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打脸计划》 第一章 梨花白成霜 莳七从没想过封亟终有一日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眼前的男人陌生得可怕,剑眉下的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漠然,她从来不知他不厌恶她了,却还能叫她万箭攒心。 他究竟真的爱过她麽? “封亟……”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便再也说不出旁的了。 又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飞雪从青灰色的天空飘下,满天满地都是刺眼的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冰天雪地之下,这天宁山却是难得一见的热闹,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挤满了青云门,四大门派六大世家,本都是清心修真的人,在此刻竟都像长舌妇般聒噪,似是寒冬与飞雪并没有浇灭这些人的热情,反倒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耳边尽是青云门外的喧闹与议论,诸如“妖女”、“噬魂阵”、“报应”等等字眼,如小飞虫一般无一不漏的飞入莳七的耳中。 是啊,苌黎在青云门摆下噬魂阵,就是为了诛她。 她手脚被捆在这寒刺柱上已经三日了,山顶的寒风毫不留情的刮过她的脸颊,如刀割一般。 只是这切肤之痛哪里比得上心底的疼。 “诸位道友请安静。” 莳七循着声音望去,出声的是从小疼她如己出的二长老。 “昔日我天宁宗出了天之骄女,本该精心修炼以己之力护天下苍生,未曾想是我天宁宗教导无妨,任其误入歧途,今日我天宁宗便是为了平天下人之心,摆下噬魂阵,诛杀妖女……” 妖女?莳七闷声一笑,心底像被一把钝刀子狠狠的剜着,她竟然成了妖女,真是可笑,她不负天下人,天下人却想要她死。 上千年不曾摆过的噬魂阵,如今竟为了诛她摆下,她莳七究竟是何德何能啊! “是我错了……” 错在不该轻信他人,错在不该爱上一个不爱她的人,错在不该为了所谓的道义摒弃自己的私心。 可是她的私心究竟是什么呢?她的这些年到底是为了谁而过活? 她也想不明白了,眼前的封亟冷漠如霜,那是和她青梅竹马的人,那是从小就宠溺的看着她的人,现在怎么会这样了呢? 天空中的飞雪越来越大,渐渐覆盖了她的脚踝,凌乱的发丝上满是积雪,她轻轻吹了口气,积雪顿时飘摇而下,像极了她当年一脚飞起的梨花雨,只是那时是她初遇封亟,而现在,却是她此生的完结…… 一直静坐着的苌黎徐徐起身,雪青色的衣裙几乎快和这铺天盖地的飞雪融为一体,寒风微微带起她的衣摆,隐有翩跹之态。 莳七静静的看着这个出尘脱俗的女子,她不记得是何时起,天宁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苌黎的身上,那原本是属于她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女人夺走了。 “师姐,一朝入魔深似海,现在噬魂阵还未起阵,师姐若是回头,相信天下人都会原谅师姐的。” 顿了顿,朱唇轻抿,又道:“倘若师姐执迷,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苌黎一向清冷的面容隐隐浮现一丝忧色,她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在场的人听个真切。 莳七缓缓低垂下一双眸子,凌乱的碎发遮掩了她此刻的神情,唯有微微颤抖的双肩和紧握成拳的双手暴露了她此刻的心绪。 “亲者痛仇者快?”她徐徐抬起双眸,死死的盯着苌黎,一双明眸里盛满了滔天的恨意,“我可还有亲者?是你,还是封亟?” 她如鹰隼般阴冷的眸光一一扫视这安坐着的几位长老,“亦或是几位疼我如入骨的长老?” 几位长老被她的目光瞧得浑身发寒,只见二长老猛地一拍桌子,声色震怒的冷斥一声:“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我哪里还有亲者,在场的人不皆是盼着我死?”她仰起脸,放声大笑,如鲠在喉的涩意让她几近癫狂,笑声尖利,几乎划破灰青色的天际,“我不负天下人,天下人却要我死啊!这就是你们名门正派所谓的道义!”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青云门外围聚的人一阵哗然,顿时便有人站出来义正言辞的说道:“此妖女已然入魔,天宁宗几位长老为何还不替天行道诛杀妖女?” 应和声顿时如浪潮般涌来,皆是要求立即诛杀妖女。 替天行道?好一个替天行道! 莳七忽然轻笑出声,干涸的眼眶疼得发涩,就是流不出泪来。 山顶的寒风凌冽,像一把极锋利的刀子细细的割着她的肌肤。 她的目光静静落在不远处那抹俊朗的身影上,竹青色的衣衫被风微微带起,他这么意气风发,和从前一样。 “封亟……” 她干裂的双唇微微动了动,清瘦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却依稀可窥见极美的容颜。 封亟负手而立,回眸望向被捆在寒刺柱上的女子,眸光冷寂。 “你恨极了我吧?”莳七低垂着双眸,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封亟没有说话,莳七也不理会,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知道,自那件事后,你该是恨毒了我……” “可我就是想知道,难道从前的光景皆是假的麽?”她唇角微微漾起一丝苦涩,“当年在谢水旁的梨花树下,你说的都是骗我的麽?” “小七,噬魂阵已摆下三日,再过半个时辰就该起阵了,你还不迷途知返吗?”封亟的眸光落在她憔悴的身形上,终是有些动容,隐隐带了丝怜悯。 “迷途知返麽?”莳七垂眸喃喃低吟,良久忽然大声而笑,笑声凄厉,直直划破天际:“我是迷了途,我是找不到了路,可究竟什么才是正途,什么才是正路,是你的途,还是她苌黎的路?” “你简直不可理喻!”封亟的一双剑眉紧蹙,猛地一甩衣袖,背过身去不愿再看她。 半个时辰像是跨越山海般的漫长,又像是弹指间转瞬即逝。 几位长老相互对视一眼,唤了声封亟。 莳七知道,该起阵了。 听说噬魂阵起阵须得以被诛之人的信物为钥,方能打开噬魂阵。 所以当封亟手执玉虚扇站在她身前时,她仿佛听见了心口碎裂的声响,如山崩地裂。 第二章 逆天改命 “玉虚扇……” 那是她父亲的遗物,她同封亟定情的时候,送给了他做信物,未曾想,如今打开噬魂阵,送她步入黄泉的,竟然是这柄扇子。 莳七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被严寒冻住了一般,指尖隐隐传来克制不住的颤抖。 她不由垂下双眸,眼底的嘲讽更甚。 漫天的飞雪铺天盖地而来,山顶的寒风如开了刃的刀片,细细的割着她的肌肤。 哀莫大于心死,确实如此,纵使此番境地,她竟感觉不到半点难过。 “我想和师姐说几句话。”苌黎眸光落在封亟身上,轻声道。 封亟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缓步而来的几位长老,终是敌不过苌黎眸中的期盼,微微颔首。 苌黎缓缓走到莳七面前,声音清润,如山上流淌的泉声。 “师姐,你已然入了魔道,愿你来世能做个良善之人。” 莳七本是低垂着双眸,听见她的话,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她仰面哈哈大笑,笑声如撕扯开的破布,刺耳难听,“苌黎你在放什么屁?噬魂阵是你提出来摆的,你难道会不知道入了阵就再无轮回?现在倒是来惺惺作态了……” “够了!”还未待她说完,封亟已是声色俱厉的打断了她,“黎儿你不必和这种将死之人多费口舌。” “封哥哥,你再让我说一句好麽?”苌黎握住封亟的手,柔声望向他。 封亟蹙着一双剑眉,软玉温香终是奏效了,他狠狠的盯着莳七看了片刻,遂垂眸看着苌黎,眼底温柔无限:“好吧。” 苌黎看着封亟转身站远,她笑得温婉,缓缓回眸望向莳七,一双星眸中隐隐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只见她在众人看不见的方向,对莳七阴冷一笑,红唇启合之间恍如致命的毒物。 “莳七,原就是你对不起我,报应不爽,应该的。” 苌黎唇间漾起的诡笑让莳七一阵恍惚,究竟是她对不起苌黎,还是苌黎欠了她呢? 莳七眼底满是讥诮,轻轻吹开眼前的碎发,声音轻得恍如来自天际:“我输了。” 长叹于心底,她终究斗不过苌黎。 这样久了,她累了。 刺骨的冷风刮过她的眉骨,如刀割一般。 青云门外传来阵阵喧闹声,“几位长老,时辰已到,为何还不起阵!” “就是啊,快些起阵诛杀妖女!” …… 莳七垂眸听着,众叛亲离也不过如此。 她缓缓阖上双眸,成王败寇,耳边渐渐响起阵阵劲风呼啸之声,地上的积雪被骤渐强大的气流卷起,纷乱的在空中飞舞。 起阵了。 只听“咻咻”几声,紧接着便是箭矢刺入身体的剧痛。 “啊——”莳七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刺得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封亟手执玉虚扇站在前方,而刺入莳七身体中的箭矢便是玉虚扇的扇骨中飞出。 莳七知道,这些箭矢配合着几位长老和苌黎布下的噬魂阵,她现在纵然不死,修为也荡然无存,废人一个。 劲风带起他如墨一般的长发,谪仙公子世无双。 那是她曾经痴痴念念的五哥哥啊! 莳七浑身满是难以忍受的剧痛,她痛得不由的弓起身子,手脚被捆在寒刺柱上早已没了知觉,可她的眸光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封亟,唇角缓缓流淌下一抹殷红。 “我欠了你的,现在也便是还清了!”她的指甲死死的嵌入掌心,眸光如冷寂的烛光,“封亟,我莳七,此生再不欠你什么了!” 强撑着说完这句话,莳七再也抑制不住喉头的腥甜,喷出的鲜血落在积雪上,猩红点点,如寒冬绽放的红梅,妖娆绝艳。 “别和她废话了,快点布阵。”就在封亟出神之际,三长老一声厉斥拉回了他的神思。 封亟骤然回神,旋即收起玉虚扇入了阵。 噬魂阵东南西北分别立着二长老、三长老、苌黎和封亟,渐渐地八卦台前如气罩,噬魂阵四周笼起飞旋的气流,恰似铜墙,青云门外的众人见不真切,劲风卷席着漫天的飞雪,让人睁不开眼,只是隐隐看见整个青云门腾腾黄雾,艳艳金光。 被捆在寒刺柱上的莳七正是阵眼,阵内似云迷,满天的金光仿佛给青灰色的天际渡了层金。 浑身像是万虫啃噬般的疼,蚀骨的疼痛让她渐渐意识模糊,耳朵听不见任何旁的声响,只是嗡嗡作响,如无数细小的飞虫吵闹着。 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天地万物再也看不清晰。 莳七只觉得浑身的疼痛像是被一阵风带走了一般,疲乏无力瞬间包裹了她…… 青云门里阵法金光四射,刺得人睁不开眼。 纵然是数九寒天,封亟的额间满是密密的细汗,他抬眸看了看苌黎,她和他一样,脸上满是汗珠。 没想到摆噬魂阵竟然这般耗人心力,只怕这次回去就要闭关好好休养一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八卦台上的香炉只剩下最后一截残香了,苌黎唇角不由微微上扬,就快结束了。 就在此时,一声尖利的鸟鸣声划破天际,青云门外的青松霎时间簌簌落下积雪,围观的众人顿时被积雪拍了个正着。 如此有意思的场景已经无人顾及了,只见一只巨大的苍鹰盘旋在青云门的上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 一道疾厉的白光从苍鹰上劈下,如箭一般,直直的将如铜墙般的噬魂阵劈开了一道口子。 苍鹰上隐约坐着一名玄色衣衫的男子,青云门外顿时喧闹纷纷,“是他!” 噬魂阵被劈开破绽,摆阵的四人立刻被巨大的气流拍了出去。 苌黎猛地被拍到在地,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一口猩红的鲜血顿时吐了出来。 阵法强行被破,她和封亟都被反噬了三成修为,不止他们,连二位长老也未能幸免。 什么时候,他的修为已经这般骇人了? 玄衣男子飞身而下,长臂将躺在地上的莳七带入怀中,怀中女子几近透明的肤色让他蹙了蹙眉,浑身顿时笼罩着森冷的寒意,恍如冰霜的眸子一一扫过在场众人,众人顿时吓得后退了几步。 莳七眸光隐隐睁开,朦胧间,她似是看见了九叔,不由低声轻唤,声音里满含委屈,“九叔……” 玄衣男子垂眸轻声道:“乖,别再说话了。” “扶九殷!你逆天改命,是会遭天谴的!” 苌黎被封亟扶着站了起来,眸光阴狠,死死的盯着扶九殷怀中的莳七。 “逆天改命?”扶九殷冷笑一声,“纵然是逆天改命又何妨?” 二长老被噬魂阵反噬,声音虚浮:“她是妖女!你不能带走她!” 扶九殷带着莳七飞身上了苍鹰,声音如结了冰:“这世上,还没有我扶九殷带不走的人。” 苍鹰在天空盘旋着,苌黎眸底溢满了狠厉,只听她扬声道:“扶九殷,你带走她也没用,噬魂阵早已吞噬她的元神,你带走的也不过是残存着一缕元神的肉身罢了。” 苍鹰扑棱着巨大的翅膀向天际飞去,只余下扶九殷冷厉的声音回荡在天宁山。 “今日之事,我扶九殷必定一一报答各位,在场之人,无一例外!” 第三章 陆辛 西边的天际被烧得火红,血一般的红色恍如莳七身上的嫁衣。幻紫流金的晚霞在悬在天际,如嫁衣裙裾上点缀的祥云。 “别等了,他不会来的。”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声音如撕扯着破布条般难听又尖厉。 莳七的指尖轻轻抚过身上火红的嫁衣,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上头,久久不语。 那苍老的声音忽又轻蔑的笑了一声,笑声里蕴藏着无限的嘲讽。 “他说过定要以天际的晚霞缀以我的嫁衣,他从不食言。” 莳七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如天际而来。 这次却没有听见那苍老的声音发出嗤笑,一时间,屋内遍是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外头喧闹四起,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飞快的跑进屋内,莳七见状,微微张开双臂,那白狐一跐溜便跳进了莳七的怀中。 “怎么了,这般慌张?” 白狐乌亮晶透的眸子里满是恐慌:“他们……他们攻进来了。” 像是预料之中,莳七的神色没有任何波动,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白狐,淡淡道:“是麽?” 忽然之间地动山摇,莳七身形猛然不稳跌坐在地上,怀中的白狐早已不见踪影,周遭的景象极尽扭曲。 莳七猛然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素色的帷帐。 这里是什么地方? 之前似是苌黎和封亟在青云门摆下噬魂阵要诛她,是九叔救了她,对,是九叔救了她。 难道这里是九叔住的地方? 想到这里,莳七不由强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却因浑身乏力猛地摔在了地上。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一个天青色衣衫的男子推门而入。 一袭天青色的衣衫衬得他飘逸如仙,如墨一般的长发被一支碧玉簪束起,腰间系着一块质地通润的玉佩,只可惜他面上带着面具,叫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你是谁?”莳七有些警惕的看着来人,“九叔在哪里?” 男子上前欲扶起地上的莳七,却见她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遂停下动作,侧身而立,淡淡道:“我叫陆辛,扶九殷为你破了噬魂阵,自己也被反噬,必须闭关修炼,入关前他将你托付于我。” “有何凭证?”莳七将信将疑的看着陆辛。 陆辛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泥塑的娃娃递给她:“这你可认得?” 莳七接过泥娃娃,神色有些恍惚,这泥娃娃还是她儿时捏了送给九叔的,没想到他一直留着。 陆辛见莳七不语,遂上前扶起她。 莳七坐在床边,只是片刻,便已是冷汗涔涔了。 “噬魂阵终是吞噬了你的肉身和元神,扶九殷带回来的不过是残存着一缕元神的破损肉身。”陆辛淡淡道。 莳七不解:“那现在?” “这是我替你捏的肉身,只是没有完整的神魂,这具肉身也终会腐烂。”陆辛顿了顿又道,“若是找不回你的神魂,就算有再多的肉身也于事无补。” “可是我的神魂不是被噬魂阵吞噬了麽?” “确实如此,我还有另外一种办法帮你找回神魂。” 莳七急切的问道:“什么办法?” 陆辛在桌边坐下,不疾不徐的说道:“你可知何谓穿越女?” “穿越女?”莳七有些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你现在所处的这个位面是主位面,自然还有其他的位面,有穿越女从其他位面而来,抢夺了你的气运,所以你才会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局面。” 陆辛的话像是在水中投进一块巨石,顿时惊起千层浪。 “你是说苌黎的气运原本是我的?”莳七的眸中满是难以置信,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竟然是这样,不过仔细想想,确实如此,她原本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是天宁宗的天之骄女,可不知何时,她拥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而苌黎,却拥有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陆辛不置可否的继续道:“主位面发生巨变,其他次位面自然也受到波及,噬魂阵在最后一刻被扶九殷破开,你的神魂皆被冲散到其他位面,你若想找回神魂,须得去往其他位面。” 莳七听说过位面这一说,可却只是道听途说,没有人实实在在的去过,所以大抵是没人相信的。 “你说是九叔让你照顾我的,我信。”莳七的眸光静静地落在陆辛的身上,“可穿梭位面终是天方夜谭,这叫我又如何信你?” 陆辛似是轻笑一声:“你也别无选择了不是麽?” 莳七顿时默然,确实,她并没有退路了。 “主位面的任何一个人在其他次位面都有分身,现在主位面发生了巨变,其他位面定然已然翻天覆地。”陆辛徐徐的道,“其他位面的你若是已然遭难,那么你的神魂倘若去了其他位面,定然会附在那个位面的你所托之人心上,而你要做的就是取回神魂便可。” “所托之人?” “就是心仪之人。” “那我该如何取回神魂?还是去了那里,神魂便能感应到我,它会自动回来?”神魂无形,实在是不知如何取回。 陆辛淡淡道:“这得靠你自己了,具体方法我也不甚清楚。” 莳七不语,她自然想找回神魂重塑肉身,可这件事怎么看怎么离谱,更何况纵然是穿梭位面,难道不需要耗费修为的麽? 陆辛像是看出了莳七的想法:“我自然有能力将你送去其他位面,这件事我们各取所需,你倒也不必觉得亏欠。” 这世上怎能有人有能力穿梭位面?陆辛究竟是什么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这个位面的神,位面大乱,我难辞其咎,其中你的命数被改得最为彻底,你找回神魂,我只要位面维稳。”陆辛缓缓站起身道。 