暗的时候,她更是坐立不安。 低垂的脑袋遮掩住她不安乱转的视线,手里的面饼胡乱塞进嘴里。隐隐察觉到师兄的视线,她更是慌乱,囫囵吞掉整张饼,她嘴小,饼又干,这一块饼下去,差点噎死风铃儿。 风铃儿单手捶着胸口,试图咽下去,又胡乱的寻找水袋。 眼前出现一个水壶,她刚要接过来,余光就瞥见是周或递过来的。一个倒吸气,食物残渣吸进气道,呛咳起来。 在一边烤鱼的越茹灵看见小师妹咳的脸都红了,忙过来拍背喂水。 风铃儿闻到一阵淡雅的香气,就晓得是师姐,本能的抓住她的衣袖,顺着越茹灵的力道喝下一大口水。 看着风铃儿眼泪鼻涕一大把的越茹灵,无奈的掏出手绢给她擦干净,笑骂着:“吃个东西给你吃成这样,真是出息。” 风铃儿虚弱的笑笑不言语,而周或递过来的水壶,孤零零的没人去接。 九 风餐露宿的几人终于在第三天下午赶到了目的地,这几日风铃儿一直明面上黏着师姐,背地里暗戳戳的躲着师兄,总算是磕磕绊绊的进了城。 许久没吃顿好饭,几人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家客栈点了满满一桌子菜。 一口热汤下肚,身体都暖和起来了,风铃儿一直紧绷的情绪也放松下来。 客栈里不仅有经商的商团,路过的旅人,还有不少的江湖人。 因为江湖人士的日渐扩大,这个世界隐隐有朝廷和武林分庭抗礼的意味在里头。 当然这对朝廷来说是种不小的威胁,圣上一直企图招安。颁布的一系列法令也有意模糊两种势力的界限,当然这是后话。 只是这种法令形成的结果就是随处可见都可见佩剑的武人。对百姓来说,见到江湖人也不算新奇事,有的商人还会雇佣他们保护货物,由此还产生了镖局。 所以即便小小的客栈里头堆满了牛鬼蛇神,店老板也见怪不怪了。 只是今天注定与以往不同。 脸都快垂到胸前的风铃儿,即使不抬头都能感觉到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 当然不是看她的,她一个路人怎么可能引得他们注视。 风铃儿偷偷瞄了一眼正吃得开心的越茹灵。作为这个世界的女主,她的美貌是毋庸置疑的。 便是身为女子的她在第一次见到越茹灵的时候也晃了神。 冰肌玉骨,绰约多姿。看到她的时候,风铃儿就懂了“倾国倾城”是真的存在,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精致。应了那句多一分则溢,少一分则贫。 是正正好惑人的美貌。 她的师姐美而不自知,一颦一笑自然大方,自有一份独特的韵致。 是谁看了都要赞一句美人的。 风铃儿用余光看了一眼周或,发现他正看向这里,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 周或身为男主之一,自然也是人间绝色。 这么两大杀器聚在一起,能不引人注意吗! 风铃儿急急扒了两口饭,同师姐说了一句就匆匆地上楼要水泡澡洗漱。 泡在浴桶里的风铃儿回想前世的事。 她们一行人根本不可能轻轻松松的完成历练,欢欢喜喜的回山门。 在这里他们就会有一个剧情点: 在楼下吃饭的人里有一个神秘人,是个游历四方的流浪画师,貌似以卖画为生,浪迹天涯也只为了观赏世间至美之物。 所以当他见到越茹灵后,自然惊为天人。等师姐他们用完膳,就会自然而然的上前攀谈,询问是否可以为她画像。 以越茹灵的性格是不会拒绝的,为了回报,旅人许了师姐一个问题。 “无论天文还是地理,野史还是传奇,只要是这世间的事,没有我答不上来的。” 这是那个流浪画师的原话。 这般狂妄自大的话,越茹灵只是笑笑没放在心上,同样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开着玩笑的把父母留下的唯一线索——一块玉制的长命锁。递到画师面前。 那个人接过摸了摸,说的头头是道,大致就是说了下玉石上纹饰的含义,这块玉产自哪里,又大概佩戴了多久之类的。 说的很准,但是这些信息就是随便去一家玉石店铺找店老板,都能说个七七八八,类似的话越茹灵也听过不少,都能倒背如流了,以为画师同那些老板一样,也就没放在心上。 但是画师接下来的话就很有价值了。 “泉泸的玉石极为独特,色白而润可触手生温,但质地偏软,不易雕刻。这上面的莲花纹样一般工匠都可以刻划一二,但是莲花周围的忍冬纹行云流水技艺高超,非一般手艺人可为。” “就在下印象里,这世上仅有云州魏家可以做到。” “越姑娘,这块玉佩极为贵重,可千万不得轻易示于人前啊。” 这一番话下来,越茹灵自然是惊喜过望,岂能轻易放过画师,连忙又问了几句。 只是画师古怪的很,摇了摇头,说:“说好是一个问题,就是一个问题,做生意是要讲诚信的。或者…姑娘你可以再提供给我一个至美之物。” 常年待在山上的越茹灵哪有什么至美之物,没有东西交易又撬不开画师的嘴,几番询问下来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也只好做罢。 当然在风铃儿看来这都是作者为了推进故事发展而强行设定罢了。 从浴桶里出来,擦干净头发,摸出放在外衣上的匕首,藏到枕头下,又在身上何处藏了尖锐的物件。 按理说这点事不至于让她连饭都没吃好就躲进房间里。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他们下山是所谓何事了。 迁城几个月前就断断续续有盗窃案出现,涉案金额巨大,窃贼又极为狡猾,府衙一直没能捉拿归案,故此张贴悬赏。 他们就是为这个悬赏而来。 而在客栈里,师姐拿出那块玉石的时候,他们反而被窃贼盯上了。 当天晚上师姐那屋就遭窃贼入侵了,打斗中师兄听到动静赶忙过去帮忙抓住了盗贼。 这在书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点,纯纯的福利章节。 与贼人打斗过程中师姐双颊微红,衣衫凌乱。妥妥的一个月下美人图。 算是男女主感情升温的小小推动。 但是上一世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那个窃贼并没有去偷师姐的长命锁,反而来她这屋翻箱倒柜。 她之后猜想可能是角度的问题,让盗贼误以为玉石是她的。 所以这一世她要在画师没过来之前就躲掉剧情,为此还特意换了房间,离师姐他们远远的。 这一次绝对!绝对!不要再掺和进去了。 夜幕降临,风铃儿在惶恐不安中疲累的睡着了,又在一阵细碎的声音中惊恐的清醒了。 黑暗中她看见身着夜行衣的男子在翻动她的包裹,显然是一无所获,他居然没放弃,向她摸过来了。 风铃儿赶紧闭上眼睛,握紧枕头下的匕首。 在他的手快摸到她身体的时候,风铃儿迅速将手里攥着的匕首插到男子的手背上,用力之大,穿肉透骨,入木三分。 在男子痛呼前,风铃儿就先抑制不住喉咙里的尖叫。叫的凄惨,活像被扎的是她一样。 盗贼一见事情败露,拔出匕首向她掷了过来。刀锋在她脸边划出一道红痕。 “师妹!” 周或推门而入,越茹灵紧随其后。盗贼当即翻窗跃出,越茹灵看了一眼风铃儿,立即道:“师兄,我去追!你照顾好师妹。”说完就跟着跳了出来。 剑元宗几个弟子里,越茹灵轻功是最好的。这无疑是当下最好的安排。 但是对于风铃儿来说,这绝对是最坏的决定。 周或看向小师妹,自尖叫过后,她就像失了魂一样呆坐在原地,无意识的看着那个盗贼跳窗。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小偷还会来她的屋子,她已经躲得很远了,为什么?】 风铃儿无措的想【她做了什么,她又做了什么,为什么剧情与上一世一样。】 周或见小师妹一动不动,以为她吓坏了,凑近看,才发现小师妹的脸颊有伤。他上前想要掏出手帕,安慰风铃儿:“师妹,别怕,他…” 猛得抬头的风铃儿打断了周或要继续说下去的话,他皱眉正要询问,就看见风铃儿暗淡无光的双眸盛满了泪珠,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滑落。 【她难道什么都改变不了吗?】看着周或的脸,她崩溃了:【她难道还会如上一世一样痛苦的死去吗?这就是她注定的结局吗?…她不要…】 “你…!”周或惊诧的睁大了眼,他慌乱的伸手想要抹掉小师妹的眼泪,又要顾及男女大防,最后只好在女子下颌处接住掉落的泪液,连手帕都忘了拿。 窗外的光洒在两人身上,他像是接住了一室的月光。 可能是月色太美,周或被迷惑住了,他不自觉的要抚上风铃儿的眼角。 风铃儿是美的,但她的美太过内敛。 如果要形容,越茹灵就像太阳一样,美的张扬,横冲直撞的闯进别人眼里,肆无忌惮的持美行凶。尽管她本人并不想这么做。 而风铃儿更像夜色下被吹落了花瓣的蓝色百合,孤独的,静谧的,一见生怜。 那是一种破碎的美。 手心处的泪水顺着倾斜的掌心纹路滴滴答答的滑落,只留下湿润的痕迹。 此时就连周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安慰他的师妹,还是想继续看她哭泣的娇态。 这一切妄念在风铃儿猛得避开他的手时,骤然破碎。 “小师…” “师姐!”周或还没说完,窗户那边就传来声响,然后就见风铃儿连滚带爬的绕过他跑到越茹灵身边。 眼神一直跟随风铃儿的周或,看着突然痛哭出声的小师妹。眼神晦暗不明,本来伸出的手臂缓缓垂在身侧,握紧手心残留的潮润。 十 越茹灵没发现屋里奇怪的气氛,她将手里拎着的窃贼扔到地上,拍了拍手,刚一回身,就被风铃儿撞得一个趔趄。 “哎?”越茹灵一脸茫然的看了看小师妹,又看了看没有动作的师兄,一头雾水。 直到听到怀里的女孩号啕大哭,才忙抬手摸向埋在她腰间的小脑袋。 “怎么就哭成这样?吓坏了?” 越茹灵温柔的声音极大的安抚了风铃儿,压抑的恐惧和委屈就像有了宣泄口一样,哭得更放肆了,眼泪鼻涕糊了一大片。 “呜哇,师姐!我好害怕啊!” 入室偷盗,她好害怕。重活一世,她好害怕。再次见到周或,她好害怕啊! “哎呦,不怕,不怕,师姐都把坏人抓住了。”说完,拍了拍风铃儿的肩,侧开一点身形,好让她看清。 好好的发泄了一下,风铃儿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抽抽搭搭的偷眼望去。 只见那人瘫在地上,不断颤抖呜咽,一看就是被师姐点了穴道,痛得站不起来了。 她松开抱着师姐的手,想要去找绳子将窃贼绑起来。一站起来就看见师姐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后知后觉的感到羞愧:“师姐…对不起,衣服脏了。” “嘿呀,没事,没事,你就别靠近他了,我去找绳子。”越茹灵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直接撕了衣服下摆,卷成绳子,结结实实绑了个彻底。 “师姐,我有点事想问他。”风铃儿冷眼看着地上缓过劲儿的窃贼,走到离他三步远的地方,虽然还带着哭腔,声音里却满是冷意。 “你为什么盯上我了?” 【为什么盯上的是她,而不是师姐。】 窃贼别过脸去,颇有几分骨气的闭口不言。 这一举动刺激了情绪起伏不定的风铃儿,她气的呼吸急促,尖叫着扯过一旁的凳子就往窃贼身上招呼。 “我让你不说!” 突然发疯的风铃儿着实惊住了众人,木制凳子结结实实的打在窃贼身上,几声脆响,凳子震得四分五裂。 他被打得跪地上直喊:“姑奶奶!姑奶奶!别打了!我说,我说!” “师妹,师妹,冷静。”越茹灵也赶紧拉着风铃儿,瞧这架势,怕是要给人打死。 被拦住的风铃儿披头散发,气的眼睛发红,再加上一身戾气,活像厉鬼索命来了。“说!” “哎,哎,嘶~我说,我说。”窃贼艰难的咽了下口水,“你头上的发簪一瞅就知是泉州水玉,所以自你进城我就盯上你了。” 泉州水玉产量极少,单是一块原石都能卖上千两。若是论品质,自然是水玉更稀奇,但是师姐的玉贵在大家雕刻,两相比较下,材质反而要被算在末等。 听到回答的风铃儿愣了几秒,喃喃着:“就因为这个?”说完突然像是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要不是师姐托着她的手臂,她连立都立不住。 【就因为这个?就只是因为这个贼不识货!而已…】 “呵…呵呵。”风铃儿阴沉地低笑两声,自腰间摸出那个发簪猛得砸向窃贼,拍在他脸上,又落在地上。 好好的水玉发簪就这么碎成三段,残破不堪。 玉簪清脆的碎裂声即便在寂静的夜里也只是轻微的声音,但却像一桶冷水浇熄了风铃儿的冲动,她伸手扯着师姐的衣袖,呐呐道:“师姐,你今晚能陪我一起睡吗?” 越茹灵担忧的看着风铃儿,在她眼里,小师妹这般疯癫的状态很不对劲儿,所以也没有拒绝,转头向同样有点怪怪的周或道:“师兄,那就麻烦你看管这个窃贼了。” 周或单手背在身后,同以往一样笑的温柔:“自然。” 越茹灵收起心里隐隐感觉的异样,领着小师妹回了她的屋子。 待人走后,周或缓步走到盗贼面前,捞过一把凳子坐了下来,“我问你一个问题。” 盗贼心里苦,盗贼不敢说:“哎,您说,您说。” “你可有对我师妹,做了不轨之事?” “哎呦!这可没有啊,就那位姑奶奶,我刚靠近就给了我一刀,我哪能做什么不轨事。”盗贼连忙摇头否认。 【那她…】周或沉思,【怎么对男子这般敏感抗拒。】 盗贼见眼前这人走了神,将藏在指甲里的迷药迅速吹了出去。正当以为成功的时候,就被周或一脚踩在地上。 那个总是一脸笑眯眯的人,笑着踩断了窃贼的腿骨,“你认为,你的迷药对我师妹没用,对我就会有用吗?” 在窃贼痛呼之前,周或已经拔出佩剑,剑鞘在男子喉间抵住,迫使他只能挤出嗬嗬的痛音。 “嘘,会吵到师妹的,所以不要叫哦,你叫一声我就踩断一根骨头,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根骨头可以断。” 窃贼是在极致的恐惧里疼昏过去的。 ———— “师妹,我跟你说,那个贼就腿脚功夫好些,手上功夫根本不行,而且就会些邪门歪道,我在他身上搜出不少迷药。” “得亏师父给了咱们装着清心草药的香囊,这贼还真是倒霉。” “师姐,天太晚了,快睡吧。” “好!” ———— 一早周或就拎着窃贼先去交了悬赏,再回来的时候,两位师妹正在用早饭。 越茹灵一晃眼就看见了回来的周或,连忙招手让他一同过来用餐。 “师兄,怎么样?” “送去了,不过还要经过审问,等证据确凿才能定案,要领赏金的话咱们还要多留两天。” 周或方向一转,笑眯眯的安慰风铃儿:“即使他不是悬赏上的那个人,也犯了罪,是一定会被关押的,所以小师妹不用担心。” 正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包子的风铃儿听闻这话,垂眉沉默不语,顿了两秒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唔~】周或指尖轻叩桌面,眼里闪过一抹若有所思,【果然不太亲近他。】 “等两日倒是没有关系,本来也就没想过会这么快解决。”越茹灵沉吟,“而且我还想找那个画师再问问。” 风铃儿喝掉最后一口蛋花汤,拭了拭嘴角,对他们讨论的事不做评价。 因为她知道,赏金会很顺利的拿到手,但是找画师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果不其然,这之后的两天,师姐打听了无数人,都没人再见过那日的流浪画师。而且因为画师不住在同家客栈,所以就算问老板也无济于事。 “这人怎么跟风似的。”师姐是这么形容他的。 十一 又是一天黄昏,越茹灵风尘仆仆的回了客栈,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碗茶水。 “还是没有消息?”周或重新倒了一杯茶水递到越茹灵手边,“慢些喝。” “没有。”越茹灵抽空回了一句,又是一碗水下肚,“师兄,你那边呢?” 周或摇了摇头,“我这也没有消息。”说完抬手按住茶壶不让越茹灵继续喝下去,“你喝太急了。” 用力拽了几下,见茶壶纹丝不动,越茹灵只好撇了撇嘴放弃了,郁闷的坐在凳子上,时不时瞄两眼小师妹,满脸纠结。 一旁的风铃儿当然知道她的师姐在纠结何事,也不为难她。冷静的放下手里的茶杯,道:“师姐看我作甚,可是有话想说?” “我…” 越茹灵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你…” “什么?” 越茹灵心一横,握住风铃儿的一只手:“师妹,我想去云州!” 没等风铃儿回答,越茹灵又急着说:“我知道,这很不对,明明先答应过了要送你回家,我却要求半途改道。这确实违背了誓言,我很抱歉,你之后想要什么,师姐都会努力补偿你的。拜托你了,师妹。”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风铃儿被这一长串子的歉意打得个措手不及,她倒是没想到师姐会感到这么愧疚。 拍拍师姐握着她的手背上,笑着回道:“没关系的师姐,云州和封沺郡离得也不远啊。” 如果要以剑元宗为起点,那么云州是在东北方向,封沺郡则是正东方向。 大体上还是一个方向的,而且封沺郡比云州还要更远一点。 当然如果一开始就是相背而行的两个城池,她是断然不会同意师姐的出行请求的。 所以风铃儿确实不在意这小小的岔路。 “哇!师妹你真是太好了。”她开心的抱住风铃儿蹭来蹭去,整个人散发的喜悦无以言表。越茹灵了却了心头的一件大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是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吃饭,吃饭。好好的养精蓄锐,咱们明天一早就出发。”说着,叫来了小二,点了一桌子特色菜。 周或轻轻敲击桌面,看着对面相谈甚欢的两个姑娘,状似无意道:“出去的时候我听说这边有夜钓,还挺新奇的,既然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不去看看吗?” “哎?”越茹灵是个喜欢热闹的孩子,听说有热闹可看,比谁都兴起,“夜钓?有意思吗?我要去!” “小师妹要去吗?”周或特意问了一下风铃儿。 风铃儿一愣,扯下师姐抱住她的手,抿了抿唇角,摇了摇头。 周或没继续说话,只是又叩了叩桌面,低缓沉闷的像是敲在了风铃儿的心上,空气都变得稀薄。 好在这时小二端着菜走了过来:“菜来啦~客官您慢用。” 周或停下动作,道:“…吃饭吧。” 这顿饭吃得风铃儿心不在焉,她能感觉到有些东西貌似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变化着。这种不可控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速度的吃完这顿饭,风铃儿放下筷子连话都没说就要离开,她急需回去复盘一下过往剧情。 “小师妹…”周或伸手抓住吃过饭毫不留恋转身回屋的小师妹,“师兄可有做了惹恼你的事?” 风铃儿被拦住了去路,即便隔着衣袖,那只手的温度也慢慢传了过来,看清是谁的那一瞬,风铃儿脸色变的刷白。感觉到的暖意也变得如百爪挠心般难以忍受,她整个人骇得如坠冰窟。 周或还想再问下去,就见小师妹极快的甩开他的手,始终对他低下的小脑袋终于抬了起来。 【该怎么形容那幅表情呢。】周或咽回了本来要说的话,他突然有些不忍追问。 他的师妹,惊惧万分的紧盯着他,活像他是什么吃人的野兽。 那张秀美的小脸苍白的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初雪,一切的生机都被掩埋在雪下。 冰冷,死寂,是周或感受到的属于风铃儿最深刻的感情。 削尖的下颌不复往日的圆润,那双圆溜溜的杏眼深处颤抖着倒映着他。没待他细看就被长长的睫羽遮了个彻底。 风铃儿几乎是落荒而逃。她冲到床上一角,用被子裹紧自己,抑制不住唇齿间的颤抖低声喃喃的安慰着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别怕,别怕,还没发生呢,什么都没发生呢,她还能走还能跑,她不痛…不痛,所以别怕,别怕。】 越茹灵敲开房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风铃儿战战兢兢,精神恍惚的可怜模样。 她本想安抚一下此时的小师妹,却发现,她对任何的触碰都反应激烈,只好退出门去。眼眸低垂,满心难过的同周或说:“师兄,我是不是做错了?”她是不是不该带师妹下山的,不然师妹也不会这般收到惊吓。 越茹灵以为风铃儿是被窃贼吓到了,所以对男子的亲近过度排斥。但是周或很清楚,小师妹排斥的不是男子,是他。 究竟为何,他无从得知。 他收回看向风铃儿房门的目光,转而对越茹灵道:“小师妹只是一时的,多照顾她一些,会好的。” 十二 经过一晚上的调整,风铃儿第二天还算平稳的跟随一同出发了。 “师妹,你还好吧?”越茹灵忧心忡忡的问着一直拉着她衣角的小师妹。 紧贴着越茹灵身后的风铃儿,看似开朗道:“我没事,就是……吓到了,现在好多了。”说完,扭头平视周或的衣领,“昨天是我大惊小怪了,还望师兄莫怪。” 风铃儿思考了一夜,知晓任何事都要有个度,周或太过聪明,过于明显的排斥,他必定会怀疑。 “昨日是我孟浪了,吓到了小师妹,反而是我要向小师妹请罪呢。” 他笑眯眯的回应到,周或无论何时都是那副儒雅随和的样子,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 风铃儿与他相处数年,始终琢磨不透这个人。 最后离开这座城镇的时候,风铃儿也不知道抱着何种心态回头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城门以及随时间流逝的已发生的故事。 她的师姐要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再次见到那个画师,那个时候越茹灵才知道,她当初以为的画师是武林上无人不知也无人得见的江湖百晓生。 画师只是他无数伪装中,不足为道的一个身份和脸皮罢了。 他步履匆匆的离开了迁城,却留下了一幅画和题的一首诗,在之后的日子里,无数人为画中美人倾倒,谱曲传唱。 这就是越茹灵绝色美名传天下的契机。 在行进的路上,车辙碾压过阵阵尘土,万千生灵的鸣唱都湮灭在木轮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里。 风铃儿迷茫的小脸上落下片片阴影,道路两旁挺拔的杨树簇拥着野蛮生长,浓密的树荫遮住了阳光,遮住了前路。 —— “他们在唱什么?” “…天下第一美人?呵!还世间还有人能比我的青羽更美吗?” “有意思,我倒真想见识一下。” —— 他们离开的时候用那笔赏金雇了一辆马车,前进的速度是快多了,只是因为他们走的是官道,没有小路近,一整日马车前进的距离和步行也没差多少。 要论好处也不是没有,一来是不会过于疲累,二来也减少路遇劫匪的风险,三呢就是马车内部也可以遮风避雨,比起风餐露宿绝对要好上不少。 对此,身娇体弱的风铃儿表示,坐马车绝对是最正确的决定,没有之一。 行了一旬有余,路过两个不大的城池,换过一匹马,给师父和家里寄过两次信,信鸽却没有回来。 一日傍晚,他们路过一座破庙,风铃儿按住砰砰乱跳的心口,回头看向那个熟悉的寺庙,心下惶恐。 新的剧情要来了。 驶过不到一里地时突然天色骤变,大片浓云蔽日,过了两息大雨倾盆,风吹呼啸,雷声轰鸣,恍惚间似天崩地陷。小小的马车已经不足以抵挡这般大的风雨。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动摇西坠,几人匆匆往回赶,找到刚才路过的破败庙宇躲了进去。 风铃儿身上的衣物被打湿的彻底,春雨尚带着几分寒凉,风一吹,冷到了骨子里。抖着身子哆哆嗦嗦的帮同样湿透的师姐拾一些还算干燥的稻草,勉强升起了火堆。 周或冒雨在庙门口绑好了缰绳,刚踏进门口,看见两人的狼狈模样,顿了顿,“我便不进去了,你们先换上干净的衣服。” 春衣虽然不像夏天轻薄,但沾了水也隐隐透出几分里衣颜色来。即便越茹灵大大咧咧惯了,也难免羞臊,她拿过包袱,起身去拉风铃儿苍白的手指,点头致谢:“辛苦师兄了。” 哪知,风铃儿收回了手,摇摇头:“佛像太小,恐怕容不下两人,师姐你先换,我不急。” 听罢,越茹灵急了:“你看看你这脸色,还跟我让什么,快点!你先去,免得风寒。” 风铃儿倔的很,频频看向门外,又推开越茹灵的手:“师姐,我太冷了,冻僵了站不起来,我在这儿暖暖,你换好了,我也就能动了。”说完,抿了下嘴唇,“师兄还在外面受雨,师姐还是快些去吧。” 越茹灵犹豫不决,咬了咬牙,“那我快些。”说完就拿起包袱跑到损毁的泥像后,换上了衣服。 —— “大哥,前面有个破庙!” “走走!快过去躲雨!” 庙外不远处一帮凶神恶煞,不修边幅的山匪往破庙奔走过来。 周或皱紧眉头,侧跨一步,严严实实的挡住庙门口。 “嘿,你小子,好狗不挡道不知道啊!”一个剃了半边头的山匪走过来要推搡周或。 周或一个侧身躲避,天暗地滑,那个人失重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在泥泞里。山匪本就被雨浇的烦躁,又出了丑,难免恼羞成怒,冲过来要抓周或的衣领。 周或横出未出鞘的剑,阻挡住众人,心平气和道:“诸位,可否稍等片刻。” 把头的山匪推开周或面前的小弟,“小兄弟,大家都是躲雨的,你拦我们在先,又伤我兄弟在后,这么做不太地道吧。” “抱歉,但现在确实不太方便,还望诸位见谅。” 这时候那个剃半边头的山匪不知看到了什么,高声道:“老大,里面有个漂亮的小娘子!” 把头的当家闻言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满眼都是下作的淫靡。 “呦,金屋藏娇啊,小兄弟。破庙幽会,是个会玩的。不介意让兄弟几个也瞧瞧这美人是何等模样吧?” “乖乖,这小娘皮子一看就带劲!” 下流不堪的话从这些人嘴里冒了出来,周或厌烦的抽出长剑,“尔等太过无礼!” 明晃晃的剑光划过几人面前,蛮横数年一朝被下了面子,当家的面色立马变得铁青。 “操,老子今天本来就不爽快,这还上赶子来个找打的。看老子今天不揍死你!” 话音未落,山匪就一拥而上,刹那间刀光剑影,铮锵声在这样的雨夜里尤为渗人。 风铃儿早在最开始就将一切映入眼帘,她死死握紧手里的匕首,羸弱的身体微微颤抖。 周或是当之无愧的剑道第一人,电光火石之间,就仅凭一己之力将十数名手持利器的山匪,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眼看着事态发展的风铃儿脸色却越加沉重,山沟里拿命换钱的土匪会是手段正大光明的人吗。 果不其然,那些下三滥的山匪用了不正当的手段,阻挡了周或的视线,他们围成人墙,沾满泥巴的袖口吸足了雨水飞溅而出。 周或是个喜好干净的,在满天的泥水里渐生不耐,略一分神,就让那个剃了头的山匪就溜进庙里。 十三 “师妹!可是有贼人!” 刀剑碰撞声穿过厚重的雨帘,敲打在越茹灵的耳朵里,她匆匆划拉几下衣服向外问道。 “是山匪与师兄起了冲突,师姐不必担心。师兄厉害着呢。” 在书里,这个山匪进庙来的目的是为了偷袭周或。但是被正在换衣的越茹灵发现,慌乱中衣服都没系好,拿起剑捅进那贼人的腹部,鲜血喷涌,死在了越茹灵面前。 山匪们本就欺软怕硬,见死了人后就一股脑的逃命去了。 这小小的波折就此戛然而止。但是三个主角的纠葛就此开始。 老实说,越茹灵那一剑并不会杀死那个贼人,那贼人的致命伤是穿过太阳穴的一截不到食指粗的小树枝造成的。 这也是京城富商弈清与越茹灵的第一次相遇。 这本小说的作者很喜欢写若有若无的吸引,魅惑与清纯同在的越茹灵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勾引起人心底里最深的欲望。 因杀人而愧疚的越茹灵,因心忧而衣衫不整的越茹灵,是坚韧的,是摄人心魄的。 是会让人着迷的。 —— 回想着书里剧情的风铃儿手持匕首往后挪了挪,尽量离门口远些,免得殃及池鱼。 偷溜进来的贼人本是要偷袭周或的,可是他余光一扫,看见兔子样瑟缩的风铃儿,眼珠子一转,邪笑着摸过来了。 风铃儿瞳孔微睁,藏在衣袖里的刀柄被手心出的汗浸透,她咬紧下唇,紧盯来人,猜测能有几分胜算。 余光中瞥见始终游刃有余的师兄,心下叹息,【真是可惜。】 而在佛像后的越茹灵心里越着急就越是手忙脚乱,她探出头来想让师妹过来帮一下,就惊恐的发现一陌生男子逼近风铃儿。 “师妹!”她也顾不得凌乱的衣服,摸过长剑,跃过倒塌的佛像,一剑抹了那人的脖子,决绝又果断。 风铃儿被瞬息的变故惊得的忘了躲开,温热腥臭的鲜血溅了她一身,腮边似有血液滑过,黏腻的滴落,融入一地的血池。 她呆呆的看着师姐。 越茹灵踹开尸体,扔掉手里的剑,俯身抱住风铃儿:“乖,师妹,不怕,师姐在这儿呢。” 师姐的怀抱很柔软很温暖。 风铃儿迟缓的眨了眨眼,犹疑的回抱。 她其实并没有被吓到,她对这件事的发生是有预见性的。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她的师姐会为了她杀掉那个人。 师姐…明明是不喜杀人的。 —— “看来是出手晚了呢。”不远处的马车内弈清把玩手里的随意折下的树枝,语气里并没有半分遗憾。 他想了想,还是飞出马车,帮突然狠厉起来的周或一起杀掉要逃跑的山匪。 穷寇易杀,这两个人又都是人中之龙,对付几个混子,也不过瞬息而已。 周或抹点剑上沾染的鲜血,朝弈清抱拳道:“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助。” 弈清的肩头沾了雨水,他还蛮喜欢月华锦制成的衣物的,遂以后退一步,躲到房檐下,不甚在意的回:“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弹干净沾染的水迹接着道:“都是些欺凌女子的无耻之徒,杀了也算积德行善。” “不过,你看这天气确实不太好,不知我可否借块地方避个雨。” “这庙并非在下的,兄台当然可以进去,只是在下的师妹在里面,有些不便,还望能等上片刻。” “那是自然。” 周或不再同弈清交谈,他转过身踏进庙里,径直走到沾了满身血迹的风铃儿面前。 “小师妹,可有受伤?” 风铃儿被师姐扶着站了起来,尚没回神,外面没了动静,她举目看去就见庙门口流淌着大片的血液,与泥水混杂,汇聚成一条血水,蜿蜒的流向她,浓重的血腥气仿佛化为实质般直往她身体里钻,蓦然头顶落下阴影,再一抬头就看见了抹平嘴角的周或。 她怔愣:“什么?” 也不是吓得还是冷的,风铃儿的脸色比起日前还要惨白,唇色浅淡的好似将死之人,湿透的青丝结成缕黏在她削瘦的脸颊上,几点鲜红的血迹更像是吸走了她的生气。 周或看着就觉得心口憋了一口气,他扯过属于他的包裹,拿出一件外衫披在风铃儿身上,将她裹得严实,又抬起她的下颌,用湿透的袖口一点点擦净她沾染的血色,见没有伤口,稍显安心。 他的动作太过于行云流水,被迫抬起脸的风铃儿感受到湿意时,吓得瞳孔地震,比见到那个靠近她的山匪时都要惊恐,僵硬的伸出双手,猛得推开周或亲昵的动作,惊叫:“师兄!” 血腥气更浓了,就像是从周或身上蔓延而出,死死的缠住她,风铃儿喉间一阵翻涌,双手交迭捂住了嘴。 她想吐。 一旁的越茹灵也愣住了,周或平时不可谓知节守礼,这般逾越之举,倒真是头一次看到。 而周或沉默着收回举起的手,一时几人相对无言。 —— 门口的弈清听见屋里的惊叫,顺势回了头。从他的角度来看,刚才门口的兄弟是背对着他的,有一个女子被挡的彻彻底底,他仅能窥见一点湿透的衣角,女子旁边还站着个只穿里衣的姑娘。 在看清那姑娘的那一刻,弈清着实看愣了好几秒。世间殊色万千,他所观就有八九。尽管发髻散落也掩不住那抹颜色,如出水芙蓉,秋风朝霞。美得不可方物。 这时再瞧向那女子的里衣时,弈清忽地红了耳尖,轻咳两声:“咳咳,那个,兄台,是不是先让你的师妹先换衣裳比较好。” 这一句话点醒了越茹灵,她忙拉过风铃儿的手,抱起包袱,跑到佛像后面,给风铃儿换衣服,“师兄,你先出去吧,好了我喊你。” 周或眸色沉沉,退步到门口,静默无语。 他不说话,弈清却有一肚子想问的。 “在下弈清,临安彭呈人,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周或。” “周兄,咳咳,里面的两位都是你的师妹?” “…是。” 十四 “那…”他还想追问下去,就被庙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师兄快进来避雨吧。”越茹灵把周或给的外衫又披在风铃儿身上,不顾风铃儿的拒绝强行按她在火堆旁取暖。 见门口的两人进来烤火,越茹灵抱拳作揖:“方才多亏公子相助。” 简单收拾妥当的越茹灵没有丝毫狼狈,反而更添一丝英气。弈清看着便晃了神,向来牙尖嘴利的他竟也笨拙的说不出讨人欢心的话:“哪里哪里。不知姑娘芳名?” 越茹灵先是看了一眼准备去换干爽衣物的周或,心下略感怪异,又不知异从何来,只好放下万千思绪,同人攀谈。 “在下名为越茹灵,那位是我的师兄,周或。这位是我的小师妹,风铃儿。” 弈清得了佳人名讳,开心不已,眼神随着越茹灵的动作瞄了一眼旁边低垂着头,规矩板正,抱膝而坐的小姑娘。 与明媚艳绝的越茹灵相比,世间一切颜色都显得寡淡,更何况是一副落汤鸡模样的风铃儿。 弈清也就在心里划过了个平淡无奇的印象,没多在意,转过头就笑意盈盈的同越茹灵交谈,恨不得生辰八字都问出来。 躲得像个鹌鹑一样的风铃儿见状松了口气。还好,尽管出现一些偏差,弈清还是如书里描写的那样对师姐一见钟情了,并没出错。 微微侧头出神的看着飞扬的火苗,缥缈似纱,风吹而动,绚丽的像是舞女的红裙。柴火噼啪作响,与雨声相和应,声声催人入眠。 风铃儿的视野渐渐模糊,眼皮沉重的阖上,腰际失了力气向后歪倒,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使她惊醒过来,却来不及稳住身形,吓得闭上眼睛。 幸好在栽倒前被人扶住后背,她松口气,回头,“谢…谢师兄。” “坐好。”周或手上用了力,扶稳她,“困了吗?” 背后的触感如针扎般难受,睡意都跑散了,风铃儿僵硬的点点头。周或叹口气,“那就睡吧,晚上我守夜。越师妹,明天怕是有劳你赶马车了。” 越茹灵闻言摇摇头:“说的哪里话。”说完拍了拍风铃儿的小脑袋:“那边有干的草垫子,离火堆不远,也不会太冷。如果师兄的衣服不够厚,我那还有一件外衣,也给你披上。” “不用了,师姐也…注意休息。”风铃儿看了一眼对面聊的兴起的弈清,把早点睡这三个字吞了回去。 动作轻悄的躺下了,背对着众人,是一个蜷缩的姿势。 越茹灵离得近,掖了掖风铃儿身上没披好的衣物,看了两眼,又拿出一方手帕,裹上小师妹滴水的发尾。 就像找到一件有意思的玩具一样,擦拭的手不停,喜欢得爱不释手。 弈清看着这一幕,笑道:“看来越姑娘和你的小师妹关系很好。” “师妹年岁尚小,又乖巧惹人疼,我自然极为爱护。” 直到指尖感觉不到湿意越茹灵才停了手,在火旁支了根木棍,将手帕放上面烤干。 “越姑娘的师门真是令在下羡慕。” “有何羡慕,不过是寻常门派罢了。” “说来惭愧,我乃家中独子,身边并无兄弟姐妹,也未曾感受过手足情深。所以见越姑娘身边是相互扶持的师兄妹,心中难免有几分艳羡。” 周或在一旁擦拭沾血的长剑,虽然不曾插话,也有心听他们闲聊。这一会儿就听出几分不对来,貌似这初次见面的男人对越茹灵心思不纯。 作为大师兄,又承了师意,他理所应当得保护师妹。这不知从何冒出的陌生男子,需得防着。 “说来在这庙中相遇,也是缘……” “我看这雨势颇大,一时半会是停不了,弈兄不知是因为何事赶路,可还来得及?”周或打断弈清未说出口的话,状若无意的问。 弈清心思敏感,周或一开口他就察觉话里的机锋。许是初尝爱意的男子都多疑,周或又是越茹灵的师兄,是离她最亲近的男子,弈清自然多了几分隐晦的敌意。 “在下不过是一介商贾,跑商而已,迟个一两天,不碍事。” “既是跑商,这泼天大雨,不知弈兄的货物可还安好?” “有镖师和杂役在,用不得我操心。” “天黑阴冷,弈兄何不让你手下的人也过来避雨取暖。” “他们在外常闯荡,有自全之法,这庙太小,让他们过来,未免过于拥挤。”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句句回怼,句句不肯退步。 越茹灵一开始还在听,后来天色越晚,她也抵抗不住困意,挤到风铃儿身边,沉沉睡去。 另外两个男子此时还在斗嘴,待火苗渐弱,潮气重新弥漫进屋里,两人才停了嘴。周或添柴的功夫,借点点火光看见两个紧挨着酣睡的女子,抵足而眠,不禁失笑。 他在这边操心的厉害,师妹倒是睡的香甜。 十五 暗地里争夺的人睡下了,弈清也没有同男子交谈的闲情雅致。他又着实看不惯周或,便在火堆另一旁倚靠佛像底座小憩。心里琢磨该怎么避开周或与越茹灵亲近起来。 第二日清晨,几人陆续起来洗漱,风铃儿醒的晚些,睁开眼时只觉得头重脚轻,骨软肉疼,使不上力气,心里明白这是受了风寒。 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摸脸颊,微微发烫,而手指冰凉,确认发烧无疑了。 风铃儿当真是欲哭无泪,她一周目的时候也淋雨了,也没生病啊。 若她脑子清醒,就该想到上一世的她吃好喝好,并不为琐事烦忧,方得了一副健康的好身体。这一世日日忧心,食不下咽,一场小雨也能害她生了病。 昨日那场大雨黎明初歇,此时万里无云,天光撒进小小的庙里,是个好天气。 庙里除了风铃儿已经没有任何人在,便是那几具尸体都不见了踪影。雨水更是将血迹冲刷得干净。 周或去解马车的缰绳准备离开,弈清去商团处理损毁的货物。 越茹灵扔掉随手折下的杨柳枝,见天色大亮,是该将小师妹叫起来启程了。 甫一进去见风铃儿背对着她坐起来,没过多留意,只在一旁一边收拾烘干的衣物一边说:“醒了?见你睡得熟,便没太早叫你,这会儿正好,去洗把脸,咱就出发了,今个天气虽好,但道路泥泞,早些出发能早些到镇上。” 风铃儿听着师姐说话,就像隔着一层纱传来,脑袋混浆的,转不过弯来。 喉咙干痒,火烧般难受,嘴唇嗫喏两下,嗓音沙哑的说:“…好。”说完撑着身体,晃晃悠悠站起来。 越茹灵耳力极好,初时以为是刚醒的原因,后来见风铃儿状态不太对,遂走过去查看,见师妹双颊通红,唇色苍白,眼神恍惚,一惊。忙伸手抚上师妹的额头,烫得都能热饼了,赶紧扶住站不稳的风铃儿:“师妹,师妹?” “…师姐…”风铃儿气若游丝的回应,听着就像下一秒就要没气了。 越茹灵横抱起风铃儿就往门外冲,与弈清擦肩而过。 “越姑…”弈清还想说话,越茹灵却是没空搭理他,跑到牵马车过来的周或面前。 “师兄,小师妹发热病了,怎么办啊?” 周或放下缰绳,皱眉摸向风铃儿的额头,也被那热度惊到了,从怀里拿出地图,扫视一圈。 指向一处:“要是走大路往下一个城镇大约要黄昏才能到,这就太耽误了。”手指滑动,指向另一处,“这个村落不远,但是马车不好过。”停顿片刻;“这样,我先带师妹过去,你架马车绕道到那个村子。” 越茹灵跟着看地图,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点点头,紧跟着又摇摇头:“我带师妹过去吧,师兄你昨天没睡,这会儿还能在车上眯一会儿。” 周或闻言浅笑道:“我让你俩过去,一个病一个憨,你觉得我能放心吗?” 接过越茹灵怀里的女孩,周或接着说:“莫要多言了,尽快出发吧。” 越茹灵久居山门,于民间诸多事宜确实不如周或懂得全面,她若是去,可能连医馆在哪都要找一会儿,如此一想便觉师兄说的在理,就放手了。 风铃儿烧迷糊了,嘴里呢喃着“妈”,抱着越茹灵不肯撒手,奈何病弱之躯,手上无力,只能随波逐流,到了不熟悉的人怀里。 周或抱着风铃儿走近路用轻功疾驰,越茹灵放好包裹,心里焦急,也匆匆离开。 师兄妹几人竟是一个搭理弈清的都没有。这让不管去何地都有人热情接待的弈清很是气恼。 见心上女子走的毫无留恋更是憋闷,心里恨恨的想【这个师兄和那个师妹是他上辈子的仇家吧,把他的桃花拦得死死的。】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爷,查到了。他们自溧水县出发,到迁城落脚,要往云州去。” 清风拂过,穿的花枝招展的弈清从容一笑,眼里满是势在必得:“那就安排下一次偶遇吧。” —— 怀里的小师妹烫得像的小火炉,病得半分力气也无,周或调整一下小师妹的姿势,让她的脑袋依靠在肩上,一手揽过腰际,一手捞起腿弯,像抱一个孩子那样。 滚烫的呼吸吹进周或的衣领,他越发搂紧了怀里的女子。 这条路虽然是近道,但是极为崎岖,树丛茂密还算小事,关键是高低不平,尽是山坡地坑,等周或跑到村子,他也一身狼狈。 路边正好有一个挎着篮子的妇女,他上前:“大娘,家妹昨日淋雨受了风寒,病的难受,请问哪里有大夫?” 那妇女起初也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听清缘由,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山脚下:“那儿,就那户,院里晒草药那家就是,医术好着嘞,十里八村都找他,小伙子快去吧。” 周或谢过妇女,敲开医师的的门,一番折腾后,风铃儿被灌着喝下了一碗苦得要命的汤药,可能多喝热水真的很有用,喝下就沉沉睡去了。 周或握住风铃儿的手输送内力,帮她发汗,扭头问向老者:“大夫,我妹妹何时能好?” 老者抚了抚胡须,“放心,小姑娘身体挺好,就是思虑过重,才让寒气入了体,喝两天药就好利索了。” “原来如此,多谢大夫。” “没事,你多照看你妹妹,老朽还得去抓药。” 辞别老者后,周或感到些许疲累,便趴在风铃儿床边小憩。 他本就是浅眠,在鼻尖嗅到一抹艳香时,便立时屏息敛声,安静的等待几分钟也没察觉到有贼人,深感疑惑,又清浅的嗅闻,那股香味却是还在。 周或坐直身子,环视四周,未见异样,香气也闻不到了。他突然意识到什么,执起握在手里的柔荑放到鼻尖下,那阵香味又弥漫了上来。 周或眼神晦涩的看着风铃儿白嫩柔软的素手及那一节赛雪的皓腕,她腕上佩戴油青色手镯,成色极好,更显她十指如葱。 周或很难形容那一抹香,明明是很清淡的味道,甚至不凑近细闻根本就嗅不到,但是当闻到那一刻,即便是不识香的人也知道,这是勾人的媚香。不会很腻,但很惑人。 周或被勾引了,他没办法拒绝,他放下风铃儿的手,盯着她的脖颈,直觉那里会更香。 十六 倾身靠近,他埋在风铃儿颈侧,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 果然很香。 “…不要…” 周或一惊慌乱起身,不知所措的看向风铃儿,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刚刚的举动过于孟浪,太过唐突。 见小师妹是梦魇说梦话,方松口气。垂下眼眸,他这会儿也没了睡意,闲来无事,便把玩女子柔弱无骨的手指。 这双手很漂亮,修长白皙,指尖莹润若珠光,指腹染着几分桃粉,轻轻一按指肚就褪了血色变得青白,显出几分玉质的清透,却又比玉柔软娇嫩,周或都怕一不小心就捏碎了。 “…救…我…不要…好疼…好疼…不要…” 风铃儿陷入梦魇里不得脱逃,辗转反侧,周或见状拿出一方手帕沾湿,擦向女子汗湿的额头,嘴里哄到:“莫怕,师兄在。” 哪成想这句话一出,风铃儿挣扎更甚,连本来安分的双手都扬起,像是要抓住什么般急切。 周或抿唇,又道:“师姐在呢,师妹莫怕。”低低念了两句,果真有效,风铃儿稳当下来不再呓语,连皱紧的眉心都松了开来,一副安眠的模样。 将那块手帕收好,周或叹口气,实在不解:“铃儿,你究竟怎么了?” 等风铃儿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沉,床头边坐着闭目养神的师姐。撑起身子,半坐在木床上,她已经让动静更小声些,但还是吵醒了越茹灵。 越茹灵第一件事就是摸向风铃儿的额头:“还好,不热了。”转身拿起一碗药:“快,喝了它。” 看着那碗黑乎乎,闻着就苦的中药,风铃儿满心满眼都是抗拒,她甚至想再睡回去。 眼巴巴的看着师姐,可惜越茹灵不吃这一套:“你别在这给我装可怜,这药你不喝,我就给你灌进去,选吧。” “唔…”风铃儿小狗样的哼哼,心不甘情不愿的接过,一饮而尽,苦味在舌间不散,腥得她差点吐出来。 风铃儿苦的眼泪汪汪,人病了,心智也脆弱,刚想当着师姐的面抱屈,就被塞进去一块饴糖,硬是将她的一腔委屈怼了回去。 “就晓得你得掉金疙瘩,别说师姐不疼你,这可是我特意带下山的糖块。” “少时你就贪这点甜,大了也没个长进,依旧如此。” 风铃儿没哭出来,心里憋屈,拇指大的糖块顶在一侧脸颊,活像个偷吃的仓鼠。越茹灵心软得掐她的腮肉:“瞅瞅我们铃儿,多大的心事啊,都瘦成这样了,这小脸摸着都没以前糯了。” “师姐…” “…是想家了吗?我听见你喊妈,可是想家里娘亲,也是,你上山也有三年之久,逢年过节也从未归家。我早该想到的,不然你也不至于思乡至此。” 风铃儿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宽慰越茹灵:“与师姐无关,师姐怎还揽上责任了,我只是近乡情怯,并非想家想的。越靠近家里一分,我便越忧心忡忡,离乡数载,不曾归家,是我不孝,也不知回去父母会怎么斥责,想想就打怵。” 与越茹灵独处,风铃儿少有的显露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娇憨。 越茹灵被逗笑,心头轻松一些,笑骂:“你总胡闹,我若遇见令堂,高低要参你几句,给你添添堵。” 两个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传到门外的周或耳中,让他不忍心惊扰这一幕。 他垂眉看向手上的托盘,简单的清粥小菜,虽算不得佳肴,但也有荤有素,风铃儿尚未痊愈,更应该注重饮食。 他就像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一样,推门而入,扬起一抹淡笑:“我琢磨着你们也该饿了,所以送了些吃食过来。”将托盘放在屋里的木桌上,问:“小师妹感觉如何?” 风铃儿敛了笑意:“…劳师兄挂心,现下好多了。”她并非有意冷淡,只是身体难以自控对他的排斥。 “那就好,我熬了点粥,小师妹起来吃点。” 越茹灵帮着周或摆碗筷:“快快快,起来吃饭了。” 睡了一天,这会儿确实腹中饥饿,风铃儿也没拒绝,掀开被子,一只脚刚踩到地面,就觉得头顶一片阴影,她抬起头,就瞧见周或端着一碗粥站在她面前。 “师…兄?” “你大病未愈,就别折腾自己了,我喂你。” 这…不不不! 她惊慌失措的看向师姐,却见那缺心眼的喝粥喝的开心,一点也没觉得不妥。她现在的位置很尴尬,站又站不起来,躺回去又不合适,着实进退两难。 “师兄多虑了,我吃个饭的力气还是有的。” 她放下另一条腿,端坐在床上,不敢回望。周或倒是态度自然的扯过一条木凳,舀了一勺粥吹凉,递到她嘴边。 风铃儿看着这一勺粥,总觉得里面下了毒药,喝下去就可以去见上帝了。 “真不用。” 一旁的越茹灵也饿了一天,这会儿吃饱喝足,才有空管那别扭的师兄妹。 “师妹,大师兄也是担心你,你不知道,你昏过去那阵是师兄抱着你到处找大夫。若不然你现在就烧成小傻子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风铃儿更慌了,生怕师兄下一句就是要她献出心头血。 她上下扫视,看看周或,看看粥。看看粥,又看看周或。心一横,抢过瓷碗,像喝药一样喝得干净利落。 把空碗塞到周或怀里,“谢师兄。”她迫不及待的想逃离这个压抑的气氛。 周或眸色一闪,笑着:“师妹也不差我手里这一勺吧?” “!……”风铃儿咬咬牙,确实不差这一勺,她眼疾手快的要夺过木勺。 没动。 她又扯了扯,还是没动。 用了最大的力气,还是纹丝不动。 “师兄…” “怎么了?”周或还是那副笑模样,仿佛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很淡然的拉下风铃儿握着半边勺柄的手,勺子又向风铃儿的方向进了两分。 被握住的手没有松开,风铃儿的手指动了动,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自后背升起。 这些举动都太过亲昵了,若是对方是放浪形骸的人,也说得过去。但那是向来克己复礼的周或,所以一切都显得诡异万分。 周或的位置站的很巧妙,不仅挡住了风铃儿的去路,还将她整个人都罩住,从越茹灵那边往这看,是发现不了周或的小动作的。 正所谓求救无门。 就这样僵持了两秒,风铃儿妥协了,一口含住木勺,将粥吃掉。 周或心满意足了,他抹点风铃儿嘴角的一点粥水,“师妹很乖。” “………”乖你麻痹。 十七 正如医者所说,风铃儿的底子不错,一场小病而已,两碗药下去,就活蹦乱跳了,越茹灵本来还想多留两天,却被风铃儿催着离开。 “师姐,咱就走吧,这两天也给人大夫添了不少麻烦了,我如今都好利索了,大夫都说痊愈了,你怎么还不放心呢。” “我是为了谁想多留两天的,啊?你呀,活该你难受。” “是是是,快点走吧。” 风铃儿这般着急,纯粹是因为不想再与周或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虽然不再有那日过分的行为,但是风铃儿总放不下心,催着上路,也是想早日回家。 辗转驶过小小村落,身着粗布麻衣的孩童,好奇的在一旁追跑,风铃儿撩开车帘,看着无拘无束的稚子,说不上羡慕,只是感慨,若她一开始就托生在普通人家,可能前世也没那诸多波折。 “仙女姐姐!是仙女姐姐下凡了。” 一童子看着她高喊,风铃儿一愣,片刻脸上漫上柔柔笑意,随手将一小袋打碎的饴糖扔到童子怀中。 没人不喜欢听夸,她也是。只是身边有越茹灵这一杀器,她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夸她好看了。 一时有些得意忘形。 其他的孩子看那童子得了糖块,也跟着喊起来:“仙女姐姐!仙女姐姐!” 周或回头叮嘱,“尘土大,你刚好,别呛了风。”说完不容拒绝的拽下车帘。 车轮滚滚,他们逐渐远离了喧闹的村子,往下一个城镇出发。 艳阳高照,天光云影,是个好天气,他们快马加鞭的赶路,幸而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大病初愈又一路奔波,风铃儿体格是好,但本身是吃不得苦的,倒头就睡都是说轻了,她差点连下马车都让人扶着下来。 “让你多留两天,你不留,非得逞能!晚饭我专门点大鱼大肉,馋死你。” “我要一起吃。” 越茹灵拧向风铃儿的耳朵,气道:“你这几日得忌荤腥,你忘了!”见她吃痛,又揉了揉风铃儿发烫的耳垂。“不懂事。” 周或将马车的缰绳递给店小二,过来摸了摸风铃儿的头:“别逗她了,一会儿我们陪你一起喝粥,不吃那些油腻的。” 在越茹灵眼里,风铃儿还是刚到山门时稚嫩的模样,不曾长大。他们身为师兄师姐,合该宠着她,风铃儿也值得被护着。 所以对于周或对小师妹偶尔的亲近之举,越茹灵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对。 但是风铃儿不行,周或的每次靠近对她都是一种伤害。他不正常的态度,不正常的对待,那感觉就像被藏在暗处的毒蛇窥伺一样。 莫名其妙。 她只觉得周或脑子有病。 客栈里用饭时,便是越茹灵这般对周遭不敏感的都能察觉到行人的喜气洋洋。 向店小二询问过后得知,这个城镇以养蚕织丝为主,每年春末都会举办近一旬的集会,本是供奉起舞,祈求上天赠予一年有好收成的节日。 但是随着朝代更迭,时移世易,古老的集会也变了最初的味道,现在除了向上天供奉外,还衍生出大大小小的赛事百戏,比以前少了肃穆,多了分热闹。 恰逢盛会,又哪有不去瞧瞧的道理,越茹灵又喜好热闹,更不会错过,她兴致勃勃的同另外两人商议。 “要开一旬呢,这才刚开始,听说后天还有赛丝,师妹你明天修养一天,后天咱们一起去逛一逛?” “嗯?那我呢?”周或笑着反问。 “师兄当然要一起了。” 风铃儿看向敞开的大门外,点点头:“嗯,一起吧。” —— 风铃儿身心俱疲的跟在越茹灵身后挪动脚步,心里感叹。 【女孩子逛街真的一绝,怎么就不会累呢?】 从晨起就在买买买,中午甚至只买了个馅饼垫肚,当然路上也没停过嘴:糖糕,云吞,蜜饯,吃的忒杂,她也跟着吃了一肚子零嘴。 “师妹,快尝尝这炸蚕蛹,好奇特的味道!”越茹灵双眼发光的扎起一个褐色椭圆物塞进风铃儿嘴里。 风铃儿捂嘴艰难的嚼了几下。 火候很好,外酥内嫩,咸香无比,口齿生津。 但是再好吃也改变不了它其实是虫子的事实。 风铃儿近乎是双眼含泪的咽下去。 【虫子…真好吃啊。】 “好吃吧,再来点?” “…不了。”她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路边小吃渐少,街边可见不少成衣铺子。越茹灵瞧见前面不远处围了一圈人,隐约能听见有争吵声。 “大叔,前面发生什么事了?”越茹灵问向最外围的大叔。 那大叔也没回头,就一个劲儿垫高脚往里瞧,随口说:“还能有啥事,不就是又为了抢衣女吵起来了,每年都这样,没啥新意。” 没啥新意你还看得这么起劲。风铃儿心中暗诽。 他们一行人皆是外来客,不知何为“衣女”,心中好奇,是故也寻了个位置听起八卦来。 “……芸娘啊,你得说句话啊,你可老早就应承姑姑了,银钱姑姑也备好了,你怎可出尔反尔?” “姑姑这是说的什么话,让街坊邻居听了还以为我是不守信用的人。我自始至终答应的可都是怜华纺的姑姑,何时应了你了。” 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姑娘,身着锦衣华服,其实这个城里的每个人都身着华服,只是这姑娘穿着格外好看。 鹅蛋脸,柳叶眉,绛朱唇,丹凤眼,微微一蹙似烟拢,盈盈一握杨柳腰,弯指擦泪,端的是楚楚可怜。 “哎呦,天老爷呦,我今个算看透你了,一副芙蓉面却怀了个蛇蝎心。” 这时越茹灵才看清一开始说话的是个妇人,面相瞧着是个宽厚的,就是其横眉竖眼,唾沫横飞,生生破坏了这宽厚的面相。 “哎哎,柳姐,你得不到人,也不能这么诋毁我家姑娘啊。我家姑娘可人美心善着呢。” “你!你你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同你争了这些年,什么下作手段你没用过,我没见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在赛丝前动手脚,满天神佛在上,你就不怕遭报应嘛!” “呦,我能遭什么报应,我可是正经人家,做的正经生意,柳姐你还是好好想想赛丝上没有衣女该怎么办吧。” 说完,那个一身珠翠,面容艳丽的美妇领着芸娘离开了。 旁人不分对错,是为看个热闹,现下热闹没了,人也就渐渐散了,只剩下几个与柳姐交好的,围在妇女身旁七嘴八舌的安慰。 十八 孰是孰非风铃儿一行人不予置评,他们本就是路过,只是恰巧参加了个集会,里面的是非曲折又哪里是他们能的。 只是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他们还不晓得缘由为何,看热闹都看的不明不白的,着实憋闷。 越茹灵拎着一大堆吃的玩的,好奇心爆棚的上前:“这位夫人。” 坐在原地沮丧不已的柳娘听见一妙龄女子的声音,循声望去,这一看可不得了,眼前女子明眸皓齿,肤如赛雪,端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神仙一般的相貌,而且以柳娘毒辣的眼光看,这姑娘未施粉黛,就有这般颜色,若装点一下,绝对惊艳四座。 越茹灵见柳娘呆呆的看着她,没有反应,还以为她没听见,就重新问了一遍:“夫人,我想问一下“衣女”何为啊?” “衣女,衣女…”柳娘处在怔愣中,嘴里跟着呢喃,突然眼睛一亮,握住越茹灵的手:“姑娘,你想当衣女吗?” “哈?” “快快快,咱们进屋说。” “啊?” 越茹灵懵懂的被拽进屋里,见这柳娘无恶意,周或带着风铃儿也跟了进去。 “来来来,姑娘快坐,哎呦,上天眷顾哦。”他们进了一家成衣铺子,一打眼各色花样的布匹繁多,满满摆了一柜子,布料华贵居多。另一侧又展示了不少成衣,男女样式齐全。 柳娘翻箱倒柜的找着东西,嘴里嘟囔着:“茶叶呢,我记得放这儿了?” 越茹灵被迫坐下,正一头雾水呢,见状忙道:“夫人,您别忙活了,我只是想解个惑,没别的目的。” 柳娘一听这话就急了,也不顾没找到的茶叶,局促的站到越茹灵面前:“不行啊,姑娘,你得帮我,你看我正好没了衣女,然后你就出现了,这不是上天的指示吗?姑娘,你我有缘啊。” “夫人,你先坐,别急,我们慢慢聊。”周或安抚不安的妇人。 “这!啊,好。”柳娘寻了个凳子,规矩的坐下。“是我太着急了,姑娘你先问?” “在这先给夫人赔个不是,我等刚刚在一旁窥见夫人与旁人起了口角,实属无意之举,还望夫人见谅。” 柳娘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吵的时候我心里就有谱,我不怕,你也别放在心上。” “夫人豁达,那我就问了,何为赛丝,何为衣女啊?” “外地的吧。”柳娘了然的问,语气却笃定。 “是的,远道而来。” “难怪咯,但凡是周遭的都不至于一点不知。”柳娘摆摆手,“小柒啊,送壶水过来。” 一旁有个梳丫髻的小姑娘应了声去了后院。 “从哪里说起好呢?就说这城吧,咱这城,种地地薄,放牧草少。就这蚕生得好,所以呢咱这几乎家家养蚕,这蚕养得多了,人也就不安分了,总想比个高低,看看谁家的蚕丝好。” “慢慢的就整了个赛丝的比赛,就为了看看今年谁家的丝品质好。你别看是这小地方的比赛,这丝赛好了,是能当贡品的。当了贡品那可是光宗耀祖的。” “咳,扯远了,扯远了,这有养蚕丝的,自然也要有收蚕丝的,我就是那收蚕丝制衣的。好丝配好衣嘛,就是上贡了,总不能直接把丝送上去让圣上织衣吧,这不大不敬嘛。” “所以每年赛丝后还有个额外的活动,就是比哪家制衣铺的成衣纹样好看,样式新颖。而衣服总要人穿上才能显出来灵动,这就是所谓衣女了。” “而好看的衣女,也是千金难求。姑娘,我家自父辈起就没有再成为过贡品,算我求你,当柳娘的衣女吧。” 越茹灵回想了一下刚刚我见犹怜的姑娘,确实好看。 越茹灵有些为难,这事对她倒是小事,帮一把也无所谓。只是一来她不懂这些比赛的规矩,容易出岔子,二来,她一个习武的,没有那姑娘的温婉气质,穿不出女子的柔软来。 “答应了吧,师姐。”风铃儿在一旁劝道。并非是想让师姐出这个风头。只是命该如此,又何必纠结,她不介意推一把。 越茹灵还是很犹豫,她低声和风铃儿说:“我哪里当过衣女,听都是头一次听。而且你看那衣服,多薄,我穿粗布麻衣习惯了,这衣服一上身我还敢走道吗?我都怕扯开。不行不行,要不师妹你来,你大家出身,礼仪规矩方面比我好多了。” “……”铃儿无语,铃儿不说。 一旁的柳娘见越茹灵迟迟不肯答应,急了:“姑娘是有何顾虑,是不愿意抛头露面还是银钱方面有要求?” “姑娘放心,赛丝是正经事,不会有人编排,至于银钱方面我一分都不会少了你的。”柳娘咬咬牙,“我那还有几件月华锦的衣服,姑娘你也可以挑一件走,柳娘绝不说二话。” 说完,也不等越茹灵反应,就喊道:“小捌,把我衣柜下面的抽屉打开,里面那几件衣服都拿出来。” “哎!姑姑。”一个与小柒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应了声,跑去了后院。 “不是,夫人,我没有趁火打劫的意思。我听出这比赛对你意义重大,而我不过是山野小民,当不得这差事。” 柳娘松了口气,“姑娘言重了,你能成为柳娘的衣女,是柳娘之幸,又怎会苛责于姑娘,再来一小小比赛,也没诸多规矩可言,就走上一走,算不得难事。” 这时小捌抱着衣服跑了过来,扯了个架子,一件一件的往上摆。 “柳娘虽是女子,但也一诺千金,姑娘且看看,有合心意的没?” 锦罗玉衣,耀眼满目,这些衣服就像成了精一样水波潺潺,流光溢彩。这时再看其他的衣服都仿佛失了光华。 越茹灵一时也看呆了,少女心起,“师妹,师妹,你穿那粉色的一定可爱死了。” “……” 风铃儿扫了一圈,在最尾端看见一大红衣裳,极为艳丽,在一众服饰里夺人眼目。 月华锦有一特点就是波光柔和而不刺目,那件红色衣服在窗外日光下仿若一团最炙热的火焰,引蛾赴死。 她拽了下越茹灵的衣袖道:“师姐,你还未送我生辰礼物吧?” 越茹灵疑惑:“你生辰还没到,我当然没送呢。” “那,师姐,我想要那一件红色的。你能送我吗?”越茹灵顺着风铃儿的手指望了过去。 抿唇皱眉,纠结了好一会儿:“行!不就是比赛吗?我都敢走南闯北,还怕这个!” 越茹灵也抬起手指,指向那件衣服:“夫人,我应下了,条件就是那件红色的衣服。” “师姐威武!” “感谢姑娘!” 有人忧愁自然有人欢喜。 越茹灵悲催的安慰自己【她出个丑换来小师妹的笑颜,合适,太合适了。】 十九 越茹灵能答应,最开心的莫过于柳娘了。她几乎是越茹灵答应的下一刻就开始着手准备。 “姑娘快站起来,我给姑娘量一下身形。哎呦,姑娘身材真好。” “小柒,小柒呢,把衣服拿出来裁剪,要快。” “小捌,把我从娘家带来的胭脂水粉搬出来,那个颜色好看。” 越茹灵手足无措的配合,不见往日精明能干的模样。 能再看见师姐慌乱的样子,风铃儿百感交集,只觉得又欣慰又好笑。 见师姐被推着进了后院,她顿住脚步,转身走到那件红衣前,仔细端详,持起一边袖口,摩挲上面的纹样,所绣牡丹栩栩如生,金丝缠绕,触感平滑,并无凹凸。 月华锦不仅所用蚕丝为最佳,其缂丝织造工艺也是一绝。目前所出月华锦多为贡品,寻常百姓不得见,若有一件成衣都是要当传家宝的。 所以这家成衣铺能拿出一件成衣就为了这场比赛,也算是倾尽家产了。 柳娘并没有跟着越茹灵进去,她见风铃儿观赏那件衣服,笑的合不拢嘴的上前:“姑娘。” 风铃儿放开手里的袖子,浅笑回道:“夫人忙完了?” “哪有,一堆事呢。”柳娘摆摆手,“我年纪大了,裁衣妆点这些事小柒小捌做得比我好,我也放心。” 说着柳娘含着几分眷恋的摸向红衣:“这月华锦制的衣服,自我祖辈始也不过得了五件成衣,三匹老布,今日为了恢复往日荣光,忍痛割爱,还望列祖列宗莫要怪我。” 柳娘回过神来,急忙道歉:“啊,姑娘你别介意,我说这些并非想要博取同情,只是见到这布,想起父辈手艺到我手里日渐没落,有感而发罢了。柳娘绝不会违背誓言,姑娘也安心收好这衣。” “不若姑娘你现在就换上这这衣服吧,有不合适的地方,柳娘还能帮姑娘改一改。”像是要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样,柳娘急急的把衣服拿下来塞到风铃儿怀里。 风铃儿笑着挂回去:“不急。” “姑娘,你就别推拒了,你试完,越姑娘那头也差不多改完了,正好将这件也改了。” 柳娘锲而不舍的将衣服又塞进她怀里。 柳娘太过热情,风铃儿几番推拒不下,无奈的拿起衣服找了个没人的屋子换上。 屋里有一面略大的铜镜,透过昏黄的镜面,能看见她瘦弱的身形。 衣服偏大,她穿上后衣带宽松,裙边拖地,就像是小孩偷穿大人衣服。 更关键的是,她其实并不适合红色。她的眉眼并不艳丽,更偏向柔和淡雅。这身衣服过于夺目,反而将她的颜色压了下去。 她撑不起来。 “姑娘,姑娘,你师姐出来了,你换完了吗,我进来给你改改?” 风铃儿拢紧宽松的腰间,提起裙角,免得拌脚,小心翼翼的挪到门口打开房门。 本以为门外只会有柳娘,没想到越茹灵和周或都在,着实吓了她一跳。 “好看啊,师妹,你好像新娘子啊。”越茹灵雀跃的拉过风铃儿前前后后转着圈看。 “…师姐,你眼睛什么时候坏的?” “说什么呢!”越茹灵嗔怪的瞪了一眼。 “你师姐说得没错,挺像新娘子的。”周或摸了摸风铃儿的头,附和道。 柳娘在一旁看着:“姑娘太瘦,我一会儿腰改小点,裙子改短点。” 端详一阵又道:“姑娘不大适合红色,我那有一件水蓝色的月华锦,姑娘可以试试那件。” 风铃儿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摇摇头:“不了,我喜欢这件。”风铃儿语气缥缈,“等到下一次再穿红衣就不会是这个颜色染的了。” 风铃儿扬起笑意,不甚在意的说:“先不改了,我年岁还小,个子还能再窜一窜,现在改了到时候要是穿不了,我就该哭了。” “这…也行,姑娘若是想改,随时来柳娘这,柳娘绝不推辞。”柳娘拍拍胸脯保证道。 等风铃儿换回之前的衣服再出来时,最先听见的是小柒小捌的争吵。 “不行,不行,还是柳烟眉更合适。” “小,小捌,越姑娘本来的眉型就很好看了,柳烟眉就,就寡淡了。” “可是这件衣服最配柳烟眉了!当以人配衣服才是。” “越姑娘模样出彩,衣服配人更好。” 风铃儿走到一脸郁闷的师姐身旁,问发生何事了。 越茹灵摊开手掌,“还能有什么事,就这张脸,她们不知道怎么摆弄才好了。” “这两人争执半天,我这脸是洗了又抹,抹了又洗,都快掉一层皮下去了。” 柳娘在一旁也失笑道:“她俩也是太过兴奋了,还望越姑娘莫怪。”说完掏出一白瓷药盒,“这是上好的凝肤露,姑娘收好,就当是我为她俩的不懂事赔罪了。” 柳娘送的大方,越茹灵也欣然收下。左右也不是贵重的物品。 “今日赛丝,明日才有比衣会,姑娘若是有意,可以先去看看赛丝,也很有意思,或者我请姑娘们吃饭,然后休息一晚。” “不了,不了。”风铃儿和越茹灵连连摆手。 等好不容易辞别了柳娘,她们着实松了一口气,太过热情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 他们一行人转道去往闹市,既然决定要去所谓的比衣会,她们自然要去赛丝那看一看,了解下风土人情。更何况他们本来的目的就想是看看这里的养蚕特色。 二十 闹市中心特意空出一大块空地,搭建简易的擂台,周围人潮拥挤,她们来的比较晚,前排的好地方已经让人占了,连旁边的茶馆二楼都围了一圈人。 越茹灵想了个馊主意,绕到茶馆后面,贼兮兮的指向房顶,“咱们跳上去,那地方视野好,人还少。”说完就先一步飞了上去。 风铃儿张大嘴惊愕的站在原地:“师姐,我…啊!” 她本想说自己跳不上去,在下面看就好了。哪成想被周或搂腰带了上去。 屋顶上她惊魂未定的抓着周或的衣领,腿一时都是软的。箍在腰间的手一紧,迫使她更近的贴近。 她惊吓的抬起头,慌张的松开自己的手,急急的后退,四处寻找越茹灵。 “你们上来了,快过来,这里视野最好。” 【师姐着实是个缺心眼的。】 风铃儿恨恨的想,身体却是连滚带爬的挪了过去。 待稳妥坐好,向下望去。 高处果然不一样,当真是一览无余。 比赛开始没多久,还在选丝中。 蚕丝首要便是要观丝无杂质,需色泽细白如珍珠。 就是这一点就能刷下去不少。 其次是触丝柔腻否,好的蚕丝要触感柔软细腻。 再来就是测韧性,悬丝而挂重物,小到扳指大到铜鼎,应有尽有。端看谁家的蚕丝韧而不断。 最后就是,燃丝闻其味,燃后脆而易碎,闻之无霉味,烟呈乳白。 几相比较下,择出最好的那一批蚕丝。 看到最后越茹灵有些无聊:“还以为会很有趣呢,也不过如此,师妹,你看出那两批蚕丝的区别了吗?我怎么看着都一样。” “你要是能看出来,就不是在这儿,而是在台上了。” “也是,术业有专攻。”越茹灵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走吧,我明天要为了你的衣服去战斗了,晚上可得早点睡哦。” 风铃儿一愣:“…你居然调笑我?” “哈哈哈哈哈。”越茹灵笑着就要跑。 风铃儿抓不住她师姐,伸出尔康手,失声喊道:“师姐啊!!!!!!先给我带下去啊!” 越茹灵听见这声音凄惨无比,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带带带带带!叫这么惨,还能不管你嘛。” 【呜呜,怕的就是你不管我啊。】风铃儿哭唧唧的想,却不敢说出口。 —— “姑娘上妆了。” 第二天清晨,她们早早的到了柳娘的成衣铺子,柳娘备好了一切,笑容满面的拉着越茹灵,活像师姐是她未过门的儿媳妇一样热情。 “姑娘放心,昨天小柒小捌一晚上没睡终于定好了妆面。今天绝不会再折腾姑娘了。” 柳娘推着越茹灵进了后院,不忘回头叮嘱:“约午时赛会始开,我等到时候会从擂台后进入,两位可以早些先去占个位子,免得到时离得远,看不清。” 风铃儿跟着上前:“我不急,我在此等…” 周或拉住风铃儿的手:“小师妹,听见了吗?去晚了没位置,就看不清了。” 风铃儿小幅度的挣扎,皱眉,难掩厌恶:“可是,我想…” “你师姐还能跑了不成?” 风铃儿抬起另一只手推拒周或抓她的手臂:“师兄可以先去,也是一样的。” “小师妹这般狠心,独留师兄一人?” 越茹灵被推着,头努力向风铃儿他们的方向扭:“师妹别担心,现在时候尚早,你去买些吃食等我,也不至于太过无聊。” 【这人怎么总在不恰当的时候这么体贴啊!】 “小师妹,走吧。”看着周或嘴角的笑意,风铃儿只觉得透着一股不怀好意。 —— 闹市里 风铃儿一路目不转睛的向昨天的空地走去,周或倒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时不时就要询问:“师妹可有想要的吃食?” “没有,谢师兄。” “可有想要的钗环?” “没有,劳师兄费心了。” “可有讨厌师兄?” “没有,师兄多虑了。” 周或轻笑出声,“那可说好了,师妹可不能再躲着师兄了。” 风铃儿前行的脚步一顿。 周或是个心思缜密的,她又不擅长隐藏情绪,到底是被发现她隐藏起来的情绪了。 她装傻道:“师兄这话是何意,我不过是年岁渐长,知晓男女大防罢了,未曾刻意躲着师兄。” “原来如此,是师兄多想了。”周或笑眯眯的也不拆穿风铃儿拙劣的谎话,且看她做那壳里的乌龟到几时。 —— 擂台处 尽管才巳时,也就10点左右,此处就已经围了三两行人,风铃儿踮着脚走到最前面,悄咪咪的听着旁边人的讨论。 “据说这次芸娘会作为衣女出场?” “可不是嘛,昨天不就有两家铺子因为芸娘吵起来了。” “要是真的,那可太好了,不枉我来这么早,若能得见芸娘一面,此生无憾矣。”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我倒是听说柳家铺子来了个举世无双的美人,我倒想看看谁能有芸娘美。” 风铃儿听了两耳朵,就没了兴趣,与前世所听,相差无几。如果这个世界有npc,大概就是这样的。 说是午时,但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已经开幕了。 一堆冗长的开场白,先是上天恩泽又是神仙眷顾,再来引见一下案师,最后介绍了不下十几家成衣铺子的衣女姓名。 风铃儿看向案师一方,有一男子身着华贵,腰配泉州水玉吊坠,手持湘妃竹折扇,墨发以鎏金镶玉的发冠固定,这一身端的是财大气粗,普通人穿上就是俗气至极。穿在此人身上,就是一矜贵公子。 此人便是弈清。 (没看到作话,我就在文下面写了: 感谢看文的小可爱们,你们是我能继续下去的动力,但是我确实不是什么天赋型写手,每一章我写的都很卡,最开始也是想要写这么一个梗,一时冲动下开的文,当然我也会尽力去完善,去完结,再次感谢看文的大家,么么,爱你们哦!) 二十一 他们与弈清的重逢不是偶然,从一开始就不是。 可能为商者皆雷厉风行。 从他得知那幅美人图再到心悦越茹灵,他所有的行为都步步为营,杀伐果断。 相较之下,周或就显得温和了不少,至少在感情上,他并没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风铃儿扫了一眼身旁的周或。 至少前世确实如此。在几人里他是最后表明心迹的那一个。 察觉到风铃儿的视线,周或侧头回望,笑着问:“怎么了?” 天光正好,一碧如洗,耀眼的阳光为周或上扬的嘴角镀上一层暖意,眼波流转,似含着脉脉情意。 凭心而论,周或样貌清俊,身如玉树,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半点不像习武的粗人,更像要去进京赶考的书生,不沾半点烟火气。 她收回视线,摇摇头,沉默不语。 【这张儒雅的面皮是最能骗人的。】 “锵”的一声。赛会开始了,姑娘们一个接一个的脚踏莲花,款步姗姗,展示衣服的华美和身姿的绰约,环肥燕瘦,莺歌燕舞,一个个的身怀绝技,都快舞出花来了。 姑娘们面容精致,眉目传情,当得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但若细看,不难发现姑娘们总瞄向弈清,面容羞涩,秋波暗送。 不难想象,弈清为一方富甲,又生的俊美,自然招蜂引蝶。 与往年单纯看衣不同,今年姑娘们莽足了劲要吸引弈清的注意,所以各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使出了浑身解数。 她们姿态优雅,又道有诉不尽的缠绵。 台下人也看的尽兴,喝彩声不断。 直到芸娘的出场,才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擂台下瞬间安静,只听一片吸气声响起。 芸娘身着一身玉白色长衣,没有过多装饰,鸦青色的长发编成看似简约实则繁复的发型,上缀几颗莹润的珍珠,侧边别着片羽,风吹过飘飘若仙。 信步而走时衣诀翻飞,银光闪闪,像是要化羽登天。这时台下人才看清,原来衣服上不是没有纹样,而是用银丝绣了暗纹,在层迭的薄纱下浮光掠影。 女子转身,衣服背后用简单的黑丝勾勒出白鹤欲飞的姿态,既不会显得白衣太素,又不会画蛇添足失了仙韵。 台上女子浅笑捂嘴,恍若白鹤成仙,降临人间。 台下人惊叹不已,就连案师也是连连点头,欣赏之意尽显。 若是没有越茹灵,芸娘便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但可惜了,她遇见了师姐。 这么打脸的爽文时刻,她无论几次看都兴奋的要死。 有珠玉在前,之后出场的姑娘们都让人觉得兴致缺缺。越是这样,风铃儿越难掩心里激动。 “下一位,兰衣轩的越茹灵。” 听到这个名字,风铃儿眼睛一亮,同样眼睛一亮的还有台上的弈清。 周或看着快蹦起来的风铃儿,忍俊不禁:“这么开心的嘛?” 风铃儿不解震惊的回:“那可是师姐啊!”那可是这个世界最美的人啊。 越茹灵身着黑红色相交,上有多种刺绣工艺的衣服,足下生风,面容肃穆,似有排山倒海,破釜沉舟之势。 双手交迭在小腹,和其他女子袅袅婷婷的步伐不同,每一步都脚踏实地,步履稳健。 宽袖裙角绣着大片的金丝凤凰,黑色沉稳,红色雍容,金色华贵。 发丝尽数拢起,金色的凤头钗,点翠的发簪错落有致的束了满头,彰显富丽堂皇。 眼角涂了一抹艳红,并非过于女气,反而目光如炬,睥睨天下。 越茹灵稳重肃穆的走到台前,没有多余动作,光是周身气度,便让人不自觉的仰望。 如果说,芸娘是白鹤成仙,那么越茹灵就是百鸟之主。 气质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虽然现在看着是挺有气势,但是风铃儿知道,她的师姐是过于紧张,所以才面无表情,步履沉重。 想来还有几分好笑。 越茹灵瞄见离擂台最近的风铃儿,眉眼柔和,浅笑晏晏,恰如上天怜悯凡人,赐予恩泽。 突然柔和下来的越茹灵,让众人恍然回神,才注意到,这“天下凤主”的模样竟是如此夺人摄魄。 风铃儿回望师姐,心里颇有几分骄傲。 台上,越茹灵在光明处熠熠生辉。台下,人潮拥挤里她身处阴影中仰视神明。 如今是一件衣服撑起来的俯视天下,总有一天,越茹灵会站在最高处,让世人敬仰。 师姐是她的可望而不可及。 她不止一次的深刻认识到,那是专属于越茹灵的光彩夺目。 她喃喃道:“师姐…真好看啊。” 周或回头看向身旁娇小的师妹。她呆呆的盯着台上的越茹灵,眼里有着钦羡,有着仰慕,有着释然。 在层层人群里,风铃儿与热闹毫不相干,她就像放弃了一直抓着的浮木,从此无念无执,世间的一切留不住她,风一吹,就要散了。 周或心头一窒,莫名的情绪促使他抓住像要飘散的风铃儿。 “风铃…” 待风铃儿回望他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就像是又重新活了起来,喧闹的人声突然传入耳中,风铃儿又被他拉入人世间。 风铃儿拽了拽被抓住的手,奈何这回周或握得很紧,一点松开的余地都没有。 风铃儿和周或暗暗较劲儿的时候,小捌找到他们:“公子,姑娘,姑姑在客香居订了位子,特意让我带二位过去。” 越茹灵已经回了台后,后面零星再有几个人才结束,话虽如此,但是比赛结果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周或强硬的拉着风铃儿的手,“那就有劳小捌姑娘带路了。” 二十二 “…师兄,我疼。” 周或拉着风铃儿的动作一顿,略微松了手劲儿,笑眯眯的不明其意:“走丢就不好了。” 风铃儿皱紧眉头,心生烦躁,紧盯着交握的双手,恨不得一口咬上去以解烦闷。 她扭过头平复起伏的心绪,尝试转移注意力:“小捌姑娘,我师姐何时结束?” 小捌是个活泼又懂事的孩子,所问即所答,又不会过多唠叨,“那边已经结束了,不需要越姑娘露面了,将妆洗掉,就能过来了。” 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和距离,大概也要不了多久。风铃儿松口气。 随即想起弈清,刚平复的心情又波澜不定。 【太难了,要冷静的面对他们,太难了。】 这么想着,再看向周或的背影时,浓重压抑的烦躁皆数化为恨意。 【去死吧,怎么不去死呢!】 她咬紧后牙,落下眼帘,亦步亦趋。垂在身侧紧握的手心刻出了月牙痕。 —— 雅间内 即便到了屋内,周或也没有放开的意思。 风铃儿与周或的座位离得极近,她在一旁坐立不安,如万蚁噬心。 直到师姐推门进来,她才有机会挣脱。 “可累死我了。”越茹灵卸了妆容,恢复了往日的娇憨模样,在他们面前也没了刚才的武威霸气。 风铃儿拍桌而起,冲到越茹灵身边,扯着她的衣袖撒娇:“师姐可太漂亮了。比那西王母都威严。” “你是不是偷吃蜜糖了,这嘴都快把人夸出花来了。” 抱着越茹灵的手臂,扶着她坐下,倒了杯茶水,谄媚的双手递给越茹灵。 “为了我那件衣服,师姐当真是辛苦了。” 房门开合,又有两人踏进雅间。 弈清手持折扇,抱拳行礼,“周兄,好巧。” “弈兄,好久不见。” 两人虽是面带笑意,眼眸深处却是晦暗难辨。 柳娘未察觉到其中的暗潮涌动,自顾自开心道:“原来几位都是旧识啊?快入座,快入座。” 她先行落座,拍了拍越茹灵的手背:“这回可真是多亏越姑娘了。” “柳娘谬赞了,我其实已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了。”越茹灵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柳娘乐的合不拢嘴:“哪有哪有,姑娘太谦虚了。” 这边周或看了一眼自落座后就盯着越茹灵不放的弈清,轻咳一声道:“能与弈兄在此地相遇确实很巧,不知弈兄因何来此?” 弈清狭长的细眉一挑,打开折扇,遮挡冷笑的唇角:“在下不才,此处正好有我的生意,而已。” “那还真是凑巧。”周或意味深长的回。 柳娘转过头,兴奋的搭话:“是啊,弈公子是京城纤悦坊的东家,可真是年轻有为啊。不知…” “柳夫人,此为贵坊夺冠的庆宴,谈论生意,就有些扫兴了。”弈清摇着折扇,打断柳娘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啊!是是是,吃饭,吃饭。”柳娘恍然大悟,停了要谈生意的嘴,招呼众人用膳。 弈清得了空,好不容易有机会与越茹灵闲聊,“越姑娘在台上当真是英姿飒爽,令某惊艳。” 越茹灵本来就害羞的脸红,又被众人一顿夸,现下只觉得脑袋热的都在冒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女子脸红羞涩的模样,似红霞扑面,美不胜收。 弈清一时惊艳的连扇子都忘了摇。 他连徐徐善诱的话都说不出口,直接单刀直入:“某与姑娘有缘,只觉得相见恨晚,但是某马上就要前往云州了,日后相见就难了,着实遗憾。” 周或来不及阻拦,越茹灵已经自然而然接道:“这么巧,我们也要前往云州,不如一同前往,路上还能做个伴。” 弈清目的到手,笑的越发灿烂,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周或,更开心了,“哦?那可真是太好了。” 这一顿饭大概只有越茹灵这个没心没肺的吃得最开心。 —— 越茹灵刚刚洗漱完毕,准备入睡,就听见有人敲门。 她草草披了件外衫,拉开房门,竟是周或。 “师兄!这么晚了,有事?”越茹灵歪头疑惑,侧过身准备让周或进来。 周或摇头:“我就不进去了,此番前来就是想告诫师妹,防人之心不可无,心中要有思量,不得轻信他人。” 越茹灵听的一头雾水:“师兄这是何意?” 周或叹口气,点明:“我的意思是弈清此人,心思缜密,恐来者不善,你要小心,世间男子不可听信偏信。” 