竟然是位面神,同穿梭位面一样,位面神也只存在于记载和传说之中,可是九叔竟然认识位面神,那么九叔离开的这些年,究竟都做了什么? 陆辛负手往外头走去,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驻足道:“对了,你现在的肉身是无法穿梭位面的,所以到时候我会送你的元神过去,你会附身在那个位面的你身上。”说完,丢给她一枚戒指。 陆辛走后,莳七终是没了力气,倚靠在床柱上,一夜之间,天都变了,她没了肉身,再次见到了九叔,可现在她却要离开这个位面了。 第四章 攻略民国军阀(一) 陆辛没有明说取回神魂的办法,莳七只能靠猜测。 第一个位面,莳七心想,既然神魂依附在心仪之人的心上,那是不是取了他的心,就能得到神魂? 于是,她便亲手剜了那人的心,只是那颗鲜血淋漓的心在她手中渐渐停止了跳动,她也始终没有感应到任何神魂。 回去的时候自然被陆辛阴沉的气场震住了,他的声音冷若冰霜,“没有多余的神魂,此次你剜了他的心,你的神魂已不知逃散到何处。” “那怎么办?”莳七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有些无措的问道。 陆辛沉了口气道:“这个你不用管了,我现在将你送去下一个位面,记住,得到心的办法可不止剜出来一种。” “倘若我遇见穿越女?”莳七跟上去问道。 陆辛冷笑一声:“见而诛之。”言罢,他便要将莳七送去下个位面。 就在快要脱离这个位面之时,莳七听见陆辛的声音,“不准你将心剜出来,也不代表可以把心挖出来,更不可以将被攻略者弄死!” 莳七再一次醒过来时,便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原主名叫赵鹤清,父亲赵廷发是华东一带的大军阀,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莽夫,年轻的时候参了军,此人虽然目不识丁,可在打仗方面却十分有天赋,加上乱世出英雄,中年时就占据了华东地区为总司令。北伐之后,归于国民政府管辖,旗帜换成了青天白日旗。 赵廷发虽是白字,可却十分敬重读书人,因而在他的麾下有不少都是才学渊博的知识分子,女儿赵鹤清也是留英归来的。 赵廷发手下有一爱将,年方二十五,已是少将,名叫宋以良,赵廷发非常欣赏这个青年才俊,加之赵鹤清心仪宋以良,当下做主,将赵鹤清许配给了宋以良。 赵鹤清刁蛮的名声在外,宋以良喜欢的是温婉细腻的女子,自然对赵鹤清看不上眼。 莳七从床上缓缓坐起身,颇有兴致的打量着整个房间的陈设,这个世界和她原来的世界完全不同,把玩着床边的电话,怎么会有能将声音传给其他人的东西,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有修为的,竟然也能做到这样。 如果陆辛不让她把心挖出来,那么还有一种得到心的方法是…… 不会吧,这么低级?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丫鬟推门而入,她低着头轻声细语的说道:“小姐,刚刚宋少将来电话了,他邀您今晚去梨春园听戏。” 莳七冷哼一声:“他倒是能这样好心!” 这句话说完,莳七自己都愣住了,这不是她说的! 丫鬟小蔚见莳七突然就不说话了,以为她生气了,遂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小姐,要不我去回了宋少将?反正您也不喜欢听戏。” “不必!”莳七摆了摆手,原来赵鹤清不喜欢听戏,那宋以良安的什么心,“你先忙去吧。”小蔚一头雾水的离开了。 她接收了赵鹤清的记忆,那赵鹤清呢?她去了哪里? 从她刚刚下意识的说出那句话来看,赵鹤清很有可能还在这个肉身里,只是被陆辛压制住了,但莳七的神魂又不全,所以很难完全掌控整个身体。 华灯初上之际,宋以良派来的车子便停在了司令府前。 莳七上了车,发现只有司机一人,不由蹙了蹙眉。 “邀我去听戏,却没有半点诚意!”这句话同样不是莳七说的,赵鹤清似乎不是真的喜欢宋以良,不然为何频频口出讥诮。 如果赵鹤清不喜欢宋以良,那么神魂究竟在不在他心上? 司机陪笑道:“小姐见谅,少将有些急事不能来接小姐。” “算了,开车吧。” 梨春园是林城最大的戏班子,其中尤以花旦江怜南最为出名。 走进梨春园内,便听见里头一阵阵叫好声,莳七柳眉微蹙,已经开始了?这个宋以良究竟是什么意思?请她来听戏,却偏偏让司机在开始后来接她。 一路被领着上了二楼的雅座,只见一个身着军装的男子已然落座。 “宋少将。” 宋以良似是没听到一般,莳七只得又唤了声,宋以良这才回头。 “赵小姐来了!” 凭心而论,宋以良确实有副好皮囊,一双眸子深邃,清润却又深不见底。只是他看上去有些孱弱,似是身子不好,肤色略微有些苍白,一袭英挺的军装穿在他身上,倒是十足的禁欲感,莳七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赵鹤清会喜欢他了。 莳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倒是让宋少将久等了,原来戏已经开始唱了。” 宋以良似是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意,唇角带着几分笑意,上前替她拉开椅子:“赵小姐请坐。” 京戏对莳七来讲,是个新鲜玩意儿,只是听了一会儿也不太明白唱的是什么意思,莳七不由打了个哈欠。 宋以良看在眼里,轻笑一声:“赵小姐不喜欢听戏?” 未待她回答,只听他继续道:“只可惜我很喜欢听戏,两个人在一起若是没点共同的爱好可没什么意思。” 这么直接? “那可未必。” 宋以良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一出戏唱罢,莳七早就昏昏欲睡了,看来宋以良这次就是整她的。 宋以良抬了抬手,让手下的人给台上的那个花旦送去了一箱赏赐。 不一会儿,花旦还未卸妆,便穿着戏服来了雅座。 “怜南多谢少将赏。”女子袅娜聘婷的对着宋以良行了一礼。 原来她就是江怜南,轰动林城的名旦,宋以良后来的红颜知己,在赵鹤清嫁给宋以良之后,便以义妹的身份待在宋以良身边,赵鹤清难产,一尸两命,就是她做的手脚,宋以良和赵鹤清的关系恶劣,多多少少都有江怜南的功劳。 这回陆辛将莳七送回的是赵鹤清去世的两年前,也就是宋以良刚认识江怜南不久,和赵鹤清刚定下口头婚约。 “不知这位是?”江怜南看了看莳七,柔声问道。 宋以良微微一笑:“这位就是赵鹤清赵小姐。” 江怜南一怔,旋即便笑着对莳七行了一礼:“见过赵小姐。” “久闻江姑娘盛名,如今一见确实非凡。”莳七顺势客气了下。 宋以良眉梢微微一挑,昔日刁蛮任性的大小姐,怎么今日这么知礼数了? 第五章 攻略民国军阀(二) 莳七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轻看,而宋以良就是看轻她的人。 除了这副臭皮囊,赵鹤清究竟看上他哪点? 此刻的宋以良正微笑着和江怜南说着话,似乎半点也没有意识到莳七被晾在一旁。 “江姑娘才华横溢,方才的一出戏听闻全是你编写的?” 江怜南眉眼含俏的看着眼前如玉般的男子:“是,小女子不才,编的拙劣还请少将见谅。” 这哪里是她编的,不过是后世传颂的名段,哪知这个时空没有这些名段,她就顺手搬过来了。 不然台柱子怎么也轮不到她! “欸,赵小姐还在啊!”如大梦初醒一般,宋以良终于看见了笑得一脸牵强的莳七,心里憋着笑的说道。 “没有少将点头,我哪儿敢走啊!”莳七似笑非笑的瞥着宋以良。 宋以良面不改色的笑着:“赵小姐言重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军装的下属走了过来,在宋以良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宋以良对二人点了点头,一脸歉意的道:“失陪了。” 宋以良走后,莳七转眸盯着江怜南。 “听宋以良说,方才那出戏是你编的?” 江怜南温婉的笑着:“是。” “梨春园这几年唱的戏都是出自你手?”莳七笑得意味深长,这在林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见江怜南颔首,莳七唇角微微上扬,意有所指的道:“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最好慎用。麻雀装凤凰,装的再怎么像,骨子里到底还是个赝品。” 莳七的一席话说完,江怜南脸色微变,只是一瞬,便又恢复了温婉的模样。 “怜南听不懂赵小姐的意思。” 莳七笑了笑:“没关系,你总会明白的。” 她也不确定梨春园近几年新出的戏文是不是江怜南搬的她原先位面的东西,她不过是诈了江怜南一下,没想到还真被她猜中了。 毕竟戏文这东西,历经两个朝代的筛选淘汰,才保存下来现在这些名段。 可江怜南这几年在梨春园写的这些戏文,竟然篇篇都是精品,外头将江怜南捧得太高了,若非莳七猜到她是穿越女,也险些要被骗了。 “既来之则安之说的也没错,可千万不要动些歪心思,有些人,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莳七拨弄着手上的戒指,淡淡道。 江怜南的心像是被棍子狠狠的击中了,赵鹤清究竟是谁?难道赵鹤清也穿越了?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一个男声,“鹤清?” 莳七循声望去,一个身穿白色西装、头发梳得乌黑光亮,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子正惊喜的看着自己。 “他怎么在这里!”莳七脱口而出这句话,她忍下强烈想要扶额的冲动,赵鹤清总是会突然来一句,有时候简直坏事。 果然,江怜南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楼下的男子。 “鹤清你等等我!”程彦笙说完,立刻小跑的上了楼。 不一会儿,雅座的帘子被撩了起来,程彦笙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鹤清,我终于找到你了。”说完,他上前一把抱住了莳七。 莳七被他紧紧抱在怀中,双眸瞪得老大,什么情况! 就在此时,门上的帘子再一次被人撩起,宋以良负手走了进来,见到莳七被一个男人拥在怀中,不禁眉梢上挑:“赵小姐?” 莳七忙推开程彦笙,端庄的理了理微微有些凌乱的衣摆。 “想不到赵小姐早有意中人。”宋以良唇角的笑意颇有几分深意,“那宋某倒也该成人之美。” 程彦笙看眼前的军装男子,忙伸出手笑道:“你好,我是鹤清的男朋友。” “程彦笙你够了!”莳七蹙着眉冷声道,“我们在英国的时候就已经完了。” 程彦笙忙上前哄她:“别闹了好不好,我这不是来找你了麽?” 莳七正要训斥程彦笙,却忽然瞥见宋以良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方才程彦笙说他来找她? 宋以良在这里听戏,就算未曾清场,也必然是戒备森严,可程彦笙竟然能直接找到二楼的雅座,其中若是无人授意,怎么也说不通。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程彦笙就是宋以良的棋子,为的就是和她解除婚约。 好啊!她还以为宋以良请她听戏就是想整她,没想到今晚根本就是个鸿门宴! 他不是不喜欢刁蛮任性的大小姐麽!她就偏要他不好受! “宋以良,送我回去。”这下她也不跟他假惺惺的了,若不是将他的心挖出来没用,她早就亲手给他开膛破肚了。 “好,我这就安排人。”宋以良心情大好。 莳七目光牢牢地盯着他,笑得阴冷:“不,你开车,亲自送我回去!”说完,她转身就往外走。 程彦笙忙跟在后头,连声问:“鹤清,我以后怎么找你啊?你住哪儿啊?” 莳七根本不理他,径直往外头走。 上了车,宋以良便往司令府方向开,莳七笑盈盈的看着他:“别着急啊,你就不想和我单独相处一会儿?怎么说我也是你未婚妻啊!”说着话,莳七轻轻靠在宋以良耳边,呼出的热气暧昧的喷在他俊朗的侧颜上。 察觉到宋以良身子一僵,莳七像是偷了腥的猫,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还以为他什么都不怕呢,原来怕这个。 “你说我为什么会看上你?”莳七一脸兴致的问他。 宋以良扯了扯嘴角,轻咳了两声,却没有接她的话,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他这张脸吧,虽然十有*就是因为这张脸。 莳七看着宋以良的侧脸,心中不由叹道,这赵鹤清的眼光还真不错,宋以良的样貌甚至比封亟还要…… 算了,为什么要想到那个渣男! 一想起封亟,莳七整个人都像笼罩在阴霾里。 面上的笑意荡然无存,神情冷若冰霜。 “送我回家。” 宋以良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这个赵鹤清,倒是和传闻中的有些出入,至少更有意思了。 车子开进司令府,宋以良亲自送莳七进了正厅,莳七现在也没兴致和他周旋,便让他离开。 未料,宋以良眸光柔情似水的凝着她,忽然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那我先走了。” “司令。”宋以良忽然对着她身后立了正。 莳七一回眸,果然,赵廷发正笑呵呵的站在那里。 做戏狗!莳七睨了宋以良一眼,然后道:“爹,我先上去了。” 赵廷发以为她害羞了,不禁哈哈大笑。 第六章 攻略民国军阀(三) 宋以良既然摆了鸿门宴,哪有不达目的就收手的道理。 果然,早上莳七刚在餐桌前坐下来,就听见赵廷发皱着眉头说:“我说清儿啊,那个叫程彦笙的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莳七端起桌上的牛奶,小口的抿着,头也不抬的看着桌上的报纸。 “在英国留学的时候是同学。” 今天报纸的头条是昨晚九点一个日本人在梨春园被刺杀,那不就是她和宋以良刚离开麽? “梨春园里死个了日本人?”莳七将报纸推给赵廷发,“身份不低麽?梨春园都被锁起来了!” “是个少佐,我已经让以良去处理了。”赵廷发点了点头,紧接着又道,“那为何以良昨晚和我说这个叫程彦笙的自称是你男朋友啊。” 就在此时,小蔚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看了看莳七,又看了看赵廷发,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开口。 “什么事就说,磨磨唧唧的。”赵廷发的脾气最烦别人欲言又止的。 小蔚又看了看莳七,见她没反应,终于说出了口:“司令,小姐,门口有人送来一大捧花,说是给小姐的。” “谁送的?” “落款是程彦笙。” 莳七正喝着牛奶,险些被呛到。 这个程彦笙怎么跟个牛皮糖似的,阴魂不散的,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她的住址的?莳七将手中的杯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除了宋以良还能有谁! “清儿啊,你要是不喜欢以良呢,我就帮你回了,反正你们也没订婚……”赵廷发苦口婆心的说,虽然他宠闺女,可这也不是个事儿啊,清儿都和以良有了口头婚约,却还是朝三暮四,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 “谁说我不喜欢他了?”莳七笑盈盈的看着自家老爹,她可喜欢死宋以良了,还没打算怎么着呢,他就给她扯过来这么个大麻烦。 莳七想了想,上前拉着赵廷发的手左右摇晃,声音腻腻的撒娇道:“爹,我和那个程彦笙确实之前是男女朋友,可在英国的时候我就和他分手了呀,现在我心里只有以良。”这话说的她不由打了个激灵。 “那你处理好程彦笙,实在不行,我帮你处理。” “好,爹,你放心。”莳七接过一旁仆人手中的外套替赵廷发穿上,“以良什么时候有空啊?我想找他谈谈。” 赵廷发点点头:“是该好好谈谈,这样,等他处理完那件日本人的事情,你去找他吧。” 等赵廷发走后,莳七让小蔚派人将花给程彦笙退回去了。 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听说宋以良其间跟日本人交涉,忙里忙外怎么也见不到人。 这半个月里,程彦笙跟个牛皮糖一样怎么也甩不掉,莳七实在是不耐烦和他胡闹,找人恐吓他后,他才不敢明目张胆的送东西。 车子在宋公馆前停下,一个身着淡紫色碎花旗袍的女子款款走下,卓越多姿叫人移不开眼。 “赵小姐。”门童连忙上前扶着她。 莳七没有拒绝,轻轻将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踩着高跟鞋慢慢上了台阶。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穿这玩意儿,后头的跟长长细细的,实在是别扭得很,还好赵鹤清的身体已经习惯了,不然就要闹笑话了。 进了正厅,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江怜南。 “赵小姐。”江怜南看见身穿旗袍的莳七走进来,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是温婉的笑。 莳七挑着眉看她:“江姑娘这是?” “梨春园被封了,是我邀她在我这里小住的。”楼梯处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声。 莳七抬眸望去,只见宋以良正缓缓走了下来,今天他没有穿军装,一袭便服衬得他文质彬彬,少了些许军人的硬气。 “哦?以何身份?” “这还没嫁进来呢,就开始管东管西了?”宋以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莳七倒也不在意,笑意盈盈的上前替他整了整衣领,柔声道:“我自然是信你的,这不是担心外头风言风语的,再说传到我爹耳朵里也不好说是不是?”说完,她也不管宋以良的脸色,回眸凝着江怜南,笑道:“江姑娘乃梨春园台柱,手中的积蓄在林城买栋房子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江怜南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兀自垂眸,轻轻应道:“怜南不过一介孤女,班主从小对怜南视如己出,怜南怎敢要班主的钱。” “江姑娘,我名下倒是有套不错的院子,你若不嫌弃,就搬进去住吧,等你找到房子再说。”莳七睨了宋以良一眼,自己的烂摊子却要她来收拾。 江怜南诚惶诚恐的低着头:“怎敢麻烦赵小姐,给宋少将已经添了很多麻烦了,怜南实在心中有愧。” “你也知道住在这里给以良添麻烦了,那就搬出去吧,于你的名声也好。”莳七有些不耐烦了,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淡淡道。 宋以良见她二人针锋相对,赵鹤清颇有些盛气凌人,可说出口的话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 传闻中刁蛮的大小姐如今口蜜腹剑,怎么看都有些不对,不过却比原来更有意思了。 莳七忽然察觉到神魂微弱的存在,她有些惊诧的望着宋以良,他这是对她有些有兴趣了? 这男人的点这么奇怪? 宋以良突然看见莳七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哪里不对吗? “我明天派人过来接江姑娘,以良,你可有异议?”莳七瞬间恢复端庄的微笑看着宋以良,见他没有反应,又笑着看向江怜南,“那好,就这么定了。” 江怜南的一双明眸哀哀戚戚的看向宋以良,却见宋以良正被赵鹤清拉着,根本没朝她这里看。 江怜南不禁握紧了双拳,牙齿死死的咬着下唇,她苦心经营,好不容易让宋以良提出让她搬进来,这还不到一个月,就这么功亏一篑了? 她赵鹤清要找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非要跟她争,很好!这笔账,她一定会跟她慢慢算的! “江姑娘,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和以良单独待一会儿。” 莳七双手端于小腹前,唇角扬起一丝微笑,一派的正室风范。 江怜南心中的恨意已然滋生,面上却没有半点表露,依旧是轻声细语的应了一声后便出去了。 第七章 攻略民国军阀(四) “人都走了,就别装了吧。”宋以良看着依旧挽着自己胳膊的莳七,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 手被宋以良拨开,莳七也不在意,唇角的笑意不减,转身款款坐下。 “我爹说,还是早些订婚。我也是这么想的,免得夜长梦多。”莳七垂眸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漫不经心的说道。 宋以良没有接话,转身去看墙上的挂画,像是在沉思什么。 “怎么,是不是没想到程彦笙没起作用?”莳七眸光清亮,笑得一脸无害,可声音却尽是嘲笑,“有人门缝里看人,失策了。” 宋以良倒也不气,转而在莳七身旁坐下,大掌环在她纤细的腰际上,一张俊脸靠在她的脸侧,呼出的热气极其暧昧。 “佳人在侧,红袖添香。我宋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其实他倒也不讨厌赵鹤清,只是娶妻娶贤,赵鹤清刁蛮的名声在外,他确实看不上。 现在的赵鹤清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倒让他生出几分兴趣来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在她的腰肢上游走,酥麻的触感惹得莳七浑身一僵,顿时如一块磐石戳在那里。 宋以良看着她的反应,心里止不住闷笑,之前在车上撩拨他,他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原来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心里这样想着,宋以良像是在逗一只猫一样,更来了兴致。 莳七这般窘状,恨不得立刻将宋以良压倒,挖了他的心。 忽然,脸颊上一阵温热,宋以良居然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莳七下意识的猛地将宋以良推开,噌的站起身,她何曾被人这样轻薄过,这个登徒浪子! “鹤清。”宋以良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口,眉梢上挑的看向她,“你不是我未婚妻麽?怎么还能抗拒和我亲近?” “这……还未正式订婚,传出去总归不好!”莳七有些语塞。 “这里皆是我的人,谁会传出去?” 莳七有些发虚,是她疏忽了,赵鹤清是喜欢宋以良的,怎么会抗拒他的亲近,宋以良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估计已经起疑心了。 想到这里,莳七复又坐回了他身旁,挽着他的手臂,声音软腻,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今晚来我家吃饭吧。” 宋以良一双清润的眸子里隐隐有些探究,终是笑了笑,顺势将她搂入怀中,这次倒没有僵硬,但他心底的疑问更重了。 “好啊,你下厨?” 莳七心中暗暗咒骂了声,臭狐狸,说你胖就喘上了。 “哪儿能啊,我可不会做饭。” 宋以良一挑眉:“可我听司令说你会做饭。” 赵鹤清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会做饭?莳七也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是承接记忆的过程中出问题了?有一部分漏掉了? 宋以良见莳七不语,低头沉思什么,眉目间的探究更耐人寻味了。 “你肯定记错了,我从来不进厨房。”不承认好了,反正她也不会做饭,万一穿帮就有的玩儿了。 宋以良微微一笑:“那就是我记错了吧。” 莳七未敢多待,生怕宋以良这个老狐狸再试探她,匆匆说了声有事就回去了。 宋以良看着远去的老爷车,若有所思道:“去查查赵鹤清回国之后接触的人。” 这年头,政党派别太多,不得不防。 回到司令府的莳七回想方才整个经过,不由叹了口气,她确实承接了赵鹤清的记忆,可因为她本身元神不全的缘故,总归像个第三者一样旁观赵鹤清之前的经历,难保不出纰漏。 晚上,宋以良如约而至。 赵廷发看着两个坐在沙发上说着悄悄话的年轻人,心里一阵高兴,闺女终于找到个好归宿了,之前听手底下的人说宋以良对赵鹤清不是很满意,他还差点信了,现在看来,那帮人就是嫉妒以良,跟个裹脚妇人一样乱嚼舌根。 莳七抬眸瞥了眼笑得满意的赵廷发,这便宜爹不知道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她现在和宋以良的对话可一点儿也不梦幻。 “程彦笙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址?我可从未告诉他我爹是谁!” 宋以良手指轻轻缠绕在她如墨一般的长发上,漫不经心道:“当晚梨春园死了个东瀛人,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 那是谁?程彦笙不是林城人,他家似是江州的,江州并非赵廷发的势力范围,此事蹊跷。 莳七若有所思,却见宋以良还在把玩着她的长发,没好气的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在她便宜爹面前演上瘾了还。 未料,她的举动却被赵廷发看在眼里,只听赵廷发轻咳了一声:“吃饭吧。” 就在往饭厅走的时候,趁宋以良没注意,赵廷发拉住莳七,低声道:“清儿啊,以良以后毕竟是你的丈夫,女人就该以夫为天,万不可再任性娇纵!” 早知道这样,他从前确实不该太宠着她,要不是清儿的娘死得早,清儿怎么也会约束些的。 这话听得莳七直想翻白眼,什么女人就该以夫为天,但赵廷发作为父亲确实是用心良苦,生怕赵鹤清被他惯得任性,以后和宋以良相处不好,不过原来的赵鹤清在这方面确实栽了跟头。 “以良,这碗汤不错,你尝尝。”莳七笑意盈盈的成了碗汤递给宋以良,赵廷发见了,眼中满是欣慰,清儿终于长大了。 她知道宋以良是有洁癖的,所以这碗汤她特意先喝了一口,就是为了膈应他。 在赵廷发面前,她已经将姿态做足了,他若是不紧跟其后,只怕都对不起他先前演的戏。 宋以良笑眯眯的接过汤碗,就着方才莳七喝过的地方喝了一口,完了还眸光灼灼的看着莳七。 莳七顿时臊了个大红脸,暗暗嘀咕一声,“臭不要脸!” “以良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订婚啊?”赵廷发自然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小动作,笑着问。 宋以良抬眸正色道:“司令,我和鹤清打算这个月底订婚,是吧,鹤清?”说完,他的手还顺势握住了莳七放在桌上的手。 什么时候说好的?她怎么不知道! 碍于赵廷发在,莳七只好点了点头,这个月月底,那不就是十天后? 吃完饭,宋以良和赵廷发又在书房聊了一段时间,快要走的时候,赵廷发让莳七送送宋以良。 宋以良在上车前,靠在莳七耳边轻笑道:“我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你希望的麽?” 第八章 攻略民国军阀(五) 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宋以良办了场舞会,虽未言明,到场的人却都心知肚明,宋少将和赵鹤清小姐今晚要订婚了。 “这条裙子很适合你。” 身后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声,莳七坐在梳妆镜前,从镜中望去,宋以良正靠在门边,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自己。 “是麽?” 赵鹤清生得和她有几分相似,可却又不尽相同,赵鹤清美得太过于张扬,只要她在场,似乎注定得到所有的目光。 有时候,太过于出挑,也不是好事。 “配上这幅耳坠,或许会更好。” 宋以良大步走到她身后,缓缓俯身,为她戴上一对珍珠耳坠。 圆润饱满的珍珠在光晕的映衬下,流动着淡淡的光泽。 “走吧,别让人都等着了。” 宋以良微笑着伸出手,莳七笑盈盈的将手缓缓放在他手心,他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竟生出几分缱绻。 这一刻,莳七再一次感受到了神魂,和上一次相比,要更强烈一些。 就现在,乘胜追击吧。 “等下。” 就在宋以良不明所以的驻足,莳七忽然踮起脚尖,在他脸上飞快的亲了一口,做完这一动作,莳七的心已是快跳了出来。 宋以良一怔,旋即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舞会的第一支舞自然是宋以良和莳七的。 宋以良环着她纤细的腰肢,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唇角的笑意险些让莳七沉溺其中。 一支舞毕,宋以良揽着莳七向众人宣告订婚。 莳七抬眸望着眼前如玉般男子的侧颜,心中一阵悸动,宋以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低头笑着看她。 一切都太过于美妙,以至于她险些忽略了这不过是个任务,而宋以良不过是她要攻略的人。 若非挖了他的心没用,宋以良早就是她的刀下亡魂了。 所以,当她站在台阶上,看着树下那对相拥的男女时,心中竟生出几分荒谬之感。 原来天底下的男人都一样,封亟如此,宋以良依然如此。 而她竟然惦念着那些可笑的记挂,差点醉死在他设下的温柔陷阱里。 宋以良一抬眸,就看见不远处台阶上那个盛装绝艳的女子,脸上的神色冷漠得像渡了层风雪。 不知为何,他的心咯噔一下,紧接着便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猛地推开怀中人,却在下一秒怔住了,他怎么能受制于人? 江怜南被宋以良一把推开,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她自然知道是赵鹤清来了,这正是她想要的,赵鹤清自命清高,娇纵任性,怎么也不能允许自己的未婚夫在订婚宴上和别的女人纠缠,接着就会大吵大闹,宋以良自然就会心生厌烦,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只是宋以良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江怜南低着头,柳眉紧锁,看来这些天,她还是让赵鹤清钻了空子。 “鹤清,你怎么在外面?” 身后传来一个男声,莳七没有回眸,她知道,是程彦笙。 程彦笙家是开粮行的,近来将生意扩展到了林城,只是她从来都不知程彦笙的家世。 宋以良请了他倒也不奇怪,至于江怜南是怎么进来的…… “现在的天气,早晚凉……” 莳七款款转身,推开程彦笙正要披到她身上的西装,唇角扬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 “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尤其是算计到我头上的人。” 程彦笙浑身一震,手上的动作猛地停住了,他看着步履款款走进厅内的女子,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莳七走进厅内,舞池里还有不少翩翩起舞的人,她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等着宋以良来找她。 过了一会儿,宋以良在她身旁坐下。 “都看见了?”宋以良眸光有些闪烁,却还故作镇静的开口。 莳七没有说话,或许说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说前些天差点遇害……”这理由放在现在他都觉得有些假,因而就有些难以启齿。 他直觉她不信。 莳七轻笑一声,宋以良立刻闭了嘴,他为什么要来讨好这个女人?本就是政治婚姻不是麽?况且他本身就不喜欢她。 “我知道你喜欢她,我很大度。”莳七转眸看向他,声音轻不可闻,话锋一转,眉目间却愈发温柔,“但也不允许她做小!” 不知为何,宋以良宁愿她跟他大吵大闹,总好过现在这样,陡然生出几分怪异之感。 “往好处看,我在为你改变不是麽?”莳七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说道。 宋以良反手将她的手握住,轻声道:“你就这样,挺好的。” 不会太骄矜,也不必太温婉,他喜欢这样子的她。 “怎么样?”程彦笙端着酒杯,若有所思,江怜南在他身旁停下,轻启朱唇问道。 程彦笙看着不远处坐在一起低声耳语的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你今晚是我的女伴,怎么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 江怜南轻笑一声,一双明眸中满是嘲讽:“程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明明昨天才说好的事情,这么快就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了。” “我是说你不必这么明目张胆!” “不明目张胆一点,怎么让赵鹤清撞见?怎么让你恰逢其时的出现安慰她?”江怜南眸中的嘲讽更甚。 “她发现了。”程彦笙的眸光定定的落在那二人身上,“她发现是我们在算计她。” 江怜南挑了挑眉:“是麽?这么愚笨的大小姐竟然也有脑子灵光的一天?” 其实在梨春园里赵鹤清对她说的那两句话,确实叫她胆战心惊了一阵,只是前些日子她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赵鹤清嫁给了宋以良,自己却是宋以良的红颜知己,赵鹤清还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而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赵鹤清和宋以良的关系挑拨得彻彻底底。 后来赵鹤清难产一尸两命,她就成了最大的赢家。 那个梦太过于真实,她恍惚觉得自己确实经历过,庄周梦蝶,梦蝶庄周,重生不重生的,谁也说不清楚,毕竟连自己穿越这种事情都发生了,再发生什么离奇的事也不足为奇了。 程彦笙猛地转身,眸光凌厉的瞪着她:“注意你的措辞!” “看着吧,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吵起来的。”江怜南不以为然的轻笑一声。 她太了解宋以良了,他有他的骄傲,不可能向赵鹤清这么刁蛮的女人低头的。 “是麽,你看那边。”程彦笙冷笑一声,他还以为这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 第九章 攻略民国军阀(六) “什么!”江怜南顺着程彦笙所指的方向望去,本是漫不经心的眸子瞬间睁大了。 不远处的两人正低头耳语,亲昵非常。 莳七越是温婉贤淑,宋以良心中就越愧疚。 莳七微笑着替他将衣领间的落叶拂去,这一个月的相处,她发现宋以良吃的就是江怜南那一套,原来兜兜转转,竟然还是江怜南最了解他。 只可惜,江怜南了解他,却不了解她。 江怜南手指死死的捏着手中的酒杯,莫非赵鹤清也是重生的? 不对,赵鹤清若是重生的,又怎么会知道她在梨春园唱的戏文都是后世的呢? 那不远处亲昵耳语的二人,仿佛一幅画让人不忍破坏,可她江怜南若想在这乱世寻得依靠,就必须有人为她铺路! 她就不信就算赵鹤清是重生的,能斗得过她这个穿越又重生的!知道历史的轨迹总归是占优势的,现在已经是37年的四月份了,华东,已经不是个安全之所。 想到这里,江怜南眸中又添了几分自得,赵鹤清,就算你再活一世,注定还是我的手下败将! 就在这时,赵鹤清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眸对她轻蔑一笑,唇角上扬的弧度尽是挑衅。 江怜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贱人!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虽然她本来也没有因为整垮赵鹤清而自责内疚,若是赵鹤清跪在她脚边求饶,她兴许还能大发慈悲,只可惜,赵鹤清这个贱人终究还是个没脑子的! 晚宴后期,宋以良和莳七成双入对,江怜南根本找不到和宋以良独处的机会。 总算在莳七前去补妆的时候,江怜南找到了落单的宋以良。 她定了定自己的心绪,莲步款款的走到他面前,声音轻如莺:“宋少将。” “江姑娘。”宋以良低眸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 江怜南的眸中隐隐有雾升起,朦胧之感我见犹怜:“不知方才赵小姐有没有误会了,若是她误会了,怜南愿意向她解释。” 宋以良淡淡开口:“不必了。” “今晚是少将和赵小姐的订婚宴,怜南本不该如此,可若是因为怜南,而让赵小姐和少将起了嫌隙,怜南实在是于心不安。”江怜南的声音愈发带了些哽咽,一双明眸中盛满了水雾,“怜南先前也听闻了赵小姐的一些事迹,心中实在是心疼少将……” “江姑娘!”宋以良眉梢上挑,打断了她,“方才在花园中的事,我就不予追究了,不过姑娘家的,到底还是自重些为好。” 刚刚在花园,她声泪俱下的说着话突然就抱住了他,被鹤清撞个正着。 江怜南刚做好梨花带雨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颇有些滑稽。 “怜南只是……” 宋以良轻笑一声:“既然我已经认定了鹤清,还是把你的那些小心思收起来吧!” 他不是不知道江怜南的心思,只是揭穿了没意思,之前赵鹤清名声在外,他也就无所谓,现在不一样,江怜南的小动作只会让鹤清不舒服,而他,是在意鹤清的。 五雷轰顶一般,她一直以为她是最了解宋以良的,也就知道什么话能让他高兴,可现在是怎么了?赵鹤清身份未明,宋以良也不再是她能掌控的宋以良了,还是说宋以良本来就洞悉她的心思,只不过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怜南刚刚得到这样的认知,双腿就像灌满了铅一样,诸多念头在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她却一个也抓不到。 “姑娘,今晚怎么样?”花枝一见江怜南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江怜南脸色阴沉,看了眼周围,果真看见一个小丫鬟有意无意的在往这边看。 赵鹤清给她提供的院子里有几个下人,她知道,那都是赵鹤清的眼线,赵鹤清既然妄想监视她,就不能怪她对这些眼线不客气了。 “进去说。” 江怜南略去她认为赵鹤清也是重生的不谈,将今晚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我现在唯一不明白的是宋以良从前是不是真的看破没说破。” “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姑娘喜欢宋少将,耍些女儿家的小心思又怎么了!”花枝倒是笑了,“姑娘现在就是当局者迷,姑娘做的一切又没有伤害到宋少将,为的也不过是让宋少将多看姑娘几眼,指不准宋少将嘴上不说,心里头可高兴呢!” 未必,宋以良的态度明显是偏向赵鹤清的,这对她很不利。 