越茹灵是相信周或的,但因涉世未深,又没有那么警惕,只是笑着回:“就只是同行而已,况且这不是还有师兄在吗,有师兄保护,我和铃儿总有依仗,师兄总不会包含祸心吧?” 周或身子一僵,视线飘忽的落在一旁的风铃儿的房间,仿佛能透过薄薄的木板看到房内瘦弱的身影,说出口的声音微不可闻:“我也算不得清白。” “什么?”周或声音太小,越茹灵并没有听清。 周或收回视线:“我想说的就这些了,师妹早些休息。” “哦,哦!师兄也是。”越茹灵没过多纠结,摆了摆手辞别。 周或看着越茹灵的表情总觉得不太放心,她处事过于自信,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不考虑后果,这实在说不上是件好事。 他又叮嘱一遍:“你要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越茹灵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师兄,你怎么和师父一样啰嗦了啊。” “你呀,回去吧,不必送我了。”周或言尽于此,再说就该招人厌烦了。 “好嘞。”越茹灵听话的关了房门,周或转身毫不犹豫的走到风铃儿的房门前,抬手欲敲,又讪讪放下。 【想见她。】 敲门以后要说什么?同越茹灵一样的话吗?他真的能对风铃儿说出那句“世间男子不得偏信”吗? 他私心于此,实非纯良。 他还是敲了门,过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睡了?】 看了眼天色,是有些晚了。 他又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动静。 周或自嘲:他自个纠结半天,却是连人都见不到。 二十三 他们着实放松的玩了几天,直到集会结束,才准备离开。 这几日风铃儿总是缠着越茹灵,已经不算暗里,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在躲着周或。 他次次想与她聊聊,却找不到机会。 周或深深的叹口气。 他但凡有一点逾越之举,小师妹就会躲他躲得远远的,跟个兔子似的。 这种情况一直到出城的那一天。 弈清很早就在客栈门口等着他们一行人。 弈清不亏是京城首富,他身旁的那辆马车光看着都比他们重金雇的要华丽很多。 锦罗丝缎,镶金嵌玉,两匹膘肥体壮的骏马拉着马车,脚下踢踏,摇头打喷。 弈清摇着折扇,笑着凑到越茹灵面前,挤掉一旁碍眼的风铃儿:“越姑娘,与某同乘一辆马车吧。” 越茹灵看着离她有一个人身位远的风铃儿,眉心微蹙,有些不开心了:“谢弈公子的好意,但我还是想与同门一起。” 一旁的风铃儿被挤到周或身边,浑身不自在的想远离,周或反手拉住她的衣袖:“师妹,我有话与你说。” 风铃儿抿唇,拨开周或的手:“……师姐与我说过了,师兄不必再多言。” 周或张了张口,又缓缓闭上。 弈清满眼都是越茹灵,没看见另两人的不对劲,只察觉到了越茹灵的不耐。 顿了一下,又道:“越姑娘的同门自然也是可以一同乘坐的。” “还是不必了,我们自己有马车。” 风铃儿绕到师姐的另一边拉住她的衣角。 越茹灵沉下来的脸色稍缓,安抚性的拍了拍风铃儿的手,双手作揖:“在此谢过弈公子。” 弈清眼眸微眯,打开折扇,摇了两下:“……既如此,那我们出发吧。” 风铃儿垂下眼帘,心里暗骂:活该。 如果说风铃儿最讨厌谁,那必定非弈清莫属。 此人过于轻浮又目中无人。 尽管知道他是那种浪子真心为一人,从此片叶不沾身的人设。 但也不妨碍她讨厌他。 所以前世她仗着师姐的爱护,总暗戳戳的给他添堵,他俩也总是相看两厌。 风铃儿想着想着就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所以她上一世究竟是长了怎样的一颗熊心豹子胆,敢和男主对着干。 弈清不仅有一辆马车还有两车货物,据他所说,是刚谈好的生意,准备带回京城的。 一出城门两车货物和守镖的人就与他们道别,驾车前往另一个方向。 “他们要去送货,某要去云州,不同路。” 弈清是这么解释的。 风铃儿看了一眼远去的货物,又看了一眼盈盈浅笑的弈清。先一步躲进马车里。 弈清年方二十三,就从一无所有做到如今的地位,手段自然不可能干净。 送走的那批货里,绸缎是掩人耳目的,绸缎夹层里才是弈清此行的目的,那里面藏着一层火药的原料。 蚕丝不易起静电,又是可以进行各国贸易的货物,是最容易藏东西的。 如今各国局势不稳,频发大小战役,谁要是掌握了更强大的力量,谁就握有主动权。 弈清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挣得盆满钵满,他就是一条游走在灰色地带吞金的毒蛇。 —— 午时 越茹灵一行人啃着干巴巴的干粮,唯有弈清在下人侍候下吃现煮的热腾腾的食物。 人比人,当真气死人。 他也邀请众人一起用膳,只是被周或一句:“师父曾教导,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所以还是谢过弈兄的好意,我等还是要谨遵师命。”给怼了回去。 弈清少见的脸色阴沉。 他坐在一旁,折扇一上一下的轻拍手心:“不知越姑娘此行去云州所谓何事?” 越茹灵咽下最后一口馍馍,抽空回道:“找人。” “某在云州有些人脉,不知姑娘要找谁,某可以帮忙。” 越茹灵摇摇头,“…听说云州有悬赏,具体找谁,还是要接了悬赏才能知道。” 越茹灵对弈清有所保留,说话真假各半。 弈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原来姑娘是奔着悬赏去的。” 弈清是个人精,又怎会不知道越茹灵不高明的小伎俩,只是不拆穿而已。 他当徐徐图之。 作为一个四处谈生意的商人,只要是弈清想,就没有混不熟的人。 幽默风趣,又学文广博,通晓地理。不过两顿饭的功夫,师姐就对他放下戒心,相谈甚欢了。 风铃儿无奈的捂住自己的额头,师姐太容易相信他人。 夜幕时分,他们在火堆旁谈天说地,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倒显得她格格不入。 到达下一个城镇前都很和平,所以如果没出意外的话,要出意外了。 主线从来就不是安全的。 在他们采购吃食和日常用品的时候,风铃儿让人偷了。 “…?” 风铃儿惊愕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里面不再传来坚实的触感。 风铃儿脸色一白,颤巍巍的拉住正在讨价还价的越茹灵,嗫喏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师,师姐…” 砍价砍的上头的越茹灵没听见,反倒是一旁的周或察觉到风铃儿的不对。 他抱住摇摇欲坠的风铃儿,抚上她苍白的脸颊:“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风铃儿双唇颤抖,直直的看着越茹灵。 周或眉心一蹙,掰过风铃儿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师妹,怎么了?” 越茹灵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了,回过头来吓了一跳:“这是咋了?” 听见越茹灵的声音,风铃儿咬紧下唇,推拒周或,双眼泛泪,语带哽咽:“师姐,银票让人偷了。” 越茹灵松了口气:“不怕不怕,丢了多少?不多的话师姐多接几个悬赏,赏金都给你。” 风铃儿哭着摇摇头,颤抖着去抓越茹灵的衣袖。 【还有信,还有信啊,信不能丢啊!那是她的浮木,她不能没有那个!】 她慌的连周遭的环境都感觉不到,仿佛离她很远。 其实风铃儿知道,她只要回家也可以用成婚这个借口来逃离主角,但是她依旧无法忍受信纸脱离所带来的恐惧。 在无时无刻都身处那几个男人身边,时时刻刻都要担心自己的性命,她还没有疯,纯粹是将那几封信当做了救赎,当成了希望。 她不能没有精神上的寄托。 风铃儿极度恐慌下反而脑子清醒:“师姐,呜,东西在我胸口,呃,都被偷了,你就呜,没丢东西吗?” 周或闻言面色一沉。 越茹灵倒是大大咧咧的摆手:“我能有啥被…偷的…?” 说着说着也僵住了,胡乱摸着衣袖,片刻沮丧着一张脸:“我的长命锁…没了。” 风铃儿心头一松,彻底哭了出来:“师姐啊,抓小偷啊!” 二十四 “哎呦,别哭,别哭。” 人多密集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他们走到巷子里,开始复盘。 越茹灵握住风铃儿的手,连刚刚买的物件都不要了,一直安慰她。 “一点钱,看你哭的像丢了命似的。” “…就是…呜呜,就是,嗝,丢…了命…了!”风铃儿胡乱的抹着脸,哭的快背过气去。 周或抹掉风铃儿眼角的泪水,拍了拍她的背,转向越茹灵:“按理说,贴身放的东西轻易不会丢,小师妹武功差就不多说了,你也被偷了,就很值得深思了。” 越茹灵无奈的摊手:“我确实没察觉到。” 想了想,周或又说:“可有人撞到你们?” “闹市人来人往,没人撞到我才奇怪吧。” 越茹灵灵光一现问到:“师兄你可有物件丢失?” 周或上下查看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我和小师妹曾去过一家成衣铺子买衣服,会不会落在那儿了?” 周或沉思,片刻后点点头:“不是没有可能,先过去看看吧。” 到了成衣铺子,问了下,店家并没有发现什么丢失物,而且自她们买成衣之后,都是买布匹的,没有其他人再去隔间。 为了以防万一,她们还是去隔间搜了一下。 还是一无所获。 对于这个结果,他们并不感到意外,一个人落东西还有情可原,两个人都丢可就太巧了。 周或与老板搭话,尽量套一些信息:“掌柜,我们兄妹几人流离失所,想找一地定居,见城里官兵纪律严明且时常巡逻,我等可否放心安家落户。” 老板挺着肚子笑的憨态可掬:“你要想定居,那你可找对地方了,自二十年前晏大人上任后,廖曲再无鸡鸣狗盗,杀人越货之事,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可安心的很呢。” 周或点头:“谢过掌柜。” 出了铺子,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听掌柜的意思,这里应该没有长期作案的盗贼。” 不是长期作案的,那是本地人的可能性就不大,如果是外来的就不好抓了。 他们略一合计,兵分三路,周或预备先去官府报案,争取得到外来人员的名单,即便不行,也要取得名正言顺对出城门人员筛查的许可。 风铃儿准备去各典当铺问一下有没有他人典当长命锁的消息。 至于越茹灵一致被推去找弈清说明情况。 周或的本意是想借此让两波人分道扬镳。 风铃儿是想借助弈清对师姐的心思得到他身后的助力。 越茹灵没想那么多,就单纯去说明情况的。 处理完账本的弈清,正在茶馆二楼悠闲的喝茶。 垂下眼眸就见越茹灵一人风风火火的进门,朝他而来。 “越姑娘,你的同门呢?” 经过这些时日的了解,弈清很清楚越茹灵的同门,尤其是那个不起眼的师妹对她尤为重要。 “弈公子,是这样…”越茹灵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此事不知何时能了,不敢耽误公子的正事,所以就此别过,还望珍重。” “哎~”弈清伸出折扇托住越茹灵要行作揖礼的手,“越姑娘这话就见外了,有忙某自然是要帮的。” 越茹灵眼睛一亮,随即又皱眉:“怎可因这点小事劳弈公子烦忧。” 弈清:“那大事就可以了吗?” 越茹灵:“我并非那个意思!” “莫推辞了,越姑娘,在别的事上弈某说不定还出不上力呢。” 推辞不下,她心里又实在担心孤身一人的风铃儿,便答应了下来。 “那就有劳了。” 弈清和各大典当商行有交情,越茹灵又记挂着风铃儿,所以两个人一拍即合,先去典当行。 在走了两个典当行后,他们才找到风铃儿,彼时风铃儿是一个人站在糖画摊子前,满眼落寞的看着。 越茹灵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走到风铃儿身边:“想吃了?” 风铃儿抬头泫然欲泣:“师姐,我没钱了。” 她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越茹灵,小嘴一撅,满脸委屈。 越茹灵蓦地抬手捂着“咚”地一下的心口,快被小动物样的风铃儿可爱死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掐向风铃儿的双颊。 【哎呦,这是谁的师妹啊,可爱死了!哦,是我的啊!】 弈清在一旁冷眼观瞧。 他着实有几分看不上这娇娇弱弱,哭哭啼啼且毫无存在感的小师妹。他心目中的女侠客,就该如越茹灵一般,遇事稳妥,坚韧不拔兼之美丽强大。 而这个小师妹是一个优点也没有占上,偏偏又受越茹灵宠爱。 他也只有忍着不耐烦,去奉迎这个小姑娘。 弈清张了张嘴,顿住。 【她叫什么来着?】 纠结了一下,索性放弃称呼问题:“小师妹想要什么样的?龙的?还是老虎的?某别的本事没有,手里还算有两个闲钱。” 风铃儿腾出一点心神瞄向弈清的下颌。 该说庆幸吗?幸好她重生以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周或而不是弈清或是长生。 死前对周或的恐惧和过往的师兄妹情谊,过分割裂,让她无法完全去憎恨这个人,又无法坦然的装作无事发生。 矛盾的情绪一直在折磨着她,在长时间避无可避的接触下,龟缩着自我安慰,被迫进行心里脱敏。 也算初见成效,如今面对弈清竟也能控制住脊背发寒的毛骨悚然,不会颤抖也不会腿软。 看着就和普通人一样。 只是看着… 风铃儿按住彭彭直跳的心脏,鼓噪声像在耳边响起,震得她太阳穴都疼,喉咙里就像藏了另一颗心脏一样,弥漫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压抑不住的干呕。 “不必,我已不是孩童。” 风铃儿收回视线,艰涩的咽着口水。 【很好,我做的很好。】 “师姐,我们快去找师兄吧。也不知道师兄那边怎么样了?” 越茹灵点点头,回握住风铃儿,“还有一家典当行,咱们去过就回客栈等师兄。” 风铃儿没有多问,只是乖巧的跟在越茹灵身后。 但是事情的发展没有那么顺利。 二十五 路上,弈清询问被偷物品的细节:“越姑娘丢的是约两指长宽的玉质长命锁,小师妹丢的是银票,都丢了几张,什么面值的?” 风铃儿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纠正一下称呼,但瞧弈清本人又太过坦然,她又不好多说,只能顺着道:“五十两的四张,一百两的两张,五百两的一张,还有…一封家书。” 这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在乡野生活大概也就够上一生富裕不足,温饱不愁。 若放是在京城,也不过就三间柏湘阁的厢房或是琉璃坊的一件金饰罢了。 对弈清来说更是小钱,他平时打赏下人,也不止这个数了。 为了这件事奔走,他都嫌累赘,但是… 弈清瞄了一眼越茹灵。 但是被偷的东西里头,有美人的玉石,性质就不一样了,欠下一点微不足道的人情,能博美人一笑,这买卖就很值了。 “银票上可有自家私印?” 风铃儿摇摇头:“是官家的,无私印。” 弈清收起折扇,点点额头:“官家的?可以再去银票务问问?” 越茹灵不太了解山下所谓的常识,问道:“银票务?为何?” 面对美人,弈清自然有问必答:“各个钱庄发放的银票都不一致,也不互通,廖曲离京城较远,所以只有一所京城银票务,其余的大多都是其他商团的钱庄,廖曲人也不习惯用官家银票,所以大多去换银子的要么是官家发放的奉银需换,要么就是如小师妹一般,是外地而来的人要换,再就是那偷盗之人了。” 越茹灵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们去过最后一家典当行,依旧没有长命锁的消息。 风铃儿在门口看弈清在那里长袖善舞,成功的让老板留心长命锁的下落。 他们转道去了银票务,说明来意,想问今日可有人来换过银票。 惨遭拒绝。 他们站在银票务的门口面面相觑。弈清倒是没感到什么意外,他低笑:“果然没那么容易。” 越茹灵浪费了一天,却没有半点有用的消息,不免有些沮丧,听着弈清像是说着风凉话,烦躁的回怼:“那你还信心满满的过来,我当你有妙招呢!” 弈清笑看女子气红的脸颊,解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回客栈路上,他们特意走的小路:“越姑娘先先别着急,银票务毕竟是朝廷的,自然不会轻易泄露消息,如果谁来问都可以,那岂不是乱了套了,所以要智取。咱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是问,而是偷。” “偷!?”越茹灵惊呼。 弈清将折扇抵在越茹灵形状好看的上唇:“嘘。” 越茹灵捂住嘴:“如何偷?” 弈清摇头晃脑的收起折扇:“在下武功不高,行走江湖,身边少不得有几个暗卫,在我们进去的那一刻,暗卫就溜了进去,所以且安心等待,夜半时分就会有结果了。” 越茹灵又问:“那为何不一开始就派人进去偷?” “越姑娘,你当所有人都有如你一般踏雪无痕的轻功吗?白日人来人往又看守极严,哪有那么容易潜进去,晚上账目又会藏起来,不容易找。所以这时候就需要我们当明面上的诱饵,吸引一部分人的注意力,让他顺利摸进去,其他的,就看暗卫的了。” 既然弈清这么说了,他们现在也没别的好办法,只好先回了客栈。 周或已经在楼下木桌旁等着了。 见几人进来,他倒上茶水,又摸出一兜子饴糖递给风铃儿。 “师兄你这边进展如何?” 周或摇摇头:“晏县令只说会留意一下,尽早破案,但并不同意搜查进出城门的百姓。” “我们这边也没有头绪。”说着越茹灵拿起茶盏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风铃儿眼尖,瞧见越茹灵手腕处有细细的红痕,故作惊讶道:“师姐,你受伤了?” “咳!…嗯?没有啊。”越茹灵差点被这一声吓呛到,迅速喝下口中的茶水,回道。 风铃儿扒开越茹灵的袖口,露出洁白如玉的皓腕,上面有一圈一圈细如发丝的红色痕迹缠绕其上,为越茹灵平添了几分凌虐的美感。 “师姐你看。” 越茹灵也是一惊,搓了搓,红痕依旧在,并没有消掉,但又不痛不痒,就像刻在皮肤上一样。 越茹灵:“这是什么?” 周或隔着衣服抓住越茹灵的小臂,仔细查看。 “不像被抓过,更像是细线勒的。痛吗?” 越茹灵摇摇头。 弈清在一旁:“不明来历?以防万一,还是去找大夫看一下吧。” 越茹灵也怀疑是有人下毒,当即从怀里掏出师父给的解毒丸,吞了下去。 又递他们每人一粒:“我们几乎是同吃同住,不排除你们也中毒的可能。” 风铃儿苦着一张脸咽下药丸。 他们风风火火的要去医馆,风铃儿不太想折腾,正准备留在客栈等他们,就被越茹灵扛走了。 “你别闹!身体比我弱多了,我都这样了,你不去看看我怎么安心!”这么说着,也不顾她反对,扛起来就走。 幸亏走的都是巷子路,不然风铃儿的脸都要丢光了。 扛了一路,颠了一路,等越茹灵放她下来的时候,若不是靠着墙,怕是都起不来,同时胃里还一阵阵翻腾。 “师姐!唔!下回我自己走…吧…唔。” 越茹灵面色严肃:“你身体越发不好了,明天和我一起练剑吧。” “……”哪来的因果关系啊! “师姐,我们先进去吧。” 可能是临近黄昏,医馆里冷清的很,越茹灵拉开袖子简单的说了一下。 留着山羊胡的老大夫探脉,观舌,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位姑娘的脉象平和有力,不浮不沉,舌淡红苔薄白,身体并无不妥。” “那这腕上是何缘故啊?”越茹灵问。 老大夫想了想,让药童拿了一罐药水过来,淋在越茹灵的手腕上。 “可有刺痛灼烧感?” 越茹灵仔细感受了一下:“没有。” “非中毒,非外伤。应是正气低下,外邪入侵,老夫给你开两幅药,回去吃了就好了。” 这个医等同于没看。 风铃儿也被逼着把了脉,同没有什么问题,顶多有些气虚,大夫给开了一大堆补气养血的药。 越茹灵则是拿了两幅强身健体的药。 路上越茹灵问风铃儿:“你手腕给我看看。” 风铃儿依言拉开手腕,上面光洁白嫩,没有一丝红痕。 “真是奇了怪了。” 弈清说:“可能这地方的大夫见识不多,我写封信让我府上的医师过来看看。” 周或也担心越茹灵,就紧跟着说:“那就有劳弈兄了。” 夜幕时分 他们一致在周或房里继续商讨。 “师妹,你手腕上可碰过什么东西?” 越茹灵摇摇头,“我一路都拎着买的东西,旁人只会碰到肩膀,不会碰到手腕。” 周或屈指敲击桌面,弈清也收起了折扇,越茹灵皱眉回想白日种种,风铃儿蜷缩着努力降低存在感。 小小的客房竟是一时无话,窗外的打更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咚咚。” 窗户框传来敲击声,随即有人翻窗进来。 弈清阻止齐齐拔剑的几人,道:“慢着!是我的暗卫。” 一身黑的男子递给弈清一张薄纸,又悄无声息的跳窗出去。 弈清展开纸张,手掌大的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堆字。 “这是今日银票务兑换银子的名簿。” 小小的纸片记录了很多信息。 弈清大致扫了一眼:“换银的有五人,两个本地的,三个外地的。” 他将纸片放到桌子上:“本地的都是衙门里的,不做考虑。外地的……有一个南疆那边的比较值得怀疑。” 周或点点桌面:“何意?” 弈清抬眼看了一眼周或,又看向越茹灵,暗暗叹口气:“首先,这几人换的银票都为十两,二十两,只有南疆的换了一张五百两的,其次南疆人又怎会有京城银票务的银票,未免太过可疑了,再来医师查不出的病症,或许本身不是病,而是南疆邪术。” 周或停了敲击的手指,深缩眉头:“你是说,蛊?” 弈清展开折扇:“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这时越茹灵握拳敲击手心:“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我手腕处绑的就是长命锁。” 周或猛得转头看向风铃儿,视线下移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胸脯,顿了两秒,又红着耳尖看向别处:“小师妹,你身上某处是不是也会有那红痕?” 这话说的隐晦,但是众人皆知其意。 越茹灵焦急的要领风铃儿去另一个房间查看。 弈清倒是满脸兴味的看着周或,狐狸眼微眯,手里的折扇啪得收了起来。 弈清当真是没想到,这周或心悦之人并非是越茹灵,反而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师妹。 真是…【各有所好。】 二十六 风铃儿再三强调是藏在亵衣外,没有接触皮肤,也拗不过越茹灵的坚持,被扯着去隔壁房间脱了个干净。 夜凉如水,昏黄的烛光下,沉闷的气氛弥漫开来。 弈清斜眼看向周或,百思不得其解,琢磨到最后竟是笑出声,摇着折扇:“我当真没想到,这世间还有人拾鱼目而弃璞玉。” 周或闻言,眼神凌厉:“…何为鱼目,何为璞玉!” 周或生气了,弈清倒是笑了。他是一点反思的心思都没有。 对他来说,“玉”还是“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 周或眼瞎,他又不瞎。 当然他不会去激怒周或。毕竟这件事其实对他还是有好处的,他一直以为的情敌并不是情敌,能省了很多事。 所以就算不能合作,也不会交恶。 弈清低笑:“是某肤浅了。”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天边圆月,心里升起好奇。 这懦弱无能的小师妹究竟是哪里,能让他们师门的人这般宠着。 【稀奇。真稀奇。】 —— “是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越茹灵双臂环胸,怒视风铃儿,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 “…我自己来。”风铃儿头大的解着上衣扣子,贼心不死,还想再挣扎一下,“师姐,我真没事。” “有没有事,我看了就知道了。” 风铃儿无奈,只好慢吞吞的脱下上身衣物,解开脖子上的系带,袒露胸乳。 越茹灵凑近观看,只能瞧见白腻的肌肤在月光下盈盈发光,锁骨处别说红痕了,连一点瑕疵都没有。 “哇,师妹,你皮肤真好。”越茹灵感叹道。 风铃儿本来就不太自在,听越茹灵这么说,脸刷的就红了。 “…师姐,好了没?” 越茹灵抬头就看见比灯笼都红的小师妹,忍俊不禁:“你在我面前还害羞呢?你忘了,刚上山那阵,怕你不习惯,还是我日日领你沐浴洗漱,你身上哪块我没看过。” 对越茹灵来说是两年前的事,对风铃儿则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了,太久没与师姐这般亲近,不可避免有些羞臊。 风铃儿推开越茹灵,羞的指尖都是红的,速度极快的穿好衣服。 越茹灵见她身上没有那些痕迹,放下心来,玩心大起。 手悄咪咪的探向风铃儿的腰间痒肉。 “哇,师姐,哈哈哈哈,你别,哈哈,你别这样,哈哈哈。” 风铃儿躲不过又笑的喘不过来气,气的摸向越茹灵开始反击。 两人好好的闹了一通,累的气喘吁吁,白日的烦闷也一扫而空。 她俩相视而笑,越茹灵拉起软倒在床榻的小师妹,“走吧,该回去了。” 笑过闹过,事情还是要解决。 再回到那个房间的时候,两个女孩的欢快气氛冲淡了屋里压抑的氛围。 弈清回到桌边,周或问道:“如何?” 越茹灵轻快的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说完,周或又皱着眉头:“那这样岂不是说明,与蛊无关?” 弈清:“无论如何,还是要关注一下这个南疆的,某已经让人去调查他的行踪了。其他的…静观其变吧。” “只好如此了。” —— 第二天巳时。 风铃儿带着越茹灵出门了,直往城外破庙去奔。 那里一向都是流浪的乞儿聚集地。 从古至今,乞丐无孔不入,消息多而杂乱。 按理说,比起向这些人买消息,还是弈清更为靠谱。 但是她丢的仅仅只是一封信,难保不会被扔掉。 纯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她一点消息也不敢放过。 小小的破庙里,横七竖八躺了十数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看上去年老和稚儿偏多。 他们大多死气沉沉,老的在麻木等待死亡,年幼的又懵懂无知。 她们到这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是懒懒的看一眼,少数会凑到她们跟前讨要。 风铃儿扫了一圈,找了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孩子,蹲下身:“我想买点消息。这个数。” 风铃儿伸出五根手指,“若是我觉得有用,还能再加。” 七八岁的年纪,本应该是被家长宠爱,无忧无虑的时代,这里的孩子却过早的学会了谄媚。 “哎!女郎您尽管问,这城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风铃儿掏出五两碎银子扔到那孩子手里,想了想到:“你知道城里那个南疆人吗?” 那孩子捏着银子塞到嘴里咬了一口,开心的藏在怀里:“知道知道。” “他住在哪里?” “女郎你可真问对人了。那对南疆人一直住在来福客栈,我看他们穿金戴银的,从他们就城就一直跟着,想着捡点漏。” 风铃儿笑了笑:“捡到漏了吗?” 乞儿摇摇头,颇有微词的念叨:“没有,他们看着有钱,却扣的要死,每天在客栈顺着窗户扔东西,却不肯赏我们几个铜板,小气的要死。” 风铃儿神色微动:“你可知道都扔了什么?” 乞儿想了想:“那可就多了,她几乎每天都在扔东西。大多都是不值钱的,笔啊,纸啊,铃铛啊什么的。” 风铃儿也顾不得脏乱,抓住那孩子瘦弱的肩膀,急道:“那你可有捡回来?” “铃铛我捡回来了,其他的都没用,就没捡。” 风铃儿泄了气。纸张轻薄,一阵风都能带走,如果真被扔了,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在没确定答案前,风铃儿还是抱持着一丝希望。 她又扔了五两给乞儿,回身同师姐离开这座破庙。 还没等回客栈,弈清那边来了消息。 (逻辑已死(T▽T)) 二十七 “找到长命锁了。” 某一家典当铺子的老板托人过来告诉弈清。 她们听闻消息,急匆匆的赶过去。 一进门就看见弈清在把玩那枚长命锁,见到越茹灵,递给她:“瞧瞧,是这个不?” 越茹灵接过仔细看了看花纹,与自己的无二致,翻到底部看见一个小小的“灵”字。 大喜:“没错,就是这个!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东西吗?” 弈清谢过老板,交了押金,跟越茹灵说:“除了这个没有其他物件,据王掌柜说,是一个南疆人来典当的,这下可以确定是那人所为了。” 风铃儿咬紧下唇,不详的感觉更甚。 越茹灵绑好长命锁,回身抱住风铃儿:“别担心,我们去找他,把你的家书要回来!” 风铃儿颤颤的抬手抓住越茹灵的肩部的衣物,指尖用力到发白,垂下眼眸,遮住满眼的不安:“…嗯。” 越茹灵和风铃儿相伴前去追回信件,周或弈清陪同。 来福客栈内,他们先是询问老板,得知竟是刚刚退房,他们不巧与那个南疆人擦肩而过。 他们闻言相视,急匆匆的跑出城门,兵分几路,拦截疑犯。 风铃儿拒绝周或的同行,跟着师姐去了城西的外郊。 越茹灵嫌弃风铃儿跑的太慢,背起她在林子里跳跃急行。 越茹灵不愧为女主角,在急行了一刻钟之后,她们看见了骑着马的一男一女两个南疆人。 南疆与中原人服饰不同,颇具有异域风情,他们头上腰间银饰堆迭缠绕,指尖腕上银质铃铛动而不响,身穿深紫色绣花窄袖收腰的服饰,斜背着一小布包。 模样瞅着倒是清俊秀丽,不像那偷人钱财的贼人。 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哦。 越茹灵拦在两人马前,放下风铃儿,行礼:“两位止步。” 南疆女子看着乖巧,说话是个泼辣的:“你这汉人,拦我们作甚!” 那两人没有下马的意思,越茹灵也不强求,随手拽出长命锁:“不知两位可认得这个?” 南疆女子眼光一闪,转瞬即逝,双手叉腰:“什么破烂货,我上哪认得去!” 越茹灵捕捉到女子的异样神色,心下有了决断,所以也不过多纠结长命锁的事,只撩开衣袖,露出手臂上的红痕:“那不知姑娘对这个可熟悉?” 南疆女子先是不甚在意的瞥了一眼,待看清后,满眼的兴味都快溢了出来:“哎?神奇。” 一旁的男子也看见了这痕迹,跳下马凑近查看,越茹灵后退一步,男子才皱着眉头回头问:“阿依木,这是怎么回事?” 阿衣木见男子满脸不认同的看着她,才撇撇嘴,扭头桀骜道:“‘它们’憋太久了,我就放出来让他们玩玩喽。” “阿依木!”男子警告的喊了一句那女子,转过头来向越茹灵道歉:“家妹顽劣,望两位见谅。” 说完看了看越茹灵的手臂。 “我瞧着姑娘胳膊上的应该是银丝蛇的痕迹,一般来说,银丝蛇过处无痕,这种情况,我们也少见,不过姑娘放心,银丝蛇无毒。” 越茹灵放下手臂,冷冰冰的说:“如果令妹能将偷盗的物品尽数归还,我可以既往不咎。” “阿那!我没有错,我不要道歉!”阿依木作为最小的孩子,在家里一直备受宠爱,从小就任性妄为惯了,对她来说这只是无聊之余的一次恶作剧而已。 被宠溺着长大的孩子,永远不会认识到自身的不对。 男子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真是不好意思,家妹被宠坏了。”话里虽然有抱歉之意,却没见他有实质性的举动。 风铃儿跳出来,指着阿依木大喊:“你把我的家书还给我!” 【好笑!谁还不是被宠坏的了!】 看着风铃儿朝气蓬勃的背影,越茹灵冷冰冰的神色被逗得都快绷不住了。 “被偷的银票我们可以不要,但是家书对我师妹极为重要,还望归还。” 阿依木扭头哼了一声:“什么家书,我才没见过那种寒酸的东西。” 风铃儿气极,一跃而起扑向阿依木,与她扭打在一起。 风铃儿武功确实很差,但是阿依木也不擅长拳脚功夫,两人一时难分难舍,什么薅头发,扇巴掌都上了。 “你这泼妇!放开我!!” “还我家书!还我家书!” 男子向上前拉开她俩被越茹灵阻止。越茹灵看着风铃儿处在上风,骄傲的点点头,道:“小孩子的事,总要小孩子自己去解决不是吗。” 男子阴沉着一张脸,劈手攻向越茹灵,越茹灵抬剑格挡,反攻其下盘,男子后跃躲开,反身与越茹灵打的不相上下。 风铃儿一爪子挠向阿依木的侧脸,趁她挡脸之际,抢过她身上的布包,一股脑的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啊啊啊啊!你干什么!” 阿依木紧张的搂过一个小小的瓷罐,仔仔细细的查看,生怕哪里破损。 风铃儿则是在一旁扒拉着布包里的其他物件。 糕点,火折子,碎银,针线,金疮药,真是什么琐碎的东西都有,连被偷的银票都扒拉出来了,就是没有那封信。 风铃儿越翻越心酸,直到再也翻不出新鲜玩意,才停下翻动的双手,双眼酸涩,吧嗒吧嗒掉眼泪。 风铃儿恨恨的看向阿依木,又要去抢她的罐子。 阿依木一惊,死死搂住罐子:“疯婆子!放手!” “你凭什么扔掉我的信!你凭什么!!!” 阿依木也气极:“要是真这么护着,你倒是看好不要让我偷了去啊!” “你该死!你该死!”风铃儿边哭边抢,看着比年幼的阿依木还要娇纵。 男子看见自己妹妹被人打骂,心下焦急,找到空隙,将藏在指缝的石子打向风铃儿。 “唔!”风铃儿腰间一疼,跌到地上,疼的动弹不得。 阿依木收好怀里的瓷罐,抬脚就往风铃儿身上踹,“让你打我!疯婆子!哭气包!田舍奴!臭汉人!” 阿依木几乎是把能说的骂人的汉话都说了一遍。脚下也是越来越狠。 “…唔!”男子那一击应该是打到穴位上,风铃儿疼的直冒冷汗,腾不出一丝力气躲避,只能是任人宰割。 越茹灵留了个心神在风铃儿那边,一时不差让男子得了空。 “卑鄙!”看着躺在地上的风铃儿,越茹灵都要心疼死了,咬牙怒视男子,下手越发狠厉,急于脱离男子的纠缠。 “小师妹!” 二十八 周或在城东没找到人,立即掉头去向城西,路上遇见同样无功而返的弈清,同行。 赶到的时候,最先印入眼帘的就是脸色惨白,满头冷汗的风铃儿瘫倒在地上遭人踢踹,素白的衣物上沾染浑浊的尘土,凄凄惨惨。 周或飞身上前,抬起一掌,拍飞南疆女子,俯身小心翼翼地抱起蜷缩的风铃儿,按住其腰间穴位缓解风铃儿的疼痛。 “小师妹,看着我。” 风铃儿疼到迷糊的脑袋里不甚清晰的听见有人叫她,勉强睁开汗湿的双睫,咸涩的汗水落入眼中,刺的她不得不再次阖眸。 几次尝试后,她再次睁开眼睛,余光中瞥见师姐和弈清联手步步逼退那名男子。 阿依木半坐在地,嘴角流着一丝鲜血,气愤恼恨的看着越茹灵,嘴里喊道:“阿那!” 而男子见人数众多,胜算渺茫,一咬牙掏出两个核桃大的球状物,捏碎,顿时升起一阵浓烟。 几人担心烟雾有毒,第一反应都是捂住口鼻,远离烟雾所在地。 待烟雾散开,那两个南疆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该死!”越茹灵恨恨的踢开脚边的石子,“让他们跑了!” 说完走到扶着风铃儿的周或身边,掏出手帕擦拭风铃儿脸上沾到的土,“师妹,有哪里伤到吗?” 风铃儿摇了摇头,推开周或。虽然还是身上还是很疼,但是比刚才已经好了不少了。 弈清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越茹灵回道:“发生点口角,顺势就打起来了。”说完郁闷的攥紧手里的帕子,“小师妹的信怕是找不回来了。” 弈清不解的看了一眼脏兮兮的风铃儿,又问道:“丢失的是写有秘辛的密函?” 越茹灵也好奇那是封什么信,让师妹这般上心。 本来风铃儿是不想回答的,但是看到越茹灵殷殷期盼的眼神,张口的动作一顿,闷声说:“就是普通家书。” “……”弈清很不理解,超级不理解,一封家书而已,何至于这般小题大做。 周或则是揉了揉风铃儿的头发:“虽然不知道那封信于你的意义,但是它很重要是吗?既如此,我会帮你找到它的。” “我也是!”越茹灵抓住风铃儿的手,认真的做着承诺,“这点事都办不到,我还闯什么江湖!” 越茹灵故意搞怪,逗得风铃儿笑得眯了眼,她回握过去:“谢谢师姐,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现在想来这件事是我魔怔了,家中父母并不会因为我弄丢这信就不让我进家门。” “而且一张薄纸,早不知被风吹哪去了,要找到它谈何容易,何必浪费时间去做无用功。” “师姐还有正事要去做不是吗?” “可是,师妹,你都…”哭了啊。 风铃儿打断越茹灵的话:“师姐,我都不在意了。你也放宽心,好不好,嗯?答应师妹吧。” 越茹灵抱住风铃儿,叹口气:“反了吧,你怎么还劝上我了呢。” 风铃儿一听就知道越茹灵是听进去了,她也跟着松口气。 【对不起,师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事已至此,无可挽回,那我至少不能让剧情再有偏差了。】 —— 客栈内 几人围坐在桌旁。 弈清:“不可以!”他扫了一眼越茹灵的手臂接着道:“南疆蛊虫太过诡秘,如今这痕迹迟迟不消,现在无大碍,难保以后会出问题,你如今还想按原计划去云州,未免对自己太不上心!” 周或也是一脸的不赞同。 越茹灵不甚在意道:“那男子都说没问题了,我感觉他没在说谎。” 周或摇摇头:“师妹,你忘了我的话了吗,对他人不可尽信,你与他们又起了冲突,你怎知他不是诓你的。” “可是…”越茹灵皱眉托腮,“这一时半会上哪里去找对蛊虫有了解的大夫?既然没有方向那不如边去云州边找解决方法。” 中原本就对南疆那一套养蛊下蛊的手段避之不及,嫌有去研究解蛊之术的能人,最简单的就是去南疆找人解蛊,但此法又有诸多不便。 一来南疆人性情古怪,保不齐没有人肯帮忙。 二来路途太远,地势险峻,又极为隐蔽,即便到了南疆地界,也有极大可能不得其门而入。 弈清摇着折扇:“若是因为这个,某还真有个法子。” 几人一齐看向弈清,他合上折扇道:“你们可知灵川药谷。” 周或沉吟:“略有耳闻。听说医谷传人有医死人活白骨之称,且天下神医大多出自医谷,便是最离经叛道之人也不敢得罪。不过我听闻他们一般不轻易出手救人。” 弈清点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如果换成越姑娘就不同了。” 周或:“这是何意?” “这就说来话长了,医谷的人大多傲慢无礼,他们自诩药到病除,却在二十年前栽到了南疆蛊师手里。可想而知,对那些天之骄子来说,这无外乎将他们的脸按在地上。自此药谷众人除医术外研习最多的就是蛊术了。奈何南疆地偏又极少有人进中原,多年下来,药谷空有理论却无实践,所以如果是他人要去药谷会被拒之门外,越姑娘去是一定会被请做客上宾的。” 周或皱眉:“所以你也不确定能行?”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不是吗?总比坐在这里或者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要好吧。”弈清笑眯眯的点了点桌子。 越茹灵也听明白了,她想了一下,问道:“药谷在哪?” 弈清动作不变在桌面上点了几个方向:“假如说咱们在此地。”他在桌面一角画了个圈。 “那么云州在这。”他在圆圈的上方点了点,“灵川则是在这里。”手腕一转在两个点的左方向点了点。 “……要绕路啊。”越茹灵托腮看着这三个点出了神,面上一点焦急的神色都没有,就像说的是别人的事一样。 风铃儿看了看越茹灵又看了看桌面,恍然大悟,她拉过越茹灵的袖子,引来越茹灵的注视:“师姐,你不必在意我,看病最重要。” 越茹灵的腮肉被托得红了一片,她扁着嘴:“那我岂不是又要食言了。” 风铃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可我真觉得一点事没有啊。” “总要看过才安心嘛。” “去医谷就离你家更远了。” “不着急这一两天的。” “……”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后越茹灵决定了先去医谷,因为她的小师妹在最后说:〖师姐,你乖乖的看病,等你病好了,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糕点吃。〗 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师妹居然许下这等豪言壮语?天呐!那必须得答应啊! 二十九 事不宜迟,几人决定当晚就出发,为求速度,弃车,骑马而行。 就这么马不停蹄的骑行了两天,除了吃饭给马喂粮外几乎无休息,风铃儿最先受不住了。 她骑在马背,连日的奔波,让她浑身酸疼,疲劳不堪,身子歪歪斜斜,眼前像蒙了一层雾,手上无力一个不甚竟跌了下去,被急行的马拖行了好几米。 好在马是好马,见人跌下去,它也踢踏着停了下来。 风铃儿的脚还在脚蹬上卡着,整个人倒吊着,背后隐隐作痛,刚刚的困意也被这一变故吓没了。 扬起的尘土堵住了口鼻,风铃儿捂着胸口低咳了几声,抬手艰难的脱掉脚蹬,累极的躺在地上看着天空。 耳边除了马匹优雅的漫步声,偶尔的鸟鸣,再无其他声音。 【师姐他们应该是走远了。】 风铃儿这么想着,本来还在的几分力气也失了去。 【就这样吧。】她想,【就这么消失吧。】 她缓慢的爬了起来,拉住垂下的缰绳,安抚的摸了摸马的鬃毛,向前看了看越茹灵她们的去向,又扭头看向来路。 想要掉头就走的冲动一时压过她的理智。 【跑吧,跑吧。之后写份信告诉师姐她迷路了或者回家了,什么理由都行。就这样逃走吧。】 风铃儿不太利索的翻身上马,缰绳一扯,就要回头,就见周或和越茹灵骑马跑了回来。 “小师妹…”越茹灵跑到风铃儿旁边,看见她此时的狼狈模样,心怀愧怍:“你摔下马了?” 风铃儿摸着自己破损的衣物,喃喃道:“啊,没事。” “怪我,忘了你是头一次出远门,还能坚持吗?前面有个城镇,我们可以在那歇一会儿。” “…嗯。”风铃儿没拒绝。 她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好,需要适当的休息,不然她可能会死在马背上。 当那股冲动劲儿过去,迟来的疼痛重新占据她的神思,臀部传来的不适,背部细密的疼痛,混沌恍惚的大脑。 这一切堆迭在一起,足以压垮她瘦小的身体。 心理年龄再大,她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孩子而已。 “我与你共骑一匹马吧。”周或皱眉看着风铃儿乱糟糟的后背,提出建议:“你还能休息一下。” 风铃儿想都没想立马摇头,“我可以的。” 他叹口气:“若是再摔下去怎么办?” “师兄说的没错,你现在的状态确实让人放心不下,唔,要不你和我一匹马也行。”越茹灵想了想,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小师妹可能是到了顾忌男女大防的年纪,所以不好与师兄太过亲近,故此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风铃儿还真的心动了,毕竟她也不是受虐狂,摔一次也挺疼的。 但马上她不清醒的脑瓜子转念一想,刚刚才与周或说她可以,转头就上了师姐的马,似乎有些不妥。 避免尴尬,她只好含泪咬牙,拒绝了。 风铃儿小腿用力夹了下马肚,向前走了几步,“你看,我真的可以,咱们还是快走吧。” 说完她就低喝一声“驾”,先行一步走远了。 既如此,越茹灵也没强求,也甩了下马鞭追了上去。 周或则是在风铃儿身后不远处跟着。 待跑了一会儿后风铃儿就见路旁的弈清正悠闲的拿着一把草逗弄着马。 风铃儿在他身旁拉住缰绳停下,无声的催促弈清赶路。 弈清拍了拍手上的草屑,挑起一抹笑:“小师妹是迷路了吗?” 风铃儿抿抿唇没说话。 弈清扫了一眼她的狼狈模样,又道:“看来是摔了啊。” 他边说着边翻身上马:“师妹可千万别勉强自己啊。” 风铃儿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说:“我不是你师妹。” 弈清听到这有几分排斥的语气,挑了挑眉,“可我觉得与小师妹有缘呢,不叫小师妹,那换成妹妹如何?” 这人存心恶心她呢。 风铃儿没说话。 其实若论起来就算此时不叫她师妹,日后也避不开这称呼。 剧情的不可抗力,他是一定会与越茹灵在一起的,那么越茹灵的师妹,自然也是他的师妹。 她也是笨,争这一时的口舌有何意义。 风铃儿想到什么般深深的看了一眼弈清,这一次她从这个人眼底看见了一丝嘲弄。 【真虚伪啊。】风铃儿收回视线,忍着浑身的疼痛,轻描淡写的想着。 他们几个都太能演戏,在风铃儿临死那一个月,她才知道,弈清一向是看不起她的。 “周或,她真是你们小师妹?” “如假包换。怎么?” “剑元宗不是隐世大宗吗?我可听说剑元宗弟子皆万一挑一是举世的天才。你这小师妹瞅着可不像啊。” “呵呵,小师妹自然有小师妹的好。” “好?是偷奸耍滑好还是蠢笨无知好?武功武功不行,脑子脑子有病,她也就撒撒娇哄茹灵开心行。” “也算是种本事。” “……” “……” 地牢里的风铃儿疼到失神,之后的话语已然听不清了,但是弈清话里的不屑她却是记得牢牢的。 那时的他为了越茹灵对她很好,好吃好玩的都会想着她一份,她虽然不喜欢弈清,却也会看在他有这份心的份上给他出谋划策。 哪能想到这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说她蠢笨无知真是说的太对了,她向来识人不清。 思绪万千,惹得风铃儿心头烦躁,她实是不想再看见这人的嘴脸,双腿夹紧马肚,鞭子一扬,也不等师姐他们,先行前进了。 弈清眯了眯眼,那一瞬似被看透的怪异让他心下微沉,随即低笑,暗道想太多。 扯过缰绳,与越茹灵同行。 强忍着身体不适,风铃儿为了让自己清醒,咬破了下唇,身体像打碎又重组一样难受。 好在城镇确实不远,行了小半个时辰就瞧见了城墙的影子。 到了城门前她下马步行,踉踉跄跄的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一旁同样排队进城的大婶是个自来熟的,见风铃儿模样好看,就忍不住搭话。 “姑娘,你来这儿奔亲戚啊?” 风铃儿一愣,察觉到是到同她讲话,眼睛笑的眯了缝,“不是的,大姐,我去灵川那头,路过这儿歇个脚。” 这位大婶背着大包小裹,虽然没穿绫罗绸缎,却也不是粗布麻衣,想来家里并不拮据,她的手边还跟着约七八岁的小孩,也背着小包袱,怯怯的拉着大婶的裙边,是个害羞的小男孩。 “大姐呢?是来这做生意的?” “哎呦。”大婶笑呵呵的一手捂着嘴,一手摆了摆,“我哪有那本事啊,是我家那口子在城里开了个汤面铺子,这不许久没见了,我来给他送点体己物。” 家常的聊天,让风铃儿放松下来,她嘴角的笑意加深:“大哥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贤惠的妻子。” “哎呦,姑娘的嘴是真甜啊,不知姑娘年芳几何啊?可有婚配?”大婶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风铃儿无奈的笑着,大抵与长辈聊天永远脱不开婚姻嫁娶的话题。 “尚…” “玲儿。”周或走上前,摸了摸风铃儿的秀发,“你怎地不等我呢。” 大婶在一旁笑着:“哎呀呀,原来姑娘有家室了,看来是我多嘴了,这位公子可真俊俏,两位可真是郎才女貌啊。” 风铃儿躲开周或的手,急着要澄清:“大姐,并不…” 周或顺势握住风铃儿的手:“铃儿,看前面,要进城了。” 风铃儿抬头,果然已经到了城门下,再一扭头,刚刚的大婶也不见了。 她气极,甩开周或的手:“师兄还是唤我师妹为好。” 免得旁人误会,她还能省两句唾沫。 三十 “生气了?”周或亦步亦趋的跟着风铃儿,说着明知故问的话。 风铃儿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去。 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扭头去寻越茹灵,一瞧果然是被弈清绊住了。 “师兄不去看看师姐吗?” 【你老婆跟人聊那么开心,你不过去管管。】 周或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人,笑道:“越师妹是憨了一些,却也是聪慧的,她心中有自己的思量,我不便插手过多。” 风铃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呵,还挺大度。怪不得以后一脑袋大草原。】 他们找了个客栈,让店小二牵马下去。风铃儿疼的厉害,连饭都没吃就去了客房休息,向店家要了一桶热水和一碟点心。 将门反锁,拉开屏风,小心的脱下衣物抬脚踩进热水里,温热的水流缓缓包裹住风铃儿,一下子驱散了连日的疲惫。 “哈~嘶…”绵密的疼痛自后背传来。 风铃儿试探着摸向背部,能摸到不太明显的痕迹,还好,应该只是破了皮,并没有出血。 她沉下去,蜷缩在水里,升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五官,厚重的刘海被水汽浸湿,丝丝缕缕的贴在她的额上。 黑亮的眼眸失焦的看向某处,两腮被熏出淡淡的粉色,细长白嫩的藕臂无意义的拨动水面。 娇艳又脆弱,像极了戏台上成了精的木偶,时刻准备吸魂夺魄。 “咚咚咚。” 风铃儿回过神来,水已经半凉了,她忙擦干身体,匆匆穿衣:“是谁?” “我。”是越茹灵。 风铃儿草草的套上一件外衣,打开门,让越茹灵进来。 “师姐有事?” 越茹灵晃了晃手里的药膏:“我过来给你上药。” 风铃儿拢了拢衣服:“其实没那么严重。” “那也得上药啊,万一留下疤就不好了。”越茹灵拉着风铃儿走到塌上,“快趴下。”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总归也不是头一次脱衣服了,索性眼一闭心一横,脱下大半衣物,露出红一道白一道的后背。 “你这还不严重!再多剐几道都能炒盘肉丝吃了!”越茹灵说的夸张,风铃儿听着也觉得好笑。 “要是真能炒肉丝,饥荒的时候就不怕没粮食了。” “惯会贫嘴。”越茹灵挖出一大坨乳白色药膏,细细涂抹在伤处。 风铃儿就感觉到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碰到伤口也不会疼,乳状药膏被皮肤的温度融化,很好的吸收了进去。 抹着抹着,越茹灵似是闻到一阵香味,她四处闻了闻,最后发现是小师妹身上传来的味道,喃喃道:“这药膏还挺香。” 说完闻了闻自己抹药的手指,又没有那股香味,她福至心灵:“小师妹你用的什么香料啊,还挺好闻的。” 风铃儿一僵,她疲劳过头,竟一时忘了自己的体质,神色仓惶的思考对策:“哪来的香料?” “唔。”越茹灵凑近风铃儿的后背,嗅闻,“你身上的啊,蛮香的,还是很撩人的香。” 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风铃儿脸色发白,也不顾湿漉漉的背部,猛得拉上衣物,眼神飘忽:“我刚刚泡了个澡,许是花瓣的香味吧。” 越茹灵被风铃儿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随即脸色严肃:“药干了吗,你就穿衣服,快脱下来。”说着就去扒风铃儿的衣服。 “干了,干透了,咱们明天再抹行吗?”风铃儿拉紧衣领躲开越茹灵的手。 见小师妹不妥协,越茹灵气鼓鼓的站在一边:“行,我不逼你,你自己一会儿把衣服脱下来晾晾后背,别再让布料把药吃了。” “没问题!”风铃儿急忙点头。 见越茹灵没准备对香味刨根问底,她暗暗松了口气,找了个凳子坐下,绞干净滴水的头发。 “师姐。”她喊住要离开的越茹灵。 “怎么,要再涂点药?”越茹灵眼睛刷的就亮了。 “……不是啦。” 风铃儿欲言又止,一脸难色,踌躇着:“师姐…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们就…分路而行吧。”说完扭开头,不敢去看师姐的表情。 越茹灵闻言秀眉微蹙,坐在风铃儿对面,两人隔桌相望,风铃儿最先垂下头,避开师姐的视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铃儿绞紧自己的手指,无措的回:“就…明面意思啊。” “你前两天还和我说,看病要紧,要陪着我,还要给我做糕点,今天你就不愿意了!你这小孩儿,怎么还出尔反尔呢。” 风铃儿自知理亏,头越埋越深,都快埋胸里了:“这…” “这什么这!” 风铃儿记得双手比划:“师姐,你想啊,我,我太弱了嘛,跟不上还连累你们,既然看病就是要快点嘛,我,我,你看,下一个城镇我往东走去封沺郡,你们南行去灵川,等你们看完病去云州还能路过封沺郡,这不一举两得嘛。” 风铃儿本来是想找借口,却觉得越说越是那么一回事,说到最后,眼神殷盼的看着师姐,觉得自己这一番话术一定能说服她。 “我不同意!” “师姐…”风铃儿惊愕。 “哎呀,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越茹灵捂住耳朵,头撇向一边,扁着嘴,一副耍赖模样。 不得不说,越茹灵是真的好看啊,她就那么气得脸红的娇俏样子,鲜活灵动,尽管做着任性的动作,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好在气氛不太对,不然风铃儿光是看着这张精致的脸,就稀里糊涂的啥都应了她了。 “你说说你,笨的要死,又不会打架,离了我们,你让人欺负了,都没地找理去。” “唔,我雇两个镖师不就行了。” “钱不是被偷了吗,你还有钱?” “……我还有点首饰,典当了也不少银子。” “……那许诺我的糕点呢?” “等师姐病好来了封沺郡,我有大把的时间给你做,保证你一个月都吃不了重样的。” “万一病好不了呢?” “呸呸呸,不许说这丧气话。”风铃儿知道师姐是在说气话,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哄她。 “吉人自有天相,我也会为师姐日日祈福的。” “你铁了心要走是吧?”越茹灵委委屈屈的瞪着风铃儿。 “…这是最优的方法不是嘛。” 越茹灵说一句,她就回一句,硬是将所有的路全堵死了,毫无转圜余地。 “你就是想气死我!”越茹灵气的一拍桌子,愤而摔门,“我不管你了!” 风铃儿看着半开的房门,拢紧外衫,指尖透着青白色,湿透的发丝顺着脖颈没入里衣,激起一片凉意,她悠悠的叹口气,说不上是感慨多一些还是轻松多一些。 呆坐了一会儿,在包袱里摸出一根木簪草草的挽起头发,走出房门,唤小二抬水下去,想了想,觉得至少该履行一个诺言,也算求个好。 便绕到后院,给了老板几粒碎银,要求借用一下厨房。 倒上面,放入水,风铃儿熟练的和着面团。 她前世确实不会做什么糕点,连厨房都少进。但是现在她可以不假思索的捏出各种花样,做出各种口味的茶点。 这还要得益于她的恋爱脑,她前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男人,为了能让他多吃两口,费劲心思,便是吃挑嘴的弈清都不会昧心的损她。 可惜了,全是给瞎子抛媚眼,做了无用功,没得半点好。 风铃儿硬是强迫自己转移思绪,苦中作乐的胡思乱想。 【以后如果她没有银钱,过不下去了,说不定还能开个甜点铺子,当个老板娘,也是不错的营生。】 这么一想还有几分感谢那时的自己呢。好歹会了门手艺,也不枉穿越一场。 三十一 客栈楼下,弈清同周或在用茶,两人聊着之后的路线走向,又讨论着药谷的规矩,避免出现差池。 正商讨完告一段落的时候,越茹灵气呼呼的坐在一旁,惹出不小的动静。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周或问:“你不是给小师妹送药去了吗?没见到?” 俩姑娘一直很要好,周或一时真没往她俩吵架上想。 越茹灵正在气头上,并不想说话。 弈清夹了一块糕点放进自己碗里:“怎就气成这样,谁惹你了?” 越茹灵还是一句话没说,哐哐塞了两大块吃食,泄愤似的吃得凶狠。 糕点太干,吃的太急,粉末呛进喉咙,咳出眼泪来,猛得灌了一大杯茶水,凉茶入喉,冰到心里,浇熄了她的不理智。 她放下杯子,拉过周或的袖边:“师兄,小师妹以前最听你的话了,你帮我劝劝她。” 周或放下筷子,不着痕迹的收回袖子,问道:“她怎么了?” 越茹灵也没注意这点小动作,只是想着风铃儿从以前就最喜欢跟在周或身后,像个小尾巴一样,再能耍赖也不会不听师兄的训导。 “师妹她说要一个人去封沺郡,让我们去灵川。” “嗯?”周或皱眉,烦躁的点桌面,“她不前两日还要同你去药谷吗?” 越茹灵一下一下的戳着碗里的绿豆糕,完好精致的糕点被点的细碎。 她将风铃儿的话复述了一遍,闷闷不乐道:“师兄你快去说说她吧。” 弈清在一旁听的明白,暗道这小师妹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见周或要起身上楼,他忙道:“周兄留步,你的小师妹说的,其实也不是没有两分道理啊。” “我们师兄妹之间的事,不劳弈兄置喙。” 弈清挑挑眉,“你且先听我说,此去灵川本就路途艰险,她又没有自保能力,难免受伤。越姑娘的蛊也始终让人放心不下,早一时去就早一时的安心,确实拖延不得,既如此兵分两路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我是不会让她一个人走的。”越茹灵满脸的不认同。 周或立在一旁,眼底划过一抹深意,他有点明白弈清的意思了。 “我并没有说让小师妹一个人走啊。”弈清打开折扇遮住不怀好意的笑:“既然这么担心,那我们就分成两波人也是可以的。在下知道去药谷的路,越姑娘需要去药谷看病,那么就只能我和越姑娘同行前去灵川,周兄就陪着小师妹一起去封沺郡,我那还养了几只信鸽,路上也可以互通信件。” “你说呢,周兄?” 周或神色不明的审视眼前居心叵测的男人,犹疑了。 不得不说,他心动了。 尽管他知道这个男人居心叵测。 也很清楚弈清的目的。为了越茹灵弈清排除了一切障碍,他也是其中一个。 若是平时他绝不会任由事态这么发展。 但是弈清又给他制造了一个名正言顺接近风铃儿的机会,他没办法义正言辞的拒绝,他…亦有私心。 他犹豫的点同样也在这里,这人看似提出两全法,实则都是以最终目标为前提提出的,弈清此人心机深重,越茹灵心思单纯,没有他在,难保不被“有心人”哄骗,为了师妹着想,他本该与其同行。 在风铃儿和越茹灵之间,一个是心悦之人,一个是需要照顾的师妹。 周或…妥协了。 他长叹一口气:“…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当然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接触,让他确认弈清为人还算坦荡,他就算是绑也会把风铃儿绑在身上。 弈清闻言笑的更开心了,细长的眼尾下压,一双黑眸细闪,任谁都能看出他的轻松惬意。 “师兄!”越茹灵惊愕的看向周或。 周或心里叹息,脸上却风轻云淡的笑着:“小师妹就是为了回家才肯下山的,她既然心意已决,我们也不好阻止。” 越茹灵无父无母,是师父和师兄一起拉扯着养大的,面对周或她始终抱持着敬重。 她视为兄长的人都这么说了,她也无法反驳,只能垂头丧气的喃喃:“可是,我想和师妹一起啊。” 男子向来没有女子心思细腻,更何况还是两个剑痴养孩子,就更粗糙了。越茹灵自小确实是吃穿不愁,健康快乐的长大了,但她也没有同龄人可以玩闹,童年始终有一分空缺。 其实本来也无所谓,毕竟她从没下过山,也不知山外面孩子的童年是什么样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长大了也不会有遗憾。 可是那一年,剑元宗来了个娇娇软软,开朗活泼,会撒娇卖萌的小师妹,填充了越茹灵贫瘠的生活。 自此天是甜的,地是甜的,空气都是甜的,山是活的,水是活的,越茹灵也是活的。 她的世界开始有了果脯,有了烟花,有了喧闹的市集。 她们会一起瞒着师父偷偷下山逛夜市,也会躲在半山腰烤抓到的兔子吃,还会在风铃儿上树摘果子时,站在树下假装严肃实则纵容的护着她。 风铃儿的存在对越茹灵来说,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从认识就没再分开过,一时确实接受不了。 周或推过去一盘茶点:“以后也不是见不到了,怎么整得好像天人永隔了一样,我们还要一起去云州呢,再不济总是要回山门的。” 越茹灵琢磨着师兄的话。 【对啊,再不济,也是要回师门的。】 三个人就这么在当事人不在的情况下,把这件事定了。 还在和面的风铃儿背后一阵凉意,又打了个喷嚏,右眼还在疯狂乱跳,debuff都快迭满了。 她犹疑的揉了揉眼睛,思考着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别是又要感冒。 这个客栈不大,食材倒是挺齐,风铃儿也不想做太复杂的,思来想去,觉得做个驴打滚就挺好,甜甜糯糯的,也没有别的糕点难做。 她指挥着厨子炒黄豆面,炒完黄豆面紧接着煮豆沙。将和好的糯米糊平铺蒸熟,撒上炒好的黄豆粉,再擀的更薄一些,抹上豆沙,一卷,一切,就好了。 有厨子帮忙,这一番折腾下来也就小半个时辰就妥了,风铃儿琢磨着师姐应该没那么大气性了,就端着点心,敲响了越茹灵的房门。 敲了几下,无人回应。 【还生气呢?】 风铃儿局促不安的想着,又敲了敲门:“师姐,是我。” 还没动静,风铃儿试探的推门,才发现门从外面挂锁了,屋里没人。 风铃儿又看向旁边的客房,同样也挂了锁,他们都不在屋。 他们很有可能是在一起,既如此,风铃儿也不想去做那个电灯泡,端着点心就要回屋。 刚要推开自己的房门,楼梯处就传来脚步声,风铃儿闻声望去,看见的是越茹灵精致的眉眼。 两人冷不丁对视,都有一丝不自在。 这是她们头一次吵架,越茹灵再以姐姐自居,此时也没办法故作风淡云轻,也不知该如何面对风铃儿,视线乱飘,拉不下脸又不肯走,就那么不尴不尬的站在楼梯口。 这样的越茹灵倒是让人瞧出几分符合十八岁少女的稚嫩无措。风铃儿收回推门的手,先一步给了台阶下:“师姐,我做了点心,要一起吃吗?” 越茹灵乱飘的视线一顿,盯着风铃儿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点心,抿唇,半晌细声道:“嗯,要吃。” 风铃儿柔柔笑了,拉过她好哄的师姐,就要带着人进屋。 “小师妹,没有我的一份吗?” 风铃儿的视线都在越茹灵身上,旁人说话,才有所察觉。 “这是我答应师姐的。”所以没有你的份。 弈清挑了挑眉,揶揄道:“妹妹倒是小气的很。” “妹妹?”越茹灵愕然。 周或皱眉不悦的瞪视男子,眼光凌厉如刀。 “啊!”他状若恍然大悟一样,折扇轻拍手心:“是贵门派小师妹允我这般称呼的,是吧,妹妹。” 风铃儿快恶心坏了。 弈清纯属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越混乱的局面,他越是喜欢添把火,本质上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干的最顺手,真不知道在生意场上他是怎么挣得钱。 风铃儿不想理会那人,越搭理他越来劲,她拉过越茹灵的手,关门落锁:“胡说的,师姐莫信。” 三十二 “咔哒”房门紧闭。 周或面无表情的在楼梯口与弈清对视。 周或此人笑起来温润如玉,温文尔雅,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可一旦冷脸,眉锋似剑,斜飞入鬓,眼若深潭,不怒自威,长身玉立,端的是贵气逼人。 “小师妹童言稚语,弈兄博闻广识,想来也不会把她的玩笑话当真。” “这是哪里话,妹妹已然过了及笄的年纪,都是该说亲的人了,她的话某当然要记在心上。” “小师妹于年幼便上山与我习武,已有多年未闻世事,初下山,见万物皆新奇,难免忘乎所以,弈兄多担待。” “这话言重了,谈不上担待,其实某初见周兄几人,就一见如故,也愿扶持,想来大概是天注定的缘分,如若周兄不嫌弃,与某结异姓兄弟如何。” 如何?不如何! 周或一甩袖子:“天寒风大,弈兄慎言,免得闪了舌头。” 弈清扇面半掩,只露出一双眯成缝的狐狸眼:“那可不巧了,某这条舌头极爱说话,是管不住的。” “不听人话的东西,不若割了,免得碍眼。” 说完,周或甩袖径直进屋,不再理会那没皮没脸的男子。 “啧啧啧。”弈清饶有兴致的啧了几下嘴。 京城周家…… 弈清转身出了客栈,走向他在此地的商铺。 他此举颇为刻意,所说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周或的底线。 弈清点点额头。 他这一番下来也没探出个底出来。 倒是不知周或此人心悦风铃儿,究竟有几分真在里头。 他回想着周或的表情,似情深也似薄意。 【要借风铃儿试探周或吗?】 弈清向来拿捏人习惯了,自己手上总要有些筹码才安心。 —— 客栈屋内 周或面色平静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神态悠闲的看着窗外风景细饮慢品。 弈清所作所为试探意味过重,他还不至于当个蠢笨的鱼傻乎乎的上钩,当然他也不介意在钩上扔几个似是而非的钓饵。 他现在比较好奇的是,弈清想要干什么。 按理说弈清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他与弈清之间也并无矛盾,又何必多此一举。 周或点点桌子,半晌嘴角勾勒出一抹冷意。 —— “好吃吗?”风铃儿夹起一块点心喂到师姐嘴边。 越茹灵咬进嘴里,眼睛刷的就亮了:“真不错!” 越茹灵拾起筷子,一口一个,吃的满足。 还好,她有先见之明,特意做的个头小点,不然就这么个吃法,没两个就噎住了。 “这个甜点叫什么,好好吃啊,软软的,糯糯的。” “驴打滚。” “…什么?”越茹灵呆住了。 “驴打滚。”风铃儿重复了一遍。 越茹灵拿到眼前来回看,“好好的点心,怎么叫这个名,这和驴…也不像啊?” 风铃儿扔嘴里一个,含糊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上面的黄豆粉和驴打滚时扬起的土很像,就叫这个名了。” “真奇特。”越茹灵端起茶盏,冲淡嘴里的甜腻,“我还没见过这样的点心,是你家乡那边的吗?” 风铃儿摇摇头,不愿详说:“一云游老头教的,师姐若是喜欢,我还会别的样式,哪天我再给你做。” 顿了顿,风铃儿道:“师姐…你不生我气了?”语气颇为小心翼翼。 “生气又能怎样,你都铁了心了,脑瓜有主意的很,劝都劝不动。”越茹灵放下茶盏,有几分失落。 风铃儿扬起笑意,但是下一秒就僵住了。 “还好师兄要陪着你,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啪!”是茶盖掉地上的声音。 “这么不小心呢,你先别碰,一会儿让小二上来收拾。”越茹灵挡住风铃儿的脸颊,怕飞起的碎屑剐到她。 风铃儿楞楞的看着越茹灵,抖着嘴唇问:“师姐,你刚刚说了什么?” “啊?我说让店小二…” 风铃儿抓住越茹灵的手腕,着急打断:“不是,上一句!” “上一句?我说师兄会陪着你。” “为什么!”风铃儿情绪有些激动的问道。 “没有为什么,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啊。”越茹灵奇怪的看向小师妹,似乎不理解她排斥的情绪从何而来。 风铃儿瘫坐在凳子上,松开抓住越茹灵的手,焦躁的咬着指甲,呢喃着这不应该。 【她不该成为剧情的变数,周或本该一同去灵川才对,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是她太过任性了吗?她要妥协吗?】 风铃儿咬断了指甲,神色恍惚。 【不不不,她不该妥协,她必须早日回家,回了家就可以脱离主角团了,到时候剧情不剧情的就和她没关系了,她不能去灵川,绝对不可以去!】 “……妹,师妹!” “啊?师姐,怎么了?”风铃儿猛得回神,不解的看向越茹灵。 “还问我怎么了,你才是,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见,想什么呢?”越茹灵拉过风铃儿的手指:“想这么出神,手指头都咬秃噜皮了。” “……”风铃儿收回自己的手,无奈道:“师姐,你少和师父学,你快被他的口音带跑了。” “说什么呢,师父说话多有意思啊。”越茹灵掏出小刀修齐整风铃儿狗啃似的指甲。 “说吧,刚刚想啥呢?” “我就是……怕给师兄添麻烦。”她挑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理由。 “你师兄还能差你这点麻烦了。” 风铃儿讪笑:“也是,我一直在给师兄添麻烦。” “谁让你是小师妹呢。”最小的妹妹,合该被护着的。 “……是啊,我是小师妹。”风铃儿嘴角噙着无可奈何的苦笑。 越茹灵在修整指甲,并没有看到风铃儿沉闷的表情,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风铃儿已经与平时无二样。 “我琢磨着,这城还算大,东西也齐全,在这儿多留两天吧,把东西备齐了咱们再出发。” “…好。” 三十三 翌日 他们在路边馄饨馆吃了早饭,十文一碗,皮薄馅大,特别好吃。 风铃儿大概算了一下,如果她那五百两没丢,日后光是吃馄饨,就能吃到她死。 想想还真是心痛! 她上辈子可从来没碰这么大笔的银子,这一世摸到了,转眼就被偷了,太让人沮丧了。 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落落。 吃完馄饨他们一起逛集市,其实本来风铃儿是想自己一个人的,奈何越茹灵想陪着她,弈清死皮赖脸的跟着,周或自然也落不下。 四人同行也不是不可以,纠结的是这伙人里除她外样貌皆上乘,这样的人间绝色凑一块太招人眼了。 半个时辰后,风铃儿看着路边犯花痴的姑娘,又看向不知第多少个想问师姐名讳却被弈清拦下的公子,只觉得满满的心累。 “师姐我还是自己一个人走吧。”就这么逛,一天下来也买不了多少东西。 “你知道价格吗?你知道去哪买吗?你知道回去的路吗?”这叁个问题简直直击心灵,扎的风铃儿浑身是箭。 论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越茹灵真是比她强太多了。 “呃…那还是一起走吧。” 路过典当铺子,风铃儿将昨晚翻出来的白玉耳坠典当抵押了二十两银子,不算很多,但已经足够。 为了防备再被盗,风铃儿分成四分,两份五两的整银,两份碎银,又将一两银子换成了铜钱装在腰间的荷包里。 越茹灵愣愣的看着风铃儿东藏一块,西藏一块,二十两银子转瞬就消失了。 “吃一堑长一智,我今个算是见识到了。” “被偷怕了。”风铃儿原地跳了两下,确定都放的很稳当,才得空回话。 周或道:“我这儿还有些银子,你又何必典当了你的耳坠。” “……”风铃儿垂眉,“因为有想买的东西。” “哦?”弈清摇了两下折扇,“那看来我们是要绕道了?” 这个城镇虽然不算太大,但是颇为井然有序,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片以木工小物居多,例如火折子,匕首,油纸伞之类—— 之前他们一直在一起,东西大多只有一份,现下要分开了,自然要重新准备。 以这条街为起点,左边是小吃一条街,多是瓜果蔬菜,早餐小吃等。 右边则是大一点的商铺:酒馆,饭店,客栈,和饰品铺子,胭脂铺子等。再右边,就是夜晚营业的青楼,赌坊了。 正所谓说了一个谎就要用更多谎言来圆,风铃儿本来就是随便说了个理由,被弈清这么问出来,她就是没有想买的东西现在也得有了。 “我想去胭脂坊。” 正好越茹灵生辰也快了,她可以买份胭脂送给她。 ——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越茹灵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的东看看西问问,周或也不知在另一边看什么看的入迷。 风铃儿呆愣的站在柜案前,面前是眼花缭乱的胭脂水粉,口脂,眉黛,珠粉,花钿,木梳应有尽有。 她瑟瑟发抖的搂紧刚捂热乎的银子,颤颤的问了下价格,只觉得眼前一黑。 铺子里最便宜的竟也要八两银子,尽管她早知道这东西只有富贵人家才会用,也没想到会这么贵。 弈清见风铃儿在那纠结,凑上前戏谑道:“妹妹怎么这个表情?” 他瞄了两眼柜案,佯装恍然大悟:“可是喜爱的小物太多,无法抉择?” “说来某还未曾感谢诸位的收留之情,不若我送妹妹两样东西以作感谢,妹妹也莫跟我推辞。” 说完弈清就要拿起风铃儿一直在瞟的那个八两的胭脂盒。 风铃儿一惊,劈手夺过。 免费的永远是最贵的,尤其是面对这个善于算计的狐狸,承了他的情,不被扒层皮都算他心情好。 “谢弈公子好意,但我用不上那么多。”风铃儿换了个胭脂盒,转身要去柜台付账。 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心里着实膈应这句“妹妹”,只好耐着厌恶补充道:“我与公子无姻亲血缘,担不起妹妹二字,劳烦公子还请唤我一声姑娘。” 弈清盯着风铃儿走远的背影,打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露出一双晦暗的狐狸眼。 风铃儿挑了个中等的,打开盒子嗅闻,里面传来一阵浓浓的花香,颜色也好看。 她很满意并且含泪掏了十六两大银。里外里她现在只剩下四两银子,心痛到要死,深觉钱这种东西真是不抗花。 风铃儿正琢磨着晚上是不是要再多扒拉几件首饰出来典当。 越茹灵就带着那股兴奋劲儿凑到风铃儿身,边趴在她耳朵上小声道:“听说花街尽头有个汤泉,咱俩晚上偷偷去泡一泡?” 花街就是青楼所在街道的别称,那里鱼龙混杂,以周或的性子,定然不肯允许越茹灵过去的,但是越茹灵本身就不是个消停的,既然知道了,又哪有不去的道理,所以这才背着周或悄悄撺掇风铃儿一起。 风铃儿倒是没有任何兴趣,她上一世曾去过青楼,老实说,很无趣。 在那里,浓重的脂粉和熏香混杂着酒味,连空气都变得黏腻,在满屋的靡靡之音下都是调笑和腌臜话,入目皆是华丽衣物遮盖下的肉欲。 她并非是排斥情欲,但是在那个环境下,似乎人心都跟着腐蚀掉了,喉咙和胸口都被带有重量的空气堵的满满的。 纸醉金迷,头昏脑涨。 她在穿越前还是个母胎solo,那一幕对她来说冲击太大,直到今天她依旧记忆犹新。 “非去不可吗?”风铃儿试图阻拦。 “你不想去吗?据说可以缓解疲劳呢,去吧去吧,我还没去过汤泉呢。”越茹灵眼里全是星星,就那么眨巴眨巴的看着你,让人根本拒绝不了啊。 “师姐,那个地方有点乱吧。” “怕什么,有师姐陪你呢。” 风铃儿:“……”有你在更怕啊,你这个剧情重灾区,请你对你的红颜祸水有个清晰的认知啊! 周或貌似也买了个东西,见两个姑娘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欣慰的同时又萦绕某种不详的预感,他走到风铃儿身后:“在聊什么?” 两人说悄悄话说的入神,冷不丁被吓得一哆嗦,越茹灵心虚,眼睛往一边瞟:“没,没说什么啊。” 周或见状明了越师妹怕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他转向风铃儿:“师妹都与师兄有秘密了?” 越茹灵一直给风铃儿使眼色。 风铃儿:“……”对不住了师姐,她真心不想解锁新区域,而且无论是小说里还是上一世,这个汤泉都没有出现过,那它必然就是一个不重要的地方,所以pass,pass。 风铃儿侧过头小声告状:“师姐晚上要去花街的汤泉。” 小巧的头颅靠近他的胸前,柔软的发丝扫过,温热的呼吸洒在初夏薄透的衣料外,明明没有接触皮肤,却像吹进了心里,撩得人心痒。 周或甚至一时没听清风铃儿在说什么,片刻后才回神,掩饰性的瞄向惊讶局促的越茹灵。 “师妹,小师妹说的是真的吗?” “这…这…”越茹灵吞吞吐吐半天,心一横:“没错!” 在周或面露不认同的时候急急补充:“师兄,远着呢,离花街远着呢,而且,而且好处多多,既舒筋活血又能消除疲劳,当地人也去泡的,不信,你去问老板啊!” 说完,越茹灵冲风铃儿挤眉弄眼,一副‘你刚刚背叛我了,所以现在你必须帮我说好话!’的样子。 越茹灵的小动作当然瞒不过周或,只是周或误会了,以为越茹灵的本意是想让风铃儿消除疲劳才想去汤泉。 说误会也不准确,越茹灵确实也有这样的念头在里面。 周或不着痕迹的瞟了两眼风铃儿,被迫让步道:“…也不是不能去。” 【嗯?】风铃儿惊得瞪大了眼睛。 【周或被夺舍了!?】 周或喃喃自语道:“但晚上去确实不妥…”尤其还是两个女孩子。 要不跟着一起去?但是泡汤必然是分开的,他就是跟去了,作用也不大。 纠结,很纠结。 在一旁不小心听到的弈清:“晚上不行,那就白天去呗,也不是不开。” 周或:“……” 越茹灵:“……” 周或阴森的俯视正尴尬的戳手指的越茹灵,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越茹灵!” “是!” “把你的小心思给我收起来,谁家好姑娘总想着去…去…总之,你少惹祸,也别把你师妹带坏了!” 越茹灵还想再狡辩两句,但她觑向周或难看的脸色,乖乖的噤声了。 弈清看得乐呵,打圆场道:“越姑娘孩子心性,周兄何必生这么大气呢。” 周或斜睨弈清,心中暗讽此人真是道貌岸然。昨日还说风铃儿已过及笄,今日就说越茹灵孩子心性,好赖话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风铃儿也听明白了,合着师姐故意引导他们认为汤泉只会在晚上营业,到时她好借着这个机会去青楼涨见识。 不亏是她。 三十四 越茹灵被拎回客栈做思想教育去了,风铃儿本来就没歇好,身体疲惫,也顺势回去了,弈清有铺子要管,便没跟着一起。 周或训了越茹灵一个下午,风铃儿闲来无事向小二要来了地图,研究了一个下午。 待到黄昏之时,风铃儿在房内要了饭菜,点起烛火,借着微弱的光细数仅剩的首饰。 “咚咚咚。” 想着可能是小二送饭上来,风铃儿也没问,直接给开了门。 直到入目的是一抹白衣这才发现不对。 “师兄有事?”风铃儿站在门口问,并没有让他进门的打算。 周或弯下腰,手指灵活的在风铃儿腰间系上了一个物件,动作快得她都没反应过来。 “这里面都是安神的药草,有助安眠。”周或很高,他弯下腰几乎与风铃儿平视,那双丹凤眼轻轻巧巧的瞥过她,睫毛遮住墨瞳,眼眉自然上翘,和弈清满眼算计的狐狸眼不一样,眼波流转间满是深情。 风铃儿一时看愣了,终于懂了那句“看狗都深情”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她慌张回神后退一步,无措地垂眸向腰间看去,因此没看到周或满含笑意的眼角。 素净的腰间多了一个绣有莲花纹样的浅蓝色香囊,风铃儿脸色一僵,按在那“烫手山芋”上,克制自己想拽下来扔出去冲动。 她强颜欢笑,佯装天真道:“啊,谢,谢谢师兄…那个,师姐,对,给师姐的香囊是什么颜色的啊?” 香囊自古以来都是女子送于男子做用定情信物,象征情谊的。男子相赠虽是少见,但这也无法磨灭它所代表的特殊含义。 【这可能是兄长给予的祝福,别多想,师父也给过的。】风铃儿强自镇定安慰自己,并且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提起了越茹灵。 周或摇摇头:“仅予你一人。” “……” “是,是还没来得及给师姐吗?还是说,啊,师姐一定是生师兄的气了,师兄你也是,就少说师姐两句呗…啊!香囊我可以代师兄转交。”风铃儿心里没底,开始无措的寻找理由,说话也颠叁倒四。 “……”风铃儿慌得手都在抖。 【太操之过急了吗?】周或这般想着,面上露出浅笑:“这其实是我送你的生辰礼。” “生辰…礼?” “对,你师姐前段时间送了你一件衣服,我却到现在还没送呢。” “啊,哦!”风铃儿沉默不语。 周或:“你…” “!!!”风铃儿大惊,连忙打断:“我很喜欢,谢谢师兄。天太晚了,我我我先睡了。”风铃儿脑袋一片混沌,说话都结巴了。 不给外面的人说话的机会,风铃儿直接将门锁死,甚至连晚上饭都没敢吃,隔着房门让小二撤回去了。 