不过花枝有一点说对了,她做的事顶多算得上是女儿家的小心思,就冲这一点,她也不必如此胆战心惊。 但是局面确实不利于她,她得好好想想,若是能一石二鸟就更好了。 自打那日订婚宴回来,莳七再没见过宋以良,不是不能见,而是不想见。 她要晾着他几天,一来,她要筹谋以后怎么办,二来,总是顺着宋以良让她很被动。 “小姐,少将来了。” 小蔚当然是不能理解赵鹤清的行为的,她不明白为什么赵鹤清明明没病,却偏偏要装病,宋少将一遍遍的来,她一次次的不见,却又把话说得那么好听。 “哦,又来啦?”莳七侧躺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回答,“告诉他我现在还病着,不想他看见我憔悴的样子。” “是。”小蔚忽然有些可怜宋少将,她好想说漏嘴。 “慢着!” “小姐你还有什么吩咐?” 莳七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柔声道:“小蔚,记住你是哪边的。” 小蔚忽然一阵毛骨悚然,小姐是怎么猜到她的心思的,她连连点头:“是,我知道了。” 莳七看着小蔚仓惶跑出去的背影,不禁笑了,小姑娘心思还很单纯,有什么都摆脸上了。 “宋少将,我们小姐说她还病着,不想您看见她憔悴的样子。”说这话的时候,小蔚心虚的不敢抬头。 宋以良顿时觉得事情蹊跷,轻笑一声低声问:“你们小姐真的生病了?” 小蔚低着头磕磕绊绊的说:“小……小姐自然是病了,这还能有假!” “你把这个带给你们小姐。”宋以良递给小蔚一个盒子后,轻咳了一声,“好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小姐,几日不见,甚是想念,若要再见,须等一月。” 宋以良大抵猜到了赵鹤清的小心思,唇角的笑意愈发的浓了,和他玩欲擒故纵,这个媳妇儿还真有点可爱。 第十章 攻略民国军阀(七) 小蔚带着话一路上嘀嘀咕咕,双颊微微泛红,心道这宋少将可真够腻歪的,难怪小姐躲着他,可是宋少将对小姐真好,叫人臊得慌,又叫人羡慕得慌! “小蔚,你嘀嘀咕咕什么呢?” “啊?没什么!”小蔚一抬头,看见莳七正挑眉望着自己,顿时有些心虚,遂赶忙说,“小姐,宋少将让我把这个给你。” 莳七一面接过盒子,一面问道:“他说了什么没有?” 小蔚的脸又红了,支支吾吾的样子。 “说了什么你尽管说。” 还能是什么不中听的话?莳七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是一条珍珠项链,款式似乎和那天他送给她的珍珠耳环是一套。 “少将说,几日不见,甚是想念,若要再见,须等一月。”小蔚红着脸,恨不得有八张嘴替她说了。 她只想着他会不会说什么不中听的话,倒是没想过他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 什么若要再见须等半月? “他还说了什么没有?”莳七将项链放回盒子里,抬眸看向小蔚。 小蔚心虚,连忙摇头:“没,少将没再说什么了。” 她怎么敢说宋少将猜到了小姐是装病的,而且还是她暴露出来的。 “哦,那你先忙去吧。” 莳七第二天才从赵廷发那里得知,宋以良被他派去聊安剿匪了,算上来回的脚程,差不多得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她现在能感觉到神魂的存在一天天的强烈起来,可是到了某个程度忽然就没有变化了,应该是遇到瓶颈了,这可难办了。 宋以良走后的第十天,别院就来了一个小丫鬟。 “小姐,我看花枝反常,就跟了出去……”小丫鬟眉飞色舞的说着她看见的事。 莳七暗暗思量,然后问道:“买到了?” “自然是没有的。” 莳七满意的点了点头,让小丫鬟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小丫鬟连连点头。 “小蔚,拿二十块大洋过来。” 小丫鬟接过大洋,顿时喜上眉梢:“小姐放心。” 她就知道江怜南是不会安分的。 又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五月底,宋以良快回来时,别院那边的人找来了,说是江怜南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看样子像是不行了,掌管院子的管家明里暗里的问莳七,是不是让江怜南搬出去,免得死在院子里,晦气。 怎么病了?印象中可没有这一出啊!她这还没开始动手呢,江怜南自个儿就不行了? 不对,事有反常即为妖,她现在若是将江怜南赶出去,只怕就中计了。 “小蔚,让司机备车,我们去趟别院。”她倒要看看,究竟在唱哪出! 别院在林城的另一头,和宋公馆相隔甚远,莳七就是故意这么安排的。 眼前的江怜南倒是真没了往日的风采,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若是不说,还真让人想不到这是从前轰动林城的名旦。 可是也就短短两个月的时间。 “怎么病了?”浓浓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苦的有些发涩,莳七有几分疑心,却还是和颜悦色的问。 江怜南这次对自己下手可真够狠的,颇有点不成功便成仁的意思。 小蔚见屋里也没半个人伺候,自家小姐就这样站着,忙搬了把椅子过来。 江怜南沙哑着声音,费力的说道:“怜南多谢赵小姐在怜南有难的时候给怜南一个庇护之所,只是怜南现在已经没多少日子了,不定哪天就去了,不好污了小姐的院子,还请小姐让怜南离开吧。” 莳七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仪态万方,江怜南现在的声音沙哑的恍如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妪,半点也没有唱戏时的婉转动听了,真叫观者心中悲戚。 只可惜,自打噬魂阵死里逃生后,莳七再不可怜这种人,对她们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江姑娘安心养病吧,若是现在搬出去,只怕以良更会怨我的!”莳七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埋怨,像是对声音里十分不满。 江怜南心中一动,果真么,赵鹤清不会是骗她的吧?看她的抱怨的样子倒不像是假的,只是她摸不清赵鹤清到底是不是重生的,还是防着为妙。 “江姑娘买药的铺子该不会是城南的回春堂吧?” 莳七将她眉宇间的欣喜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一声,江怜南的手段和苌黎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入流。 屋里尽是中药的苦涩之味,她瞥见案几上的纸包,包装十分眼熟。 江怜南心中一凛,思忖半刻,才虚着声音答道:“是回春堂。” “江姑娘住在城北,为何偏生要跑去城南买药呢?”莳七似笑非笑的盯着她。 “是花枝去买的,我也不清楚。” 莳七的柳眉微挑,心底大概有了思量。 “江姑娘究竟得了什么病?这林城中竟没半个人能医治的?” 倒不见得是什么病,只怕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吧! 莳七给小蔚使了个眼色,小蔚微微颔首,转身出去了。 就在这时,江怜南忽然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却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莳七见她这样,只是仪态端方的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这又是唱的哪出啊?” “赵小姐,求你放过我吧,我虽然曾经钦慕宋少将,可自打小姐和少将订婚后,怜南心底不敢有半点造次。”江怜南从地上爬过来,声泪俱下的哭诉,“求小姐放过怜南吧,怜南愿搬出林城,此生再不见宋少将。” 所以说莳七最讨厌这种女人,和苌黎一样的女人。演起戏来一套一套的,偏偏旁人还就信了。 当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那是她熟悉的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莳七忽然理清楚这段时间的前因后果了。 江怜南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赵小姐,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 她的声音实在是难听得很,莳七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耳朵。 要不怎么说江怜南的手段太不入流了呢,也就只有从前赵鹤清那样的傻女人才能被整成这样。 莳七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身上的旗袍,双手搭在翘着二郎腿的膝上,静静地等着来人。 第十一章 攻略民国军阀(八) 宋以良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画面。 赵鹤清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而江怜南则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你怎么来了?”莳七抬眸挑眉,眉宇间却没有半点惊讶,倒是目光越过宋以良落在花枝身上。 “怎么,我不能来?”宋以良反问道。 他的军队刚到城门口,就被花枝拦住了,哭天抢地的说赵鹤清趁他不在害她家姑娘,现在赵鹤清就在别院里要逼死江怜南。 江怜南一见宋以良来了,二人还颇有点剑拔弩张的架势,心中顿时一喜。 “宋少将,我自愿此生再不入林城,求你让赵小姐放我一条生路吧!” 其实凭心而论,莳七若是个旁观者,也会被她这样悲戚哀婉的哭诉弄得心软的,也是,身为这样的女人,自身没点实力可怎么混! 花枝见自家姑娘开口了,十分有眼色的噗通一声跪下,“宋少将,当初赵小姐看似好心让姑娘住进来,实际上却让这院子里的人在姑娘的饭菜里下毒,若非如此,姑娘怎么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 “啪、啪、啪!”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赵鹤清坐在椅子上鼓掌。 “真是一出好戏!”莳七简直要为花枝的演技折服了,不愧是名旦江怜南身边的丫头,没两把刷子还真不能伺候林城第一名旦,“江姑娘,今天这一出可是你戏文里的?” 花枝愤恨的看着她:“呸!你装什么糊涂!你不就是看我家姑娘心悦宋少将而怀恨在心吗!” “这道理我可从未听说过,你家姑娘喜欢宋以良关我什么事?”莳七瞬间笑了。 “嗯?”宋以良眉梢一挑,怎么没关系,这个小没良心的。 莳七转眸看了他一眼,继而又轻笑一声道:“你说是我让人下毒的,没有证据你唱什么戏!” “自然是有证据的。”花枝一听,眉眼间立刻浮上一抹喜色,等得不就是她这句话。 不出片刻,一个婆子便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到宋以良,立刻小心翼翼的赔笑:“少将,我是厨房做饭的。” “是你在饭菜里下毒?”宋以良看了看那婆子,又看了看莳七。 那婆子飞快了瞥了眼莳七,慌慌张张的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是……是小姐吩咐的。” 莳七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江怜南见莳七依旧端庄的坐在椅子上,丝毫不为所动,暗自咬了咬牙,转身对宋以良哭诉:“宋少将,纵然我曾经歆慕于你,赵小姐也不该这样痛下杀手。如今怜南只想离开林城这个是非之地,求你让赵小姐放怜南一条生路吧。”说着,江怜南就要给宋以良跪下。 莳七见状,忙上前扶起她,柔声问道:“江姑娘这嗓子是怎么了?” 江怜南摸不准她究竟是想干嘛,给花枝使了个眼色,花枝心领神会,连忙从莳七手中扶过江怜南。 “呸!你会不知道?不就是你让刘婆子在姑娘的饭菜里下毒,害得姑娘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连嗓子都毁了,只怕以后再也不能唱戏了!”最后一句自然是对宋以良哭的,毕竟宋以良从前很喜欢江怜南唱的戏。 莳七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坐回椅子上,眸光看似在看宋以良,实际上越过他看向了门外。 这小蔚怎么还不回来,再慢一点恐怕就要被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你怎么想?”莳七似笑非笑的望着宋以良,这回他要是护着江怜南,她完成任务后就立刻挖了他的心! 宋以良笑眯眯的凝着她:“我让小蔚带给你的话你可还记得?” 什么乱七八糟的!莳七微微有些脸红,轻咳了一声:“不记得了。” “哦,那我再说一遍……” “行了,我记得!” 宋以良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心里闷笑不已,正色道:“你看我为了一月之期,事情办完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你倒好,居然质疑我!” 莳七有些头疼,现在真不是刷好感的时候,这里还有个大麻烦没解决呢! 就在此时,莳七看到救星回来了。 小蔚匆匆从外头进来,对着莳七点了点头,莳七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老者,心底有了思量。 “江姑娘,所以你的嗓子是因为我让别人下毒才毁了的?”莳七眸光看向江怜南,老神在在的问道。 江怜南不明所以,屋子里突然又多了人,她看向花枝,却见花枝心虚的将头低了下来。 “赵小姐,令尊是赵司令,整个林城都是赵家的天下,怜南不敢有任何不满,从前的事怜南也不想再提,只求赵小姐大发慈悲放过怜南。” 莳七轻笑一声,江怜南这话说的可真有水平,一提醒了宋以良,赵鹤清仗势欺人,而她江怜南不过一介孤女,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敢声张;二是再一次将脏水泼到她身上,虽然说她下毒的是花枝,可江怜南句句都是将矛头指向她。 “江姑娘,你只管告诉我,是或不是!” 江怜南一愣,片刻才道:“是。”紧接着又道:“但怜南不想追究,只想离开林城。”这句话又是对宋以良说的。 莳七微笑着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句话。 “现在不是你追不追究的问题,而是我追不追究你污蔑我!”她款款站起身,“给江姑娘介绍一个人。” 小蔚见状,忙让身后的老者上前一步。 “这位先生是回春堂的张掌柜,你不认识,但你的丫鬟应该认得。”莳七笑盈盈的将花枝推到前面。 张掌柜会意,点了点头:“是,这位姑娘半个月前来回春堂买了味药。” “掌柜的不会认错人吧?”莳七未待江怜南和花枝开口,率先问道。 “不会,这位姑娘因为来了好几次,我们药铺正好赶上缺货,所以店里的伙计让她再等两天,来了几趟,不会认错的。”张掌柜顿了顿,似乎还想说什么。 莳七微笑着道:“张掌柜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这位姑娘买的不过是生半夏,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我们药铺没有,别的药铺应该也会有,这位姑娘看样子又是急用,却一定要在我们回春堂买。” 莳七轻笑一声:“当然要在回春堂买了,城南的铺子离得远,做了亏心事不容易被发现。” 第十二章 攻略民国军阀(九) “你什么意思!”江怜南浑身都在颤抖,已经一再小心了,赵鹤清是怎么知道的? 小蔚气哼哼的开口:“什么什么意思!你让你的丫鬟去买了生半夏弄哑了嗓子,然后装病说是我家小姐让人在你饭菜里下毒,真是丑人多作怪!” “小蔚。”莳七笑盈盈的摆了摆手,“到底有没有生病,一验便知。” 小蔚心领神会,上前一把抓住江怜南的手放在桌上,张掌柜见状,上前搭脉。 “宋少将,赵小姐,这位姑娘没有生病,倒是因为服用了生半夏暂时哑了嗓子。”张掌柜顿了顿又道,“至于这位姑娘的虚浮之态也不是假的,不过是几日没吃饭了。” 小蔚一个没忍住,笑得喷了出来,看着样子怪吓人的,原来除了装的,还有饿的。 莳七看她这样,也忍俊不禁,偏生还不能弱了气场,转身在椅子上款款坐下。 “既然这样,那我倒是要和江姑娘好好算算这笔账了。” 张掌柜见状,连忙拱手:“老朽先行告辞。” 莳七客气颔首:“小蔚,替我送送张掌柜。” “单凭这一个大夫就认定我是装的?谁知道那张掌柜是不是你安排好的!”江怜南浑身颤抖得厉害,有点垂死挣扎的感觉。 莳七漫不经心的理了理旗袍上的褶皱:“那就把全城的大夫都请来,中医的西医的,费用我出,若是和张掌柜说的不一样,我自己去警署认罪!若是别无二致,也别脏了别人的手,你自刎谢罪!不知道江姑娘敢不敢?”说完最后一句话,莳七的眸光定定的落在江怜南的身上。 江怜南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终于被莳七彻底打垮了,浑身像是没骨头一般瘫坐在地上。 “算了,给警署打个电话把她带走,何必浪费时间?”宋以良看戏看得也有些累了,要不是被花枝拉过来,他现在早就和司令汇报完毕了。 江怜南突然嘿嘿一笑,像是魔怔了一般。 她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男人,和正常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一样,她幻想了她和他之间的一切,却独独没有算到今天这个局面。 她本来盘算好了,宋以良一进来看见那一幕,加上花枝在先前和他说了经过,他一定会认为赵鹤清之前都是装的,赵鹤清还是那个刁蛮任性,草菅人命的大小姐,这样一来,她就占了上风,她也算好了,宋以良万一疑心要请大夫,请大夫也不会走得很远,别院在城北,出门右拐正好有一家,她已经让花枝打点过了,那大夫也满口答应,人证物证俱在,不愁宋以良不厌恶赵鹤清。 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板上钉钉,只要关键的人信了就行。 可是,事情的发展却并没有按她预料中的来,一切都枉费心机。 “江怜南,这件事我也不跟你追究,限你日落之前离开林城,这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莳七懒懒的开口,总算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等等。”宋以良忽然开口。 莳七循声望去,他不会要替江怜南求情吧,她已经手下留情了,就是怕宋以良会觉得她太狠了,影响好感度。 “你让花枝在城门口拦我,花枝口无遮拦,城门口不少人都听见了,这对鹤清的影响很坏,你必须登报声明并道歉,明晚之前离开林城。我会派人看着你的!” 宋以良说的话让莳七心中一动,竟然有几分动容,之前订婚宴上的那一幕确实拍醒了自己,可现在,算了,这不过是个任务! 江怜南坐在地上,眉目间尽是绝望:“宋以良,我那么爱你……” “那是你的事。” “是麽,呵呵呵。”江怜南的情绪极度不稳定,先是低声轻笑,接着就是大笑,“哈哈哈哈哈我看错人了!我看错你了!” 莳七冷眼看着地上的江怜南,像个疯妇一般,可怜又可悲,不知为何,她想起了噬魂阵前的自己,也是这般癫狂高喊再不欠他的了,为何女人一定要将自己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莳七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发涩,如鲠在喉,她也不知她究竟是在可怜江怜南,还是可悲从前的自己,或许二者都有。 “以良,你来的匆忙,还是先去和我爹汇报剿匪情况吧。”莳七调整好情绪,转眸看向宋以良,“我想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她说。” 宋以良有些犹豫,却终是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摸了摸莳七的脸颊,柔声留下一句,“晚上我来接你吃饭”,然后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等屋子里其他人都走后,莳七缓缓转过身看向依旧坐在地上的江怜南。 “我知道你的来历,先前也提醒过你,可是你不听劝,如今落得这个地步还是你自己的贪念。” 江怜南凄然笑了几声:“是麽?是我咎由自取麽?可是我第一眼就爱上了他,难道就因为这个封建社会,我就不能争取我的幸福麽?” “你明知道那不是你的幸福,你明知道你做的事亏心,可你依然不会收手!你经历过一次,所以还妄图用同样龌龊的手段再经历一次!”莳七平静的说道,“天道轮回,有时候不得不信。” “你不是赵鹤清!”江怜南忽然抬头,眼神诡异,“你不是赵鹤清!” 真正的赵鹤清若是经历过一次丧子,根本不会这么平静的放了她! “是,我不是赵鹤清。”莳七大方的承认。 “你究竟是谁?”江怜南近乎疯狂的站起身,却因为身体虚弱还是摔倒在地。 “你也不用知道我是谁,我说了,天道轮回,有时候不得不信。”莳七微微垂眸:“你算计了这么多,人算不如天算,你始终没想到回春堂是我娘留给我的陪嫁。” 这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江怜南自以为聪明的选择了最远的城南回春堂,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她名下的铺子。 莳七缓缓起身往外走,正要开门之时,驻足道:“对了,你自以为你买到的是半夏,实际上早就被换成了花叶万年青,你那丫鬟不懂药,自然分辨不出来。” “什么?” 江怜南怔怔的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 “生半夏只会让人暂时变哑,可花叶万年青却是一辈子。”莳七打开门,外头的阳光刺得她不禁微微阖上双眸,“说得明白点,就是你这辈子都是这个声音了,这也算是对你的惩戒吧。” 莳七从别院出来,身后尽是江怜南疯狂的嘶喊声。 在这场正面交锋中,莳七无疑是最终的赢家,可她却没有感觉到半点高兴。 第十三章 攻略民国军阀(十) 江怜南的登报声明轰动了整个林城,那天在城门口就有不少人听见了花枝说的话,联想赵鹤清从前的为人,没有人怀疑花枝说的话。 一夜间,有关宋以良、赵鹤清和江怜南三人间的爱恨情仇就像野草一般,疯狂的在林城的角落生长。 大部分人都在看好戏,坐看赵鹤清的笑话。 没想到,这脸打的实在是猝不及防,剧情逆转的太快,很多人还没跟上节奏就结束了。 程彦笙正在吃早饭,就看到今早报纸的头条。 “江怜南离开林城了?”他眉心紧锁,将报纸放回桌上,眸中尽是厌恶,“竟然陷害鹤清,真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鹤清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其实很多人都误会鹤清了,她确实刁蛮任性,可心眼却不坏,在他看来是有几分可爱的。 可是能识破江怜南的阴谋确实不像是原来的鹤清能做到的。 赵廷发自然也看到了早上的报纸。 放下报纸,看着对面云淡风轻的闺女,赵廷发一阵心疼,紧接着就是怒火中烧,他猛地一拍桌子:“这个戏子居然算计我赵廷发的闺女,看我不派人把她捉回来!” “爹,事已经过去了。”莳七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抬眸认真的看着赵廷发,“这是我和以良做的决定,您还不相信您闺女呀?”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女儿家的俏皮,赵廷发这种糙汉子就吃这一套,特窝心。 “老爷还是太宠鹤清了。”一旁一个身穿旗袍,长相艳丽的女子笑盈盈的说道。 这话说的莳七不禁挑了挑眉,这是赵廷发的姨太太俞秋安,赵鹤清的母亲死得早,有个姨太太也不奇怪,只是说到她和俞秋安,中间就有不少事情了。 俞秋安一直想成为正房,偏生原来的赵鹤清死活不答应,赵廷发宠闺女,也就顺着她了。 前些日子俞秋安带着儿子回了趟娘家,莳七不曾见过她,没想到昨天她去别院的时候,俞秋安带着儿子回来了。 说起来赵鹤清从前的名声差,应该也和俞秋安少不了关系,不然闺中名声如何传至外头去的? “信厚还没下来吗?”赵廷发看向俞秋安问道。 俞秋安笑意盈盈的替他穿上军装外套,柔声道:“信厚昨天累坏了。” 赵廷发点了点头:“我出去一躺。” 莳七慢条斯理的用完餐,正要起身,走进来一个下人:“夫人小姐,宋少将来了。” 夫人?她算哪门子的夫人? 莳七轻笑出声,俞秋安一脸尴尬,转而对着下人呵斥道:“胡说什么!夫人早已仙逝多年,这里哪有夫人!” 下人吓得低着头,连忙道:“是,姨太太。” “俞姨娘,从前鹤清名声在外,现在纵使江怜南登报,想来也还是会有人不信,说我赵鹤清仗势欺人。”莳七款款站起身,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我娘去得早,我爹自然是最疼我的,你觉得呢?” 这话说的前后矛盾,可俞秋安却听懂了,赵鹤清是在提醒她。 她目光有些闪烁的笑了笑:“那是当然。”顿了顿又道:“信厚还小,还需要你这个做姐姐的多多照顾。” 莳七满意的点了点头:“我爹到底是司令,有些事情也确实不能开了先例,其实这么多年,我爹身边只有姨娘照顾,姨娘也是辛苦了,下人们喊声夫人也没什么。” 赵廷发虽是白字,可到底还是个司令,司令的正房哪能是个姨娘出身,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莳七提点了俞秋安这点后,又暗示她,其实这司令府这么多年也就俞秋安一个人,虽然没有夫人之名,可差不多就是正经的夫人。 俞秋安听完莳七的话,神色有些怔忪,又有些委屈,像是这么多年的苦,一下子被人戳进了心里,可这又确实是事实,半晌才点了点头:“我明白。” 刚说完这席话,宋以良正好走了进来。 莳七看了他一眼:“我爹刚出去。” “我是来找你的。”宋以良笑眯眯的看着她。 莳七也不理他,转身上了楼,他昨晚放了她鸽子,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宋以良跟着莳七上了楼,莳七刚进了房间就要关门,宋以良忙一只手挡在门缝里被夹到了。 “哎呦。” 莳七连忙回头,看见他被夹到了,心底又有些自责。 “怎么样?” 莳七拉着他进了房,宋以良就这样眉目含笑的低头望着她。 在沙发上坐下后,莳七打量着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除了有点红之外,好像没什么问题。 应该不会这么脆弱吧,不过他看上去就有些虚弱,肤色比正常男人要白,“不会伤到里面了吧?”莳七抬眸问道。 宋以良满眼宠溺,眼中的柔情像是秋日里一汪的湖水,静谧温柔。 猝不及防的,她的唇上一热,如轻羽覆在唇上,酥酥痒痒的,他的唇浅浅的描摹着她,先如蜻蜓点水一般,接着他的舌似是探了进来,她浑身发软,忍不住嘤咛一声,却又让他攫住了舌,她的喘息声在他耳边恍如催化剂,他的唇瓣贴着她,狠狠地吻,吻得猛了,直让她唇瓣润泽,丹琪唇膏扫尽一大半都印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大掌轻揽着她的腰,渐有向下的趋势。 莳七心中一凛,呼吸有些急促,一把推开他,面色微微潮红,如初春新放的芍药。 “你在我房间里这个……传出去像什么话!” 宋以良唇上尽是她的丹琪唇膏,唇角还止不住的上扬,捏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低声暧昧道:“你我都是留洋回来的,还拘泥这个?” 莳七拍开他在她身上作乱的手,双颊红的厉害。 本来要和他算账的,倒是被他抢了先,现在倒好,他那腻歪的样子让她一点儿也狠不下心。 “到底还是没结婚。” 宋以良一把抓住她的手,双眸深邃,如星辰般醉人:“鹤清,我昨晚和司令说了,今年九月就娶你过门。” 上回订婚宴让他彻底明白了,他被江怜南抱住的时候被鹤清看见了,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的千丝万缕皆是她,这一个月的时间没见,他心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娶她,他要娶她。 第十四章 攻略民国军阀(十一) 莳七怔怔的望着他,她这算是成功了?她要离开这个位面了麽?可是为什么没有神魂出来? 心底怎么会有几分不舍呢?这不是任务吗?这不都是假的吗? 她牵强的扯了个微笑,轻声道:“好。” 宋以良看出她些怅然,眸光微微一顿,却还是笑着将她搂入怀中。 “昨天你为什么会跟花枝去?不相信我?”莳七忽然想起账还没算,从他怀中抬眸质问道。 “我这不是怕你冲动真闹出人命来!”宋以良笑眯眯的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大掌轻抚着她的发丝,“再说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帮你帮谁?” 其实这话已经甜到了莳七,她却还是板着脸,继续质问。 “那昨晚说好了接我去吃饭,为什么爽约?” 宋以良眸光一沉,继而又笑道:“岳父大人喊我过去商量事情,后来我不是打电话给你了麽,小蔚说你都睡下了。” 赵廷发昨晚紧急召他过去,是因为日本人在最近几个月似乎有什么动静,华东,估计快不安全了。 “咳,瞎喊什么!”莳七轻咳了一声,这狐狸总喜欢占嘴上便宜。 宋以良看着她别扭的样子,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莳七忽然想起昨天想在吃饭的时候说的事情,现在已经是六月底了,赵鹤清的记忆中,今年七月七日,北平会发生事变,日军攻打上海也不过是一个月后的事,形式十分紧迫。 “以良,上次梨春园死了个日本人可还有后续?” 宋以良微怔,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交出去一个特务,日本那边没太追究。” 莳七有些苦恼,这该怎么提醒他呢? 宋以良精的很,说深了,只怕他会察觉什么,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是她能预料的了;可是若是说浅了,保不齐一点效果也没有。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宋以良握着她的手正色道:“鹤清,过几天我要去趟南京,不知道会多久,但我保证,一定在结婚前回来。” “一定要去?” 见宋以良点头,莳七不由叹了口气,她没有办法逆转宏大的历史,唯有从小处着手了。 “以良,若是哪天你找不到我了,记得去重庆找我。” 重庆,未来国民政府所在的城市,至少是安全的。 她怕是等不到宋以良从南京回来了,陆辛可能随时会带她走,她希望宋以良能好好的。 “怎么突然说这个?”宋以良不明所以,笑着问。 莳七笑得牵强:“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世道太乱了,万一哪天我们走散了,至少有个地方可以相聚。” 宋以良笑着捏了捏她的耳垂:“好。” 宋以良第二天就出发去了南京,而她也终是没等到陆辛。 难道是任务还没有完成? 她忽然想起陆辛临走时丢给她的那枚戒指,她明明是神魂过来的这个位面,可赵鹤清的手上却有一枚一模一样的,之前以为是偶然,现在看来有些蹊跷。 她仔细端详着戒指,好像有个小机关,她试着打开那个机关。 忽然,屋内传来陆辛的声音:“什么事?” 原来这个戒指是可以找到陆辛的,莳七道:“我完成任务了。” “你没有完成任务。”陆辛淡淡的声音从戒指中传来,“戒指上面的那颗玉石要变成红色才代表你拿到了神魂。” 莳七记得刚开始这戒指上的玉石好像是透明的,现在是黄色。 “颜色越淡,证明神魂越微弱,不过也有例外,若是颜色偏向于灰黑色,代表被攻略者厌恶你,拿到神魂的难度会更大。” “那戒指变成红色之后我就可以回去了是麽?” “是。”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这戒指上的玉石是黄色的,这代表什么?宋以良还没有完全爱上她? “因为位面间有阻隔,所以戒指在每个位面只能找到我一次。” 一个位面只能用一次?那她不是已经用掉了。 她和他的好感度似乎已经到了瓶颈期,乱世或许是个契机,她若能利用得当,应该能事半功倍,但她的修为半点也无,这样一个凡俗世界里,她和普通人没有分别,甚至因为她的神魂不全,不能完全掌控赵鹤清的身体,这若是遇到危难,只会拖累。 七月七日夜,日军向卢沟桥一带*开火,*守军第29军予以还击。 七月十七日,南京政府就卢沟桥事变发表声明。 七月二十九日,北平、天津沦陷。 林城和北平相隔甚远,可城内却早已人人自危,这乱世,没有一处安定之所。 赵廷发站在林城的旧城楼上,一言不发的抽着烟。 城楼下的人来来往往,步履匆匆,不少人背着包袱,匆匆离城而去,明明是夏日,萧瑟的氛围却袭卷了整个林城,如荒城一般。 “爹,你找我?” 赵廷发回头,见莳七有些忧心的站在那里,他咧着嘴角扯了个笑:“闺女来啦。” 这些天的动乱让莳七深感无力,明明知道事态的发展,却无能为力。 “咳,清儿啊,你大了,爹……”赵廷发默默抽了口烟,明明手指都在颤抖,面对女儿还是扯着嘴角笑,“你娘让我一定照顾好你,爹可能要食言了,清儿不会怪爹吧?” “爹……” “你听我说,你带着你姨娘还有信厚赶紧离开这里,我派人保护你们。”赵廷发将手中的烟枪在城墙上敲了敲,双眼看着城楼下的人,他根本不敢看他最宝贝的闺女,生怕绷不住红了眼,“答应爹,好好照顾你姨娘和信厚,别再和你姨娘置气了啊。” “我不走!”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哽咽的女声,赵廷发和莳七回头,只见俞秋安早就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那里。 “赵廷发你休想把我赶走!” “混蛋玩意儿!老子让你走你就赶紧走!哪儿那么多废话!”赵廷发一见俞秋安,差点红了眼眶,扭头骂道。 俞秋安长着一张江南女子秀丽的脸,骨子里却有股傲气,要是平时,赵廷发哼一声,她就慌了,可现在她泪流满面还是嘶喊道:“赵廷发,老娘十五岁就跟了你,伺候了你一辈子,你现在说赶我走就赶我走!” “清儿把她带走!”赵廷发眼角湿润,他连忙掉过头,对莳七厉声喊道。 俞秋安像疯了一样,突然从地上拾起一个瓦片,对准自己的脖子就要插进去。 “赵廷发你执意要赶我走,我今天就死在这里!” 锋利的瓦片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划开一道口子,那一抹猩红让莳七触目惊心。 莳七下意识上前打掉了她手中的瓦片,俞秋安骤然崩溃,摔倒在地。 “谁知道这一走还能不能见面,赵廷发你就这么狠心……” 赵廷发吸了口烟,目光看向远处,哽着声音狠狠骂了句:“混蛋玩意儿!” 第十五章 攻略民国军阀(十二) 俞秋安听了这话,瞬间破涕为笑。 她知道,赵廷发不赶她走了。 “咳,清儿啊。”赵廷发平复了情绪,清清嗓子,才转头对莳七笑道,“带着信厚走吧。” 莳七悲上心头,她深知劝不了赵廷发,也不能劝,他驻军林城,坚守到最后一刻是他军人的天职与使命。 “可是,往哪儿走呢?”她头一回觉得自己就像个废人,对所有事情都无能为力。 “去,去南京找以良。” 莳七的喉咙哽的厉害,双眸干涩,却始终流不出泪来。 “快去吧。”赵廷发拿着烟枪的手都在颤抖,却还是笑眯眯的对她摆手。 莳七狠狠一吸鼻子:“爹,我走了。” 赵廷发没有看她,只是摆了摆手,低着头狠狠抽烟。 莳七从城楼上下来,她知道,此生再也见不到赵廷发了,赵鹤清的记忆中,林城就快失守了,而赵廷发率领他的弟兄们,战死到了最后一刻。 “大小姐。” 莳七驻足,是俞秋安。 俞秋安抿了抿唇走上前,莳七平静的看着她:“姨娘就叫我鹤清吧。” 她来到莳七面前,忽然跪下了,声音哽咽:“信厚,以后就麻烦大小姐照顾了。” 她生怕莳七不同意,又连声道:“大小姐,从前的事是我不对……” 莳七打断了她:“姨娘,之前我不懂事,做了许多让姨娘难堪的事。” “姨娘你放心,信厚是我弟弟,我就是拼死也会保护好他。”莳七连忙将她扶起,她顿了顿又道,“我爹就拜托姨娘了。” 俞秋安点点头,连忙抹了抹眼泪:“时候不早了,大小姐快点走吧。” 她明知道留下来是死,却还是义无返顾,莳七从前一直以为俞秋安不过是为了正房的位子,现在看来,她从来都轻看了俞秋安。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这么钦佩一个人。 赵信厚只有五岁,对所有事都还懵懵懂懂。 当他和莳七坐上了老爷车时,才怯生生的问道:“姐姐,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信厚是怕他这个姐姐的,他每次看见她都很想和她玩,可姐姐却每次都不耐烦的训斥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惹姐姐不高兴,可姐姐又从来不和他多说话。 莳七和颜悦色的摸了摸他头上的小帽子,柔声道:“姐姐带信厚去南京玩儿好不好?” “好啊好啊!”赵信厚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听说去玩,立刻就开心的喊了起来。 “可是爹和娘呢?” 高兴了没几分钟,赵信厚的小嘴就撇下来了。 小蔚见莳七抿着唇,就笑着把信厚抱坐在腿上:“老爷和夫人当然不能来了,你不是一直想和姐姐玩吗,姐姐今天带你出来玩,你高不高兴啊?” “可是……”赵信厚还是撇着嘴。 “你要乖乖的,不然姐姐会生气的。”小蔚小声说,“你看姐姐。” 信厚看了看莳七,果真看见她没有笑,不由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她的衣裳:“姐姐我乖乖的,你不生气。” 莳七笑着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小脸:“姐姐不生气。” 人多招风,所以赵廷发给她和信厚派了两个人保护,她带上了小蔚和一些钱财。临走时,俞秋安过来送了把枪。 这样子应该能撑到南京。 “小姐,径直通往南京的路上全是流民。”司机高扬问莳七。 不能和流民一起走,他们开车,很容易被抢。 “绕去上海!” 先绕去上海,然后再直奔南京,只是这样就要耽搁时间了。 他们开得很快,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到上海时已经八月六号了。 时间快来不及了,莳七记得,八月九号驻上海日本海军陆战队中尉驾军用汽车强行冲击虹桥中*用机场,被机卫兵当场击毙。 而八月十三日,日军以租界和停泊在黄浦江中的日舰为基地,对上海发动了大规模进攻。 上海也不安全,不能久留。 莳七让高扬上街买了份报纸,却发现头条正是林城一带已经失守,驻军于七月三十一日和日军激战,奋力抵抗五天,弹尽粮绝,日军补给不断,于八月五日晚攻占林城。 而日军攻打林城的理由,竟然是五个月前梨春园死掉的那个日本人,他们不满意处理结果,要进城亲自搜查。 莳七浑身发抖,将报纸扔进了垃圾桶。 赵廷发死了,那个宠着她的便宜爹再也不会喊她闺女了,再也不会说帮她出气了。 她红着眼,眼睛干涩的发疼,小蔚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却怎么也没有眼泪。 她忽然发现,她好像不会流泪,从小到大,噬魂阵前她也没哭,便宜爹死了她哭不出来。 莳七突然很恨自己,明明难过的要死,却不能为他掉一滴泪。 “别哭了,信厚该醒了。”她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轻声对小蔚说。 他们在上海简单休息了半天,却在刚出上海之时出了问题。 路边流窜出一帮人拦住他们的车子,那些人拿着石头就开始砸车窗。 小蔚吓得连连尖叫,莳七将信厚严严实实的抱在怀中。 高扬和陈星海忙掏出枪开始反击,那帮人像是疯了一样,车窗不一会儿就被砸坏了,他们就把手伸到车里试图开门。 莳七一面将信厚的脸捂着不让他看,一面掏出刀。 她不怕流血和死亡,只是怕信厚承受不住。 那些人不少人都中弹了,但还是不停地扒着车子。 这种近战,枪一点用都没有,更何况那些难民人太多,高扬的头被人用石头打破了,血流满面,十分骇人。 他打开车门冲了出去,陈星海看见有人在用刀捅车胎,也跟着下了车。 “小姐快走,这些难民就是想抢车的!”高扬满脸都是血,一面和那些人拼命,一面对莳七吼道。 陈星海拦着没有受伤的难民,不让他们靠近车子,也对莳七喊:“小姐不用管我和高扬,快走,司令走了,我们也要去找他了!” 莳七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厉声呵斥被吓坏了的小蔚将信厚抱住,她爬到驾驶座,用刀砍了几个妄图扒住车门的难民。 双手颤抖的开了火,赵鹤清会开车,可她不会,只能凭赵鹤清的记忆赌一把了。 第十六章 攻略民国军阀(十三) 车子歪歪扭扭,撞了几个难民后,横冲直撞的往前开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莳七浑身紧绷,死死的踩着油门,直到路上已经看不见人了,莳七才定下心。 “我们现在回去找高扬和陈星海。” 小蔚听到她这句话,忽然就哭了出来,“他们已经死了。” 莳七也不理她,只是调转车头打算往回开。 “小姐,他们死了!我亲眼看见的!”小蔚哭得更大声了,车子刚开出去不久,她回头看,看见那些难民见车子开走了,就拿着石头疯狂砸着他们俩的头,高扬和陈星海不一会儿就倒在血泊中了。 小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别回去了,他们拼死才帮我们逃出来,现在回去太危险了。” 莳七用力的咬着下唇,狠狠的踩了刹车。 她怎么会不知道高扬和陈星海死了,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赵信厚在经历了刚才一系列的事情后,终于哭了出来,小蔚连忙去哄他。 莳七从后视镜看他,平静的说:“信厚,不准哭。” 赵信厚还是哭个不停,小蔚小声对莳七说:“估计吓坏了。” “赵信厚,不准哭!”这乱世,没有人有哭的权利,哭了,就是弱者,弱肉强食。 莳七厉声的呵斥让赵信厚安静了下来,却还是不住的抽泣。 她转身轻轻抚摸着他的小脸,柔声道:“信厚,爹爹教没教过你,赵家男子汉,什么时候都不能哭。” 信厚抽泣的点了点头,莳七扯了个微笑,“所以啊,不能让爹失望。” “我不让爹失望,我不哭,姐姐不要生气。”赵信厚哭得小脸通红,不停地抽噎,却还是奶声奶气的答应。 莳七轻轻拍着他的背:“姐姐不会生信厚的气。” 车子开到半途没油了,现在全国油荒严重,政府下令汽油先供军队用,以至于市面上不认识人根本买不到。 莳七当下决定弃车改坐火车,她们现在没了车,目标小一些,可因为全是女人和小孩,被人盯上的可能也更大了。 目前为止,她手里有两把枪和一把刀,应该能够防身。 路上也有一些想抢她们行李的人,都被莳七解决了,过程还算惊险。 到南京时,已经是八月十三日了。 这日,日军以租界和停泊在黄浦江中的日舰为基地,对上海发动了大规模进攻。 莳七找了个旅馆住下,白天的报纸全是日军进攻上海的新闻,她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找宋以良。 晚上,她回到旅馆,小蔚一脸期待的看着她,莳七摇了摇头,小蔚顿时叹了口气,“也是,南京这么大,找一个人哪有这么容易。” “姐姐是在找姐夫吗?”信厚睁大双眼,奶声奶气的问。 莳七微微一笑:“是啊。” “少将是来南京请示工作的,会不会已经回去了?”小蔚小心翼翼的猜测。 她这句话让莳七的心一下子凉了下来,宋以良回了林城?可是林城已经沦陷了,那他不会…… 莳七下意识的看了手上的戒指,却见戒指上的玉石已经变成了橙色,她的心定了下来,宋以良不但没死,对她的感情还更深了。 “我明天再出去看看。” 十四日一早,莳七就出去了,找了一上午也没什么消息。 午时,她正要回旅馆,防空警报骤然而起,她抬头往天上看,只见天上盘旋着十几架日军轰炸机,周围的人作鸟兽状四处逃散。 她也被人流冲的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轰鸣爆炸声响彻整个南京城,一时间仿佛地动山摇,所有人皆尖叫着逃跑。 忽然,她被人撞了一下,重心一个不稳,就在快摔倒在地的时候,一只手拉住她。 “鹤清?” 那人拉着她往前跑,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躲了起来。 莳七这才看清楚拉着她的人是谁。 “程彦笙你怎么在这儿?” 程彦笙欣喜的看着她:“我还没问你怎么在这儿?” “林城沦陷了。”莳七掸了掸身上的灰,淡淡道,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面上的云淡风轻永远都是装出来的。 程彦笙脸上的笑也瞬间荡然无存,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江州也是,我家的粮行全被占了。” 外头爆炸轰鸣声不断,她和程彦笙躲在这一隅,日军的空袭好像对准的不是南京城的大街小巷,倒像是雨花台军区的方向。 “狗.日的日本人!”程彦笙狠狠吸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 这是她认识程彦笙以来,第一次见他骂脏话,印象中的程彦笙总是头发梳得光亮,戴着金丝边眼镜,身穿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文质彬彬的样子。 现在,她和他都极其狼狈,她不再是司令的千金,他也不是家财万贯的小开。 乱世从来都不把人当人,谁也不能独善其身。 “南京也不安全了。” 莳七抬头看看天,浓浓的爆炸烟雾遮住了原本的天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日军的轰炸机终于飞走了。 “我该回去了。”信厚一定被吓坏了,小蔚一个人怕是哄不过来。 程彦笙一把拉住她:“你住哪儿?” 莳七回眸看了看他,“以后再见吧。” “你和谁一起的?”程彦笙不依不饶的问。 莳七也不理他,只是往回走。 “我来找以良的。” 程彦笙就像个牛皮糖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怎么也甩不掉,莳七终于松了口。 程彦笙听了,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莳七直觉他知道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宋以良七月二十六号就回林城去了。” “你怎么知道?” “他走的时候,我正好看见他,他说要回去找你和赵司令。”接下来的话他没敢说,宋以良定然和她错过了,可现在林城又沦陷,只怕凶多吉少了。 莳七眸色一暗,他果然回林城了,他是二十六号离开南京的,路上还有几天的时间,而她正是二十九日离开林城的,只怕她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回到了林城。 “鹤清,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人也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吧。” 莳七没有说话,程彦笙毕竟是个男人,有他在,有些事会让人放心很多。可是程彦笙和江怜南算计过她,她不知道该不该信。 第十七章 攻略民国军阀(十四) 莳七想了一晚上,终于听了小蔚的建议,让程彦笙跟着她们。 程彦笙高兴得不行,当即就搬到了她们住的旅馆,住在她们隔壁房间。 他自然是有私心的,宋以良现在凶多吉少,他守在赵鹤清身边,总归是有希望的。 “接下来怎么办?”小蔚有些无措的问,她们本来就是来找少将的,现在少将又回了林城,生死未卜。 沦陷区现在不能回去,重庆路途遥远,加上流民四散,程彦笙虽是个男的,却是个十足的知识分子,顶不上什么用,若是去重庆,实在是下策。 “留下来。” “对,留在南京。” 程彦笙很高兴和莳七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心有灵犀一点通。 南京至少最近几个月是安全的,尽管轰炸不断,可毕竟是政府所在,而且莳七知道,十二月之前离开南京就行。 而且莳七在想,宋以良回到林城,必定会听说她已经来了南京,她若是再离开南京,估计又要错过了。 正当他们做出留在南京的决定时,第二天南京就迎来了日军的大规模空袭。 耳边尽是炸弹的轰鸣声,莳七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几乎听不见人说话。 沦陷区不安全,南京也不安全,小蔚鼻子一酸,终于撑不住嚎啕大哭。 程彦笙和莳七都没有安慰她,也许让她哭出来是好事,总好过憋在心里,最重要的是他们早就不想说话了,巨大的震动震得头顶上的灰簌簌的往下掉,一张嘴就吃进去一肚子灰。 莳七捏了捏怀中信厚的小手,信厚抬起小脸,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看着她,继而也用肉呼呼的小手紧紧的抓住她。 旅馆的老板人很好,防空警报刚开始响起,他就一个个房间敲门,让他们躲在旅馆的地下室里。 沉默,地下室挤了十几个人,却尽是漫长的沉默。 没有人开口,巨大的轰鸣声已经让他们麻木了。 是小蔚的哭声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紧接着便是其他旅客低低的啜泣声。 “别哭了,嚎丧啊!”一个身穿旗袍,头发烫成卷,打扮得十分艳丽的女子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旅店老板扯了个笑:“您多担待,这世道谁也不容易,小姑娘心里害怕着呢。” 女子见老板客客气气,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翻了个白眼就自顾自倚在墙角假寐。 “老板不是南京人吧?”程彦笙打破了原有的尴尬。 “北平的,十年前就过来了。”老板说完这句话,像是想到了什么,重重的叹了口气。 程彦笙顿时缄默,他明白旅馆老板那声重重的叹息意味着什么。 莳七看了看众人,启唇轻声道:“诸位若是信得过我,趁着日本人停止空袭,赶紧离开南京吧。” 能帮一个是一个吧,不做点什么,总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离开南京能去哪儿?”旗袍女子嗤笑一声。 “往南走,去重庆。”莳七顿了顿,又道:“或者往北走,去延安。” 她来到这个位面到现在,也听说了不少有关共军的事,那支军队虽然备受打压,却发展迅猛,从江西瑞金到甘肃会宁,这支军队确实让人惊叹。 只可惜赵鹤清的记忆只到三九年,三九年六月,赵鹤清难产,记忆也就没了。 “政府可是在南京的,重庆和延安就能比南京更安全?” 旗袍女子依然面带讥诮,冷嘲热讽。 小蔚刚刚就被她堵了一句,现在见她还不识好人心,顿时怒上心头:“你爱信不信,谁要管你!” 女子轻笑出声,一双丹凤眼睨了小蔚一眼,却是没再开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爆炸声渐渐平息。 适应了爆炸声,一时间安静下来,莳七竟还有些不习惯。 “应该是走了,我出去看看。” 旅馆老板一面说,一面顺着楼梯往上走。 “还是再等等吧。”莳七微微蹙眉,爆炸声才停不久,现在出去还是太冒险了。 旅馆老板笑呵呵的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莳七蹙着眉,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不平静。 “走了走了,都出……” 忽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瞬间淹没了老板笑呵呵的声音,莳七下意识的抱着信厚趴倒在地。 当她缓缓从满室的灰尘中抬起头时,她才意识到了什么。 小蔚吓得不禁捂住了嘴,双眸睁得老大。 所有人皆不敢动,这样的情况才最恐怖,不知道日军轰炸机究竟走没走。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彦笙才道:“我出去看看。” 莳七一把拉住他,程彦笙拍了拍她的手:“没事,已经很久没有爆炸声了。” 程彦笙转身上了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下来:“空袭结束了。” 从地下室上来,却见天已经黑透了,空袭造成了滚滚浓烟渐渐散尽,他们这才看清四周,最后一颗炮弹是扔在了他们这条街道上,巨大的震动和气流将旅馆都震的倒塌了。 忽然,一个女人连连尖叫,所有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那个长相艳丽的旗袍女子。 “死……死人!” 女子惊恐的指着地上,撕扯着嗓子尖叫。 莳七让小蔚看着信厚,自己缓步过去,只见地上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面部已经被爆炸中四处飞溅的碎石弄得血肉模糊,脖颈处插着一根尖利的木头,就是这木头要了他的命。 “没什么可怕的,是老板。”莳七淡淡瞥了旗袍女一眼。 若不是旅店老板,他们连空袭都未必躲得过。 旅店老板的尸体已经全身僵硬了,看来他们在地下室至少又呆了四个小时。 浓烟散尽之后,才露出夜空,漫天的星辰让人恍惚觉得这不过是场梦,梦一醒,就好了。 “怎么上来了?” 身后传来程彦笙的声音,莳七没有回头。 两人坐在旅店的废墟看着星空,没有人说话,他们思忖再三还是决定留了下来,旅店虽然已经被炸毁,但至少还有个地下室,近来南京空袭不断,别的地方也未必比南京安全。 “我本来可以拉住他的。” 漫长的沉默突然被莳七打破,她面色平静,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不是你的错。”程彦笙知道她心里一定很难受,抬手想拍拍她的后背,却又犹豫缩回了手。 “在这里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废人,所有的事都无能为力。” 平生最大的无力感,竟然是在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给了她太多的冲击,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程彦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见莳七讽刺的笑了笑,那笑里似乎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他忽然觉得他看不清她了。 第十八章 攻略民国军阀(十五) 宋以良从南京回到林城正是七月三十日,他身上是有任务的,心里惦记着她,所以冒着风险都要回来一趟。 到了司令府才知道,鹤清昨天刚去了南京。 阴差阳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荒唐,长指死死的捏着拿在手中的帽子,直至指尖泛白,她去了南京,偏生他回来了。 “任命的文件已经下来了?”赵廷发的烟瘾在这几日骤然大了,房间里云遮雾绕,味道着实呛人。 “是。” “赶紧去吧。”赵廷发摆了摆手,将头顶的帽子拿了下来,宋以良这才注意到他发顶生满了华发。 他知道司令让他去南京请命是为了保他,可是作为军人,又怎么藏匿于他人身后,苟且偷生? “我不但是为了你,还有清儿,若是你与我一同……”赵廷发见他久久不语,叹了口气,说到这里,他端着烟枪的手隐隐颤了颤,顿了顿才道,“这乱世之中,清儿该怎么办呢?” 宋以良缄默,赵廷发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有几分恳切:“照顾好清儿。” 宋以良戴上帽子,对着赵廷发认真的行了一礼,无言,却是最好的承诺。 整个八月都是在日军的空袭,还有*组织的拦截交战声中度过的。 莳七每天都仔细观察戒指上的玉石,始终都是橙色,这意味着宋以良还活着,可是他究竟在哪儿呢? 自从日军的轰炸机被拦截了之后,他们就又找了家旅店,每天虽然还是胆战心惊,却也渐渐习惯了爆炸声。 没有空袭的时候勉强能安稳度日。 “姐姐。”信厚走到莳七身边,低着头小声喊道。 莳七放下手中的纸笔,声音轻柔的问:“怎么了?” “已经开学了,再不回去上学,先生会骂的。” 莳七恍然一怔,才惊觉已经九月十号了,信厚的话让她一阵酸楚,开学?哪里还有学校?连家都没了。 信厚见她久久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小心翼翼的拉着她的手:“我不去上学了。” 莳七一把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道:“信厚乖,陪姐姐找到姐夫再回去好不好?” 信厚重重的点了点头。 为了让信厚高兴起来,莳七决定趁着没有空袭带他出去买点东西。 尽管乱世,人总是要生活的。 没有空袭的时候,南京城里还像往常一样热闹,只是路旁的建筑偶见断壁残垣,告诉人们这不是一场梦。 信厚似乎很高兴,蹦蹦跳跳的走在她前面。 “我想吃包子。” “好。”莳七笑盈盈的应了声。 走到包子店门口,正巧撞上一场闹剧,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被一个中年男子拳打脚踢。 中年男子嘴里骂骂咧咧,脚上踢得更狠了:“小畜生,叫你偷东西!” 信厚吓了一跳,连忙拉了拉莳七的手,目光里满是恳求。 莳七正要开口,却听见人群中传来一个女声:“他偷了你什么,你要打死他?” “这小兔崽子偷了我两个包子!” 女子嗤笑一声:“我当是什么呢,原来就是两个包子!也罢,这钱,老娘替他给了。” 莳七循声望去,竟然是之前在地下室的旗袍女子。 “这么巧。”女子也看到了莳七。 莳七之前对这女人印象不好,但今天却有所改观。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想她从前是不是喜欢给别人下定义,比如封亟就是宠她的五哥哥,比如俞秋安就是想要正房位子的姨太太,再比如这个女人。 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打了她的脸,也许她从前就吃亏在这上面。 “你想干嘛!” 巷口传来女子的一声惊呼。 那声音,莳七方才刚听过,自然不会忘,一天之内遇见两次,缘分也够深的,她不禁笑了。 她让信厚在箱子外头等她,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巷子。 只见有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拦住了旗袍女,旗袍女凤眼怒瞪,扬起手狠狠的甩了他一耳光。 男子恼羞成怒,反手打了她一巴掌,接着就要撕扯她的衣裳。 “放开她。” 莳七淡淡开口。 男子回头,一见又一个长相标致的女人,顿时色眯眯的往前走:“又来了个小娘们,正好,一起伺候爷。” 