风铃儿坐在桌子前,按住吓得怦怦乱跳的心脏,刀尖悬在脖子上的惊恐骤然降临。 周或何意?他何意?! 这个香囊……不不。 风铃儿在思想的危险边缘及时刹闸。 绝对是她想多了。 周或是谁啊,那可是女主的男人。他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爱上女主。 对!没错! 风铃儿冷极似的缩紧自己,双手交叉相握,额头抵在手腕处,颤抖着紧闭双眼。 寂静的客栈里,黑暗如约而至。 “牢房”里的惨叫,血腥,疼痛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身上黏湿的是草药汁还是血液已无从分辨,阴冷,绝望,恐惧以及对死亡的渴求。 她的耳边仿佛萦绕着那时的尖叫哀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风铃儿猛然惊醒,屋内漆黑一片,窗外天色将黑。 鼓噪的心跳声成了她今夜唯一的慰藉,她碰了下额角,那里满是冷汗,身上也是一片冷意。 她魇住了。 风铃儿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初夏的冷风一股脑的灌了进来,吹散了她的恍惚。 冷的刺骨的空气里有淡淡的木质香,不期然的,风铃儿想起了一个男人。 她看着夜色,喃喃道:“微长生…” 冷风来了又走,带跑了一屋的暖意。 风铃儿若无其事的揉了揉刺痛的心口,又拍了拍冷透的脸颊,关上窗户挡住万家灯火。 她有时候就在想,她上一世前半生可以算得上顺风顺水,无忧无虑,为何后半生突然就急转直下,跌宕起伏。 她曾以为是剧情不可抗力,直到发现,如果要给她的厄运追个源头,那么从她爱上微长生开始,她就陷入不幸了。 说来也是,枉费她阅小说无数,竟然忘了与女主角争男人的角色不就是女二叁四嘛。 她可真能耐,自己给自己加戏,硬是从路人甲升级成了炮灰女配。 风铃儿自嘲的笑笑。 手指点上茶水,在桌子上写上几个名字,又打了个大大的叉。 他们是深渊。 风铃儿掏出身上仅剩的四两银子,叫来了店小二,嘱咐他去买笔墨纸砚,越来越好。 她则是在天色彻底变黑前,点亮了屋子里所有的蜡烛,尤嫌不够,将今天买的蜡烛也拿出来点上。 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黑暗,给了风铃儿一丝安慰,她将小二买回来的宣纸铺在桌子上。 她也是乱了阵脚,忘了告诉小二买信纸而不是宣纸。 好在笔细,研磨的水少一点,墨浓一点,也勉强能写。 风铃儿提笔: 父母亲如晤,久未归家,家中无恙否… 【…接下来该怎么写?】 浓重的墨汁在重力作用下滴落,晕染出一大块扭曲肮脏的污渍。 风铃儿烦躁的将纸团成一团,重新铺开一张宣纸,偌大的纸张几乎占了整张桌子的一半,风铃儿拿出匕首,将宣纸对折切割成四小块约两掌大的纸。 拿过其中一小块,开始动笔: 久不通函,至以为念。久未得书,不知家可好,两安康?今已过乌山,若快鞭之,则两月之时,吾即归家……如今女已二八,离家亦有叁载,是归亦不欲出矣…… “唉~”风铃儿浮躁的叹口气,手上团吧团吧又把写好的纸扔了。 展纸,提笔,团纸,展纸,提笔…… 墨块磨薄了,蜡烛烧干了,远方传来鸡啼,炊烟袅袅升起,她依旧在写信。 “咚咚咚” “师妹还没起床吗?” 风铃儿从满是废纸的桌子上抬起头来,脸上手上都沾染了大大小小的墨迹,眼底一片青黑,衣物出现褶皱,发髻有些松散。 她楞楞的看着大亮的天,属实没想到她写了一晚上信。 “师妹?” “我醒了,刚醒,没起呢,抱歉师姐,再等我半个时辰吧。” “不急,别忘了用早膳。” “嗯。” 三十五 风铃儿起身站起,腿脚发软,眼睛酸涩,神思混沌,扶了下桌子才勉强站立。 掏出新的衣物换上,用凉透的茶水漱口,让小二送水上来开始洗漱,然后收拾一地的狼藉。 挑了几张写的还算过得去的展平,经过揉搓和液体的浸润,宣纸变得皱皱巴巴的,风铃儿几张纸迭在一块,准备邮信的时候重新买一份信纸再写一遍。 因为不想看见周或,风铃儿又是在屋里吃得饭,并且在越茹灵叫她的时候,目不斜视的拉着越茹灵出门了。 走了一半,风铃儿道:“师姐,我想写两封信寄回家,大概要一刻钟的时间,你要不先去别的地方转转,一刻钟后再来找我?” “我陪你一起去吧,也不差这点时间。” 驿站建在闹市,人来人往之处。 风铃儿说明来意,掏出那几张宣纸,重新在信纸上抄写。 在一室的墨香里,风铃儿难得心绪平静,屋外的嘈杂人声在她耳中也成了热闹。 弈清忙完了铺子的琐事,路上恰巧看见了在驿站门边的越茹灵,顿感欣喜,快步上前。 “越姑娘好巧,不是说去汤泉吗,怎么在这?” 越茹灵的视线从街边的杂耍挪到弈清身上,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屋内:“师妹想要邮信回家,我来陪她。” 瘦小羸弱的风铃儿自带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氛围,孤僻的让人不愿靠近。 “越姑娘很照顾你的师妹啊。”弈清同她闲聊。 “这是照顾?”越茹灵疑惑,“不,我只是很喜欢和师妹待在一起,她很可爱。” 弈清顺着越茹灵的视线看向专注写信的风铃儿,无论怎么看也无法从那个阴沉的女子身上看出可爱两个字。 弈清附和的笑笑:“年幼纯真,确实可爱。” 越茹灵眼睛一亮,猛然打开炫妹模式:“是吧,你也觉得她很可爱是吧,她眼睛跟水似的,每每她仰头看着我,心都要化了,还有她小时候,软软糯糯的,就巴巴的跟在我身后,抓着衣角,喊我师姐,那时候她的小脸还肉乎乎的,比糯米团子都软………” 弈清僵硬的微笑,看着很明显已经说上头的越茹灵,急忙打断。 “啊,对了,说来让姑娘笑话,某很少独自出行,也是头一次身边没有镖师陪行,可能有准备不妥当的地方,想多请教一下姑娘。” 多聊聊他俩要相伴而行的事啊,这不比聊风铃儿小时候浪漫多了嘛!他并不是很想知道风铃儿有多可爱啊! 越茹灵轻咳一声,脸色微红,从那股疯狂劲里回神,察觉到自己有点昏了头了。 “没事没事,我早上让师兄帮我检查过了,保证万无一失…”说着说着,声音渐弱,“坏了,师兄让我买点澡豆,我给忘了!” 越茹灵绕过弈清踏出门口,又急停回头道:“劳烦弈公子告诉我师妹一声,让她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越茹灵风风火火的走远了,弈清甚至来不及阻止。 失笑的摇摇头,听从越茹灵的请求,走到风铃儿面前。 衣袂带起的风吹掉了风铃儿的宣纸,弈清顺手捡起。 风铃儿慢了一步,只认为是哪个好心人帮助,她直起腰道:“谢谢这位…”一双精明的狐狸眼映入眼帘:“…弈公子。” 她扭头看向门口的地方,那里已经不见越茹灵的身影,她暗暗松口气,收回视线,维持淡漠的表情道:“请还给我。” 弈清将她细微的反应看在眼里,当下就推测出这薄薄的一张纸里定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他略略扫了两眼,确实是一封家书,内容极其平淡,但是里面有一句很有意思:‘是归亦不欲出矣’。 “哦?风姑娘是想要退出师门吗?某前两天还听越姑娘说,盼着和姑娘一同回去。她可知姑娘的想法?”弈清觑见风铃儿难看的脸色,笑的意味深长。 “看来是不知,某虽然不懂同门情谊,也知这种事还是早些告知为好,难道是不好开口吗?某可以帮忙。” 帮忙!帮忙!亲生父母都没你热心! 风铃儿咬牙切齿,心里恨恨的咒骂。 “还请弈公子归还。” 弈清就像没听见一样,担忧的看着她:“风姑娘,你是准备先斩后奏吗?这可不行啊,越姑娘可是真心待你的,你这般便是寒了姑娘的心。” 风铃儿本就睡眠不足,脑子混浆浆的,弈清那张幸灾乐祸的脸看得她更是头疼。 她心里明白,跟一个奸诈的商人打交道,就要给出适当的利益。 风铃儿气急败坏的掏出身上的首饰,拍在弈清身前:“弈公子若是无聊,可以去街对面逛逛。” 街对面的那家店铺正是风铃儿昨日去的典当铺子。 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弈清愉悦的眯眼,嘴上道:“在下忙得紧,也不想去街对面。” 风铃儿气极,知道是自己的筹码不够,这个贪婪的商人并不满足于此。 她也想不顾一切,但心里确实害怕弈清看完宣纸上的内容,告知给越茹灵和…周或。 她心里隐隐觉得,如果这件事让他俩知道了,不会轻易善了。 她疯狂转动不太灵活的脑袋:“弈公子心悦师姐吧?” 弈清并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眼,眸中冷光乍现。 风铃儿被骇得倒吸一口凉气,安慰自己,面前的是祖宗,得顺毛、顺毛。 “我自认为是最了解师姐喜好的,只要你不将信的内容说出去,我可以帮你。”风铃儿说得心里憋屈。这明明是她的家书,本来他就不该窥探,现今他居然用此欺压她。 弈清很满意风铃儿的妥协,也惊奇于她的识时务。 他将信纸递给风铃儿,装模作样道:“我怎么敢麻烦越姑娘最喜爱的师妹呢~是吧,风姑娘?” 你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的! 风铃儿面色铁青,近乎压制不住眼里的厌恶:“……妹妹帮助兄长,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何谈麻烦。” 风铃儿硬是扯出一抹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哥哥!” 犹如实质化的厌恶从风铃儿眼中溢出。 弈清看得清楚,笑的开怀。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让厌恶你的人低头,更让人愉快的事了。 他掐住风铃儿的下颌,迫使她仰头,细白的脖颈崩的紧紧的:“好妹妹,快写信吧,你师姐快回来了。” 三十六 风铃儿气得手都在抖,刷刷刷几笔,挑挑拣拣写重要的信息,末了速度极快的添了一句:“我欲亲之,母为我媒”。 雷厉风行的将信折迭好塞进信封,交给驿站,这才松口气。 弈清还在一旁看着热闹,风铃儿瞧得心烦:“弈…哥哥不是忙得紧吗?”所以你咋还不走! “妹妹独身一人,哥哥怎会心安。” 恶心! 风铃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越茹灵这时赶了回来,手上还拿着一小罐澡豆。 见风铃儿站在门边,问了一句:“完事了?” “嗯,师姐咱们走吧。”风铃儿扯过越茹灵的胳膊就走,风风火火跟躲债似的。 “哦,好。”越茹灵不明所以,糊涂的跟着风铃儿踉跄了两步,又费力的扭过身,对弈清说道:“多谢弈兄。” 离驿站很远了,风铃儿才敢说话:“谢他作甚!” “他本是路过,应我所求才留在那里,当然要谢。”说完,越茹灵奇怪的看了一眼风铃儿,“你似乎对他颇有微词,他…欺负你了?” 风铃儿一肚子的憋屈,又不敢说弈清的坏话,怕那个小人以后千百倍的找回来,只好尴尬的笑道:“怎么可能,我就是太…太久没和外人单独相处,有些不习惯。” 越茹灵的眼神里明晃晃的不相信。 风铃儿眼神四处乱飘:“哎呀,真没有,他要是真欺负我了,我还能瞒着你嘛,是吧。说起来,走这么久了,咱是不是快到了,我还没去过汤池呢?师姐去过吗?” 越茹灵收回视线,风铃儿不想说,她也没再逼问:“以前,你还没上山的时候,山顶上有一个小活泉,极深极小,仅能容纳幼童,我幼时也曾去过两次,最后一次差点溺死,师父后来就把泉眼给平了。” 又小又深,孩童溺水不容易施救,埋了也好。 风铃儿赞同的点点头:“太危险了,师父早就该填了它。” 她转向越茹灵:“师姐会怕水吗?” “不会。”越茹灵摇摇头,“也不知怎地,师父总怕我会突然死掉,万事都很小心。就单说泡汤,师父回回都会守在泉外,背对着同我说话。是以我刚溺水,师父就把我揪出来了。” 如果这段话放在其他小说里,可能就是天然师尊宠溺娇憨徒弟的设定,但是…… 风铃儿回想起那个操着一口流利东北话的慈祥老头。 她只能想象到,小老头初次养孩子的手足无措,像众多初次养猫养狗养乌龟的饲主一样,恨不得时时放眼皮底下盯着。 风铃儿不由得笑了:“师父当时一定很慌。” “可不是嘛,要不然能第二天一大早就填平它吗!” 两人说说笑笑,并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一细长如发丝,看不清头尾的生物,它昂起“上半身”在空气中探了探,调转回头极速穿行过人群,游行到城外,悄无声息快如闪电,径直游进一小瓷罐里。 打坐调息的苗疆女子睁开眼睛,“找到了。” —— 泡温泉真的很舒服,驱散了连日的疲惫,她甚至在温泉里睡了一觉,以至于出来的时候头都是晕的。 越茹灵扶着恶心头晕的小师妹,感叹道:“我现在终于懂了师父为什么一定要守在汤泉外了。” 越茹灵揶揄道:“师妹,你不会突然死掉吧?” 风铃儿吓得一个激灵:“呸呸呸,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许死,你不许我也不许。” 越茹灵捏住风铃儿的鼻子:“你还挺忌讳。” 进了客栈,风铃儿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不对,应该说,现在除了越茹灵,另外两个人,她都不想看见。 周或:“小师妹怎么了?” 越茹灵:“泡晕了。” 他忍俊不禁的摸了把风铃儿的头发:“怎么越来越娇气。” 风铃儿收回抱着师姐的手,扶着脑袋:“师姐,我难受,先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别摔了。”越茹灵转向周或递过去一样物件:“给,师兄你要的澡豆。” “多谢。” 周或接过小小的罐子,收进袖内,突然感到一阵寒意,那是冲他而来的杀气。周或警惕的向来处看去,但是那里人来人往,一时辨别不出从哪来的恶意。 “怎么了?师兄。” 周或扫视一圈,无果,摇摇头:“明日早些出发吧,咱们已经耽搁太久了。” 越茹灵踮脚看向楼上风铃儿的方向,失落道:“好。” 风铃儿正要推开房门,弈清贱兮兮的声音响起:“妹妹回来了?” 握着门框的手骤然收紧,风铃儿垂下眼睫:“嗯。” “瞧妹妹这体弱多病的身子,可得好好锻炼,要不日后怎么经得起奔波。” 风铃儿心里不爽,面上不显异样情绪:“哥哥说的是。” 弈清合上折扇,点点头:“妹妹这么听话,哥哥就放心了,快去歇息吧。” “嗯。” 风铃儿心累得趴在床上,心头阴暗情绪翻滚,气得使劲捶打床面,恨恨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 翌日清晨一行人行至路上。 阴云密布,空气潮湿,冷的刺骨。 簌簌风声划过,突然几枚暗器破风而至,周或弈清先后警戒,越茹灵拔出软剑劈下,风铃儿反应慢半拍,一时不明所以,下一秒就被升腾起来的烟雾打得措手不及。 白色烟雾浓重得看不清身边人的影子, “咳咳!”风铃儿吃了一嘴烟尘,呛的直咳嗽,半眯着泪湿的眼睫观瞧。 这个烟很眼熟,像是那两个苗疆人用过的那种。 风铃儿能想到的,其他人自然也察觉到了。 “小师妹。”周或想起昨天的杀气,心里一紧。第一时间靠近风铃儿。 “啊!”风铃儿刚要回话,就觉得后颈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竟是被人拎着后颈衣物飞走了。 周或听见风铃儿的惊叫,下意识伸手去抓,只摸到一点衣角从指缝划过:“铃儿!” “师妹!” 越茹灵听见动静察觉不对,向着风铃儿所在的方向飞身过去。 烟雾渐渐消散,两个姑娘一前一后的消失,周或轻功差一些,越过一段距离已经不见越茹灵的身影。 他与一旁的弈清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分道而行。 —— 阿依木点了风铃儿的穴道,抗在肩上,回头看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越茹灵。 “阿那,怎么办?” 阿那又掏出几个烟雾弹,砰砰砰的扔。扬起一阵又一阵的烟雾。 越茹灵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咬牙切齿:“无耻!”随即点跳在枝丫上,越跳越高,直到冲出烟雾范围。 阿那立即扯出一块黑布,蒙住风铃儿对阿依木说:“你躲在前面那棵树上。”说完掏出武器冲向越茹灵。 两人缠斗,阿那刻意拉扯战局,离阿依木越来越远。 拉过一定距离后,阿那极速脱战,往远处掠去,越茹灵看那人走了,四下也未见风铃儿的身影,知晓中了计,电光火石之间,她往阿那的方向追过去。 调虎离山又如何,先抓到这个,不怕逼问不出来。 三十七 阿依木隔着黑布捂住风铃儿的嘴,紧紧贴在树干上,竖耳聆听,在越茹灵追着阿那跑之后,她又躲了片刻才松口气从树上跳下来。 她揭开布收拢在怀里,又掐住风铃儿的脸颊,恶狠狠道:“前几日不还很嚣张嘛!现在还不是落我手里了。” 阿依木嘴上放着狠话:“哼,我不会轻易饶了你的,我要把你做成人蛊,一个没有思想只会杀人的奴隶。” 她拎着风铃儿往另一个方向跑过去,边跑边道:“你知道人蛊怎么做吗?” 阿依木看着风铃儿的神色,了然的笑笑,树荫影影绰绰,显她阴沉:“你看起来并不害怕,那你一定不知道蛊虫。” 风铃儿感觉到耳后有细微的痒意,像是发丝拂过,但风铃儿脸色一白,知道了那是什么东西。 她的眼睛努力的往下瞧,只见一条细如发丝的虫子从她的耳后爬到她的脸颊鼻头上。 “看见了吗?那是我的宝贝。” 她所谓的‘宝贝’被称作银丝蛇,是很罕见的蛊虫,细如发丝,速度奇快。一想到这么一条毒物能钻进耳朵鼻孔眼睛里,她就浑身发毛。 “你知道它是怎么‘出生’的吗?嘻嘻。”似乎说到兴起的地方,她的语调都变得欢快。 “我把‘它们’放进一个黑漆漆的小罐子里,不给食物不给水,它们就会饿疯了,开始吞噬同类,小小的罐子里到处都是断肢碎肉,直到最后留下一个模样全新的活物。”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你以为这样就是蛊虫了吗?那就太简单了,我跟你说,它们每日的吃食也算是毒花毒草……” 阿依木滔滔不绝的说着,可能她的本意是想吓唬风铃儿,可是说到最后,她反而忘了初衷。 而她说的这些,风铃儿早前在书中也了解过,步骤之繁琐令人瞠目结舌。 具体的地点,时间,所用药物,毒物,虔诚的话语,以及诸多忌讳等等,几乎精确到每一步,要练好一个蛊虫很不容易。 可能是看风铃儿兴致缺缺的样子,阿依木恼羞成怒,啪啪打向风铃儿的后脑:“你以为人蛊就是把你扔进去和一堆毒物相互啃食吗?你错了!” “我会把所有的毒物都塞你肚子里,他们会爬满你身体的每一个缝隙,吃掉你的每一块肉,我会给你喂很多药,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他们会爬进你的脑袋,吃掉你的大脑,占据你的身体,你会非常痛苦!” 阿依木竭尽所能的描述那副可怕的情景,想从风铃儿脸上看到恐惧的神色。 可惜失败了。 风铃儿本身很怕痛,特别怕痛,如果在死与痛之间选一个,那么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利索的死法。 别和她提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果活着是为了体验痛苦,那还不如死了。 她就是这么没出息。 但是此刻,面对阿依木的威胁,她真的一点也不怕。 因为阿依木本质上就是个嘴上厉害的蛮横小姐。她在苗疆从没吃过亏,在风铃儿这里挨了一顿打,又没来得及还手,心里憋屈不已,才会找机会对她下手。 而人蛊又是苗疆禁忌,她不会这么做。 顶多打她两顿出出先前的恶气,顺道吓唬吓唬她,也就这点能耐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份底气,她当初才会不顾后果的与其厮打。 突然,她感觉阿依木动作一顿,停了下来,她正感觉奇怪的时候,听到了一句。 “竟然让我先碰上了。” 这语气,不用多想就知道来人是谁,“某还以为会遇见越姑娘呢。” 风铃儿费力的扭头去看,只见弈清手持折扇,姿态优雅缓步逼近。 弈清听见之前的金石相击声和浅淡的烟雾,猜想或许是越茹灵同人争斗,所以调转方向往这边奔过来,却没想到,没见到越茹灵,却是找到了风铃儿。 他打量着面前的苗疆女子,又挑眉看向狼狈的风铃儿,施施然笑道:“妹妹好雅兴啊。” 雅兴个屁。 风铃儿忍着被点穴的疼痛,咬牙:“…公子…何必…说风凉话。” 阿依木在一旁警戒,她不知这人底细,不敢贸然出手。 “哎呀,怎么办呢,哥哥可不是个好东西,妹妹…还是自己想想办法吧?” 阿依木试探着后退,见那人没有动作,侧身跑了。 风铃儿心里则是满满的怨怼。 这人果然信不过她,不仅派人监视她,还拿她昨天在房里发泄的话回敬给她。 睚眦必报的小人。 风铃儿眼见着要跑远了,顾不上身体传来的酸疼,急忙大喊:“哥哥!唔…求你!” 阿依木前面突然出现另一个人拦住她,风铃儿见是弈清的暗卫,松了口气。 “虽然某并不是很想和姑娘动手,但是某毕竟是个商人,讲究诚信,即是受人之托那便衷人之事,还请见谅。”弈清笑眯眯的对暗卫下了命令。 阿依木自知无法脱身,手悄悄摸向腰间瓷罐,手一抬摔在地上。 弈清以为和烟雾弹一样的东西,捂嘴后退,却没见到熟悉的烟,低头看过去,见到一个银色的‘罐子’,‘罐子’四周都是碎掉的瓷片,下一秒就看见‘罐子’在蠕动,瞬间呈圆形散了开来,像一条条银色的水流奔他而来。 弈清一惊,收起折扇,自腰间抽出一条软鞭,抽向地面的‘水流’。 那一头的暗卫也拔剑砍向蛊虫。 风铃儿在罐子碎后,就下意识抱紧阿依木,不敢落脚。 这些可都是蛊虫啊,如果有毒呢,关键还不知道都是什么毒,万一生不如死,那就太亏了。 这么想着,她抱的更紧了。 阿依木在想操控蛊虫来着,但是被风铃儿困住得死死的,根本动不了,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扯她,气得半死:“你松开!” 【她才不!】 两个人拉扯间跌坐在地,风铃儿坐在阿依木身上,埋进她怀里。 现在哪里都没有阿依木身边安全。 “麻烦!”阿依木咬牙,手刀砍向风铃儿的颈侧,将她打晕过去,推开她要走,又气不过,掏出一个药丸,回身蹲下掐住风铃儿的两腮给她塞了下去。 银蛇蛊数量大,动作快,韧性强,短时间内能拖住弈清和暗卫,时间一旦拖的过长,对她也不利,且看这两人身手,也不是她能对付的。 先跑为上。正这么想着,阿依木鼻尖感受到一点凉意。 “滴答滴答” 沉闷的天空落下点滴雨水,冷风呼啸。 突如其来的狂风打乱了阿依木的计划,她现在连烟雾弹都用不了,咬咬牙拎起风铃儿扔向另一个方向。 暗卫见状冲过去接住风铃儿,阿依木则是趁机召集所有的银蛇蛊攻向弈清,趁他分身乏术之际,向阿那的方向奔去。 暗卫扛着风铃儿飞到弈清身边一起对付这些蛊虫,不让其近身。 他们无论如何击飞,或是跳到树上,这些蛊虫都像苍蝇一样紧紧跟着他们,烦不胜烦。 片刻后,这些银蛇蛊刷刷刷的后退,钻进土里,消失不见。 为防有诈,他们转移到另一棵树上戒备,等全然不见银蛇蛊,几人松方了一口气。 暗卫:“爷,要追吗?” 弈清沉默两秒:“追。”那个人逃过去的方向极有可能遇见越茹灵。 他指了指地上的风铃儿:“你背着她,咱们走。” 暗卫刚刚背起风铃儿,雨势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弈清刷得躲回树下,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雨水,皱眉:“爷的月华锦!” 越拍沾的水越多,弈清甩掉手上的水珠:“算了算了,你去追,我找个地方避避雨。” 扫过一圈,看远处有不规则山壁,他道:“人先给我,找到越姑娘后带她去那边找我。” 他可不能让越茹灵看见她宝贝师妹在雨里挨浇。 借着宽大的树荫,弈清还算干爽的飞到石壁下。 也算运气好,石壁上凹凸不平,偶有树枝横生,有一突出石台,其下方勉勉强强能遮住两个人。 弈清将风铃儿扔到一旁,整理衣物。 三十八 细碎的小雨渐大,冷意透过微湿的衣物冻醒了被迫昏迷的风铃儿。 她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后颈一阵刺痛,抬手揉了揉,映入眼帘的是与之前不同的环境,清醒过来,四下观瞧。 “你醒了?”弈清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身看到一脸茫然的风铃儿,嗤笑出声:“看什么呢,是哥哥救了你,还不快谢谢哥哥。” 风铃儿顺着声音回头:“…哥哥?” 心脏突然咚的一下,清晰的心跳声在胸腔里震动,跳的剧烈。尽管四周都是冷风,她只感觉从心口蔓延出滚滚的热流,恍惚间她都要以为心脏破了,开始淌血了,不然她怎么这么热呢。 在风铃儿还搞不懂自己身体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弈清先发现了不对。 平时脸色惨白的姑娘变得双颊红润,淡色的唇变得艳丽,眼角微微泛红,眉眼慵懒的下耷,眼波流转的都是慵懒的媚意,一呼一吸间白色的雾气自唇齿舌尖弥漫在空气中。 “你怎么了?”弈清也被这变故惊到。 “我?”风铃儿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又感受一下绵密的雨丝,喃喃道:“我可能起热病了。” 她的声音都变得娇软无力,细听还有一丝含糊的鼻音,像是撒娇一般。 弈清警觉性的后退,他名下产业无数,常规的茶馆酒楼有,暗地里的赌坊青楼也有。 有些东西涉及到了,他总要了解一些,其中,青楼为了某些利益,会在房中点燃催情的熏香,当然这种熏香会激发性欲,却不会失去意识。 而风铃儿目前的状态明显比闻了熏香要严重得多。 弈清想起之前的苗疆女子也许,可能,大概,喂了一点东西给风铃儿。 弈清:“……”该死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一个手刀砍晕她,避免她失去意识靠近自己。 这边风铃儿也敏锐的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 热,很热,非常热。 风铃儿扯了扯脖颈的衣物,风吹雨滴顺着尖削的下颌划入里衣,偶得的一点凉意并没有驱散她身体的灼热,反而更是渴求。 渴求什么呢? 【水吗?】风铃儿看了看指尖的水珠,暗自否定。 【不对。】风铃儿迷蒙的撑起身体,跌跌撞撞的跑到雨幕下,短短两步路,就耗尽了她的力气,噗通摔倒在地,白净的脸上沾染了泥土。 “唔…嗯。” 明明应该感觉到疼痛才对,但是衣袂的摩擦带来的战栗先一步遍布全身。 猝不及防的,她发出一声呻吟,细弱的如同刚出生的小兽,但是听到本人耳里震耳发聩。 风铃儿颤颤的捂住嘴,雨滴依旧不停地浇在身上,浑身湿哒哒的,脑子也黏糊糊的,热得人快化了,身上的汗和雨水混杂。 明明全身都是水,明明不应该那么敏感的。 但是她此刻很清晰的感觉到腿间本不该有的湿滑黏腻。 很渴,是体内深处要蔓延出来的渴。 很满,是胸腔暖意漾出来的那种满。 想要释放又想要填满,这份割裂矛盾冲击着身体的每一处。 风铃儿再迟钝也晓得自己这情况明显不对劲,她让人下药了。 风铃儿真的要哭了。 弈清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挣扎的风铃儿,很好奇她的下一步要怎么办。 他凑上前去蹲下直视跌坐在地的风铃儿,语气恶劣道:“妹妹怎么了?要哥哥帮你吗?” 风铃儿透过湿透的眼帘看向弈清,雨幕模糊了眼前人的模样,依稀能辨认出两片薄唇。 【他帮…我?】风铃儿混乱的想,【怎么帮?】 脑子里突然涌进一大堆少儿不宜的画面,熏得风铃儿脸色通红,眼中也氤氲着雾气。 弈清看着她这幅娇态,挑了挑眉,伸手挑开遮挡她额头的刘海,露出她猫儿一样天真慵懒眼睛。 弈清捻了捻她湿漉漉的发丝,莫名觉得她还挺顺眼。 风铃儿感觉到令人舒爽的凉意,忍不住蹭了蹭。 弈清轻笑出声,低声诱哄道:“哥哥可以帮你。”他的手沿着风铃儿的脸划到她的颈侧轻点,似乎…是在找好下手的地方。 【哥哥?】风铃儿离开弈清的手,仔细辨认眼前人,【她哪来的哥哥…哥哥!】 风铃儿猛得后撤,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憋着一口气站起身,踉跄的跑到树下,背靠粗糙的纹路软倒在地。 简单的轻微触碰对现在的她来说都像触电一样,快感四处流窜,风铃儿低头难耐的低喘:“不…不必。” 弈清收回尚带有余温的手,冷哼一声,双臂环胸靠在石壁上打量瘫软的风铃儿。 倒是倔强。 风铃儿半躺在地,蜷缩起来,努力维持着一丝理智,双腿紧紧绞在一起难耐的摩擦。 “呜…”长时间的不满足让她委屈难堪的哭出来。 她想要,很想要,想要的不得了。 但是不可以。 她一只手抓紧胸前衣领,一只手放到牙下。 也忘了是哪里看的小知识,说是十指连心十指连心,心头血即是指尖血,一口下去绝对会痛到怀疑人生。 风铃儿的身体控制不住的想追求欢愉,她闭上眼睛合齿咬下,尖锐的疼痛只聚集在指尖附近,不得其法的她焦躁的一直在啃柔软的指腹,直至血迹斑斑。 “唔…嗯。”她有点疼,又要强迫自己不要哼出声,最后只能听见甜腻的鼻音,羽毛似的。 【不够痛,不够痛…】 不可避免的她开始回想最疼的时刻——那个暗无天日的小黑屋和屋子里的恶魔。 风铃儿扶着树干站起来,一步一摔的爬到弈清面前,拽着他的衣角,血腥味混杂着奇异的香缥缥缈缈的散在天地间。 弈清神色难辨的看着脚边的风铃儿,并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弈公子,求你…帮…帮个忙。”风铃儿咽下一口唾沫,继续说:“…打晕我,求你…求你。” 弈清本来蓄了内力的手刀收了回来。 虽然他本来也是这个目的,但是由她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不爽呢。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气撩拨人心,弈清动了动手指:“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啊,妹妹。” “……”态度? 风铃儿不解的抬起头,眨了两下眼睛,不灵光的脑子只会驱使她说:“…哥哥,救我。” “……”弈清后退一步,离开风铃儿:“妹妹之前拒绝了我,所以哥哥现在不太想救。” 他期待风铃儿还能给他带来多少…乐趣。 风铃儿没有支撑软在原地,流着血的手指按在泥泞的土地。 此刻弈清说的话她已经听不进去了,但是她看见了他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风铃儿爬起来,后退两步,憋住一口气直直的冲向坚硬的石壁。 弈清看出她的打算,心里一惊,转身挡在她面前。 风铃儿速度不慢,一头撞到弈清的后腰,没撞昏但是很晕,力的反作用让她踉跄的后仰跌坐在地上。 “师妹!” 越茹灵和周或此刻跟着暗卫找到了风铃儿和弈清,看到的就是风铃儿撞向石头,被弈清拦住的画面。 —— 一炷香之前,越茹灵追上了阿那,两人一触即发,刀光剑影,蛾蛊乱飞,一时难以对敌,而早前看到烟雾弹动静的周或这时也赶到此地,与越茹灵一起对付阿那。 阿那节节败退,打出真火,放出毒蛊咬向两人,毒蛊扑到越茹灵身上。 “师妹,小心。”周或剑尖挑向蛊虫,只是蛊虫外壳极硬,相撞处火花四溅,一时不查,竟是让其咬伤了越茹灵。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蛊虫在咬过越茹灵之后,就失了生机,软软的摔在地上。 阿那看见蛊虫的尸体,不可置信的看向越茹灵:“怎会?” 越茹灵本来是想解蛊的,这又让蛊虫咬了一口,毒上加毒,现在更不可能放过阿那了。 两人默契非常,以不可阻挡之势刺向阿那。 阿依木此时赶到,吹了一声口哨,大量的银蛇蛊交织竖起成了一面薄薄的盾,虽然面积小,但聊胜于无,给了阿那喘息空间。 阿那摇了下手上的铃铛,飞蛾混着银丝蛇遮挡住越茹灵和周或的视线,仅一瞬,他们就找不到两个苗疆人的踪影。 嗅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他俩朝前方冲了出去,而另一个方向被变色的飞蛾遮住的阿依木和阿那沿着另一边逃离。 越茹灵杀了一个沾染血迹的蠕虫,失了追逐的方向,刚要问周或怎么办,先被暗卫找了过来,两人听闻救下了风铃儿,略一思索就放弃了那两个苗疆人,去找风铃儿汇合。 三十九 越茹灵扶起倒在地上的风铃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弈清揉着后腰转过身,暗暗咬牙。 这死孩子,真是用了死劲,差点给他撞散架了。 他略略扫了一眼周或:“她好像中药了。” 两人惊愕,再一联想刚刚看到的,不难想象风铃儿想干什么。 周或蹲下摸向风铃儿的额头,道:“师妹,还有解毒药吗?” “啊!有!”越茹灵伸进衣领里摸出细长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风铃儿的嘴里。 风铃儿迷迷糊糊的被迫吃了药丸,身体燥热不消,呜呜嘤嘤的抱紧越茹灵,恨不得整个人埋进她怀里。 可能是面对师姐让她终于安心,自制力都松散下来,肢体相触紧密相拥的感觉实在太舒服了,她不自觉的来回蹭。 “师妹?师妹?”越茹灵喊了她两声,见她没有反应,还在那蹭,脸色一变:“解毒药没用?!” “怎么办?”越茹灵看向周或。 周或接过越茹灵怀里的女孩,道:“还好,咱们刚出城,来得及回去找大夫。” 他尽量搂紧胡乱动的风铃儿,接着道:“小师妹现在这样不好带她去医馆,你轻功好,先去医馆带着大夫到之前落脚的客栈,我们在那等你。” 越茹灵点点头,先一步走了。周或看向弈清:“刚刚多亏了弈公子,不然小师妹她…”此刻就生死不明了。 此时雨势渐弱,但还是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弈清在雨帘里与周或对望,笑盈盈道:“举手之劳。” 他们回到了大路上,叁匹马还留在原地,风铃儿抓着周或衣物的手被他轻柔的拽了下来,转而放到男子的脖颈处。 周或凑近风铃儿的耳边:“搂紧。” 风铃儿耳垂酥麻,嘤咛出声,手上一紧。周或动作一顿,面不改色的飞身跨坐在马背上,捞过风铃儿的双腿放在一侧,一手搂过风铃儿的腰,一手牵过缰绳。 “驾。” 马匹跑动,带动风铃儿的身体。 风铃儿惊呼一声,麻痒的快感轻一下重一下的冲击着腿间软肉。 她现在的身体很敏感,这样的动作对她来说显然是偌大的刺激。 “唔!” 她难以自控的靠近周或,红唇随着马儿的动作忽远忽近的点触他的脸颊。 “嗯…嗯…” 她咬住下唇,细碎的呻吟自喉咙深处冲出来,眼角不断落下生理性的泪水。 “啊!”风铃儿压抑的尖叫,声音沙哑,红唇轻启,粉嫩的舌尖在洁白的双齿间半露,眼光迷离,腿间的淫液湿透了罗裙。 高潮带来的酸软使她体力不支,双臂搂不住周或,腰肢软软的塌向男子。 周或手上用力,紧贴娇软的风铃儿,鼻间满是媚香,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喑哑:“忍忍,快到了。” 也不知这话对谁说的。 “嗯。”风铃儿有一些清醒了,点头应答,急促的喘息两口。推开周或,拉开一点距离。 周或目视前方,风铃儿下唇的淡淡血腥味随风不断刺激着他。 他握紧手里的缰绳,低喝一声“驾”。马跑得更快了。 剧烈的颠簸迫使风铃儿眼神又迷离起来,感受过一次快感的身体明显开始贪恋,她搂在周或腰的手在其背部不老实的乱摸,埋在颈侧的小脑袋随着上下颠簸的动作,轻吻在周或绷紧的唇角。 周或一僵,手一扯,拉停疾驰的骏马,惯性拉开他俩的距离,风铃儿被欲望烧的理智不在,蹭蹭蹭的又贴在周或的唇上轻吮。 唇齿相依,女子馨香的唇比任何花瓣都柔软饱满,上下齿一碰都能流出汁水。 他的嘴里像多长了一颗跳动的心脏,震得大脑都酥酥麻麻。 周或咽下口水,犹豫的张嘴含住风铃儿的下唇,腥甜的血味盈满整个口腔,淡淡的香味诱惑他深入汲取。 周或一直在克制自己,尽管早就欲望勃发,也努力视而不见,努力不去趁人之危。 但是这一切都在风铃儿亲吻他时,轰然倒塌。 他不禁扪心自问:真的有必要忍下去吗? 她此刻就在怀里,那么诱人,那么毫无防备。 真的有忍下去的必要吗? 他要娶她,也只会娶她。那为什么不可以提前拥有她。 周或分开风铃儿的双腿,让她面对自己跨坐在马上,随即重重的吻下去,亲的风铃儿舌尖发麻无法呼吸,才放过风铃儿的唇,转而搂紧她的腰,两人紧贴,情动的痕迹清晰可触。 周或一掌扣住风铃儿的后颈,“别再折磨我了。” “周兄?”弈清跑得远了,发现人不见了,回来找,见周或搂紧风铃儿,眯眼出声。 “无事,走吧。” 雨势不大,却不见有停下来的迹象,几人的衣物皆以湿透。 在风铃儿又一次差点摔马下去时,他们赶到客栈里。 风铃儿难堪的躺在床上,高潮过后的贤者时间里,她总会残留一丝理智用来回想,正因如此她对自己做过的事有着记忆,也因为有印象,她既怀念拥抱带来的安心,又恐惧于自己对周或的亲近。 好在大夫很快来了,她不用面对周或。 隔着床帘,大夫在风铃儿白嫩透粉的手腕上搭脉,闭眼沉思,最后只说出个心律不齐,最后开了点黄连,阿胶,莲子,芍药就走了。 风铃儿放开一直捂着嘴的手,心里骂道:开的什么破药。 周或去熬药,越茹灵擦干净风铃儿的脸颊手指说想陪着她,被风铃儿无情的赶了出去。 在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后,风铃儿才敢放肆的大声喘息,还完好光洁的手指颤颤巍巍的探向身下,隔着亵衣探向花穴肉核,胡乱的揉弄。 “哈…哈,唔~嗯。” 隔靴搔痒,不得其法。 “呜~啊~。” —— 越茹灵去厨房找到正熬药的周或。 “师兄,大概什么时候能好?” 周或看着火候,没回头:“你怎么来了?” “师妹不让我陪,给我撵出来了。” 他点点头,随手添了两根柴。 两人沉默一会儿,越茹灵又道:“我刚刚问过弈公子,小师妹她…是中蛊了吧?” “先喝了药再说吧。” “可是…”越茹灵道:“蛊毒无医可解,我们才会去灵川不是吗?” “……”周或,“说起来,那个苗疆人的蛊咬了你,你让大夫看了吗?” 越茹灵叹口气:“看过了,什么也没看出来,我也没觉得自己有问题。” “还是多注意,没给你开点药吗?我可以一起熬了。” “没病开哪门子药,是药叁分毒不知道吗!”越茹灵太心烦,抢过周或的活:“我来吧,闲不住。” 周或被抢了活,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渣子,回身上楼。 四十 (写在最前面,拍个雷:男自慰。咳咳。不会写H,见识也少,可能会有点点猥琐,大家轻点骂。(つД`)) 他走到风铃儿的房间外,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细碎的独属于风铃儿的呻吟,抬起的手顿时僵在那里。 他默默的收回手,后退几步站在走廊上,手肘靠在橼拦处,仰头看着房梁,楼下依旧众多食客,熙熙攘攘,他耳朵里却全是那细弱蚊声的轻喘。 手掌紧握,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他背靠着木栏不可自抑的想着风铃儿此刻在屋里的情景。 【她的衣服还老实的穿在身上吗?】 眼前似乎出现风铃儿莹白圆润的肩颈,笔直修长的双腿。 【发髻一定散开了吧。】 长长的细软的发丝遮挡住她本就不大的小脸,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周或抬手捂住自己的上半张脸,影影绰绰的光影里,他的眼底晦暗如深,积聚着噬人的欲念。 如果说平时的风铃儿就像一朵静静绽放的幽兰,那么陷入情欲的她就是成了精的花妖,每一处都散发着魅惑。 眼角眉梢自带春意,一举一动皆具风情。 眼尾的浅红,带着是像被蹂躏到哭出来的淫靡,眸中流淌的是欲求不满的涟漪,一副深陷情欲的痴态。 周或在升腾起保护欲之前最先感受到的是施虐欲。 想揉搓她红透的眼角,想咬破她的唇瓣,想撕破她的衣裙,想啃咬她的锁骨,最后想……狠狠的肏弄她,挑逗她,看她情难自禁的哭出来。 【因他而哭。】 周或身形一晃,拉开风铃儿所在旁边的房门躲了进去,抵住门闩,深呼吸,平静两秒,走到最靠近风铃儿房间的那面墙。 背靠墙面,撩开下摆,生疏的握紧昂扬的欲望。 “唔…”周或低喘出声,“铃儿…” 小师妹是不是也同他一样,在抚慰欲望。 周或想起多年前看过的女子自慰的春宫图,不一样的是画上的女子俨然变成了风铃儿的模样。 白嫩的手指在艳红的穴肉里若隐若现,晶亮的爱液涂满整个阴部,源源不断的顺着手指滴落在床榻上。 她会似喜似痛的蹙起眉头,小小的贝齿藏在檀口内,涎水顺着嘴角流出,是与淫液相似的水渍,像是装不下的水杯,自每个缝隙流出来。 “哈!”他红着眼睛低喘,侧头听着隔壁传来的呻吟,手上动作加快,喃喃:“铃儿。” 【她此刻在想着谁自慰?】 周或的手自上而下撸动硬挺的阳具,带有薄茧的指腹刮过阳物的顶端,激起一阵爽利,泄出一小股前精。 【是不是也在想着他?】 在马上的风铃儿兴奋的都快化在他怀里了,腿心的淫液甚至打湿了他的衣摆。 如果他那时将手伸进去,她的穴肉一定会很开心的欢迎他,然后紧紧的吸住他不放,啊,说不定还会自己摆动腰肢吞吃他的手指。 光是这么想象,他就快要射了。 腰间升腾起阵阵酥麻,他跪趴在地上,单手撑地,另一只手在胯间不停动作,眼睛被欲望熏的通红,昔日清雅公子的姿态已然不见。 “铃儿,风铃儿。” 【她的房间一定充斥着让人疯狂的媚香和爱液的味道,只要闻一下,就一下,就能知道床上的那个人有多么渴求男人。】 他沉重的低吼,动作逐渐加快,某一瞬,白色的浊液射出,脏了衣角和地板。 —— 越茹灵端着黑乎乎的一碗汤药,敲响了风铃儿的房门。 “小师妹,喝药了。”敲了两下,见没人应答,担心风铃儿的情况,她直接推门进去。 并没有周或所想的满屋子媚香。 越茹灵靠近床帏才将将闻到一点香气,并没有多在意——她自小就能在风铃儿身上闻到,不算稀奇。 越茹灵拉开床帘,瞧见风铃儿累极似的睡了过去,眼角还残留点滴泪水。 她叫醒风铃儿,扶她坐起来:“先喝了药再睡。” 风铃儿的身体燥热渐消,理智逐渐归拢,渴意涌上脑海。在嘴边碰到光滑的瓷碗时,也顾不上是苦的还是辣的,一股脑喝了下去。 又被浓浓的苦味打了个措手不及,喉间蠕动,差点吐出来,马上抬手捂住嘴,硬是咽了下去。 越茹灵擦拭风铃儿眼角的泪水,笑骂:“喝个药,好像要你命了。” “师姐,我难受。”风铃儿委委屈屈道。 越茹灵耸肩,安慰道:“喝了药就好了。” “要是不好怎么办?”听说春药不解会要命的。 越茹灵摸着风铃儿狗头的手一顿,有些心虚的不去看她,装作随意的开口:“那一起去医谷不就好了?” 大概到那之前她就死了吧。如果春药是真的要命的话。 “不要。”风铃儿扭头拒绝。 “倔死你得了。” 说话间风铃儿感觉身体已经很轻松了,除了一点酸软外,已经与平时无异,她暗暗松了口气。 也有心情和越茹灵斗嘴:“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是~是~我们小风铃寿与天齐。” 越茹灵坐在床头与风铃儿肩并肩,她侧着脑袋抵着风铃儿的额角蹭,蹭的发髻松散了些。 “还难受吗?” “好多了。” “那还困吗?” “睡够了,不困了。” “那我在这陪你说说话行不行?” “当然可以。” “你之前还义正言辞的不让我在这儿待呢。” “哈哈,师姐怎么还翻旧账呢,那时候我不是难受嘛。” “难受,我可以陪你嘛,撵我出去算哪门子事哦。” “不想让师姐担心,再说我那副样子让人看了笑话,我也是怕丢脸的啊。” “你光屁股我都看过,脸早就丢没了。” “……师姐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给我留点面子。” ——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风铃儿中药,越茹灵受伤,他们的行程被迫推迟。 弈清:“接下来怎么走?” 周或手指微弯,轻击桌面:“…原计划吧。” 越茹灵:“那两个人还没抓到,不排除日后还有这种事情发生,一起走更稳妥。” 周或:“今天这事怎么说?” 言外之意是今天一行人一个也没少,不还是该受伤的受伤。 周或扶额:“小师妹药效过了,医师也说身体无恙,如果那两个人还要找来,四个人目标太大,分散开来也好。” 越茹灵听得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弈清把玩手中折扇,道:“那如果他们一起对付你和妹妹,或是我和越姑娘,那风险会更大吧。” 周或揉了揉鼻梁:“你说的我自然也想到了,你要知那个南疆男子已然受了重伤,以我初步估计养伤至少要一旬,那时你我早就行踪难觅。” 弈清:“…那蛊虫呢。苗疆秘术神秘莫测,你怎么能肯定她是中情药而不是中情蛊。” 周或叹口气,他也很担心。 “…离下一个城镇还要两天路程,那时再议吧。” 四十一 他们再次出发了。 因为昨日突如其来的雨水,几人皆换了新衣衫。但是这里面单纯因为雨水打湿才换衣的,大概只有越茹灵一个。 城门口,风铃儿垂着头,慢吞吞的骑马跟在众人身后。 昨天她被欲望支配,满脑子都黏黏糊糊的,不受控制的渴慕肢体接触。 那副样子…让所有人看见了… 她可以准备准备与世长辞了,真的。 “在想什么?”周或原地等了一下风铃儿,歪头看鸵鸟样的女子。 风铃儿听见周或的声音,脸色青红一片,昨日种种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 太难堪。也太可怕了。 她甚至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周或。 风铃儿握着缰绳的手上下甩动,腿上用力夹紧马肚,轻喝:“驾。” 马匹晃晃悠悠的向前跑了几步,到了越茹灵身边轻轻一扯,马头扬起,缓下步伐,拉开了与周或的距离。 道路狭窄,弈清被挤到后面,他将刚刚的一幕看在眼里,他讥笑道:“周兄,任重而道远啊。” 周或不吭声,先是斜睨他一眼才道:“我当初一直很奇怪,小师妹为何一见你就排斥的很,如今倒是懂了。不入流的胚子,根里就坏,怪不得会吓到她。” 弈清目视前方,不见气恼,嘴上轻飘飘的说:“貌似妹妹见了周兄,避得更远。” “我与她年幼相识,多年师兄妹情谊怎会轻易生分,她不过与我闹别扭罢了。” “啊,要这么说,某可是妹妹金口玉牙应下的异姓兄长,皇天在上,厚土为证,做不得假,若论亲近,某尚且比周兄还近几分。” 周或:“……不知廉耻,奸诈狡猾的小人。” 弈清:“哼,道貌岸然,自命清高的伪君子。” 两人言辞刻薄,相看两厌。 弈清瞥向正和越茹灵说笑的风铃儿,觉得还是欺负妹妹要更有意思一点。 出了城门他们不再选择官道,而是走崎岖的小路,地形复杂,便于隐藏行踪。 相比较昨日,今晨的空气阳光都清新的仿佛能将一切阴霾一扫而空。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风铃儿满身低气压的默默吐槽。 【为什么会有春药这么老土的梗啊!】 她高高的扬起马鞭,狠狠打了下去,马匹受痛,发了疯的狂奔。 扑面而来的风扬起散落的秀发,两边的树木模糊成一片,这种疾驰的感觉让风铃儿体会到了飙车的爽快,像要飞起来一样,肾上腺素的飙升让她短暂忘记一切负面情绪。 “停下!小师妹,你骑太快了!” 风铃儿骑得很快,甚至已经与他们隔开很大一段距离,周或深感不妙,驱马上前,夺手抓过半边缰绳,迫使其减慢速度。 “你骑得这么快,万一摔了怎么办?” 骤然的减速使她身体因惯性前后晃悠了一下,大脑嗡嗡作响,脸颊隐隐发烫,她微垂着头大口呼吸。 可能是刚飙完马的原因,风铃儿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在这种不理智的状态下,她头一次生出了想要反抗的情绪,也越发对眼前的男人看不顺眼。 风铃儿用力拍掉周或抓着她缰绳的手,色厉内荏的吼道。 “我不用你管!” 如果这种情绪有名字,那大概叫叛逆期。 周或愣了一瞬,皱眉不解:“风铃儿,我是你师兄。” “师兄又如何?”她久违的发起了脾气,怒火催促她挑尖锐的话说:“我求着你管我了!” 周或瞳孔一缩,脸色微沉,弈清刚刚的话在耳边响起。 〖若论亲近,某尚且比周兄还近几分。〗 “那你想要谁管你?那个所谓的义兄吗?”周或的语气较比往常慢了两分,又低又沉,隐含不悦。 风铃儿一僵,垂着头不再多说一句。 周或见风铃儿始终不回望他,也不说话,用力握住她的手腕,迫使她侧身,但是风铃儿依旧没抬头,明明已经疼到皱眉了,也倔强的不肯看他。 风铃儿挣脱不了,满心的愤恨以至于脑袋越来越热,想发泄的心情也要压制不住了。 两人的僵持也不过几息,越茹灵后一步赶了上来,见两人脸色不对,犹疑的问:“怎么了这是?” 周或松了手劲儿,风铃儿趁机收回泛红的手腕,她道:“无事,赶路吧。”说完先一步走了,只是这回的速度慢了下来。 “啊?”越茹灵越发糊涂,她扭头去看身旁的周或,询问:“师兄,你和师妹吵架了吗?” 周或抿进唇角,转瞬状若无奈的笑笑:“我好像惹她生气了。” 越茹灵松了一口气:“别担心,小师妹很好哄的。” “是这样…就好了。”周或眺望已经跑远的风铃儿,喃喃自语。 弈清在后面眼含深意的看着这一幕,笑意渐深。 他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这个妹妹,果然能给他带来很多的乐子。 因着两个姑娘的身体原因,他们不曾像前几日那般拼命赶路,偶有休息,倒是比往常多了几分闲情。 傍晚 他们找了条小溪旁安营,看见水,越茹灵又来了兴致,砍了树枝非要去抓鱼,弈清见越茹灵捕鱼,也好事儿的说要抓只兔子加餐,周或没管,在四周捡了点干柴生火。 风铃儿看了看低头吃草的马,上前解开拴马的绳子,牵到溪水前让它喂水,自己蹲坐在一旁薅草,时不时逗弄它,惹得它喝水还得防着人,得亏这匹马脾气好,不然早踹她了。 等这个马喝饱水,她就换另一匹骚扰。 周或生完火,站起身牵过剩下没喝过水的马走到风铃儿身边,也坐了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风铃儿停下残害杂草的手,目光空空的看向远方,不曾分给周或半点视线。 周或一直在看着她,见她不理会自己,只好先一步开口:“铃儿,”他顿了顿,“…你不该同我闹脾气。” 风铃儿收回远望的视线,垂下眼帘,不愿多言:“…嗯。” 周或颇有一股力不从心的感觉,他叹口气:“至少你不该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我知道。”风铃儿敷衍的点点头站起身,也不管手边这匹马有没有喝完水,牵着它就要走。 周或气闷,他拉住风铃儿的手腕。 “风铃,看着我。” “你在气什么?” 风铃儿动了两下没挣脱开,反而蹭的手腕通红,努力维持着平静道:“师兄放手。” “风铃。” 周或似乎非要一个答案才能放她离开一样,颇为执着。 被抓住的手腕隐隐发热,风铃儿被烫的浑身不自在,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不安,下意识赶紧逃离。 抬起头回望周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眼里含着怎么的祈求和泫然欲泣:“是我任性了,不是师兄的错。” 微红的眼角氤氲的眸光加上略带哭腔的哽咽,惊得周或松了手劲,以为是自己吓到她了,瞄到她泛红的皓腕,自腰际掏出药膏抹在风铃儿的伤处上:“问你两句,怎还要哭了,可是我语气重了?往年也没见你这么不经说啊。还是我握疼了吗?抱歉,我是莽撞了。” 风铃儿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被周或软下来的语气打的措手不及。 细嫩的软肉传来冰冰凉凉酥酥麻麻的感觉,宛如电流般激得她浑身发软,她慌得抽回手,这感觉…不太对。 药膏还未抹匀就被抽走,周或抬头看向风铃儿,发现她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还是一双盈盈泪目,但是此刻多了几分旖旎。 “师妹…”他探手要去摸她的脸颊,被风铃儿侧头躲开了。 风铃儿心下大骇,她猛得退后几步,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双手捂脸,企图用指尖的凉意压下身体的燥热。 “师兄,我…我先走了。”她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跑向越茹灵。 四十二 风铃儿连马都没有牵,直直的跑向在水里的越茹灵,猛得扑向她。 越茹灵回身接过风铃儿:“怎么,你也想捕鱼了?” 小腿浸在冰冷的溪水里,满身的燥热也渐渐消退,风铃儿依旧惊惧万分,她非常肯定自己对周或没有半分情意,但是身体却对他的触碰产生了反应… 风铃儿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只能想到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她的身体变得敏感,旁人触碰不得。要么,就是情蛊未消,随时可能发作。 无论哪种可能性,对她来说都不算好消息。 风铃儿咽了下口水,颤声说:“师姐,你扶我一把,我站不太稳。” 越茹灵闻言握住风铃儿两侧手腕,后退一步,扶住风铃儿:“就这点水,你都站不稳了?还想和我一起抓鱼,本事不大玩心不小。” 风铃儿没在意越茹灵语气里的戏谑,全神贯注细细感受肌肤相贴的感觉,没有燥热蔓延,也没有全身发软的感觉。 她并没有松了一口气,只是白着一张脸笑笑:“谢谢师姐,师姐抓了几条鱼了?” 越茹灵指指一旁的岸上又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三条,我再抓两条给你补补。你别站水里了,上去吧,你一过来鱼都被你吓跑了,净给我添乱。” 风铃儿听话乖乖爬上岸,看了一眼旁边的鱼,仅手掌那么长,是长不大的那类,也难为越茹灵能在这小水流里抓到鱼了。 拧干衣服下摆处的水,弈清拎着两只兔子走近,瞥了一眼正在系缰绳的周或,低头调笑:“妹妹下水玩了?” 风铃儿点点头,紧盯着捉鱼捉的兴起的师姐,自袖口掏出一张纸偷偷摸摸递给弈清:“这是答应给哥哥的。” 弈清扔了一只活兔子到风铃儿怀里,风铃儿手忙脚乱的搂住要逃跑的兔子,手里的纸则被弈清抽了出去。 “这是什么?妹妹给哥哥的情诗吗?” 弈清展开信件,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却又有条有列,看着清楚明白。 弈清一条一条看过去,嘴角笑意不变,眼神却变得晦暗。 《一,喜欢茶点和奇门兵器,可投其所好。 二,喜好游历,不可过多拘束。 三,心性直爽,待人接物多凭直觉,最好以真心相待。 四,………》 写了足足有十几条,最下面则是用小字写着《越茹灵攻略指南》。 弈清嗤笑一声:“你倒是了解她。”那张纸在他手里挥了几下,接着说:“你不会认为用这一张破纸,就能打发了我去。” “自然不是。”风铃儿摇摇头,眼神飘忽,手下不自觉的摸着兔毛,“我就是觉得这些消息对哥哥是有用的。” 弈清将纸揣进怀里:“劳妹妹费心了。”他话是这么说,听着却不像多开心的样子。 风铃儿攥了下衣摆,不晓得自己哪句话没说对。 “妹妹喜欢这兔子?”弈清瞄着瑟瑟发抖的兔子,笑道:“这胆小的样子倒是与妹妹有几分相似,怪不得喜欢。既如此,妹妹可得护住了,别让它丢了跑了,到时徒惹妹妹伤心。” 风铃儿看着怀里脏兮兮的活物,通红的眼珠里满是惊恐,她又摸了一把兔毛:“哥哥说笑了,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怎么可能养得了兔子…若哥哥心软不想吃了它,我便松手放它一马。” 弈清挑了挑眉,抓过那只白兔子:“好歹也是哥哥费劲抓的,放跑可惜,还不如给妹妹补身子,也算死得其所。” 怀里带有温度的毛绒绒被拽走,冷意一下子蔓延上来,风铃儿垂下眼眸,道:“那…哥哥可否扶我一把,坐的太久,一时站不起来了。” 弈清手上劲力震碎兔子的后颈,腾出一只手伸到她面前,笑道:“你还真是个娇气包。” 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似竹,拇指处戴着翠绿的扳指,更衬得他指如葱根,肤如白雪。 风铃儿失了血色的手搭了上去,两只手迭在一块,显得她娇小羸弱,活像从死人堆里刚爬出来的。 弈清手握紧微微用力拉拽起她,皱眉:“怎么手这么凉,身子还轻飘飘的,像谁短了你吃食。” 风铃儿没理他,她被另一件事情牵住了心神。 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开始发热,熟悉的酥软感席卷至身体的每一处,空虚,麻痒,心脏的鼓动,似乎连头发丝开始颤抖。 风铃儿腿一软,手指逃开,急急后退两步,留下一句:“谢谢哥哥。”就跑了。 不远处的周或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眸光渐沉,手指微动,尤其在看见风铃儿脸颊的红晕时更是神色如墨。 —— 火堆旁,越茹灵翻动着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肉,她撕下一小块尝了尝后扯下兔腿递给明显不太对劲的风铃儿:“吃吧,已经熟了。” 风铃儿呆呆傻傻的接过来就要塞嘴里,越茹灵赶紧拦住:“傻子,不知道烫吗!” 风铃儿的注意力转移到越茹灵握住她的手上,她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一丁点都没有。 【所以…她是不是应该庆幸她对女子的触碰没有感觉 …个屁啊】 吹了吹冒热气的兔肉,欲哭无泪的咀嚼。 【怎么就没有好事发生呢!】 咽下嘴里没滋没味的兔肉,风铃儿踌躇着开口:“师姐,我与你,一同去灵川药谷吧。” 越茹灵拿着烤鱼的手一顿,惊喜又惊讶的扭头:“真的?”她扔掉手里吃的差不多的鱼骨,又问:“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另一边的周或和弈清自然也听见了那句话,两人面色各异的看向风铃儿。 “我…我”被问的突然,她有些磕巴,“…就是怕真有蛊虫在身体里,去一趟也安心。” 她咽了咽口水:“回家而已,也不急于这一时。” 四十三 越茹灵很开心的将所有的兔腿扯了下来塞到风铃儿手里。 “对嘛,去看看心里才踏实,快吃,吃饱了明天好赶路。” 相比较单纯的越茹灵,另外两个人想的就没那么简单了。 这么明显的谎话也就只能骗骗无知的少女,哪里瞒得过他们的眼睛。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改变主意。】 结合这两天发生的事,原因几乎是摆在明面上了。 【风铃儿的蛊虫并没消失,并且有极大的可能已经发作了。】 那么新的问题出现了:什么时候发作的?怎么缓解的?发病的诱因是什么? 这些他们都不得而知,风铃儿含糊的态度也表明了她不会轻易说出口。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但凡是他们想要知道的秘密,又有哪一个,是从本人口中得知的。 —— 说好的分开又变成了一路同行。 风铃儿透过河面看着黑沉无月的夜空,一身的颓然。 黑压压的河水像一张可吞噬万物的巨口,正一步步蚕食无路可逃的风铃儿。 她在夹缝里如履薄冰,在既定的命运里安居一隅,不说,不碰,不接触。 她希望一切都如预想一般。 然而事实却是越逃离越不可控。 唯一不变的大概只有越茹灵了吧。 【也许世上真的有天意吧。】 风铃儿近乎自暴自弃的想。 【说不定此时就有一支笔或者一副键盘正在主宰着名为风铃儿的女孩,描写她懦弱而又无力的一生。】 想到这里,风铃儿嗤笑出声。 【怎么可能。】 如果…如果真是如此,真的有一本小说以她为主角的话,那么,那么… 她该有多嫉妒……越茹灵啊。 —— 一行人没有在预定的城池歇脚,披星戴月的奔向灵川。 眼见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风铃儿肉眼可见的烦躁不安。 …微… “呕!”风铃儿难受的趴在马背上,面如菜色,不断干呕。 恐惧和压力显然已经压垮了风铃儿脆弱的神经,她已有好几日食不下咽,不得安寝,以至于精神萎靡,胃疼难忍。 一只手伸过来轻拍风铃儿的后背,惊得她背脊一颤,又呕出几口黄水,另外一边递过来一只水袋,已经打开,似乎早就等着她一样。 越茹灵转到她面前,一副沉思的模样:“这几日,你吐了好几次,也不像吃坏了肚子…莫不是…” “是什么?”风铃儿推开弈清递过来的水袋,掏出手帕随意的擦了擦嘴,夹紧马肚,往前走了几步,逃开周或安抚她的手,心绪不宁的回着。 这两日那两个人总是若有若无的接近她,搞得她很不自在,有时候她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发现她体内情蛊未消,在故意捉弄她。 越茹灵掏出养身的药丸递给风铃儿,犹疑的开口,语气轻飘飘的,却宛如扔下一枚惊雷:“莫不是…假孕?” “噗!”正在喝水漱口的风铃儿一口喷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啊师姐!这怎么可能!” 越茹灵拿出新的手帕,抹干净风铃儿的嘴角,煞有其事的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毕竟对于苗疆蛊术咱们皆是一头雾水,他们连那么淫邪的蛊都能做出来,难保不会有其他的副作用。” “而且,你和我说过的嘛,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的推测完全合理嘛。” 【老大!这句话是让你用在这种地方的嘛!】 风铃儿开始反思以前的自己是不是教了越茹灵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别多想,我可能就是有点水土不服,过两天就好了。” 越茹灵比量一下她的脸,道:“你看看,照比在山上的时候,你现下要瘦了一大圈,下巴都尖了,都要瘦脱相了,还别多想,瞅着你这样,我都怕你死半道上。” 闻言风铃儿浅笑回道:“哪有那么容易死掉。我身体好的很,再说我那么能吃,瘦一瘦也好,省得胖成个球。” 越茹灵依旧是一副不赞同的脸色,周或接过话茬:“还是要听你师姐的,再这么下去,你的身体就先一步垮掉了,到了下个城镇修养两日吧。” 风铃儿缓缓收了笑容,呐呐说道:“…事要分轻重缓急,眼下解蛊的事更重要一些,我不妨事的。” 越茹灵:“乖,咱不差这两天。” “可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拖慢本就不快的行程了。” 他们的妥协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拖累。 虽然她确实是个纯纯的废物,但是…还是想挣扎一下。 这时弈清插话道:“从这往东行半天左右有一别庄,是某早些年置办的,地方不大,勉强算个落脚地,更重要的是,那里临水,之后可以走水路,老天要是眷顾,无狂风暴雨,是会比陆路更快一点。” 现在已然是盛夏,正是多雨的季节,他们又是往南方走,更是潮湿,怎么想都避免不了骤雨。 弈清这个提议与其说是给了个选项,不如说给了所有人一个缓和的台阶。 “那就麻烦公子了。”越茹灵拱手道谢。 “越姑娘何必这么见外,这一路某能帮的地方皆是尽心尽力,难道换不来姑娘的一声弈清吗?” “公子…不”越茹灵顿了顿,摇头:“弈清,是我做事不周。我早已将公子视为挚友,称呼一事是我粗心未放在心上,没成想让公子误会了…若不介意,以后你我便互称姓名吧。” “自是极好。”弈清掉转马头,“事不宜迟,随我走吧。” 待日头渐落,黄昏染云之时,他们在某座山的山脚下停住了脚步。 风铃儿看着面前恢宏的大门,再次刷新了弈清的富有程度。 如果这儿只能称作勉强落脚,那她的老家大概只能算茅厕,剑元宗的小破屋更是可以说是废墟。 人比人,当真气死人。 他们刚进门,就有一精神抖擞身穿黑袍的老人疾步走来,对着弈清俯身行礼:“见过爷,这一路累否?热汤已经备好,可随时去乏,厨房眼下正生着火,吩咐过了全是爷爱吃的,只是别院空旷,约莫要两刻钟后才能收拾妥当,爷可还有别的事要交代?” “你先下去吧。”弈清摆摆手,挥退管家。 周或在一旁看的真亮,挑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弈兄倒是个会享受的。” 面对周或的尖锐言辞,弈清面不改色,回道:“这钱总要花出去了才能称为钱,否则放在那就只是一堆废石。这一点,周兄应当比我更清楚。” 两人言语上的交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吵到最后谁都落不了好,周或自小学的是四书五经,更是说不过那不要脸皮的。 四十四 弈清转过头看向越茹灵,面露浅笑:“我带你们去正厅用膳,过后让下人带你们去别院休息,待休整好再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越茹灵:“有劳了。” —— 夜深时分,风铃儿擦着湿透的发丝,随手拿起灯棒拨弄倒下的烛心。 “咚咚咚。”门外传来欢快的敲门声。 “师妹!夜色正好,出来喝酒啊。” 风铃儿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开了门,站在门外的越茹灵捧着两坛酒,笑的比月色耀眼。 “这哪儿来的酒?” 越茹灵看了看怀里的酒坛子:“侍女说我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她,我就管她要了酒。放心吧,是果酒,不醉人的,趁师兄不在,咱俩偷喝一点。” 风铃儿打量了一下两个和脑袋差不多大的坛子,一脸黑人问号。 这叫喝一点?! 她侧过身让开道:“那…进来吧。” “不不不。”越茹灵摇摇头,“咱俩出去喝,来的路上我看见个亭子,旁边的树结了满满的白花,风一吹,像下雪了一样,我想带你去看看。” 风铃儿犹豫了一瞬答应了,实在是越茹灵那张脸太蛊惑人了。 就那么盛着月光,期盼的看着她,微弱的灯火,闪烁的繁星都成了点缀,精致艳绝的眉眼盈盈带笑,谁又能拒绝她呢。 披着半干的发丝,抱过其中一坛酒,跟着越茹灵出了房门。 亭子确实离得不远,走了约一刻钟左右,铺着青石的小路蜿蜒而上,路两旁是高低错落的流苏树。 花极盛,团团簇簇开的拥挤,远远看过去,像缀满了雪挂满了云,风一吹窸窸窣窣的飞下来,落在发顶,在鼻尖,在手心。 “发什么呆呢,快过来呀。” 越茹灵伸出一只手拉过风铃儿,两人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 夏天的夜晚连风都带着暖意,柔柔的裹着清甜味围绕在身边,手心里细长的花瓣软的不可思议,月色下,它们像是在发光。 风铃儿差点以为她在梦里。 越茹灵倒了一杯酒水递到风铃儿面前:“很美吧?” 风铃儿端起酒杯舔了舔,清淡的果香与鼻尖的花香相得益彰,舒适的喟叹出声:“很美。” 月色很美,夜风很暖,她连日来的紧绷都松懈下来,不自觉的多喝了几杯。 半晌她托腮半靠在桌旁,手里把玩着玉杯,四肢变得软绵绵轻飘飘的,心情都跟着昂扬起来。 “嘿嘿,师姐。” “嗯?”浅酌的越茹灵小声哼着曲,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怎么?” “你好漂亮。” “哈哈。”越茹灵低笑:“怎地突然夸起我来了。” “我在说实话啊,就是很漂亮。” “哈哈,好,我知道了,师妹也很好看哦。” “师姐,我还想再来一杯。”风铃儿双手捧着酒杯,手臂伸的直直的,像个讨零食的孩童,越茹灵此时才发觉不对。 她摸了一把风铃儿微微发烫的脸颊,风铃儿顺势蹭了蹭她的掌心,小模样乖巧得很。 “师妹,你醉了?!”越茹灵惊诧的扣下对方手里的杯子。 “才没有哦。”她以前可是能对着瓶吹的,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醉。她只是,只是有点热罢了。 她摸索着想要夺回酒杯,却被越茹灵拦住:“乖,不能再喝了。” 风铃儿缓缓眨了眨眼,似乎很不理解的样子:“为什么?” “因为明天会头疼。”越茹灵轻声哄着迷糊的风铃儿。 风铃儿的手指缓缓收进袖袍里,静静地盯着越茹灵,微微抿着嘴角,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但莫名的就让人察觉到,她其实不开心了。 越茹灵头疼的藏起杯子和酒坛,突然理解起师兄来了。 轻浅的脚步声踩着落花落叶,由远至近。 越茹灵惊得起了冷汗,扭头看过去,琢磨着该怎么解释才会让师兄放过自己。 还好来的人不是周或。 “饮酒赏月,茹灵好兴致啊。” 越茹灵松了口气,摆摆手:“弈清也是来赏月的吗?” 待走的近了,层迭的花雨下,越茹灵清丽的脸庞越发精致,美得如山中精灵,弈清神思一阵恍惚,一时竟失了言语。 “…我…”弈清抚弄着手中折扇,回过神来:“某听见这边有人声,便想着过来瞧瞧。” 更近一点的时候,他余光里瞟到了风铃儿,她着一身淡蓝色衣裙,披散着长发,隐在了夜色中,怪不得刚刚没瞧见她。 许是听见别的声音,风铃儿面无表情的看着来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 “妹妹也在呢。”看见风铃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弈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风铃儿辨认了眼前人好一会儿,才嗫嚅嘴唇,轻声吐出两个字:“狐狸。” “狐…?”弈清睁大了眼睛,难得失了往日的坏笑,他难以置信的问向越茹灵:“她这是…” 越茹灵捂住自己的脸,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她喝醉了。” 喝醉了? 弈清仔细打量着风铃儿,才发现了是哪里不对劲。 以往他很少能直接看到风铃儿的眼睛,她总是垂着头,长长的发丝遮住她的眉眼,偶尔的窥探也只能看见她鸦黑色的羽睫。 哪有如今这幅模样,风吹而过,发丝微扬,削尖的小脸明晃晃的展露人前,湿漉漉的眼睛藏着不知名的情绪,像是含着某种请求。 弈清心尖微颤,语气都软了下来:“既然喝醉了,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夜间风大,别再染了风寒。” 风铃儿被酒精泡迟钝的脑袋没办法处理太复杂的事,浑身暖洋洋的,夜风带来的凉意也让她贪恋,她不想回去。 这么想着,她扭回头又盯着越茹灵看,喃喃道:“师姐,酒。” “不喝了,咱回去了。”越茹灵哄着女孩,安抚的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风铃儿见没有转圜余地,躲开越茹灵的手。想起自己这边也有一坛酒,就弯下腰抱了起来,笑的一脸得意。 弈清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他按住风铃儿的手:“妹妹怎地不听话呢。” 两只温热的手相触,细细绵绵的战栗自身体深处蔓延,风铃儿呼吸逐渐急促,她就像看着什么新奇物一样看着弈清的手,另一只手松了酒坛,大肚子的坛子立不稳,轱辘轱辘摔碎在地,空气中弥漫浓浓的甜酒香。 越茹灵没拦住掉落的坛子,只好跟庄子主人致歉。 弈清对这个事没放在心上,好心情的说:“这下妹妹就能死心回去就寝了。” 说着手背传来痒意,他低头看过去,只见风铃儿一下一下点着他的手背,也不用力,就是点触着。 弈清指尖微颤握紧手中皓腕,出乎意料的听见风铃儿的闷哼,那声音混着花香和酒意乱了一方池水。 风铃儿湿着一双眼,后知后觉的看出这人是谁:“…哥哥?” 他猛得松开风铃儿的手,急促的后退几步,转身落荒而逃,留下一句:“某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越茹灵不明所以的看着弈清离去的方向,拉起迷迷糊糊的风铃儿回了房间。 四十五 (弈清的回合) 那是一个梦,一个绮丽的梦,但是此时的弈清…并不知道。 广阔无垠的天地间,他姿态平和的半躺在无边际的湖面上,水天共色,这片空间很亮但是没有太阳,湖面上闪着细碎的亮光,他细微的举动都会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撑起上半身,波纹传到远处,衣服上的水珠落入水面,滴答声响起,像是惊动了湖面下的生物,前方的湖水动荡。 水里缓缓游上来一个女子,先是墨色的长发,再是莹润的小脸,最后是纤瘦的双肩。 蓝色的薄纱将将遮挡住她的双乳,水藻般的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颊边,明亮的双眸懵懂迷茫的看着他。 弈清未觉得怪异,只是捻住她一缕发丝,在指间缠绕把玩。 女子茫然的歪头,嫩白的手臂轻轻拨开水面,靠近他的身侧,桃粉色的指尖搭在他的腿上,女子用力从水里爬出来,长长的薄纱紧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弈清发现,她的衣服似是与湖水相连。 女子跨坐在弈清腿上,细白的双腿荡在两侧,逗趣似的在水里晃动脚丫。 水珠滴落在弈清的衣物上,浸湿出一片深色,凉意自深色痕迹传遍全身,激起一片战栗。 眼前的女子衣服是冰的,皮肤是温凉的。 他抬手掐住女子的纤腰,用力一拉,两人更紧的贴近,女子没有惊慌,只是柔柔的抱住弈清的脖颈,眼里是纯真笑意,就像他们是在玩闹一样。 弈清无奈,轻触女子的眼角眉梢:“你是在勾引我吗?” 女子没有回答,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也没发出过任何声音。 只是笑嘻嘻的凑近他,柔软冰凉的唇贴在他的唇角。 滑滑嫩嫩的,明明是凉的,却燃起他的心火。 弈清掐在女子腰间的手骤然一紧,女子含住弈清的唇瓣在齿间啃食,若隐若现的舌尖时不时划过。 弈清启唇捉住滑溜的舌尖含吮,他尝到了她的味道,那是一种清爽似风的味道,似薄荷似海风。 弈清贪婪的吞吃女子的津液,撬开她的牙关,在察觉女子想要逃的时候,按住她的后撤的脑袋,在女子的口腔里与她共舞。 直到她受不住的捶打他,弈清才退开。 两人唇齿间荡着银丝,弈清垂眉欣赏着女子脸色酡红,眼波氤氲的娇态心满意足。 女子瘫软在弈清怀里,手上抓着他湿透的衣领,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的空气。 弈清眼尖,发现女子腰间,自己刚刚碰到的地方,露出一大片肌肤,就像有人撕扯掉那片衣物一样。 他试探的沿着女子腰际自上而下划过去,所过之处,衣物皆化为了蒸汽般消失。弈清眯了眯狐狸眼,兴致勃勃的划过女子的每一处,像拆开一件心仪的礼物,慢条斯理又充满期待。 他的手摸到女子小腿处,那里有一半的小腿埋在水里,他触不到水面下,觉得新奇,便在那处流连忘返。 女子痒的咯咯直笑,藕臂伸出搂紧弈清,脑袋歪在他脖颈处,清浅的呼吸略过他的喉结。 对他来说犹如地面的地方,对女子来说就是一片汪洋,只有依靠他女子才能在湖面之前站立,就像是…浮木,他是她的浮木。 这一认知让弈清的心脏砰砰直跳。喉咙干涩,不自觉的吞咽。 喉结处突然传来柔凉的触感,弈清一僵,低头看着女子,她小猫样的舔舐着他。 女子眼里没有情欲,只闪动着好奇,她可能就是觉得好玩才会去亲吻,却不知道这对弈清是何种诱惑。 弈清抓住女子的下颌,迫使她仰头,粉嫩的舌尖尚未收回,弈清恶狠狠的道:“妖精!” 破烂的薄纱遮掩不住满溢的春色,层迭垂挂的薄纱下胸前的茱萸成了唯一的艳色。女子恍若未觉依旧勾勾缠缠的触摸弈清。 这不仅是个妖精,还是一个引人沉溺的海中女妖。 弈清心头直跳,他抚上女子的酥胸把玩,触感软嫩弹滑,比他摸过的所有的上等布料都要滑腻,两指向上揉搓硬挺的红缨,爱不释手。 女子身子一颤,嘴里细细软软的轻哼,猫儿似的。 弈清爱怜的亲吻女子的额角:“吻我。”语气缠绵却又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女子抖着缠住弈清的双唇,冰冷的气息渐渐有了温度。 “唔,嗯~”她就这样一边轻哼一边细碎的吻他。 她也是个会学习的,柔软灵巧的小手顺着衣襟探进衣服里,学着弈清的动作又不好意思般,点触他的腰部和胸前。 弈清被逗笑了,低声道:“你用点力,碰不坏我。” 女子红了耳尖,双手搂过弈清的腰部,胡乱的摸索他的背部,弈清顺着她的动作剥掉自己上身的衣物,两个人肌肤相接,蓝色的薄纱化为水滴落下,恍惚间似水乳相交,要一起融在这片天地。 “你好凉啊。”弈清喃喃自语。 弈清吻过女子身上的每一寸皮肤,试图让她温暖起来。 他叼住女子的胸前软肉,舌头打圈着舔舐红豆,修长的手指分开女子的双腿,拂过她的肚脐,探向她的阴阜。 “哈啊~”女子敏感的颤着,手指插进弈清的发丝,牢牢的抱住他,用力的压在胸前。 弈清拨开紧闭的阴唇,指尖触到一点湿意。他轻笑出声,按住阴蒂上下拨弄。 “唔!啊!”女子娇吟出声。 “舒服吗?”弈清耳边是女子娇软的呻吟,心火几乎压抑不住,他诱哄道:“会更舒服的。” 弈清解开自己的腰间系带,他拽下女子的手按在他肿胀的阳具上,女子被烫的一缩,被弈清强硬的拉住,他状若委屈的哼道:“乖乖,听话,摸摸它,嗯?” 女子试探的抚摸,滑腻冰凉的小手缓解了他的急切和燥热:“做得很好,乖乖。” 他咬向女子的锁骨,那里消瘦深邃积了一汪浅浅的水珠,鼻尖萦绕着魅人的气息,舌尖在锁骨窝里恋恋不舍。 “乖乖,握住。”他继续哄骗着懵懂的女妖,阳具脱离衣物的束缚,直直硬挺的握在女子手里。 弈清喟叹出声,手上动作加快,借着湿润,伸进一根手指。肉壁弹软紧致,湿湿滑滑,动作间黏腻的水声勾的弈清又咽了下喉咙。 “唔哇!”女子惊到,四肢酸软,软趴趴的埋进弈清怀里,臀肉抖着想要躲开。 “不别怕,这是很快乐的事。”弈清吻着女子的耳朵,温热的气流钻进去耳里,惹得女子颤抖不已。 扣弄抽插,弈清仔细的寻找女子的敏感点,在她颤动的时候,不断戳弄,女子抖的更厉害了,腰肢扭动,不自觉的追寻快感,握着男子阳具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突然女子一声尖叫,甬道骤缩,紧紧含着他的手指,温热的淫液泊泊而下。甘甜的快感骚动着每一处神经,女子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乖乖,你的手怎么停了。”弈清语气狎昵,带了几分不怀好意:“乖乖不乖哦。” 女子眼神涣散,显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弈清见状拖起女子丰腻的臀肉,两人性器相贴,带起无尽的渴求。 “乖乖自己吞下去好不好?”女子扶住弈清的双肩,惊慌的摇头。 弈清松了手劲儿,阳具慢慢挤开湿漉漉的花穴,尽管已经高潮过一次,女子的甬道还是紧窄的很。 弈清倒吸一口凉气,开始怀疑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自制力了。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手才能稳稳的拖住,而不是抓住她按住她,再一鼓作气冲进去。 女子的秀眉微蹙,被撑的难受,一直在哼唧。 “乖乖,听话,吃进去。”弈清没想放过女子,他在穴口轻轻抽插,口舌含弄女子的双乳,时不时还劝哄着。 女子被撩拨的倍感空虚,追寻身体的本能,她犹疑的沉下身子,阳具像一柄利刃破开女子的身体,吞吃到一半,女子就受不住想逃,弈清抓住女子的腿根下压,腰部用力向上挺,整根没入。 “唔。” “啊!” 弈清的闷哼和女子的惊叫一同响起,层迭的软肉像活的一样包裹挤压闯进去的异物,阵阵酥麻的电流自相接的地方传遍全身,就这么不动都是密密麻麻的快感。 “乖乖,好棒。”弈清抱紧女妖,吻向她的泪眼。“乖乖好紧。” 弈清本是想等女子好受一点再动,也不知是不是刚开了荤,一点轻微的摩擦都涌现无尽的快感,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腰,由浅至深,由轻自重的动作,一进一出,杀红了眼般鞭挞着美妙的肉体。 “乖乖舒服吗。”他呢喃着乖乖,似是安抚,动作却凶猛至极。 女子由最开始的抽泣渐渐变了成了呻吟,轻吟浅唱,抵死缠绵。 “呜呜,哇,唔。” “乖乖,好软,好滑。” “哈~啊!” “乖乖要自己动一动吗?” “唔!” “乖乖,乖乖…” 弈清翻转女子的身子,将她压在自己的衣物上,一手抱住她的腰身,一手与她十指相扣,腰胯次次用力,次次深入,发了狠的要她。 “乖乖…”他胡乱的亲吻女子的腮肉,后颈,背后精致的蝴蝶骨,留下片片吻痕。 “啊!” “我的乖乖。”弈清呢喃着。花穴内大量的液体冲刷而下,肉壁收紧颤抖,一口一口嘬吸着他,强烈的快感刺激的他头皮发麻,疯狂的撞击娇嫩的子宫口,片刻后浓浓的精液灌进女妖的身体,撑的她肚子微鼓,两人相连的下体一片狼藉,弈清满足的抱着她不愿离开。 女妖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哥哥。”这是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 弈清睁眼惊坐起,惊出一身冷汗,他无措的抬手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惊愕不止,那梦中的女妖…分明,分明长了一张风铃儿的脸。 这怎么…可能… 弈清察觉到身体的异样,猛得掀开被褥,石楠花的味道浓重扑鼻,白色的亵裤已然湿了一大片——他泄身了。 弈清双手捂脸,咬牙切齿:“…妈的!” 四十六 天蒙蒙亮,弈清就已经起来练了好一会儿的武功,他接过一旁侍女递过来的帕子,胡乱的抹了下汗渍。 他看了眼冉冉升起的太阳,道:“早饭在正厅备下吧。” “是。”侍女应下声,带着帕子离开了。 —— 天光大亮时分,侍女带着他们去正厅用膳。风铃儿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深刻的理解了一个从没喝过酒的人,是不可能受灵魂的影响,一夜变成酒神的。 宿醉,真难受啊。 “比起昨天,你好像身体更差了,要不你先回去躺着,我一会儿带饭过去看你。” 正厅里,周或担忧的看着风铃儿,甚至想上手帮她按摩头部。 风铃儿看了眼做贼心虚的师姐,挡住周或的动作:“没事,就是有点头疼,可能是因为昨天头发没干就睡觉的原因。” 周或退回到原地,叹口气:“你不要勉强自己,吃过早饭,我带你去医馆看看吧。” 似乎重生回来后,她最常去的地方除了客栈就是医馆,药也没停过,都快吃成个药罐子了。 说话间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的弈清和端着菜的侍女一起进来了。 弈清尽力不去瞧风铃儿,但是余光中还是隐约能看见一点,脚步一顿,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去,背在身后的手指狠狠在腰后某个穴位点下去,瞬间清心寡欲。 风铃儿鼻翼动了动,嗅到阵阵鱼香味,勾起她久违的食欲。 剑元宗靠山离水,他们日常所食皆是谷物猪羊,偶有其他野味,但都是山上活物,水货是真的很少能吃到,越茹灵下山后那么热衷于捉鱼,也同样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路上经过的城镇也少有出色的美味佳肴,难得闻到这么鲜的鱼味,难免心池荡漾。 所以真的不是她馋。 菜摆了一桌,那阵阵鱼香的来源是一碗碗鱼片粥。 风铃儿舀起一勺吹凉放进口中,口感鲜软嫩滑,唇齿留香,没有过重的腥味,透着淡淡的咸香,微微一抿,肉就化了,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暖暖的。 风铃儿满足的眯了眯眼。 不愧是有钱人啊,别院的厨子手艺都这么好。 越茹灵见女孩吃的开心,将她自己那碗没动过的粥推到风铃儿面前。 “你很喜欢?” 风铃儿咽下最后一口粥,想了想:“还好。” 只是很久没吃到像样的鱼肉,所以有点开心而已。 弈清在风铃儿说话的时候调整了一下坐姿,不动声色的在手心处掐了一下。 静下心神,他放下筷子,笑眯眯的看向风铃儿:“妹妹要是喜欢,我可以把厨子带上。” 这明显是一句玩笑话,不会有人当真。 风铃儿自然也是,若他们是普通朋友,她还可以插科打诨,调笑两句。 但面对弈清,她属实没那个心情。 “不用了。”她顿了顿,又道:“谢谢哥哥。” 弈清眼神瞬间变得黑沉起来,他掩饰性的端起茶盏,灌下一大杯茶水,生生压下那股欲念。 他气恼的叹气:【总这么清火,他迟早有一天会萎。】 —— 用过早膳后,弈清同周或说府上有现成的医师,随时可以给风铃儿调理,周或应下了。 弈清回了阁楼处理这段时间积压下来的生意,侍女在一旁磨墨。 “有准确消息吗?”处理完一批事务,弈清缓了缓神,站起身走到窗边,抬眼望去整个后院尽在目光下。 不远处越茹灵坐着秋千,风铃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也不知说了什么,两人笑的开心。 侍女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清羽姐姐查到的。” 弈清打开扫了一眼,只有寥寥几字。 “姐姐说,周家之事知情人皆诲莫如深,目前仅能查到些许,办事不力,请爷责罚。” 弈清将纸张扔进砚台里,慢慢的字迹被墨水洇的透彻,再不复见。 “我知此事艰难,清羽已经做得很好,我又怎会罚她。” 而且查不出来才更能说明周或此人绝不简单。 他摩挲着指上佩戴的扳指,视线眺远落在风铃儿身上。 侍女见他不说话,也跟着望过去,入目的是天光都眷顾的越茹灵,她犹豫的开口:“此女…比清羽姐姐还要多上几分殊色。” 她以为自家主子对其有意,故此奉承两句。 “她?”弈清嗤笑一声,“哪里比得上清羽。”瘦弱不堪得跟个小鸡仔似的,就那副干瘪的身子,有什么看头。 啊? 侍女仔细打量了下越茹灵。 眉眼妍丽,墨发玉肤,朱唇皓齿,举手间自带韵味,她甚至不用细看就知此人样貌定是冠绝天下。 但是身为天选打工人当然要顺着领导的话。 “是,论气度还是清羽姐姐要更胜一筹。” “一小破孩,哪来的气度,怕是都没长开。” 这…小破孩? 侍女又仔细看了看越茹灵,怎么看都不像小破孩,而且瞅那身材,杨柳腰,芙蓉面,端的是天人之姿。 “她与茹灵相比,更是一个天一个地!”弈清的语气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在里头。 茹灵? 那不是正讨论的女子的名讳吗? 侍女敏锐的察觉到他俩的谈话根本风马牛不相及,她咳了一下,试探道:“风姑娘确实年岁尚小。” “呵,她勾搭人的本事可不小!”弈清甩袖回了案牍,带着几分对自己的怒气奋笔疾书。 所以他是被人下了降头吗!梦到谁不好,偏偏梦到她!梦到也就算了,这孽根怎么还不听话! 此女…此女! 他咬牙从齿缝里吐出两个字来:“妖精!”惯会勾引人! —— 医师过来替风铃儿把了脉,最后也不过得出个郁结在心的结论,开了一堆安神补身的药。 周或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他思来想去认为还是蛊虫的问题,以防万一,他决定去城内医馆询问,临走前特意嘱咐风铃儿要多晒太阳,放松一下心情。 风铃儿心情复杂的送他出门。 如果没有前世的事情,周或真得可以称得上是个合格的师兄。 可事没有万一,她心中始终对他存有一丝芥蒂。 她无法坦然的接受他给予的好。 总有一天他会连本带利的讨回去。 四十七 当然蛊虫一事绝不会那么容易就解决,周或走了大半的医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之后他们再三商谈,决定采用弈清的建议,雇一艘大船走水路。 银钱是弈清花的,水师是弈清找的,路程是弈清负责的。 风铃儿托着腮百思不得其解。 究竟是什么样的刺激,才会让那个对外人一毛不拔的小气鬼这么大方。 既然已经决定好了,他们也不准备耽搁行程。风铃儿更是只要不让她骑马,怎么都行。 —— 说是大船,其实也就比渔船大点比画舫小些,分上下两层,外围还有露台,可垂钓观景。 整艘船看着平淡无奇,内部是一如既往的奢靡。 东珠镶顶,兽皮为毯,锦被松软,雕花精致。 论享乐,没人能比得上弈清。 高山流水间,风铃儿和越茹灵肩并肩靠在船边钓鱼,也不是非要钓上来什么,就是想感受一下不用走路的惬意。 “会晕船吗?”越茹灵抖了抖鱼竿,问道。 风铃儿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会。” “这还是我头一次坐船呢。”越茹灵将刚甩进水里的钓饵提了上来,又扔下去。 风铃儿在一旁提醒:“师姐,钓鱼要有耐心。” 越茹灵把杆扔到一边,后仰躺在船面上:“好无聊啊。” 风铃儿满脸无奈:“这才刚过去小半个时辰。” “才半个时辰?!我以为至少过去两个时辰了!”越茹灵泄气的侧过身拽了拽风铃儿的衣角:“师妹,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你拿我当解闷的呢。” “谁让你是我师妹呢。”越茹灵笑的一脸狡黠。 风铃儿无奈的将手里的鱼竿收起来放到一旁,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讲什么。 风铃儿的童年贫瘠的无从说起。 “风铃儿”的过去她一无所知。 她瞄见水面上掠过的鱼鹰,灵光一闪。 “师姐,你放过纸鸢吗?” 越茹灵点点头:“没,不过有一年我偷偷下山,那时正值春季,路边倒有不少卖的。可惜怕被师父发现,就没有买。” 风铃儿:“我也就年幼时放过一次,是最普通的样式,记得那天风很大,很容易就飞上去了,我拽着它跑了很久,线放的越来越长,风筝也越飞越高,最后甚至都快要看不见了。” 风铃儿停了停继续道:“我那时年纪小,手劲也小,风筝线蹦得紧紧的,怎么都拽不回来了。” “风太大了,线在手里不停抖动着,就好像…”风铃儿皱着眉绞尽脑汁的想要形容出来,“它活过来了。” 风铃儿突然笑出声:“说起来,我还挺喜欢那个风筝的,手心都磨出血了,也不肯放手,可是后来线断了,风筝也飞远了。我那时还挺没出息的哭了呢。” 那只旧风筝是她某一年的生日礼物,做工很粗糙,路边十块钱一个都没人买的那种。 但却是她短暂生命里,难得的祝福。 “是不是挺没意思的?”风铃儿垂眉问道。 越茹灵微微蹙眉,心疼的覆盖住风铃儿撑在地上的手:“一个风筝算什么,师姐给你买五个十个,咱们放一个扔一个,就算都飞走了师姐都能给你捉回来。” 风铃儿被逗得笑着栽到在越茹灵身上:“好啊,到时候我教你放风筝。” —— 船只顺流而下,一路上风平浪静,越茹灵也逐渐习惯了枯燥乏味的水上生活。 她总是拉着懒塌塌的风铃儿练功,说是要带风铃儿强身健体。 风铃儿几番抗议无效,无奈的跟着做了好几天的五禽戏。 今日如往常一样耍着五禽戏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阴影笼罩,风铃儿感到鼻尖一凉,抬头望去,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阴沉沉的不见天光。 弈清在船头神色凝重的同水师说话,看见站在露台的她们,厉声道:“快进船舱,别出来。” 本来在船尾钓鱼的周或突然出现在身后,一手一个,拉着她俩躲了进去。 “师兄?” 周或低头看了眼疑惑的越茹灵,又瞄向不言语的风铃儿,如实道:“雨云来势汹汹,不过片刻便已浓云遮日。运气好,这雨下过一阵便风平浪静,若运气不好…”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声瞬间就湮灭了一切,船身开始摇晃,风铃儿吓得赶紧抱住床柱子稳住身形。 同时也知晓了他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若运气不好,暴雨倾盆,便船毁人亡。 果然,主角的道路不会一帆风顺的。 弈清带着一身的水汽推门进来,见人都在,松了一口气,思及目前的状况,他沉着脸,吐出四个字:“凶多吉少。” 似乎是为了应和弈清的这句话,船身剧烈的晃动,大量的河水涌了进来,淹没了脚踝。 离门口最近的弈清更是浑身湿透,不见往日风姿。 外面狂风呼啸,呜咽不息。舱里众人各自找个角落固定身形。 风铃儿庆幸这几日还好有锻炼,倒是颇有成效,至少她柱子抱的很稳。 更出息的是,她居然还能在这种情况下想东想西。 比如:好好的兽毛被泡烂了,真可惜。 或者:这雨什么时候停啊,好可怕。 以及:身上好冷,快没力气了… 在晃动的视线里,风铃儿瞄见湿透的床帘。 【如果用床帘把她和柱子绑一块,说不定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她咬咬牙,使劲拉扯着布条。 奈何弈清的东西质量太好,怎么扯都不坏。风铃儿急得眼睛通红,将床帘一角咬进嘴里,破开一个小口。 布帛撕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到风铃儿耳中,她眼睛一亮,正要用力之时,船身猛得向一侧歪倒,脚下找不到可以着力的点,同时布帛撕扯开来,手上的着力点也消失了。风铃儿面露惊恐的摔进水里。 “风铃。”周或拔出插进船身的剑柄,起身飞向风铃儿,在她摔倒在窗户前的那一刻抱住她,同时转身背对窗户,撞起一片水花。 顾不上背部的疼痛,周或拽过风铃儿一直握在手里的布条,灌以内劲掷出,缠绕在床柱子上,另一头被周或缠在手腕上,两手合拢,紧紧抱住风铃儿。 此时船只向另一侧倾斜,周或手腕转动绷紧布帛,身体顺势滑过去,在船只彻底斜过去的时候靠住床边。 松开腕上的布帛,快速的在身上缠绕,将他和风铃儿一起绑在柱子上。 做完这一切,周或暗暗松口气,这才有空低头,安抚的摸向风铃儿吓得惨白的脸。 “有受伤吗?” 风铃儿尚处在惊魂未定之中,双手不自觉的竖在胸前,恰巧隔开两个人过于亲密的距离。 “我…”风铃儿大口喘息,腿软的不得了。横在她腰间的手臂和布帛支撑着她没有跪下去。 “…还活着?” (风铃儿摔进水里的时候,弈清在做什么呢? 答案:咕噜,咕噜噜,咕噜。 弈清他不会水。╮(‵▽′)╭) 四十八 周或满是后怕的将风铃儿按在怀里:“还活着。” 耳边是咚咚咚的心跳声,沉重的如雷鸣响,盖过了周遭的嘈杂,风铃儿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试图推开周或,尽量远离,但是布条缠的太紧,他俩的腰部始终贴在一起,再加上船只的不稳定,她总是一下又一下的磕向周或的胸膛。 最后还是周或受不住了,强制性的拉过她的手臂环住腰身,又拥住女孩的后颈和背部。 低声道:“乖乖的,师兄会救你。” 风铃儿在周或的怀里动弹不得,只能无奈的垂下双手,眼睫低垂遮住无神的双眼,心中满是讥讽。 【你说谎。】你根本不会救我,过去和未来都是。 紧迫的危机和久违的恨意致使风铃儿忘了她俩过近的距离,也忘了她现在,根本无法触碰男人。 冷冰冰的河水带走身上的热量,本该打着哆嗦,无心外物的她竟渐渐起了情热。 风铃儿本就脚软,现在更是一点力气也无,耳后皮肉相贴处热得更像是要烫化了她的脑袋。 残留的神智对于越发感到熟悉的快感百般无奈,对这幅下贱的身子更是唾弃不已。 她挤出一点气力道:“师兄…师兄,你放开我,我,能,我能保护好自己,求你了,放开我。”说到后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破碎的祈求传进周或耳中,可是他没有松手,反而抱的更紧,微微垂下头,发丝扫过风铃儿的耳垂,莹白的耳珠微颤,登时就像熟透的果实一样红润诱人。 风铃儿难以自抑的低喘,眼前逐渐模糊不清,耳边却清晰的听见周或低沉和缓的声音,像一个蛊惑人心的妖魔。 “我说过,会救你。” “啊?”风铃儿被情欲熏的晕乎乎的,她不明所以的反问。 船舱外依旧暴雨如注,船舱内一片昏暗,内侧的床边更是隐入黑暗。 这其实是最能造成恐慌的场景,在死亡的迫近下,即便是周或亦满是后怕。 他怕的不是自身的消亡,说实在的,他对“活着”这个概念太过麻木,也无太大执念,死亡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必然的结果,或早或晚都无所谓。 但是在风铃儿摔进水里的那一刻,他清晰的认识到… 他藏在心底过度溺爱的小师妹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太过脆弱。 一旦目不可及便极有可能逝于某个角落。 孤独又凄凉。 而那时他尚未将情意吐露给她。 这太可悲了。 他太可悲了。 如果此时便是“结果”,那么他至少该与她相拥,说一句“心悦”。 【他会救她,即使无能为力,死亡也不会是她一个人的独行。】 他从不觉得世间情爱能教人生死相随,但是风铃儿,可以。 此时的他没有多余的想法,就是想抱抱她,或许可以再紧一点。这样说不定下一世他们还有机会再遇见。 周或真是这么想的,如果风铃儿没有那么抗拒的话… 又或者一切都是借口。 他在不见光的阴影里,强自镇定的吻向女孩颤抖的嘴唇,两个人湿漉漉的贴在一起传递着湿热的体温,薄薄的衣物形同虚设。 周或啄吮她的唇珠,吞掉她抗拒的呜咽,沉迷于魅人的香气里。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什么呢? 是齿间河水的酸涩,还是亲吻带来的旖旎? 都不是。 是遮遮掩掩的欲望终于展露给她的忐忑。 是能在她意识清醒时肆意妄为的欢欣。 是死前的放纵。 是得偿所愿。 颠簸的船舱内,周或像是想将女孩嵌入身体里一样用力,连呼吸都变得逼仄,轻微的起伏被放大了无数倍,轻轻咬住女孩的唇肉研磨,直到尝到丝丝甜腥味。 风铃儿被疼痛唤回了一点神智,她想大口呼吸却被堵的严实,想推开气力又不足。 惊慌,恐惧,恶心…还有被情欲裹挟的晕眩。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切像个榔头,锤得她眼前一黑,不知身处何地,只能慌乱的躲避。 透过紧密的接触,周或能轻易的感觉到风铃儿的害怕,但… 【情蛊是不会拒绝他的。】周或近乎卑劣的想着。 不见光的黑暗遮掩住他的神色,动作偏执的将他的“宝物”困于漆黑一隅。 瞳孔深处倒映着女孩的意乱情迷,舌尖轻轻扫过光滑的贝齿,灵活有耐心的挑开她的牙关,在女孩渐渐的软化中与其缠绵。 感觉到女孩浅浅的回应,周或心满意足的侵占每一处角落,慢条斯理的咂弄每一块软肉。 许是从没经历过这样细密又深入的吻,酥酥麻麻的痒意勾得风铃儿不断沉沦,黏腻的闷哼细细碎碎的从唇齿缝隙中泄露出来。 柔软有力的舌尖重重刮过上颌,风铃儿敏感的颤抖,想逃开又贪恋愉悦,不住的勾缠侵占口腔的软舌。 身体的酸软让风铃儿不自觉的回抱回去,依偎在周或怀里,此时的他们别说呼吸了,就连肌肉的细微颤动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相比风铃儿的贪婪,周或反倒平静下来,就像纵容孩子的家长,一动不动的任由女孩的索取,只偶尔回吻,轻轻柔柔宛如隔靴搔痒,逼得风铃儿更用力的索吻。 但如果此时风铃儿是清醒的,或许还能听见周或与外表不同的失序的心跳。 尽管如此,周或始终对当前危机留有一丝警觉,脚下的波动感明显趋于平静,雨声也渐小,这都说明了危机已过。 周或在心里叹口气,也不知是劫后余生多点,还是遗憾多点。他松了箍住女孩的手,指尖在她的后背滑动,敏感的女孩嘤咛出声,他的手顿了顿,在其腰间穴位点了下去,同时堵住女孩的呻吟。 风铃儿本就情动,这处穴位让她堆迭的快感达到峰值,尖叫声被吃得干净。直到意识归拢之际,喘息的她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周或的胸口。 心脏的鼓动声压过了嘈杂,唯有周或低哑的耳语响起:“师兄说到做到。” 四十九 这场暴雨也不知下了多久,外面的风声渐弱,雨也渐歇。 船内的水位已经没到了小腿的位置,舱内一片狼藉,价值不菲的物件都被水泡的稀烂,变得一文不值。 略略缓过神来的风铃儿对这幅光景只有幸灾乐祸。 她收回视线乖乖的趴在周或怀里,他们贴的实在太近了,害怕身体轻微的摩擦又勾起淫蛊,故此不敢妄动。 待船体又平稳了些许后,越茹灵淌着水往女孩这边靠近。 “受伤了吗?”在漆黑的室内,越茹灵依旧美得像精灵一样,风铃儿见到这张依旧精致的脸,终于松了口气。 “我很好。”她咽了咽口水,嘴上回应着,手上故意去扯腰间的布条,她之前就暗戳戳扯过了,奈何怎么扯都不动,真的头一次恨死了“质量好”这个词。 越茹灵走近后也帮着风铃儿扯布条,她虽然憨了点,平时也不会太过在意男女大防,但也深知男女授受不亲,这两人相拥的姿态,她在旁看着都觉得亲密过头了,甚至说一句孟浪都不为过。 如果这个人不是周或,如果不是刚刚事态紧急,越茹灵早就一拳揍上去了。 布条质量太好,最后还是周或用剑刃划开的,脱离束缚的那一瞬间风铃儿脚下一软跪在水里,越茹灵连忙扶起风铃儿。 “腿伤到了?” 风铃儿抱住越茹灵埋在她怀里,身体接触的地方没在传来细细麻麻的痒意,大脑逐渐回归冷静,河水的刺骨也重新占据身体的感官。 在女子温软香甜的怀里,风铃儿感到阵阵安心,随之而来的就是满满的委屈,委屈得快哭出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压下哽咽,摇头:“水太冷,脚麻了。” 越茹灵安抚似的拍了拍女孩的背:“没事就好。” 周或捻了捻手中的碎布,开口道:“现在说没事,还为时尚早吧。”说完目光飘向另一侧的弈清。 风铃儿也抬眼望去,猝不及防的与弈清视线相撞,被里面莫名的情绪惊得又躲回越茹灵怀里。 弈清刚要开口说话,水师满身狼狈的进了船舱。 “东家。”他咽了咽口水,“水流太急,船又离岸较近,怪石林立,恐触礁。” 众人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风铃儿顺着门缝往外窥去,河流两岸极速掠过的山景看得她眼晕想吐。 船只将将平稳之后,她确实觉得屋里风大了点,她还奇怪呢,原来是如此。 风铃儿颓然的拥紧越茹灵。 【她就只是想活下来,怎么这么难。】 弈清咬咬牙:“弃船可行?” 水师摇了摇头:“现下只能尽量稳住船身,若水速减缓方有生机。” 这就相当于在说“生死有命”了。 水师紧接着交代了几个应急的方法,又匆匆跑出去掌舵撑杆,与湍流撕扯。弈清他们则是扔掉一些过沉的物件,避免船体承重过大致使沉没。 后来扔无可扔,他们只能一瓢一瓢往外勺水,好在风小,不至于太颠簸,他们的自救行动也算顺利。 直到众人有些力竭,这场持续了一个下午的危机才算过去,他们也顾不上黏在身上的湿衣裳和满地的脏乱,就地休息。 风铃儿松开越茹灵的衣角,心有余悸的瘫在地上平复惊吓过度的心脏。 【果然,主角不死定律。】 风铃儿头一次由衷的感谢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 丝丝缕缕艳红色的霞光映进船舱内,大片大片落在风铃儿脸上,惹得她眯起了眼,仿佛被血色浸染的室内,这一抹夕阳带着迟来的暖意,让人安心。 夜色将至,水师们检查了一番船体,并未损坏,风铃儿他们也回各自房间收拾一身的狼藉。 说是收拾,他们也无干爽衣服可换了,最后的办法也只有趁着天黑将身上衣服脱下,晾至半干再换上。 风铃儿将门锁落上,一件一件剥掉黏在身上的布料,脱到亵裤的时候,腿间异样的湿滑黏腻让她僵在原地。 那时想活下来的渴求压过了旖旎的心思,此刻若不是腿心处的怪异,她都快忘了…她和周或的胆大妄为。 【她甚至还…】 风铃儿搭在腰间裤带的手微颤,半晌收了回去,缓缓蹲下身抱住膝盖,深深的低下头。 迟来的耻意如同新一波巨浪淹没她的思想。 【她怎么能这么放浪!】 大庭广众下的高潮,不顾廉耻的求欢,被强迫发情的恨意和对性的耻意搅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当时虽然很暗,但是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若有心观之,便可察觉。而她就在那样的环境里与周或纠缠。 想想风铃儿都是一阵后怕。 “周或…周或,周或!”风铃儿的牙齿咬的紧紧的,齿缝里漏出的话语字字泣血。 她强制性冷静下来,将身上仅存的衣物都褪下,拧干手帕简单擦洗了一下身子,逃难似的躲在床上,放下床帘,逼仄的空间成了她最好的保护。 —— 后来据水师说:这场雨来的突然,他走水路十几年,也是头一遭遇见,实属意外。 又打包票说:观星象,未来至少半月以上风微浪稳。 闻此言,周或也放弃立马下船改走陆路的决定。只是船上大多东西都被泡坏和扔掉,他们中途还是要靠岸买补给。 驶过两天左右,他们有些狼狈的停靠在某个码头。 风铃儿大概扫了一眼,城镇不算大,码头却修缮的磅礴大气。 “封江以南水流分支多速度快,多商船,然瓜果蔬菜一类,天热易腐,要时常补充,再加上游历贸易等累月经年,故此临河的城镇大多码头繁盛。” 弈清摇着折扇,解释给风铃儿听。 恰逢盛夏,码头人潮涌动,锦罗玉衣的商人富甲和肩抗扁担的农户交错而过。 不远处排列着形形色色的商船,支着长长的木板,大批量的货物一茬接一茬的搬运。 潮湿的热浪扑面而来。 本来困得没精神头的风铃儿,被这股昂扬的热气给扑醒了。 (水师:老子在外面力挽狂澜,你们在里面亲亲我我?!) 五十 在水面上的日子着实不算短,脚踩地面的时候,总有种软绵绵的踩不实的感觉,身子不住的往一侧歪。 她借机搂住越茹灵的手臂,亦步亦趋的跟着,倒省了费心找借口远离旁人。 江南水乡,民风大胆,说着一口吴侬软语的姑娘们,面带羞涩又大方的向心仪的公子扔手帕。 风铃儿离得老远都能闻到从弈清周或那边传过来的香粉味。 相比较周或手足无措的礼貌婉拒,弈清倒显得游刃有余,捧着堆成小山的手帕,逗得一众姑娘掩嘴轻笑。 趁着这个空挡,风铃儿拉着越茹灵就往市集跑。 越茹灵看热闹看的起劲,被风铃儿拽的一个踉跄,见师妹直直的往闹市走,她高声喊道:“师兄!我和师妹先走了,黄昏前定会回来的!” 说完,越茹灵反握住风铃儿的手,两个人就像脱了缰的野马、羽翼丰满的雏鸟、开了闸的洪水,一下子就溜没影了。 周或想阻止都来不及。 他无奈的叹口气,温和又疏离的将手帕归还给热情的姑娘。 —— 临水城镇,水货居多,港口处更是,腥味较重,两人绕过码头,走进闹市,所过之处,多户人家张贴喜字,空气中似乎都传递着喜气,路边沿街叫卖,琳琅满目,不禁眼花缭乱。 “师姐,那是什么啊?” “管他呢,买!” “师妹,那个看着好好吃啊。” “买!!” “哇,这个好香!”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笑嘻嘻道:“买!!!” 也许是太久没上岸感受人气,两人都有些亢奋。 夏季炎热,没一会儿就满身的汗,风铃儿不喜流血不喜出汗,便央着明显还没逛够的越茹灵进了一家甜品铺子,要了两碗冰雪冷元子。 风铃儿舀起满满的一大勺塞进口中,冰冰凉凉的糯米团子顺着喉管入胃,瞬间消了大半的暑意。 “呼啊!” 风铃儿捧着瓷碗,由衷的感谢这是个有冰窖的时代。 看着窗户外的人来人往,她一勺接着一勺的将元子送进口中,吃的开心,吃的忘乎所以,以至于连身侧坐下来个人都没察觉。 “看来妹妹很喜欢这个。” 风铃儿吓得手指微缩,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咽下凉嗖嗖的丸子,元子个大,险些将她噎死。 “正当时节,此物消暑。” 只是恰到好的天气吃了恰到好的食物,无所谓喜不喜欢。 【元子好吃吗?】 风铃儿垂下眼帘,盯着碗里玉雪浑圆的元子,突然觉得自己有几分可笑。 【是好吃的,可她居然不敢承认。】 天热烦闷,弈清随身携带的折扇总算起到了它该有的作用,其腰间配着的玉石在衣袂起伏的动作间叮铃作响,清脆的像是挂在窗前的铃铛,暖风吹过,空气中混杂着淡雅的木香。 微风,冷饮,耳边不时响起的‘铃铛’声,感觉像回到了乡下的小屋,吹着风扇,吃着西瓜,无所事事的下午。 恬静,淡雅,闲适。 风铃儿难得的享受起这份安宁。 【反正他定是来寻师姐的,跟她没关系。】 风铃儿瞄了眼楼下街道,竟有街头艺人,就着杂耍吃起了元子。 弈清满眼都是笑意的看着心思都扑在甜品上的风铃儿,想要作弄的心思蠢蠢欲动。 越茹灵掏出手帕擦了擦碗沿上冷凝的水珠,又拭了拭指腹,问向突然出现的弈清:“弈清也是来这解暑的吗?” 弈清想逗弄风铃儿的心思被打断,恍然回神,浅笑着摇头:“这是某的铺子,既是路过便想着进来瞧一瞧。” 越茹灵讶然:“这间铺子竟然是你的!?弈清还真是…年少有为。” 弈清依旧噙着一抹淡笑:“天下英才众多,某还谈不上有为,茹灵谬赞了。” 几人在一张桌上交谈,风铃儿即使无意也不可避免的听进去两耳朵。 对于越茹灵给出的评价,她无置可否。 在没有现代科技加持的时代,即使有冰窖,也少有能大量卖冰的店铺,刚才一路走来,也只有他们所处的八珍阁敢肆意售卖。 这是有底蕴的店铺才能做到的事情。 以往越茹灵只听他说去铺子查账目,未亲眼目睹,在得知弈清无身世家底的前提下,一直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商贩而已,如今因缘巧合知晓并非如此,也不怪乎她如此惊讶。 凭心而论,弈清幼时凄苦,孑然一身,仅靠自己就走到如今的富可敌国,确实厉害,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可谓才貌双全。 可惜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内里是个睚眦必报的奸诈小人。 风铃儿将化掉棱角的冰块塞进嘴里,上下齿相合咬碎冰碴,清脆的碎冰声在唇齿间回荡。 正在和越茹灵交谈的弈清始终有一分心神落在风铃儿身上,闻声便顺其自然的望过去,入目的就是小小女孩眼神放空的盯着某处,消瘦的脸颊鼓起一块,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的,像极了偷食的松鼠,软绵可爱。 【越茹灵说的没错,她很可爱…】 弈清仓惶的收回视线,摇动折扇的动作又快又急,像是想赶跑什么东西一样。 【可爱个屁可爱,被下了降头了吗你!】 风铃儿被突如其来的风吹的茫然,她看了眼发神经的弈清,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享受免费的人力风扇,转过头将碗底的冰水喝干净,问向越茹灵:“我歇好了,咱们之后去哪?” 越茹灵脖颈微歪眨眨眼,同样一副迷茫的模样:“去哪里好呢?” 弈清扇了会儿风,总算能冷静些,他收起折扇:“没有主意的话,不若再多坐一会儿。”他顿了顿,略带愁绪的笑着:“其实八珍阁想出新品,但是某尝过后总觉得差了点东西,正束手无策不得门路呢,正巧遇见了二位,姑娘们就当发发善心,帮帮我。” “当然某不会让姑娘们白干,此次姑娘们在八珍阁的所有花销某都免了。” 若不是重活一次,风铃儿还真辩不清这人的心思。 他这一番话下来,热心的师姐哪会拒绝,他再以此借机请客,越茹灵更不会排斥。 冰雪冷元子不贵,也就二十文银子一碗,寻常人家咬咬牙也能买一份的程度,看似弈清吝啬,帮大忙却给小钱,实则是拿捏住了师姐的性格。 越茹灵不愿亏欠旁人,若弈清送的‘礼’过重,越茹灵反而倍感压力不肯收下。冷元子的价格刚刚好,是不会让她感觉到负担,也不会转头就忘记的东西。 以越茹灵的性格,一定会找机会还回去,这样一来一回,他就能自然而然的与师姐亲近起来。 第一步的目的达到,他下一步就开始慢慢蚕食,先是甜品,后来是衣物,最后是首饰,就和温水煮青蛙一样,越茹灵越想还越还不动,最后陷入挣脱不开的纠葛里。 风铃儿咋舌。 【啧啧啧,心机男。】 五十一 再听完弈清的请求后,越茹灵明显意动,又像是在顾忌,她瞅向貌似在发呆的风铃儿,询问道:“你觉得呢,师妹?” 风铃儿哪有反对意见,她不想重蹈覆辙走上一世的老路,如若可以她都想将越茹灵直接打包送给他们,让他们陷入爱恨纠缠中,就没人有空管她这个小虾米了。 话是这么说,又不可能真的这么做。 她想了想:“我都听师姐的。” 越茹灵垂眸托腮一脸纠结,喃喃自语着:“吃太多冰……不太好,会…疼吧。” 听不清自言自语了些什么,只见她抬起头满含歉意的同弈清说:“…抱歉弈清,这事,我虽有心却无力,我…”她顿了顿继续说:“生来怕冷,寒凉之物不敢多饮。” 这番拒绝的话绝对出乎风铃儿的意料,她以为越茹灵绝对会同意的。 下意识的,她好奇起来弈清的反应,便偷眼观瞧,这一眼更让她不理解。 相比起她的惊讶,弈清反倒冷静平和还带着若有所思,甚至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面带笑容眼含深意的瞄了回来。 偷看被人抓包,风铃儿赶紧收回视线,掩饰性的将勺子塞进嘴里,待吃了一嘴空气后才恍觉自己做了傻事,瞬间窘迫得面色涨红。 恍惚间她听见一声轻笑,紧接着听见弈清解释:“八珍阁并非只有酥山、饮子。还有应季的果脯、糖糕一类。新品共计才五六种,某会让厨房做成一口大小的量,你看这样,可好?” 风铃儿将勺子放回空碗,脸上温度下降,这会儿咂摸过味来。 她一开始确实百思不得其解,不懂为什么一向好奇心重的师姐回绝了弈清,也不懂她为什么会说出‘天生怕冷’那么明显的谎话——如果越茹灵的体质都算不好的话,那么这世上大概没有健康的人了。 而这一切的疑惑在想起弈清回望她那一眼之后,她突然就懂了。 【身体不好的从来不是越茹灵,是她。】 越茹灵娇憨迷糊,大事上精明,小事上马虎,凭着一腔孤勇披荆斩棘,不为琐事纠结,敢作敢为也有些鲁莽。 别的不必多说,就这粗心的毛病,与她相处两世的风铃儿最有发言权。 她自认为最了解师姐,是真没想到,师姐还能有这般细心的时候。 怕她吃冰坏肚子,硬是压下好奇心拒绝,又怕她愧疚,说谎是自己身体不好。 【她的师姐,果然是这世界最好的人。】 风铃儿托腮笑得呲出一口白牙:“试试呗,师姐,我也挺感兴趣的。” “哎?”越茹灵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又开始动摇,“可是…” 风铃儿打断她:“我很想尝一尝呢,大不了,咱们不吃凉的就好了嘛。” 越茹灵见小师妹都这么说了,也不再纠结:“那就麻烦弈清了。” “怎么会是麻烦,某反而还要谢谢茹灵…和妹妹呢。”最后的语调渐轻,莫名透着一股缱绻,听得风铃儿寒毛倒竖,感觉都能搓出一地鸡皮疙瘩。 弈清叫来店小二,吩咐下去。等待的时间里,弈清与越茹灵聊起了当地的风俗文化。 【风趣幽默,侃侃而谈。】风铃儿托腮看向窗外,少有的对弈清有个正面的评价。 【如果弈清破产了,去当说书先生都能东山再起。】 “……此城百姓多信奉后土娘娘,庙宇众多,亦有特定的佳节供奉……据说掌阴阳生育,山川五岳……妹妹想许什么愿呢?” “啊?”风铃儿还在走神,就莫名其妙被点到,颇有几分不明所以。 弈清:“在后土娘娘面前,妹妹想祈什么愿?” 祈愿? 风铃儿还真就仔细想了会儿。 目前她最为迫切的愿望… 答案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但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吧?” 越茹灵兴致满满道:“又不是真的在神像面前,她老人家听不见的啦。” 弈清更是轻笑着说:“而且也没有那种说法。” “…唔,那我的愿望大概是…”风铃儿犹豫的开口,“回家…了吧。” 不是回封沺郡的家,是回现代的家。 回到那个平平安安,法制健全的时代。 …… 一阵诡异的沉默。 风铃儿察觉到不对,看见的是越茹灵一脸愧疚失落的模样,她猛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手足无措的边比划边解释:“不,不是啦,不是那个意思了,我…就是…我,我最想要…最想要的,是安逸的生活啦…然后…人毕竟不能太贪嘛,得先设一个小目标的啦,那,那,我回家,在父母身边,离安逸的生活就更近了嘛,我不是那个,就是怪罪师姐的意思,我,我嘴笨,师姐你别放心上。” “而且,师姐也没错啊,不过是因缘际会和合而生,天意如此嘛。硬要说的话,都怪这破蛊。” 风铃儿绞尽脑汁的狡辩,好说歹说的想让越茹灵从自责的心态里脱离出来。 好在这时候糕点端了上来,风铃儿就坡下驴,从一旁的筷子筒里拿出一双筷子塞到越茹灵手里。 “糕点来了,师姐快尝尝吧。” 弈清看够了热闹,也跟着打圆场:“妹妹年纪小,离家远,想家也是情有可原的。” “茹灵与其纠结,不如好好的休养生息,咱们早一日到灵川,也能早一日去封沺郡。” 风铃儿疯狂点头:“是啊是啊,师姐,快吃吧,再放一会儿就该化了。” 越茹灵无奈的叹气,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我没…哎呀,算了。” 风铃儿总算放心,随手夹起一小块莲花酥放进口中。 入口酥脆,虽油炸却不腻口,造型也精致好看。 但是作为一款糕点,口感偏硬,甜味太淡。 不止她这么想,越茹灵在尝了几块后,也微微蹙眉:“弈清,我就直说了。” 弈清端坐:“但说无妨。” 她指着一块形似兔儿的饴糖:“这个有些过于甜口粘牙。” 又指向一盘冒着冷气的果肉冻成的冰:“这个冰块遮盖了水果的清香。” 最后指向莲花酥:“这个甜味适中,口感结实,嗯~过于硬实了。” 风铃儿嘎嘣嘎嘣的咬着冰块,心里着实佩服师姐不留情面的评价。 五十二 弈清虚心请教:“那茹灵觉得该如何改进?” “这…”越茹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就长了条会吃的舌头,至于怎么改…” 转而她的视线落在自家师妹身上,还在细嚼慢咽的风铃儿忽感不妙,果然,下一句就听她说:“师妹应该会有想法吧,你上回给我做的驴打滚就很好吃。” 说完还补了一句:“比这些好吃多了。” 预感成真,风铃儿痛苦的扶额。 你说你们俩唠嗑唠得好好的,非得cue她干嘛啊! “哦?”弈清闻言,惊叹出声:“这么说起来,某想起之前妹妹是做过一盘,可惜了那时没能品尝到,想想还真是一大憾事,事已既此,还请妹妹能不吝赐教。” 风铃儿连连摆手:“不过是闲暇时鼓捣的小玩意儿,算不上精通,也谈不上赐教,在有真本事的厨师面前,我还是别班门弄斧了。” 越茹灵凑上前来,双眼放光:“师妹太谦虚了,是真的很好吃,你要更有自信一点啊。” 风铃儿:……… 有时候真的很恨师姐的木头脑袋! “师姐喜欢,我很高兴,但是各人有各人的口味,我同师姐自小一起长大,自然能拿捏得住,换做旁的人,就不一定会觉得好吃了。” 见风铃儿推拒,越茹灵并不强求,她也只是想起那盘糕点,抱持着一种炫耀自家孩子的骄傲心理,故此一提,也不是非要风铃儿去做。 弈清就不一样了,风铃儿越不想干的事,他越是一肚子坏水往外冒。 “妹妹所说也在理,看来某这个铺子只能关门大吉了,唉。”他装模装样的叹气。 风铃儿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细看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模样。 弈清也不意外,转头又要了两盘甜点:“新品是差强人意了些,但是这两盘是店里的招牌,还是值得一尝的。” 他打开折扇遮住唇角,微微侧身靠近风铃儿,小声道:“妹妹年纪小放不下脸面去做甜品哄自家师姐,哥哥虽理解,却也不忍心看妹妹的同门情谊破损,只好代为弥补。” “…还是说,妹妹不是放不下脸面,而是要‘回家’了,便不再惺惺作态了?” 风铃儿身子一僵,气的手微微颤抖。 一张桌子,能有多远,弈清就是声音再小,哪能逃开习武之人的耳朵。 他这话看似说给风铃儿听,实则有挑拨离间之嫌,那回家二字,更是隐隐透露着威胁。 风铃儿有心说点什么去辩解一下,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又何必挣扎呢?她哪里斗得过莲藕心的商人。即便是想争那一口气,到最后结果也只会更糟。 她又不是没试过,何必在一个人身上栽两回呢。 “…是。铃儿年幼,为人处世竟还要哥哥操心,实在是给哥哥添麻烦了。” “我那点手艺着实端不上台面,做出来也怕丢份,不过师姐要是馋那一口了,我自然是随时效劳。” 前半句是应对弈清,后半句是回答越茹灵。 她不敢去看越茹灵的表情,只是垂着头:“铃儿也不忍心让哥哥的店铺关门,既然哥哥看得起我,是妹妹的荣幸自然不敢推辞,还望能借哥哥的厨房一用。” 她有意讨好越茹灵,便怯生生的偷瞄过去:“我这回多做几样新的,师姐赏个脸呗。” 越茹灵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两息,才点点头:“嗯。” 风铃儿一时摸不透越茹灵的情绪,被小二带去厨房的路上,心慌的频频回头看向自家师姐,妄图揣摩。 越茹灵和弈清坐在原位,两人一时无话。 面色凝重的越茹灵先一步开口:“我不知师妹与弈兄之间有什么秘密,师妹不想说,我就不会去问,也相信她自己能处理好。” “但话是如此,她毕竟是我唯一的师妹,我理应保护她。” 弈清笑眯眯的把玩着扇子:“茹灵这是什么意思呢?” 越茹灵深深呼吸,吐出胸口的浊气:“我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今日之事若让我看见第二次,定不会饶你。” 放下狠话,越茹灵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弈清收起折扇,喃喃道:“原来不是个憨的。” 后厨。 风铃儿在案台边一杵,脑袋里一片空白,心里想的全是:好像惹师姐生气了?该怎么办啊? 转而又想:都怪弈清那个狗东西,净干损人不利己的事! 正胡思乱想时,她的视线落在一旁的鸡蛋上。 突然灵光一现。 她可以做蛋糕哄师姐啊! 那可是每个女孩子都拒绝不了的诱惑!绝对哄人一流! 说干就干,她束上襻膊,露出一双细嫩苍白的手臂,拿过一盘的鸡蛋,打碎,滤掉蛋黄,留下蛋清。 然后开始搅!疯狂搅!往死里搅! 越茹灵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风铃儿泄愤样的拿着一把筷子在搅动着什么。 “这是…在干什么?” 风铃儿手上动作不停,抬头:“我在打发蛋清,师姐怎么来了?” “打发?” “嗯!”风铃儿重重的点头。 打了十分钟左右,蛋清变化甚小,风铃儿有些泄气了。 她将蛋清放一边,掏出冰糖放进石臼里让人研磨,又备出一部分面粉放在蒸笼上蒸。 做完这些,她也歇的差不多了,又继续打发蛋清。 大约15分钟过去,面粉沾到水汽变成一个又一个小面疙瘩,糖块怎么磨都磨不了太精细,蛋清打发到现在只是有些微气泡,根本没打发开。 一系列的挫败让风铃儿开始怀疑人生。 在落后的时代做出不属于它的东西,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 面对一片狼藉,风铃儿委屈又心虚的看向越茹灵:“师姐…我失败了。” 越茹灵虽然没做过糕点,也知道大概的步骤和流程。可以说,风铃儿的每一步都在她的认知之外。 她与风铃儿排排站在一起看着混乱的案台,问道:“你是想做什么呢?” “蛋糕。” “蛋糕?” 风铃儿把大致的做法同她说了一遍。越茹灵仔细听完就明白是哪里不顺利了。 她抓过石臼里细碎的冰糖,在掌心用力一握,再摊开手的时候,刚刚怎么都磨不精细的糖块已经变成粉状了。 风铃儿惊得瞪圆了眼睛,双手捧住越茹灵的手掌,盯着糖粉:“这是怎么做到的?” 越茹灵用空的那只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让你偷懒不好好练武,这点小事但凡有点内力的人都能做到。” 边说边把手上的汤粉倒回石臼,又拿起装着蛋清的瓷碗,开始搅拌。 同样是搅拌,很明显就能看出来越茹灵的力道和速度都比风铃儿强很多。 风铃儿一个慌神的功夫,大气泡都打发成小气泡了,她赶紧拦住越茹灵,倒进去一部分糖粉,让越茹灵继续,打到蛋清变得白皙细腻,再加进去一部分糖粉,最后插着空把余下的糖粉都加进去,直到打发到蛋液变得硬挺,可以直立起来的状态才让越茹灵停下。 两个人表情近乎一致的看着这一盘奶油状的蛋清。 风铃儿惊奇的想:才几分钟啊!这居然是人力能做到的?! 越茹灵惊奇的是:鸡蛋居然能变成这样?太神奇了吧! 五十三 剩下的面粉,风铃儿在上面盖上一层蒸布,蒸出来的效果比刚刚好不少,再摊开晾晒磨碎就处理好了。 风铃儿将滤出来的蛋黄和牛奶一起搅拌均匀,再放入蒸好过筛的面粉,与蛋霜混合,放入蒸笼,蒸半个小时。 这期间她切了点水果,要了两份酥山,准备一会等蛋糕蒸好了,当夹层塞进去。 两个人找了个凳子坐下,风铃儿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她偷瞄越茹灵,试探着开口:“师姐,你生气了吗?” 越茹灵点点头:“其实有点生气。” 风铃儿眼前一黑,心里咒骂弈清百八十遍:“师姐,我其实没那个意思,我就是…” “你慌什么,我又没生你的气。”越茹灵打断风铃儿要说出口的话。 说完这句话,越茹灵明显还想说点别的,但最后都咽了回去,只说了一句:“我跟你说,你要是遇见解决不了的事了,可以找我商量,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风铃儿显然没听懂越茹灵这话的含义,只是见师姐没和她生嫌隙,便忙不迭的点头:“嗯!我都听师姐的!” 越茹灵无奈的看着傻乎乎的师妹,捏住风铃儿的鼻子晃了晃:“你长点脑子吧。” 风铃儿心上巨石消失,笑意就漫了上来, 她笑嘻嘻的歪倒在越茹灵肩上:“师姐说的话,我都会听不就好了。”要什么脑子。 “惯会撒娇。” 两人说话间,蒸笼升起浓浓白雾,浓郁的奶香味填满了厨房的每一处。 越茹灵的鼻翼翕动,惊叹不已:“好甜的味道。” 风铃儿骄傲的挺胸抬头:“好闻吧!” 等时间差不多了,风铃儿打开蒸屉,隔着湿布捧出海碗倒扣在干燥的案板上,因为有屉布,所以分离出来的蛋糕还算完整。 等它没那么烫手了,风铃儿尽量将蛋糕切成圆柱状,又横着切了三刀,给每一层中间都夹上酥山和水果。 风铃儿吹了吹微红的指尖,端起切好的一小块扇形蛋糕递给越茹灵:“快尝尝。” 越茹灵一手接过蛋糕,一手掏出手帕浸湿裹在风铃儿的手指上。 “笨死你得了。” 风铃儿不在意的傻乐,催促着越茹灵尝一口。 整个蛋糕看起来没有其他的糕点精致好看,融化的酥山从缝隙中缓慢流淌下来,越茹灵一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只好用筷子夹断一小块吃进嘴里。 入口松软,奶香浓郁,水果和酥山增添了不一样的味道和口感。 越茹灵双眼发光,不禁夸赞起风铃儿:“真好吃,师妹你真棒。” 被美人夸奖,风铃儿不自觉有些飘飘然:“这才哪到哪啊,抹了奶油才是好吃呢。” “而且我还会在蛋糕上画小兔子呢,这个时节水果少,不然我还能做水果捞呢。啊!我可以做姜撞奶。” 她说着说着又道:“师姐渴吗?我还可以给师姐做奶茶喝。” 风铃儿兴致上来了,也不管师姐有没有回答,着手就开始准备。 好在这两种都比较好做,也就小半个时辰,没有珍珠的珍珠奶茶和颜色微黄的姜撞奶就出炉了。 “我真不知你还有这等手艺。”尝到这两样的越茹灵,真心佩服风铃儿的奇思妙想。 “没啦,就年少时看奶娘做过。”风铃儿羞涩得捂脸。 她这毕竟算是盗用现代社会的结晶,着实担不起这声赞叹。 风铃儿留下了给弈清交差的那份,其他的都分给了厨房里的人。 “不给师兄留一份吗?”越茹灵见糕点和奶茶都分干净了,疑惑道。 风铃儿心虚的眨眨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天热,糕点不抗放,等遇见师兄这些就都变味了,有机会给师兄做新的。” 越茹灵点点头:“也是。” 两人回到竹桌旁,弈清看窗外风景看的兴起,也不知是什么趣事惹得他不错眼。 风铃儿绕到弈清对面坐下,将糕点摆在桌子上,越茹灵挤在风铃儿身边坐下。 弈清收回视线,笑道:“某还以为姑娘们流连忘返,将我忘了呢。” 越茹灵没说话,好似没听见一样嘬饮着奶茶。 风铃儿不解的看着两人之间僵硬的氛围,总觉得她不在的时候应该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不太适应这种气氛的她率先开口:“怎会,只是耗了点时间,不过一定是值得的。” 弈清眼底盈上浅淡笑意:“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 他端详两眼造型奇怪的甜点,觉得相比起自家店里的糖糕,这个确实粗糙了些。 【不过,既然是妹妹亲手做的,他总要给几分薄面的。】 弈清嘴角勾着微不可察的弧度。 他本是准备无论味道如何,都要夸个天上有地下无的,哪成想这其貌不扬的糕点真的惊艳到他了。 “松软可口,甜度适中。”这些尚为浅表,最关键的是重在新奇。 他又喝了口奶茶,味道对他来说过于甜腻,却是京中贵女偏好的口味。 弈清放下杯子,直直的盯着风铃儿,眼底情绪翻涌:“妹妹真是有一双巧手,尝过这等佳肴后,世间其他便觉索然无味。” “某想与妹妹合作,妹妹意下如何啊?” 风铃儿能有什么意下,她摆摆手:“若哥哥不嫌隙,铃儿定倾囊相授,不收半分银钱。” “这可不行。”弈清睨了眼越茹灵,道:“某虽然是个商人,也有一套自己的准则,怎么能让妹妹吃亏呢。这样吧,日后每卖出一份,给妹妹提两成怎么样。” 风铃儿眨眨眼,低头静默,怪不得人家能挣钱呢。 这东西要是卖的好,她提的钱也多,卖不好,弈清亏的钱也少。 是个不错的提案,但是风铃儿实在不想和弈清有过多纠缠,就拒绝道:“非我自创,这钱我拿着也烫手。” “这等手艺,某只在妹妹这儿看到。” 风铃儿不自在的躲过弈清暗含欣赏的视线,知道自己的谎话瞒不过弈清。 但是她咬死不是自己做的,弈清也奈何不了,最后据理力争下,两人以五百两的价格买下了蛋糕的配方。 (蛋糕的做法都是网上查的,未曾实际操作。哎嘿(^ω^)) 五十四 午后 风铃儿怀疑很早之前是不是埋下了类似蝴蝶效应的行为。 因为… 风铃儿瞄了眼站在她身边笑意盈盈的弈清,又瞟了眼另一边板着脸的越茹灵。 这一幕颇有几分诡异,风铃儿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他俩真的吵架了?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弈清一向八面玲珑,师姐更是脾气好的没话说。 【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呢?】 在风铃儿头脑风暴快想出一百零八种可能性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周或。 陷入麻烦的周或。 “得本小姐青睐,是你的荣幸,你胆敢拒绝!” 风铃儿寻声望去,看见一个身穿红色骑马装的姑娘,手持马鞭,杏眼圆睁,红唇抿紧,虽是一副气极的模样,却因为偏幼态的婴儿肥而显得娇俏。 是个明媚可爱的姑娘。 而女孩对面的周或手里握着什么,面带歉意的说着话。 他们之间距离较远,听不太清具体的聊天内容。 待走得稍近的时候,隐约听见周或说:“…有所属,承蒙厚爱。” “那又如何!本小姐要定你了!”说着那姑娘一抬手,“把他捉回去,择日成亲!”说完她身边的侍卫就冲上来要捉拿周或。 越茹灵见事不妙,快走两步挤到周或旁边:“师兄,发生啥事了?” 周或苦笑,打飞一个侍卫,低声道:“一会儿再同你细说吧,小师妹呢?” 越茹灵踢飞一个想偷袭的,扬了扬下巴,指向外围,道:“搁那呢。” 周或顺着方向望去,见到风铃儿畏畏缩缩的躲在人群后。 尽管现在是非常紧张的时刻,周或还是忍不住失笑。 【怎么就那么胆小。】 剑元宗的弟子皆为人中龙凤,这话当真不假。 在数人的包围下,周或和越茹灵依旧游刃有余,风姿绰约。 风铃儿默默地又后退几步。 【虽然杂鱼伤不到他们,但是容易殃及她这条小鱼,还是躲远点好。】 “再退就出城了。”身后传来弈清揶揄的声音。 风铃儿吓得汗毛竖起,猛得回头,眨了眨眼,疑惑道:“你怎么在这儿?” 他不应该在越茹灵身边吗? 弈清也跟着眨了眨眼:“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风铃儿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人群:“你不应该去帮忙吗?” 弈清假模假样的看了过去:“似乎并不需要我帮忙。”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不是这个逻辑啊!你不是应该在越茹灵面前刷好感度的吗!】 风铃儿震惊不解且慌乱无措。 两人说话间,这场无妄之灾就以压倒性的胜利结束了。 拿着马鞭的小姑娘明显气坏了,手都在打哆嗦,她看了眼越茹灵,向周或怒道:“你说的就是她吗!” 被针对的越茹灵一脸迷茫,周或连忙反驳:“非也!” 周或慌乱的反应反而让女孩更确定了一般,她气极:“你是怕我伤害她吗?!本小姐又岂是那无耻之人!” 她仔细打量越茹灵:“她不过就是比我漂亮,比我高,比我厉害…”越说女孩的声音越委屈,她破罐破摔的嚷道:“但是她绝对没有我有钱!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本小姐也不差的!” 说着踢了一脚地上哀哀叫着的侍卫:“一堆废物,净给本小姐丢人现眼!还不快起来!” 越茹灵他们未曾下死手,是以那些打手不过受些皮外伤,稍加休息即可,并无大碍。 周或拱手作揖:“在下确实心有所属,也祝姑娘早日得遇佳偶。” 越茹灵一脸震惊的看向自家师兄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体内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小姑娘则是心有不甘,急得眼角微红:“我不管!你今天必须跟我走!” 争执不下时,又来了一波人,有一个个子不高的少年挤到小姑娘面前,环视四周,似是明白始末般连忙给周或行礼:“抱歉,是家姐鲁莽任性,给各位添麻烦了,还希望少侠能不与我家姐计较。” 小姑娘明显想反驳却被少年拉了回来。 弈清见没热闹看了,往风铃儿的方向歪了歪头,低声说:“该我们过去了。” “什么?”风铃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弈清带进了人群里。 弈清熟络的同那两人问候:“唐姑娘,唐公子,近日可好?” 少年寻声望去,见是熟人,展颜:“是弈清啊。” 小姑娘貌似瞧不上弈清,扭头哼了一声,模样委屈的带着乌泱泱一帮侍卫走了。 少年头疼的直揉额角,明明是个孩子,却一副大人模样,虽说看着别扭,但是并不违和。 “偶遇故人,本是喜事,但现下时机不对,不便招待。等此间事了,我定携礼登门拜访。” 小小年纪倒是能说会道。 他转向周或:“不知几位下榻何处,给几位造成的损失,我晚些时候会送过去。” 周或摇摇头:“不必,令姐未曾做出过分举止。” 就连风铃儿都能听出来这是场面话,更别说心思剔透的少年。 少年苦笑:“还请允许我赔偿二位。” 几人推辞间风铃儿借着人群的遮挡悄咪咪的蹭到越茹灵身边,重重吐出憋在心间的一口气。 【妈呀,一路走来全是男人,她都要吓死了。】 少年眼尖,见跟在弈清身边的风铃儿挪到越茹灵身边,而且两个姑娘貌似关系极好的样子,双眼一亮:“几位…认识?” 弈清好笑的看了眼鹌鹑样的风铃儿,点点头:“确实相识。” 少年松了一口气:“即是弈清的好友,那便也是我的好友,若诸位方便,可愿莅临寒舍,共享芳宴?” 少年礼数周到,即便周或满心的警惕不喜也不禁感慨后生可畏。 他不忍落了少年的面子,但是一想到拿着马鞭的姑娘,周或就一阵头疼,只得婉拒。 五十五 面对周或的拒绝少年似乎并不意外,转而提议到附近的客栈小坐,众人不好一直推辞,便应了下来。 包厢内 摆得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看得风铃儿瞠目结舌。 她可真是很久没吃这么…嗯…富足了。 她摸了摸半饱的肚子,又看了看周围一个劲儿说客套话的成年人,暗暗拽了下师姐的衣袖,俩人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无奈。 “真是对不住周公子,家姐最近脾气有些不好,还望见谅。” “唐公子言重了。” 弈清嘴角带笑,漫不经心的说道:“许久未见,唐姑娘倒是越发性情了。” 少年放下手中茶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见没人搭理他,无措的端起杯子,又放下来,最后只能叹口气,自顾自的说下去:“实不相瞒,家姐她…其实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在场的除了风铃儿哪个不是人精,便是容易轻信他人的越茹灵也察觉到少年刻意的亲近之举。 【说白了…】越茹灵夹起一块水煎肉,【哪有人上赶着要给钱的,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另有所图。】 周或不欲顺着话题聊下去,风铃儿和越茹灵只顾着挑不占胃的吃,弈清与唐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便是想看乐子,也不能真让人下不来台。 “唐姑娘身边确实多了不少侍卫。” 见有人给台阶,唐公子明显松口气:“弈清一路走来,应当能看见满街的喜字。” 弈清点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我记得前些日子恰好是后土娘娘的诞辰,往年趁着这吉日结亲的也不在少数。” 唐小公子摇了摇头:“今日不同往日,往年那是拜过帖纳过吉,是早早就定下了日子的。如今则是适龄女子匆忙许配人家,连三书都不齐。”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一个练邪功的采花贼造成的。” 【哇哦。】风铃儿端起茶水冲淡嘴里的油腻,感叹【真是跟着主角走,剧情哪都有。】 在她的印象中从未听闻这座城池的名字,更遑论这不知所云的采花贼。 谈到那淫贼,少年有些愤愤:“那人短短几月就祸害了我城近十位未出阁的姑娘,害得多数女郎惨遭羞辱自寻短见,便是及时能救下来,也终日以泪洗面,悲苦难安。不仅这里,周遭的几座城镇也发生过类似之事,牵连人数之广,难以想象!此人恶行累累,其罪当诛!” 少年气得眼角通红,紧攥的手背青筋暴起。 弈清将折扇压向少年握拳的手:“唐公子冷静。” 他接着道:“照你的话说,采花贼多是欺辱未出阁的姑娘,是以城内门户才着急的将姑娘嫁出去?” 少年眼角依旧带红,面色倒是平静些许,他点了点头:“没错。” 风铃儿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所以他们一上岸就有那么多姑娘给他俩扔手帕,却少有男子搭讪师姐。】 她将喝完的杯子放下,坐在旁边的周或很自然的接过,重新倒满放回到她面前,“所以…这就是令姐当街抢人的缘由?” 提到那个嚣张跋扈的唐姑娘,少年明显羞愧不已:“抱歉,此事确为家姐失礼。” 弈清收回折扇,疑惑道:“以唐姑娘的身世样貌应当有不少青年才俊争着上门提亲才是,怎会至今都未定亲,还是说…”他笑眯眯的暼了一眼周或,“真就命定的良缘,非周兄不可了?” 弈清说着正经事都不忘恶心一下周或。 周或眉间微蹙:“妄加猜忌,有损姑娘名声,弈清慎言。” 弈清压住嘴角的坏笑:“是某失言了。唐公子不要见怪。” 少年摇了摇头,表示无碍:“家姐所行有过,我无意辩解。但也请各位不要误会,家姐本性并非如此。” “只是最近采花贼的事让她颇为忧心烦躁,尽管父亲派了不少侍卫保护,也无济于事。母亲也曾劝说她择一良婿,早日成婚。奈何家姐心高气傲,满城的公子无一人能入她的眼,这才一直搁置至今。” “家姐总说,成婚是一辈子的事,若真因为这等荒诞无稽的事而草草做了决定,那她还不如见一见采花贼。” 少年颇为沉重的叹气,似乎对自家姐姐的任性妄为感到无可奈何。 周或越听越觉得不妙:“唐公子不会是…想让我与令姐成亲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少年连忙摆手否认,“…不过我确实需要几位帮个…小忙。” “在下洗耳恭听。” “因为牵扯甚广,家父与其他几位城守极为重视,想尽快将这歹人捉拿归案,几番调查下发现,此人所害女子大多为阴年阴月所生。” “哐当!”一声脆响。 风铃儿拿在手中的茶盏打翻在案。 她白着一张脸,讪笑道:“抱歉,杯子有点烫。” 周或隔着衣袖摊开她的手掌,其手心处并无红肿,他扶起倒下的杯子,更是触手冰凉,他面无异色,平静的收拾满桌的茶水。 少年并未起疑,见风铃儿无碍就接着说:“因为如此,家父怀疑那个歹人练的是夺人寿元的邪功。” 说的委婉那叫夺人寿元,在场的哪个不懂,那是将无辜女子化作炉鼎以阴阳交合提升功力的邪门歪道。 弈清:“某记得此等邪功早于百年前被世家联手所毁,传承已断。仅凭女子生辰推断未免过于武断。” 少年:“弈清此言差矣,据父亲所说,那时邪宫门徒数量庞大,便是百家围剿,也如手中细沙,难保不会有逃脱蛰伏之辈…” “话说的远了,总之,这番猜测并非空穴来风,巧合的是家姐生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少年摇了摇头,“不完全阴时,但也差不离。家里既忧心家姐的安全,又迫切想要捉拿淫贼,便以家姐为饵。” “我们暗中散布姐姐的生辰八字,那淫贼果真上当,只是他神出鬼没,身法诡异,举全城兵力竟未能曾抓住过他,说来也是惭愧。” “而姐姐因受到惊吓,病了好几天,母亲爱女心切,便不肯再同意这种做法,父亲再心系百姓,面对母亲的哭闹也只得无奈同意。” “后来,父亲同我说,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家姐早日成婚也是好事。” “一来能再次引出那个淫贼,二来也不用再让姐姐整日担惊受怕。” 空气中一阵沉默。 弈清还是一副笑模样,只是勾起的嘴角含着抹幸灾乐祸。周或扶额摇头。越茹灵一脸八卦的看着周或。风铃儿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周或苦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唐公子这是,还在劝说我与令姐结亲。” “说是也不是。”少年尴尬的挠了挠脸:“毕竟假成亲是不作数的。” 周或沉下脸色:“恕我拒绝。” 眼见着气氛僵硬,弈清打着圆场:“若是假成亲,也用不上我们吧。” 少年遭到拒绝,面露焦急:“家姐今日当众抢人,已然人尽皆知,贸然换人于理不合,几位来历清白,不会打草惊蛇,除了周兄别无他选啊!” 周或充耳不闻,低声询问风铃儿:“吃饱了吗?” 话题换的太快,风铃儿没反应过来,怔楞楞的点头。 周或:“我早已说过,不会与令姐成亲,不论真假。” 见周或带着两位姑娘要走,少年急得站了起来:“我见几位武功高强,也是助力,若能了结此事,无论成功与否,都有重谢!” “我意已决,唐公子无需多言。” 少年挡在周或面前,才到周或肩膀的个头,倔强的抬头直视着他们:“身为江湖儿女,应当秉持正道!你们难道就忍心看那些无辜的女子整日担惊受怕嘛!” 少年也是急得慌不择言了。 江湖儿女何曾受规矩束缚,随心所欲方为正道。 风铃儿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始末:少年,或者说这座城已经无路可走了。 初见唐姑娘时,她身边的七八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被仅仅两个江湖人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面对功力日益暴涨的淫贼,只怕更是有心无力。 唐家只能求助于江湖。 若是再往深了想,可能从他们踏上岸的那一刻就被唐家人算计了。 五十六 风铃儿不想趟这浑水,奈何炉鼎一词宛如一枚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得她血肉模糊。 她害怕。 思及此,她拽了拽周或的衣角,待周或回头,她无措的问:“师兄,不可以帮帮他吗?” 眼神落下,女孩细白的手指几近陷入墨色的衣衫,面对女孩少见的亲近之举,周或的眉眼不禁柔和下来,他抱着试探的心思问到:“师兄娶陌生人也没关系吗?” 少年见事有缓和,忙道:“假的,是假的!” 风铃儿沉思片刻。 【周或不愿与旁人成亲,原因大概在师姐身上吧…】 她问向少年:“既然都是假成亲了,新娘是假的也没关系吧。” 周或听出她话里的意思,眼底的笑意满得都快要溢出来。 “这…”少年一脸为难:“男子婚服还好说,女子的嫁衣早已经按姐姐身形做好,不好轻易修改。” “看来,某明天喝的还是唐姑娘和周兄的喜酒啊。”弈清阴阳怪气的在一旁落井下石。 说实在的,风铃儿没信心说服周或,她扭头求助般的去看越茹灵,见越茹灵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就知道无望。 周或也没开口说话,兴致盎然的想看女孩接下来会怎么做。 风铃儿抓着衣角的手不敢松开,焦急的想着办法。 “啊!”风铃儿灵光乍现:“其实我有一件嫁衣。” 周或回握住风铃儿的手指,坐回原位:“详谈一下吧,唐公子。” “啊?哦,好。” “兵力部署我们都会安排好,至于公子和”他看了眼风铃儿,继续说:“…姑娘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完成婚礼步骤就行,然后…”唐公子还想说下去,被风铃儿打断了。 “那个,我那件其实不算嫁衣,是红色月华锦制成的成衣,但是不用担心,衣服花样繁复,盖上盖头是足以以假乱真的。就是我身量较小,穿不上,那件衣服…师姐穿应当正好。” “……” “……” “哈哈哈哈。”弈清笑得连扇子都快拿不住了。 “师妹,这事跟我没啥关系吧?”越茹灵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觉得也是好笑。 风铃儿此时被指尖传来的温度扰的心神不宁,还好被周或骤然收紧的力度唤回了心神,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感谢。 “可是,那件衣服不合身,到时候若真遇见采花贼,我连跑都不好跑。师姐你比我厉害嘛,轻功也好,衣服也合身。”风铃儿一边暗暗用力想挣脱束缚,一边对越茹灵撒娇:“师姐也不忍心让我害怕的,对吗?” 手上一松,风铃儿如愿挣脱,她揉了揉酸疼的手指,对着越茹灵讨好的笑笑。 越茹灵叹口气:“好吧,师兄你呢?” “……我无意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铃儿总觉得周或语气里透着冷意。 风铃儿开心的拍了下手掌:“唐小公子,你继续吧。” 之后商谈的具体事项,风铃儿没注意听,只是美滋滋的想:【虽然师兄和师姐是假成亲,但是这绝对能推进他俩的感情,还能刺激弈清吃醋,一举两得!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之后他们就随唐公子回了唐府,开始着手准备之后的事宜。 为了安全着想,风铃儿与越茹灵在一个房间歇息,风铃儿兴致勃勃的把包裹翻开,抖落出月华锦。 “就是沾了点河水,不过现在天热,我去洗洗,晚上就能干。” 越茹灵托着腮看着忙前忙后的小师妹,提醒到:“师兄貌似心情不太好。” “怎会!他就是紧张了。”风铃儿不以为意。 越茹灵叹口气:“你呀,笨死,你没看出来咱们让人算计了吗。” 风铃儿搓洗衣服的手一顿。 【她当然看出来了。】 “啊?让谁算计了?”风铃儿故作惊讶。 “哎呀,笨。”越茹灵站起来凑到风铃儿身后,“就那唐小公子呗。” “你动脑子想想,怎么就那么巧合,捉人成亲就捉到师兄了。” “师兄玉树临风,得人青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也是。不对,你再想想,师兄都说不需要补偿了,他该还追着要给,怎么想都居心叵测。” “那…说不定人家就是觉得惭愧呢。” “你未免对人也太没有戒心了。” 风铃儿的眼神悠悠飘向身侧的越茹灵,【你才最没资格说我吧。】 “当初师姐不也对弈清没有戒心。” 越茹灵扁着嘴小声嘟囔:“所以现在后悔了啊。” 风铃儿投干净衣服:“师姐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两个人合力将衣服拧干:“别的不说,师兄本不想掺和进来,是因为你开口才留了下来,你不去宽慰师兄吗?” “…不至于吧。” “你也站在师兄角度想一想吧,他随我们下山,处处需要操心,偶尔还要收拾残局,多心力交瘁啊。” “呃…” 【师兄难道还有男妈妈的隐藏属性吗?】 “正好,趁现在时间还早,我去晾衣服,你去做两盘糕点,跟师兄唠一唠,顺道让他尝一尝你的手艺。” “师姐…” “快去快去!” 风铃儿被赶到门外,垂头丧气的一路走一路问的来到厨房,深思熟虑之后,端了两盘现成糕点带走。 来到师兄的房门前,面对薄薄的一扇木门,不断地深呼吸,几次抬手,最后挫败的发现根本平息不了紧张慌乱的心跳,索性闭一眼牙一咬,敲响了周或的房门。 “进。” 风铃儿缓缓推门,周或正坐在桌边把玩着一只成色极好的翡翠手镯。 “师兄…” 周或拿着玉镯子的手快速垂在身侧,宽大的衣袖落下遮住那一抹翠绿。 他转头看向风铃儿,面色冷寂:“你怎么来了?” “我…”可能是周或的表情太过严肃,风铃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消失。 她怯怯的退一步,差一点就要跑了,脑袋里适时回想起越茹灵聒噪的啰嗦,强迫自己踏了进来。 “…带了点糕点,要一起吃吗?” 五十七 午后的阳光热烈而灿烂,风铃儿局促的站在门口,遮住了一室光亮,她不安的与周或对视,身后是蝉鸣悠悠,身前是静谧空荡。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周或收回了视线,点了点一旁的凳子:“进来吧。” 如获大赦,她松口气,提着食盒放到桌子上,将里面精致的糕点拿出来摆好,又殷勤的倒上茶水递给周或。 周或顺势接过,在无言中吃了两块糕点一杯茶水后,他最先打破沉默。 “你就没话要同我说吗?” “……”风铃儿垂着头不去看周或。 【她该是有话的吧。】 风铃儿极害怕板着脸的周或,死之前死之后都怕,那是宛如面对老师的深切敬畏。 “…是我考虑不周,给师兄添麻烦了。” 又是一阵沉默,周或放下茶盏:“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她按了下胸口剧烈跳动的心脏,恐惧宛如实质,缠绕着她几近窒息。 “不然…师兄你提醒我一下?”风铃儿夹起一块糕点,伸到周或眼前,讪笑。 精致的糕点撒发阵阵甜香,他看着风铃儿好不容易长了点肉的脸颊,满肚子的闷气无处可发,只得无奈的叹气:“是了,是我痴了,同你计较什么,你又不懂。” 他就着风铃儿拿筷子的姿势咬了一口糕点:“好吃,谢谢小师妹。” 被周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风铃儿举着半块糕点的筷子细微的颤抖,眼神乱瞟,瞄到杯托,赶紧把‘烫手’的糕点放上去。 “不,不客气。” 好像做了坏事一样心慌,下意识的找着严肃的话题转移注意力。 “唔,我,我听师姐说,唐家人貌似不怀好意?” 周或拾起那半块糕点,点点头:“虽然只是猜测,但八九不离十,他们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离开啊?” “不必,既然已经留下来,不妨就静观其变。若真出了事,也可见招拆招。” 听他说得轻松,风铃儿略略安心,问道:“他们能有什么目的呢?莫非抓采花贼仅是表象,他们的目的是偷学邪功?” 苦涩的茶水冲淡嘴里的甜味,周或回道:“也不无可能,毕竟现在所了解的信息皆是他们的一面之词,贼人存在与否都未曾确认。” “他们的目的究竟会是什么呢?”风铃儿本就不擅长用脑,这会儿都觉得大脑负荷过重,快要死机了。 周或:“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所言皆是真话的可能性。” 【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说白了都是掌握的信息太少。】 风铃儿抓到了重点,两眼放光的对着周或说:“师姐轻功好,晚上去偷听一下,不就能知道真相了。” 周或:“你怎么就能肯定他们晚上定会密谋?万一打草惊蛇,反而对我们不利。” “这…”风铃儿没想到这一茬,对她来说,偷听必有重要信息,这可是固定情节走向。 “倒也不必担心,已经有人去打探消息了。” 【谁?】风铃儿茫然的抬头看着周或,那双凤眼微眯透着凌冽的冷意,风铃儿瞬间反应过来。 是弈清。 弈清此人喜欢谋定而后动,虽说大多数时候不能如愿,但他本人最讨厌知之甚少,他既然被卷进来了,那么一定会第一时间查清楚所有信息。 想到这儿,风铃儿彻底安心了。 她松了一口气,心安理得的吃着剩下的糕点。 周或见她如此,微微凝眉:“你知道?” “嗯。”风铃儿没作他想,点头,“我知道。” 心情放松下来,她反而有心情说些不着调的话:“明天师姐就要穿嫁衣了,嘻嘻,师姐那般好看,描眉敷粉后不知道会不会美若天仙呐。” 她自己自顾自说得开心,周或看着她的笑颜目光沉沉。 “…你若穿上嫁衣,也当得倾国倾城。” 风铃儿惊讶的眨了眨眼,看着一脸严肃的周或,笑出声:“师兄还会开玩笑呢,我哪有那么好看啊。” 明媚的可人对着他笑得不再那么缥缈,不那么刺眼的日光给她添了抹生气,袖口的玉镯被周或握得温热,心口的跳动震耳欲聋。 周或明白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候,却一定最情难自禁的时候。 他走到风铃儿面前,拿出被袖子遮住的翡翠玉镯,半蹲下握住风铃儿的手腕,将价值连城的镯子带了上去。 玉镯翠绿温润,与莹白的细嫩葱指相称,像茫茫雪地里新生的嫩芽,极为赏心悦目。 “师兄?!”风铃儿抽不回来手腕,只能眼睁睁看着玉镯带在了自己身上。 【那只手…】风铃儿记得自己下山前,那只手曾带过一只手镯,只是后来银钱被偷,便典当了。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周或的侧脸贴上微凉的素手:“师妹,回去后,我们成亲吧,真的成亲。” 风铃儿脑袋嗡的一声,化成一团乱麻,这点简单的信息一时竟处理不了。 “你在说什么?” 周或抬头,握着女孩的手用力一拽,风铃儿重心不稳,往周或怀里倒去。 “师兄!?唔…” 两唇相贴,因重力两人贴的很近。风铃儿空着的那只手推拒身前人,感觉到女孩的逃跑,周或的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颈。 女孩的唇很凉很软还很甜,因为刚吃过糕点的缘故,连呼吸都透着甜味。 “师…唔!”风铃儿力气不大,在蛊虫的影响下,更是无力挣扎。 她现在就是庆幸,还好周或的亲吻仅在唇上,不曾深入。 身体的情热越发明显,风铃儿气极,狠狠咬了一口周或,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唇上的刺痛终于让周或放开了风铃儿。风铃儿捂住自己的嘴,眼角湿漉漉的瞪着周或。 “抱歉,情难自禁。” 氤氲的视线里是餍足的周或,他的下唇染着星点的血迹,视线下移,碧绿的手镯扭曲成了手铐,困得她动弹不得。 风铃儿不认为周或在开玩笑,也不认为他认错了人。 【是…喜欢吗?】风铃儿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对,他心中所爱是师姐,也只有可能是师姐。】 风铃儿想起船上那一吻。 抛却其他的不谈,周或算得上正人君子,估计是觉得冒犯了她,所以想要负责。 【对!没错!就是这样!】 视线再次下移,落在香囊上。 【也许当初她就不该收下这个香囊。】 风铃儿平息了下呼吸,哑着嗓子带着哭腔说:“师兄是糊涂了吗?” 泫然欲泣的风铃儿着实让周或慌了手脚:“别哭,是师兄不对。” 风铃儿脱下玉镯放又扯下香囊,一起放到桌子上。 “师兄是将我认作师姐了吗?” “什…当然…” 风铃儿没给周或说话的机会,踉跄的站起身,绕过周或,留下一句:“师兄还是冷静冷静吧。” 眼看着女孩的背影消失不见,他还不及阻止,也知道阻止无用。 孤单单的玉镯没了暖意,他握住镯子,对空细看,喃喃自语:“看来它不得佳人意。” 莹润透光的玉石出现裂缝,下一瞬,碎得彻底,落了一地晶亮。 ———— 风铃儿像是逃离洪水猛兽般跑出小院,不巧的是在院门处撞了人。 “哎呦,妹妹这般急着去哪?” 弈清扶住风铃儿,打趣道:“你怎么会来这儿,莫不是来找哥哥…的…” 弈清声音渐冷,风铃儿唇上那一抹血迹太过刺眼,她眼角的湿润更是让他怒火攻心。 手指重重地按上女孩比平时更显红润的唇瓣,恶狠狠道:“妹妹这是,偷吃什么了,居然,不告诉哥哥。” 五十八 唇上残留的血痕被擦的一干二净,狠厉的力道磨得风铃儿唇肉生疼。 【疯子!】 风铃儿用力挥开弈清得手,连往日对他的忌惮都顾不上,迫切的想要离开。 弈清没有追上去,他摩擦残留在指腹的血迹,捻成尘捻成灰,微风吹过不留任何痕迹。 他踏进周或房间的时候,最先入目的是地上破碎的玉石块。 零零碎碎的折射星点光亮,单看成色便知价格不菲,翠绿色的碎光晃得人咬牙切齿。 在看到坐在桌子旁,嘴上有明显伤口,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吃着糕点的周或时,更是怒上心头。 弈清嗤笑一声:“看来唐府不用准备婚宴了。”他用力握紧扇把,怒目切齿道:“毕竟这里就坐着一个窃玉偷香的贼!” 周或并未理会口吐刻薄之语的弈清,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吃下甜腻的糕点。 弈清的眼神跟着落在冷透的糕点上,恶劣的扯着嘴角,语带凉薄:“这点心做工精细,一瞧就不是妹妹做的。妹妹做的糕点,模样是差了点,味道却是极好的。” 弈清是懂得往人心口上捅刀子的。 周或捏着糕点的手一顿,本就腻口的点心现下更是噎得他难以下咽。 胸口跳动的心脏带了几分酸楚,透过手里的芙蓉糕似乎能看见风铃儿对他的敷衍了事。 气极,恨极。 尽管如此,他还是固执的将所剩无几的糕点尽数吃下。 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终于是分出一抹视线给弈清,声音冷冽的回道:“与你何干。” 【是不是风铃儿的做的糕点与你何干,他窃玉偷香与你何干,风铃儿又与你何干!】 两人视线相撞,眼底深处都藏着对对方的不悦。 弈清上前几步坐在原本风铃儿坐的位置上,与周或相对:“呵!不巧,某刚刚见到小风铃…”弈清顿了顿,满含恶意的接着说:“哭了。” 风铃儿哭了吗?这当然没有。但这不妨碍他给周或添堵。 果然,周或在听见这句话后,动作有一瞬的僵硬,随即状似若无其事般放下茶盏:“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的这话。” 是顾及越茹灵对风铃儿的宠爱,所以为“师妹”打抱不平,还是心里另有其他的龌龊心思。 弈清听出来周或的未尽之言,脸色微变。 【他什么立场?他能是什么立场!】 “…妹妹受了委屈,当兄长的总要替她讨个公道。” “‘妹妹’?”周或嗤笑出声:“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你竟也当真?” 弈清暗暗咬着牙:“假的又如何,我乐意护着她。倒是你,欺她辱她!妄为师兄!” 说到后面,弈清明显压抑不住情绪,周或反倒平静下来:“假的成不了真的,你又哪来的资格能替她诘问我。” 说来说去,都只是一句话:他弈清没资格,也不被允许插手风铃儿的事。 弈清知自己理亏,在旁人眼中,他怕是那朝秦暮楚之人,他又哪里能想到自己竟会恋慕上那不起眼的孩子。 思来想去他现在能做的,是从周或手里抢来一个平等争夺风铃儿的机会。 “……谈个交易吧,周小王爷。” 他想拥有风铃儿,就必须展露自己的底牌,将他俩拉到同一高度上谈判。 周或眸光微闪,对于弈清能查出来这件事,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他现在提了出来。 他定定的看了弈清半晌,既不否认也不应承:“弈家的情报网还真是无所不知。” 弈清将扇子放在桌上,姿态坦然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王爷就不在意这场交易的内容吗?” 周或:“我能猜到。”弈清既然能查到他的身世,自然也能知晓此刻他欠缺的东西。 弈清:“那就不好奇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周或:“也能猜到。”无论如何,他想要的回报里都少不了风铃儿这个人。 当然,风铃儿会是他的理由,却一定不是唯一的理由,他… 周或收回视线:“你野心不小。” 弈清想要的是垄断。 弈清:“彼此彼此。” 弈清:“王爷意下如何?” 周或:“如果我说我不同意呢?毕竟这世间并非你一人独大。” 弈清点点头,不置可否,淡定的加上筹码:“自然,说到底某只能算有两个闲钱,并非不可替代,只是,有一样东西,王爷应该会很感兴趣。” 弈清慢条斯理的吐出两个字:“火炮。” 周或眯了眯眼,放下手中茶盏。 他确实很感兴趣。 ———— 风铃儿狠狠的擦着嘴,嫌弃的要死,足下生风的赶回住处,恼怒的关上房门,打定主意在事情没解决前绝不出门。 桌子上的热茶隐隐散发着清香,她猛得端起茶壶灌下去大半的茶水,喝得个肚饱才堪堪压下惊慌失措的心跳。 待冷静下来,察觉屋内过于安静,环顾四周发现越茹灵并不在房内。 一时间另一种慌乱的情绪涌了上来。 【师姐呢?难道让贼人给捉去了?!靠!我就不该留师姐一个人的!】 风铃儿拔出系在腰间的匕首,拉开大门风风火火地就要去找唐家家主帮忙寻人。 好在她刚一拉开门就瞧见她美艳不可方物的师姐步履轻松踏进小院。 风铃儿傻傻的看着院门口渐近的身影,心神一松,手中匕首掉落在地上发生叮当的脆响。 越茹灵快走两步凑近风铃儿,不解的问:“在门口干啥呢,当门神呢?” 风铃儿缓缓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闷闷的回道:“我回来没见着你,以为你被人劫走了。” 越茹灵被逗乐了,她点了点风铃儿的额头:“怎么光长个不长脑子呢?”她边说边领风铃儿进屋:“你看看这屋这院,哪有一点外人来过的痕迹。” 既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迷药的味道,若是放在平时,风铃儿也不会这般方寸大乱。 只是她实在是被这一连串的破事扰的心神不稳,遇到点事就没办法淡定了。 周或:破防。 弈清:破防。 风铃儿:破防。 越茹灵:发生啥事了? 五十九 风铃儿平复了下心情,问道:“师姐,你刚干什么去了?” 越茹灵捡起地上的匕首,插回风铃儿腰间的刀鞘里:“我去摸了下唐府的布局,到时若真出事了,心里也好有个底。” 风铃儿点点头。 越茹灵接着说:“唐府的布局倒是不复杂,就是我路过前厅的时候瞧见又来一群江湖人,似乎是某个门派的弟子,想来应该也是为了采花贼一事过来的。” “人多口杂,也不知明日计划是否有变?” 风铃儿精神一震,眼神一亮,小心翼翼的试探:“若是明日取消成亲,师姐可会遗憾?” 越茹灵皱眉回问:“遗憾?”她点点头,“确实遗憾,说好的一场婚礼过后无论成败皆有报酬,万一计划生变,银钱还是两说,就怕短时间没办法离开。” 说完她双手合十,神神叨叨的嘟囔:“不要生变,不要生变,老天开开眼,咱们还得去看病呢,耗不起,千万不要生变。” 风铃儿看着莫名其妙开始祈祷的师姐,绝望的按着太阳穴。 她还以为师姐心里已经对周或产生一星半点的朦胧心思了,还想着暗戳戳的助攻一下,也省得周或时不时的口出暴言。 没成想,她师姐还是那个榆木脑袋,根本不开窍! 风铃儿咬咬牙,决定推动一下剧情发展。 她按住越茹灵的双手,沉下声音,小声耳语;“师姐,你觉得师兄怎么样?” “怎么样?”越茹灵不明所以,“挺好的啊。” 越茹灵不知道想到什么,眉头微皱,也跟着小声说:“师兄刚刚骂你了?你别放心上,师兄就爱叨叨,你左耳进右耳出就行。” “哎呀,不是啊。”风铃儿哭笑不得,她清了下嗓子,又说:“我的意思是师兄仪表堂堂,儒雅稳重又武器高强,是世间难寻的好儿郎,师姐心里就没有其他想法吗?” 越茹灵越听脸越黑,给了风铃儿一个暴栗:“一天天的这小脑袋瓜就不能装点正经东西?居然敢编排上同门师兄姐了!谁给你的胆子。” “罚你背十遍清心诀!我盯着你背!” 风铃儿惊得瞪大了双眼,疯狂摇头:“不,师姐!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越茹灵啪的一声捧住风铃儿双颊,阴测测的俯视,温热的嘴唇吐出冰冷的话:“念!” “呜…”风铃儿躲不过,委屈的吭叽,垂下眼帘,像极了一只被抓住后颈无法再作妖的猫:“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不大的院落里,隐隐响起某人呜咽着念心经的声音,偶尔的间隔中不时还能听见另一个女孩严厉的声音——“继续。” ———— 稍晚些,有人过来请她们去前厅,估计就是和下午来的那批人有关。 才背完四遍的风铃儿暗暗松了口气,又因为刚刚装可怜装的太过,师姐允了她留在屋里的许可。 简直是一举两得! 在越茹灵走后,风铃儿美滋滋在屋里翻着新出的传奇,吃着炒香的瓜子,惬意非常。 直到屋内光线昏黄,越茹灵珊珊归来,她才心虚的端正坐好,将所剩不多的瓜子推到越茹灵面前:“怎么样?” 越茹灵不以为然:“不怎么样,争来争去的都是瞎吵吵,最后还不是决定婚礼正常举行。好处就是不用你我多做准备,唐府的人自己就安排好了。” “至于下午来的那群人,据说是青云派的弟子,领头的那个年纪不大瞅着主意不小,不像个安分的,估计会暗地里出去调查。” “不过这些都不关咱的事,只要他们不捣乱,其他的我也管不着。咱们稳当过了明日,抓住贼人是收获,抓不住咱们也算尽力了,也犯不着留在这死磕。还有你,明天老实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越茹灵就差明说不让她再多管闲事了。 说来也是,他们一行又并非无事可做,自然是惹上的麻烦越少越好,这次这个小插曲可以称得上是无妄之灾,他们选择掺和进来,无非是惯着最小的师妹罢了。 这件事明天婚礼结束他们能做到的也就到头了。 他们最多也就管得了唐家小姐,可管不了整个城池的女子。 风铃儿点头浅笑:“遵命。” 了解到来的来人的身份后,风铃儿紧绷的情绪就放下大半了。 怪不得书中和前世都没有唐家的剧情,大概率就是来的那伙人解决了这个事件,她选择掺和进来纯属是多此一举。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彻底放松下来。 她拉着越茹灵的手兴奋得不能自已:“师姐,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吧?” “好…像…”越茹灵沉思:“也没有吧…?如果那次客栈不算的话。” “当然不算啦,嘻嘻。”风铃儿顶住越茹灵的胸膛转啊转:“我还记得刚到山上时,师姐怕我难过,日日哄我入睡呢。” 越茹灵伸出一根手指顶开风铃儿的脑袋:“那时你才几岁,如今这么大的人了,还老跟我撒娇。” “就是七老八十了也想跟师姐贴贴。” 尽管越茹灵面上一副嫌弃的模样,眼里却满是笑意。 两人用过膳后,天色就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因着明天还要早起,便早早的入塌歇息。 风铃儿侧过身看着师姐在黑暗中也白到发光的脸庞,影影绰绰,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这样标志的美人,明天就要穿上婚服,嫁出去了。 也不知是何种冲动,风铃儿说出了压积在心底许久的话:“师姐,如果我嫁人了,你会难过吗?” 闻言,越茹灵睁开眼睛,也跟着侧过身面对风铃儿:“你今天怎么了,恨嫁了?” “就是…嗯…有感而发吧。” 越·作息规律茹·已经很困灵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你要是偷摸成亲了,我大概会一剑杀了哄骗你的男人,再打断你的腿带回…” 风铃儿吓得赶紧打断:“好了,好了,我懂了,师姐你不困吗,睡觉吧。” 越茹灵见她一副老鼠见了猫的劲儿,起了逗弄的心思:“别睡啊,我对这个话题还挺感兴趣的。” 风铃儿捂住越茹灵的眼睛,求饶道:“是我说错话了,师姐就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哼哼。”越茹灵也没想太捉弄她,见她认错,就没太为难她,放任风铃儿的手在眼睛上盖着,哼声道:“可是我现在没睡意了。” 风铃儿一听就知道师姐这是准备让她哄呢:“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越茹灵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来。 风铃儿脑中回想古今中外的小说,决定讲本土的神话:“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座山叫花果山…” 越茹灵打断她:“为什么叫花果山?不是叶子山,果树山。” “……”风铃儿收回自己的手,无奈的说:“就一座山的名,哪有为什么。” “咳咳。”风铃儿清了清嗓继续道:“山上有一块石头,承日月精华,有一日从里面蹦出来个猴子…” “哈哈哈哈,石头里怎么可能蹦出来个猴子。”越茹灵笑道。 又一次被打断的风铃儿在空中比划着:“哎呀。因为那不是一般的石头,是女娲补天剩下的五彩石。” “女娲是谁,她为什么要补天?” “女娲是大地之母,人因她而生于天地间,但是水神和火神打架,把天打塌了,所以女娲才要补天。” “他俩为什么要打…唔” 风铃儿捂住越茹灵的嘴:“师姐,别问了,再问我就得从盘古开天地说起了。” 越茹灵眨眨眼,示意她不会再乱说话了,风铃儿才拿开捂嘴的手。 生怕越茹灵再问东问西的,风铃儿决定放弃讲西游记,准备说点不用脑子的,比如叁只小猪。 好不容易哄好越茹灵,风铃儿抹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师姐难道是隐藏的吐槽役吗!】 (不会写权谋,大概率也没有权谋,大家就谈谈情,说说爱,旅旅游) 六十 约卯时,有丫鬟过来帮越茹灵梳妆。那时风铃儿尚未醒,越茹灵想着左右也不需要她做些什么,便招呼丫鬟们到耳房换衣绾发。 等到风铃儿彻底睡醒已过辰时,迷糊的爬起来收拾妥当,摸索着走到耳房时,越茹灵头发还未挽上。 风铃儿掩嘴打了个哈欠,半睁着眼歪头打量着师姐。 越茹灵样貌精致,过多的敷粉点脂反倒多了分俗气,所以折腾了这么久,化来化去也就点了花钿,抹了浅淡的口脂,一头长发被身后的丫鬟握在手中费劲的摆弄着。 柔顺黑亮的头发落在大红色嫁衣上,窗口透进的光争先恐后的扑撒在越茹灵身上,那是老天都眷顾的美丽。 墨黑的发丝,艳红的唇色,白嫩的肌肤和点缀的花钿,像是山林里跑出来吸人精气的精怪。 单是披着发丝就美得不可方物。怪不得小丫鬟迟迟拿不准该梳哪种发式。 风铃儿接过小丫鬟梳头的活计:“师姐坐了多久了?” 越茹灵锤了锤肩膀:“约莫得有一个时辰了。” 透过铜镜,越茹灵看向身后的风铃儿:“又不是真的,你随便梳一梳就成,我快坐不住了。” 越茹灵本就是欢脱的性子,让她这么干坐着,还坐这么久,确实难为她了。 风铃儿将满头的发丝拢在一起,扎了一个稍高一些的发髻,想了想又挑出两缕发丝松松扎在两侧,稳重中又带了点俏皮。 随手挑了件发饰插在发髻上,风铃儿看向铜镜,感叹道:【美人就是美人,怎么打扮都好看。】 风铃儿有些蠢蠢欲动,小声说:“师姐,我觉得这个发型不太行,我给你拆了重新绑一个吧。” 越茹灵扫眼一瞅就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皮笑肉不笑:“你做梦。” “呜…” —— 古时成亲过程极为复杂,基本上是从早忙到晚。 虽说他们已经尽量一切从简,但是为了以假乱真,一些繁琐的习俗还是没能省去,比如接亲,踢花轿,跨火盆等。 因着周或不是本地人,所以省了去娘家接亲这步,直接在唐府上轿,绕着城走一圈再回唐府就结束了。 越茹灵盖好盖头,风铃儿搀着她坐进花轿,自己站在花轿一旁,跟着迎亲队伍游街。 整个过程中,都能感觉到一道视线盯着她,风铃儿胆突,没敢抬头去看,一直垂着头避开周或的目光。 直到周或上马,队伍开始行走,风铃儿才敢慢慢的呼吸,尽力跟上大部队的步伐兼顾着和越茹灵聊天,消除过长行程的无趣。 好在这一路都没出幺蛾子,他们于午时回到唐府。走了将近叁个小时的路,风铃儿累到瘫软,她将越茹灵扶下来后,将红绸缎递到周或面前。 眼瞅着自己马上就可以休息,心里欢欣雀跃,嘴角都不自觉的勾起。 周或纹丝未动,风铃儿觉得怪异的同时又夹带几分焦急,将红绸又向前递了几分。 周或低哑的声音在风铃儿的头顶上方响起:“你就这般…开心吗?”说完动作极快的接过红绸,领着越茹灵走进前厅,拜了天地。 只留下茫然的风铃儿不知其所云。 之后的事情基本就用不上风铃儿了,她找了个人群密集点的地方偷偷吃着喜宴。 边吃边四处打量,发现大多人心思没在宴席上,全在看新人。 风铃儿也跟着看过去,周或一身红衣衬得他越发丰神俊朗,面若冠玉。眉眼间的寒意为他增添了一抹矜贵冷傲。 若抛去对周或的厌恶,她不得不承认,他那张脸当真惑人心。 风铃儿收回视线看向桌子对面的女子。 在这样的氛围下,埋头狂吃的人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女子厚重过长的刘海隐隐挡住了眉眼,简单的发髻仅用一根玉质发簪点缀,身上衣物纹样古朴,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普通的就像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女孩子,甚至旁边桌就有叁两个这副打扮的姑娘。 若放在平时,风铃儿可能不会再过多关注,毕竟唐府的喜宴真的很好吃。但是今天这个场景越正常的反而越不正常。 风铃儿留了个心眼儿,多瞄了几眼,是越看越觉得眼熟。尽管女子瞅着面黄憔悴,但是发丝遮掩下的眼睛圆润明亮,一双杏眼莹莹如玉。 赫然是昨天当街抢人的唐家小姐。 在认出面前‘其貌不扬’的女子是唐家小姐后,风铃儿着实惊讶了一瞬,小心的扫过四周,看到周围其他相似年龄衣着平平的少女,突然明白过来唐家这是想大隐隐于市。 风铃儿夹起一块炖的软烂的红烧肉抿进嘴里,眼睛看向正拜着高堂的师姐。 大红色的盖头挡住了有心人的窥探,遮挡了容貌也掩盖了身高的差异。 若非是极为熟悉这两个人的,大概一时也分不出区别。 风铃儿生锈的脑子转了转:说起来现在婚礼明面上是唐家姑娘,实则是越茹灵在拜,换句话说其实师姐成了引人注目的靶子,采花贼就是来了大概也辨认不出红盖头下的是假新娘。 唐家小姐在确认八成的安全下,唐府又安排了许多身形装扮大差不差的姑娘来隐藏刻意扮丑的大小姐。 甚至有可能她刚刚为了安全找的人最多的桌子也是唐府特意给唐姑娘安排的。 可谓是用心良苦。 毕竟是长女这无可厚非,风铃儿也能理解。 但是风铃儿回想起昨晚师姐恨不得立马就走的态度,猜想他们一定是聊过这个计划了,有可能还有一些暗地里,她尚未察觉到的。 只是一定有某个地方让师姐不满意,闹得不愉快了,所以才气愤的不想再对唐府遭遇善后。 师姐重诺,便是不满也不会临时撂挑子不干,只是以师姐的性子,以后断然不会再有交集了。 风铃儿悠悠叹口气:可惜,唐府终究与主角无缘。 六十一 拜了天地之后风铃儿扔下手中的筷子,尽职尽责的跑上前扶着自家师姐进洞房。 一般来说新郎新娘进洞房之后需要坐帐,撒帐,挑盖头,结发还有喝合卺酒等一堆杂乱的规矩。 但是此刻屋内都是自己人,这些步骤就都省了。 越茹灵听见关门声,长舒一口气,扯掉头上的喜帕扔到一旁,急急地夹了两口吃食:“一整天没吃饭,快饿死我了。” 周或看了一眼越茹灵,看她吃得急,递了杯水过去,转而看向凑过去的风铃儿:“小师妹走了一天路,累吗?” 风铃儿正拆着越茹灵满头的发饰,被问的突然,下意识就摇了摇头:“不…就,还好。” 怎么可能不累呢,若是平时逛街一样,一堆新鲜玩意儿能转移注意力,不至于耗神。接亲就那么干走,她确实累身累神。 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回答有些言不由衷,风铃儿赶紧转移了话题:“弈…清呢?怎么一直没见到他?” 周或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累吗?” 他的眼神凿凿,就像是看出来风铃儿说的是谎话一样。 捋着发丝的手一顿,风铃儿干涩的咽了下口水,有种被人当场抓获的羞耻感,她低下头:“嗯,啊…是有点。” 周或无奈的叹气,拉过风铃儿的手腕,强行将她按在床边坐下:“累了就要说,没人不让你歇着,装丫鬟装上瘾了?你师姐的手又不是废了,让她自己鼓捣去,你老实坐着。” 越茹灵塞了满嘴的食物,说不出来话,端着碗对着她嗯嗯两声,示意自己没问题。 风铃儿只好老老实实坐着,周或又挑了两块甜食递给风铃儿,回她:“弈清跟着青云派的人去调查了,不必管他。” “我一会儿就得出去,你们在这屋待着,不要乱跑。” 可能真的很急,周或将碟子塞到风铃儿怀里,嘱咐她拿好,就要离开。 风铃儿没反应过来,一脸怔楞的接住白色的小碟子,垂眉看着碟子上叁两块粉嫩的甜点。 周或的衣摆掠过她的肩头带起了一阵风,吹起了耳边散落的发丝。 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周或已经离开了这间红通通的婚房,越茹灵像饿了叁天的狼一直在逮着肉吃,风铃儿刚吃过喜宴没那么饿,也不好打扰吃的兴起的师姐,只好一点一点像个仓鼠一样啃着糕点。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越茹灵一杯清茶下肚,这场‘饥饿战争’才偃旗息鼓。 见越茹灵放下筷子,风铃儿调侃道:“终于吃饱了?” 越茹灵拿起喜帕摸了摸嘴角:“这成亲比骑一天马都累人,你居然还恨嫁。” “我没有。”风铃儿嘴里吃着糕点,含糊不清道:“师姐就别戏弄我了。” 越茹灵累了一天也饿了一天,吃饱喝足后难免来了懒劲,蹭到床边,蹬掉鞋子,将满满一床的花生桂圆统统扫到地上,舒舒服服的躺下。 “你也别坐着了,躺下吧,外面那么多人呢,不怕。” 风铃儿看着师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笑着说:“也不担心师兄和弈清?” “他们又不会失了清白,担心他们干什么?”说完扯了扯风铃儿的袖口,示意她躺下。 成亲过程繁琐,从早上折腾到黄昏,面对大红喜被,风铃儿也难挡被褥的诱惑,身子一侧钻了进去,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越茹灵扯闲话。 等到夜幕降临,外面一阵吵闹,风铃儿晓得这是闹洞房的来了,虽然周或不会让那些人进来,但是她俩也不好一直赖在床上不动。 风铃儿坐起身穿上鞋,回身去拉越茹灵起来,动作拉扯间,风铃儿突然感觉到小腹坠痛,腿间不受控制的流下一股黏腻的热流。 风铃儿脸色一变,拽着越茹灵的手一松,越茹灵嘭的一声又摔了回去,摔得她懵了一下:“…咋的,想谋杀同门啊?” “不是不是。”风铃儿手忙脚乱的扶起师姐,边揉着师姐的后脑壳边道歉:“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风铃儿小声继续说:“我好像来癸水了,得去处理一下。” 她是有月事布的,但是并没有随身携带,得回去取。 越茹灵瞪圆了眼睛:“我陪你去。” 听着外面声音渐近,风铃儿深知不可能让新娘离开新房,她按下越茹灵的手,安抚到:“不用,我一个人没事的,贼子就是来了,目标也是唐家姑娘,不是我。我就去一小会儿,不妨事,你跟我出去了才危险。” “不行,我担心。” 说话的功夫,周或推门而入,见她俩拉拉扯扯的,挑眉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女子间的隐私事彼此说说就算了,哪能说给男人听,一时两人都不知该怎么开口,风铃儿甚至羞得憋红了一张脸。 “没,没事,我就是想…出恭。” 思来想去,风铃儿挑了个羞耻度没那么爆表的说辞。 周或一愣,眼睛慢悠悠的看向外面,道:“你一个人不安全,让你师姐陪你。” 绕来绕去还是绕回来了,风铃儿又说了一遍刚才的话:“新婚夜哪有新娘跑出婚房的,那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有鬼吗。再说都这时候了,我一个‘丫鬟’本就应该在门口候着了,现在出去也不会引人怀疑。” 见两人还是不认同的神色,身下的黏腻感越来越重,风铃儿实在受不了了,压低声音吼道:“门口不还有别的丫鬟吗,我带一个跟着我行不行!你们再不放我,我咬死你俩!” 风铃儿明明是一副气极了却又不得不压抑声音的模样,像是虚张声势的猫崽,看似凶巴巴的,实则一点威胁都没有。 周或笑着从腰间掏出某个圆圆的物件塞到风铃儿手里:“怕了你了,遇到事了就把这个摔地上,我就会去救你。” 风铃儿没拒绝,随手收到袖口里,急匆匆的冲出房门,拉过一个小丫鬟奔向后院。 翻出自己的月事布,风铃儿问小丫鬟:“不知这棉花在哪里取?” “回姑娘,棉花得先和管家请示,管家同意了才能批下来。” 这…风铃儿拿着布,有些犹豫,这一请示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用上,但是要她直接和唐家主要棉花,她也张不开这个口,正两难的时候,小丫鬟又道:“若是姑娘急用,我那还有点草木灰,姑娘可以先用着,我一会儿就去向管家请示,约莫明天一早就能给姑娘拿来。” 风铃儿自初潮起就用的棉花,不曾使过草木灰,只是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允许她挑剔,便点点头跟小丫鬟走了。 六十二 风铃儿生辰八字为阴,体质偏寒,月事极其不稳定,有时一月来两次,有时甚至几个月都没有,每次都腹痛难忍,也有喝过中药调理,但始终不见效,风铃儿也就顺其自然了。 这次也有叁四个月未见大姨妈,她都快忘了这码事了。 装好草木灰,系好带子,准备带着丫鬟返回婚房,但她刚出了茅房没多久,眼前突然一黑,面前落下一道阴影,对危险的感知促使她后退几步,恰好躲开迎面而来的掌风。 下意识拔出腰间的匕首挡在身前,她尚未看清来人,先听见风中传来一声兴奋的低语:“阴女?” 这两个字霎时吓得她惊恐万分拔腿就跑,一旁的丫鬟还没等喊出声就被打晕过去。 风铃儿还没跑两步,腹部不合时宜的剧痛,疼得她冷汗直冒,察觉身后人逐渐逼近,恐惧涌上心头,惊慌失措间想起周或给的那粒圆圆的东西。 她暗暗咬牙,准备死马当活马医,抬手划破袖口,接住掉落的物件,使劲往地上摔。 “嘭!”的一声巨响,热浪夹着灰尘扑面而来,吹的风铃儿风中凌乱,在被身后歹人砍晕的那一瞬间,风铃儿想的是:【卧槽,为什么会是炸弹啊!】 突如其来的响声,惊动了唐府上下所有人,周或在听见这个动静后,率先向声音来源飞奔过去,越茹灵不知缘故,但也敏锐的知道情况不对,紧跟着周或跑了过去。 索性离得不远,他们到的时候,灰尘都还没落尽,一堆侍卫圈成一个包围圈,无人敢贸然冲进去,下一秒,周或就看见有一个黑衣人从烟雾中靠着诡异的身法逃出包围圈,在火把的照耀下,很清楚的能看见黑衣人身前身后各有一个女子。 一个是风铃儿,另一个是… “小姐!小姐不见了!”有人喊着。 另一个是唐家小姐。 见人要跑,周或和越茹灵冲上去准备拦住他,奈何此人身法太过诡异,明明上一秒看似刺中了,下一秒这人又出现在别的地方,几番缠斗下他甚至差点伤到越茹灵,这就更使得两人出招束手束脚。 一时不察,竟让人从包围里逃了出去,两人顾不得其他,直接追了过去,越茹灵一向以轻功为傲,竟也追不上他,几人慢慢拉开距离。 越茹灵心下一横,拼着经脉破损的代价强行提气,堪堪追上歹人,一个逃一个追,至多一盏茶的功夫,就跑到了城外山林,夜深月稀,更难追踪,眼见着贼人跳下树,落在地面,下一秒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越茹灵也跟着落在地面,屏气凝神,耳听八方,东南方和西方都传来走动的声音,西方是她赶来的方向,如果贼人往那个方向跑了,势必会与周或撞上,那么… 越茹灵拔出腰间软剑冲向东南方,约叁四百米外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越茹灵向着最近的人劈头砍了下去,硬是把剑当成刀用,可见有多气愤。 那人察觉到明显的杀死气,回身格挡,两人斗了几招,一旁有人加入战场,挑开越茹灵的剑,那人看见越茹灵大红色的婚服,急忙喊到:“可是越姑娘?” 越茹灵看出面前这伙人就是昨日见过的青云派弟子,但她充耳不闻,依旧持剑攻击。 涉及自家人,她不敢盲目偏信,万一这伙人就是掳走她师妹的坏人呢,她才不赌,反正另一个方向有师兄在,她不担心,现在就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管它真假,先控制住了再说。 “越姑娘?!我等昨日在唐府见过!”那人见越茹灵攻势不停,以为她没听见,高声解释。 周或赶到握住越茹灵的手腕:“师妹,停手!” 越茹灵看着自家师兄,心神放松下来,胸口翻涌的血气再也压抑不住,一口血喷在地上。 “师妹!”周或连忙扶住越茹灵瘫倒的身子,点穴止血,把脉探伤,从怀里掏出养气补血的药丸喂了进去,握住越茹灵的手输入内力调理。 做完这些眉眼冷冽的看向一旁的青云派弟子:“可否告知诸位为何在此!” 虽然是询问的口吻,语气却是强势,隐含怒意。 那几人面面相觑,最开始与越茹灵交手的人走了出来:“我等几番调查,认为此处为采花贼躲身之处,便来此处调查,弈公子和我们大师兄找到一处陵墓,已经下去了,我们几人在外面继续探查。” 周或沉默片刻,观察几人神色,不认为他们在说谎,继续道:“你们可曾见到一个黑衣人,身上背着两名女子?” 他们齐齐摇头,这时越茹灵缓过劲儿来,抬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坐直身体,盘腿而坐,调息了一个小周天,缓缓吐出一口气,跟周或说到:“我跟踪那人到这附近就不见了踪影,会不会是他逃进墓穴了?” “不无可能。”周或扶起她,“你这内伤怎么来的?” “那贼人身法诡异,我…追不上他。” 周或聪慧,一想就知道是越茹灵在勉强自己了:“我去找小师妹,你在这等着。” 越茹灵拉住周或,低声道:“不,我去,师兄…”她瞄了眼那几人,“我信不过他们。” 周或:“你受伤了!” 越茹灵:“如果他们是一伙的,那我留在这儿就更危险,我看了一下,他们确实就少一个人,我这点伤不妨事,打不了人跑还是能跑的。幸运的话,我找到师妹就出来了。” 越茹灵是他看着长大的,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他属实放心不下,想了想他道:“我们可以带一个他们的人下去。” 越茹灵眼睛一亮,拍了下额头:“这也没伤到脑袋,我怎么还糊涂了呢。”密谋完的两人阴测测的看向青云派弟子。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里,连星光都暗淡无光,两人红衣胜血,嘴角挂着意义不明的微笑,硬是吓得小弟子们一身鸡皮疙瘩。 越茹灵搓着手浅笑,将客栈老板谄媚的劲儿学了个十成十:“刚刚不好意思,我家的小师妹在唐府被抓走了,我一时心切,有些不分敌我了,想来几位是大宗子弟,不会和我这般小人物计较的哈。” 周或也在一旁补充:“我们追着贼人来到此处,失了他的踪影,听几位的话,我们怀疑他可能是进了陵墓里,只是在下的师妹一个受了伤,一个昏迷被掳,我们两个人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诸位能否帮个忙?” 没等青云派的人说话,越茹灵捂着胸口低声咳了起来,像是恨不得咳死过去一样,周或立马扶住脚步不稳的越茹灵:“师妹!师妹!” 周或抬起袖口拭了下越茹灵的嘴角,语气沉重:“不知陈公子可愿与我们同行?” 陈和正——和越茹灵交过手的青年,懵圈的走上前来:“少侠有难,我等定当竭尽所能。” 六十三 两人对视一眼,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们本来准备了一堆说词,还想着如果说到最后青云派的人还推辞那他们就可以直接动手拿人了。 这几句话聊下来,陈和正不像心思深的,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万一陵墓里还有陷阱等着呢。 两人警惕的跟着陈和正进了之前发现的陵墓入口,和采花贼消失的地方相隔甚远,越茹灵给了周或一个眼神,周或点点头,两人紧跟着陈和正下了黑漆漆的入口。 ———— 风铃儿自昏迷中清醒过来,闭着眼睛细听周围的声音,身下似乎是木板,呼吸间嗅到淡淡的清香。 在确定没有第二个人的呼吸声后,风铃儿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只有从上方缝隙中传来的烛光让她勉强辨认出,她现在,好像,也许,可能,大概在一处…棺材里。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风铃儿就感觉四周越来越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眨了眨眼,逼回眼底的泪水。 【她招谁惹谁了嘛!怎么被抓的又是她!】 风铃儿动作小心的翻身跪趴在棺材上,往前爬了几步,整个人紧贴在透光的缝隙上往外看。 这处像是山洞内凿出来的石屋,墙壁四周点了几盏油灯,似乎还有几副壁画,就是看不太清刻的什么。 风铃儿没心情去辨析墙上刻的画,整个人七扭八扭的想看清屋里的全貌,实在看不清,她就把耳朵贴在木板上,除了灯芯燃烧的声音,确实没听到别的动静。 风铃儿双手扣进侧面的缝隙里,抓住棺材盖的边缘用力一拉,很重但是能推动,风铃儿牙都快咬碎了,终于是拉开一个人能通过的空隙。 她钻出来个脑袋前后左右看了看,空气中弥漫着腐败的霉味,压的人喘不过气,相比之下还是棺木更好闻一点。 昏黄的光线衬得任何一处黑暗都像寄居着不可名状的鬼怪,一跳一跳的烛光更显得阴暗角落里的妖魔张牙舞爪的想要吞噬她。 在确认没人后风铃儿迅速爬了出来,蹲在棺材旁边,深呼吸安慰着自己:【不怕,不怕,没有鬼,没有妖。】 锤了锤发软的双腿,哆哆嗦嗦的站起来,也不敢细看四周的环境,扶着身旁的棺材,粗略的打量一下,并没发现像门的出口。 但是屋里摆着另一个棺材,应该是夫妻棺,一左一右并排放着,风铃儿凑过去附耳过去细听,能听见微弱的呼吸。 她不知道里面是何人,但是能确认是活人。真的!她现在不管是谁,只要是个活人,就是下一秒杀了她都行啊! 风铃儿半个身子靠在棺材盖上,还算轻松的推开盖子,风铃儿往里面看去,因为挡住了大半的光亮,第一眼真没看出来,只知道是个女子。 为了看清楚,她半个身子探了进去。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样貌,是唐姑娘。 风铃儿松了一口气,推了推唐姑娘的肩膀,她没醒。 又推了推她的脸颊,还没醒。 风铃儿沉默,抬手给了一巴掌,很好,还没醒。 想了想,风铃儿掏出师父给的清心的香囊怼到唐姑娘的鼻子下,过了一会儿,唐姑娘终于有了点动静。 风铃儿收回香囊,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道:“唐姑娘,唐姑娘。” 唐姑娘一醒来下意识捂着脸颊,疼得倒吸一口气:“嘶,好疼。” 风铃儿心虚的转开视线:“你终于醒了。” 唐瑶揉着脸颊坐起身,不少黄色的粉末随着她的动作落在布料上。她看了眼风铃儿:“你是…那个人的师妹?”又看了看四周,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 风铃儿看了看左右,犹疑的开口:“应该是个墓室,毕竟你就躺在棺材里。” “什么?!”唐瑶吓得脸色都白了,是连黄色的脂粉都遮不住的白,就像被烫到一样跳出棺材,环住胳膊使劲搓了搓。 “疯子吗?居然把我放棺材里!” 可能是因为她的反应太好笑,风铃儿都没有那么害怕了,她捂嘴笑道:“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毕竟你可是‘宁可见一见采花贼也不嫁人’的女中豪杰啊。” 唐瑶白了她一眼:“哪条律法规定了嘴硬犯法的。” 那确实没有。 风铃儿笑得更开怀了,她属实没想到,唐家小姐会是这么有趣的性格。 唐瑶拍了拍身上沾的灰:“虽然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儿,不过你放心吧,祁安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祁安?”风铃儿皱了皱眉,“那是…” 风铃儿还没问过口,就听见某处传来不小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开门,两个人面面相觑,准备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这个石屋简直是一览无余,只有棺材能藏人。 风铃儿当机立断拎起唐瑶,将她塞了回去,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两个人一个拉一个推,赶在人进来前盖好了盖子,好在这个是男性的棺材,空间比较大,风铃儿扣扣搜搜的蜷缩在一角,唐瑶则是一脸安详的闭眼躺着。 风铃儿在腰腹部摸了摸,匕首已经没了,只剩个刀鞘,抬手拔下头上的发簪,盲眼瞎摸递到唐瑶手里,让她自保。 不知哪里传来石块摩擦的声音,随即听见细碎的说话声,好像不止一个人,没有听见明显的脚步声,这两个人轻功不错。 【好像那个采花贼轻功也很好。】 风铃儿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小腹的绞痛不合时宜的剧烈起来。 【近了,近了。】 风铃儿憋住气,手头已经没有别的尖锐物了,她解下刀鞘握在手里,刀鞘坚硬,也算聊胜于无。 “…兄,…个…棺材…”是不熟悉的男人的声音,看样子是在讨论她之前躺着的棺材。 心跳声越发沉重,不仅仅是她的,唐瑶的心跳声也‘震耳欲聋’,两个人就如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外面的牛鬼蛇神露面。 随着棺材盖慢慢打开,风铃儿握着刀鞘的手越发用力。 “唐姑娘?”不熟悉的声音惊讶不已的说。 唐瑶猛得睁开眼睛,眼泪汪汪的:“祁安,你来救我了。” “哎呀呀,唐小姐是看不见弈某吗?”这贱兮兮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弈清。 六十四 【是认识的人。】 风铃儿松口气,瘫软下来,见唐瑶被人扶出去,她也想跟着爬出去,但是一放松下来肚子更疼了,疼得她直冒冷汗,直打哆嗦。 实在没力气动了,她捂着肚子蜷缩着,寻思缓过这股劲儿再出去。 唐瑶没见风铃儿出来,转身趴着往里看:“快出来啊,放心,是自己人。” 弈清依靠在棺材边,挑挑眉问:“还有其他人?” 唐瑶不喜欢弈清吊儿郎当的做派,白了他一眼:“嗯哼,有,是跟你一起的那个小姑娘。” 弈清瞳孔微缩,站直了身体,将盖子全推了下去,露出里面脸色惨白,鬓角全是汗的风铃儿。 “风铃!”弈清抱起缩成一团的人儿,找个偏低的地方坐下,将她搂进怀里,心疼的擦掉她额角的汗。 “你受伤了?” 风铃儿被这么一折腾,更难受,气若游丝道:“我没事,就是…肚子疼。” 肚子? 他往风铃儿腹部看去,一双柔白的小手交迭的按在那里,弈清也跟着覆了上去:“中毒了?!” 如果不是疼得难受,风铃儿也想撇个白眼给他。 她挥开弈清的手,难受的想死,破罐子破摔的低吼:“我入月(月事)啊!” 弈清的动作一顿,耳尖逐渐漫上红色,乱飘的视线看到对面祁安和唐瑶古怪的神色时耳朵更烫了,他低咳两声:“风铃儿身体不适,我留在这儿陪她,祁兄带着唐小姐先走吧,我们随后便会赶上去。” 祁安也转过头咳嗽两声:“此地变化莫测,怪异非常,还是一起走吧,我去别处看一看有没有别的机关。”说完像避嫌一般落荒而逃。 唐瑶则是一脸坏笑,啧啧称奇:“居然还有人能收得了你这只狐狸。” 她转身跟上祁安:“我就不当那没眼色的人了。” 风铃儿还不至于疼到失智,听这话就知道唐瑶误会了,绝望的伸出尔康手:“别走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弈清又将手又盖了上来,这回没有风铃儿的手阻隔,直接覆在女子柔软的小肚子上,手上的热意透过轻薄的布料温暖风铃儿冰冷的身体。 “肚子不疼了?”弈清语气揶揄,垂眉注视着明明想起身,又不得不屈服的风铃儿,笑意更深。 风铃儿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不得不承认:【内力真是好用啊。】 他的手就像个暖炉一样,热腾腾的,不仅疼痛有所缓解,全身还都暖洋洋的。 风铃儿纠结的拿开弈清的手,身子向外侧动了动,想从他身上下来:“我好多了…谢谢。” 弈清没放风铃儿下来,反而横抱起来,像称重量一样颠了两下:“算了,就你这幅模样,我抱着你还走的快些。” “不必了!不必了!”风铃儿挣扎的想要下来,将用过就丢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头祁安远远喊到:“弈兄,这里有个金烛台可以转动,可能是出口。” 正和风铃儿‘厮杀’的弈清听到此话,放下风铃儿,拽着她向前走了几步,两人走到棺材附近,听见轰隆隆的声响,下一秒,弈清和风铃儿连带着两个棺材下方出现巨大的空洞,两人不受控制的下落,弈清眼疾手快搂住风铃儿,在短暂的垂直下楼后,是长长的斜坡,旁边的棺材也跟着滑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总算有惊无险的落了地。 风铃儿惊魂未定的趴在弈清怀里。 【时隔两世,我居然还能有幸体验到滑!滑!梯!】 弈清手肘撑地,微微抬起上半身:“妹妹就这般喜欢黏着我。” 风铃儿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还在弈清身上,她连忙起身,蹲坐在一旁,不敢乱走动。 弈清揉着被棺材撞得酸痛的手臂,坐起身来,因为没有灯光,看不清楚四周情况,弈清摸到风铃儿旁边,挨她极近的坐下,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一上一下的晃。 见风铃儿不说话,弈清先打破沉默:“可还疼?” 风铃儿摇摇头:“已经不疼了。”肚子还是有些疼的,不然她也不至于一直坐在这儿不动。 弈清耸动鼻翼,闻到一股魅人的香气,奇道:“按理说,这里应该是防盗墓者开棺的机关,怎么还有能异香。” 风铃儿心里咯噔一声,暗戳戳的离远了点,低声问道:“是吗,我怎么没闻到呢?是金丝楠木(棺材)的味道吧。” “说起来,哥哥怎么会在这儿?” 弈清也跟着挪了挪:“亏妹妹还能想起来问我。” “我跟那青云派的大弟子商谈一晚上,发现采花贼作案地点虽然杂乱,却大多在附近几个城池,我们怀疑他在城郊外有固定的据点,几番排查后在这儿发现处陵墓,我们便进来了。” “不都说陵墓入口隐蔽难寻,你们是怎么找到的?” 弈清沉默了一瞬:“妹妹可知,哪里的银钱最多?” 没等风铃儿回答,弈清自顾自道:“死人身上的钱才是最多的。” “我幼时孤苦,与人争食,难以果腹,偶然间我在死人身上摸到几两碎银,过了两天好日子,方知银两的重要,这得了好处便总想着从死人身上摸钱,干久了总能摸到点门道,久而久之我便认识了几个盗墓的,跟着学了点风水命理,探墓认宝的旁门左道。” 弈清话音一转,语气轻快道:“所以找这么个小墓的入口,对某来说还算容易。” 风铃儿:“……” 大概身为主角,身世都不太好,无论是男主还是女主都一样。 弈清的叁言两语说的轻松,实则书中描写更耳不忍闻,被殴打,辱骂是常态,常常为了一点别人扔下的食物与人打斗,与犬撕咬,夏天还好,冬季则是满身冻伤,比乞儿还要狼狈,若非命硬,早就不知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书中也提过他最初的商业启动资金就是从乱葬岗的死尸身上翻出来的,而他去乱葬岗的原因也不过是想从死人身上扒点衣服穿好过冬。 倒是没写他还干过盗墓的活。 六十五 无论是否盗过墓还是剧情设定之外,她暂且不论,她就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不然怎么引得弈清跟她卖起惨来。 他不是应该在剧情后期,跟越茹灵讨巧卖乖,争得怜爱的时候说这话才对吗? 风铃儿犹豫再叁,实在受不了两人间奇奇怪怪的氛围,左右看不清,风铃儿胆子也大了不少,梗脖道:“哥哥说这话,是在跟妹妹报屈吗?” 弈清一愣,浅笑歪头靠在风铃儿肩上:“那妹妹,可有怜惜我?” 风铃儿又往外挪了挪,用行动告诉他:她不怜惜。 哪知弈清反手将她搂了回来,下巴靠在她肩膀上,手松松搭在她腰间,手心处传出来的热量驱散风铃儿身体深处的寒意。 冷不丁的被抱住,风铃儿吓得双手环胸,双腿蜷缩,哆哆嗦嗦的开口:“哥,哥!男女授受不亲啊,哥!” “妹妹,哥哥实在怕黑,你别离哥哥太远。”弈清感觉鼻尖的香气更浓郁了,清雅魅人的香气熏得他有些许意乱情迷,喉结微动,他埋在风铃儿身上:“早年有人同我说,撅人坟是要遭天谴,损寿数的。我亲眼目睹过他们的死状,此后夜夜噩梦。” 【还在卖惨,他还在卖惨!】 风铃儿表示,她不吃这一套! 身后人的气息太有侵略性,风铃儿艰涩的咽了咽口水,胡乱的在身上摸索,终于在腰间系带处摸出火折子。 赶紧打开吹亮,微弱的火光照亮不大的内室,风铃儿眯着眼睛看清周围的那一刻,迅速把火折子熄灭,并祈祷弈清什么都没看到。 “呵呵呵。”压抑不住的低笑从身后传来,后颈处一阵阵热风,吹得风铃儿浑身不自在。 “妹妹在怕什么?”弈清拿过风铃儿手里的火折子,风铃儿攥的死紧,也没敌得过弈清的力道。 “哥,这空间太小,咱别点火了,容易喘不过来气。”风铃儿试图劝阻,手也跟着拽,那也挡不住弈清执着的吹燃火绒。 陷入黑暗的墓室重新有了光亮。 石室里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杂乱的横着两口棺材,再远点的墙边摆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本古书。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墙壁四周和顶部都绘声绘色的雕刻了男女交缠在一起的春宫图。 不仅生动还他妈是带颜色的彩图! 风铃儿捂住自己的脸。 【太社死了!这和在班级群里误发小黄文链接一样尴尬!】 风铃儿深呼吸两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看样子,这里确实是采花贼藏身之处,咱们先找线索出去吧。” 风铃儿站起身快速跑到桌子旁,尽量离弈清远点,随手翻开桌子上的古书,入目是花样‘啪啪啪’,风铃儿眼睛一痛,又给它合上了。 只见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阴阳和合大法》。 【还阴阳和合大法!再正经的名字也改不了它的本质是一本小黄图!】 弈清凑上前开来,点亮桌子上的油灯,风铃儿拿着书往外侧蹭了蹭,尬笑到:“这儿有我呢,哥哥去别处吧。” 弈清摸了摸风铃儿的发顶,笑的促狭:“我听妹妹的。”说完他居然去墙边研究起那些画来。 风铃儿收回视线,怕书里真夹着线索,便单手持书,另一只手捋着书页,快速浏览,是图就略过,字就看两眼。 翻到首页,她发现一行字: 八阴之女,身怀异香,其香如鸢如兰,嗅之心醉神迷,乃上乘炉鼎。 “歘!”纸张撕开的声音,弈清回头看过去,就见风铃儿拿着一张纸放在火苗上,不一会儿就烧得干干净净。 “妹妹在烧什么?” 风铃儿冷冰冰的说:“淫书秽图,留之无用,烧了才算干净。” 她总算知道那个贼是怎么知道她是阴女的了。 这书万万留不得! 弈清拿过剩下的书页,略略翻看,笑了:“不过几张图,也值得你像面对洪水猛兽一般。” 弈清无所谓的放回桌案:“不过既然妹妹想烧,那便烧了吧。” 风铃儿想烧的那一页已经烧没了,剩下的她就没那么在意了,直接拿起来放在火上点燃,扔到空旷的地面上,等它自己烧完。 这边弈清对着墙壁敲敲打打一遍,片刻后对着风铃儿耸耸肩:“出不去了,看来妹妹要与我一起在这孤独终老了。” 风铃儿在看不见的角落翻了个白眼。 【终老?还没等终老他俩就先饿死了。】 她不信邪,也趴在墙角上,避开羞人的画面,挨个敲打,又摆弄烛台,桌子,木床,全都没有反应。 风铃儿坐在床边,焦躁的咬着拇指:“那我们只能原路返回了?” 弈清摇了摇头:“且不说这个坡度,爬不爬的上去,就是真爬上去了,上面没人打开机关,同样也是死路。” 风铃儿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没人给开机关,祁安和唐姑娘不都在上面吗!” “这么久了,上面的人早走了。” “祁安一看就是端方的君子,我不信他离开了!” 弈清叹口气,拿风铃儿的自欺欺人没办法,只好细细掰开给她解释:“祁安是青云派大弟子,正直不假,但他此行的目的其一是捉拿采花贼,那其二呢?” 弈清直视风铃儿的双眸:“是保护唐家大小姐。” “咱们掉下来之后,可有听见祁安和唐瑶的声音?没有吧。” “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机关无法打开第二次,这个可能性不大,暂时排除。另一个是他们的声音无法传到这里来,说明咱们离他们太远了,同样他也听不见我们的声音,无法通过声音确认棺材下方是不是要命的陷阱。” “在这种不确定的情况下,他一定不会贸然行动,万一下面是死路呢,所以他一定会先保证唐瑶的安全,在救唐瑶出去后,才会返程来救你我。” “我和祁安至少在这个墓室摸了一个半时辰,且这个墓室机关重重,变化莫测,我都没摸到规律呢,更别说你口中端方的大弟子了。往好了说,他带人原路返回,又带人赶回来救我们,这期间无半点意外,来来回回的路程也需要两个时辰。” “这还是往好了说。” 风铃儿一下就蔫了:“那怎么办啊?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妹妹只能和我留在这儿,等人来救喽。”弈清后仰躺在床上,一副懒散的模样。 风铃儿不相信主角之一会被困在这里,但她怕黑又怕封闭的空间,如今再加上和弈清一起困在在这里,她压抑的喘不过来气。 弈清的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得她不可避免的神经高度紧绷,难以冷静,手指甲都快被咬秃了,神经兮兮的念叨着出去的方法,一次次假设,一次次又否定。 弈清看见惶恐不安的风铃儿,直起身摸向她的发丝,安慰她:“你别怕,我逗你的,我们能出去。” 在弈清触摸到她的那一刻,风铃儿如惊弓之鸟般跳的老远,惊恐的看着弈清。 弈清微微抿唇,察觉他可能玩过头了,起身拿起桌子上的烛台走到某面墙的下方,敲了敲,将烛台靠近墙角,火芯左右晃动了两下,说明此处有风。 风铃儿眼睛一亮,跟过去蹲下,将食指指尖放在嘴里润湿,伸向那处,果然感觉到微微的凉意。 有风就说明有出口,风铃儿只高兴了一瞬,就又皱起眉来,咬起手指:“可这要怎么打开它?” 弈清从怀里掏出几个眼熟的圆形物体埋进墙角,用烛火点燃引线,拉过风铃儿极速的后退,躲在棺材后。 一声巨响过后,墙角被炸出了一个可供人爬过去的小洞。 风铃儿庆幸能出去的时候,还有闲心想:【果然,师兄手里的炸弹是在弈清这里拿到的。】 但是明明两个都是炸弹,弈清手里的就明显和师兄手里的不是一个等级的。一个顶多有点热浪扬起点灰尘,而另一个都可以用来爆破墙体了。 六十六 “咳,咳咳,咳。”弈清和风铃儿扇散鼻尖飞扬的尘土,呛得咳嗽不止。 等灰尘散尽,两人蹲回墙角,看着那个小洞,弈清说:“我先爬进去看看,没有危险我再叫你。” 风铃儿点点头。 弈清爬进去后,那边传来微弱的光亮,又过了好一会儿,弈清道:“过来吧,这里安全。” 风铃儿俯身爬进去,墙体很薄,她先把油灯推过去,再爬进去。 弈清手里拿着她的火折子,站在一左一右两个洞口前沉思。 他没有回身看风铃儿,只是等她走近时说:“这两条路,一条生路一条死路,我们风铃儿选一条吧,放心选,选错了哥哥也不怪你。” 风铃儿借着一点光亮打量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洞口,摇头:“不要,为什么是我选,我根本看不出来它俩的区别,你有经验,你来。” 弈清压低声音笑了:“怕什么,真就是选了死路,黄泉路上也有我陪着呢。” “…我可不想死。”风铃儿后退两步,语气坚定。 “没想到,妹妹还挺惜命。”弈清的视线一直落在两个洞口上,不错眼的找着生路,嘴上不着调的说着丧气的话,不过纯粹嘴贱罢了。 弈清凑走近两个洞口,在左边那个洞口的下方抹掉上面的污渍显出底色,那里雕着一株小小的菖蒲。 弈清拍掉手上的灰尘:“咱们走这条路。” “你确定?” 弈清简单的解释了两句:“风水上,一墙不可有二门,挡财失和,这儿雕了株草,算改了运势。” 风铃儿似懂非懂,只知道弈清确实找到出去的路了,便白着一张脸,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风铃儿算盘打得好,她踩着弈清走过的路就绝对不会触发陷阱。 弈清举着灯盏领着风铃儿走了一段路,隐约两人听见前面传来细碎的声音。弈清拦住风铃儿,让她留在原地,自己则是上前查看。 离得近了,声音也越发清晰,刀剑相击的声音和女子的怒喝。 “贼子!还我师妹!” 好像是是越茹灵的声音。 弈清走回风铃儿身边,边走边说:“我听见茹灵的声音了,她怎么…”直到走到风铃儿面前,他的声音停住了,风铃儿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又白了。 他弯下腰:“可是又疼了?” “师姐来了吗?”风铃儿与弈清同时说道。 她推搡着弈清,像是能找到能撑腰的人一样,语带哽咽和任性:“快带我去找师姐啊!” 弈清顺着风铃儿的力道后退几步:“好好好,你别推我。” 他转身蹲在地上:“上来,我背你走。” “什么!?” “就你现在这样,我背你都比你走着快。” 风铃儿摇头排斥:“我不要!我能跟得上。” 弈清不依不饶的:“别闹,你师姐跟人打架呢,我背着你能快点赶过去。” 风铃儿踌躇的看了眼前方,又低头看着蹲在她面前异常固执的弈清,她倒是想一走了之,又怕不小心踩进陷阱。心里又实在记挂着越茹灵,一跺脚,趴了上去。 “快走快走!” 弈清得意的笑了,搂过女孩的腿弯,掂了掂:“妹妹可要趴稳喽。” ———— 半个时辰前 陈和正带着周或和越茹灵进了墓室入口,越走越向下,越茹灵尽心尽力的扮演着病弱的人,时不时就咳嗽两声。 她借着生病靠近周或,低声问:“你来的时候可有看见可疑的人?” 周或摇摇头,他问身前领路的陈和正:“小兄弟,你的师兄是何时下来的?” 陈和正的手搭在剑柄上,警惕的看着四周环境:“约一个时辰前吧。” “那你们是何时到这儿的?” “也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弈公子聪颖,到达此地后立时便找到墓室入口。” 周或有一搭没一搭的套话,几人越走越向下,在拐过一个拐角的地方,四周突然射出无数的箭矢,他们在中间,避无可避,只能正面挥剑斩断迎面而来的羽箭。 箭矢太过密集,难免受伤,好在箭尖无毒,几人也算有惊无险。 越茹灵心疼的看着肩膀处的划痕:“可惜了,师妹给的衣服破掉了。” 周或将袖口撕成布条,扎在越茹灵的伤口处,他们出来的急,身上没有药膏,只能这样简单处理一下。 把剩下的补血养气的药递给越茹灵:“她最喜欢你了,是不会介意的。” “那倒也是。”越茹灵开心不已:“我以后再给她买一件比这个更好看的。” 周或摩挲着腰间的香囊,闭口不言。 几人经此一遭,察觉这里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无害,行走间更加小心,奈何几人并没有盗墓的经验,之后他们遇见且不限于巨石陷阱,尖刺陷阱,流沙陷阱… 越茹灵崩溃的双手杵地跪在地上,开始怀疑人生:“这真的是墓地吗?我真的不是在地府吗?” 周或也被一系列防不胜防的机关闹得心力交瘁,他背靠在墙上想喘口气,下一秒墙壁翻转,他倒了下去。 “师兄啊!”越茹灵脚尖用力,弹射起步,也跟着冲了进去,只有陈和正慢了一步,他在两人进去的地方又踢又打,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隔着墙大喊:“越姑娘!周公子!你们没事吧!” 周或倒地的那一瞬反手撑地,腰部用力,一个后翻稳稳落在地上,听见陈和正的声音,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看了下四周环境,确认无事后才回应:“我们没事。” 越茹灵揉揉脑袋爬起来,打量四周:“这是哪?” 这里灯火通明,四周林立着书架,博古架,还有屏风,床铺,桌子,一眼望去,除了没有窗户和门以外就跟普通人家的卧房差不多。 周或敲了敲刚刚进来的那面墙,用力推了推,是怎么也推不开:“陈小兄弟,我打不开这面墙!” 陈和正也喊到:“我这边也试过了,找不到机关!” 越茹灵去翻书架上摆着的书本和武器。 翻着翻着真让她找到点名堂:“师兄师兄,你快过来看。” 周或走过去,垂眉看向风铃儿手里的图册,细细看去竟然是墓室的布局图和一些简单的机关,只是画的粗糙了些,不像是墓室工匠的建筑图,更像是后来有人特意记录下来的。 “嘿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越茹灵捧着画册笑得猖狂。 越茹灵兴致勃勃的翻了两下:【嗯,看不懂。】 转头就将这费脑子的活儿扔给了周或,她则是又去翻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同时还不忘告知墙那边的陈和正:“陈公子,我们找到出去的方法了,你且等等!” 那边周或一页一页的翻看,这边越茹灵疯狂的往袖子里塞玉器珠宝,一边塞还一边嘟囔:“一百两,二百两,叁百两…嘿嘿,小女缺钱,墓主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塞着塞着,越茹灵的袖口就沉得装不下了,她苦恼的看着手里巴掌大的瓷器,心疼的放回去,又开始翻博古架,琢磨着有没有发簪之类可以扎头上的小物件。 越茹灵跟个闻到花蜜的蜜蜂似的,在周或眼前来回晃,周或掐了掐鼻梁,无奈的问:“你闹腾啥呢?” 越茹灵翻着书架,头都快伸进去,闻言瓮声瓮气道:“我翻翻,到时候多带几件值钱的宝贝出去。” 周或扶额:“死人的东西你也拿,不嫌晦气?都放回去!” 越茹灵撇了撇嘴:“有什么关系,人都死了,东西留在这也没用。” 越茹灵虽然嘴上反驳,人却老老实实退了回来,伸进书架深处的手指带倒了一大片书箧,越茹灵泄愤似的将怀里的东西胡乱的放了回去。 不让她盗宝,她又干不来费脑筋的事,索性拿起书架上的书打发时间。 看书也不消停,看一本扔一本,直到翻到一本书,越茹灵神色一怔,悄咪咪的看了眼周或,又仔细看了眼书名《虚影诡步》。 趁周或没注意藏进怀里,做贼心虚的凑到自家师兄身后:“师兄,还没找到出口吗?” “书页太多。”周或很烦躁,每浪费一秒,风铃儿就越危险。 周或烦躁得一拳锤在身侧墙壁上,突然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两人顺着声音看过去,有一暗门徐徐打开,两个人对视一眼,纠结要不要过去。 出口是有了,但是陈和正还在外面。 周或道:“我过去看一眼,你留在这儿琢磨看有没有别的机关。” 越茹灵接过周或递过来的书,点点头。 越茹灵:我和师妹天下第一好! 六十七 周或探头出来小心查看,入目的是一个很大的,空旷的,与他们刚刚经历过的,极为相似的通道。 前后看了看,貌似没有危险,周或撑着只有他叁分之二高的暗门钻了出去,借着暗室的光,能勉强看清楚通道的模样。 他摸了摸墙壁,冰冷潮湿,是与另一侧通道相似的触感,周或心里隐隐有些想法,他转头嘱咐越茹灵不要走动,他往深处看看。 “师兄是有什么发现吗?” 周或沉默一会儿才道:“不算发现,只是有些想法。” 想了想,周或往本该是出口方向走,走了约一盏茶的功夫碰到了陷阱,好在这一路上他有了经验,躲得也快。 碰到陷阱后,他停顿一会儿转身往深处走去,路过暗门时脚步未停,没走太远又掉进了陷阱。 周或沉思:【这些陷阱都是未触发的状态。所以真的是两条完全相同的路?】 周或躲过陷阱,继续往深处走去,不知走了多久,空旷的长廊里传来除他呼吸外的细碎声音。 他停住脚步贴在微微凹进去的墙壁里,侧耳细听,似乎是有人说话,且越来越近。 “…祁安,…我…害怕。” “…心,…能带…出去。” 离得近了,能听清是一男一女,他听见熟悉的名字,也不躲了直接站了出来,等了两息,看见青云派大师兄带着狼狈的女子出现在路的那一头。 祁安在见到周或那一瞬就拔出来剑来,厉声:“来者何人!” 周或手里没有烛火,但是那一身红衣在这环境里也颇为扎眼,像是索命的冤魂,吓得唐瑶瑟瑟发抖,直往祁安身后躲。 “祁公子,是我。”周或身形未动,平静道。 “周公子?”祁安将信将疑的向前走了几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追着采花贼来的,我的小师妹被人掳走了。” 祁安边走边提防,见真的是周或也就放下剑:“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越茹灵和陈小兄弟,不过我们刚刚分散开了。” 祁安松了一口气,收剑回鞘,“你来了就好了,我有事同你说。” “边走边说吧。”周或带人回去,路上在打量这祁安和他身旁的女子,路黑无光,那女子又留着厚重的脂粉,一时辨认不出,他有意询问:“弈清呢,不是和你一起,怎换了旁人?” “…这就是我要与你说的事。” 周或突然有种不详的感觉。 祁安顿了顿语气艰涩:“我和弈兄到主墓室的时候发现了唐姑娘和风姑娘。” 周或停住脚步,目光沉沉的看向祁安:“…我师妹呢?” “风姑娘和弈兄掉进主墓室的机关里,洞穴太深目前生死未卜。” “……”周或握紧腰间的剑柄,脸色阴沉漆黑:“烦请祁公子带我回去找小师妹。” 明明是很客气的语气,却一字一句音节咬的很重,语气缓慢隐隐含着狠厉。 祁安也察觉到周或语气的不对,他也确实心有惭愧,于是:“待我将唐姑娘交于陈师弟,我定会与周兄一同营救风姑娘。” 电光火石间周或将剑架在唐瑶脖颈处,速度之快让没有防备的祁安错愕不已,周或冷冷道:“如果我把她杀了,你是不是就能带我去了。” 祁安察觉周或的杀意不是针对唐瑶,或者说不仅是针对唐瑶,周或更想杀的其实是他,唐瑶不过是一个更有效的,能威胁他的手段而已。而唐瑶哪见过这场面,剑面如镜能清晰的看见她吓得冷白的脸色。 “周兄,我知你救人心切,但你不该将无辜之人卷进来。”祁安知道他不松口的话,一旦打起来,唐瑶也不可幸免。 他试图劝说周或冷静,但周或哪管这些直接打断:“二选一,我给你五秒。五…” 祁安皱紧眉头,手指微动,想要格挡周或的剑刃,周或看出他的想法,毫不留情说:“你可以试试,看看是你的动作快,还是我的剑快。四…” 祁安回想了下刚刚周或拔剑的速度,自认他没有自信能把唐瑶毫发无损的救下来,都没等到周或往下数,直接后退一步:“我可以带你去,但我有个条件,我要带着唐姑娘一起走。” 在危机四伏的墓室里,他不敢轻易留唐瑶一个人。 而周或只要有人带路就行,其他的他都可以妥协,是以点头同意,催促着祁安往通道深处走去。 剑刃在黑暗里闪着冷光,刺得唐瑶紧紧跟着祁安,眼神一点都不敢乱瞟。 “师兄!师兄!”几人走了没几步,周或听见身后传来越茹灵的声音,他叫停祁安,越茹灵眨眼间就跑到周或面前,手里还拎着什么不明物。 “咳咳,越姑娘,我…我快,被勒死了…咳咳。”‘不明物’开口了,赫然是轻功不佳被拖着走的陈和正。 越茹灵讪笑着松开陈和正的衣领,解释道:“我在墙角地面发现机关,踩下去后门就打开了,我着急过来找你,就拽着他来了。” 周或没什么表示,祁安反倒松了一口气,将吓得哆哆嗦嗦的唐瑶交给陈和正:“师弟,你先带唐姑娘出去,我们得去救风姑娘。” 越茹灵惊喜道:“有师妹的消息了?” 周或看了一眼祁安,没有详细说明,只是说祁安知道路,跟着走就行,也没有阻止陈和正带走唐瑶。 路上祁安把过程大致说了一下,气得越茹灵手都在抖,如果不是还要靠祁安领路,她的剑就上去了。 “你!你就这么丢下我师妹!”越茹灵有一瞬的气息不稳,脚下打滑,她连忙进行调息。 祁安一脸愧疚的说:“我很抱歉。但请相信我,即使你们不来,我也会返程去救他们的。” 越茹灵调整过来,依旧气红着一张脸,愤愤道:“你和唐家人一样自私自利!怎么!就她唐瑶重要,我家小师妹就活该被无视!” “当时唐府就以人手不足不肯拨人保护风铃儿,我不多说什么,他唐府护着他家女儿,合乎情理!但是你一个大门派的是钻钱眼里了吗!为了那点银钱就弃我师妹于不顾!我告诉你,我师妹她今天要是哪里受了伤,我定从你身上百倍讨回来!” 祁安垂下眼帘:“我心有愧,风姑娘若能平安,我定会当面跟她请罪。” 越茹灵:口吐芬芳!! 周或:师妹加油,师妹威武,师妹给我骂死这个鳖孙! 六十八 几人一路奔跑,快速的抵达主墓室,主墓室还是与祁安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周或打量着墓室,石墙上刻着复杂的壁画,他粗略的看了一眼,貌似雕刻是某个人的一生。 脑海里浮现出画册其中某一页似乎与这间石室极为相似,在祁安去转烛台的时候,他向越茹灵要来那本画册,翻到那一页,仔细看上面的零碎的注释和机关的摆放,总算大致了解些这个墓室的布局。 通俗一点来讲,这是一个类似镜像的墓室,以主墓室为中点,左右两边都有相似的结构和机关,且牵一发而动全身,机关环环相扣,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里面。 所以当祁安转动开机关的时候,周或并没有鲁莽的跳下去。 周或同众人大致说了一下他的猜测,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留越茹灵在主墓室,他们几个分批下去,避免出现与错过风铃儿的概率。 周或先跳下去,等机关合上祁安重新打开紧跟着跳了下去。越茹灵捧着晦涩难懂的布局图寻找新的线索。 周或和祁安并没有分开,两人直接掉到水里,周或抬头已经不见光亮,祁安道:“我刚看了眼,这里与其说是池水不如说更像一口井。” 周或游到边缘处探了一圈,除了是四四方方外,就如祁安所说,像一口井,直上直下,除了上面没有类似出口的地方。 周或不愿放弃,继续摸索。 主墓室内,越茹灵翻到主墓室那一页,第一眼:很乱。第二眼:还是乱!第叁眼:她根本不可能看得进去第叁眼好不好! 越茹灵掐了掐鼻梁缓解刺痛的眼睛,她拿物件别住机关,不让它合上,向下面喊到:“师兄?师兄!” 周或大声回应:“我在!你别下来,这下面都是水,我找找出口!” 时间久了周或难免往不好的方向想,他让越茹灵一直打开这个机关,自己则是借着这点亮深吸一口气下潜到水底。 活要见人,死… 周或猩红着一双眼在水底深处绝望的摸索。 他要见尸! 周或称得上是报复性的沉在水里,直到胸腔压迫的难受,才不得不上来喘口气继续下潜。 一旁的祁安在水里寻找出路,但是他很快就发现周或的不对,他拉住还要游下去的周或,厉声道:“周兄,冷静!” 周或挥开祁安的手,一双眼平静又阴冷的看着祁安。 祁安着急的说:“风姑娘她不在这里!” 这句话让周或稍微回了点理智,他盯着祁安:“何以见得?” “这里没有棺木!他俩是和棺材一起掉下来的,但是现在水底和水面上都没有棺木!而且我很确定他们并不是掉进水里,我当时并没有听见水声!” 周或虽然冷静下来但还是红着一双眼,整个人更显阴郁:“那她在哪?你告诉我她在哪!!” 时间越久,他的心越不安。风铃儿现在怎么样?还好吗?还安全吗?有受伤吗?有…哭吗? 每每想到这些,心里就像被火炙烤,焦躁,疼痛,想下一刻马上到她身边。 想她。 想见她。 水中的两个人胶着的时候,掉下来一个物件紧接着又掉下来一个人,溅了两人一脸水,周或还以为是越茹灵也跳下来了,刚想斥责,就听见越茹灵在上面喊:“师兄,是贼人!” —— 他们在水下找线索的时候,越茹灵研究墓室的别的地方,正敲敲打打着,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阵杀意,她侧身躲开,墙壁上钉了一排飞镖。 她当即拔剑向飞镖飞过来的方向冲过去,她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还是只能看见一个黑影。 越茹灵只能摸到一点残影,她站在原地,四处张望,她总觉得那个想杀她的人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果然,身后又传来一阵厉风,那人大概武功不如她,飞镖的速度很慢,对越茹灵来说太容易躲开了。 几次下来,那人先藏不住了,他蒙着一身黑,遮住下半张脸,阴测测的出现在越茹灵身后:“姑娘,没人教你不能擅闯别人的家吗!” 越茹灵眉眼一横,一动气丹田处疼痛,是一边吐血一边跟人交手:“也只有你这样恶心的变态才会把墓地当家!” 两人交手过程中,越茹灵发现他总往她胸前掏,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人色心不死,后来发现不对,是自己藏起来的书漏了一个角,他的目标其实是这本书。 越茹灵抓不住他,对这个墓室的了解也没有采花贼熟悉,便借着打斗一步一步接近水井,当即把书扔了下去,那个贼人见书掉下去,气得骂了一句越茹灵,便跟着跳了下去。 越茹灵赶紧趴在入口往下喊:“师兄,是贼人!” 喊完她也跟着跳了下去。 水面上已经没有人了,越茹灵憋了一口气下潜,果然看见周或和祁安在追着那个贼。 不得不说,贼就是比他们熟悉这个地方,可能也是他们的关注点都在寻人上,所以并没有发现这个水池底部是有水下暗道的。 水下阻力让他们发挥不出全部的能力,越茹灵游到周或身边,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采花贼,周或点头,握住越茹灵的手腕,另一只手拔剑插入池壁,借力将越茹灵扔飞出去。 借着这股力,越茹灵先一步越出水面,她持剑刺向刚上岸的采花贼,地方狭窄,采花贼躲避不开,掏出飞镖抵挡,越茹灵厉声道:“贼子,还我师妹!” 我为什么要写剧情呢!!!!我的初衷是什么!!!是想他们黏黏糊糊的贴贴啊!!!!贴贴啊!!! 你们上啊,你们是不是不行!你们上她啊!!!风铃儿都这么香喷喷的端上来了。你们是!不!是!不!行! 周或:……… 弈清:……… 微长生:……… 周或amp;弈清amp;微长生:这赖谁。 我:赖我啊!这都赖我啊!都怪我啊! 写文哪有不疯的!哪有不疯的!!!! (阴暗扭曲爬行,扯头发喊叫,到处乱爬) 六十九 弈清背着风铃儿赶到的时候,越茹灵在黑暗里艰难的和采花贼缠斗,弈清放下风铃儿:“我去帮茹灵,你待在这别动。” 越茹灵见有人加入战场,得空暼了一眼:“…弈清?” 那… 越茹灵一眼就看见拿着烛台的风铃儿,漆黑的暗道里,她是最明亮的存在。 越茹灵提着的那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下手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幸好周或和祁安也跃出水面,四个人占了四个角,以包围之势围攻,几人都是天之骄子,比唐府的侍卫要厉害不知多少。 争斗中,将贼人的活动空间控制的越来越少,最后在祁安的剑锋下,刺伤采花贼的双腿,断了对方的后路,以不可抵挡之势控制住贼人。 一切尘埃落定,周或脱力的松开手里的剑,冲到光明处,拥住他的‘光明’。 “风铃。”周或紧紧抱住风铃儿,湿漉漉的头颅埋在风铃儿的肩颈处,浸湿了风铃儿大半的衣衫。 风铃儿猝不及防的被抱住,冰冷与温热激得她不住颤抖,只觉得自己也要融在潮湿的拥抱里,耳边是周或慌乱的呼吸,“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了。” “风铃。” “……求你。” 风铃儿:…… 【发生了什么?】 她推拒着周或,但是她越用力,周或抱的越紧,湿透的衣服似乎失去了阻挡的作用,紧贴的身体似乎是两具冰冷的肉体相互取暖。 风铃儿冷的直打哆嗦,又热得颤栗:“你先放开我。”风铃儿没推开周或,是弈清把周或从她身上撕开。 弈清撇撇嘴:“一身的冷水,也不怕把妹妹冻到。” 越茹灵从采花贼身上摸出那本秘籍后,在周或被迫离开风铃儿后,她紧着也抱紧风铃儿:“呜哇,师妹,你受伤没啊?害怕不啊?” 风铃儿手里拿着烛台,只好一手回报,一手举着烛台:“我没事,我没受伤,师姐…”风铃儿扁嘴委委屈屈说:“我很害怕。” 越茹灵抚摸风铃儿的发丝,拍拍她的脊背,安慰:“不怕,不怕啊,师姐来了。” 祁安本来也想过来,但是他得控制采花贼,只好远远的和风铃儿致歉。 风铃儿不知祁安的歉意从何而来,她也不会怪罪祁安,说白了他不过是做了最恰当的决定罢了,他们非亲非故,祁安能返回来救自己,也算仁至义尽,她又怎会苛求。 几人按原路返回地面,因为采花贼死活不开口,怎么威逼利诱都没用,实在找不到别的出口的他们就只能再次从水道回到水井,再从采花贼身上摸出飞镖,钉在墙壁上,利用这小小的落脚点,飞出去。 好在越茹灵别住了那个机关,所以入口一直是打开的状态。 就是冷水一激,风铃儿疼得想死,弈清一直在关注她,在她落在地面上就用内力烘干她的衣服,又强制将她背起来。 周或按住弈清的动作,满脸的不赞同,弈清挑起一边眉毛,托住风铃儿细弱的腿弯,意有所指道:“妹妹肚子疼得走不动,我背了一路,也不差这几步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茹灵应该也受伤了吧。” 可以继续耗着,端看谁会更心疼了。 周或看向风铃儿快疼得失去意识的脸色,抿紧唇角,松手妥协了:“她怎么了?” 没让弈清说话,一旁的越茹灵靠近周或,小声解释了下风铃儿肚子疼的原因。周或叹口气,握住风铃儿无力垂下的手,引导着内力在风铃儿体内运行一周,汇集在其丹田处,缓解她的疼痛。 在出去后,陈和正和唐瑶已经在入口处等着了,周或几人并不想再回去唐府,将采花贼交给祁安他们,就离开另找客栈歇息。 第二天一早唐公子把赏金送到的时候,周或正端着两碗红豆山药粥送进风铃儿房间。 风铃儿躺在床上静养,虽然脸色还是有点白,但其实已经好很多了根本不耽误行动,只是他们莫名的上心,不让她下床,愣是搞得像坐月子一样。 越茹灵坐在一旁,拿着那本秘籍,兴致勃勃的介绍这本书都哪哪好,哄着风铃儿和她一起练。 周或推门进来,将粥放在桌子上:“你俩一人一碗,补血气的,趁热喝。” 他端起一碗递给风铃儿后,数落起越茹灵来:“中药喝完了?经脉修复了?” 越茹灵讪讪的收起书,低头认错,态度良好:“我错了。” 越茹灵纯是我认错了,但我还敢的态度,周或一噎,看在她受内伤的份上,也不好说重话,视线余光里瞥见风铃儿捧着瓷碗都遮掩不住的偷笑,无奈的叹气:“那你还不赶紧去把药喝了,当师姐的没个表率,净带坏你师妹。” 越茹灵听不得这碎碎念,捂着耳朵赶紧跑了,临走前还不忘拿走那碗粥。 独留周或和风铃儿在屋内,两人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凝滞的氛围萦绕着淡淡的血气和香气。 在这片寂静里,风铃儿疯狂的喝粥,在周或先耐不住要说话的时候,赶紧将碗重重放在桌子上:“谢谢师兄的粥,很好喝,但我着实有些疲乏,想歇下了。” 这是明晃晃的赶人走了。 周或咽下喉间未出口的话语,牵起温和的笑意:“嗯,那我出去了,你别睡太久,容易头疼。” 出房门,他看见楼下弈清和唐家小公子坐在一起,唐小公子见到他站起身请他入座,周或也想知道他此行过来的目的,便下楼坐下另一边。 “唐公子有事?” 唐小公子摆了摆手,从怀里拿出一袋布包:“我是来送酬劳的。” “顺道同你们说说那个贼。” “墓地我们派人去查了,是百年前某大族埋骨之地,勘察过程中发现有几处暗室并非原本建筑,是后来修建的。连夜审问下得知,百年前的邪教围剿确有漏网之鱼,那人躲在墓地里苟活,也留了传承,而这个采花贼是偶然发现,便习了邪功。” 弈清看了眼楼上,问道:“所以那些被躲了清白的女子确实是他修炼的牺牲品?” “确实如此,那人是这么说的:八阴之女乃上乘的炉鼎,与其交欢修为可一日千里,他寻了四五个城都未曾找到,只能以处子勉强代之,否则他定不会让我们捉住。” 周或眸光冷冷:“歪门邪道。” 唐公子:“好在只有一人误闯陵墓,未曾外传,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午后我们会把有关这一切的物件损毁,避免心性不稳的人误得,祸害世人。” 既然唐府都决定好了,他们也不会过多插手,他们也没有这个兴趣插手。 周或见唐小公子没有离开的意思,挑眉道:“唐公子还有事?” 唐小公子将钱袋放到桌子上,头颅微垂:“这次事件牵扯到风姑娘,确为唐府之失。听闻几位要去灵川,若诸位不嫌弃,唐府的商船可护送几位。” 周或和弈清对视一眼,明了唐府这是想求和。唐府其他人做事不太地道,这位小公子倒是周全。 商船和赶路的小船不同,很大也很安全,他们要赶路,商船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就没有拒绝。 两日后,风铃儿已经没有那么痛了,越茹灵内伤也调理好了,他们终于离开这里前往灵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也终于,终于写完这个小剧情了,长生!!长生啊!!!我来找你了!!! (采花贼的行动轨迹: 带着风铃儿和唐瑶藏进墓室→发现墓室机关有变动→将风铃儿唐瑶扔进棺材里准备找出擅闯者→发现越茹灵并给他们使绊子→越茹灵机缘巧合下进入暗室→越茹灵离开后采花贼发现秘籍不见→主墓室里趁越茹灵孤身一人准备把秘籍偷回来→被抓。) 七十 熟悉的江风,熟悉的交通工具,熟悉的…被越茹灵逼着练武。 “我跟你说,师妹,这本书绝对是轻功秘籍!”越茹灵一手拿着书,一手啪啪啪的拍着书页:“我费老大劲背着师兄藏起来的,咱得练啊!” 风铃儿看着已经被浸湿过皱皱巴巴的书,小声道:“我能不…” “不能!” 越茹灵语重心长道:“师妹啊,遇到危险了你武功武功不行,内力内力不行,既然打架打不过,咱总得跑得快吧。” “唔…”这说的好像…没毛病,就是有点…太扎心。 风铃儿弱弱的答应了。 闲暇时,风铃儿很喜欢站在船尾看极速后退的江水和远处隐约可见的烟火人家。 江风很凉,她又偏爱黄昏渐落时趴在围栏处,在吐出第一口白雾后,风铃儿方后知后觉的感慨天气已经开始变冷了。 默默拢紧身上的披肩,在手心处呵气,暖热被风吹凉的双手,捂住冰冷的双颊,欣赏着残阳如血的晚霞,直到夜色降临,星光闪烁,风铃儿才慢慢眨眼,准备回去。 突然身侧莫名刮来一阵诡异的风,没等风铃儿反应过来,她就被人抱了起来,双脚离地,吓得风铃儿惊叫一声,双手下意识撑在身前人的肩上。 待看清是何人后,风铃儿推拒的厉害:“你干嘛!放我下来!” 弈清抬着头笑看风铃儿,一脸得逞的表情,臂弯托住风铃儿的臀部,又箍住她的双腿,不让她折腾下来:“怎么,有用的时候就让哥哥背,没用的时候,还不许哥哥抱一下了。” 风铃儿暗暗翻了个白眼:【这吝啬鬼是来讨利息的!】 “男女授受不亲,你先放开我。” 弈清装作没听见,手上微微用力,埋进女子柔软的小腹:“江上太冷,妹妹就发发善心,抱抱哥哥吧,哥哥都要冷死了。” 风铃儿冷眼垂眉:“你觉得我会信你?” 温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吹拂在腰际,风铃儿努力保持着冷静,但是微抖的身体已经暴露了她的不镇定。 难耐的酥麻如同细蛇爬行,一圈又一圈的缠绕在腰间,徒惹她腰肢酸软,手指无力。风铃儿难堪的闭上眼,不止一次的唾骂自己身体里的蛊虫。 狠狠咬了下舌尖,她挣扎的动作越发剧烈,撑着的手握成拳捶打在弈清的身上:“松手!” 细细绵绵的拳头落下,力气弱得比那棉花都轻,弈清低低笑着,看出风铃儿色厉内荏下的慌乱。 弈清抱着风铃儿躲在角落处,将她放了下来却没有松开她,依旧牢牢抱着她,趁着风铃儿不注意,手顺着披肩和褙子的空隙钻了进去,隔着薄薄的布料扣住女子的腰。 “唔…”弈清的手很凉,猝不及防冰了风铃儿一哆嗦,夏季布料本就单薄,除去披肩和对襟,就剩一层布料贴着她的皮肤,被激的起了热潮的身子,这么一触碰,越发敏感。 “啪!”风铃儿低低的喘气,仰头克制而恼怒的瞪着弈清,抬手毫不犹豫给了他一巴掌,“登徒子!” 弈清半张脸泛起红痕,他转回头眯眼含笑,垂头吻了下风铃儿的眼帘,挡住她再次抬起的手掌,戏谑的说:“若是此时有面镜子,你就该知你这话有多言不由衷。” 尽管风铃儿努力做出愤怒的表情,但是她泛红的双颊,氤氲的双眸,微红的眼角都在诉说着她的意乱情迷。 “妹妹…”弈清低头缓缓靠近风铃儿,语气缱绻,似深情满满:“你情动了。” 他说的笃定,连一丝给风铃儿狡辩的余地都不留。 他强硬的与风铃儿十指相交,垂头埋在她的颈侧,还是那副深情的模样:“哥哥可以帮你。每一次触摸,哥哥都可以帮你。” “妹妹不愿也没关系,想必周兄也愿意看看妹妹这幅…诱人的模样。” 风铃儿只感觉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劈向了她的天灵盖,震得她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在躲着周或,他知道了她抵触肌肤相贴,他知道了…她的情蛊… 弈清掐着女子腰部的手不老实起来,沿着瘦弱的脊骨缓慢滑动。 “哈!”风铃儿失了压抑的力气,脱口呻吟出声,反应过来后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急促的深呼吸,随即赶紧按住弈清不安分的手,咬牙恨恨道:“你就这般喜欢折辱于我!” “怎会?”弈清啄吻风铃儿的颈侧,很惊讶的说:“我疼妹妹都来不及呢。” 【鬼才信啊!】 弈清松开风铃儿的腰,抬起她的下颌,吻向她的双唇,逗弄的啄食般的点触,于是风铃儿用空出来的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在弈清松开她的时候,风铃儿仰头仿佛窒息一样大口呼吸,情动的汗水在颈侧闪闪发光,风铃儿讥讽的开口:“你这样,还想求娶师姐?” “还是说你想齐人之福?”风铃儿扯起一边嘴角,嘲弄他:“你妄想!” 弈清另一侧的脸颊连一点红色的痕迹都没有,风铃儿那巴掌跟摸上去没多大差别,他只是好心的顺着女子的心意松开她的唇。 弈清心满意足的双手搂住她的腰,她的每一丝颤抖,每一次喘息,每一声娇哼他都感受的仔细明白。 【终于不再是他一个人被欲念所缚】 弈清亲向风铃儿的下颌:“哥哥又岂是那始乱终弃的人。” “若妹妹愿意,待回了京都,某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过门,此生唯你一个。” “若妹妹不愿…”弈清顿了顿,“这船虽简陋了些,也不是不可以拜天地。” 弈清边说边吻了上去,最后的话音消失在两人的唇齿间。 七十一 弈清的这番话,风铃儿耳里听来狗屁不如,此人除了面对越茹灵,对其他人哪有半分真心在,本身又是万花丛中过的浪荡子,最会花言巧语,是以他说的话风铃儿是半个字都不入耳不入心。 