莳七没有说话,只是在他走到她面前时,忽然掏枪对准了他的胸口。 “外敌来犯,却还有你这样的败类在这里欺负自己人,真是死不足惜。” 男子吓得慌了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滚。” 男子一听见这话,如临大赦,生怕她反悔,跌跌撞撞的跑掉了。 旗袍女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靠在墙上,慢条斯理的点了根烟,喊住了正要离开的莳七:“谢了。” 莳七微微驻足,背对着旗袍女,将枪收回戒指里,她那天无意中才发现戒指里是可以放东西的,她淡淡道:“离开南京吧。” 现在已经九月中旬了,十二月南京就沦陷了。 “我是来找我男人的。”旗袍女漫不经心的吐了个烟圈,“你呢?” 不知为何,莳七忽然笑了,抬眸望了望天,轻声道:“我也是。” “那个小白脸不是你男人?” 小白脸?程彦笙? 莳七笑着摇了摇头:“他是陪我找人的。” “我叫蒋素素。”旗袍女将烟掐了,眉目间流转着笑意。 “赵鹤清。” 莳七笑了,名叫素素,可偏偏生得媚骨生香,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万种。 和蒋素素没再多说,莳七就带着赵信厚回去了。 到了十月初,莳七就在考虑是否该南下去重庆了。 “小姐,信厚又不见了。”小蔚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莳七一怔,放下手中的东西跟她出去。 “已经好几次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但总会回来。” 信厚这孩子最近怎么开始有小秘密了? 她们在街上找了一阵,空袭不一定什么时候来,莳七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姐姐,我在这儿。” 身后传来信厚奶声奶气的声音,莳七转身,见到信厚笑嘻嘻的站在那里,心总算定了下来。 “我的小祖宗你去哪儿了?”小蔚上前一把抱住赵信厚。 信厚只是笑着饶头,也不说话。 第十九章 攻略民国军阀(十六) 莳七看出了端倪,他身后有个小巷子,刚刚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告诉姐姐,你最近都跑去哪儿了?” 信厚还是不说话。 任凭莳七怎么威逼利诱,他就是不开口,这让她有些怅然,明明之前还是个好孩子的。 “你不说,我就自己看。” 莳七越过他和小蔚,径直走进了巷子,巷尾的角落似乎蜷缩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她缓缓走到他面前,那小男孩抬起脏兮兮的脸,目光警惕的看着她。 这不是之前在包子店被打的那个小乞丐麽? 小男孩的身边还有一些吃的,难道信厚每天都是跑过来给他送吃的? “姐姐。”信厚小跑着过来,面上满是委屈。 小蔚也吓了一跳:“这是谁啊?” 莳七皱了皱眉,淡淡道:“信厚,我们回去。” “姐姐,我们救他吧。”本来乖巧的赵信厚忽然拉住了莳七,哀声乞求,“他生病了。” 莳七蹲下身,认真对信厚说:“姐姐当然会救他,但是你要记住,以后不能再瞒着我跑出来。” 赵信厚重重点了个头。 这个小男孩大约四五岁的样子,估计和信厚一样大,听他说他叫阿辛,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因为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前些日子刚死,饿死的,就是偷包子那天,他回去的时候他母亲已经饿死了。 他和他母亲是从天津逃过来的,路上被人抢了,好不容易到南京身上什么也没有了。程彦笙看着床上多出来的孩子,将莳七拉到门外。 “他是谁?” “路上救的。” “鹤清,咱们现在自顾不暇,这孩子还是别留下来了。” 看着程彦笙苦口婆心的样子,莳七漫不经心的倚靠在门框上:“信厚挺喜欢他的。” 程彦笙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她:“信厚还小,你想想,过一阵子咱们去重庆,这孩子是不是负担?” 莳七笑了笑:“程彦笙,其实你没必要一直陪着我的。”说完,她就转身进去了,留下程彦笙一个人怔在原地。 阿辛身上的伤口感染导致发烧了,小蔚照顾了有些日子,他的病才算好些。 这段时间里,程彦笙一直不见踪影,莳七也没当回事,他本就没有义务一直陪着她。 阿辛的身体好了之后,整个人还是郁郁寡欢,信厚就一直陪着他,絮絮叨叨说以前在林城的事,自从阿辛来了之后,信厚的兴致也高涨了不少。 阿辛是个很清秀的男孩子,像个小姑娘,他的身体完全好的时候,已经是十一中旬了。 期间莳七用戒指探寻过宋以良,他始终也没来南京。 不能再等了,十二月十日南京就沦陷了,到时候是生是死,谁也说不清,反正赵鹤清的记忆里,在南京沦陷后的一个半月里,日本人一直在屠城。 就在两天前,报纸上各大版面皆是上海沦陷的消息。 阿辛怯生生的走到莳七面前,小声的开口:“赵姐姐,谢谢你这些天一直照顾我。” 这话听着怎么有几分辞行的意思,莳七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东西看着他。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阿辛头都快埋到胸口了,声音也低得几不可闻。 “你为什么要借钱,能告诉我吗?” “我……我想去上海。” 上海刚刚沦陷,为什么要去上海? 莳七低下身子,柔声道:“上海现在都是日本人,很不安全的。” “可……可是……”阿辛一听这话,急得都快哭了,“我姥姥还在那里,娘让我去找姥姥的。” 莳七不同意借钱给他,当然也不可能让他一个人去上海。 结果当晚,阿辛和信厚两个人都不见了。 莳七吓得一身冷汗,和小蔚两个人连夜出去找,终于在快到城门口逮到了两个小屁孩。 信厚看见她,吓得直往阿辛身后躲。 “姐姐,我错了。”虽然莳七对信厚一向很好,但压不住从前的赵鹤清余威尚在,信厚一做错事,还是会心虚得不得了。 拎着两个小屁孩回到旅馆,莳七躺在床上思来想去,终是决定去一趟上海,前世的赵鹤清在沦陷后的上海住过一段时间,因为是国际港口,而且租界不少,所以就算沦陷后,上海民众的生活相比起其他的沦陷区而言,要稍微好些。 收拾完东西,就准备动身去上海了。 路上遇见了蒋素素,是她先看见的莳七,“走了?” “走了。”莳七点了点头,继而把箱子递给小蔚走到她面前,“你也走吧,南京快不安全了。” 蒋素素笑了笑,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敛起周身的刺芒,难得的柔和:“我和我男人说好了的,没找到他,我怎么能走?” “你若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蒋素素笑得风情万种,只是眼底的落寞确实骗不了人的,“只是有些事吧,妹子你还小,不明白。” 她垂眸掏出一根烟点上,吞云吐雾:“我八岁被卖进了窑子,十五岁接客,十七岁的时候,整个庆城没有人不知道我,他呢,不过是楼里看门的,竟然说要替我赎身。” 讲到这里,她的神色难得一见的似水温柔,唇角扬起的轻笑能叫人甘愿醉死。 那个傻子,凭他攒一辈子的钱也赎不了她。 “他说让我先来南京,他很快就到,妹子你说,我哪儿敢走?”蒋素素一双丹凤眼中隐有泪光,偏生唇角还是漫不经心的笑。 莳七心情沉重,庆城已经沦陷了,蒋素素比她先住进那家旅店的,算起来蒋素素来南京怎么也有四个月了,她男人估计凶多吉少了。 蒋素素又怎么会猜不到,只是心底还留有一丝希望,终是成了执念。 “妹子,赶紧走吧。”蒋素素笑了笑,不甚在意,“若是有缘,还会再见的。” 缘吗?估计不会再见了,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而蒋素素这样漂亮的女人,在那场大屠杀中,又怎会轻易被放过? 但是蒋素素的性格,能看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莳七仿佛预见了她的未来,心底一阵悲伤。 第二十章 攻略民国军阀(十七) 出了南京城门口,莳七却看见程彦笙站在那边抽烟,也不知等了多久。 他下巴上都是胡渣,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看见莳七,他猛地吸了口烟,然后将烟叼在嘴里,走到她面前,拎过她手中的箱子,哑着声音说:“走吧。” “不是去重庆,我们去上海。” 程彦笙愣了愣,从唇边拿下香烟扔在地上,没有说话,自顾自拎着她的箱子往前走。 他这辈子就是欠她的,重庆也好,上海也罢,能跟着她就行,他想洒脱一点的,这一个月里,他看似离开了,可还是忍不住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有些事成为习惯最为致命。 他们离开南京不久,国民政府就宣布迁都重庆。 十二月九日,日军兵临南京城下。 十二月十三日开始,南京掀起了腥风血雨——大屠杀。 南京到上海的铁路,其中有一半已经被日军占据了,除了陆路,只能走水路了。 水路相对而言就比较慢,陆路换水路,水路又换陆路,再加上莳七一路上有意的走走停停,到达上海的时候,已经是一九三八年春了。 到了上海,自然免不了一顿盘查,莳七将不能暴露的东西都收在了戒指里,塞了点钱才顺利通过盘查。 莳七时间拿捏得很好,到上海时,日军已经解除了对上海占领区的封锁。 在租界里找了一家旅店住下后,莳七和小蔚看着彼此化的丑妆,都不由笑了出来,若非如此,她们俩个女人太危险了。 在北方的农村,抗日武装和日军一直是对峙状态、剑拔弩张的,但在北平、上海情况就不太一样。新的统治者都需要维持表面的繁荣,除非自己选择离开,日本人并不会把人赶走。 程彦笙不让莳七出去,每天就自己一个人去找阿辛的姥姥。 阿辛的母亲临死前告诉了阿辛他姥姥的名字,可是这偌大的上海,叫周琴的人实在太多了,年纪小的,年纪大的,偏偏都没有一个周琴的女儿是远嫁天津的。 天色渐晚,程彦笙还是没有回来,莳七不禁有些担心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和日本人起冲突了? “小蔚,你去门口看看。” 小蔚应了声就小跑着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她又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 “小姐不好了,程先生被抓起来了。” 莳七猛然一惊:“怎么回事?” “刚才门口来了个男人,说程先生和日本人起了冲突,要你拿着钱去赎人。” 莳七沉思片刻,对小蔚说道:“小蔚,如果我和程彦笙明天早上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信厚和阿辛赶紧离开上海。” “去哪儿?”小蔚被吓坏了,还是强装镇定的问。 “到港口坐船去重庆,重庆有家新运旅店,你带着他俩在那里住下等我。”莳七冷静的说,“记住,不管多少钱,哪怕是下等舱,也一定要坐上英国的船。” 她怕带着小蔚和两个孩子不好离开,索性让她们先走,英国的船比较保险,属于中立地段。 从租界出来,就看见一辆车停在那里。 莳七心中有几分狐疑,却被一个男人推上了车。 车子停在了一所洋楼门口,莳七便被推下了车,洋楼门口站着几个背枪的日本卫兵,她飞快扫了眼四周,大抵将周围环境记在了心里。 搜过身后进了屋内,却见一个日本军官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看她,嘴里说了什么,但因为是日语,她不太明白。 莳七看了眼他的肩章,是个大佐。 一旁的翻译见她无动于衷连忙说道:“这是佐藤大佐。” 莳七戒备的望着佐藤,对他点了个头:“听说我哥哥犯了糊涂,大佐见谅。” 那翻译连忙将她的话翻译给佐藤听,佐藤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听完翻译的话,他笑着对翻译说了句什么。 “佐藤大佐说,梨春园一别,赵小姐更漂亮了。” 梨春园?她来到这个位面只去过一次梨春园,怎么不记得见过这个佐藤,赵鹤清的记忆里,也没去过梨春园。 “大佐恐是认错人了,鹤清并不记得见过大佐。” 佐藤听了翻译的话,哈哈大笑。 “佐藤大佐说,那天在梨春园听戏,并未透露身份,只在楼下看见了小姐一面,心中牵挂至今,又怕小姐对皇军有什么误会,所以才用了些手段把小姐请过来。” 误会?还能有什么误会?这话说的简直可笑,他们借搜查为名,攻进林城,便宜爹战死,她和以良天各一方,他们弄得她家破人亡,现在却和她说是误会。 “不知道大佐是不是对误会二字有什么误解?”莳七唇角微微上扬,声音里透着几分轻蔑与嘲讽。 翻译一愣,小声斥了句:“胡说什么!” 莳七也不知道那翻译怎么翻译的,佐藤听了他的话,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着对她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 “你告诉他,我哥哥脾气莽撞,可能哪里冲撞了大佐,还请大佐不要放在心上,能不能让我见哥哥一面?” 她不知道这个佐藤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就在此时,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个身穿暗红色旗袍的女人,肩上披着一条黑色的毛呢坎肩,身姿曼妙,风情万种。 “别来无恙了,赵小姐。”女子的声音有几分怪异,不似正常女人的柔美与娇俏,倒像是七十岁的老妪一般沙哑难听。 莳七循声望去,待她看清女子的脸时,忍不住轻笑了两声,她早该猜到的,声音沙哑,梨春园,能对的上的唯有江怜南。 果然是祸害遗千年,莳七当初想着放她一马,没想到她竟然死灰复燃了。 她刚刚还在想,为什么到了上海不久,佐藤的人就找到了她,如果是江怜南的功劳,倒也不足为奇。 “你跟踪我?” 江怜南缓缓走到佐藤身边,轻轻环住他的胳膊,笑得风情万种:“我哪有那本事,不过是你进了上海,就已经被我注意到了。” “佐藤大佐一直心慕于你,赵小姐,你也算是有福了。”江怜南的声音真的很难听,但莳七现在落到她的手里,她高兴也是正常的,“怜南以德报怨,赵小姐该高兴才是。” 第二十一章 攻略民国军阀(十八) 未待莳七开口,江怜南便笑盈盈的对着佐藤用日语说了什么,佐藤笑着点了点头。 “你还会说日语?” “我本就是日语专业的。”江怜南也不避讳,她穿越的事,赵鹤清不是早就知道了。 “大学生了,却做起了走狗?” 江怜南唇角还是扬着笑意,只是眸底的冷光直直逼向莳七:“赵鹤清,这儿已经不是林城了。”要想弄死她简直易如反掌,只是她不想让她死得那么容易。 宋以良不是喜欢赵鹤清麽,倘若赵鹤清已经被佐藤睡过了,那宋以良那样爱国的男人又会怎么想? 她就不信他们俩人还能在一起,这都是他们欠她的,宋以良该死,赵鹤清更该死! 她从林城出来后,不少地方的戏班子都听说了这事,纷纷表示高价请她去唱戏,可是她的嗓子已经被赵鹤清毁掉了,再也不能唱戏了,她连最后一条活路都被赵鹤清这个贱人切断了! 后来,她遇见了秦先生,是他在她危难的时候救了她,可是呢,他却转手把她送给日本人。 她现在才算彻底明白了,任何人都不能信,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宋以良不是不要她麽?那她就毁了他的心上人。 秦生香不是把她送给日本人麽?那她就从中挑拨,现在佐藤已经不信任秦生香了,到头来,秦生香要想在上海混下去,只得仰仗着她。 至于佐藤,相貌堂堂,对她也不错,只可惜是个日本人。 她已经盘算好了,未来几年,她还是要依靠佐藤的,等战争一结束,日本天皇宣布投降,她就立刻坐飞机去美国,当然,在这之前,她的帐还是要一笔一笔算清楚的。 莳七刚进入上海时,就已经被江怜南盯上了,自然知道她身边还有两个小孩一个丫鬟,所以当莳七刚进洋房的时候,她就派人去抓了。 佐藤很信任她,因为她凭借后世的信息,提供了几次情报都帮到了他,所以她虽然只是佐藤身边的女人,却可以调配部分人。 当晚,她派去的人回来了。 “什么,没抓到?”江怜南本是笑盈盈的眸色顿时厉光四射。 替她办事的是个中国男人:“是,她们本就在租界里,我们不敢大张旗鼓的去抓她们,我亲眼看着她们进了一所教堂,那个教堂是个美国女人开的,她死活拦着我们不让进。” “废物!”江怜南气得浑身发抖,将茶杯猛地砸在了男人的身上,一杯热茶将男人的衣裳浇了遍。 男子不敢反抗,立刻低下头。 “明天你一早就带人去港口,凡是民船,一艘船一艘船给我搜!”江怜南眸光凌厉,鲜红的指甲敲击在桌面上,如吐着红信的毒蛇。 “是。”男子转身就要走。 “许昌。”江怜南叫住了他,声音冷冽,“这次若是再办砸了,我就叫大佐毙了你。” 许昌低着头,眼底一闪而过一丝愤恨,却还是毕恭毕敬的答道:“是。” 佐藤对莳七很绅士,邀她去舞会,请她去吃晚饭,送她各种各样的衣裳首饰,唯独一点,限制自由。 被变相软禁了十来天,她不仅再没见到程彦笙,连江怜南都没再见过。 “赵小姐。” 莳七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佐藤和他的翻译正站在她房门口。 佐藤微笑着看她,然后说了什么。 翻译连连点头:“佐藤大佐说今晚请你去吃饭。” “我要见我哥哥。” 她大概是猜到佐藤的心思了,正逢乱世,他在妄图用安稳的生活一步一步击垮她,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离不开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只可惜,他的算盘还是打错了,因为她是莳七啊! “大佐说,明天可以让你见他一面。” 江怜南敲响了佐藤房间的门。 “进来。” 推门而入,佐藤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 “大佐,位子已经订好了。” 佐藤点了点头,江怜南欲言又止的看了看他,犹豫片刻,还是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 “大佐,赵鹤清太傲气,可以用点手段的。” 佐藤这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抬头看着她,眸光晦暗不明,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放这里,你先回去吧。”过了良久,佐藤才开口。 江怜南心中暗喜,赵鹤清这次栽了,等她和佐藤睡了,看宋以良还要不要她! “那我先回去了。”江怜南轻轻拉了拉肩上的披肩,笑得妩媚。 她正要带上门,却骤然听见佐藤的声音,“石塚君很喜欢你,你今晚去陪陪他吧。” 江怜南妩媚的笑意顿时凝固在唇角,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她是个女支女麽?在佐藤眼里,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凭什么赵鹤清顺风顺水,她却沦为了陪女? “怎么了?”佐藤抬头看她,眉心微蹙。 江怜南狠狠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见佐藤看向自己,面上硬扯了个微笑:“没事,我先回去了。” 回到房间,江怜南忍不住砸了桌上的杯子,疯魔似的大笑起来,她就是个傻子,以为佐藤会看在她贡献情报的份上对她好,可他有了赵鹤清后,转手就将自己送给了别人。 这世界谁也不能信!谁也不能信! “赵鹤清,你等着!”江怜南的眸底是滔天的恨意,手指被打碎的杯子划破了,鲜血淋漓还不自知。 到了晚上,佐藤带着莳七出去了。 “赵小姐,这里的红酒很不错。”佐藤用蹩脚的中文微笑着说。 莳七的态度不冷不淡:“如果大佐只是想让我留下来,大可放了我哥哥,我自然不走。” 佐藤唇角带着微笑:“你很聪明。” 