明知他此举玩闹的心思更多些,风铃儿也不愿让弈清这么胡闹下去。 酥麻的快感自两人相贴的地方刺激彼此的感官,弈清的吻很轻很黏,是很细致的亲吻,克制又放纵。 与之相反他搂着风铃儿的手却很是孟浪,藏在长长的披肩下,一手揉弄她腰间的软肉,另一只手竟跑到了她胸部下缘处来回抚摸试探。 在这样的触摸下,风铃儿很轻易就陷入对欲望的渴求,她搂紧弈清的后颈,献祭一般的贴近回应,仿佛要带着他同归于尽般的缠绵。 情潮翻涌,连指尖都变得滚烫,手掌下贴合的发丝顺滑冰凉,风铃儿一圈又一圈将发丝缠绕在指尖,伴着手部无力的下垂和重力的牵引,竟然奇迹般的扯开了像涂了胶水一样黏着她的弈清。 风铃儿垂着头埋在弈清的胸前不住的喘气,箍着她腰际的手很好的支撑着她未瘫软在地,被快感熏得头昏目眩的她无比感谢夜深露重的凉风,总能在她差一点沦陷的时候将她吹清醒。 弈清安抚性的拍着风铃儿的后背,嘴里依旧那般不着调:“妹妹可太无情,总是用过就丢。” 怀中可人儿绵密的呼吸吹拂在胸前,仿佛细丝萦绕在心头痒得心尖发颤,如灌了蜜一样从喉咙到心口都是甜的,热的,烫得人都要化了。 在这一刻,弈清觉得就这么和她融化在天地间,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没了弈清刻意的挑逗,风铃儿总算能正常思考,她放开抓着的发丝,双手撑在两人身体之间,尽力远离弈清:“…我讨厌你。” 弈清嘴角的笑意僵硬在脸上,明明风铃儿的斥责声微弱无力,但是他听出了其中浓浓的厌恶之意。 刚刚还滚烫的心一下子凉得彻底,满身的燥热也渐渐褪去,心尖上的细丝骤然紧缩勒得他生疼。 弈清靠在风铃儿身上:“惹你生气了?”低低的声音含糊不清,似乎透着一丝委屈和小心翼翼。 陷入情潮的身子受不得一星半点的靠近,连呼吸间的缠绵都是一株罂粟。风铃儿渴极了,干哑的喉咙说不出半个字来。 迷离思绪间的艰难克制让她害怕不已,怕她忍不住的向身前人求欢,那是她绝对不能忍受的。 在这种进不得退不得的局面,弈清突然抱着她转了个圈,余光中风铃儿瞄见一抹浅蓝色衣角,顺着衣角向上看,是面色难看的周或。 风铃儿呼吸一滞,只觉得羞耻丢脸,下意识埋进弈清怀里挡住自己的脸。 周或收回抓向弈清肩膀的手,又劈向弈清搂着风铃儿的手肘处,弈清抱着风铃儿后退两步躲了开来。 周或一击不成左手成爪扣向弈清的喉咙,弈清抱着风铃儿很难躲避,便腾出一只手挡住周或的攻击。 “周兄这是…”弈清还想说两句垃圾话,周或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抓向风铃儿,弈清狠狠皱眉,反手一拉,将风铃儿拉出战场,拦住周或的动作,两人缠斗起来,招招狠厉,拳拳到肉,弈清更是多往周或脸上招呼。 风铃儿瘫坐在船板上,腰肢酸软双腿无力,努力了两下还是站不起来,就自暴自弃的跪坐在地,双手捂住脸,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轻颤,风铃儿深呼吸平复欲望。 至于那边打架的两个人…呵,关她什么事,顶了天了他们就受点伤,要是真能同归于尽,还算她赚了。 两人打斗的动静引来了其他人,船员,掌柜,账房还有越茹灵。 唐家的掌柜见船上这破一块那碎一块的,心疼的哭爹喊娘:“妈呀,两个祖宗多大仇啊,别打了,快别打了,再打船就沉了啊,祖宗哎!” 越茹灵的关注点在发抖的风铃儿身上,她跑过去,询问:“咋了这是,抖成这样,让他们吓着了?” 风铃儿没回话,也没把手放下,实在是她这幅表情啥说服力都没有,还不如让越茹灵自己猜。 越茹灵见风铃儿不说话,真以为她吓傻了,寻思扶着她回去休息,一旁的掌柜劝不住周或和弈清,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抓着越茹灵。 “越姑娘,越姑娘,你快劝劝两位公子吧,真不能再打下去了。” 越茹灵看向打架的两个人,看着看着也发现不对,这两人是下了死手的,但凡手里有个武器此刻都得遍体鳞伤。 这种情况越茹灵也不能不管,她举着剑鞘冲了进去,借着轻功的灵巧,以柔克刚化解两人的攻势,将剑鞘横放隔开两人。 “你俩住手,都吓到师妹了!” 两人收了攻势,相看两厌,周或甩袖走向风铃儿,半道又被弈清拦住,眼见着这两人又要打起来,越茹灵赶紧走到两人中间:“你俩所行为何?” 能因为什么,无非是弈清对风铃儿不轨,周或要杀了弈清而已。 但是这话不能说,说了会影响到风铃儿的名声,这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这叁个人都跟锯嘴葫芦似的不说话,越茹灵也生气了,她转向掌柜的:“你让人都回去吧,他们打不起来了。” 掌柜的虽然心疼这船上的破损,但也不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明白他们几个是想‘关起门’来说话,之前又得了唐家家主的令,要他照顾好这几位祖宗,所以闭口不谈赔偿的事,利索地招呼看热闹的人回去继续干活,心里琢磨则是着明天早上再让人来修船。 见人都走了,越茹灵抱剑环胸,冷冷道:“说说吧,因为啥。” 风铃儿这时候也缓过来了,她站起身看着乖乖站在在越茹灵面前的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看吧,这两个人还是爱着越茹灵的。多让人恶心啊,明明爱着师姐却能毫无心理负担的说出要娶她的话,真可笑。】 风铃儿有多想撕破他们的伪装,又有多想让师姐看穿他们的虚伪,但是她不能,她还想平平安安的回家。 风铃儿垂眉收敛自己快要溢出的情绪,解释道:“师姐,不怪他们,是我的错。” 越茹灵闻言皱眉回头盯着风铃儿:“你莫要袒护他们。” “是真的。”风铃儿解释:“是我和弈清闹了别扭,我向师兄告状,他们才打起来的。” 越茹灵还是不信,哪有人因为这点小事就往死里揍的,周或的嘴角现在还在淌血,弈清更是单侧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风铃儿眼底没半分情绪,凉嗖嗖的看向那两人。 “哥哥,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了你的孟浪。 “师兄,对不起。”很多事…对不起。 风铃儿歉意对越茹灵笑着:“师姐,我做错事了,你会骂我吗?” 风铃儿笑得缥缈,笑得浅淡,笑得漫不经心,漆黑的眸子里没有笑意,越茹灵看着风铃儿皱巴巴的褙子,叹口气:“不会,既是如此事情解决了,我们便回屋吧。” 周或眼神微黯,绷紧唇角,在风铃儿脚步不稳的时候走到她身边,将她横抱起来:“既然说了对不起,总该有个道歉的样子。” 他对着越茹灵说:“小师妹被吓到,也有我的过错,我送她回去。”他斜斜瞟了眼弈清:“弈公子受伤严重,我不便插手,就有劳师妹了。” 弈清偏头啐了一下,吐出一口血水,心里暗骂周或这个假君子真小人。 风铃儿没有挣扎,任由周或将她送进房内塌上,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周或蹲下仰视坐在床边的风铃儿,眼睛似那破碎的玉镯般哀戚,他执起风铃儿的手贴在唇角破损处,嘴角的血迹染红了风铃儿的白嫩的指尖:“师妹就不心疼我吗?” 与那日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姿势,风铃儿歪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师兄其实是知道的吧。” “……” “…蛊虫,师兄又是怎么想的呢?”风铃儿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她单纯的就是想问一问,并非一定得有个答案才行。 她懒懒的开口赶人走:“师兄,不可以擅闯女子闺房啊。” (写的匆忙,可能后续会修,也可能不修,看情况吧,修了的话我后面应该会说) (还有那两章,过段时间吧,我再放出来) 七十二 自那天之后,他们着实消停了一段时间,风铃儿乐得自在,天天跟越茹灵学功法,奈何不知是天赋问题还是她不得要领,总是练得磕磕绊绊的,十几天下来差点连路都忘了怎么走。 有时候风铃儿有种错觉:是不是她根本就不适合练武… 嗯…或许不是错觉。 又过了一段日子,他们靠岸了,掌柜的几乎是眼含热泪欢欣雀跃的送他们下船,那模样就差点鞭炮庆祝了。 灵川并非某个城池的名字,它是一大片连绵的山脉,遥遥望去,层层迭迭,山雾缭绕,苍翠欲滴。 虽然山脉缠绵,但也不是说了无人烟,山脚下和偏上一点的山腰处都有农户居住。 自古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再像世外桃源也不能免俗,仅仅一小段路风铃儿就看见不少人家挂着剥下来的兽皮,还有些人家种着少量蔬菜,倒是少见禽类畜类和农田。 前世她曾与弈清闲谈过,对灵川有大概的认知,也补全书中未曾提到的设定。 这个地方虽然贫瘠,草药的种类却是其他地方难得一见的珍贵。 但若要说在这里种植大规模的药草用于盈利也不太现实,一来那些珍稀草药的生长周期少则十几年,多则上百年,且不易养活,很少有商人会投资这种看不到利益的产业,二来这里地势不平,难以开垦,很难大面积种植,再说外界已有深厚根基的医药世家,单以草药数量,质量也比不过世家。 所以灵川村民多为猎户,偶在打猎时采两株药草留作自用,当然,来收毛皮的商人里也不乏有经营药材生意的,也会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定期收购少量草药,也算是某种放长线钓大鱼吧,万一哪一批里就有根千年人参,那可就赚大发了。 在船员口中,灵川就是一个偏僻到连路过都嫌费时间的地方,至于药谷,更像存在于传说之中。 风铃儿眺望着遮天蔽日的山川,眼底眸光闪烁。 既然已经到达灵川,几人也不急于一时,总要做好万全准备才是,毕竟他们对药谷近乎一无所知。 找了一户人家,予人两锭银子,交换十天的吃住行,对外说是来寻草药救人的,猎户不做他想,收下银子拍着胸脯保证尽其所能提供帮助。 灵川山脉地形复杂,树大遮天,一不留意就会迷失方向,要在里面寻找避世的药谷无疑是一件难事,这种情况很需要当地人的帮忙。 所以这二十两银子花得很值。 休整一天后,几人一大早整理进山的装备,水壶火折子一类自是不必说,除此之外更需要备各种各样的草药。 无数的蛇虫鼠蚁,飞禽走兽,有毒的没毒的遍地都是,更别说还有让人防不胜防的毒草,稍不留意划伤皮肤,就有性命之忧。 猎户的主人家性格淳朴,当然也有可能是看在银子的面子上,给了他们几套干净的衣服,衣服开口处很紧,手腕脚腕脖颈都遮得严实,布料虽然粗糙但是实用多了。 最开始那几天是周或和弈清跟着猎户在灵川外围探索,越茹灵和风铃儿则是帮着农妇打扫院子顺便打听点小道消息。 四五天后,周或他们从山上出来,多日不见阳光难免有些狼狈,身上都挂着不知名的残枝草叶,俊秀的面庞上沾了尘土。 尽管看着灰头土脸的,但是他俩的颜值撑起了一切,完胜瘫坐在一旁惨不忍睹的张猎户。 他们身后还拉着一头庞然大物,风铃儿凑眼观瞧,竟是一头死掉的老虎,再看他们此刻的模样,不难想象他们在山里有多惊险。 张猎户仰头灌了两大杯水,待呼吸平稳后便着手肢解虎皮,虎骨。这种事还得专业的来,周或他们没插手,转身提着木桶去接水沐浴。 风铃儿实在太过好奇,蹲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猎户说话,虎皮剥下来后,风铃儿挑着没沾血的地方摸了两把。 她在动物园看见过老虎,倒是没有机会能摸到老虎,尽管只剩一张皮了,风铃儿还是兴奋的一直咧着嘴角笑。 “好摸吗,小姑娘?”张猎户看风铃儿一副爱不释手,也笑着问。 风铃儿摇头:“有点扎手。”看着是油光水滑的,手感却一点也不好。一边说着一边手挪到虎尾处贱兮兮的拍了拍。 “哈哈哈哈。”猎户朗声大笑:“小姑娘可太娇气。” “我还以为姑娘和两位公子一样身强体壮力能打虎呢。” 这就像打开了猎户的话匣子,一直说个不停,滔滔不绝的描述周或和弈清是如何斗虎。 其实他不说,风铃儿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猎户再强壮也不过是普通人,力所不逮,岂能捉虎。 “妹妹喜欢虎皮?”弈清带着浑身的水汽靠近,试探着说:“虎毛太硬,若你想要,我去猎只白狐狸给你做件狐裘可好?” “……”她收回手,手上有些微刺痛,仔细看去,竟是虎毛扎进了手里,风铃儿拔掉扎在手上的毛,闷声闷气回到:“我又不缺厚衣服,何必再造杀孽。” 弈清没再说话,只是取了药膏要给她涂药,风铃儿拒绝他的触碰,自己接过药胡乱涂了一气。 他们此行不为猛兽,便将整只虎都留给了猎户一家自行处理,张猎户推脱不得,受之有愧只好在晚饭的时候让张姐炖了一大盘老虎肉。 风铃儿率先夹了一块,皱着眉嚼了好久,有点筋道,还有淡淡的酸味,调味料也少,不能说不好吃,但绝对谈不上美味。 风铃儿很失望。 夜深人静时,几人聚在一起讨论获得的信息。 越茹灵挑亮烛芯,小声说:“我俩没摸到有用的信息,问起药谷来她们也是一问叁不知,这几日光听怪力乱神的传说了。” 风铃儿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其实我想会不会是村里人以讹传讹才变成了传说,你们想啊,村中女丁很少上山,关于深山的事只能从家中男丁口中得知,但凡有点离奇的事被她们来来回回的编排,久而久之不就越传越邪乎。” 周或闻言点头赞同:“也不无可能。”接着询问:“是什么样的传说?” “还能是什么。”越茹灵摊摊手:“无非就是山有精怪,专门吃人或者是惹怒山神,被下诅咒,命不久矣一类的。” 风铃儿无奈的按住越茹灵的手:【她就知道讲故事这事不能指望师姐。】 “我来说吧。”风铃儿毕恭毕敬的递给越茹灵一杯茶,哄好她才开口:“张姐和我们说山上有成了精的妖怪,隔几年就要吃人,还说前几年冬季王家的大儿子上山打猎一去不返,村里组织人找了两个月连块碎布也没找到,人就这么莫名消失了,之后每隔几年就要丢个人。” “还有隔壁的李姐说,她家男人打猎多年是个老手,但是有一年竟被困在山里下不来了,就跟鬼打墙似的怎么走都会回到原点,最后是用了土方法,闭眼蒙头瞎闯出来的,此后她家男人就病倒了,在家养了好几年。” 周或皱眉指尖点着桌面:“其实我们这边也遇到怪事了。” “我们这几天都是在山外围摸索,张猎户似乎很忌讳往深处走,后来我们有意无意的引着人往深处走,一直到我们发现异样才停下脚步。” 弈清接着继续道:“我们亲眼看见一只兔子消失在空气中。” 越茹灵惊得睁大了眼:“消失?” 弈清点头:“就是消失。上一秒它还在逃跑,下一秒就不见踪影,我很确定它并不是钻进地洞,就是在空中完全消失了。” 周或倒了一杯凉水润喉:“我们刚想去查看的时候,张猎户被老虎袭击,我们无奈只好作罢。” 弈清啪的一声打开始终不离身的扇子:“我本来还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是听完妹妹讲的传说,我想我已经猜出迷题了。” “那应该是个…阵法。虽然未得到证实,但我有八成以上的把握。” (不是很重要的背景介绍。) 番外 我看宝宝们想吃肉肉,但是主线的肉还很远,真的很远,所以来个番外给大家打打牙祭好了。 (注:当平行世界看吧,也有可能ooc,就当无脑小甜饼看吧。) 催烟袅袅,香气飘飘,风铃儿顺着甜味摸到厨房,案台边有个姿势挺拔俊秀非凡的男子在…揉面? 风铃儿凑过去搂住周或的腰,趴在他后背垫着脚看向案台:“在干什么?” 周或被撞得猝不及防,稳了稳身形,腾出一只手捏了捏风铃儿的鼻梁,女子白嫩的小脸上沾了一鼻子面粉,惹得她平白打了个喷嚏。 “在做月饼,今个中秋了。” 风铃儿埋在周或后背上,小脑袋来回蹭啊蹭的,将满脸的面粉都蹭到周或身上,恶作剧成功般的小声窃笑,瓮声瓮气道:“我还真给忘了,日子都过糊涂了。” 周或取一旁的水洗净双手,回身揉乱女子披散的秀发:“是饿了吗,怎么来厨房了?” 风铃儿歪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还不是醒来没看到你。” 面前的女子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散漫,蓬松的发丝打着卷的落在肩头胸前,橘黄色的外衫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眉眼间都是温暖的笑意。 看着她的笑容,周或也不自觉勾起唇角,回想起以前的日子,心里只有四个字——苦尽甘来。 他总是想要多亲近亲近她,摸一摸,抱一抱,最好是肌肤相贴的水乳交融,四肢纠缠的极致缠绵才能确定这一切并非梦境。 风铃儿仰头亲了一下周或的唇角,笑嘻嘻的问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周或下意识的想摇头,摇了一半神色有异,不知想到什么,眸色深深:“真的想帮我?” 这能有什么真的假的? 风铃儿犹疑的开口:“要是太难就算了。” 周或笑了:“这事儿只有你能办到。”他笑得温润,轻易就让风铃儿卸下防备。 风铃儿:“是吗!那就好!” 他垂眉看着无知无觉的小绵羊,身为邪恶的大灰狼,怀揣着龌龊的心思将鲜嫩的羊羔困在案台前。 风铃儿被困在周或和案板之间,独属于草系动物的直觉拉响了警报,她转过头,怯怯的问:“师兄,你知道白日不宣淫…的吧?” “嗯哼。”周或似有若无的哼出声,语气淡淡道:“不说要帮忙,先揉面团吧。” “…哦,嗯。”风铃儿将信将疑的回身,挪了下案板的位置,双手按进面团里。 身后的男人顺势搂紧女子,风铃儿挣了两下,看他没过分的动作,也就任他去了,专心摆弄着面团,揉着揉着风铃儿发现不对,转头就问:“怎么这么硬,是不是水放少了?” 温热的呼吸打在风铃儿敏感的耳垂上:“事情交给你了,得你自己解决。” 风铃儿又动了动,挣扎道:“那你先放开我,水缸太远我够不到。”水缸立在厨房一角,风铃儿得往那边多走两步才能舀水,奈何周或搂她搂得紧,她是一步也动不了。 “不用那么麻烦。”周或叼住越茹灵的耳垂,声音低沉含笑:“这儿不是有个现成的水娃娃。” 水娃娃?! 风铃儿脸色嘭得爆红。这句话她不是没听过,但那都是床上调情用的,是情到深处时的爱语,本来就私密,现在又是青天白日,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风铃儿脸皮有点薄,不免羞臊的抬不起来头。 而这句话更像一个开关,让她回想起夜夜不停歇的厮混,身体深处被填满的酸胀,顿时腰间酸麻,浑身燥热,花穴处更是湿漉漉的。 她咽了咽口水,还想要垂死挣扎:“师兄,你说过,不白日宣淫的。” 周或的唇贴在女子白嫩的脖颈处细致的亲吻,双手灵活的钻进轻薄的衣衫,慢条斯理的在风铃儿身上点火:“这怎么能是宣淫,是面团需要水,我不过是帮师妹取水罢了。” 风铃儿敏感的地方被周或拿捏在手里,颤抖着身子撑在台边,微粉的指尖深深陷进不成型的面团里。 “…师兄!”风铃儿娇娇弱弱的瞪了一眼周或,“太过分了。”她这话撒娇意味比较浓,莫说是谴责,细听甚至还有一两分纵容在里面。 男人常年握剑的手带着薄茧,只是在皮肤上轻轻划过都是一阵麻痒,更不要说他总是在软肉上留恋,惹得她连连娇喘,足尖飘忽。 周或的手探进女子的小衣里,细嫩软白的雪峰被牢牢的握在手心里,掌心处的薄茧似有若无的擦过顶点茱萸,有时重有时轻。 另一边他拉过风铃儿陷入面团的纤纤玉指一根接一根含进嘴里,将指尖上沾到的面粉舔净,粗粝的大舌仿佛恋恋不舍般在两根指头之间打转勾挑,舔得极其色气,看得风铃儿情动不已,追着去吻他的喉结。 周或难耐的咽了下口水,吐出风铃儿的手指,转而含住她娇嫩的双唇,风铃儿空出来的那只手搭在周或手臂上,借力仰头与他吻得难舍难分,唾液连成银丝从两人唇角滑落。 风铃儿此时意乱情迷,不住的扭动着细腰,娇臀微抬去蹭周或已经勃起的性器,源源不断的淫水打湿了衣袍,闭合的花穴摩擦着柱身,犹如隔靴搔痒,风铃儿难受的嘤咛。 周或静静看着风铃儿的痴态,眼底情欲翻涌,叩紧风铃儿的手,带着往下滑去,等风铃儿反应过来时,周或已经勾着她的手指玩弄起花核来了。 【这种…】风铃儿脸色涨红。虽然是周或按着她的手玩弄,但毕竟是她自己的手指,这感觉就像在自慰一样,风铃儿臊得想抽回自己的手。 周或怎么可能放过她,甚至更过分,直接按着她的食指一起塞进了花穴里,温热的肉壁紧紧包裹着不速之客。 “哈啊!唔!”风铃儿羞得浑身透着粉红,“师兄,唔,放开。”周或的手进去之后非常不老实,绕着她的手指打转碾平内里的每一处褶皱,在风铃儿缩着手退出来的时候,又猝不及防的把她推回去,几回合下来,风铃儿快被自己的手指插到高潮。 “师妹,自己的事情得自己来。”风铃儿听到这句话,浆糊般的脑子根本想不明白,直到手心里积了一小汪水,才记起面团缺水的事。 “哈…哈…”风铃儿的手指很细,摸不到更深的地方,自慰的羞耻感更是让她每一处神经都更加敏感,花径不住的流着水,湿滑的液体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周或绕着风铃儿的手指按在她的指腹上,呼吸吹在她的耳廓:“铃儿,摸到了吗,什么感觉?” 风铃儿下巴微抬,细白的脖颈被周或抚住,涎水从紧咬着的唇边滴落,半眯的眼角被逼出点点泪水:“…感觉?唔!嗯~很…嗯,舒服…” “还有吗?” 周或的手指退了出去,只留下风铃儿的指尖在里面进出,层层迭迭的媚肉骤然收紧,蠕动着吞吃细细的指根。 风铃儿低声喘息,声音颤抖道:“还…很紧…嗯,很热,滑滑的…”真的很紧,紧到她一根手指都被裹得动弹不得,很难想象男人的那根东西是怎么进去的。 周或满意了,他奖励似的按住上方的花核,点弹拨掐,刺激的风铃儿连连尖叫,花穴里的手指不自觉增加到两根,随着动作的加快,风铃儿的声音越来越高:“师兄!师兄!我快…我快了!啊…师兄!” 肉壁紧紧咬着手指,潺潺的春水喷涌而出,喷得周或手上都是,风铃儿的手脱力的垂在一旁,双颊潮红,平复着呼吸。 周或暗暗挑眉,笑着将手上残留的淫液抹在面团上,风铃儿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忙拦着周或,奈何已经抹了上去。 风铃儿可惜的看着晶亮亮的白团子:“太浪费了。”她还以为周或是开玩笑,没想到他来真的。 周或看着满地的淫液,狠狠点头:“确实是浪费了。” 风铃儿很明显的听出他俩说的不是一个东西,顺着周或的视线看向地面,随即脸红红的训斥:“我说的是面啊!都脏了这还怎么吃啊!” “嗯?”周或状似疑惑,实则满眼的温雅笑意,“怎么不能?”他执起风铃儿满是淫液的手亲了两口:“师妹的水儿是甜的,都省得放糖了。” 风铃儿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看看周或,又低头看看面团,再看看周或,表情一言难尽:“师兄,你玩的真埋汰。” “……” “我怕是疯了,才和你调情。” 周或把风铃儿两只手按在案台上:“揉面。” “这月饼我可不吃啊。”眼看周或去一旁拌馅料,风铃儿连忙大声喊道。正在洗枣的周或失手捏碎了一手的枣肉,冷冷道:“我吃。” 风铃儿笑嘻嘻的舀了两瓢水加进面里,手上忙活着,眼角余光偷偷看向脸色冷峻的师兄,眼神慢悠悠的下移落在周或支起来的小帐篷上,笑得不怀好意。 【哎呀,生气了?】 风铃儿扔下已经完全不能看的‘非牛顿流体’,从周或的胳膊底下钻进去,小手搭在他的腰带上慢慢摩挲:“师兄,水加多了。” 声音娇滴滴的,微凉的小手灵活钻进周或的腰间系带,握住周或昂扬的欲望,上下撸动:“怎么办呀。”渐弱的尾音带着勾人的媚意。 奈何周或毫不领情,他按住风铃儿的肩推开她:“水多了就加面。” 风铃儿连忙拉住周或,哀戚的哼哼:“师兄~”她眼尾的春意搔得心痒,轻飘飘的语调给人无限的遐想,一举一动都是彻骨的风情。 面对这般尤物,大概也只有铁人才能无动于衷,很不巧,周或就是那个铁人,他一想到刚刚风铃儿煞风景的话,就怄的想吐血。 “师妹,不可白日宣淫。”周或还是冷淡的拒绝,风铃儿充耳不闻上前一步贴近周或,炙热的昂起不容忽视地顶在她的小腹。 【他倒是惯会拿她的话堵她】风铃儿暗道:【这嘴比那孽根都硬。】 当然她其实不介意哄一哄自己的男人,更何况她被周或勾起了欲念,细细的手指哪能满足,现在有个‘现成的’,她很乐意‘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风铃儿一口咬在周或的胸前,耳边听见他的闷哼,小手隐晦的将裙摆下湿透的亵裤解下踢到一旁。 她摸进周或的衣服里,安抚似的揉着弹性很好的胸肌,上面有着浅浅的牙印,风铃儿的手就在牙印旁转圈。 另一只手顺着腹肌滑到叁角区,握住精神抖擞的阳具,媚眼如丝道:“师兄说什么呢,我只是在取‘面’啊。” 柔软的指腹在顶端轻点,拉出黏腻的长丝,掌心虚握将清液涂满整个柱身,指尖下的纹理,沟壑甚至是凸起的血管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形状,风铃儿咽了咽口水,腿心处一口一口的吐着爱液。 因着身高问题,风铃儿一只手搂过周或的脖颈,左腿腿弯搭在周或的手臂上,握着柱身的手扶着它,娇嫩的花瓣去寻男人的阳具,滚烫的温度烫得风铃儿腿软,只觉得自己也要热得化成一滩水了。 风铃儿身子下压,闷哼着吞吃进去,周或还是冷冷的样子,声音暗哑:“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都要插进去了,还不算淫? 风铃儿吃的艰难,她实在怕疼,人娇气的很,每次都是先用手指开穴,才肯乖乖吃进去,今个她用的自己手指,周或那根东西又不小,风铃儿眼睛充斥了盈盈泪光,被撑得难受,委委屈屈的:“面要和水的啊,你说的嘛。” 周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盯着她看,但是撑着风铃儿的力道是一点没松,还隐隐收紧,风铃儿也从不担心他会放手,因为从一开始周或就不是诚心想推开她。 假正经,真闷骚。 风铃儿吃了一半就不敢再动了,里面被撑得太开,总觉得强行进去会很疼,想着出来一点再吞进去慢慢来。 但是她此时脚尖绷得很直,根本吐不出来,既上不去又下不来,就像是被周或钉在原地,风铃儿站的脚酸,哼唧唧的小声哭道:“师兄,进不去了,帮我。” 她哭得柔弱娇美,雨打琵笆般的凄美,鼻尖哭得泛红,周或极爱她这幅模样,尤其是被入的受不了,哭得上不来气的时候,媚态与脆弱并现,占有欲和摧毁欲共在,他恨不得就和她一起死在床榻之上。 他的凶器一半被包裹在温暖的肉穴里,一半暴露在冷空气中,又被韧性极好的媚肉吸裹,内里紧致潮热,每一处褶皱就像活物一样蠕动讨好,他死死克制挺腰的冲动。 他无奈宠溺的叹口气,慢慢退出来一点,在风铃儿松口气的时候,又冷不丁冲了进去。 风铃儿惊叫一声,摩擦的快感流窜在全身何处,头皮发麻,腰际酸软,半个身子侧着趴在案台上。 周或动作又快又急,粉嫩的穴口被撑的发白,欢愉的爱液从两人交合处溢出,在这般动作下,刚刚还入不进去的孽根,渐渐没入花穴内,花径被碾的汁水横流,面对这样不讲理的不速之客,肉壁谄媚的吸咬挤压。 周或盯着两人相连的地方,墨色的眸底深处闪烁的不仅仅是欲念还有隐晦的心思。 风铃儿一旦喜欢某个人,就很好说话,或者说很惯着对方,无论是过界的行为还是过分的话语,她似乎都带着无限的纵容。 他就曾在越茹灵身上看见过风铃儿对她的宠爱,那是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有恃无恐,很令人…嫉妒。 所以他总是在试探风铃儿的底线,这并非有意,他只是想证明自己被爱着而已,说起来,这也算被惯坏了的孩子行为。 周或舔了舔后槽牙,看着不断呻吟的风铃儿,恶意道:“贪心。”腰部一挺,整根埋入:“贪吃。” 周或每进入一点,她的惊叫声越大:“停,停下!呜呜,师兄,太深了。”直到周或强势的闯进去,风铃儿颤抖得高潮迭起,堵得严实的穴口水花四射,她如被勒住了脖颈的天鹅,哭着尖叫。 周或感受着骤缩的软肉,粗喘着停下,紧致的甬道箍得他又疼又爽利,忍住射精的冲动,等风铃儿缓过劲儿来,他抽出阳物,又重重插了进去。 赤裸的皮肤相撞的声音清脆而淫靡,风铃儿抽噎着向后伸手要推开周或:“呜,呃,师…师兄,嗯…我…不行了,呜呜,我错了,错了。” 周或的阳物又长又直,直直的撞进来风铃儿感觉自己的五脏都跟着移位了,灭顶的快感让她无法思考:“呜,死了,要死了,啊!唔,胃…啊,呜呜,好深,太深了,呜。” 周或放下风铃儿的腿,将她按在案台上,一手掐住她的腰,一手拉住她伸过来的手腕,不准她逃离:“师妹怎么还半途而废。” 招惹了,就得受着。 狭小的厨房里传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女子求饶的呻吟和男子诱哄的谎言交迭,甜腥的气味填满整个屋子,青天白日的交欢让两人多了一分感官上的刺激。 他俩的衣服虽然还穿在身上,但是已经乱糟糟的,某些地方甚至湿哒哒的,周或俯下身两手握住风铃儿胸前的软绵,不断的吻着她的肩颈后背,情动时难以控制的留下吻痕,咬痕和指痕。 风铃儿埋头哭得娇气,双手胡乱的向前抓握,似乎是想要逃离这里,奈何他的前方只有案台,身后又被人控制住,只能哭唧唧的承受。 “师兄…师兄,唔!呜,我到了,到了啊!” “啊!师兄!师兄!我,还在,嗯…在高潮啊…” “呜呜,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师兄…欺负人~” 周或捏住风铃儿的下颌,与她唇齿相依,舌尖探进去,搅碎她所有的呻吟,吃掉她所有的求饶。 周或过了那段焦躁的时间,动作慢了下来,温柔的研磨,他亲了亲风铃儿的耳垂:“嗯,我在欺负你。” 他承认的坦然,反倒让风铃儿不好指责。 周或紧接着又道:“那师妹让欺负吗?” 周或的动作轻缓,没了那样的狂风骤雨,风铃儿感到暖洋洋的很舒服,她眯了眯眼,嗫喏的动了动嘴唇,小声道:“…让。” 周或试探风铃儿底线的行为又被纵容了。她实在太娇了,也太惯着他了,就像一团温水,温暖且包容。 “师妹叫一下我的名字吧。” “叫一下,我就放过师妹。” “哈啊…嗯…师…嗯,周…或,师兄,啊啊啊,周或,周或。”在风铃儿喊出师兄的那一刻,他按住女子的花核碾动,风铃儿很显然又被刺激哭了,大声哭叫着周或的名字。 周或胸膛犹如烟花绽开,再抑制不住射意,咬住风铃儿的后颈,按住她的双手,又快又重的顶胯,在风铃儿的呜咽声中,浓浓的白浊灌满了她的肚子。 周或退了出去,扶住抽噎不止的女孩,抹点她眼角的泪水,轻笑道:“还哭呢,水娃娃。” 这都要赖谁! 风铃儿气得斜睨了他一眼,她自认为极具威慑力,但是在周或眼里却是赤裸裸的勾引。 他横抱起风铃儿:“看来你还有力气,我们回房继续吧。” “啊!不…唔。” 周或大步流星的往后院走,远远的能听见风铃儿惊恐的道歉和周或的那句:“我的小铃铛,中秋快乐。” 啊,至于后来的月饼,风铃儿确实一块没动,都让周或一个人吃了,至于里面是否有添加物,就自行想象吧。 (迟来的中秋快乐,宝子们。我尽力了,我真的尽力了,我憋了叁天才憋出这一章来,我还有待学习。) (再次重申,这是福利章节,正文的肉章得很久之后了,而且大概率不会很美好。行了,剧透就到这里,再次祝宝子们双节快乐。) (哦,还有,为了雨露均沾,我大概率还会写弈清的,我看我能不能给他憋出来。嗯!等我!) 七十三 既然已经确认了方向,事不宜迟,他们天未亮便出发了。 朦胧的天色下,林间的雾气渐浓,他们靠着一根麻绳连接彼此,避免出现走失的意外。 虽说不是大白天,但山那边见了金线,几人从山脚走到半山腰的时间,天色已然大亮,山间雾气尚未消散,自树叶间隙落下来的阳光在雾气下有了仿佛可以触摸的形状。 很美,但风铃儿没空去欣赏。她紧紧抓着手中的麻绳,空气中的湿气让她从骨子里都泛着冷意。 入目的皆是碎石灌木,高山低谷,并没有明显的被踩踏出来的道路,即便是完整走过一遍的风铃儿,对这条路还是陌生的很。 行进路线基本全靠弈清周或的人脑记忆和做的零星的标记,就是这样他们也不免走岔道。 那个地方很又远,他们足足走了两天一夜才走到,又因为夜间不安全,她们预备在附近休整一夜。 夜间生火期间弈清抓了只鸟,周或抓了只兔子,并在这两个活物的脚上系了长绳,防止它们逃跑。 这当然不是烤来吃的,它们是用来探路的。 阵法内变化莫测,难辨吉凶,总要有个活物进去一探究竟,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得试试,图个周全。 火堆旁,风铃儿呆呆的看着跳跃的火焰,越茹灵叫了她好几声才把她的魂唤回来。见风铃儿回神,越茹灵问道:“怎么魂不守舍的?” “我…”风铃儿呐呐的说不出来话,她没有心情去编造搪塞的谎话,也没有办法说出她心神不宁的原因。 她…本以为自己能避开药谷,避开…微长生的。 只能说世事难料。 风铃儿缓缓按住自己的心口,胸腔里满满的都是事到临头的紧迫感,让她坐立难安。 “…我…”风铃儿看向越茹灵张了张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她近乎崩溃般的神色令越茹灵不解。 “害怕了?”周或接过话,担忧的问着。 风铃儿没说话,越茹灵不再询问,而是换了个话题:“说起来,那个石猴的故事我还没听完呢,现在天也不晚,你同我讲讲呗。” “嗯?在说什么?”手里抓着正扑腾翅膀的麻雀的弈清从远处走回来,笑得没心没肺。 越茹灵:“…讲…睡前故事?” “啊?”弈清不明所以,正在绑鸟腿的手松了劲儿差点让它飞走,手忙脚乱的抓了回来赶紧绑上:“为什么?” 越茹灵不耐烦的摆摆手:“哪有为什么,不乐意听可以去睡觉了。” “别啊。讲的什么故事?万秀娘还是杨家将?” “都不是。”越茹灵没再搭理弈清,推了推风铃儿,“给讲讲?” 这么一番插科打诨下来,风铃儿的心情确实轻松不少,她浅浅的笑着,打趣道:“那我可讲了,这回你不能再打断我了。” 越茹灵拍了拍胸脯:“放心吧!” 几人都兴致盎然的看着她,风铃儿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很久很久以前有座花果山,山上有一灵石…” 她从石猴出世讲到被压五指山下,从黄昏讲到月升枝头,从精神抖擞讲到昏昏欲睡。 到最后声音小到近乎喃喃自语,凭着本能的在呓语,整个人也慢慢歪倒在越茹灵怀里,话音也渐渐消失。 越茹灵动作轻巧的放平风铃儿,盖上衣服,伸手扶上风铃儿瘦弱的小脸,温柔的抚摸。 周或看着熟睡过去的女孩,压低声音道:“是不安了吧?” 越茹灵点点头:“我觉得像。” 弈清跟着道:“从上山起她就心不在焉的。”她本人还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呢。 周或:“是害怕药谷不存在?还是怕治不好病?” 越茹灵:“都有吧。” 弈清:“关于阵法…目前还只是猜测,里面,必定凶险万分。” “既然来了,总要试试。”周或视线始终未离开风铃儿。他也想过,为了安全,要不要留她们在村里,可风铃儿不在他视线内的每一刻,他都在不安。 他自私,他宁愿要和风铃儿共死,也不会放过她。 火柴的噼啪声响了一夜,天亮时分只剩下满地的灰烬和零星的火焰,周或浇水灭掉火苗,几人简单收拾东西继续出发。 在阵法边缘,周或放开兔子,兔子跳过去后,肉眼可见的消失了,连接兔子的绳子也很莫名其妙,一下就窜的很长,又一下很短,在绳子全消失前,周或将兔子拉了回来,拉的时候感觉也很违和,好在兔子是活着的。 而麻雀同样。 至少他们能确定这个地方不致命,或者说不会一进去就死翘翘。 紧了紧身上的绳子,他们走了进去。很神奇,并没有特殊的感觉,回头看的时候也能看清彼此,好像一切就和正常的山路一样。 但这恰恰不正常。 几个人从早上出发往东走,走了很久很久,太阳都快升到头顶了,他们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建筑或者道路。 弈清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这个地方…我们是不是来过?” 弈清看向的那块草地毫无特点,唯一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有明显行走过的脚印。 周或思考一瞬,留下了记号,继续向前走,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又回到原地。 “鬼打墙吗这是?”越茹灵烦躁的踮脚。 “意料之中。”周或看了眼太阳,掏出干粮,又道:“先休息一下吧。” 风铃儿啃着干巴巴的饼,沉默的听他们在那儿激烈的讨论。 “即是阵法定有阵眼,找到阵眼拔除,自然迎刃而解。” “此阵法依山而建,阵眼极有可能为原有之物,不易拔除,且现在更重要的是知晓此为何种阵法。” “困人而不伤人,应当不是阴邪偏门的法阵。” “此话过于武断,鬼家的锁魂阵也困人。” “那有没有可能这个阵法并非我们所熟知的。” “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找到类似的,就有办法推导。” 笑死,根本听不懂。 (笑死,根本写不动) 七十四 阵法内变换莫测,他们不宜久留,简单休息过后,便继续寻找出路。 关于阵法一事,盗过墓的弈清和精通奇门的周或都有一定发言权,一个偏门野路子,一个正经学院派。 不知这两人是怎么合计的,风铃儿也听不懂什么乾坤离兑的。咽下最后一口干粮,抹掉嘴上的残渣,带着慷慨就义的气势跟了上去。 药谷的阵法确实不伤人,但仅限于误闯进去的普通人,面对企图破阵的人,它危机重重。 风铃儿跟着稀里糊涂的前走几步,左走几步,又后退几步,走着走着,忽觉天色渐暗,打头的弈清猛得拿出扇子劈向空中某处。 周或和越茹灵立时警戒起来,但那个方向其实什么都没有。 而弈清很明显像是陷入某种迷障中,对着空气不断攻击,嘴里也在喊着小心,让风铃儿快躲起来之类的话。 周或察觉到不对,在弈清攻击的空挡中横扫一脚将他踢了回来,弈清被踢得不住后退,嘴角流血。 很难说周或这一脚里是否夹带私仇。 弈清抬起头在看到风铃儿的第一眼,就抓住她的手转身要跑:“你怎么还在这?快跑!有狼群!” 风铃儿一边推着弈清的手,一边脚下用力使劲后撤:“你疯了!哪来的狼!” 很难说这不耐烦的语气藏有几分风铃儿的嫌恶。 前世经历过一遍的风铃儿早就知道,这其实是阵法第一重幻像,所见皆是兽群。虽是幻觉,亦可以假乱真,诓人力竭而亡。 弈清不解,只是急得差点想伸手抱走风铃儿,好在一旁的越茹灵及时过来拦下他,弈清才冷静下来,环视一周后与众人简述刚才他所见的‘真实’。 “我…方才看见山坡上树后钻出来成百上千的灰狼,几乎占满整个山野,还不待我反应过来,它们就率先冲了上来。”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情况,很少有人能分心去辨别真假。 此事有些蹊跷,周或将绳子递给越茹灵,嘱咐如果他一会也陷入迷障里,就把他拉回来,若他不清醒,直接动手打醒。 风铃儿站在最后面默默抓紧手中的麻绳,暗暗给自己打气。 【来都来了,她一会儿也试试去。上回都没机会。】 周或向前踏了一步,确实如弈清所说,入目是满山遍野的灰狼,它们凶光毕现,兽眼里闪烁着饥饿贪婪,长长的獠牙滴落着涎水,压下脊背低声嘶吼,下一瞬全部冲了过来,周或下意识的想拔剑,但是转念一想又放开了手,直接肉身与狼群搏斗。 越茹灵动作也很快,在看见周或貌似陷入苦战的时候,将他拉了回来。 一出来那些来势汹汹的狼群就消失了,周或呼吸微微急促,他撩开衣袖察看在幻境中被咬住的手臂,疼痛仍在,却不见血迹。 “无伤…是幻像。”周或放下袖子,语气沉沉。 “狼群?”风铃儿问道。 周或惊讶了一瞬,点点头:“是狼群。” 风铃儿把绳子递给越茹灵:“师姐,我去看看,一会儿你记得拉我出来。” 越茹灵一拉绳子,把风铃儿拽回来:“胡闹,给我老实待着。” 风铃儿被拽的倒退几步,依旧死心不改:“不是,师姐,我没见过狼群,想涨涨见识,又没危险你就让我看看呗。” “待着!”“…想去。”“给我待着。”“…我想去嘛~” 风铃儿面对师姐时,那一手撒娇拿的是炉火纯青,但越茹灵可不会轻易心软,现在危机重重,不是由着风铃儿性子玩闹的情况,所以坚定!坚决!不同意! 周或在一旁看着风铃儿的娇态,抿了下唇角,淡淡道:“想去就去吧。”他阻止越茹灵要反驳的话:“及时回来就没问题,让她去吧。” 弈清揉着疼得要死的肚子,嗤笑一声。 当师兄的都开口了,越茹灵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拽紧手上绳子,眼睛一直盯着。 而风铃儿得了允许,撒了欢似的跑过去了,她眨了眨眼,苍翠的山林间看见的不是凶狠的狼群,而是密密麻麻如小儿拳头般大的黑漆漆…蜘蛛群。 “啊!!!!”风铃儿吓得脸色刷白直跳脚,疯狂拍打爬到身上的蜘蛛,蜘蛛碾碎的黏腻感和爬在身上时的毛骨悚然让风铃儿头皮都快炸了,一直到越茹灵把她带出来,她还惊魂未定的拍打自己,只觉得真有蜘蛛爬进了衣服里,浑身都不自在。 越茹灵抱紧惊恐的风铃儿,阻止她的动作,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背:“让你别去别去的,该!” 周或和弈清也凑了上来,两个人前后担忧的问着:“怎么吓成这样?” “莫非看见的不是狼?” 在馨香温暖的怀里,风铃儿浑身的汗毛慢慢回落:“我看见的是蜘蛛,很大很多,差点淹死我。” 陷入第一重迷障的人会看见自己害怕的动物,风铃儿是知晓这一点的,她觉得自己害怕腿多的和没有腿的,就是好奇自己会更害怕哪一种,才想着去试试。这下可好把自己吓够呛,纯是没事找事。 嗯?其余几人对视一眼,越茹灵拍了拍风铃儿推开她,踏了进去,过了一会儿神色复杂的走了出来:“……” “怎样?” “唔……狼…蛛?” “那是什么?” “就是狼的身子,蜘蛛的腿。” “…………”众人沉思。 风铃儿也沉思:【看来师姐确实心大。】 弈清因为幼时的一些原因,对犬类很是厌恶,是以他看见的幻像是狼,周或受弈清言语的影响,下意识认为里面是狼,所以他看见的也是狼。 风铃儿不同,她是抱着看到恐惧事物的心态进去的,所以是蜘蛛,而越茹灵没有害怕的事物,但是受到弈清和风铃儿的影响,所见的就变成了奇形怪状的狼蛛。 周或道:“看来这个阵法是因人而异。” 弈清:“受到的伤害也因人而异。” 越茹灵:“莫非咱们受视觉影响被蛊惑了?” 周或:“有道理。” 风铃儿:“……”她当好她的弱智就行了。 周或蒙上眼睛走了进去,走了很远,指路全靠越茹灵的声音,走到绳子不够用为止,他才摘下眼镜上的布条,定睛看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出现任何兽群后,他松了口气,拽了拽绳子,将闭着眼睛的众人接了过来。 顺利离开第一重迷障,他们开始复盘:“破除幻像需封形,形为五感之一,那之后极有可能会涉及到触,闻,声,味。多亏了小师妹,总算找到破阵的途径。” 越茹灵皱着眉头:“希望如此。”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风铃儿:(撒娇~) 越茹灵:我的心比大润发杀鱼的刀还要冷。 周或:怎么不跟我撒娇呢。 弈清:呵,显眼包。 七十五𝔪ī𝔮īngщ𝓾.č𝔬𝔪 第一重迷障过后,他们很快遇见第二重,那是萦绕在耳边的窃窃私语,风铃儿听着那些诱惑她自杀的话语,死死捂住耳朵,咬紧牙根,用恨不得咬碎满口银牙的力道来缓解脑海深处的胀痛。 【她才不会自杀,她才不要死!她要活着!】 疼痛让时间都变得缓慢,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私语渐渐消失,风铃儿顶着被汗打湿的发丝,恍惚的看向前方,胸口的浊气堵得她想干呕。 见风铃儿这幅模样,众人想原地休整一会儿,风铃儿则摇了摇头:“趁天亮还是尽快赶路的好,谁知道天黑后会不会更危险。而且我根本就不累。” 实在拗不过她,众人只好顺她意,但是行进的速度有意无意的慢了下来。銗續章擳請椡ñ𝔦hōñg𝖌e.𝔠ōⓜ閲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汗水太多滑进了眼睛里,风铃儿眼前一片模糊,她揉了揉眼睛,还没睁开眼睛,就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地,不仅浑身无力,意识也逐渐消散,最后的视线里满是浓烈的白雾。 【啊,来了…】风铃儿轻叹。 是尘埃落定的释然,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这片大雾来的蹊跷,瞬间就覆盖住了众人,风铃儿是第一个晕倒的,她晕倒之后身后的越茹灵和前面的弈清最先发现,他俩反应迅速,意识到这次是五感中的闻,两人瞬间屏息,俯身去扶风铃儿。 周或发现的晚一步,闭息也慢了一秒,仅仅就这一秒,他也跟着倒了下去。 弈清刚碰到风铃儿,神智也开始恍惚,他咬牙跪在地上:“该…死,是…迷…”话还没说完他就躺在了风铃儿旁边。 站着的只剩下了越茹灵,她一脸懵逼的看着躺了一地的人,当机立断背起风铃儿,用绳子将她绑在身上,一手一个分别拎起弈清和周或的后衣领,拖着就往回走。 但是这一转身就更懵逼了,来时的路已经被大雾笼罩,可视范围仅三米左右,她凭着记忆走了一段路,白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郁。 越茹灵闭息也有一段时间,再加上剧烈运动,心中不免焦躁,她咬咬牙,不再往回走,而是开始横冲直撞。 关于阵法的破解,她仅仅比风铃儿多懂那么一点而已,在‘学霸’下线的情况下,她也只能先写个解,剩下的全看命运了。 “呃…”憋气太长时间,越茹灵脸色通红,胸腔仿佛要炸开,越茹灵咬着牙,硬是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眼前一黑,牙关一松,新鲜的空气充盈在鼻腔内,她贪婪而绝望的不住低咳喘气。 【完了,她也要晕了,死定了。】 越茹灵跪在地上挪了挪膝盖,给自己找了个干净点的地面做安眠地。 一分钟过去… 越茹灵闭着眼皱了皱眉。 两分钟过去… 越茹灵动了动手指。 三分钟过去… 越茹灵猛得睁开眼睛,站了起来,左拍拍右摸摸。 “…没晕…?” 越茹灵眼睛一亮,也没深究为什么,重新拎起那两个人的后衣领,又开始横冲直撞。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越茹灵在天黑前遇到了人,一个一身白衣,披散着头发,在白雾中突然出现的人。 “哎呦!” “啊!” 两个人突然撞见,似乎都把对方吓够呛。 “你…是…活人?”越茹灵犹疑的问道。 那个人也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脯:“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越茹灵一听:这绝对是个活人啊!甭管是什么人,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她扔下手里拎着的人,躬身抱拳,背后背着的风铃儿脑袋垂下,又吓了对面人一跳:“我乃剑元宗二弟子越茹灵,身中蛊毒,特来药谷求医,不知这位小兄弟可否带路?” “蛊毒?!”白衣的小公子语气中难掩兴奋,他低咳几声,故作矜持道:“既是如此,你便随我来吧。” 他脚步飞快蹦蹦跳跳的,透着一股活泼劲儿,越茹灵拖家带口的,勉强跟了上去,过了几息,她眼前豁然开朗。 率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棵巨大且粗壮的树,枝冠高且宽,似能遮天蔽日,但稀奇的是在殷红的夕阳下,树叶像饮足了血一般红得澄澈透亮。 往树后面看去,是一座呈弧状的瀑布,隐隐围住这片世外桃源,越茹灵听见不大的水声,才惊觉瀑布其实离得很远,只是因为很大才显得近而已。 以巨树为中心,周围零散的盖着几座木屋,看着不是很大,再细瞧却很精致。 刨去房屋,其他地方则是种植着大片大片的草药,越茹灵仅能认出一部分常见的,略略瞧去,约有十数人在田地里侍弄草药。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树,虽然没有中间那棵大,看着树龄也不小,大概也是某种药材吧。 越茹灵这般想着,脚下不停,紧紧跟着白衣小公子,离了白雾她才看清楚小公子的样貌,十二三岁的样子,还是个小孩儿,怪不得她总觉得有股孩子气。 这时有其他人发现了这边的异状,统统围了过来。 一位看着年纪稍大些的男子,模样严肃,语气不悦:“不是让你把闯进来的人扔出去吗,怎么还带回来了?” 另一个女子凑近:“她怎么是醒着的?你看上她了?” 白衣小公子白了一眼那女子,似乎是嗤之以鼻:“怎么可能,这世间人谁能敌过长生师兄…师兄…”白衣小公子边说边回头,想嘲弄越茹灵一番,但是在看清楚她的样貌时,神色空白一瞬,人也跟着结巴了起来:“…好看…” 说完他脸色爆红,迅速的收回了视线,色厉内荏的喊到:“哎呀,她说她中蛊毒了,所以我才带进来的!” “蛊毒?”“蛊毒!”“苗疆人打进中原了?” 越茹灵看着面前的人一个个眼冒精光,摩拳擦掌的模样,惊出一身冷汗。 【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被扒光了。】 好在白衣小公子赶苍蝇似的推开围观的人,带着她去了某个院落。 那个院子似乎比其他人的要‘杂乱’一些,地上摆放着很多切割好的木块,木屑。有正在燃烧的药炉,满桌炮制好的药材,一旁还挂着新采摘的草药,总之就是一个字:满。 太满了,物品有序摆放的同时又合理利用了每一处空间,白衣小公子走的轻巧,她却感觉没有落脚的地儿。 “啊,你不用进来了,站外面就行,我知会一声长生师兄。”白衣小公子看出她的窘境,阻止她进来的脚步。 —— 满是中药味道的房间内,微长生叩好药粉的盖子,细长的手指捏住瓶身,将其放在药架的最上方。 清冷无波的声音不含一丝情绪:“你是说她不仅身中蛊毒,还对纤凝无感?” “是啊,师兄,你就去看看呗。” 微长生理了理袖口,垂眉淡淡道:“走吧,去看看。” 七十六 阴暗,湿冷,被禁锢住的动弹不得,落不到实处的视线,朦胧飘忽的触觉,虚无的像是马上要融在黑暗里。 风铃儿用力眨着眼睛盯向某处,时间无意义的流淌,她越发分不清此刻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太黑了,太静了。】 在眼睛已经派不上用场的时候,她越发依赖其他的感官,耳边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嗒,嗒,嗒…” 水声? 风铃儿扭过头去,想要看看声音的来处,理所应当的她什么都没看见,未知逐渐让她感到恐惧,背脊僵硬头皮发麻。 这时她感觉到眼角到鼻梁处有湿漉漉的凉意,她恍惚的从听觉转移到触觉上,才发现她不知何时竟落下了眼泪,刚刚的水声也来自她的泪水。 风铃儿开始剧烈颤抖。恐惧漫上心头,她怕得要死,甚至开始胡思乱想:即便现在立刻死去都好,只要别让她这么害怕,别这么折磨她,怎样都好。 【谁…都好,救…救救,我。】 她连呼救声都不敢喊出来,怕惊扰了黑暗。懦弱的蜷缩在原地,胆小无助地消化着恐惧。 “哐当。” 很大的开门声——或许没那么响,但是在她听来是震耳欲聋。随之而来的是刺眼的白光,风铃儿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缓了会儿,她再次睁开眼睛。 有个人背着光站在门口,她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只能模糊的看出来似乎是个男人,身形很高,衣服的样式也有些眼熟。 她既忐忑又期待的看着来人,待人走得近了能看清了,风铃儿瞳孔立时紧缩,眼泪刹时淌的更欢,她哆嗦着嘴唇呢喃着,几乎是气音的吐出两个字:“长…生?” 白色的光芒刺得风铃儿眼疼,那人清冷独绝,无悲无喜的仙人样貌,在风铃儿眼中却是那般可怖。 微长生将手里捧着的药罐子放到一旁,如清泉般冷冽的声音响起:“越茹灵没有痊愈。”他就像是在阐述一个既在事实般无波无澜。 风铃儿看着熟悉的一幕,惊恐的睁大眼,身子如筛糠般颤抖,指尖用力,深深扣进身下的被面里。 谪仙般的人物,带着天地不仁的淡漠,冷静的给风铃儿下了死刑:“她需要你的心间血。” 风铃儿哆嗦着嘴唇,呼吸急促,胸腔里的那颗鲜活的心脏急剧的跳动,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恨得。 “微,长,生!”她颤着声音喊出面前男人的名字。 是求饶吗?不是。 是恐惧吗?不是。 是恨意吗?不是。 是痛苦。她在后悔对这个人的爱。 微长生似是没听见风铃儿的话,拿起一个尖锐物,缓缓举到她的胸前:“会有点疼。” “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 风铃儿猛得睁大双眼,微长生毫不犹豫的刺了进去,胸口处传来剧痛,喷溅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微长生的衣袖,交织的红白颜色给为他添了一抹艳色。 风铃儿咳出一大口鲜血,流着血泪凶狠的瞪着男人。沾了血的微长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是饮血的魔! “微长生!!!!” 风铃儿猛得睁开眼睛,梦中的一切如潮水般褪去,红色的夕阳占据了她的视线,像极了她胸口喷出的血液,她视线之内,第一个看见的人……是白衣染血的微长生。 一时间,她浸沉在梦中未曾回魂,痛苦又怨恨的瞪着那人,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蒙住了她的双眼,身后传来弈清阴沉的嗓音:“说出你的条件。” ———— 微长生跟着少年出了院门,瞧见院门口或躺或站的一堆人,惊诧了一瞬。 药谷倒是很少有这么多外人闯进来。 越茹灵放下绑在身上的风铃儿,将她妥善放在院墙边,余光瞥见屋里出来两个人,她连忙抱拳:“剑元宗越茹灵,特来求医。” 说完越茹灵抬头看去,惊讶于微长生的年轻,却也只人不可貌相,而且来人长得就一副悲天悯人的样貌,指定是神医。 微长生扫了眼下门外的躺的横七竖八的人,转身坐在院中石凳旁,抬起手掌伸向石桌对面的凳子上:“请坐。” 越茹灵瞄了眼躺着的几人,有几分犹豫,但想了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都已经进了人家地盘,再防备也没用了,只好坐在微长生对面。 微长生让少年取来脉枕,让越茹灵把手放在上面,三指搭脉,过了一会儿,他道:“一滴血。” 越茹灵是一头雾水,她不明所以的问:“什么血?” 微长生从怀里掏出一个镂空的圆形玉饰递给少年,少年接过在风铃儿他们的鼻子晃了晃。 越茹灵还有些心惊胆跳的,也不知他给他们闻的什么,刚要开口询问,微长生又道:“你的一滴血。” 越茹灵看看那边,没有回应,反问:“那是在干什么?” 微长生垂下眼帘:“解药。” “……”越茹灵急得直磨牙。 惜字如金也不是这么个惜法吧! 她伸出食指放在虎牙下狠狠咬下,红色的血珠在白嫩的指尖上摇摇欲坠,微长生伸手点过那滴血,放在鼻尖下轻嗅,又碾了碾。 那边弈清先一步醒过来,他左右扫视一圈,坏心眼的偷摸踹了一脚周或,向风铃儿的方向挪了两步,将人揽在怀里。 微长生听见动静向弈清那边看了眼:“醒了。你们走吧。” “哎?”越茹灵赶紧拦住微长生:“你就这么赶我们走了?我身上的蛊毒怎么办?” 微长生看着拦住他去路的女子,皱了皱眉:“你未中蛊毒。” “啊?”越茹灵一愣,“那,那我…” “求神医救治我师妹。”周或本就快醒了,被弈清踹了一脚,醒的就更快了,他一睁眼先是看见弈清越界的动作,本想阻止,下一瞬听见越茹灵和陌生男子对话,脑中思绪极速运转,连忙跟着开口求情。 “我们曾遇见可操纵毒物之人,小师妹受其迫害,吞下不知名毒药,此后便不得与人接近,师妹何其无辜,还请神医相助。” 越茹灵连忙单膝跪地,抱拳请求:“求神医出手相助。” 微长生本就是不喜热闹的性子,若非他对不受纤凝影响的越茹灵有几分兴趣,也不会亲自出来管这破事。 眼下他们又有几分逼迫的味道,他着实不喜。 沉默良久,微长生垂眉看向越茹灵道:“你的血。”他的视线转到周或身上,接着道:“换来了解药。” 他的视线下滑,落在满脸痛苦的风铃儿身上:“她。”微长生又看向越茹灵,“你们要用何来交换。” 七十七ρō18aв.cōМ 弈清很快就发现了风铃儿的异样,她双眉紧锁,面色惨白,连唇色都淡了几分,额角还有冷汗划过,显然是深陷梦魇。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外力叫醒她的时候,风铃儿睁开了双眼。 在那双灼亮的眸色里,弈清欲要安抚的手突然就顿住了。 他莫名想起在很早之前,醉雅阁内,那些或自诩风流,或潇洒纵情的富家少爷们在瞧见花魁清羽的那一刻,总是迷醉的喃喃道: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个个都像是能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出情意来似的。 弈清也曾仔细端详过,最后不免对这些自视甚高的公子哥嗤之以鼻。夲攵jǐāňɡ洅po1⑧ga.čõm韣鎵更新僆載 綪収藏蛧阯 再好看也无非是个能视物的琉璃球,哪来的媚春秋水。那些人不过是一厢情愿,稍微给点好颜色,便自顾自的认为那双眼里含着爱意。 再后来,他对风铃儿有了几分不可说的心思,也暗戳戳的观察过她纤长眼帘下的朦胧神色。 很可惜,他从未在那双空茫的眼睛里看到任何浓烈的感情,她似乎有意将情感压制一般,面对很多事都淡淡的。 而诸多情绪中,他更是找不到跟任何一点和情爱类似的。 对此,他不仅更加嗤笑那些附庸风雅自欺欺人的公子哥,也越发坚定自己即便有了情爱也能沉着理智,绝不会妄想。 他一直这么坚信不疑,直到现在。 女孩的眼睛不再空茫,紫红色的日落透过鲜红的树叶,掉进她的眼中。 那里面交织的…是浓烈的爱恨。 太鲜明了,鲜明到…弈清想自欺欺人都不行。 她视野里满满当当的装着那位药谷医师。弈清不管她与那个人究竟是旧识,还是认错了相似的人,他只知道他不愿看到风铃儿用这样的眼神看向旁人。 他半跪在地难以自抑的抬手,遮住了她的上半张脸,挡住了她的视线,同时语带排斥和噬心的嫉恨,对微长生不悦道:“说出你的条件。” —— 天色渐晚,微长生最后只说了句:“明日详谈。”便回屋了,临走前让那个小少年给他们安排住处。 越茹灵本来想追上去,但被拦了下来。 有才能的人大多有几分傲气,药谷的人也不例外,小少年一句:“想治病就明天来,不想治就可以离开了。”打消了越茹灵冲动的念头。 越茹灵背起状态不佳的风铃儿,跟在小少年身后。他们有求于人,目前只能静观其变,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人多,又分男女,少年特意找了两个紧靠着的木屋给他们落脚,从外面看似荒废许久,隐隐透着股阴凉气息,内里却是相对干净整洁。 一路上几个人不动声色的套着话,相比较微长生,小少年明显是个话多的,或者说… 风铃儿趴在越茹灵背上清楚的看见了少年红透的耳根。 或者说,他单单对越茹灵知无不言。 从少年口中,他们知晓这些空屋都是渴望入世的师兄姐的住所,他们下山后一去不复返,房子也就空下了,但是留在这里的人有空都会来打扫,有期盼他们归来之意。 还知晓外面那片雾是这座山上的一株名为万里香的草药形成的,其花粉有致人昏厥的药效,药谷后继者代代精心播种养护,万里香蔓延万里,便成了如今的浓雾,他们称其为纤凝,算是天然的屏障。 最后知晓,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子名唤微长生。 越茹灵看着少年自在的模样,多嘴问了一句:“你们就不怕我们是坏人?”这么轻易就留他们住下,若他们心有歹念,半夜屠尽整个山谷,他们哭都找不到地。 闻言少年笑了,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傲然的笑:“药谷可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欺负。” 夜间,越茹灵和风铃儿早早睡下了,尤其是风铃儿,身心俱疲睡得极沉,越茹灵没敢睡那么深,抱着风铃儿浅眠,警觉着外界。 另一面,周或和弈清暗暗争抢着唯一的床铺,弈清明显心不在焉,让周或占了去,弈清没那个心力计较,拼了两张凳子,准备对付一夜,临睡前,他实在按耐不住,道:“微长生那人,你多加留意。” “什么意思?你发现了什么?” 弈清烦躁的抓乱散开的头发:“没什么,希望是我看错了。” 之后无论周或怎么追问,弈清都闭口不言。 鸡鸣时分,四个人陆续起床,这里面只有风铃儿睡足了觉,其他几个都有些萎靡。风铃儿惊奇万分,还偷摸的问越茹灵,是不是趁她睡觉,他们熬夜集议了。 吃过早饭后——早饭还是他们上山时带来的干粮,又是那个小少年过来领路。 这次他们前往的方向不是微长生的住所,而是位于药谷中间的那棵古树下,树叶郁郁葱葱,隐约透着耀眼的金色,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些树叶宛如翡翠,虽不及翡翠浓绿,但比翡翠剔透。 周或夹住一片正在掉落的叶子,指尖摩擦,依旧是薄韧的质感,鼻尖也是植物的清香,似乎除了颜色外与普通树叶相差无几。 前头领路的少年提醒道:“朝暮树的叶子碰就碰了,无所谓,其他的草药还是少接触为妙,有些见血封喉,我可不想给自己找活干。” 绕过大树,后面是一座比旁的木屋都要大的房子,依旧是木制,弈清对珍奇物件敏感,一眼就看出这屋是由黄花梨所筑,且不论数量,单是用料就已然不菲。 顺着大敞的门户往里瞅,满墙的药斗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刻了字,有些还一个格子两种药材,看来药谷所有炮制好的药材都存放在这了。 微长生正捧着医术研读,见他们进来,先是扫了一眼风铃儿,放下书转而盯向越茹灵:“治病可以。” 越茹灵面上不觉,心头一松,她问到:“条件呢?” 微长生敛去眼底的神色:“你留下。”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七十八 “不可能。”周或蹙眉严词拒绝。 弈清偷偷用余光瞟向风铃儿,见她面无表情,疑惑皱眉。 越茹灵闻言一愣,她沉思片刻,询问:“我想知道为什么?” 微长生又捧起医书:“你很特别。” 【你的血很特别。】 “我需要你。” 【我需要研究你。】 一番暧昧不清的话听的几人面色微变。 风铃儿则在心里暗暗将微长生含糊的话语补齐。 微长生与弈清不同,弈清会因皮相对越茹灵一见钟情,可是在微长生眼里,世间人皆红粉骷髅,白骨皮肉,都是虚妄。 他不会因皮相而偏待某个人,他只会对膏肓之疾落眼,而越茹灵本身恰恰就是他想要参破的谜题。 大抵世间情爱的开始都源于好奇,看似超然于世的微长生也不得免俗。 弈清挑了挑眉,有意缓和紧张的气氛,刻意揶揄道:“窈窕淑女,君子自然好逑,只是微医师该知这强扭的瓜不甜,姑娘即便留下也不会开心,微医师若真有意,不妨徐徐图之?” 有话有点‘卖女儿’的嫌疑,旁人听着也许心里不痛快,但他们一来有确实求于人,二来也知道这不过是弈清的缓兵之计,他们心中自有衡量,也不会去拆弈清的台。 奈何微长生就好像心神都绑在那医书上,不仅一句话没说,连眼神都欠奉。 弈清自讨了个没趣,收敛了笑意:“某别的没有,手中黄白之物不少,店铺房产若干,只要医师肯出手相救,某愿双手奉上。” 【哇哦。】 风铃儿惊叹不已,弈清这可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真舍得出手啊。 她又看向美到发光的越茹灵,感叹:嘛啊,为了佳人一掷千金什么的,也是美谈,他不算亏。 微长生捻过一张泛黄的书页:“药谷不贪财也不慕权。” 这句话把周或的路也给堵死了。 在几乎无解的情况下,风铃儿看着明亮的窗外,说话了:“药谷气候宜人,药草丰富,即便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宝,在这里怕也是平平无奇,但…” 她收回视线,顺着阳光落在微长生白玉般的指节上:“总有那么一两株传说中的草药,是药谷徒闻其名,却未见其面的吧。” 暗哑又冷淡的声音透着疏离感,微长生的眼睛终于舍得离开古旧的医书,他看向那个瘦弱的孩子。 风铃儿的声音对他来说有几分陌生,他记起,这个女孩从昨天起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一度以为是个喑人。 现在看来大概只是不喜与生人交谈。 他也确实对这个提议提了点兴趣。 “即是传说,怎么当真。” 他实际是在问,既然都说是传说中的草药,她怎么能肯定其存在,又要怎么带回来。 “况且。”微长生瞄了眼越茹灵,“你们已经骗过我一次。”他又凭什么再相信他们一次。 风铃儿沉吟:“总有办法的吧,找到了你不亏,找不到…”她伸出自己的手掌,“我,任你使唤。”另一只手握着簪子,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快准狠的划破掌心,猩红温热的血液不间断的涌了出来,淡淡的媚香逐渐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这是干什么!”并不知风铃儿此举意义的众人,埋怨而焦急的要给她止血,风铃儿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坐在微长生对面,将手臂搁在桌面上。 “如何?” 微长生自然也闻到了那阵异香,他放下旧医书,如玉的指尖搭在女子白嫩的皓腕上,刺目的血液犹如红线蜿蜒着探向微长生。 风铃儿被那条血流刺得眼睛一痛,她难堪的挪开视线,手腕上的触感越发清晰,烫得她手指微蜷。 “异香,体寒。”微长生抬眼打量风铃儿的眉眼,笃定道:“你是纯阴之体。”他的语气依旧平淡,而风铃儿身后的人却被这句话惊到。 “什么意思?什么纯阴之体?”越茹灵最先沉不住气,“难道是唐家人说的那个八阴之女?!” 更让越茹灵惊讶的是,风铃儿脸色坦然,似乎早就知道的模样:“师妹,你知道!?” 风铃儿被问的无措,她装作没听见继续和微长生谈判:“我是水命。” 微长生收回了手:“水命,纯阴。” 【完美的容器。】风铃儿垂下眉眼。 “完美的容器。” 她知道自己的体质是瞒不过微长生的,甚至前世还是微长生告诉她,她才知道的,但这不妨碍她拿自己当筹码。 她清楚,微长生不会拒绝,如果把这个人放到现代,他会是最狂热的科研人员。 微长生将手拢进袖口,“我同意了。” “我不同意!”弈清离得近,一把抓过风铃儿的手,止血上药绑布条:“这与越茹灵留下又有什么区别!” 风铃儿知晓剧情的全部走向,即使有偏差,‘主角’也一定会走上这条路,也一定会成功,所以她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破局的引子,并未考虑失败之后的事。 是她做的不周全了,想了想补充道:“叁个月,我们找不到草药的话,我任你处置叁个月,在保证我性命的前提上。” 微长生点点头:“可。” 周或脸色微沉,他将越茹灵和风铃儿挡在身后:“便是寻药,我们也需要线索和范围。” 微长生又拾起书本,冷淡道:“有古书记载,任意两种,即可。” “一种。”周或皱眉反驳。 微长生抬眼:“我并不是在与你们商量。”两个人状似剑拔弩张,但是微长生风轻云淡的表情让人感觉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说不出的无力。 他们没得谈,风铃儿还有话说。她从周或身后探出头来:“你探过我脉,该知晓,我确实身中蛊毒,我想先解蛊。” 微长生闻言皱眉:“药材还没个影,你就想收取报酬?”他倒是没否认风铃儿中蛊的事。 风铃儿道:“我只是一想到身体里有虫子,就犯恶心,你这里应该也有除你之外旁人解不了的慢性毒药吧,我可以接受中毒,但我接受不了中蛊。”还是一条贪欲没节操的蛊,她打心眼里厌恶。 周或狠狠瞪了一眼风铃儿,又把她塞回身后:“师妹妄言,还请医师莫要当真。”解蛊之人又并非微长生不可,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带着风铃儿去苗疆,要真是让微长生下了不知名的毒,那真就连退路都没了。 而微长生这边,抛去其他因素,他本人其实对蛊毒很是好奇,他所学医书都是理论而非实践,眼下有个现成的,风铃儿提出的措施也合乎心意,他没有理由拒绝。 微长生屈指叩向身后的药橱,其中一个柜子弹了出来:“此毒为绛霜,食之寒气入骨,于你而言乃剧毒。” 番外2 花灯锦绣,月满西楼。中秋的月亮似乎都格外的圆。 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集市上依旧热闹的很,灯火的辉煌胜过月亮的清辉,弈清兴致勃勃的拉着风铃儿在一眼望不到头的街道上穿梭。 风铃儿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回握住弈清微凉的手,嘴角的弧度从未落下,笑得眉眼弯弯。 两个人就像稚童般撒了欢的闹腾,风铃儿热出一头的汗,她拉着弈清走到某个小摊前,闻着熟悉的香甜,她冲弈清笑得揶揄:“奶茶的秘方都让人窥了去,你这东家也不行啊。” 说着边让店家给她盛一碗解渴,弈清无奈的拦住:“街上灰尘大,你想喝我带你去柏湘阁,那儿料好干净。” 奶茶的做法本就简单,讲究的就是一个创新,一个新奇,时间久了,有心人自然能琢磨出方子,他本意也并非要靠一个奶茶方子吃到老,用过时的玩意旁人要捡起来经营他浑不在意,哪成想让风铃儿逮住笑话起他来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奶茶是风铃儿教给他的,他没看顾好,如今满大街的赝品,也不怪她如此。 风铃儿睨了他一眼,故意道:“你莫不是舍不得银子?” “怎会!”弈清自认为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这个冤家看一看,在风铃儿的眼神下,弈清咬咬牙,掏出铜板来:“我的小祖宗,我可真是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来还债的。” 他花不起这个钱吗?自然不是,他自己怎么糙着活都行,他得把风铃儿养仔细喽。这街边的玩意闻着香,但人来人往风卷尘埃的,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不是吃不得,他就是舍不得,舍不得这养得娇贵的冤家万一吃得不精细,再闹了肚子,可怎么办。 奈何人家是一点也不体量他的苦心,任性的很,总也不在意他。 他在这边心里别扭委屈得要死,风铃儿则是欢天喜地的拿过铜板递给店家,接过温热得奶茶,刚要喝下去,弈清接过,不知从哪掏出的银匙,撇去奶茶上的一层浮沫,这才又递给风铃儿。 风铃儿美滋滋的喝了一大口,滋味确实没有柏湘阁醇厚,但一分钱一分货,几枚铜板的价钱,她买的主要是一个解渴。 剩下的喝不了,也不能带走,风铃儿觉得扔了可惜就随手塞给弈清:“喝了喝了,咱们再去别地溜达。” 弈清万般无奈的将剩下的奶茶喝掉。想他弈财神,人称在世貔貅,堂堂京都首富,也就风铃儿敢让他吃剩碗底。 “花灯喽,卖花灯喽。”风铃儿哪有弈清想得心思细腻,眼睛早就被其他新鲜玩意勾走了,夺过弈清手里的碗还给店家,又拉着他奔赴下一个战场。 不一会儿弈清手上就握满了吃了半个的糖葫芦,咬了两口的桃花酥,舔了两下的糖画,以及一堆已经进了他肚子的吃食。 尽管每一样都只是吃了一两口,那也架不住风铃儿扫荡般的吃法,还没走到头呢,人就吃撑了。 弈清看风铃儿不再留恋在小吃上,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一旁的暗卫,用帕子净了净手,在宽袖的遮挡下拉住风铃儿的柔荑,难掩委屈的问着:“你吃饱了?” 集市太过热闹,弈清话里的情绪被人潮声冲散,风铃儿毫无所觉的点头,兴奋道:“吃饱了,咱们去买花灯吧。” 跑到卖花灯的摊子前,风铃儿犯了难,这荷花灯雅致,兔子灯可爱,走马灯精巧,每个她都想要,正纠结的时候,弈清掏出一锭银子扔到店家面前:“我都要了。” “哎~”风铃儿没来得及阻止,店家就已经拿着银子屁颠屁颠跑了,连摊子都扔了,只留下风铃儿与这些形状各异的花灯面面相觑。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啊。”那可是整整五十两的银锭子啊, 便是买下五个这样的摊子也是绰绰有余的。 退一步说,人弈财神有钱,不在乎这点,就说这一地的灯笼她要怎么带走啊! 风铃儿睨了一眼弈清,搞不懂这人抽的哪门子风。 弈清则是拾起一个兔子灯笼放到风铃儿手上:“你喜欢,这就足够。” “呵。”风铃儿翻了个白眼,对着那满地的灯笼指指点点,“你瞅瞅,你睁开你那眼睛瞅瞅,这么多,我怎么拿。” “……”事实证明,永远不要对风铃儿说甜言蜜语,她根本就不按剧本来。 弈清赌气般的拿起好几种花灯攥在手里,还非常要强的说:“你若是对兔子灯腻味了,就跟我说,我给你换。” 弈清无疑是俊美的,无论是那双邪肆勾魂的狐狸眼,还是那完美精致的下颌线,都让他成为很多人的焦点,但这绝对不包括一个显眼包拎着一大堆灯笼变成这条街最亮的仔… 风铃儿捂着脸默默的离得远了点。 【嗯,她不认识这个人。】 “……风铃儿。”弈清悠悠的开口。 “嗯?”风铃儿视线飘向另一头,只从鼻子哼出声来。 “我怎么感觉…”弈清拎着灯笼靠近,“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嗯?有吗?”虽然嘴上这么说着,风铃儿身子却诚实的往外侧倒。 弈清气得要死,不仅把自己手里的灯笼都给了暗卫,就连风铃儿手上的也没放过,统统让暗卫带走,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风铃儿歪了歪小脑袋,终于察觉到弈清的不对劲,她拉着小气的男人走到人迹罕至的角落。 摸了摸他的耳侧发丝,颇有一种宠溺安抚的意味在里头:“你怎么了,不开心?” 弈清属于负面情绪会自我消化的类型,过了这股劲,又能乐颠的黏糊风铃儿。且他也不想因为莫名其妙的情绪破坏好好的日子,但这些都基于风铃儿不哄他的前提下。 现在风铃儿乐意看顾他的坏情绪,他那股委屈劲就怎么也收不住了,期期艾艾的搂着女子,脑袋落在风铃儿的肩上,哼唧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什么情况这是?】风铃儿一头雾水,只好一边拍着弈清的背一边套话:“我怎么就不喜欢了。” “你心里根本就没我,你都不在意我,你还嫌弃我。”弈清越说越委屈:“我比不得你的心上人,也敌不过你的同门,便是那句哥哥都是哄着骗着让你认下的,我的一腔真意都捧到你眼前了,你一点也不珍惜,狠心的女人,没良心的女人,你就是不喜欢我。” 风铃儿被说的人都懵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才使得这个人怨气满满,活像那冷宫里的怨妇。 肩头感觉到一点濡湿,风铃儿连忙捧起弈清的脸,借着月光,她看清弈清脸上的晶莹,她真心觉得无奈,拇指揉过弈清的眼角,擦掉那些泪珠。 “我何时心里没你,惯会胡思乱想,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样。” 弈清顺着女子的力道微闭双眸:“在自己媳妇面前哭,不丢人,他们还不敢像我这般没脸没皮呢。” 【你也知道自己没脸没皮。】 风铃儿趁他闭着眼睛,翻了个白眼。 她踮起脚尖吻向弈清委屈下抿的薄唇:“能与你这般亲近,我心里自是欢喜的很。” 弈清任由风铃儿啄吻:“真的?”他也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风铃儿肯这般哄他就已经算意外之喜,心里是又暖又甜,哪还有余地酸楚。 “千真万确。”风铃儿用力点头,“我们弈清既帅气又可爱,哪哪都招人稀罕。” 弈清听得耳朵发痒,心头麻酥酥的,情难自禁的亲吻,他的吻总是缠绵的,勾勾缠缠的不肯漏出一点缝隙,硬要拉着怀里的人沉溺。 吻着吻着就不老实起来,一双手顺着风铃儿的腰线滑到她的臀部,暧昧的揉捏臀肉和腿心。 风铃儿察觉不对,拧了把弈清的耳朵,恶狠狠道:“我许你胡闹,但你要是敢在这儿发情,我废了你。” 这里再怎么僻静,那也是闹市的角落,热闹的喧嚣不绝于耳,保不齐就有行人路过,弈清可以没脸没皮,她不行,她丢不起这个人。 弈清打了个寒颤,讪讪的收回手,整理了一下风铃儿的裙摆,又可怜兮兮道:“你根本就…” 风铃儿捂住他的嘴,凶巴巴的警告:“你再敢说那句话,我咬死你。” 弈清尝到点甜头,就得寸进尺,总想着能不能再从指缝里挖出点好处来,直到风铃儿气得骂他,他才会收敛一点。 收敛归收敛,心头的燥热又岂是一时半会儿能消下去的,风铃儿语气里的嗔怪又让他不自觉的想歪。平日用来经商的脑子飞速运转,想起上个月他买下的铺子就在附近,还没开工。 心里暗自庆幸,抱起风铃儿足下轻点,在怀中女子的惊呼下,几个跃起,寻着记忆,落在某个叁进小院里头,本是想寻个屋子进去,脚下一顿,转身将风铃儿压在墙边,急不可耐的亲了上去,手指在背后挥了挥,散了跟随的暗卫。 风铃儿双手推拒,躲避着弈清的唇,小声怒道:“你给我带哪来了!” 风铃儿生怕这只狐狸乱来,给她带到某个人家里,万一让主人家发现,给他俩撵出去… 风铃儿想想都害怕,手上推拒的动作越发强硬。 弈清握住风铃儿的手,嗓音低哑含糊:“这是个…租不出去的铺子,放心吧,没人。”因着某些小小的私心,他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风铃儿抗拒的动作小了点,侧着头怀疑的问:“真的?” “嗯嗯。”弈清敷衍的嗯了两声, 埋在风铃儿细嫩的脖颈上咂的津津有味,“千真万确。” 风铃儿将信将疑,力道渐弱,这么一个空挡,就被弈清得了手,衣带渐松,领口被扯落露出圆润的肩头,弈清咬住风铃儿的锁骨,眼睛晶亮亮的仰头看着风铃儿,狭长的眼角弯弯,透着奸计得逞的坏笑:“好妹妹,允了我吧。” 风铃儿静默了一瞬,放弃的闭上眼,最后警告了一次:“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我就买百八十个搓衣板。” “……”弈清心里咯噔一下,但是美色当前, 箭到弦上,他也顾不得其他,后来的事就让未来的他去烦躁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当下才最重要。 这般想着,弈清急色的埋进风铃儿的胸前,叼住漏出来的那一点软肉在齿间轻咬。 一只手摸进女子的罗裙下,似是不得章法的扯动着细软的亵衣,风铃儿都被他惹得焦躁起来,直到她清晰的听到一声清脆的布帛撕裂声。 风铃儿喘着倒吸一口气,抓着弈清的发丝:“嘶,你轻点,属狗的吗。”咬她就算了,怎么还学会拆衣服了?她一会儿还怎么走路! 弈清充耳不闻动作利索的钻进裙底,借着月光,吻向女子的阴户,风铃儿被他呼吸时吐出的热气刺激的微微颤抖,一手抓着弈清的发丝,一手抓着身后的墙壁,脸颊的红晕在月光下朦胧的像是一株开得极艳的花。 至少弈清是这么认为的,风铃儿总是香香的,浑身和抹了蜜似的,可不就是朵花。 他用双手分开两片花瓣,对着清甜的花蕊嗅闻,找到羞涩柔嫩的花心爱怜的含在唇舌间含弄。 汩汩的花蜜自深处溢出,惑人的味道勾得他躁动不已,本来轻柔的动作也变得激烈起来。 上下齿叼住肉核或轻或重的研磨,食指和中指探进逼仄湿滑的甬道里搅动,以期流下更多琼浆玉液。 “唔!”风铃儿被骤然激烈的动作吓得僵住了一瞬,带着凉意的手指和微热的唇舌搅得她晕乎乎的,小声哼哼:“你…你慢些,我难受。” 也不能说难受,就是又疼又麻的,她有点…受不住。 “你…!”风铃儿按住弈清的肩,“莫往里钻了。”她明显感觉到内里除了手指外还多了某个柔韧肉感的长物。 风铃儿听到搅动的水声和吞咽声,羞得脸颊发烫,扯着他的头发,要拽他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嘴皮子利索所以连带着舌头都灵活,像条蛇似的游遍能到达的每一处软肉,时不时的抽出探入,如同交欢。 “别…哼~别舔…”风铃儿魂都要被弈清吸没了,在弈清急切到有些粗鲁的挑逗中到了顶点。 弈清半跪在地,离开裙底仰头看去,月光的清辉下,风铃儿的妩媚和情动一目了然,弈清只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风铃儿背靠墙面,失神的小口喘息,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她清楚的看见弈清嘴角的晶莹,她红着一张脸,攥着袖口擦拭弈清的唇边。 弈清低声笑道:“嫌弃?” 风铃儿咬唇摇摇头,嗫喏的吐出一个字:“羞。” 弈清笑得开怀,他吻向风铃儿的唇,口中腥甜的味道如催情药一般刺激着两人的欲望,舌尖纠缠,吞不下的津液沿着唇角下颌滴落。 风铃儿光裸的腿心处嵌入男人的欲望,弈清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反复在肉缝处摩擦,蹭得花肉分开裹着肉柱,花心馋的不住流水,一口一口的裹吸,但总是差一点就让他逃脱了。 圆润的前端顶着女子的花核挑逗,风铃儿贪欲,急得不行,焦急的抓着弈清的双肩:“你进来啊。” 弈清也急,不然也不会直奔黄龙,连爱抚都顾不上,但比起欲望被满足,他更想看到风铃儿渴求他的模样,在到达忍耐的极限前,他有意逗弄。 腰部用力稍稍进去一点,他就拔出来,再用力进去一点,再拔出来,仿若隔靴搔痒,风铃儿身体深处空虚麻痒,恨不得让这坏人立刻冲进来。 抓着弈清肩膀转而搂住他的脖颈,双腿盘住弈清劲瘦的腰间,在他进来的那一刻,借着重力,缓慢却不可阻挡的吃了下去。 “哼嗯!” “哈啊!” 这一下入的极深,两个人眼前都是一黑,弈清一手托着风铃儿的臀部,一手撑着墙壁,低声粗喘,昂扬的欲望被吞吃绞紧,比丝绸更柔,比温泉更热,绞得他差一点守不住精关。 “肚子…肚子破了…”风铃儿终于被填满,巨物撑开了极需安抚的每一寸褶皱,感到满足的同时也有些害怕,太深了,她好像要被捅坏了。 弈清向前有了一步,让女子背靠墙面,大手伸进裙子里,隔着肚皮能摸出他的形状,弈清眼角被深沉的欲望熏的通红。 “别怕,没破。”他的嗓音低哑暗沉,满含欲念,听得风铃儿耳朵一酥,身子更软了。 “你别动,让我缓缓。”风铃儿抱着弈清讨好的亲吻他的下颌,颈侧。 “它也不听我的啊。”弈清掐着风铃儿的腰,笑着回吻,说话的功夫,那根坏东西就一直在动。 “唔,哈,你,抽出来。”风铃儿被入得麻痒胀痛,这么僵持下去她可能又得泄身,便掐着他的后颈肉威胁。 弈清听话的缓慢退了出来,就剩一个头部的时候,又猛得进去。 “啊!啊?”风铃儿又惊又疑。 “外面太冷,妹妹怜惜,给我暖暖。”弈清说着不要脸的话,胯下却是半点不留情,轻轻的出重重的进,把风铃儿的呻吟怒骂撞的支离破碎。 “你…你个…狗东西!” “是。”弈清难耐的喘息,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风铃儿身上,“狗东西在肏妹妹,妹妹可舒服?” 风铃儿:“……”论无耻至极,弈清是永远的狗。 私密之处相撞的声音啪啪作响,搅动的水声也清晰可闻,不远处的闹市许是到了某个高潮,人声鼎沸,连风铃儿都听得清楚。 吵闹的声音和着淫秽的交合,让风铃儿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在幕天席地下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弈清的合体请求。 她的脑子是被精液糊了吗! 迟来的羞耻和可能被人发现的恐惧让风铃儿身子绷得紧紧得。 “嘶…”弈清拍了拍风铃儿的臀肉,“放松些,我要被你咬断了。”这么说着,他动作也没慢下来反而更加用力,较劲儿似的凿开收紧的甬道。 风铃儿一口咬在弈清的肩头,鼻音甜腻的哼出声,弈清因这点细微的疼痛刺激,挺腰的动作快速而深重。 两人连接处透明的淫水被捣成绵密的白色沫子,阳物的快速进出带给风铃儿灭顶的快感,高潮来临时甬道骤然收紧,吸裹着体内的肉柱,绞出浓稠的白浊。 “呼…”弈清搂进怀里的女孩,死死的扣住她,孽根埋在最深处,浊液多到甚至从缝隙中挤出些许。 “妹妹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吃得好紧。”弈清明知故问,故意逗弄风铃儿。 风铃儿又想翻白眼了:“怎么就没咬死你呢。” 弈清舔舐着她的耳垂,笑闹:“你舍得?” “……”风铃儿羞恼的推了他一把,“怎么不舍得!” “哎。”弈清状若伤心的叹气,“既是如此,死之前总该吃顿饱饭吧。” “什…!”风铃儿一惊,拔腿要跑,下一秒就被弈清捉了回来,背对着他按在墙边,按下腰身,托起胯部,热烫的阳物熟门熟路的闯了进去。 “妹妹再陪陪我吧。” “呜呜,狗东西!” 又一轮情欲的纠缠,伴着风铃儿的哭吟和弈清的情话,待月落柳梢方骤雨将歇。 那天过后,风铃儿气得好几天没让弈清近身,再后来发现那个叁进小院是弈清的后,更是气得抱着六七个搓衣板扔到弈清面前。 不过后来弈清特意跪在风铃儿面前,装了两回可怜,此事也就罢了。 (嗯,弈清的写完了,泪目,真的泪目,我写肉太费劲了,怎么这么费劲啊。至于长生………再说吧。) 七十九 黑漆漆的药柜像是张着巨口的深渊,风铃儿却毫不犹豫的伸手去够。 “好。” 周或握住风铃儿探出去的手,面色微沉,“小师妹!听话,回去。” 一旁的越茹灵也扯过风铃儿的衣角,满脸的不赞同。 “师妹,我们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先去找药草,找到再回来,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周或沉声道:“没错。” 微长生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对他来说,无论他们怎么选择,于他都是不吃亏的。 风铃儿垂下眉眼,她知道自己或许心急了,但是这趟旅途发生了太多不对劲的事,弈清奇怪的举动,周或古怪的言行,似乎除了越茹灵,所有人都变了,这使得她更喜欢贴着越茹灵。 她惊恐于与前世不同的轨迹,也迫切的想把脱离轨道的事情掰回正道,眼前最首要的就是她莫名多出的情蛊。 风铃儿握住越茹灵的手,眼睛直视着师姐,看似与她说话,实则是与在场的所有人说。 “师姐,我所中蛊毒为…”风铃儿咽了下口水,阻止了一下语言,接着道:“…情蛊。” 越茹灵不明就里,她只能从字面意思理解:“情蛊是…你爱上了某个人?” 风铃儿赶忙摇了摇头:“不是的!” “是不合时宜的…情潮。”风铃儿艰难的开口,在这种环境下,她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妹妹,不愿说,就别说了。”弈清欲要拦着神色痛苦的风铃儿,哪成想,风铃儿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一股脑的把话全吐了出来。 “师姐!如今这具身体枉顾我愿,不知廉耻。”风铃儿闭了闭眼,“如若不解,死…又有何惧。” 我越茹灵惊得睁大了眼睛,她当真没想到竟是这般寡廉鲜耻的蛊毒,迫害她年龄尚幼,单纯无知的师妹,真真是心肠歹毒。 她余光瞥见豪无异色的几个男人,心下微沉,搂住怀中的少女,劝诫道:“活着才最重要不是吗?万事有师姐在呢,放宽心,大不了师姐带你回山上过一辈子隐居的生活。” 风铃儿揪住越茹灵胸前的衣领:“师姐能护得我一时,又岂能护得住我一辈子,莫要再劝我了。” 越茹灵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风铃儿打断了她。 “师姐,你可知,在我被采花贼捉去那一刻,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 “我害怕在被那个贼人欺辱之时,我连一个反抗的动作,一句拒绝的话语…都没有。”风铃儿的话语中带着些微哽咽,“我不想,我不想在情潮迭起意识混沌的时候为了一点欢愉,与我厌恶之人苟合,那才是我最怕的。” 风铃儿的话说得很明白了,一个是他们绝对能时时刻刻护住她,另一个是她已经忍受不了时时刻刻不顾自己意愿的产生欲望。 越茹灵心疼的搂紧风铃儿,也挺明白了她话语里的坚定。 另外两个男人,脸色有些苍白,周或向前一步:“这毒,我吃。” 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比较妥善的方法,也是一种…赎罪。 说着他就伸手探向打开的药柜。 微长生将手臂一横,手上拿着的医书恰好挡住了周或的动作,并不在意眼前闹剧的他只是缓缓抬眼,注视着皱眉不解的周或。 “绛霜是毒,亦是药,性属寒凉,于你无用。” 也就是说,这个药只能风铃儿吃。 “那就换一种。” “你们身上并无我所用之处。” 越茹灵听不下去了,忙开口:“我师妹体质弱,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吗,我可以代替她。” 微长生收回手臂:“我确实对你的血有兴趣,只要你肯留在这儿,我可以替她解蛊。” 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弈清嘴角绷紧,在脑中不断思索其他可用的谈判,正绞尽脑汁的时候,就听见风铃儿的低喝一声:“行了。” “是我任性了,我们去找草药吧。” 风铃儿其实不太清楚他们在纠结什么,先不说知晓未来的她不会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就说即使他们失败了,也不过就做叁个月的‘药人’罢了,又不会死。 那难道是因为她要喝毒,所以才担心吗? 听见风铃儿松口,他们也是长舒一口气,转而同微长生讨论起古籍来。 微长生直接掏出两本泛黄古旧的典籍,推向他们,大概是突然发了善心又或许身为医者的他本来就要说这句话:“我探你元阴未失,若要解蛊,不可有鱼水之欢。” 风铃儿外出的脚步一顿,问道:“失了就…一辈子带着蛊了?” 大概是看着年纪不大的少女惨白的模样过于可怜,微长生好心的多解释了两句:“八阴之女本就缺少阳气,蛊…情蛊对旁人而言,不过与一人的情缘便可相安无事,但你体质特殊,情蛊变得尤为霸道,现下只有阴气无阳气补充,情蛊虚弱,若失了元阴,情蛊作祟,极度渴欲,那时就不是一个男人可以解决的。”且情蛊吃了甜头,可就没那么容易拔除的了。 此话一出,不止风铃儿,其他人的脸色也跟着一变,风铃儿还哪管得了那么多,推开周或,直直的跑向药柜,拿出那粒黑漆漆的药,眼神震颤,喃喃问道:“一粒就够了吧。”说完也不顾微长生有没有说话,直接把药吃了下去,这个过程,便是速度最快的越茹灵都没来得及阻止。 风铃儿只觉得浑身冰凉,她拄着桌子,盯着云淡风清的男人,问道:“现在可以解蛊了吗?” 事已成定局,众人也无可奈何,弈清问道:“这毒多久发作?” “一年,一年内必须回来。” “那要是一年内我们没有找到草药呢?” 微长生奇怪的看了一眼周或,点了点风铃儿:“那她就做我叁个月的容器。” 对哦。 众人突然恍然大悟,即便找不到,风铃儿也不一定会死,是他们想太多了。而且即便这毒有什么问题,风铃儿吃都吃了,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 弈清又问:“你当真能确保她当你…容器的时候,不会有生命危险。” “放心,她活着的价值比死去要大。” 听到这话,身为商人的弈清终于放心。 (不好意思,这两天感冒了,发烧了,身体快要废废了。但是我打针了,吃药了,又能生龙活虎了。(  ̄▽ ̄)σ) 八十 周或虽心中难安,但看到风铃儿那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只好也只能暂时按下烦忧,安排后续的事情。 “治疗繁琐,明日午时来此。” 说完这句话,微长生疏离的请他们离开,几人沿路返回住处,路上越茹灵按捺不住,她似是不知从何问起,烦躁的拽了两下发丝,重重的叹口气,踌躇的开口:“师妹,你…你,你早就知道自己的…特殊?” 风铃儿一路上虽然没说话,实则心里一阵头脑风暴,就琢磨着怎么能糊弄过去,‘阴命’她还能说是从小早就知道,但是知道内幕还能以此为谈判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她总不能说她重活过一次吧。她都怕一说过口,他们立马给她扛回去让微长生看看她脑子是不是也有毛病。 越茹灵好骗一点,旁边的两个人精可不好瞒,思来想去,风铃儿觉得唯有真假参半方为上计。 “我…”风铃儿心虚的笑着:“之前在墓室里,看到过一本书,上面详细记载了纯阴体质。” 风铃儿这么一说,弈清就想起来了:“是你烧掉的那本?” 见弈清接话,风铃儿连忙点了点头。 采花贼有关于八阴之女详情的书,不是不可能,更何况他还真的有。 “血有异香…”越茹灵喃喃道,突然恍然大悟:“所以那天,你被捉走也是因为…” 【师姐真上道!】 风铃儿垂眉遮住眼里的庆幸:“大概是因为血气让他发现,所以才把我一起带走了吧。”语气中的不确定性,更让越茹灵对风铃儿深信不疑。 越茹灵搂过少女的肩:“你怎么不说呢,与我还忌讳上了?” “又不是什么值得告知的。” “那倒也是,管它纯阴纯阳的,师妹不还是师妹。唔,就是不知唐家人能不能将那事的后续处理好,别日后有人听见风声来寻你麻烦。” 风铃儿顿住脚步,惊恐的看向不断往她身上插旗的师姐,赶忙捂住越茹灵的嘴,无奈道:“师姐,收了神通(乌鸦嘴)吧。” “???” ———— 院中石桌,四人围坐在一块,桌上放着两本厚厚的古旧医书。 风铃儿白话文听习惯了,文言文对她来说本就晦涩,医书上所注又全是难懂的遣词造句。在文字和用词都不熟悉的情况下,她真的是两眼一抹黑,到头就想睡。 她和越茹灵挤在一块,草草的看了两眼,就头疼的要死,另外几个人倒是看得聚精会神的,她索性直接摆烂。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越茹灵耐着性子看了十几页,实在不耐烦了,直接捧起来从书页处囫囵的看过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些玩意儿根本听都没听过啊!”许是察觉到那么看光有速度没有效率后,越茹灵又老老实实的翻回到原来那页。 弈清揉了揉鼻梁,尽量语气轻快的回到:“根基深厚的药谷都未能见到的药材,又岂是寻常之物。” “非寻常之物?!”越茹灵冷笑出声,啪啪啪的拍打快散架的医书,吓得周或赶紧从她手里抢救过来平铺在桌子上。 “它但凡能跟凡间沾个边,我都不说啥。”越茹灵伸手要去抢那本书,见周或如避蛇蝎般躲着,心里别着一股气,放弃抢书,伸出一根手指狠狠点着桌面。 “别跟我说你们没看见,那写的都什么啊!”越茹灵此时就像试卷上最后一道题给了答案,但是答案上却写了个略的暴躁补习生。 “鸣凤的尾羽?鸣凤是什么?飞翎鱼的鱼籽,那又是个啥?还有那个…那个,什么喑牛的角,蛟的血,还有什么胆。知道的这是本医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本食谱!” 周或护住怀里的书,见越茹灵没有过激举动,方缓慢犹疑的开口,生怕炸了对面发火的炉子:“这儿不是还有植物一类嘛。” 越茹灵眼睛立马横了过去:“莫跟我提这茬,一提我更来气。” “五千年的人参,两千年的雪莲,真是墨一沾笔一挥,写字是一点也不费劲啊,上千年的东西我上哪去找,就师傅人老人家,拿着块三百年的玉佩都当个宝似的不让我碰,现在让我去找几千年的老东西?!” “哎!哎!”风铃儿按住越茹灵暴躁的手,“师姐冷静,冷静。” 再不制止,越茹灵就要骂人了。 越茹灵反手揪住风铃儿的耳朵:“小没良心,我是为了谁才这么着急啊!” 虽然看着气极,手上却没用太多力,风铃儿轻轻松松就把自己可怜的耳朵夺了回来,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讨好道:“为了我,是为了我。” 越茹灵也是心急则乱,事情发展的太快,她需要点时间整理,这么一发泄,烦躁的情绪稳定不少。 周或看了眼天色:“午时了,先用饭吧,其他事就等饭后再谈吧。” 周或与越茹灵相识多年,她心中所想,稍微细思就能想得透彻,他此举也算是给越茹灵一个情绪缓和的时间。 弈清:“我观此处有厨房,我去别处问问有没有蔬菜鱼肉一类的,咱们吃点热乎的。” 周或:“我去收拾一下厨房吧,很久没用了,也不知道都坏没坏。” (保重身体啊,大家!(つД`)) 八十一 弈清去了很久,等周或收拾完厨房,她和师姐劈完柴,甚至他们都烧完了一锅水,他才扛着头鹿回来。 风铃儿饿得简直能吃下一头牛了,拉着越茹灵上前,拔出小刀跃跃欲试,奈何她实在对解剖大型动物不是很得心应手,立在一旁迟迟下不了手。 最后还是弈清接过风铃儿的小刀,调侃了一句:“不动手等着它自个儿跳你嘴里呢。” 说着动作利索的剥皮剔骨清内脏:“想怎么吃?” 风铃儿:“……” 越茹灵看着那头明显年幼的小鹿,兴奋道:“烤着吃,熟得快。” “妹妹呢?”弈清盯着风铃儿,似乎非要从她嘴里得出个回答来。 风铃儿看了眼从厨房出来的周或:“师兄只在厨房找到了盐,只能烤着吃了吧。” “妥,那就后腿和腹部都切片,剩下的就晾成肉干。” 周或看向地上剥落的鹿皮,问道:“在哪猎的鹿?” “瀑布前面。” 将切割下来的内脏和溢出的鹿血堆放收集在木桶里,用放凉的水清洗处理好的肉块,弈清舞着刀花将肉分成两份,一份切成块,一份切成片。 升起火,串上削尖的木棍,撒上盐,立在火旁反复烧烤,切成片的被抹上了盐,放置在石桌上风干。 一群人围坐在火边,风铃儿绷紧下颌,绷着犬牙,使劲撕扯着烤过头的鹿肉,可能是因为天杰地灵,尽管鹿肉柴了些,调味也贫瘠,吃起来的味道居然还不错。 “哇哇哇,好烫好烫。”越茹灵拿起一串,刚咬了一口,赶紧吐了出来,倒吸了两口凉气,随即鼓起腮使劲吹向手里的鹿肉。 “慢点吃,还能有人和你抢不成。”周或一边说着一边递了杯水过去。 越茹灵接过水,一饮而尽,讪讪道:“这不是因为太饿了吗?” “看出来了,不止你饿了,妹妹这不声不响,头也不抬的,心思已经全在吃上了。”弈清嘴上调笑,手上动作不含糊,又串了两串,立在火旁。 “师妹还在长身体,多吃点是好事。” 风铃儿塞了一嘴的肉,一边费劲的嚼着,一边听着他们说话,听着听着就乐了。 【总有种她回到现代和朋友去撸串的既视感。】 越茹灵瞥见风铃儿上挑的嘴角,碰了碰她的肩膀:“傻乐什么呢?” 风铃儿满嘴的食物,说不出来话,就摇了摇头。 “小饿死鬼投胎啊,吃这么满也不怕噎死。”越茹灵跟着笑了一句,转头向周或要了一杯水给风铃儿。 风铃儿还算有分寸,不至于吃个饭还能为难到自己,但是水都递她手里了,她也就意思意思喝了两口顺了顺。 嘴里有了空隙,风铃儿看了看手里空荡荡的木签子,笑道:“你看我下山后兔肉吃了,鹿肉吃了,虎肉我也吃了,下一次怕不是要吃龙肉了。” “人不大,心思还挺野,上哪整龙肉给你吃。”越茹灵笑着一掌拍在风铃儿后脑壳。 周或思索道:“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龙乃神话传说,实为虚构,驴却是人间常见,易得之物。等离开药谷,买些驴肉也无不可。” “其实还有种说法是,蛇化蛟,蛟化龙,蛟龙不好找,蛇还不是遍地都是。”弈清状似无所谓的摊手,“猎鹿的途中就遇见不下三条蛇,早知道我就顺道带回来给你了。” 风铃儿:“……” “我就说着玩的,别当真。” ———— 饭后,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众人紧绷的神经也有所缓和。 缓了神,消了食之后他们又聚在一起翻看医书,在一片寂静中,弈清缓缓道:“其实,在药谷外我有自己的情报来源,调查这些奇花异草会更快捷迅速,但我中午探查到的消息是,药谷易出难进,也就是说,即便我能把消息传到外面,外面的消息恐难传进来,所以…” 弈清看了一眼茫然的,无知无觉的风铃儿,无奈的笑了笑:“为了争分夺秒,明日我想带着古书离开药谷。” 周或屈起食指,慢条斯理的敲击着桌面,“争分夺秒这件事我认同,但是带走古书这件事我不同意。” 如果抛却风铃儿这个因素,他和弈清在有着利益往来的基础上,他是愿意相信对方的,但那是抛开风铃儿来讲,此时此刻,他们讨论的中心恰恰就是风铃儿,他又怎会冒这个险。 弈清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扪心而论,换个角度,他也不会轻易去相信一个…外人,将活路(古书)全部带走。 “好吧,那就只能辛苦诸位,在最短的时间内翻完这…五本书,将有可能还存在的药材写于纸上,方便我带走调查。” 弈清说得是实话,他们确实不能浪费时间,以他们所知的闻识和见广,即便筛选掉大部分天马行空的药材,还会有几十种无法判别,与其一个一个的试错,不如利用大量人力,排除错误选项,这显然是最有效的方法。 周或同意了,转而问道:“解蛊尚不知需要多久,待你离去后,我们又要如何联系你?” “灵川北走是梁群,我会在梁群柏湘阁等你们。” 他们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之后的行动路线,风铃儿则是淡然的翻着看不懂的书籍,心里计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够回家。 用着借来的纸笔,挑挑拣拣的记着几个略耳熟的药材名字,至于那些晦涩难懂的描述,她基本都是一眼带过,然后装模作样的等几分钟再翻下一页。 任由另外三个人争论的热火朝天,她摸鱼摸的开心。 只是有些时候,她看向看向那几个人有来有往的争论,脑海中浮现的是。 【他们真的很般配。】 美丽,强大,无所不能。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 身为读者,她一开始真的抱持着磕cp的心态参与进整个过程,只是后来…… 感情的事说不清,但也确实是她拎不清了。 八十二 夜幕降临,他们早早歇下了,第二天一大早越茹灵陪着她去找微长生,留下那两个人继续研究剩下的古籍。 晨时巨大的古树下,如玉般清透的枝叶悉悉索索的响动,沾着晨间的露水和曦辉,泛着柔软和煦的光晕,清风拂过,澄黄的古树如流金泄玉般绚丽。 “真好看啊,师姐。”不管看过几次,她依旧为这般物华天宝而感叹。 “好看好看,特别好看,赶紧走吧,别顾着看景了,早点治病,咱好早点回去。”相比较风铃儿的感性,娇憨的越茹灵更加理性,她潦草的敷衍了两句,拉着风铃儿的手直奔药房。 走进屋内,相比较昨日的冷清,今天倒是多了不少人,看衣着都是药谷的弟子,似乎在讨论着什么,非常热闹,但在她们走进去那一瞬,突然就都安静了下来。 其中一个女子顿了两秒,上前走了一步,打破一室寂静,悄声问道:“这位仙…” “咳!” 女子被打断,恍然般:“啊,哦,这位…姑娘,对!姑娘!你来此有何要事?” 越茹灵扫视了一圈,没见到熟悉的面孔,便回道:“我们找微长生,微医师,他让我师妹今日过来就诊。” “啊!”那个女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跳过越茹灵的身形,上下瞄了一圈风铃儿,惊讶道:“你就是那个水命阴女!” 她说完这句话,周围一圈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各个都闪着诡异的光,那个女子尤甚,趁人不注意快速靠近风铃儿,若不是越茹灵反应快拦住她,怕是此刻她都能把风铃儿给‘生吞’了。 “让我闻闻吧,拜托拜托,让我闻一下吧!” 那名女子眼冒金光,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耸着鼻子不断凑近风铃儿,活像个瘾君子似的,吓得越茹灵赶紧转身抱住风铃儿嗖嗖嗖的跑到门口,站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满眼防备的盯着对面那些人。 “药谷想毁约不成?” 越茹灵严词厉色,怒目而视。 “…自然不是。” 微长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一如既往的语调平直,她们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他怀抱着奇花异草,神色冷淡的站在门外,“他们,并无恶意。” 随即视线落在风铃儿身上:“随我进来吧。” 越茹灵还有些犹豫,风铃儿倒是安之若素的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家师姐的肩膀,催促她赶紧进去。 犹豫了两秒,越茹灵紧紧握住风铃儿的手毅然决然的踏进屋内,护犊子似的走到桌前。 微长生放下怀里的草药,仔细摆放好,迤迤然坐下:“伸手。” 风铃儿绕过越茹灵,伸出手腕让微长生把脉,越茹灵暼了眼身后躁动的人群,赶紧贴在风铃儿身后。 【誓死保护小师妹!】 微长生与她肌肤相贴那一刻,熟悉的燥热自那一小片皮肤扩散开来,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风铃儿恼怒中带着对自己的唾斥,缓慢垂下脑袋,遮住自己的表情,也不去看面前的男人。 微长生探到怪异的脉象,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鸵鸟样的风铃儿,问道:“可有夜间惊悸?” 风铃儿愣了片刻,摇了摇头:“不曾。” 微长生眉头微蹙:【这脉象可不是如她所说那般。】 片刻后,微长生收手拢袖:“你体质特殊,需药浴与汤药共用。”说完这句话他使唤着那名状似瘾君子的女子,“茯苓,抓药。” “好嘞,师兄。”名为茯苓的女子似是得了什么好差事一般,兴冲冲的凑上来,一边听着微长生下药方,一边动作熟练的从上百个药柜子里精准拿出需要的药材。 称量,打包,系绳,茯苓将药包推到她们面前,微长生继续道:“这个药,三碗水煎两个时辰。” 越茹灵顺手接过,打量着手里四四方方的药包,问道:“这是喝的?那药浴要用的草药呢?” “后山有药泉。” 越茹灵简单整理了下思绪,皱着眉确认:“你的意思是她要去后山泡药泉?那需要泡多久?我等她一起回去。” 没让微长生说话,一旁的茯苓就解释道:“药浴时间短不了,姑娘可以回去熬完药再带过来,能省不少事儿呢。” 那就得留风铃儿一个人在这儿? 越茹灵赶紧摇头拒绝:“不行不行,我不放心。” 越茹灵说的直白,大概茯苓也想起她刚刚的行为确实有些冒昧,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抱歉,我从没遇到过纯阴女子,一时失态,冒犯了两位,不过还请放心,药谷向来说到做到,是绝不会伤害这位姑娘的。” 见越茹灵还是一脸的警惕,茯苓看了眼没有说话的微长生,又道:“姑娘关心则乱,茯苓理解,但是姑娘也不必如此草木皆兵,既然承诺了会治疗这位姑娘,我们自当尽心尽力,也绝不会做损坏药谷名声的事,请姑娘放心。” “想来姑娘也明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吧。” 听完茯苓的一番话,越茹灵拉着风铃儿的手微松。 这人几乎是把〖我们要是真想动手,也不会费功夫给你治病。〗这句话怼到越茹灵面前了。 正如她所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他们已经非药谷不可了,自然就只能寄希望于他们。 越茹灵内心叹了口气,她不是不懂得这些,只是自下山后,她从来没有这么被动过。 风铃儿看出越茹灵的郁闷,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越茹灵感觉到手心的微弱力道,转头看了眼傻乎乎的师妹,妥协道:“我要去煎药了,你一个人能行吗?” 风铃儿点点头。 越茹灵吐出一口浊气,看向茯苓,做着最后的警告:“我师妹年幼,性子软懦,莫要吓到她。” 风铃儿听完脸突然就羞红了。 【她今年16了,再过一段时间就17了,在如今这个时代,是可以嫁人生子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还要被师姐当成小孩对待,她怎么能不脸红。】 茯苓倒是没反驳越茹灵,只是应和着点头,轻声细语的跟哄小孩似的让风铃儿跟她走。 风铃儿脸更红了。 八十三 小院里,石桌上零零碎碎的摆着纸张和书籍,弈清手持沾墨的狼毛笔,半晌才翻一页书写上两个字,整个人似是烦躁不已,时不时看向院门外。 周或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本是不想搭理他的,但弈清实在是太过心不在焉了,同样厚度的书,他都已经翻了一半了,弈清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这明显拖慢任务进度了。 周或放下笔,冷冰冰的讽刺:“你若是这般不耐烦,就拿着这些纸滚出去。” 弈清本就心烦意燥,听到这话,也放下毛笔,反讽道:“比不得你眼盲心瞎。” 他俩之间的气氛突然就剑拔弩张起来,似是下一秒便会打起来,这时候越茹灵拎着药草包走进院落。 听到动静的两人齐齐看向门外,越茹灵一顿,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茫然问道:“…咋了这是?” 周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弈清的视线越过越茹灵看向她身后,无论怎么眺望都没看到那瘦弱的身影,忙站起身:“妹妹呢?风铃儿呢?” 越茹灵走到石桌旁,把药包放到桌子上,说了下前因后果。 弈清一听还了得,他本就怀疑风铃儿对微长生有着朦胧的心思,现在让他两人独处(?),那岂不是天雷勾地火! 不行,不行! “我不放心,我去看看。”弈清撂下这句话,步履焦急的赶了过去。 越茹灵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头雾水的看弈清走远,一边走向厨房找砂锅,一边同周或问话:“他怎么看着比我这正经师姐还着急?” 周或小心捏过略带破损的书页:“稚童脾性,沉不住气,不必管他。” 周或聪颖敏锐,稍微回想一下这几天弈清的反应,就猜出来了弈清为何焦躁,在他看来,弈清是心性不成熟,看到谁都是假想敌,鲁莽且狭隘。 弈清是没听到这句话,但凡听到了,这两人又得吵起来。 周或想了想,站起身接过越茹灵怀里的砂锅:“我来熬药,你也跟过去吧。” “真的?”也不等周或回答,越茹灵把药包扔进砂锅里,“那我去了,谢谢师兄!”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周或无奈的笑笑,把药包拆开,倒水点火慢慢熬药。 ———— “茯苓…姑娘,我们还要走多久?”风铃儿沿着羊肠小道,走在冲天竹林中,偷偷四下观瞧,周围寂静无声,颇为阴森。 “不远了,马上就到。”好在茯苓语气轻快,冲淡了悚然的寒意,两人又走了一段路,风铃儿鼻尖先是嗅到一丝草药的苦味,空气中混着湿润的潮汽,淡淡的雾气蔓延开来,风铃儿看着水绿色的温泉,忐忑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 两人都是女生,她又不是要脱光,所以风铃儿就没特意避人,着一身亵衣背对着茯苓下水。 “姑娘泡两个时辰就可以出来了。”茯苓笑眯眯的凑近泉水边,蹲下身直勾勾的盯着风铃儿。 “两个时辰!”风铃儿一惊:“那我不得泡浮囊了啊?” “嗯?”茯苓疑惑的歪了歪头:“浮囊?是…什么意思?” “啊。”风铃儿大惊失色下未发觉自己说的还是方言:“就是…泡肿了,嗯…泡烂了,泡太久了,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姑娘放心,药泉有养神健体的功效,泡得越久对姑娘越有好处。”茯苓继续笑眯眯的看着风铃儿,那模样和弈狐狸算计人时像得十成十,看的风铃儿背脊发凉。 “姑娘是纯阴女,本就体质寒凉,难以受孕不说,还容易坐病,药泉药性温热,姑娘年纪又小,多来几次就能调理过来。” 风铃儿默默的在水里沉下半张脸,稍稍远离岸边,茯苓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心只想离眼冒精光的茯苓远点,再远点。 似乎察觉到风铃儿的逃离,茯苓身体猛得前倾,双膝触地,手心撑在岸边,指尖浸入水中。 “姑娘,让我闻一下吧,求你了,就一下。” 风铃儿冷不丁被吓得脚下一滑,身子后仰,摔进水里,扑腾了几下赶紧从水里站起来。 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半条腿已经迈进泉水准备营救的茯苓见风铃儿安然无恙,忙问道:“姑娘可还好?” 风铃儿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艰难的在水里挪动,走到离岸边不远的地方,继续蹲坐着:“你为什么非要…嗯…闻我?” 茯苓闻言摸了摸鼻尖,收回浸在水里的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我自记事起就没离开过药谷,对于你这般特殊体质的人,只在书上读到过,属实罕见。” 对方语气有些可怜兮兮的,风铃儿垂头看了看手心处的伤口。 【闻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更何况她不是早就知道药谷的人有多好奇和执着了吗。 这么想着,她把手心递到茯苓面前:“我不可能再划伤自己了,你就凑合一下吧。” “哇,姑娘人真好!”茯苓眼睛刷的就亮了,紧紧握住风铃儿的手,生怕她再收回去。 茯苓几乎是整张脸埋进风铃儿的手心里,但是药泉的药味太重,遮住了已经变得浅淡的香气,茯苓使劲嗅闻了两下,才勉强闻出点香味。 她挫败的放下风铃儿的手,刚要松手,还是不死心的又闻了闻,依旧闻不出味道来,只好悻悻然的放弃了。 但是她低落的情绪没持续两秒钟,不知想到什么,笑得狡黠,她从腰间摸出一块树叶模样的玉佩递给风铃儿:“姑娘日后成亲若是怀不上子嗣,可以拿着这块玉牌来药谷找我,我会帮姑娘调理的。” 风铃儿楞楞的看着那块玉佩。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药谷确实为世外桃源,隐世之地,但它又不是完全与外界隔绝,很多角落都流传着药谷的传说,从药谷出去的医师也各个能力斐然,是诸国明里暗里争夺之人。 而每个药谷医师都有这样的玉佩,对他们来说不算贵重,对外界却是千金难求。 这可是能安全进入药谷的‘门票’。 她以后终究是要离开主角团的,现下有了这么一块玉佩,那她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啊。 风铃儿接过那块玉佩,诚心诚意的道谢:“真是多谢茯苓姑娘了。” 八十四 两个时辰的药浴,泡得风铃儿头都晕了,还是茯苓推醒了风铃儿,在她迷迷糊糊的爬出药泉后,茯苓将她身上的衣服用内力烘干,帮着她穿上外衣。 林间的冷风一吹,风铃儿清醒不少,沿着原路回到药房。 药房表面看着像是存放药材的库房,但是从后门出去,就能看见很大的院落和数间客房。 风铃儿刚绕过客房,就在空旷的院落看见了越茹灵他们,和几位药谷医师聊的火热。 越茹灵在,她能理解,弈清怎么来了?不仅来了,还跟朵交际花似的,和一众人聊的兴致盎然的。 弈清就像装了天眼一样,风铃儿刚踏入他的视线范围,他就站起身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向茯苓抱拳行礼:“辛苦茯苓姑娘。” “弈公子客气了。” 风铃儿:“……” 如果不是确定弈清之前绝对不认识药谷的人,就以他这熟稔的态度,还以为他也是在药谷长大的呢。 风铃儿暗暗扯了扯嘴角。 “妹妹感觉如何?”弈清不知怎的,心情似乎很好。 风铃儿有些疑惑,她明显感觉到,弈清对她的态度似乎过于殷勤了些,殷勤的诡异。 她突然回想起弈清在船上强吻她那一幕,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她默默的后退一步,余光瞥见正和药谷医师道别的师姐,小碎步绕过弈清跑到师姐身边,因着头昏昏的,脚步有些踉跄,她抓住越茹灵的衣角:“师姐,你来了。”风铃儿四下看了看:“我的,药呢?” 明显被人避开的弈清嘴角的笑意微顿,刷的打开折扇,慢悠悠遮住下半张脸,眼角上挑,似若无其事般走在风铃儿身后。 越茹灵捏了捏风铃儿的脸颊:“我不放心你,就过来了,药是师兄在熬,这回估计也差不多了,既然你已经泡完了,咱就回去吧,也不用师兄再跑一趟了。” “我已经到了。” 还没等风铃儿点头,周或就和微长生一前一后的走进后院,周或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瓷瓶。 他递给风铃儿:“慢点喝,有些烫。” 风铃儿拔开塞子,一股冲鼻辛苦的中药味熏得风铃儿直捂鼻子。 长痛不如短痛,风铃儿闭着眼一口闷了进去。 药水又苦又烫,风铃儿感觉从舌尖到喉管都火烧火燎的,急得倒吸好几口凉气,也不知是谁递到她嘴边一块糖酥,风铃儿囫囵的咬了两口吞了下去,缓解嘴里的苦味。 见她喝下了药,微长生语气平淡无波道:“她目前最好不要离开这里。” 几人听到这话都皱了眉头,周或问:“为什么?” 微长生没有回答,风铃儿也想问为什么,她的喉咙依旧很热,心脏处都热腾腾的,很想回去喝凉水。 风铃儿拽着师姐的衣角,又觉得衣角不够,她双手抓着越茹灵的衣领,因泡澡而无力的身子软趴趴的倒在越茹灵身上。 “师姐,有水吗?”她喃喃道。 声音透着掩不住的委屈,满是娇意。 越茹灵听不出风铃儿声音里的不对,只是手忙脚乱的不知该怎么安抚怀里的小孩儿,而那两个男人明显听出来风铃儿声音里的娇媚,脸色都变了,齐刷刷的看向微长生,眼神冷冽。 “水?这儿也没水啊,不是刚喝了药吗,怎么还渴呢?你忍一下,回去就有水喝了。” 越茹灵撑住风铃儿的腋下,试图让她稳当站好,风铃儿晃了晃脑袋,热意涌上脸颊,这种酥麻和燥热,她实在再熟悉不过了。 风铃儿简直欲哭无泪。 她早该想到的,不正经的文里能有什么正经的治疗方法!更何况她得的还是这么破廉耻的病! 情欲来得猛烈,风铃儿根本没来得及反抗就掉了进去,双手搂在越茹灵腰上,抱着她不撒手。 这个姿势越茹灵不好动作,便想扯开风铃儿,周或黑着脸按住越茹灵的手臂,转头看向依旧面瘫的微长生:“微医师可否借我们一间空舍?” 如今风铃儿这幅情态确实不宜让旁人看见。 微长生:“对面就是。” 周或推了推越茹灵:“你先带师妹进那间屋子休息。” 越茹灵不明所以,但她听话,磕磕绊绊的搂着没骨头似的风铃儿进了屋。 微长生闲庭散步般走在后面,弈清合上折扇挡在微长生身前,脸上不再挂着虚伪的笑意:“还请医师,解释一下。” 微长生眼神落在黑木镶金的折扇上,抬眸轻飘飘的看了眼弈清,只说了四个字:“暗疾缠身。” 说完,抬布绕过折扇向屋内走去:“我既然答应救她,自是不会食言。” 他站在房门前,丢下一句忠告:“两位,还是留在院内为好。” 说完他踏进屋内,独留两个男人在院内面色黑沉,周或拦住要冲过去的弈清:“他说的对,你与我,都不宜进去。” 弈清闻言嗤笑一声:“你不信任我,就对他这般放心。” “那是大夫,而且茹灵也在里面。” 弈清啧了一声:“你不要后悔。” 有周或阻拦,一时半会他确实没办法进去那间屋子,但要他就这么干坐着也不可能,思来想去,最后弈清双臂环胸斜斜的依靠在门边。 ———— 屋内,越茹灵无可奈何的同黏黏糊糊的风铃儿搏斗,她这头刚扯下一只手,那只手就又攀了上来,跟八爪鱼似的。 更让她头疼的是风铃儿双眼含泪,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她也不忍心下重手,两个人就这么撕扯,越茹灵就等风铃儿没力气,好把风铃儿按凳子上。 微长生走过屏风,看着撕扯的两人,皱了皱眉头,他没有越茹灵那般怜香惜玉,直接拎住风铃儿的后衣领,将她甩在床上,被子一卷,扯过一条系带牢牢固定住风铃儿,接着伸手探向女子颈侧。 八十五 风铃儿内里燥热,本就难以缓解,又被厚厚的被褥裹得的严实,细密的汗珠自脖颈额角成了串的滑落。 微长生的手比之她现在要凉得多,甫一贴上,风铃儿就喟叹的呻吟出声,下颌也不自觉的去磨蹭贪凉。 浓烈的带有蛊惑意味的香气自女子身上蔓延到微长生细白的指尖,风铃儿朦胧中嗅到草木般的味道,这气味太过熟悉,令人安心。 只是草木香的主人吝啬的很,没等媚香纠缠在他指尖,他就毫不犹豫的远离。 一方浓烈,一方清冽。 像天堑的两端,像日月的边界。 微长生垂下眼帘,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剩下的递给越茹灵:“一刻钟后,她就会恢复正常。” 风铃儿失了凉意,不安分的在床上打滚,嘴里哼哼唧唧的撒娇,一会儿喊热,一会儿要水,一会儿又说难受的,虽是撒娇却是媚态横生,越茹灵再迟钝,也懂了是怎么回事。 这氛围又尴尬又暧昧,简直诡异,连越茹灵都觉得手脚无措,脸颊微烫。 微长生将手里的药丸扔进风铃儿半张的檀口,风铃儿的小脸瞬间皱了起来,难过的哭了出来:“呜呜,好苦,呜。” 风铃儿便是哭,都是娇气的模样,睁着氤氲的眼珠,泪水一颗一颗的顺着眼角滑落,颊肉透着桃粉,哭得又可怜,又妩媚。 微长生补充道:“她需要用上一旬的药,方能离开,这期间,无论谁,最好都不要碰到她。” “如有意外,可以服用清心丹。” 做茹灵握紧手中的瓷瓶,郑重其事的点头。 逐渐交融的气息随着微长生毫不犹豫的离开后,被硬生生的撕开,清冽的草木香逐渐远离,唯有靠在门边的弈清,在与他擦肩而过时,嗅到那因常年熬药而满身清苦的男人身上,沾到的一抹淡淡的熟悉的香气。 随着门扉的开合,屋内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清晰的传到弈清耳中。 “苦,师姐…苦,呜呜,长生…呜呜…苦…呜呜…” “乖,咱忍忍。” “呜呜,你…不爱…我…呜哇,我难受,呜呜,求…你了,救救…我吧,呜呜,呜呜呜…” 风铃儿难受直哭,语调哽咽又轻柔,缠缠绵绵的呻吟声,声声入耳。 弈清听清里面的话语,黑着脸离开了院落。 漫长的一刻钟后,风铃儿药效终于过去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发丝黏在脸上,红艳艳的嘴唇微张,急促的呼吸着,半眯的眼眶积聚着泪水,微微一眨就是一串泪珠。 越茹灵见她冷静下来,便解开了风铃儿的束缚,被褥打开的那一瞬,凉意席卷而来,风铃儿打了个哆嗦,意识渐渐回笼。 越茹灵鼻尖满是惑人的香气,熏得脸红红的,她将软绵绵的风铃儿抚坐起,小声咳了一下,试图说点什么,缓解尴尬。 她还没想到话题呢,风铃儿就双手撑着床沿,脑袋低垂,羞愤欲死:“师姐,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 越茹灵一愣:“什么?” “一辈子其实很短的…忍忍就过去了。” 越茹灵大惊,以为师妹羞愤欲死:“什么!师妹!师妹!你不要寻死啊!” 越茹灵声音太大,风铃儿愣了一下,忙开口道:“…我没要死,我就是…” 还没等她说完话,在外面听到越茹灵大喊的周或,担心出事,急忙推门而入:“小师妹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进来就看见风铃儿好好的坐在那儿,除了满面的欲态和羞恼的目光,没有半点问题。 周或默默的收回了刚踏进去的一只脚,在风铃儿震惊的目光下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 风铃儿猛得用被子盖紧自己,小声呐喊:“啊啊啊啊啊!” 让她死了吧! “师妹?”越茹灵推了推眼前的‘毛毛虫’,风铃儿闷声闷气道:“师姐,我想一个人静静。” 别问她静静是谁?这么老的梗就不要再玩了! “咱就是病了,没啥需要烦闷的,你要是真心里不舒服,我在这儿陪着你,好不好。” 风铃儿的耳朵动了动,过了半晌闷闷的回了一声:“…嗯。” ———— 风铃儿这一待就待到了半夜,睡得头昏脑涨的,午时的难堪已然淡化了不少,若不是隔壁的吵闹声,她保不准会一觉睡到天亮。 “师姐?”风铃儿揉了揉眼睛,撑起酸软的身子,嗓音含含糊糊的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越茹灵睡在软榻上,在听见动静的那一刻,就警醒过来靠近窗边偷听外面的动静。 越茹灵左手食指立在唇前,示意风铃儿小点声,站了一小会儿,越茹灵回到床边:“来了不少人,应该是来看病的。” 风铃儿有些清醒了,顺着话说道:“什么人这么大排场。”听这动静像十来人,药谷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个人,这是全来了? 越茹灵捞起滑落的被子裹紧风铃儿:“脚步声很多,轻而不杂乱,大概率是侍卫一类,能养得起这种人的,财权总要沾一个。” 看见风铃儿的小脸变得红扑扑的,越茹灵笑着说:“饿不饿?下午都没吃东西。” 越茹灵不提还好,一提风铃儿就感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饿了?”越茹灵一瞅风铃儿捂肚子那样,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点上烛火,拿过一旁的食盒,动作麻利的摆了几样吃食。 “师兄见咱俩没回来,特意过来一趟,这都是他带过来的。” 桌上的饭菜已然没了温度,借着火光看去,是一盘肉两张饼,模样看着是简陋了些,味道还实很不错的。 “师兄说这里少有‘野菜’,大多是不知用途的草药,这几日只能吃这些了,还说,如果你觉得不自在,那在痊愈前住在这儿吧。” (稍微解释一下: 风铃儿嘟囔的是:师姐,你不爱我了,你不疼我了,都这么难受了,你还不爱我,你快帮帮我吧。 弈清听到的是:长生…你不爱我,求你,救我。 所以气炸了。 嗯…对,俗套的误解。) 八十六 隔壁的声音不过半刻钟就消失了,那时的风铃儿才吃了一个饼,直到吃完饭,都再没有声音传来,风铃儿睡前还在猜测那人是不是回天乏术,已经病死了。 而这个猜想在第二天一早被喷香的饭菜无情的推翻了。 风铃儿盘坐于软榻上,手掌托腮依在窗边冷眼看着隔壁井然有序的侍卫端着盆盆罐罐的陆续进屋,浓郁的饭菜香气争先恐后的涌入她的鼻子里。 她咬牙切齿的撕咬着手里的肉干,恨恨的:【有权有势就是不一样,同样是来看病的,人家就一屋子的药膳,她呢,只有干干巴巴的肉干!只有肉干!】 师姐一大早去熬药了,她一个人也不好未经允许就去泡药泉,昨夜越茹灵塞给她一把肉干,闲来无事她就把这个当零食吃。 本来她还挺开心的,奈何人比人,气死人,屋与屋之间相隔不远,什么鸡汤啊参汤啊百般滋味都往她这边飘,馋得她就着味吃零食,人家是望梅止渴,她是闻味止馋。 可能是风铃儿的视线太灼热了,也有可能是这简陋的院落挡不住窗边的风铃儿,总之,她听到有个男子咳了两声,虚弱中带着笑意的说:“那边的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过来同桌而食。” 风铃儿听见声音,望了过去,半开的支摘窗下只能看见男子苍白消瘦的下颌,风铃儿将手里剩下的肉干一口气扔进嘴里,快速的嚼了两下,高声道:“不了,谢公子好意。” 那人又低低咳嗽了两声:“姑娘若是不喜,我让人重新做一份送给姑娘。” 风铃儿的视线里见到走过来的茯苓,忙站起身去开门,走出房门,对着男子的方向:“我师姐说过,陌生人的东西不能乱吃。” 那人似乎噎住了,沉默了两瞬,低低笑了起来:“抱歉,是我僭越了。” 风铃儿没再关注那人,跟着茯苓去泡药泉,路上和茯苓的闲聊中也了解不少。 “药膳?那是殷公子的侍卫们准备的。” “殷公子有玉牌,自然不同。” “不,药泉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泡的。” 到了药泉边,风铃儿熟门熟路的脱衣下水:“我已经记住路了,以后我自己来就行,就不用麻烦茯苓姑娘了。” “哈哈,那可不行。”茯苓笑得开心,“你看我走的轻松,其实踏错一步都会迷失在竹林里,要来药泉哪有那么容易。” “……哦。”是她想当然了。 再回去的时候,师姐还没来,满院的侍卫倒是不见了,透过大开的窗户她看清了殷公子的面容。 他脸色很苍白,眼下也透着青黑色,身形单薄,一瞅就是一副病秧子模样,但是因着面容俊秀,反倒透着股病弱的美感,若要形容,便像是那折断了翼的白鹤。 那人手里攥着帕子,不时低咳,白色的手帕晕开点点血迹,也不知抱着何种心态,风铃儿走过去,敲了敲他的窗,等他转过头时说:“你患的什么病啊?” 那人惊讶的看着风铃儿,擦拭掉唇上的血丝,勾起温润的笑意:“姑娘不怕我?” 风铃儿抿唇皱眉细想了一下,如果他得是传染性强的病,茯苓不会不嘱咐她。 是以,她摇摇头:“不怕。” “呵呵。”男子轻笑出声,“不是病,是毒。” “哦。”风铃儿无所谓的回应,透过小小窗子,她看向屋内,与她那屋几乎相同的布局,除了这位公子,也没有旁人在,于是风铃儿问:“你那些侍从呢?” “咳咳。”男人控制不住,又低声咳嗽起来,“半夏姑娘说,住在这儿的只能是将死之人,要么滚出去,要么死在这,我便让他们离开了。” “哦。” 两人一时无话,恰巧这时越茹灵端着药碗过来,打破了这份寂静。 “你怎么站在这儿?” “屋内憋闷,我出来透透气。” 风铃儿不止一次的从旁人的反应中意识到,越茹灵的美貌是带有极大的杀伤力的。 就比如面前这个像是要把肺咳出来的男人。 风铃儿站的的位置恰好挡住了男人,越茹灵走得近了才发现他,她拉着风铃儿后退几步,等那人压下咳嗽才道。 “师妹无状,叨扰了公子,还请见谅。” 男人摆摆手:“言重了,姑娘肯陪我闲聊,我实在感激不尽。” 越茹灵抱拳行礼,拽着风铃儿的衣袖走回去:“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正好我晾晾药,师兄怕你苦,还特意让我带块糖酥。” 她们背对着男子,并没察觉到那名男子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风铃儿腰间的玉牌上,仅仅一秒,似无意为之。 —— 风铃儿喝下药,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一遍,越茹灵称得上是轻车熟路,捆住喂药,再听上一刻钟的哭吟。 ………貌似习惯这种事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在风铃儿清醒后,越茹灵好笑的递了杯水给香汗淋漓的女孩:“惯会撒娇,这给你哭得,跟死了师父似的。” “你这话要是让师父听见了,没有两个月你甭想出小黑屋。” 远离那三个男人的日子对风铃儿来说,称得上是惬意,枯燥的时间都过得飞快。 转眼五天过去了,这期间除了师姐,周或来过一趟,也不是让她回去,就只是询问问她身体怎么样,弈清一次也没来过,她也乐得自在。 “殷公子,你今天吃的什么,这么香?”风铃儿趴在自己屋子的窗边,笑意盈盈的同病友说话。 师姐他们一门心思扑在古籍上,是以这段时间,她与殷弘的相处时间反而最长。 “今日是百合瘦肉粥,风姑娘想尝一尝吗?” 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殷弘与她的相处较之前少了分疏离多了些随意和调侃。 “不要。” “真的吗?今天殷五可做了不少,我看是带了姑娘的份呢。” “骗子。”风铃儿撇撇嘴,满脸鄙夷不信。 殷弘的侍卫个个都遮着半张脸,身形相似,服装一致,她分不出个一二三四五,也辩不出性格如何,唯有一点她很确信,那几个人是绝对不可能越过殷弘帮她开小灶的。 “哈哈哈,咳咳。”殷弘低声笑了两声,似乎是情绪激烈了些,紧接着就咳嗽不止。 风铃儿翻了个白眼:“行行好吧,你少说两句话吧。” 昨夜下了一夜的秋雨,天蒙蒙亮时雨势渐弱,她泡完澡时雨已经停了,阳光也很好,空气中都是湿润的青草味道。 风铃儿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浑身都通透了。 她看向整个院里除她之外仅剩的活人,半个身子探出窗子外:“你总圈在屋内不无聊吗?我推你出去走走吧。” 八十七 殷弘穿着厚重的衣服,裹得严实坐在木质轮椅上,风铃儿站在他身后,兴致盎然的推着椅背走。 路面并不平,手心下的轮椅也跟着颠簸,风铃儿从来没推过轮椅,小孩心起,不许殷弘下来。 她也不敢让殷弘下来,这人身体虚得三步一咳嗽五步一大喘,她要是给这位主累到,殷一二三四五能打死她。 说起那几个侍卫,这个轮椅还是殷二做的,就花了三天,风铃儿羡慕的不得了。 人家的侍卫个个身怀绝技,再看看她的师兄师姐,这两天还干巴巴的吃肉干呢。 “风姑娘,风姑娘…” 风铃儿看着四周绿意盎然的风景,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殷弘无奈道:“风姑娘,再往里走就该迷路了。” “哦。”风铃儿非常听劝,手上用力,身子一转,推着他原路返回。 秋高气爽,微风习习,日光和煦,再加上又远离了那几个人,风铃儿的心愉悦的都要飘起来了,在这般惬意的环境下,她难得的有了想与人说话的念头。 “殷公子家是哪里的呀?” “嗯?”殷弘一愣,还是老实回答道:“老家在安阳,但是现下常居住在晔江。” “我以前听说谷陇那边的风土人情都与这儿有很大差异,殷公子去过吗?”风铃儿只管问,她不管听,根本无所谓殷弘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在说。 “这个…没有。” “还有,听说那边有用奶制成的味道奇特的酒,好想尝一尝啊。” “咳咳,嗯,有机会的话。”大概是察觉到了风铃儿滔滔不绝的兴奋劲儿,殷弘轻笑着回应。 “说到奶,我想吃酸奶了,你知道酸奶吗?味道酸酸甜甜的,可好喝了。” “没听过呢。” 风铃儿停下脚步,接住一片落下的竹叶:“起风了。” “那咱们可得快点走咯!”风铃儿推着轮椅小跑起来。 “咳咳,风姑娘好像心情很好。” “嘻。”风铃儿听进去了这句话,笑得不见眼,“我快开心死了!!” 她的声音高昂而欢愉,清悦如山泉玉石的声音在林间回荡,惊跑了一众飞禽走兽,扑刷刷的竹叶落下,风铃儿像是恶作剧成功般笑得停不下来。 然而这样的的好心情在看到院子里坐着的弈清时,戛然而止。 那人一身暗红色长衣,身上绫罗环翠,满身的贵重物件,玉石金线,便是那绑头发的物件都是精巧的。 相处的久了,她总会忘了,这个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华贵的,他本人又压得住这身富贵,就比如此时此刻,他比那漫天金光都明光烁亮。 就是那狭长的狐狸眼往这儿轻飘飘一瞥,总觉得他是想咬死她身旁这只白鹤。 “妹妹回来了。”弈清眉眼微抬,语调缱绻,是极温和的语气。 明明是温和的语气… 风铃儿看着弈清,抿了抿唇角:“哥哥。” 殷弘自然也瞧见了那个穿金戴银的男人,他微微侧头看了眼风铃儿,默了一瞬,勾起一抹和煦的微笑:“是风姑娘的兄长啊,既然如此,我就不在这儿讨嫌了。” 他扭头看向风铃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哎…我…”风铃儿无措的看着艰难滚动车轮的殷弘,本想上前帮他,弈清动作极快的走到风铃儿面前,勾起的唇角不带一丝笑意:“恕不远送。” 眼见着殷弘消失在屋内,弈清才回过头,目光沉沉的落在风铃儿身上:“妹妹与我走一走可好?” 说完这句话,弈清向前走去,似乎并不担心风铃儿不跟上去。 风铃儿看着弈清的背影,咬咬牙跟了上去,走在他身侧,问道:“你怎么来了,师姐师兄呢?” 弈清脚步不停,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阴阳怪气道:“你心思全挂旁人身上,怎么就不问问我这两天过的如何?” 风铃儿两手绞在一起,十根手指跟打结似的:“我…” 弈清瞄到她这副模样,心里更堵:“晓得妹妹没良心了,我马上便要离开,心里总挂念着,想来见妹妹一面,妹妹呢,是巴不得我走吧。” 竹叶打着旋的落在风铃儿发间,弈清瞧见了,手指微动,心里有气,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抬手想把那片叶子摘下去。 哪成想,他这边还没碰到她,风铃儿就瞪大了一双眼,步履匆匆的向后退了一步,惊恐的像是见了天敌一样。 弈清的心绵绵密密的泛起了疼痛,抬起来的那只手握成了拳,垂在身侧。 刚刚还对着旁人笑得开怀的女子,面对他却是这般惊惧的模样。 弈清的眼底眉梢都透着些许红意。 “妹妹跟生人聊得开心,怎地就怕我怕成这样。” 弈清步步紧逼,风铃儿则是被他这幅喜怒无常的模样逼得又后退几步,弈清闭了闭眼,遮住眼里的痛意:“你抗拒我?!那你告诉我,你心中属意何人?” “祁安?那个病秧子?还是…” 弈清咬着牙吐出一个人的名讳。 “…药谷的微长生。” 听到熟悉的名字,风铃儿尽管已经竭力抑制自己的情绪,但是那瞬间错乱的呼吸声还是让弈清捕捉到了。 “哈!”弈清自嘲的笑出声。 他大跨步贴近风铃儿,阴暗的情绪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他这几日,这几日!一直在等着风铃儿,一直在等着,其实只要她让越茹灵带一句话就好,他这人早几年没尊严的时候不少,在她面前,他也不是放不下面子。 只要她肯和他说句话,他什么都能抛到脑后,就是真喜欢微长生又怎么样,事无定局,他又不是不能争一争。 可是他等来等去,等不到她回来,见不到她这个人,就是只字片语也没有。 是!他是作践自己,非得给自己找别扭,说不定她都没察觉他在生闷气,但是,就不能,就不能给句话吗?问一句【弈清这两日怎么样了】不可以吗! 他一拖再拖,拖到不得不离开的日子,硬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来找她,结果,他看到了她与旁人有说有笑的,见了他却一点笑模样都吝啬。 弈清俯身低头贴近风铃儿,急促而沉重的吐息打在风铃儿的双唇上,她被这一变故惊得愣在原地,那一瞬间,风铃儿以为他会吻上来。 可弈清就像在压抑着,用力抓住风铃儿的双手手腕,抖着双唇轻轻贴在了她的额头。 在弈清转身离开后,风铃儿抖着双手捂住额头,脸色不自然的发红,双腿发软,顺着竹竿跌坐在地上,心神大乱。 八十八 风铃儿是因为弈清心神乱的吗? 是,也不是。 此时欲壑难填的风铃儿才知晓,为什么微长生说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别人碰她… 自手腕处传来的热量流窜至身体各处,风吹竹叶声,飞禽鸣叫声都与她隔了厚厚一层纱。 额间柔软的触感像是烙印,酥麻的快感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神,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就感觉自己已经浑身是汗了,湿哒哒,黏糊糊,晕晕的。 这次比她第一次中情毒的时候还要剧烈,那时她尚能维持几分理智,现在,现在… 风铃儿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尖,指肚,指根,手背,手腕,她能咬的地方全都咬了,白嫩的手上堆迭着咬痕,齿痕处渗出点点血液,斑驳交错,平添了一股情色意味。 风铃儿就像无知无觉一样,发了狠的啃咬,如果越茹灵在这儿大概就理解为什么微长生会用棉被束缚住她。 当然这并不是微长生绑住她的主要原因,但不得不说,那个方法确实有效的阻止了风铃儿的自残。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风铃儿喃喃着这三个字,很显然如果不是幕天席地的环境限制,如果是更隐私一点的地方,风铃儿的羞耻感也许就压不住这铺天盖地的情欲了。 【对了,对了。】 风铃儿想起那瓶清心丹,浑身颤抖的从怀里摸出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都尤为艰难,她的手指软得根本就没有力气,风铃儿急得用嘴咬,拔开木塞时的惯性,让瓶中的药丸滚落在地,根本顾不得其他,半个身子歪倒在地,胡乱的摸着,像濒死的人吃下救命的丹药一样塞进嘴里。 浓重的苦味在嘴里扩散,风铃儿死死咬住牙关,不肯泄出一丝呻吟。 【等师姐来,师姐会来的,师姐…】 她的一日三餐,越茹灵每天都会按时按点来送饭,发现她不见了,师姐一定会找她。 抱着这样的希望,风铃儿挺过一波又一波的欲潮。 也不知过去多久,确实是来人了,不过来的人却不是她希望的师姐,而是…周或。 —— 周或在知道弈清来看风铃儿的时候,就带着饭盒跟过来了。 他不太放心。 但骨子里的克己复礼又不允许他去偷听,于是便在后院门口等待。 在看到弈清没过多久就急匆匆的离开院子时,他着实有几分惊讶。 他本以为那人会多纠缠一会儿,这样他也好理由赶走他。 在看到弈清走后,他本想着等风铃儿出来,把食盒交给她就离开,奈何迟迟没等到熟悉的身影,心里突生不详之感,便找了过去。 没走多远他就看见了蜷缩在地的女孩,鼻尖满是甜腻的香味,隐隐还有些血气,心头一颤,还以为弈清对她做了什么,心里更是后悔让他二人独处。 他连忙过去扶她起来。 等他把风铃儿抱在怀里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噙着泪珠的双眼,再往下是被咬在粉色檀口中,布满齿痕的藕臂。 风铃儿内心惶恐的被人搂住,贪念不讲理的席卷而来,她挣扎着看了一眼来人,绝望又安心。 血液渐渐渗出成串,一红一白的纤细手臂软绵绵的缠绕过周或的颈后。 风铃儿凭着本能窝在周或怀里,滚烫的脸颊凑近周或的颈侧,小猫样的贴贴。 【好舒服,怎么这么舒服。】 风铃儿一个劲儿的往周或怀里埋,恨不得钻进去。 鲜血染红了周或的一侧衣领,血的味道刺激着周或的神经。 他叹口气,搂紧风铃儿,语气无奈至极:“你惯会引诱我。” 他抱着风铃儿起身往回走,低头看见了地上的药丸,声音低落:“偏生又不肯面对我。” 周或靠近风铃儿的耳朵,小声呢喃:“这太不公平了。” 他把风铃儿抱进屋里放在床上,风铃儿纠纠缠缠的还想继续抱着周或,可能是这几日同师姐撒娇惯了,她的小性子也勾起来了,哼哼唧唧的求欢:“你疼疼我,疼疼我。” 周或叹口气,掰过风铃儿的身子,让她背对着被扣在怀里,周或一手搂过女子的小腹,一手抓过她的手腕,松垮的袖口滑至肘处,血肉模糊的伤口无遮无拦的落在周或眼里。 他靠在女孩的肩上,侧过头亲吻他的脸颊,缓解她的躁动,垂下眼帘挡住眼底的情绪:“可真是狠心。” 他放开锢住风铃儿小腹的手,任由风铃儿追着他的唇啃咬,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小瓶药膏,指尖沾取少许细致的涂抹在伤口处。 周或的动作太轻了,轻到风铃儿只觉得酥痒难耐,不停挣扎着想要逃脱开。 周或被她的动作惹得低喘,他重重的吮吻风铃儿的双唇,恶狠狠的警告:“风铃儿,你听好了,我并非正人君子。” “有些事可再一再二,不得再三…” 许是敏锐的直觉察觉到周或言语间沉重的压制,风铃儿听话的不再挣扎,只是专心的亲吻着男人。 他纵容着叹息着将药膏细致的涂抹完,因为是薄薄一层,所以很快就被吸收。 周或松了一口气,被子一卷牢牢将风铃儿控制住,只是私心使然,他依旧紧紧抱着她。 刚刚还在嘴边的软糖突然就没了,风铃儿急得都快哭了,下意识的又开始剧烈挣扎,只是这回周或既没有吻她,也没有说话,动作强硬的控制着她。 “呜哇,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啊啊啊!放开!呜呜,求你了…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先放开我”风铃儿哭着喊着骂着求着,语无伦次。 不知又过了多久,风铃儿抽噎着软在周或怀里,她的理智回神,羞愧难当,声音沙哑:“抱歉,师兄。” 周或松了力道:“这不是你的错。” 他想捋顺风铃儿黏在脸上的发丝,风铃儿微微侧头:“还是别碰我了。” 周或手一顿,点点头:“嗯,我不碰,你好好休息。” 周或将放置一旁的外伤药放到床头:“我把药放这儿了,别犯懒,多涂几遍没坏处。” 他松开风铃儿,让她坐在床边,视线落下,透过厚厚的被子似乎可以看见伤痕累累的胳膊:“…你的手…” “我自己咬的。” 周或皱着眉,问道:“那弈清他可…” 风铃儿身心俱疲,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他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说完疲惫的歪斜靠在床上:“师兄,我很累了。”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八十九 一天内两次折腾,就是铁打的都扛不住,更别说风铃儿身体本就不好。 至于周或和弈清。 她不想去思考,也并不在乎。 风铃儿没心没肺的又窝了两天。 【逃避可耻,但有用。】 这一天茯苓没有来,推开她房门的人是微长生。 他手里捧着一罐子黑乎乎的药液,味道浓重刺鼻,又腥又苦,风铃儿皱巴着一张小脸,差点就熏死过去。 “微医师?茯苓姑娘呢?”她强忍着恶心询问。 微长生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桌边,放下手中的罐子,疏离冷淡的眉眼看着风铃儿:“坐。” 微长生内里有股执拗的劲儿,风铃儿无可奈何,只好听话乖乖坐下。 待她坐下后,微长生点燃烛火,掏出一把刀在火上烤,语气平淡的同她解释:“今日过后,你不必再去药泉。” “不是说是十天?” “三天留给你活命。” 【这是什么意思?】 微长生示意她把手腕露出来,风铃儿以为还要把脉,很自然的伸了过去,哪成想微长生速度极快的割了她的腕,瞬间血液喷涌。 风铃儿惊惧万分,下意识的要去捂住伤口:“你在干什么!” 微长生隔着女子的衣物握住她的手肘,控制住她的动作。 大量的血液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手肘处的热量传到心底,心脏的剧烈跳动使得血液流的更欢。 微长生,刀,血! 风铃儿崩溃的压不住声调,嗓音刺耳尖锐:“你,你要杀我??…你要杀了我!你要杀我!!” 风铃儿眼前阵阵发黑。 她不要死!她不想死! 在风铃儿癫狂的前一秒,微长生皱眉点了她的穴位,剧烈的疼痛压制了一切的生理反应和不理智的头脑。 风铃儿疼得脸色苍白,额间满是冷汗,眼泪控制不住的流淌,唇色退去,哆嗦着连痛呼都喊不出来。 她姿态怪异的倒在桌子上,手肘依旧被微长生抓着,高高扬起,似乎是嫌伤口不够深,微长生在原处又划了一刀。 待疼痛稍缓,她听见微长生说:“祛蛊需以血为引。” 简单的一句话,为他行为做了解释。 风铃儿:“……”如果不是此刻她疼得没了力气,她一定会扑上去与他一决生死。 血液汇成细流落进装药的罐子里,两种味道结合在一起变得更难闻了,如果非要形容,那一定是穿了十年的臭袜子泡了新鲜的猪血最后还喷了大量香水。 闻着都要吐了。 “张嘴。” “啊?”风铃儿疼得脑袋发晕,任何声音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纯属有听没有懂,迟钝的大脑根本无法理解任何语句。 在她疑惑张嘴的这一瞬,一颗药丸飞进了她嘴里,熟悉的苦味直冲天灵盖。 是清心丹。 “……” 风铃儿是真的要吐了。 这难道是什么新式的刑罚吗! “呕…”风铃儿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不停的干呕。 呕了半天,吐了一地的酸水,现在不光是肉疼,连着胃部都开始痉挛。 即便无法亲眼所见,风铃儿也知道自己这幅模样该有多么狼狈。 也许她要庆幸微长生的古井无波,便是她此刻涕泗横流,满目狰狞,他也宛如在看一个死物般毫无波澜。 也许她该咒骂谴责微长生的毫不留情,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可是她又能跟一个几乎没有正常人类该有的情绪的‘机器人’说什么呢。 在微长生的世界里,最有效的方法才是最好的方法。 硬要说的话,以疼痛来保持清醒,还是微长生教给她的。 血液的流出带走身体的热量和感知,疼痛不再明显的时候,阵阵寒气袭来,那是从身体内部蔓延开来的冷,风铃儿的指尖变得僵硬而麻木。 如果有面镜子,她就能看见自己的脸色比冬天的雪还要白,眼底隐约还透着青色。 直到手腕处血流的速度减弱,微长生空着的手,腕骨一转一掌拍在风铃儿胸口。 才缓过来的风铃儿一口血喷了出来,胸腔鼻腔满是血腥气,气血翻涌淤积堵塞压得她呼吸困难。 【他真的不是想杀了我吗?】 风铃儿严重怀疑。 “你…咳!”他妈! 风铃儿的脏话没有骂出来,被极速涌上来的血气冲的支离破碎。 大抵是失血过多,风铃儿终是挺不住晕了过去。 微长生的视线始终落在被划开的手腕处,在风铃儿失去意识后,双指并拢点在她身上的几处穴位,风铃儿手臂内侧的皮肤上突然出现一个凸起。 那凸起似活物,直直的冲向破损的伤口,速度极快,但是到了手腕处反而停滞不前。 微长生拿起匕首在腥臭的药水里搅了搅,顿时药味更浓了,明显可以看出那个凸起物开始躁动不安,不过两息的功夫,就从伤口处冲了出来,跳进药水里。 逃出来的蛊虫呈现宝石般的红色,形态又圆又扁,若是不细看,和雕琢好的玉石别无二致。 微长生动作极快的盖住药罐,掏出银针封住风铃儿的穴位,肉眼可见的血液流速减缓,到最后只有创口处一层薄薄的血珠隐约可见。 上药包扎的动作也很熟练,眨眼的功夫血肉模糊的手腕就已经处理完毕,拿起剩下的布条,草草的擦拭风铃儿的嘴角,掏出一大把黑乎乎的药丸塞进她口中,迫使她咽下去。 如果风铃儿是醒着的,大概又要苦得吐出来。 微长生的药丸效果极好,唯有一点:苦,特别的苦,无论他制的是哪种药,无论用的什么药材,都逃不开这个字,甚至越好的药越苦。 大概…也算一种天赋吧。 九十 风铃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下午,睁开眼睛的时候还因为失血过多,浑身无力,遍体生寒,眼前发黑。 她缓缓按住慌乱的心跳,艰难的喘息,全身上下只有眼球还能毫无负担的转动。 视线范围之内没有除了她以外的第二个人,桌子上摆着冒着热气的饭菜,她猜测是师姐送来的,看样子应该是刚送过来。 师姐人呢? 微长生也不见了。 风铃儿收回视线,寂静狭小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 【她,没有死。】 门外传来细碎的声音,越茹灵推门而入,该说不说,轻功好的人就是厉害,她都走到床边了,风铃儿都没听到脚步声。 “醒了?” 风铃儿嗓子干哑,说不出来话,只是眨了下眼回应。 越茹灵端起一杯温热的蜂蜜水,扶起风铃儿,一点一点喂给她。 “你睡了一天了,难受吗?” 喝了点甜水,风铃儿感觉好多了,她摇摇头,嗓音沙哑:“有点冷。” “失血过多就是这样。”说着越茹灵放下杯子端来一碗红枣粥。 大抵是这几日吃的都太过单一,一碗简单的粥,风铃儿都能尝出千滋百味。 囫囵吃了个半饱,饥饿感有所缓解,风铃儿就让越茹灵停下喂食的动作,问了些她在意的事:“我睡了一天?” 越茹灵放下碗,又端起一碗鸡汤,吹了吹:“嗯。” “这粥哪来的?”他们这几日全是吃的饼和肉,总不能是向殷弘借来的吧? 越茹灵暼了一眼红枣薏米粥冷冷开口:“这算药材,微医师给的。” “……” 风铃儿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越茹灵心情很差,连惯常勾起的红唇都抿平了,神色冷郁,不似往日艳丽,却依旧精致。 清冷美人。 风铃儿有种解锁了新立绘的诡异感。 “咳…”风铃儿回神,低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问着:“师姐,你…心情不好?” 越茹灵搅动鸡汤的手一顿,凉凉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搅动鸡汤,半晌叹口气,又看她一眼,看得风铃儿心神不安,以为发生啥大事了。 越茹灵勺起一口鸡汤喂进风铃儿嘴里,“师妹,你也太弱了。” 措不及防被塞了一口汤的风铃儿差点被这句话噎到了。 “什么!?” 【什么意思?她的弱不是有目共睹的嘛。现在这是…嫌弃她了?!】 越茹灵深深叹了一口气,放下碗紧紧抱住风铃儿,声音沉闷低迷:“…我以为,你要死了。” 越茹灵手指轻颤,风铃儿迟钝的神经都能感受到她的后怕。 “……”风铃儿沉默良久。 【越茹灵来找她的时候,她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吧,满手的鲜血,酸臭的呕吐物和晕倒的她。】 越茹灵没说,但事实比风铃儿想的还要惨烈,那时她身体冰凉,呼吸微弱,肤色惨白若初雪,若不细看,真就与死人无异,再加上那满屋子的血腥气,浓重的味道甚至盖过了所谓的媚香,瞬间吓得她站不住脚,慌了心神。 风铃儿僵硬的扯着嘴角,努力回抱越茹灵:“我可是在药谷啊,哪有那么容易死。” 其实有一瞬连她自己都以为,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但是医治她的人是微长生,是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微长生。 是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微长生。 只要ta不想,她就不会死。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再次被推响,周或踏步走了进来,看见相拥的两人,松了一口气,道:“终于醒了。” 越茹灵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开风铃儿,重新端起那碗汤搅动。 周或走近摸了下风铃儿的额头:“这么冷?” “流了那么多血,没死都是命大。”越茹灵语气隐隐含着愤慨,竟也同弈清一般的阴阳怪气。 周或眼里带着心疼怜惜,又有着欣悦:“师妹,蛊虫解了。” 风铃儿本想扭头躲开周或的触碰,听到这句话,她一愣,不再避开,反而更紧的贴近周或的掌心。 半晌,风铃儿落下泪来。 【没有酥麻,潮热,渴望…除了肌肤相贴的温热,任何与情欲有关的感觉都没有!】 她不可抑制的落下泪来,好像某种束缚解开了一般。 她不想哭的,但是太高兴了,实在太高兴了。 风铃儿哭得安静,眼泪却像承载了她所有情绪似的汹涌,周或没有劝慰,而是一点一点擦掉她的泪珠。 风铃儿又晕了过去,大悲大喜之下,硬是哭了晕过去。 晕过去之前,风铃儿才明白了微长生说的那句:〖三天是给你活命的。〗的意思了。 就以她现在的体质,三天能缓过劲儿来都算天赋异禀了。 但是要风铃儿多留几天,她也是不愿意的。 三天一过,风铃儿开开心心的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药谷,走之前,她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去和殷弘道别。 树叶成片的飞落,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风铃儿趴在殷弘的的窗子前,一身白衣的男子闲适的翻阅着晦涩难懂的书籍,直到光线变暗,他抬起头来,看见了面带笑意的风铃儿。 阳光正好… 不止风铃儿这么觉得,连殷弘也被感染,不自觉笑了起来:“风姑娘,几日不见,你身体怎么样?” 风铃儿视线落在那本书上,又缓缓上移落在那人的嘴角:“我要走了。” 殷弘一愣,嘴角的笑意变得僵硬,苍白孱弱的指尖握紧书卷,他强提起笑意:“…恭喜,我…”他的声音渐弱,似是呢喃。 “我这幅病弱之体,尚不知何日痊愈,姑娘走后,这里便只余我一人了。” “如此想来,倒有几分寂寥。” 殷弘强打起几分精神:“今日一别,不知何日能相见,姑娘日后若有难,可去云州…” 他的话还没说完,风铃儿就摇头打断,柔软粉嫩的薄唇吐出无情的话语:“不会再见了。” 殷弘错愕的看着风铃儿,他在那张稚嫩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的玩笑意味。 风铃儿重复道:“我们,不会再见了。”风铃儿知道他要说的下半句话是什么,无非是他家住哪里,如果有难可去求助一类的,可就如她所说,她与他日后不会再有交集。 殷弘偏头不再看向女孩,喉结微动,手里的书页皱得难堪。 “我能知道,是为什么吗?” 风铃儿站直了身子,离开窗子,视线范围内再瞧不见那抹白色:“师姐总是骂我笨,其实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人又不能一下子变聪明,所以,为了避免做蠢事,索性我就不做了。” 说完这句话,风铃儿转身回屋拿好收拾的包裹离开了住了十天的房间。 被留在明亮的室内的殷弘,板着一张脸,挥袖扫落一桌的茶具,瓷片碎裂,满屋茶香。 九十一 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陌生人好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不可能的。 ‘风铃儿’是年幼无知的16岁,灵魂早已不再年轻。 诚然,年龄的差距并不会让她拥有一双火眼金睛,可以毫不废力的看透人心。 但她确实比‘风铃儿’少了一份纯粹。 殷弘风趣知礼又俊美温良,除了身体不好以外,她挑不出一点瑕疵来。 可这世上真的有这般完美的人吗? 如果他是伪装的,那他所行之事是否有企图? 风铃儿不敢赌。 就以她那不上心的观察,都能看出来殷弘必定出身大门大户,还有可能是官宦人家的子女,再加上他手里难懂晦涩的治国策,风铃儿不认为他会是个蠢钝之人。 殷弘的好,在风铃儿眼里都带有目的。 这使得她与他的相处一直泾渭分明。 其实在没有揭晓谜底之前,任何恶意的揣摩都是欲加之罪。 她的决绝与猜测对殷弘来说很不公平。 毕竟一开始是她主动与人攀谈,结果又是她主动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可她是什么圣人吗?她是道德本身吗?她需要反思吗? 不。 她只是一个利己的普通人,她不需要去思考那么多,她只要爱自己,就好。 她不聪明,也从不认为自己聪慧,在心思缜密的人眼里她大概也蠢笨得无药可救。 与人深交,她容易轻信,这种轻信会让她看不到事情的本相,也会被有心人利用,既然如此,那就从一开始就独绝这种可能吧。 这是胆小怯懦之人的生存准则,而她只是…想平稳的活下去,而已。 风铃儿背着小小的包袱,迎着日光,走过药房,走过朝暮树,步履轻盈的走向师姐。 说来也好笑,她能毫无顾忌信任的人竟然只有主角团。 一本书对谁的着墨会最多呢?她透过书页最了解谁呢?答案自然是主角。 更何况这还是一本满屏黄色的逆后宫文,其余的配角,炮灰,反派都是草草描写了事。 主角团的过去,未来,生活的走向,他们的思想,偏执,爱憎风铃儿都一清二楚。 她站在上帝视角参与进命运既定的故事里,她想不出不信任他们的理由。 【这个时代危机重重,满是迷障,唯有他们是透明的。】 风铃儿错开与师姐的对视,绕过她看到了笑意温和,若清风朗月的周或,慢慢垂下了眼帘。 她曾经那么信任的人都伤害过她,重来一世,她要怎么去相信书里没描述过的魑魅魍魉。 待她走近,越茹灵一把搂住风铃儿,满目雀跃:“身子还难受吗,脑袋晕不晕?怎么不等我去接你。” 风铃儿抱着小小的布包,摇了摇头:“早就没事了,躺了几天,人都快发霉了。” “先回屋吧,茯苓姑娘说,下午会有人带我们离开。”周或神态自若的接过风铃儿手里的包袱,细声解释。 风铃儿看了一眼周或,没有拒绝,乖乖的放开布包袱。 “屋里你的物什,我帮着收起来了,一会儿放一块儿带走,咱出去后,师姐带你去柏湘阁点一桌子菜!” “你说的啊,我可不会跟你客气的。” 两人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待到午后,微长生一席简单的衣着,一侧肩上蹲着只模样精致的雀鸟,冷着一张脸,端的是仙风道骨。 他将那只鸟递给越茹灵:“它可带你们离开。” 越茹灵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那只鸟灵活的很,越茹灵刚一碰,它就顺着她的胳膊落在她肩上,还左右蹦了蹦,似乎是在找一个舒服的位置一般。 “一年之期,尔等与其同归。” 周或听明白话里的意思,皱眉:“你的意思是要我们一直带着它?” 微长生收回手,整理了下袖口:“没错。” 周或眼睛微眯,透着阴冷:“药谷的人都这般多疑吗。” “以防万一。”微长生与周或对视,情绪并没有因为周或的话而有波动,他视线轻飘飘的落在存在感薄弱的女孩身上。 似是冷静理智的阐述事实般:“她的命,现在属于我。” 周或冷冷提醒:“只是一年。”不是卖命。 微长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争辩,见东西送到,连眼神都欠奉,转身就走。 “诸位慢走。” 微长生走的干脆利落,带起残破的草叶,晚秋的风本该带着几分萧索,倒被他趁出一分冷冽来。 看着他,风铃儿不合时宜的想起书中关于他的描述:〖那时,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越茹灵而惊艳和痴迷时,唯有微长生心里想的是悠蓝花快开了,他要快点回去炮制。〗 微长生冷心冷情,不为外物所动,似乎生来就缺少七情六欲,眼中世人只是皮肉骨,无甚分别。 他是个完美的医生,却是一个不合格的人。 ———— 虽然周或很想扔了那只鸟,奈何他们需要它领路,便只好按下心思。 跟着不知名的雀鸟,他们非常顺利的离开了药谷,顺利的就像根本没有所谓的阵法一样,无论是浓雾还是幻象都仿佛从未出现过。 等他们重新落脚到农家小院时,越茹灵还一脸恍惚,惊叹。 周或动作迅捷的抓过那只雀鸟,握在手心里逗弄:“看来这是专门训练过的,日后还有用处,但绝不能跟着我们,与弈清汇合后,交由他处置吧。” 越茹灵跟着点头同意了,风铃儿则是没有任何表态。 他们在农家住了一晚,次日天刚亮便出发前往梁群,出发前风铃儿被逼着喝下一大碗人参红枣汤。 尽管她本人再三说明她现在很健康超级健康,越茹灵依旧锲而不舍的熬药膳给她。 连赶路的工具都换成了牛车,平稳又缓慢,三天的路硬是走了五天。 九十二 “还没有信儿?” “回爷,柏湘阁并未传来消息。” 弈清有些烦躁的翻着手里收集来的信息,看了一遍又一遍,却是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自他离开已有十天,算上离开药谷之前的时候,统共半个月过去了,就是蜗牛爬也断然没有这么慢的。 若不是弈清心里清楚着周或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都要怀疑周或带着风铃儿跑了。 “爷,喝茶。”一双纤纤素手端着白玉茶盏,隐约可见茶中淡绿色的茶水,女子指尖透着桃粉,与淡绿色的玉盏相得益彰,一时分不出哪个更温润。 顺着那双手望上去,淡绿色的袄子包裹着纤弱的白嫩细颈,精致小巧的下颌隐在狐毛围脖,女子眉眼柔和,温润贤静,上挑的眼尾似含着惑人的醉意。 无论怎么看,这人都是极美的。 “不喝了!”弈清却是一点怜惜的意思都没有,挥挥手拒了茶水。 女子放下茶盏,绕到弈清身后,带着暖意的指尖轻触男子额间:“爷最近这般劳神,奴给爷按按吧。” 青羽不仅仅是弈清手下最美艳的花魁,琴棋书画,女红案抚都堪称一绝,以往弈清被一帮子蠢人惹得厌烦时,时常让青羽帮他缓神。 弈清摩挲两下手里的纸张,沉吟不语,默许了青羽的动作,青羽刚揉几下,弈清脑海中突然浮现风铃儿恐惧厌恶的神情,猛得坐直身体。 “不用按了。” 弈清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的信纸放到一旁,低头扶额。 他自那天跟风铃儿…无理取闹之后,曾一度怀疑,他非得这般下贱不可?就非得是风铃儿不可吗? 他不断在心中质问,她既不美若天仙又不才华横溢,还一副病殃殃的身体,哪有半点值得他爱慕。 他白日想,夜里也想,想得整夜整夜不得安眠,下属都看出来他的心不在焉,连夜送来青羽给他舒心。 他并未阻止,想着青羽在,他也许就不会这般心烦,也许…他就不会再为风铃儿动摇。 【青羽似乎偏好甜食,那孩子却是极喜欢吃鱼,现下这个季节鲈鱼鲜美,也不知她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青羽说琉璃坊上了新货,到时留几件做工精美的,风铃儿若瞧见,定然欢喜。】 【寒冬将至,她身子那般弱,定然难熬,一会儿叫人备几件轻巧保暖的衣物,她也能安稳度日。】 【风铃儿…】 【风铃儿…】 他夜也念,日也思,想的都是那三个字。 短短几日,弈清方懂,何为相思成疾。 ———— 风铃儿一行人精神抖擞的走进了柏湘阁,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馋的喝了几天参汤的风铃儿直咽口水。 风铃儿先一步找了个凳子坐下,双手死死扒住桌沿,眼睛亮闪闪的看向师姐。 师姐一看就懂她的意思,紧跟着坐在风铃儿旁边,同样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周或。 周或失笑,招呼小二过来,准备点菜。 只是他们凳子都没坐热乎掌柜就走过来了,他微微躬身,扫了几人一眼,对着越茹灵拱手:“敢问,这位姑娘可是姓越?” 越茹灵疑惑的看向来人,带着几分警惕的点头:“你是?” 掌柜笃定般又向风铃儿和周或拱手:“这两位便是风姑娘和周公子了吧,东家等候许久,还请几位随我前往别院。” 这… 风铃儿顿时就蔫了。 【这饭怕是吃不上了。】 周或察觉到风铃儿情绪低落,便道:“我们一行日夜兼程舟车劳顿,你们东家便是一顿饭的时间都等不得吗。” 周或的语气有些不悦,掌柜像是没听出来一般,依旧好脾气道:“几位放心,马车是早就备好的,一刻钟便能抵达别院。” 他边说还边看向风铃儿,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而且别院的厨子是以前宫里的御厨,手艺可比这儿强多了。” 风铃儿抓着桌沿的手慢慢放开了,她倒不是馋,而是觉得再争辩下去,饭菜也不会凭空出现。 她真不是馋。 周或却误以为风铃儿是妥协了,看了眼越茹灵,两人达成一致,便道:“既如此,烦请快些。” 确实不远,马车也稳,里面还有各种茶点,但这些无法消解风铃儿的郁闷,以至于看到弈清的时候,她都难掩一脸的怨念。 弈清善察人意,心心念的人那般看他,便是藏得再深,他也瞧了个分明,尧是他再如何心志坚强,一时也慌了神,懵了头。 他还以为是这冤家气性大,十天前的争吵还记在心里,所以百般不待见他,哪里想得到她竟是因为他扰了她用饭,才怨上他。 风铃儿纯是这几天吃得太过清淡,等她面前摆了一桌子菜,什么方腊鱼,酱肘子,佛手酥,面前甚至还摆着一盘酥酥脆脆的炸小鱼,风铃儿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风铃儿肉眼可见的开心雀跃了起来,一口一个炸小鱼,连眼神都舍不得离开。 弈清见状松了一口气,之后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风铃儿吃饱喝足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老老实实坐着,神游天外。 听到风铃儿失血过多,弈清让人炖了乌鸡汤备着,准备等她消食后补补血气。 他们分别已有十天,十天的时间不算多,对比一年期限来说也不算少,弈清手下能派出去的人基本都给了任务,传回来的消息却少之又少。 他们知道急不得,但干等也不是办法,决定休息几天,他们也出发。 休息的这几天还是看在风铃儿身体不好,特意留出来给她的,对此,风铃儿表示,她其实可以不跟着去。 但是她想归想,是绝不可能说出口的,毕竟这件事也算因她而起,她又怎么能撂挑子不干。 九十三 接连喝了几天补血补气的药膳,风铃儿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但她早些时候瘦得厉害,如今看着仅是有些肉感。 她自己没什么感觉,倒是越茹灵每回瞧见她,都要捏上两把脸颊肉,再揉揉她的头,跟撸猫似的,稀罕的不得了。 可能是风铃儿在这几日过于神游天外,为了让她有参与感,临出发前,特意让她选下一个要出发的地点。 也算是合了风铃儿心意,她指了指东方某处:“那里有处山峰,高耸入云冰雪覆盖,不是说霞兔生于极寒之地嘛,我们现在出发,日夜兼程三日就能到。” 风铃儿抬起头扫了众人一眼,道:“我想去。” 越茹灵从没见过仿佛覆盖了天地的雪景,她心向往之,自然是同意的。 弈清虽然不喜雪天,但想到那几套刚做出来的女子冬衣,也未反对。 反倒是周或皱着眉:“那儿太冷了,你受不得寒。” 闻言,风铃儿垂下了眸子,她并非失落。 周或却以为是话重了,惹得她不开心了,劝慰道:“听话,想看雪也不急于这一时,总有机会。” 见风铃儿还是不说话,周或难得的焦躁了起来,他还想再劝劝,弈清笑着插话道:“妹妹想去,哥哥当然支持,恰好这两日新制了一批狐裘,既轻巧又保暖。” 他凑到风铃儿面前,捻起她落在肩上的发丝,意味深长道:“南芪产有石垩,虽说距离远了些,但总好过扫了妹妹的兴。” 他挑衅完周或,面对风铃儿时,语调缓了下来:“多留两日,石垩和狐裘,都会有。” 风铃儿秉着不欲多说的念头,只是点头,这事便这么定下了。 借着身子骨差的理由,她这两日不是黏着越茹灵就是闷在屋子里,这天,小丫鬟捧着漆盘,上面是银丝暗绣的白色狐裘,做工精细。 风铃儿摸了下颈处的一圈狐毛,触感柔和绵软,比她在现代花了200元巨款买的棉服舒服多了。 不得不说,她仇富了。 除了这件狐裘还有一身浅蓝色的冬装,和几个小小圆圆的绒毛布包。 风铃儿好奇的拿起其中一个捏了捏,是硬的,摸了一圈内部似乎有个凸起,风铃儿按了下去,能听见类似气泡的声音,眨眼间手里的绒毛团变得滚烫,风铃儿惊得松开手,白白软软的团子咚的一声落在地上。 风铃儿惊魂未定的摩擦了下手心,火辣辣的,定下心神再仔细看,只是微红,不是烫伤。 石垩就是生石灰,那个凸起估计就是机关,很简单的小玩意,风铃儿只是被突然的热度吓到了。 风铃儿坐在梳妆台前,把玩着手里的绒布团,也不知道是哪种保暖隔热的材料制作,她足足握了两个时辰才感觉到温度渐渐消失。 只可惜是一次性的,之后再怎么按也不会再发热了,风铃儿将用过的绒布团递还给小丫鬟,下午又送来个一模一样的。 风铃儿严重怀疑,他们是把里面的熟石灰换掉,重新装了份生石灰进去。 因着路程不远,他们一行乘坐马车,还算悠闲轻松的前往雪山。 马车很舒服暖和,风铃儿摸了摸座位上的绒毛垫子,再次感慨有钱人的奢靡生活。 至于微长生的那只雀鸟,听说是让人找了个笼子精心照看。 奔走五天后,他们到达雪山山脚下,许是马车内太过温暖,风铃儿刚一探出脑袋就被凌冽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 她默默地钻回马车,摸出那件狐裘披上,帽子戴上,紧了紧领口,将小半张脸藏进毛领里,才肯离开马车。 其他几人早就站在马车外等她了,虽说一行人为了即将要面对的严寒都换上了冬衣,但他们毕竟内力深厚,一眼望过去,就属她穿的最为臃肿。 风铃儿瑟缩着靠近越茹灵,冷风像裹了刀子一样,吹得她步履艰难。 越茹灵看见风铃儿这幅可怜模样,笑着将手贴在风铃儿脸上,顿时就被手心上传来的凉意惊到:“这么凉!” 大概手感很好,越茹灵捧着风铃儿的脸不停地揉,风铃儿则是贪恋师姐手心的温度,乖巧的任由她拿捏。 “这几日也没见你少吃,这都吃哪去了,怎么一点也不见肉。” 她这几日在马车上不是吃就是睡,但凡有盘糕点都活不过半个时辰,弈清还打趣到,说她是黑熊成的精,这会儿子正攒膘要过冬呢。 他这么说着,甜食却是没断了她的。 在山脚下待了一会,风铃儿逐渐适应了外面的温度,走起路来双腿也不再打着哆嗦。 他们所处位置与其说是山脚下,更像是半山腰,行至的地方已经很高,再往上马车就很难前进了,只是相较于山顶,他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地势较低的地方还能看见些植被,再往上不仅越发的冷,还肉眼可见的萧条,处处都是点点雪星掩盖下的漆黑石块。 到这儿还好些,往下看还能瞧见地面和黄绿交杂的绿植,再往上就… 风铃儿按住疯狂跳动的心脏,胃里一阵翻腾,她往上看了一眼,除了萦绕山头的云层外,就是白雪覆盖的山头,一片清白,恍恍惚辩不出天与地的界线。 风铃儿体质比不得他们,这会儿已经难受的眼冒金星了,连忙拽住越茹灵,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师姐,停一下,我…休息一下,走不动了,实在走不动了。” 几人找了个平坦些的地方稍作休息,除了她以外,其他人是脸不红气不喘,没事人一样,哪像她,恶心想吐,呼吸困难,脑袋阵阵发晕。 如果用现代的专业术语,她现在大概是高原反应了。 风铃儿蜷在一小块地方,宽大的狐裘严实的笼罩住她,像一团白色的毛线球一样完美的隐藏在雪地里。 弈清自风铃儿穿上狐裘后,就心痒难耐,总是想摸摸她。 风铃儿个子娇小,狐裘宽大,半张脸埋进毛领里,额间碎发落满雪花,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格外的惹人怜爱。 弈清对毛茸茸的动物一向没有特殊的好感,但风铃儿这像是狐狸化形的模样,还是个吃胖了的狐狸,实在可爱。 九十四 风铃儿体会不到弈清暗戳戳的心思,她难受的恨不得晕过去,身子一歪窝在越茹灵怀里。 弈清看着贴的极近的两人,头一次觉得他或许生为女子更好些。 至少能让她主动些。 周或将水袋递了过去,风铃儿瞧见了,摇了摇头,她胃里翻腾的厉害,进嘴的东西一律都没胃口。 越茹灵笑骂她娇气,一点苦就让她歇了菜,弈清掏出绒毛团塞她怀里,说她白吃了那么多甜食。 风铃儿本来以为师兄也会斥责她不自量力,毕竟一开始他就不允许她来雪山,现在又是她拖慢了行程。 但是周或只是扔给她一个清心静神的香囊,虽是板着一张脸,语气却如常:“若是难受得紧,剩下的路我背着你走。” 风铃儿连忙摇头拒绝,头一摇顿时感觉脑浆都摇匀了,她痛苦的呻吟出声,却还是坚持道:“我缓一会儿,缓一会儿就好了。” 可能是因为习过武,也有可能体质太差,风铃儿缓了半个时辰就和没事人一样了,当然也得感谢她师姐持续不断的给她输送内力,不然光这天气都能冻硬她。 继续往山上爬,越过云层,越茹灵新奇的在空中抓了两把空气,特别兴奋的和风铃儿道:“我以前总觉得云是摸得到,抓得住的,现在看来和雾气也差不多。” 风铃儿撑着周或不久前递过来的木棍,一只手搓了搓冻僵的脸颊:“我小时候还以为云和雪是甜的,那时总盼着下大雪,觉得这样就会有数不尽的糖可以吃,只可惜每年雪刚下就化掉了。” 弈清轻笑:“其实在北部荒凉之地,冬季都会落下三尺厚的大雪,车马不便,那的人远行都靠狗车,颇为有趣。” “狗车!?”越茹灵既好奇又惊讶的反问,“狗拉的车,狗还能拉车?” 弈清点了点头:“初见时,我亦觉得神奇。” 偶尔的交谈让这段爬山路不再那么枯燥,突然,越茹灵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道:“我…好像听见了…风声?”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山上风也小,适合爬山,如果是平常的风声,不会让越茹灵警惕。 众人停下脚步,弈清和周或也听见了山下规律的气流卷动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些别的细小的声音。 山上气候多变,尤其是雪山冰原,突如其来的风暴,雪崩就足以置人于死地,更别说还有身体上的不适应,是以虽然一路上看似轻松,实则每个人都小心谨慎。 风声越来越近,周或左右张望,看见一处仅可容纳两人的缝隙,让越茹灵和风铃儿过去躲起来,他和弈清守在裂口处防备。 过了片刻,想象中的风暴没有来,来的是一只精致的雀鸟,周或冷眼看着钻进越茹灵怀里的鸟,又冷冷的看向弈清。 “这就是你说的好好照看?”话是疑问的,语气是隐含不满的。 这只雀鸟赫然就是药谷的那只。 弈清也有些惊讶不解,又不满周或的语气:“金笼子困得住凡物,困不住山精鬼魅,你有本事,怎么不自己看着。” 药谷养出来的鸟,谁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变得,他答应帮忙就不错了,竟还挤兑起他来了。 风铃儿也看着那只鸟,垂在身侧的手抬起又放下,抿了抿嘴角,喃喃道:“师姐,我能摸摸它吗?” 越茹灵没察觉到风铃儿纠结的心态,只是很自然的把怀里那只鸟抓出来塞到风铃儿手里:“摸,摸秃这只花花鸟。” 越茹灵很嫌弃这只占人便宜的小色鸟。 风铃儿戳了戳鸟喙又摸了摸它的羽翼,小心翼翼的摸了两把就放开了它。 弈清凑过来打量着雀鸟:“乖乖,这小畜生真邪门,它是怎么飞过来的?” 弈清颇为疑惑,不只是他,周或也觉得诧异。 他们已经一路走来,少见活物,飞鸟更是,这看似娇弱的雀鸟竟能从梁群安然无恙的飞到这里,属实怪异。 风铃儿将雀鸟放在越茹灵肩上,雀鸟蹦哒了两下,稳稳的立住,看它小爪子抓紧了越茹灵才放下手,缓缓道:“我瞧着不像活的,大概是和木牛流马类似的机关术制作的吧。” 风铃儿好歹是以上帝视角看过整本书的,细微之处可能混淆,但是人物设定她还是记得清的。 微长生此人不仅医术高明还擅阵法和机关术,谷中岁月无聊,他偏爱鼓捣奇门遁甲,莫说这会飞的雀鸟,就是连续作上一个月攻城兵器都不带重样的。 只是他愿意钻研,却不愿批量制作,而他上一世制作的机关,她始终没机会触摸。 闻言周或抓过雀鸟,两指掐住雀鸟的两侧胸膛,眉间微拧,摇了下头:“确实没有心跳。” 药谷隔世,他们也拿不准这雀鸟究竟是何物,现在要扔下它也不现实,众人只好带着它一起爬山,好在它还算安静,只老老实实趴在越茹灵肩头上。 淌过雪地穿过云层,山势陡然平缓,入目满是厚厚的雪层,闪着细碎的金光,远远看过去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风铃儿往身后看去,似脚踏彩云行,抬手摘旭日。 “真漂亮。”风铃儿感叹道,美景果然是看不腻的,每一次都有每一次的震撼。 弈清走在风铃儿前面,听见声音回头看向女子,狡黠的勾起嘴角,退后两步,盯着风铃儿的双眼:“妹妹想坐狗车吗?” “……?”宽阔的美景被遮了大半,眼前的人还一脸坏笑,一看就没憋好屁,嘴里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风铃儿哪会搭理他。 弈清左右看了看,眼睛一亮,飞奔而去,十几秒后拎着一个略微平滑的石板回来。 风铃儿皱着眉看着风风火火的弈清,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冲过来抱起她,突然的腾空吓得风铃儿短促的惊呼,反应过来后她死死的捂住嘴。 弈清掠过那两人,抱着风铃儿找了一处平缓的斜坡,坐上石块,将女子搂进怀里速度极快的滑下。 “弈清,你做什么!” 弈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着风铃儿跳了下去,转瞬间没入云层,越茹灵的表情堪比名画呐喊:“我的师妹啊!!!!” 周或紧跟着也跳了下去,只是云海如雾,视野受限。 风铃儿吓得心脏砰砰直跳,眼前的景象如潮鸣电挚,除了快速接近的地面和拍脸的雪花,其他什么都感觉不到,脑子都是混乱的,唯有双手记得要死死捂住将要冲出口的尖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刻钟也许也才一分钟,风铃儿飞出去的魂魄终于追上来的时候,她已经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 身后弈清笑着搂进她,胸膛的震动清晰的传了过来:“好玩吗?” 他还在笑!居然还敢笑! 幼稚!实在幼稚! 风铃儿气到头脑发热,扑过去捂住他的笑声,雪花飞起又落下,他眼底的笑意未散,呼吸的热气一下又一下打在风铃儿的手心。 弈清握住女孩的手腕,极轻极浅的吻了下女孩的手心,说出的话被困在小小的空隙里含糊不清。 他在这方小小天地,无所顾忌的呢喃出自己的思念:“…我想你了。” 从离开的那一天就在想你了。 “……” 周或把风铃儿从弈清怀里捞出来,不善的睨了一眼弈清,拍点风铃儿衣服上沾到的雪花,警告道:“你想死没人拦着,少拉人陪葬。” 弈清是左耳进右耳出,纯当没听见,笑嘻嘻的看向状似惊魂未定的风铃儿:“妹妹,你还没回答我呢,好玩吗?” 风铃儿也就那一瞬间吓懵了,这会儿渐渐回过神,她看了看弈清,灵光一现,犹疑的说:“…狗车?” 弈清眼睛晶晶亮,身下还坐着那块石板,华贵张扬的华服被雪浸润,眼神是纯粹纯然的喜悦。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反驳。 “噗,哈哈。”风铃儿难以自抑的笑出声来,但又怕笑得太大声,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低低颤颤的笑着,像极了偷了粮食的仓鼠,窃喜又得意。 越茹灵上来就是一个脑瓜崩:“笑什么呢,都快吓死我了,你还笑!”说完她瞪了一眼一眼弈清,抬脚就要踹,弈清身手矫健,躲了过去,越茹灵更是气得不行,跳着追了上去,咬牙切齿的发誓要踹死他。 九十五 风铃儿赶紧抱住越茹灵的腰,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师姐,没事,我没事,哈哈哈,以后有机会,我们去北部坐狗车吧。” 肾上腺素的飙升固然会让人感到愉悦,但是能看到弈清自称为狗,噗,这可是能当一辈子笑料的! 越茹灵被风铃儿的笑意感染,笑骂:“你就知道吃!玩!刚刚多危险啊!” 她转过头瞪着弈清:“你离我师妹远点!” 许是风铃儿很久没露出这般轻松的笑意了,周或舍不得离开视线,他轻轻用指腹刮了刮风铃儿唇角:“这么开心?” 风铃儿在越茹灵身后,挡住半张脸,眼角弯弯,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得更开怀:“一点点,就一点点开心。” “来来,将功赎过,我背你上去。” 弈清没事人一样凑了过来,风铃儿心情好不和他计较,扭过头去:“只要你别再扯我下来,上山的路我可以。” 笑过闹过后,走过一遍的路都变得轻松,夜间他们找了一处闭风的小冰窟,掏出隔温的垫子,几人围坐。 周或:“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多五天,无论成功与否,都不能再留。” 这话显然是对着风铃儿说的,风铃儿回想了一下书中情节,然后点头答应了。 夜色渐浓,越茹灵钻进风铃儿的裘衣里,抱住软软暖暖的女孩:“咱俩睡吧,师兄他们守前夜,咱们守后半夜。”说完越茹灵打了个哈欠,手拍着风铃儿的背:“晚上抱我紧点,冻死了你,我上哪找这么可心的师妹去。” “嘿嘿。”风铃儿傻笑了两声,回抱师姐,两人裹进厚实的裘衣内,紧挨着睡下了。 在天将亮的时候,早早醒来的越茹灵叫醒了还在沉睡着的她:“醒醒,日出了。” 风铃儿本来还有些混沌,一听这话顿时就清醒了,猛得坐起来,惊道:“啥!天亮了!?” 她往外面看去,果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天边有一线红光正缓缓蔓延开来。 霞光万丈,天边是剔透的宝蓝,雪地是瑰丽的橘红,美则美矣,风铃儿的心思却没在这上面。 她扁着嘴:“你没叫我起来守夜。” 越茹灵心虚的挠了挠脸颊,解释道:“…这不是看你睡得太香了,没忍心。” 风铃儿坐在越茹灵身边,垂着头,低声呐呐道:“我没…那么…贪睡。” 越茹灵摸了摸风铃儿睡乱的发丝:“我知道啊。” “……” 许是上天眷顾,这两天都是顶好的天气,万里无云,日月可见,雪地反射着点点荧光,清晨赏日,夜间观星,除了寒冷之外简直是人间仙境。 他们寻了三天,一无所获,即便风铃儿有前世记忆的buff加成,也没办法在茫茫雪地里辩清方向。 他们所寻之物——霞兔。非兔,是一种生于雪山之巅的草药,平常见之如雪一般清白,无花有叶,叶分两枝,两段细长而中间宽厚,犹如兔耳,唯有黄昏朝霞时分变幻颜色,故称其为霞兔,食之可抵风寒,祛百毒,延年益寿。 风铃儿看到延年益寿这几个字时,不免嗤笑。 【凡是年月长的,世间少有的药材似乎都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到头来也没见多少人真的长命百岁了。】 霞兔与雪地颜色相近,日夜交替之时变幻的颜色又没有详细记载,找起来便极为困难。 日升月落,他们驻留在雪山上已有三日,风铃儿用力搓了搓麻痒的指尖,细密的雪花挂在她的眼睫上,心想:这天冷得她的手指都要冻掉了。 这天的天气尤为灿烂,他们准备往更高的山峰处探索,越向上雪层越厚,近乎没过风铃儿的大腿,每一步都走的特别艰难。 越茹灵的轻功可以做到踏雪无痕,周或和弈清的轻功差了些,行走时雪没鞋面,都比风铃儿一步一个深坑强。 越茹灵蹲下身平视着风铃儿,伸出一根手指,毫不客气的戳她的额头:“人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你呢,平时你就不学好,让你跟我练武时不用心,这点雪都差点给你埋了。” 这点雪!? 风铃儿瞪大的铜铃般的双眼,双手摊开比划了一下雪地,又比划了一下自己,最后两手往两侧一摊,发出灵魂质问:“嗯?嗯?嗯?” “哈哈哈。”越茹灵双手托住风铃儿的腋下,拔萝卜一样的把她拔了出来,手一放,她又沉了下去。 越茹灵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运气啊。” 风铃儿委委屈屈的瞄了一眼自家师姐,运起她那可怜兮兮的一点内力,怎么说呢,有用但不多。 “我不是那块练武的料啊师姐!” 风铃儿崩溃了。 “怂样。”越茹灵止不住笑意,一扯一拉背起风铃儿:“我带你走过这段路,越过这个山头我再放你下来。” 风铃儿没有拒绝,慢腾腾的爬上了越茹灵的背,她看了眼高悬的旭日,心里合计着目的地已经近了。 越过这个山头,是一个向下的缓坡,雪层明显厚实多了,风铃儿从越茹灵背上下来,眼神一刻不停的四下查看。 天高气爽,胜利在望,以至于风铃儿忘了,雪山上不止有天灾。 阳光很好,好到有些刺眼了,风铃儿一开始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睁大了双眼不肯放过任何角落,雪地反射的点点荧光绚丽而刺目。 眼底传来些微刺痛,风铃儿揉了揉眼角,睫毛上沾着的冰雪化成水流了下来。 【是太长时间没眨眼吗?】 眨巴两下,视野反而更加模糊不清,风铃儿焦急的揉弄眼眶,眼底的刺痛越来越烈,甚至开始控制不住的溢出泪水。 风铃儿慌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左手胡乱的在旁边挥舞,抓住了某个人的衣角。 她顶着满脸的泪水,逼迫自己睁开眼睛,刚刚还显得柔和的日光此刻像是一盏高亮的手电筒直直怼着她的眼睛,下一秒,黑暗降临。 角色扮演: 弈清(司机):坐车吗?我开的可稳了。 周或(管家):总裁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风铃儿(总裁):(?˙▽˙?)【她拿的是霸总剧本吗】 九十六 周或:“小师妹?” 他本来是走在前方的,衣袖处被人扯住,他回头,看见的是满脸泪水的风铃儿。 他赶紧走过去,捧住风铃儿的双颊,拇指微动擦掉她的泪水:“怎么了?可是哪里伤到了?” 风铃儿哭得实在太凶了,她茫然无措的看向声音的方向,她其实没想流泪,这泪水也不是她自主想流的,但是此时此刻,认清事实的她是真的想哭了。 听出是周或的声音,风铃儿小心翼翼的凑得近了些,企图获得一点安全感,哽咽道:“师,师兄。”风铃儿吞咽了下口水,喉间都带着难言的涩意,艰难的挤出剩下的话语:“我,我看不见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恐惧。 她说完这句话,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开始发抖,像是快要散架了一般,她收回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齿关打着哆嗦。 【她怎么会看不见,怎么能看不见!怎么可以!】 周或闻言一惊,一手握住风铃儿的手腕,一手在她的眼前挥舞,见她没有反应,眉间紧锁。 另两个人发现不对,也退了回来,周或简单的说了一下,弈清听着耳熟,略一思索福至心灵:“怕不是雪盲了!” 越茹灵属于病急乱投医,连着给风铃儿塞了好几颗活血化瘀,补血养气,祛毒养生的药丸进去。 弈清赶紧拦住越茹灵:“这些药石无半点用处,需得尽快去医馆。”边说着边撕下袖口处的一块布料,扯成布条递给风铃儿:“系眼睛上。” 手心被塞入冰凉柔软的布料,风铃儿摸索着蒙在眼睛上,手指在头发间穿梭,搅进去好几根头发,疼得风铃儿龇牙咧嘴。 越茹灵看不下去,绕到她身后重新绑好带子,问道:“一点都看不见了?” 风铃儿点点头。 越茹灵:“完了完了,来一趟雪山还瞎了!?” 周或当机立断的决定下山。 风铃儿更加惊慌失措,她往周或的方向摸索,抓住他的衣袖,根根手指都在用力,指尖泛着青白色,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安。 但风铃儿仅是抓着衣物,既没有用力拽着周或,也没有开口,双唇紧抿又张开,欲言又止。 风铃儿心乱如麻,她想开口让周或留下,一旦离开,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他们是不会同意二登雪山的,可是,可是… 风铃儿咽了咽口水,只觉得雪山的冷意透进了肺腑。 【离开这里,她上又要哪里去找第二种草药?书里没有写啊!】 她不想去做药人,当初敢提出来,就是坚信一定能找到,所以她不能离开这里,没找到霞兔前,她绝不能离开! 【有越茹灵在,有女主在,找到霞兔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可以的,没问题的!】 尽管风铃儿在心里这么劝诫着自己,她依旧张不开口说出一句字来,哪怕是缓和气氛的玩笑语,她都说不出口。 阳光和煦,冷风也温柔,脚下厚实的雪层,手里柔软的布料,这一切的触感都鲜明而真实,五感里唯有视线一片漆黑,照不进一丝光亮。 你说怕吗?风铃儿当然是怕的。 风铃儿胆小的的很,怕热,怕冷,怕疼还怕死。 她自认不是个坚强的,活了三辈子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曾经走过一次的路,她还能把自己搞得目不视物,蠢笨且无能。 她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往前一步该怎么走?往后一步该怎么走?师姐在哪?师兄呢,弈清呢?会不会一个没注意,她就摔下山了?或者死在雪里了?死状凄惨。 太可怕了…这一切都太可怕了。 她想下山!她想回到安全的地方! 风铃儿控制不住的过度呼吸,只觉得满山的空气都吸不进肺里。 …… 可是……她不能下山。 面对周或的决定,她说不出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同意的词,只能抖着双唇,用无神又绝望的视线望向不知名的地方。 在掉入深渊前,有人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温暖干燥,轻轻松松的就拉回了她绝望的心神。 周或说:“别怕,别慌。” 越茹灵的视线飘向远方,语气轻快道:“我看到一个山洞,咱们先进去。” 越茹灵看出了风铃儿的不安,想让她先稳下心神。 而风铃儿紧绷的双肩先是僵住,再强迫自己松懈下来,仰着一张苍白的脸,嘴角是僵硬的。 【想什么呢她,故事从始至终只会往既定的道路行走。】 抽丝剥茧下的内心满是自嘲。 风铃儿失去了视觉,极度不安,几乎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周或,行走了约半个时辰后,他们进了冰窟,四周都是厚厚的冰块,洞口呈上窄下宽,高度有四五米左右,内部空间宽阔,一眼望不到头。 此时天也渐渐暗了下去,夜间赶路危险,几人决定在这里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再下山。 风铃儿嘴里含着冰块,明显感觉阳光带来的暖意渐消。 黄昏了… 在万物归于寂静之时,冰窟深处反常的折射出异常炫目的光亮。 他们只是暂歇所以未曾深入探索,此时的异常景象令众人精神一震。 周或和越茹灵对视一眼,越茹灵点头,和弈清轻手轻脚的摸了过去,周或拍了拍风铃儿安抚道:“这山洞太大,你师姐怕有危险,进去查看了,你别担心。” 她不担心,她当然不担心,她现在纯担心自己可能小命不保。 九十七 冰窟深处照不进阳光,却不暗,越茹灵顺着光亮走过去,惊奇的发现在寒冷的雪山上竟然还有未冻上的水池。 整个池子像一枚铜钱,周围一圈都是水,中间是被雪覆盖的平地,地面上生长着三四株橘红色的细长的植物,此时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越茹灵眼睛一亮,悄声问弈清:“你看那个,是不是霞兔?” 弈清早就把医书拿了出来,借着微弱的光亮,一点一点对比:“细长,没错,两片叶子,没错,除了颜色不对,其他都没错。” “不是说黄昏朝霞变幻颜色吗?”越茹灵急得恨不得马上拿了就走,“即使不是霞兔,那也指定是名贵药材。” 弈清拦住越茹灵,谨慎的摇摇头:“等日落。” 两人又等了两刻钟,叶子颜色从橘红色慢慢变回白色,和雪地颜色一般无二,弈清这才确认,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盒。 “霞兔拿下来后放进这个玉盒里,可保千年不朽,万年不化。” 越茹灵点头,两人前后脚踏过水池,越茹灵身影若蝶,轻巧如风,脚尖微点只留下点点水波涟漪,就在她落在霞兔所在的地面时,原本平静的水面像是要沸腾般涌动。 弈清和越茹灵察觉不对,各自往相反的方向后退,下一秒一条银色的巨蟒狠狠撞向越茹灵刚刚的站位,力气之大,震得整个山洞都似摇摇欲坠,大大小小的冰块不断下落。 风铃儿感受到这震天的动静,默默地蜷缩起来。 【来了。】 周或下意识护住风铃儿,皱紧眉头看向洞窟深处。 风铃儿故作惊慌的推了推周或:“怎么了?是师姐吗?她出事了吗?” 周或拍了拍风铃儿的背部:“别急,你师姐轻功绝佳,便是出现意外,也能平安的跑出来。” 若是平时,旁人想要伤到越茹灵,说不上痴心妄想那也是难如登天。 但此时此刻,越茹灵在采摘草药和离开洞窟这两个选择间,必然会为了霞兔以身犯险。 而那条巨蟒身形庞大又灵活,兼之寿数渐长,生出几分灵智,颇为阴险狡诈,越茹灵和弈清两个人要对付它,实在吃力。 想到这儿风铃儿用力推开周或,茫茫然的‘看’向他:“师兄,你能去看看师姐吗,我不放心。” 风铃儿往后挪了两步,她了解周或莫名的责任心,补充道:“我不会乱跑的,我就待在这儿不动,师兄,你就去帮帮师姐吧,我求你了。” 冰窟深处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再震下去,山洞恐会坍塌,最坏的结果就是引起雪崩,那他们一个都跑不掉,目前来看最关键的是要尽快搞清楚发生了何事,以最快的速度解决。 周或拉住风铃儿的手腕:“我背你一起过去。” “不不不!”风铃儿又向后挪了一大截出去:“我已然成了盲眼的累赘,即便过去也是添乱,我不去!” 再拖下去真就大结局了! “师兄!”风铃儿咬着牙,忍无可忍般的自齿间喊出声来。 头顶扑刷刷的落下细碎的冰块,见风铃儿态度坚决,周或只好把佩剑塞到她手里,叮嘱道:“若有活物靠近,无论敌友,一律斩杀。” 说完这句话,周或急匆匆的跑向越茹灵的方向,风铃儿抱着坚硬冰凉的刀鞘,缩靠在冰墙一角,终于是松了口气。 有周或在,越茹灵能少受些伤。 ———— “这啥啊!” 越茹灵堪堪躲过蟒蛇乱动的尾巴,躲闪间她和弈清离湖中心越来越远。 弈清在另一边喊到:“书中曾言,灵药所在必有灵兽。这居然是真的?!” 弈清也是在酒馆说书时,听了那么两耳朵,但这东西本就过于添油加醋,三分的惊险能说出十分来,他走南闯北,行过众多险境,哪里会信。 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这他祖宗的,是真有守宝的! “我还未拿到霞兔!”越茹灵不管什么灵兽不灵兽,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霞兔,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急得她面色都红了几分。 弈清不再躲避,展开折扇掷了出去,同时从怀里掏出小型的鞭炮,约有小拇指大小,一个接一个摔了出去,突如其来的声响和短促的火光惹怒了蟒蛇,它大张着嘴冲向弈清。 弈清找准机会将玉盒扔给越茹灵,接住飞回来的折扇:“我拖住他,你快去!” 蛇头足有成年人腰部一般的粗细,张开时犹如深渊巨口,轻易就能吞下男子。 弈清深知不可一味以蛮力抵挡,当务之急是要以引开它为重,便不断从怀里掏出火药限制住它的行动,折扇太短,反倒束手。 但火药终有尽时,杀伤力太大的弈清也不敢用,见蟒蛇离开水池,弈清便与其近身缠斗。 这蛇颇有灵性,尽管大半的身子都去追弈清,它都还留着一分注意给霞兔,它不知那个玉盒是何物,但是见它‘飞’向湖中心,蛇尾毫不犹豫的甩过去,蛇头依旧咬向弈清。 玉盒脆弱,越茹灵惊诧之下只来得及护它在怀里,人在蛇尾下,已然跑不掉了,硬是咬牙扛了下来,被拍飞在了冰墙上。 “天杀的畜生!”越茹灵气若游丝的,恨恨的吐出这几个字,精致的小脸上沾满了冰碴,喉间涌出一股腥甜。 弈清则是抵不过蛇头的力道,躲闪间左臂自上而下被尖牙划伤,顿时鲜血淋漓。 初次交锋,两人就被伤到遍体鳞伤。 周或姗姗来迟,略扫一眼,先将越茹灵扶起来,熟练的塞药进去。 巨蛇调换目标,冲向周或,周或拿过越茹灵手里的剑,反手将她推向湖中心,转身冲向蟒蛇。 弈清左手动弹不得,幸而日常惯用右手,不至于拖累,他见周或不断袭向蟒蛇吻部和眼睛等脆弱地方,便紧跟着转攻向蛇的七寸。 因巨蛇庞大,他还着实找了一会儿七寸在哪。 蛇麟坚硬,剑身相触激起一片火花,弈清和周或默契的攻向蛇腹部和鳞片相接的地方。 自周或加入战局,情势开始逆转,虽不能立马斩杀这孽物,但也算有些成效,渐渐地蛇身也见了血。 周或划伤蛇头眼尾,蟒蛇暴怒,紧追周或不放,周或借身旁凹凸不平的冰层不断攀升,蛇身也跟着拉长。 弈清瞄准机会展开折扇,扇骨尖极为锐利,轻易的破开了蛇腹部,大量血液自伤口处流下,溅了弈清一身,红衣染血,已经分不出哪里是他的血,哪里是蛇血。 蟒蛇吃痛下意识蜷缩蛇身,弈清差一些就被卷了进去,待细看,蛇身卷到的硕大的冰块,眨眼间化作冰碴,心里暗自庆幸他跑得快。 “我拿到了!”越茹灵虽受了内伤,但没那两个人受伤严重,速度极快的冲向湖中心挖草药,怕一株不够,她连着挖了三四棵,几乎将湖中心的霞兔全扫荡光了,只留下她没瞧得上眼的,一看就营养不良的幼苗。 九十八 听到越茹灵的声音,这两人都不用对视,转身就跑,越茹灵本身轻功就不差,三两步就追赶上两人。 巨蛇本想着绝一死战,就被这几人逃亡的模样整茫然了,它似是想到什么,蛇头一扭,果然守了半辈子的宝贝让人偷了,气得蛇尾不断拍打,也顾不上流血的伤口,直直得追了出去。 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冰洞里的裂纹不断扩大,最后大片大片的下落。 “这里要塌了!”弈清喊着。 周或在这震天响的声音中,又听出另外的不详的响声,他黑着一张脸,补充道:“雪崩了?” 声之大如雷霆之音,风铃儿乖乖的蹲在原地,即使耳边似是要天崩地陷,她也不敢离开半步。 周或跑过拐角第一眼就看到纹丝不动的风铃儿,冲过去,扛麻袋似的抱住她的双腿扛起来,风铃儿的胃部收到重创,差些呕出来。 她一手攥紧剑柄,一手撑在周或肩上,眼球四下转动,即使看不见,她也下意识的想确认师姐的境况。 石块,冰块,雪块像雨点般落下,风铃儿的后脑遭了一次,二次,三次…多次重创。 “……”还不如自己跑呢。 他们逃出了坍塌的山洞,却没躲过紧随而来的雪崩,几人被迫席卷在雪里随波逐流。 “师…”姐。 风铃儿刚张开口就被汹涌的浪潮淹没,半张嘴里全是雪沫,周或调换姿势将她护在怀里,努力稳住身形,但人力终有穷尽,难以与天灾抗衡,再加上无处不在的石块,最终几人在风雪的裹挟下相继昏迷,万籁寂静后均不知所踪。 在无人的角落,精巧的木鸟在空中转了一圈,飞向不知名的远方。 —— “哈!哈…”风铃儿从噩梦中惊醒,捂着胸口大口喘息,她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风铃儿不信邪的伸出手在眼前挥舞,除了气流,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呼吸间满是冷冽的气息,手掌下是既冷又软的不明物,指尖还有诡异的黏腻感,不能视物的世界里,其他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这里太静又太吵。 静是听不到生物活动的声音,吵是风雪不停划过的响动。 风铃儿战战兢兢的睁大了眼睛,哪里有些微响动,她的眼睛就惊恐的看向那里,几次下来她的神经越绷越紧,最后自欺欺人的闭上眼睛,脑海里满是诡异又恐怖的妖魔鬼怪。 风铃儿快要被自己的想象吓死了。 又过了片刻,她再也忍受不了,嗫嚅着两片嘴唇,轻声细语的吐出两个字:“师姐…?” 细小的声音掩不住她的恐惧,若是旁人在,大概一眼就能从那惨白的脸色上看出来,她已经濒临崩溃了。 空气中回荡着她颤抖的尾音,她此时大概正处于一个空旷的,半封闭的空间,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或动物的回应。 风铃儿抖得快散架了,骨头缝里都泛着冷意,她紧紧闭着嘴,缓慢又僵硬的蜷缩起来。 【师姐…师姐…我好害怕啊,师姐。】 她不敢哭出声,只在心里不断的呼喊着越茹灵。 不知过去多久,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重重的倒了下去,额头磕到了柔软的物体,鼻尖冷冽的气息更重了。 风铃儿猝不及防的吸了一大口铁锈味,突然意识到那其实是血腥气。 心里突然燃起点点希望,风铃儿摸索着身前的软物,指尖的黏腻感越加厚重——那是已经浸透了衣服的血液。 摸到这么大一摊血,风铃儿的心不断下沉,摸向昏睡过去的人的脸。 胸是平的,是个男人, 不是越茹灵。 风铃儿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失望,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的心口难受,最后还是任命的继续摸了下去。 冷硬的线条,薄薄的唇,高挺的鼻子。 风铃儿摸向男子的衣物,布料柔软绣有暗纹,没有过多饰品。 是周或? 风铃儿推了推周或的肩,小声道:“师兄,师兄!” 没有回应… 【真的是师兄吗?】 风铃儿有些急切的摸上那人的脸,细细的抚摸每一处,摸到他紧闭的双眼和浓密的眉毛,在心中描绘。 【没错,是他。】 风铃儿推搡的力道加大:“师兄,师兄你醒醒!” “周或!师兄…周或,周或…” 【…他一直没有反应,是…死了…吗?】 想到这里,风铃儿心里咯噔一下:“周或!!” 【你醒醒,你醒醒啊!你回我一句,我害怕,我害怕啊。】 她不止一次恶意的幻想那几个人的死法,她始终期盼着他们的死亡。 但不该是现在。 “你…不要死啊…师兄…”风铃儿哽咽着:“我害怕。” 周或的身体太凉了,几乎和冰块一样,风铃儿小声呜咽着,死死埋在那人的胸口,试图捂热他。 “师兄,我,我是风铃儿,你睁开眼看看我,你…动一下,骂我一句,怎么都行…你别…别丢下我,太黑了,我不想一个人,师兄…” 白净的额头沾满了凝固的血液,风铃儿哭得太过,她听见自己心脏的鼓动声,扑通扑通的震得耳膜疼。 “咚,咚咚,咚,咚咚…” 风铃儿睁大了无神的双眼,顶着满脸的泪痕,侧过脸紧紧贴在周或的胸口上。 “咚…咚…咚…” 那是… 心跳声。 她没听错,尽管微弱,但周或还活着。 风铃儿瘫软在地。 【她就说,主角不会轻易死掉。】 缓过神来的她,从贴身的衣物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她一次性倒了个干净,总共也才四粒药。 指尖捏着药丸,她摸索的掰开周或的嘴,谁知这人即使昏迷,也警惕的很,上下牙齿咬的死死的,怎么都掰不开。 想了想,风铃儿捏住他的鼻子,寻思着他呼吸不过来可不就张嘴了,哪成想他的唇即便张开那也是一条缝,牙齿像是让人用胶水黏住了,死活不分开。 她又掐住周或的两腮,手都掐酸了,牙关也不松懈。 气得风铃儿将药丸在他牙齿上来回磨,恨不得磨成粉让他吃了,最好再打上两巴掌,消火。 风铃儿深吸一口气,暗骂:“上辈子欠了你吗!” 九十九 风铃儿换了一个干净的药丸含在嘴里,四周摸索着,抓起一把雪也塞进嘴里,将药丸嚼碎混在雪水里,捧起周或的脸,嘴对嘴的将药水渡了过去。 怕药水从他的唇缝间流出来,风铃儿冷酷无情的捏住他的鼻,直到听见吞咽声才放开。 她如法炮制的将剩下的两粒药也喂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试探的摸向周或的腹部,那里隐隐有些冰碴在,应该是大量出血被冷气冻结了。 风铃儿探向周或的衣领,在腹部来回摸了两下,拿出一瓶药。 她打开放在鼻尖下嗅闻,三七的味道扑鼻而来——是金疮药。 但是怎么就只有一瓶? 风铃儿又回去摸了摸,确实只有一瓶,少了口服的药丸。 她咬咬唇,猜测可能是雪给卷走了。 幸好她身上的药还在,风铃儿打开金疮药,准备给伤口上药,不然任血这么流下去,神仙也得挂。 风铃儿看不见,一切都只能小心的摸索,她没敢把周或的衣服全扒了,只是从胸口到腰部都给敞开了,天气太冷,周或体温极速流失,风铃儿咬咬牙,掏出两个绒毛团,一个放在周或腹部,一个放在他的胸口。 趁着回暖,她沿着快冻成冰的血液摸向伤口,腰侧有一道伤口,皮肉似是已经翻开了,右胸也有一道,摸着没有腰部的严重。 风铃儿咬咬牙,背过身去,从怀里摸出手帕,又窸窸窣窣的解开衣服扣子,将缠在腰部用来藏玉佩金饰的布条解下来,团吧团吧放在一旁,金银物件噼里啪啦掉一地,风铃儿无心思去管,紧忙把衣服穿好。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都冻得她骨头疼。 她回身用手帕包住一团雪,用石垩的温度捂化雪团,浸湿巾帕,将自己的狐裘扯了下来,盖在周或身上,把手伸进去一点一点擦拭掉血液。 她看不到,只能把伤口附近的仔细擦干净,其他地方的就囫囵的抹了一把。 撒上药粉,拿起一旁的布条,笨拙的缠在伤口上。 周或好歹也是成年男子,一百来斤的体格子不是闹着玩的,仅仅缠了两圈,就累得风铃儿气喘吁吁,最后歪歪斜斜,勉勉强强的包好了伤口,裹好了衣服。 这期间周或一声没吭,像个死人一样任她摆弄。 风铃儿搓了搓胳膊,一点纠结都没有,直接钻进狐裘里,缩在周或怀里去倾听他的心跳,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 她顺着周或的肩颈,将他暴露在外的胳膊也收了进来,无意间摸到他手里似乎攥着什么,风铃儿摸了摸,似乎是一个药瓶,好不容易拔出来,打开闻了闻,是补气的药丸。 风铃儿稍微动动脑子就明白了,周或估计是带着她找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还没等吃药就筋疲力竭晕了过去。 折腾了许久,她也有些累了,将脑袋靠在周或脖颈处,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是轻轻的呼吸声,她没抗住困意,稀里糊涂的睡过去了。 冰天雪地里,宽大的白色狐裘牢牢盖住相依偎的两人。 —— “………风……儿!……铃…儿……”意识浮沉,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喊她。 风铃儿猛得睁开眼睛,她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在喊她,她来不及回想,第一时间去听周或的心跳,心跳声还在,绒毛团也还有温度。 风铃儿开始后怕。 【在雪山上睡着,她是着急去见阎王吗!?】 为了避免再睡着,风铃儿一刻不停的说话,从蟹酿橙聊到枣糕,喋喋不休,滔滔不绝,直到给自己说饿了,才停下。 也是幸运,这场天灾里她的包袱一点都没坏,风铃儿摸出冷硬的饼和干柴的肉干,一点一点用牙齿磨着咽下去。 吃的是万万不能再说了,她容易馋,风铃儿琢磨了半天,决定开始讲西游记。 全是妖怪,她就不能馋了。 “……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五百年……” “……唐三藏是金蝉子转世……” “……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 “师兄,你说,这唐僧肉得是什么滋味啊?” 说着说着,风铃儿抹了一把嘴角流下来的口水。 “妖怪都说他细皮嫩肉的……啊,不行不行!”风铃儿摇摇头,赶紧把吃肉的邪念赶出去继续讲。 “……师徒一行路过高老庄……” “……是一猪精,名为猪刚鬣……” “……原是天上的天蓬元帅,被贬下凡,误投猪胎……” “猪…猪…猪五花可好吃啊,烤猪蹄也不错,猪肘子也是一绝,师兄,你说哪块肉好吃啊?” “…好饿啊。” 风铃儿嫌弃的嚼着肉干:“炸小黄鱼也好吃,可鲜可鲜了。” 风铃儿的猪瘾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她放弃了,自暴自弃的回忆吃过的美食。 说渴了风铃儿就抓起一把雪吃掉,偶尔用指尖沾点雪抹周或嘴唇上。 时常摸一摸绒毛团还没有温度,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想给弈清磕两个,得亏有这方便的玩意儿,不然她和周或早就成了雪山上的冰雕了。 直到绒团彻底没了温度,风铃儿才抠抠唆唆的掏出一个新的,放在周或心口。 她缩了缩脚,低声喃喃:“……醒醒吧,求你了…” 又换了一轮石垩,风铃儿试探着将药丸塞进周或嘴里,结果可想而知,风铃儿只好故技重施,嚼碎了药丸混着雪水喂进去。 风铃儿抱紧周或的身体,尽可能的保持体温,石垩只剩下一个了,她尽量不去想之后会面临的险境。 沉默,在此刻蔓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周或的体温有所回暖,心跳声越发清晰,鼻息也带上些温度。 “我饿了,师兄,我好饿,真的好饿。” 无助的幼兽只会本能的去寻求亲近之人的庇护,她在极度不安下亦是下意识依赖周或,即使他还在昏迷。 “我想吃糖糕了。” “……师兄…给你买…” 一百 细碎微弱的声音仿佛一吹就散,风铃儿呆愣了片刻,一动都不敢动,生怕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她感觉手背处传来微弱的触碰,才回过神,急急忙忙去摸周或的脸,去摸他眨动的眼睫。 周或的睫毛很长,一睁一闭像是蝴蝶的翅膀轻盈柔软,风铃儿指尖颤颤的抚向周或的眼角,感受着生命的存在。 周或半眯着眼,任由风铃儿在他脸上胡闹,半晌风铃儿无神的双眼溢满了泪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周或脸上,心上。 “…师兄,你怎么才醒啊!” 风铃儿哭得难以自抑,两手胡乱抹着脸上的泪,咧着嘴哭得特别豪放,像个孩子一样,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来。 周或嘴角噙着笑意,静静地看着完好无损的风铃儿哭累了,才哑着嗓子道:“师妹,我好渴。” “哦…哦!” 风铃儿钻出狐裘,攥了一手的雪,团成拇指大小的雪块,冻得哆哆嗦嗦的爬了回来,一小块一小块的喂给周或。 周或足足吞了四五个雪团子才偏过头,风铃儿赶忙问出她最想知道的事:“师兄,你有看到师姐了吗?” 周或刚醒过来,浑身乏力,虚弱的摇摇头,意识到风铃儿看不到,便说道:“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护得住你,后来雪崩停止,我爬出来的时候,方圆几里只有积雪。” 【没有消息其实就算是好消息了,再说那可是越茹灵啊,绝对不会有事的。】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尽管风铃儿满心满眼的都是越茹灵,奈何现在他俩一个伤一个瞎,两个人凑一块挪不出二里地,更遑论要在偌大的雪山上找人。 风铃儿回想前世发生的雪崩,那时师姐是和弈清一同失踪,她和师兄被冲散,不同的是,前世她的眼睛是完好的,从雪里爬出来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看到山脚,两相权衡之下她很快就做了决定,留下记号下山去寻求救援。 等她带着人在上山苦寻的时候,微长生已经救下了伤痕累累的师姐。 后来她听说,微长生一直想带师姐下山,是师姐死活不肯,非要找到她,才在山上逗留了许久。 “师姐…”风铃儿难过的低声呢喃。 她强打起精神,又问:“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周或叹口气,有些无奈道:“不太好。” “能动吗?”风铃儿更想问他能站起来吗。 周或低笑一声:“在师妹心里,师兄莫非是那神仙转世不成?”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呗。 风铃儿丧气的缩了缩,将自己磨蹭进狐裘里,背对着周或,不死心的闷道:“师兄可得快点好起来啊。” “那得劳烦师妹多辛苦一些了,我实在疲乏,你靠近些,莫要冻病了。” 风铃儿还有些事想说想问,又怕打扰他休养,一肚子话憋的心口堵得慌,最后只憋憋屈屈的来了一句:“我托你起来,垫块布。” 所谓的布也就是块包袱皮,虽然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总比直接睡地上要好吧。 这点活又忙活了半天才消停,风铃儿安静的躲在狐裘下,尽管还是看不到光,但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了。 四周静悄悄的,失去视觉后,她的其余感觉越发敏锐。 她能感觉到指尖被周或握在手心里,冰冷湿润,带着少许的黏腻,那是残留的血液,如一条刚破壳的蛇一般缠住了她。 很冷,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很安心。 风铃儿默了默,颓丧的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她不止一次的唾弃着自己,却又死性不改。】 她明知道周或骨子里的克己复礼和循规蹈矩,却一次又一次的与他纠缠不清,便是断也断不干净。 就如此刻,她本该因男女大防而抽出自己的手,可她屈从于内心的恐惧,竟窝囊的汲取着他带来的安全感。 有些时候,她实在羡慕越茹灵的洒脱和果决。 黑暗寂静的环境太过深刻,她不可避免的陷入前世的恐惧。 【为什么呢?师兄。 你为何要断去我的手足呢? 十年的同门之谊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就这么…不信任她吗? 就一句话都不问的吗? ……她其实,是愿意救的啊。】 风铃儿真的要疯了。 她难以抑制的开始自轻自弃,黑暗裹挟着她,如同身处不见光的深海里,她不断的嘲弄贬低自己,不停的回忆前世的痛苦和恨意,好几次,她都想,死在这里算了,冻死是最不痛苦的死法了,还能带走一个周或,她属实稳赚不陪。 但是这个想法还没在脑子转上两圈,就被她强制赶走,然后又是新一轮的胡思乱想。 风铃儿病了,那是心病。 狭小幽暗的空间就是她的引线,轻易就炸得她体无完肤。 她一刻不停的在想,想她刚上山的时候,想她那十年,想过往种种,大抵是因为身边人,她想得更多的是山上那段日子。 【怎么就那样了呢?】 遥想过去,她初来乍到,在这个世界如浮萍缥缈,世界观人生观都与以前截然不同,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会紧紧抓着师父不撒手。 想到这儿,风铃儿反倒是笑了起来。 那个小老头操着一口奇特的口音,手忙脚乱的哄着她见了师兄姐,那时的她怯生生的,即便知晓眼前人是主角,也不敢轻易靠近,遇事就躲师父身后。 这一躲愣是躲了一年多,把小老头折腾的看着像老了十多岁,才忍无可忍的扔给了越茹灵。 【如果他知道以后拔他胡子的人会变成两个,估计会后悔把她交给越茹灵吧。】 她还记得那时候越茹灵满脸真诚的和小老头说:“师妹想要自己的专属毛笔,师父你就大方点,赐徒儿两根胡子。” 那时她和越茹灵堪称山上的小霸王,就是猴子路过都是捂着屁股走的,师父他老人家气得胡子乱飞,她就悄咪咪的躲在越茹灵身后笑得贼兮兮的。 【谁让小老头趁她睡熟了偷偷把她扔给师姐。】 如果说小老头是老古板,那么周或和越茹灵就是大古板和小古板。 一山头的古板。 越茹灵最开始带她那两天,似乎是想做出师姐的担当来,一直板着一张脸,似模似样得教导她。 她确实听话了两天,直到她发现越茹灵严肃的表情下憨傻的内里后,她就在忽悠越茹灵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相处的时日久了,她总爱撺掇越茹灵和她满山头的跑,逼得小老头满山头的追,他不愿自个追,还要拉上专心练剑的周或一起追。 她那时仗着年纪小,总欺负小老头。 后来师姐发现了她的胡诌,但是并未责怪她,反而乐在其中,甚至偶尔带她偷偷去老头的宝贝库摸东西,主打的就是一个刺激,当然她们最后会原模原样还回去就是了。 师兄一心扑在剑谱上,讲究的是勤耕不辍,三天两头的被打扰,也学着圆滑了,一边与她们同流合污,一边安抚师父,偶尔还给她们放风。 不得不说,那段时光,真的很开心。 那时年岁尚幼,不讲究男女大防,再说山上就这三个半人,他们之间若再忌讳太多,就未免太冷清了。 混的熟了,风铃儿就仗着自己小师妹的身份撒娇耍泼,累了要闹,馋了要闹,无聊了要闹,不想练功了要闹。 越茹灵乐意宠着,周或还未养成如今这幅温润的性子,冷着脸不肯惯着,还拉过越茹灵一起监督她。 不过那时她玩累了,总是周或背她回去,衣服脏了也是周或给洗,还总从山下带些小玩意儿给她,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如今却是个笑里藏刀的。】 她很喜欢师姐,很喜欢小老头。 ……也很喜欢师兄。 很喜欢,也很依赖。 全然的信任。 只换来伤害。 她像个残废。 躺在床上,怒吼,咒骂,哭泣。 模糊的泪眼只看得到周或冷漠的眉眼。 【怎么就那样了呢…】 风铃儿捂着嘴压制自己的难过,无神的眼睛里是浓烈的悲痛。 双眼干涩,灵魂深处的嘶喊呜咽争前恐后的堆在喉间。 【怎么就能毫无愧疚的,毫无负担的伤害她!】 女子的颤抖被周或看在眼里,他用力握住了风铃儿的手,费力侧过身子环抱住背对着他的女子,伤口撕开,他痛的只说得出气音:“别怕,师兄会带你出去。” “……呜!”风铃儿瞪圆了眼睛,痛苦如实质般流淌出来,她的手死死捂住嘴,堵住了剩下的呜咽。 【世事难料,可笑,可笑!】 (一百了,居然一百了,震惊!) 101 他们的干粮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只能吃一天半,周或想留给风铃儿,风铃儿冷着一张脸说:“你已经受了伤,再不进食,你是想去死吗?如果你死了,我这个瞎子看不见路也活不了多久。” 周或妥协了,与她分食不多的粮食。 他睡了一觉又吃了点东西,精神还不错,趁着这时候,与风铃儿商量了后续的安排事宜,比如合理分配休息时间,分配有限的食物以及之后怎样有效的寻人。 周或借着一点光亮往外看去:“天色将晚,风雪呼啸,现下不宜出去。” 风铃儿歇了外出的心思,在周或的指导下重新给伤口清洗上药包扎,在吞了一肚子雪后,缩在狐裘下睡了。 许是心里有事,她睡得很不安稳,总是半梦半醒,稀里糊涂的似乎还做了光怪陆离的梦。 等再醒来,发现不知何时已经窝在周或怀里,她窸窸窣窣的爬起来,推了推周或:“师兄,上药。” 上完药她守着周或歇息,两人轮换着保持着不多的精力。 风铃儿迷糊着睡了又醒,足有三次,她分不出黑夜还是白天,也辩不明究竟被困多久,只能被动的等待。 等周或伤好,或者微长生的救援。 风铃儿盘坐在地上,内力在身体里运一小周天,冷到麻木的身体略有回暖。 自从周或醒来,她时常沉默,非必要不愿说话,无聊了就打坐,久了竟也有些成效。 “啊~”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有点困了。】 风铃儿准备叫醒周或,让他起来换班——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 风铃儿推了两下,他没有动,风铃儿紧接着唤了两声,他还是没动。 心一沉, 她赶紧趴在周或胸口去听,直至确认他心跳还在便松了一口气,转而去摸他的眉眼,这一摸才发现他双颊滚烫,眉头紧锁,细细摸索额间似有冷汗。 【他好像…发烧了。】 风铃儿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又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真的不会有并发症吗。 但是周或状态太好了,除了不能动以外和正常人无异,她也就跟着不在意了,如今却是打她个措手不及。 手帕之前沾了水,现在早就冻硬了,风铃儿掏出仅剩的最后一个绒布团,暖化了手帕,重新包了一团雪,冻得僵硬的手指艰难的打了个结,歪歪扭扭的放在周或额头上,绒布团被她放到周或身上。 紧接着又团了几个拇指大的雪块压实,掰开周或的嘴,牙关又咬紧了,风铃儿直接塞到他腮帮子里,让他含着。 隔着衣服感受到他滚烫体温,犹豫了片刻,弯腰钻进狐裘里紧紧抱住他。 【再挺挺,再挺挺,微长生要来了。】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这段时间他们省着吃本就不多的干粮,体能早已不足,全靠睡觉熬过去,她这会儿本就困倦,周或的身子又热得像暖水袋,风铃儿眼睛一睁一阖的挣扎。 实在困得受不了,就使劲掐自己两把,再胡乱抓一把雪塞进好不容易暖和点的脖颈里,就又能清醒一会儿。 几次三番下来,风铃儿也遭不住了,哭哭啼啼的咒骂。 “上辈子我是当狗吃你家粮了,这辈子竟给你还债来了!我招谁惹谁了啊!” “你就不能等下山再发烧吗!或者你让我睡一觉也行啊!” “我饿!我困!我冷!呜呜呜~周或你太过分了!” “呜呜,呜…”风铃儿抽抽噎噎的压抑着哭声,觉得自己快委屈死了,哭都得憋着哭。 哭了一会儿,风铃儿憋闷的心情好多了,胡乱的擦掉黏在脸上的泪珠,摸出药丸驾轻就熟的喂给了周或。 喂完她还要呢喃着骂几句解气。 不知过了多久,周或的体温逐渐正常,这时风雪呼啸,耳畔雪落之声震震,风铃儿吓得趴在周或身上,抱住他的头护在怀里。 震动停止,冷冽的空气中似乎混入了一丝别样的味道,很熟悉。 风铃儿楞了两秒,呆呆的爬起来,努力去捕捉空气中的味道,清浅苦涩,那是药材和着草木香。 “微…长生…” 这个味道她铭记在心,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刚停止的泪水不受控的再次溢出。 大抵是觉得安心了,透支身体的她再也坚持不住,双眼一闭,脑袋一沉,栽倒在了周或身上。 而那个本该昏迷的人,虚弱但固执的将风铃儿扣在怀里,半撑起身体,额头上的手帕掉落在身侧,扭头神色不明的看向破了洞的雪层。 在那里微长生撑着一把油纸伞,风雪都被隔开,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像庙里的神像,既无欣喜也无恼怒。 面对周或的排斥,他只是平淡的掠过倒下的风铃儿,落在满身伤痕的周或身上,眼底毫无波澜,冷冷的说了一句:“看来还剩一口气。” ———— 风铃儿最先恢复的感知是听觉,空气静谧祥和,飞鸟啼叫和风吹草鸣,再细细听去还有细碎的人声,空气是温暖潮热的,至少比起雪山来说,这里再舒适不过了。 她一度以为自己来了天堂。 但紧随起来的就是身体的疼痛,仿佛重石压身般沉重压抑,脖颈和手指关节处麻痒燥热,折磨得她恨不得剜去那块肉。 她吃力的抬起酸疼的手放置脖颈处要抓挠,就被人按住了,那人声音嘶哑,犹如百岁老者般嘲哳虚弱:“冻伤,别挠。” 风铃儿痒得难受,也顾不上此刻是谁,挣扎着要抓,那人手劲儿很大,但又控制的很好,并没有伤到她,风铃儿几番扭动手腕都没挣脱出来。 就在她忍不住想骂人的时候,麻痒疼痛的地方涂上了一层清凉的软膏,草药的香气和缓解的疼痛让她略微清醒过来。 风铃儿看不见,她并不知道,现在的她看起来有多么‘色彩纷呈’,冻伤的红,淤青的紫以及身上各处淡绿色的药膏。 她扭过头想看抓着她的人是谁,却睁不开眼睛,似乎有什么一层胶状的东西糊在她眼皮上。 撕开因长久不说话而黏在一起的嘴唇,风铃儿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那人顿了一下,松开手没说话,风铃儿嘴边触碰到硬质的物件,干燥的上唇抿到水的润泽,风铃儿扭过头,心里抵触着陌生人。 那人将勺子又递了递,语气有些着急道:“是水,喝点。” 风铃儿耳朵动了动,终于听出一点熟悉的味道,她轻声询问求证:“弈清?” 弈清的手一颤,勺子里的水洒落出来滴在女孩的脖颈处,弈清连忙把碗带勺放置一旁,小心去擦落下的水渍,哪知越擦越多。 弈清双眼模糊,隐含在粗哑声线里的呜咽声不断,泪水不停地滴落,风铃儿的手虚弱的搭在弈清手腕处,弈清索性停了动作,任由眼泪呈在她的颈侧:“…很难听吧。” 弈清固执的守在这里照顾她,是因为担心,不是为了让她认出自己。 他希望在风铃儿眼里,他永远是那个花枝招展,华贵耀眼的狐狸,而不是此刻连他自己听着都作呕的破锣嗓音。 他不想自己在她心里留有瑕疵。 弈清的样貌是带着妖气的,上挑的眼眉勾人含笑,奇特的是他的声音是清泠的,像泉水般干净清脆。 也幸而他有着这幅天生的好嗓子,即使说着阴阳怪气的话也不会惹人生厌。 哪怕风铃儿不是声控,也是要承认他的声音实在让人生不起气。 滴滴答答的泪水积聚在风铃儿的颈窝,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水淹死了,弈清哭得她心烦气躁,胡乱的抬手推开弈清,因为看不见,恰巧触碰到了他的喉结。 弈清哽咽一窒,小心翼翼的屏住了呼吸,然后他听到风铃儿用气音说。 “难听死了。” 弈清:“…………” 气到顶点,他反而笑了,顾不上嗓子的沙哑和疼痛,谴责起她来:“没良心的,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我连着喊了两天两夜,嗓子都喊破了,你居然嫌我难听。” 弈清说着说着小小声补了一句:“我都担心死了。” 怕再也寻不到她,也怕看见她的尸体。 102 弈清觉得自己实在是贱骨头,明明风铃儿嘴里没有一句好话,他却安心了不少。 他重新端起水碗,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臂,一点一点喂水给女孩。 刚刚还有些迷糊的风铃儿逐渐清明,她莫名想起在雪山上,她就是因为听见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才会醒过来。 她还以为是个梦。 原来不是啊。 原来…那时候,他也救了她。 风铃儿咽下含在嘴里的水,‘回望’着声音的方向,郑重道:“谢谢。” 她真的,真的!不想死。 女孩的双眼无神,甚至连视线都没能和他对上,但就是那么的诚恳,弈清颤抖的手捧着水碗,头慢慢低了下去,心底的委屈怎么也压不住。 怎么办啊? 他好喜欢她啊。 就单单只是一个表情,一句只有两个字的话,他听着都好高兴啊。 “你如今…如今倒是琢磨出…我的好来了,往后可不能…可不能再…” 弈清遮遮掩掩的说不出下半句来,他实在被风铃儿忽冷忽热的态度伤到了,即便自认脸皮极厚,也难免踌躇,以至于一点过分的念想都觉得僭越。 但其实,他就是想让她对他多笑一笑,仅此而已。 “你这嗓子若是不想要了,我这儿还有一副哑药。” 微长生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大概是嫌弃弈清哭哭啼啼的,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风铃儿强撑着坐起来,摸了摸被布条遮住的眼睛,无心与微长生闲叙,直接了当的询问:“微医师,我师姐可还好?” 顿了顿又接上一句:“还有我师兄。” 微长生看向神色紧张的风铃儿,视线瞟到脸色煞白的弈清,走上去前将药碗放下,抓过风铃儿的手腕把脉:“他二人无事。” 大抵是因为微长生现在心情很好,连话也愿意多说几句。 至于心情好的原因。 风铃儿相信,他已经拿到了霞兔。 若不然以他的性子,在确认她不会死之后,早就已经离开这里了。 正把着脉,风铃儿感知到有又小又轻的物件跳到了她的肩上。 【是那只机关鸟吧。】 风铃儿看不到,但是能猜到。 这只鸟制作精巧,每次遇到生死攸关的时候,都能把微长生请来。 【明明是木头做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 从现代社会穿越来的风铃儿一直都觉得,微长生这个人特别神奇。 “你差点死了。” 微长生收回手,冷冷道。 声调仿若阐述一个事实般古井无波,但她莫名听出一丝谴责来。 细细想来也是,她这条命现在属于微长生,他差一点做了亏本买卖,当然不悦。 风铃儿不再关注肩上的鸟,平静的回复:“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微长生掏出几张药方递给弈清,让他之后按着方子抓药。 他交代完后就离开了,是真的离开,离开这个院落,这个城池。 弈清心疼自己的嗓子,本想憋着,但实在没憋住,小声嘟囔:“比我还像个爷,像谁求着他来似的。” 许是微长生遗世独立的气质太过,让弈清误以为他不愿意踏入“凡尘”。 但实则不然,药谷看似与世隔绝,讲究却是入世即出世,谷人都愿意来人间走一遭。 微长生是个特例,他喜静又好钻研,若非沉疴宿疾,疑难杂症,他是断然不肯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 但要说他这辈子长死在药谷里,也是不准确的,他只是还没遇到能让他感兴趣的事罢了。 【他总会出药谷的,这是他既定的命运。】 弈清嘴里不住闲得嘟囔,扰乱了风铃儿的心绪,声音还特别小,她离得这么近都听不清楚。 【以弈清的性子,大抵是一些抱怨的话。】 风铃儿浑身难受得紧,不是这儿疼就是那痒,还不得碰,弈清在一旁直嘀咕,惹得她心浮气躁的。 “我想见师姐,你能带我去吗?” “不行,你得静养,茹灵也是。”弈清哑着嗓子,一字一句清晰坚定。 “师姐伤的很严重吗?” “她是内伤,但不重,修养两天就好。” “……师兄呢?” 空气似是静默了一瞬。 “………”弈清没有第一时间回她,风铃儿看不见他的表情,一时心里忐忑。 “弈清?” 良久,弈清回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伤得如何呢?” 风铃儿搭在被子的手指骤然攥紧了被面,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道谢有多么虚伪和浅薄,她确实感谢弈清,但是她心里师姐要更重要,在这种重要下,弈清的存在就显得微不足道。 她想开口补救:“我…你的伤…” “算了。”弈清突然开口,“我早知晓,何必同你计较。” 他没说知晓什么,沙哑的嗓音也透着一如既往的调侃。 可风铃儿看不见他的脸,无法从细微的表情中猜测出弈清此时真正的情绪,这让她打心眼里有些忐忑。 她又实在嘴拙,生怕哪句说不好,惹了他生气,徒增厌烦,只得闭口不言,一时之间两人相对无言。 嘴边是弈清依旧一勺一勺喂过来的水,风铃儿心惊胆战的喝着,是最先受不住这压抑的气氛,讷讷的道歉。 弈清沉默着将碗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喉咙深处的刺痛有一丝缓解,紧跟着灼烧般的痛感重新席卷而来。 他低低笑了两声,伴随而来的是不断的咳嗽,他边笑边哑着嗓子道:“口头上的歉意也太缥缈了,给点诚意吧,妹妹。” “……你要什么诚意?”风铃儿沉默片刻,反问。 “嗯~”弈清装模作样的沉吟,“你亲我一下吧。”他追根究底是个商人,即使一时被情绪所左右,他也能迅速反应过来,要一个实际的好处。 风铃儿闻言,大脑嗡得一声,脱口而出:“这不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僵硬,她扯了扯嘴角,改口:“这,这…不太行,换一个吧。” “换一个啊…”弈清垂下眼帘,尽管风铃儿看不到,他也依旧笑得灿烂:“我亲你一下也行。” “这也不…” 弈清悄悄凑近了女孩,额头贴住她的肩颈“总不能这也拒绝我吧,我会伤心的。” 【又在耍我。】 风铃儿很想喊出来,是理智和一点点愧疚让她张不开这个口,深呼吸两下,推开弈清的脑袋,拒绝他的靠近,认命道:“亲一下就行?” “嗯,亲一下就行。”弈清的声音轻而确的飘了过来。 风铃儿又确认一遍:“不反悔?” “嗯。”弈清挑了挑眉,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不反悔。” 【不反悔就行。】 103 风铃儿视死如归般的向前摸索,摸到了他的肩膀,双手虚虚的搭在他的衣服上慢慢小心的下滑,一只手搭在了床边,一只手垂了下去,垂下的那只手似乎还往后撤了撤。 风铃儿顿了顿,不再去摸垂下的那只手。 弈清好以整暇的等着她的动作。 她顺着柔软的布料摸到了弈清的手背,她小心的屏住呼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他落在床边的手指,又轻又快的吻了一下。 吻完风铃儿就迅速放开了,头不自觉偏向一侧,看似理直气壮实则心虚无比:“好了。” 弈清愣住了,手指不自觉蜷缩,指尖仿佛着了火,鼓动着传来心跳声。 说实在的,风铃儿的唇因为长久未进水而干燥开裂,一点也不柔软水嫩。 但是手实在是一个特殊的部位,他就曾因为她细小的触碰动了妄念,有了春梦。 旧景重现,他难免心绪难平,情潮迭起,耳根涌上了一抹红,他悄悄的抬起手吻在了风铃儿刚刚吻过的地方。 溢满的笑意从他的眉眼唇边流淌出来,任谁看了的都能明了,这人定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不然怎么笑得和傻子一样。 “好。”他的声音尽管还是那么沙哑,但是语气里的开心,是掩藏不住的。 弈清的眼角微弯,上挑的狐狸眼柔和,连带着那股狡黠邪肆都被冲淡了几分。 “妹妹说好,就好。” —— 风铃儿虽然浑身酸疼又麻又痒,但实际性的伤害不大,四个人里她伤得是最轻的。 话是这么说,她体质也是最差的,下午的时候,她还在床上闭目养神,师姐就风风火火,生龙活虎的扑了过来。 压得她差点把中午喝下去的粥吐出来。 “师妹啊!” “噗!咳!师…姐…?你快…起来,我要被…压死了。” “哦哦哦!”越茹灵松开的风铃儿的腰,顺手将她扶坐起来。 风铃儿捂着肚子平复了一下,越茹灵身上的香气不可避免的沾到她身上,被汤药苦到骨子里的风铃儿不免偷偷多闻了几下。 如果说风铃儿骨子里的香气是馥郁的花香,那么越茹灵就是柔和清淡的果香。 那是梨香或者是橘香,草叶香,又或者是别的清浅又宜人的,交融在一起的香气,明明就萦绕在鼻尖,但一回神就飘远了,像风像烟,总也留不住。 风铃儿曾细细闻过自己身上的味道,很浓,太浓了,像一片无形的沼泽,死死扒在活人身上,要将人溺毙,她实在不喜。 风铃儿缓过气来,嘴角上扬,口是心非道:“师姐怎么不多休息会儿,不用着急过来看我的。” “我没事,就吐了两口血,喝点补血的药汤就好差不多了,躺久了我浑身也不自在。倒是你…” 越茹灵探向风铃儿眼睛上的布条:“惨兮兮的。” 她哪有师姐说的那么严重,越茹灵只是太心疼她。 “没那么惨,也就一点冻伤,我这眼睛说是最多两天,就能见亮了,我其实觉得自己挺幸运的了。” 越茹灵还是心疼,她靠在风铃儿身上:“下回咱不去那么凶险的地方了。” 风铃儿应下了。 越茹灵瞄到一旁飘着花瓣的甜水,随口问:“陈大娘来过了?” 他们下山后,苦于没有落脚点,为了有个好点的休息环境,弈清临时租了一个三进的小院,又因为秋收刚过,农妇有空闲,便雇了几人打扫做饭,陈大娘是其中之一。 “那是谁?”风铃儿疑惑的反问。 越茹灵轻抬下巴,点了点那个方向:“一个厨娘,我看那儿有杯糖水,不是她送来的?” “那个啊,是弈清送药的时候一起拿过来的。” “……” 越茹灵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 她有些郁闷道:“师妹,你不要成亲好不好?” 风铃儿心里咯噔了一下,第一反应是弈清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她收敛住惊恐的情绪,语气轻快的回答,既没承认也不否认:“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越茹灵却没再说话了。 雪山遇难的日子明明只是前几日,却仿若久远,她遥想般回忆那天的人和事。 那时雪崩,她被大雪掩盖,等她爬出来的时候,四周茫茫一片,为了找到失散的人,她甚至没空调息,只能不断的嗑药。 最先遇见的人是弈清。 说遇见也不准确,她是听见了声音寻过去的。 她听见了撕心裂肺的喊声,也见到了张皇失措的人。 他就跪在地上,声声泣血,执拗的挖着结成块的雪。 被划伤的左臂被潦草的包上,洇出的血液染红了布料上的绣花,少部分被冻成了冰碴,还有一些因为他不停的动作而崩裂,每行过一处,就留下一连串的血点。 点染着一地的“梅花”。 而他的嘶喊声中,始终萦绕着一个人的名字——那是她师妹的名字。 她走到他身边时,他竟毫无所觉。 后来弈清看见她了也只是说了一句话:“真好,如果你没了,她会伤心的。” 弈清一刻不停的呼喊,从早到晚,越茹灵眼睁睁的看着他嘴角不断有血流下,听着他的声音刺耳嘲哳,看着他的伤口不断裂开。 他就像失了魂的人偶。 直到遇见微长生和他那奇怪的形似蜈蚣的物件。 风铃儿昏睡在蜈蚣上面,周或拄着木棍亦步亦趋的跟着。 她离得近,很清楚的可以看到风铃儿呼吸平稳,除了冻伤,再无其他外伤,相比之下,周或还要更严重一些。 她那时着实松了一口气。 而弈清…… “她死了吗?” 那是弈清看见风铃儿后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里含着细微的颤抖,像是绷紧的弦。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弈清的第二句话是:“茹灵,帮我保密吧。” “不要告诉她,我这幅样子,太狼狈了,就不好看了。” 那时,越茹灵头一次觉得,师妹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