莳七顿时了然,佐藤说她很聪明,懂得迂回,放了程彦笙就是放了拿捏她的把柄,这种赔本的事,他不会干的。 “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佐藤见她不语,笑着说。 莳七没有动,佐藤笑了笑:“吃了饭,明天让你见他。” 她不能在待在这里了,不知道小蔚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坐上了去重庆的船,明天看见程彦笙,旁边一定会有人监视,该怎么逃出去呢? 第二十二章 攻略民国军阀(十九) 莳七渐渐开始觉得昏昏沉沉,浑身发热。 酒里被人下了东西! 她指尖捏紧,想要把东西从体内逼出来,却又猛然想起她现在是赵鹤清,根本一点修为也没有! 佐藤笑盈盈的看着她,用日语对一旁的人吩咐:“带她回去。” 江怜南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从石塚房间出来,随手将毛呢坎肩搭在肩上,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石塚在这种事上比佐藤要变态的多,她几乎从头疼到尾,心底恨得要死,却还要媚笑相迎,结束穿衣服的时候,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块好皮。 这笔账,她会好好和赵鹤清算的! 佐藤能这样对她,自然也能这样对赵鹤清,她就等着那天。 从石塚那里回来要经过几个站岗的,他们看见江怜南的样子,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像是能将她生吞活剥。 江怜南对着他们娇媚的笑,那几个人魂都被勾没了。 她不由嗤笑两声,男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的败类。 路过佐藤的住所,她抬眸往上看去,只见佐藤的房间灯还是亮的,而赵鹤清的屋子灯已经熄了。 一想到赵鹤清今晚就要被佐藤糟蹋了,她心底就一阵快意,连身上的伤都不觉得痛了。 “许昌!”刚走进洋楼,她就看见了这两天一直躲着她的许昌。 许昌毕恭毕敬的回头:“江小姐。” “我让你抓的人呢?” “她们上了英国的船。” “上了英国的船你就不抓了?”江怜南咬牙切齿的问,许昌就是个废物!不知道佐藤为什么还留他在身边。 许昌低着头,看不出神色:“国际船只,还是不要给大佐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说完,他对着江怜南点了个头就走了。 不过是个被佐藤玩腻了的女人。 莳七怔怔的看着眼前被她割断喉咙的佐藤,心底一阵恍惚。 她迷迷糊糊的被人扛回了房间,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佐藤正坐在床前,温柔的着看她,而她衣裳已经半褪了。 就在他欲进一步解开她的衣服时,莳七猛地咬了一下舌头,神思清醒了点,她一把搂住佐藤的脖子,红唇亲吻着他的脸颊,渐渐向下,佐藤受用的闭上双眼,一双大掌在她的身上游走。 佐藤以为是药起作用了,心里更松懈了几分。 就是现在,她在佐藤身后的右手凭空出现一把匕首,开枪会引来那些卫兵,为了防止药力让她昏迷,她立刻在自己的左手狠狠划了一刀。 剧痛让她彻底清醒了,就在这时,佐藤将她压在了身下,就要解她的衣裳,她眸光魅惑,微微一笑,反而将佐藤压在了身下,红唇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啃咬,顿时一股酥麻的感觉传遍了佐藤的全身。 莳七见他彻底放松了下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佐藤死前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双眼瞪得老大,像是怎么也不明白忽然就送了命。 鲜血溅了莳七满脸,她缓缓从佐藤身上下来,刚才杀了佐藤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床边。 她飞快的思索着,佐藤死了,她也活不成,难道第一次的任务就这样失败了?她还没有找到宋以良,她不能死! 想到这里,她强撑着虚脱的身体站了起来,将佐藤的房间翻了个遍,没什么重要的,唯有角落的保险箱吸引了她的注意,也许里面的东西能帮她逃出去。 密码,密码是什么? 她翻遍了屋内,终于在佐藤的戒指上找到了疑似密码的数字,她试了试那串数字,保险箱果然开了,里面有几支枪和子弹,还有份文件,她抽出文件,原来文件的重点是张名单。 不等再耗下去了,她不清楚佐藤的作息,虽然他的下属心知肚明佐藤现在在干嘛,但不能冒险。 莳七将保险箱中的东西一股脑扫进了戒指里,轻轻开了门。 已经很晚了,整个楼都熄了灯。 她的心跳得飞快,沿着走廊蹑手蹑脚的往前走,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几乎是一瞬,她转身拔枪对着来人,那人黑黝黝的枪孔也正对着自己。 月光从天窗洒了进来,她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那人似乎是佐藤身边的,是个中国人,叫什么许昌。 许昌也看清了她的脸,包括她脸上的血迹,作为佐藤的下属,他自然知道佐藤现在应该在干嘛,而莳七脸上的血迹顿时让他明白了什么。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许昌飞快的拉过莳七躲回了佐藤的屋内。 “是你杀了佐藤?” 许昌看见床上被割喉的佐藤,低声问道。 莳七防备的举着枪对着他,许昌压低了声音说:“自己人。” 莳七将信将疑的看着他,许昌瞥见被打开的保险箱,不由快步走上前:“里面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莳七反问他。 “我不瞒你,我潜伏在这里就是为了保险箱里的东西。” “你是重庆那边的还是延安那边的?” 许昌迟疑片刻,还是回答了她:“延安。” “里面是张投靠日本人的名单,*共军的都有。”莳七将手背在身后,从戒指中变出那张名单递给他。 许昌高兴地不得了,接过名单说:“你哥哥就在地下室关着,江怜南派我去抓你的弟弟,你弟弟他们现在已经坐上去重庆的船了。” 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小孩,怎么可能抓不到,他不过是不忍帮着日本人的走狗作恶。 许昌从佐藤的腰间扯下钥匙递给她,“你赶紧去找你哥哥,我收拾完这里就去帮你们。” 洋楼里也还是有巡夜的卫兵,好几次差点被发现,幸好都混过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下室,果然看见一个上了锁的房间,莳七用许昌给她的钥匙开了门。 程彦笙的双手被铐在墙上,睁开眼,惊喜的看见莳七就站在他面前。 “鹤清?你怎么在这儿?” “来救你。”莳七边说话,一边用手中的钥匙一个个去试他手铐上的锁。 满串的钥匙都试遍了,现在是倒春寒,可莳七的汗都流了下来,左手上滴滴拉拉的流着血。 “你受伤了?”程彦笙一脸紧张。 莳七擦了擦汗,她身体里的药效还没过,多半是在靠手上的伤强撑,如果撑不下去,只能再划一刀。 “不是这几把钥匙。”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是在找这把钥匙吗?” 第二十三章 攻略民国军阀(二十) 莳七下意识掏枪转身,动作一气呵成,只见门口正站着江怜南正右手举枪对着她,左手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你趁大佐睡着了就想逃跑?” 江怜南看来还不知道佐藤已死的事,莳七举着枪缓缓站起身,将程彦笙护在身后。 “你不敢开枪。”江怜南唇角噙着讥讽的笑。 开了枪会把卫兵引过来,到时候一样逃不掉。 莳七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刚刚许昌说收拾完佐藤的房间就来帮他们逃出去,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拖延时间。 “把我赶出林城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莳七平静的看着她:“我以为我们早就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江怜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启唇大笑,“赵鹤清,你把我害得那么惨,还想着一笔勾销?” “惨?那我丧子的账你可算了进去?”莳七看向她的眸光冷厉,唇角扬起一抹嘲讽,“本就是你抢了我的命数,因果轮回,你不过是还回来罢了。” 程彦笙听得一头雾水,丧子,命数,他可是听错了? “你放屁!我抢了你的命数?成王败寇,上辈子是你自己不争气,亲手将宋以良推开的,你都是自找的!”江怜南心中恨意滔天,情绪渐渐激动起来。 “这可真是笑话,如果都是我自找的,那你告诉,为何我现在会站在这里?” 江怜南是典型的利己主义者,但凡阻挡她利益的人都该死,而她做的一切都应该无条件被原谅,这点和苌黎像极了。 “你在这里又如何?”江怜南忽然笑了,“你以为佐藤睡了你,就能保你一世无忧了?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然后告诉他你是反日分子!” 程彦笙听完她的话,瞪大了双眼,鹤清为了救他,被糟蹋了? “鹤清你……” “闭嘴。” 莳七半点不敢松懈,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你是未来的人吧,你明明学过这段历史,为什么还要助纣为虐?家国情仇在你心里就半点也不重要麽?” 一步一步击垮江怜南的防线,最后一举诛之。 陆辛早告诉过她,见到穿越女,诛之!可她还是没照做,不然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江怜南神色一怔,举着枪的手隐隐有几分颤动,但只是片刻,她就情绪激动的看着莳七:“家国情仇与我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大时代中,我江怜南又能算得了什么!三七年注定了七七事变,抗日战争注定了八年,我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应历史罢了!” 莳七轻笑一声:“自欺欺人。” “难道我不让大佐去攻打林城,林城就不会沦陷了麽?”江怜南现在的情绪已经崩溃了,她的脸涨得通红,近乎癫狂,“别放屁了赵鹤清!” 她刚到佐藤身边不久,北平就沦陷了,她说服佐藤攻打林城,林城是南北交通枢纽,有了林城,就控制了南北通向的交通,相当于握住了命脉,她还告诉佐藤,林城虽然易守难攻,但自身补给有限,而且现在南京政府的注意点全在北平天津一带,只要连续强攻,林城轻而易举就能拿下。 佐藤大喜过望,立刻向上面请命,用了五天,林城就攻下来了,五天,日军也损失不小,时间也不算短,但林城确实值得。 林城的弱点其实是上一世她无意间听宋以良和属下说起过,他可能死也想不到,林城被攻,他和赵鹤清都会丧命,全都因为他前世的一句话。 可是她没想到,赵鹤清竟然离开了林城,不止她,宋以良也是。 “攻打林城是你出的主意?”莳七眸光顿如寒针,直逼江怜南。 江怜南长笑几声,一步步走上前,扣动扳机:“去死吧赵鹤清。” 就是现在,莳七从戒指中取出匕首,飞快的打掉江怜南手中的枪,一把反扣住她,匕首死死的抵着她的脖子。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又被人推开了,莳七心头一颤,不知来的人是谁,如果是许昌还好,她担心刚刚的动静太大,引过来卫兵。 许昌推门而入,就看见莳七擒住了江怜南。 “她怎么办?” “许昌,赶紧救我!不然我让大佐毙了你!”江怜南从喉咙中挤出来两句威胁的话。 许昌淡淡扫了她一眼,对莳七点了个头。 莳七会意,在江怜南耳边轻声说道:“结束了。”说完,匕首狠狠的割破了她的脖颈,鲜血飞溅,屋顶顿时一片猩红。 莳七嫌弃的推开江怜南的尸体,拿过她手中的钥匙替程彦笙开了锁。 “快点,现在他们正在唤哨,正好可以逃走。” 许昌带着她和程彦笙出了洋楼,躲在了草丛后头:“赵小姐,佐藤死了,估计我没办法把东西送出去了,但这东西不能耽搁,你能不能帮帮我?” “好。”莳七一口答应。 许昌告诉了她具体的接头地点,最后说道:“你和程先生也不能留在上海了,可以让我们的同志帮你们离开上海。” 告别许昌之后,她和程彦笙趁着换岗顺着围墙往前走,程彦笙先爬上墙,然后把莳七拉了上来,莳七刚翻下墙,一道光扫了过来,正巧照在程彦笙身上,紧接着,一阵机关枪的扫射,程彦笙满身是血的从围墙上栽了下来。 莳七被这一变故弄的怔住了,下意识的上前按住程彦笙身上的枪伤。 “你……不是……鹤清?”程彦笙身上的枪伤太多,鲜血源源不断的流了出来,他的手指轻轻的勾住莳七的手,眸底的眷恋像是星辰大海。 “亲……亲我,好吗?”程彦笙的声音里尽是哀求。 莳七的心底充斥着巨大的悲伤,眼睛涩的厉害,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程彦笙满足的笑了,轻声道:“我……爱你。” “快……走。”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莳七。 莳七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他。 里面的日本人还没有发现佐藤死了,巡逻的卫兵将程彦笙扫射后,派过来一个人查看,见人死了,也就回去了。 第二十四章 攻略民国军阀(二十一) 趁着佐藤被杀的消息还未传开,莳七立刻躲进了租界里。 许昌告诉过她,租界里有一个美国人开的教堂,他口中要接头的同志会去那里。 接头的人和许昌不一样,许昌因为看见她杀了佐藤,故而心底没那么防备,可接头的人着实谨慎,时间换了又换,眼看佐藤被刺杀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整个上海都在搜查她,租界不过是凭着国际条约暂保一时安宁,随着日本人对上海的控制,难保哪天这最后的避难所也要覆灭。 时间就这样在东躲西藏、不见天日中过去了,当莳七真正和接头人接上头已是春末。 她从未想过接头人同样也是个女子,二十来岁,一双眼睛摄人心魄。 秦生莲见莳七打了相同的手势,佯装不找痕迹的坐在了她身旁,莳七缓缓闭上眼,似在真诚的做祷告。 “你不是白鹭。”秦生莲双手交叉,压低了声音道。 她见过白鹭,是个男人。 “白鹭让我来的,东西在我这里,作为条件,你要把我安全送出上海。” 莳七还是有所保留,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万一东西到手卸磨杀驴,她就太得不偿失了。 秦生莲没想到和她接头的不是白鹭,听了莳七的话,她没有说话。 莳七唇角扬起一抹轻笑,她在防备对方,对方又何尝不防备她呢? 秦生莲回去和上头商量了一下,还是找到了莳七:“我送你出上海,你把东西给我。” 白鹭死了,不知是不是暴露了,佐藤死后,日军那里抓起来不少人,组织上说白鹭是个烈士,只是到目前为止,除了两三个人,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日本人的走狗。 秦生莲是秦生香的妹妹,秦生香是把江怜南送给佐藤的人,顶的正是秦生莲的包。 当初佐藤看上自己,哥哥就想尽办法推脱,最后不知在哪里捡到一个艳色绝世的女人,听说以前是个戏子,被哥哥捡到时感激涕零的,她心里颇有几分不忍,没想到那戏子卖起国来竟是半点不手软。 其实她当时是想深入到佐藤旁边的,这样得到的情报会更多。 但哥哥坚决不同意,他不信仰*,顶多算是插科打诨的中立派,她若是太过于执着,只会让他生疑。 秦生莲正想着,就听到对方轻笑一声:“合作愉快。” 现如今佐藤死了,接任他位子的前田和秦生香关系匪浅,她现在要送一个人离开上海也不是难事。 “赵小姐,这满大街都是搜寻你的,若是不说实情,我又如何能帮你离开上海?” 秦生莲以为事情会很容易,没想到日本人竟到处在抓她。 莳七笑了笑:“佐藤是我杀的。” 秦生莲大惊,看向她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 莳七说她要去重庆,正好秦生莲家的一艘货船也要去重庆,因为前田的关系,秦生莲家的货船只是粗粗的过了一遍就放行了。 临行前莳七把名单给了秦生莲,而秦生莲也给了她一封信。 “赵小姐,世道太乱,若是有兴趣,可以去延安,我给你写了封介绍信。” 莳七微笑着接过信:“谢谢。” 从上海到重庆,水路走了近一个月,到重庆时,已经是七月份了。 七月的重庆热得很,像是个被群山包围的火炉。 下来货船,莳七就直奔新运旅店,她让小蔚带着信厚和阿辛在这里等她的,拿着地图,几次问路,终于找到了新运旅店。 可眼前的废墟却让莳七在这炎热的七月恍如置身于一个寒冰地狱。 双脚像灌了铅,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她神思恍惚的捡起地上一个匕首的鞘,那是她临走时交给小蔚的,她认得。 是了,她只记得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却独独忘了重庆正因如此也成了众矢之的,和三七年的南京一样,空袭不断。 是她害了他们。 艳阳高照的重庆,莳七神思恍惚的走着,像一缕游魂。 这个世界太残酷了,比她原先的世界要残酷的多,她退却了,可是也联系不上陆辛,唯有咬牙撑下去。 唯一支撑莳七的信念就是找到宋以良,完成最后的任务,离开这里。 她在重庆待了快一年了,没有空袭的日子就在街上游荡,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已经是三九年的六月份了,难道找不到宋以良拿不到神魂,她这辈子就要待在这里吗? 防空警报一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往防空洞里跑,莳七被人流挤进了防空洞。 闭塞的环境让空气不流通,她渐渐产生了幻觉,信厚和阿辛没死,他们被人欺负了。 莳七像着了魔一样就要往外跑去,被守在门口的人拦了下来。 “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弟弟。” 守卫的人本不耐烦的将她推到在地,当看清她的脸时,不由愣住了。 他不敢耽搁,连忙叫来长官。 “真的像!” “要是认错了你自去领罚!”一个准尉军衔的人走了过来,满脸不耐烦,这都第几个了,想一夜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待那准尉看见莳七时,也愣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缓缓在莳七面前蹲下。 莳七目光警惕的看着他,片刻才道:“赵鹤清。” 准尉顿时喜上眉梢:“你可有未婚夫?” “没有未婚夫。”权衡再三,还是选择了撒谎,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一个政党内还是会有敌我之分,她不想给宋以良招惹麻烦。 准尉脸上的喜色渐渐没了:“没有未婚夫吗?” 外头的轰炸未结束,准尉蹲在莳七身边和她聊天,说是聊天,十句有九句是在试探她。 空袭结束后,他让人架着莳七就出去了。 “少将,我们今天找到一个女子,和夫人很像,只是她说她没有未婚夫。” “带进来看看。”宋以良还是不放心手下的办事,每找到一个,都要亲自过目。 莳七被人押着进了屋内,她原本冷厉的眸光在看清坐着的人时,瞬间如水般温柔。 宋以良笑盈盈的看着她,挥了挥手,那些人便退了出去。 于准尉见到这样的状况,心底顿时有种要泪流满面的冲动,终于找到了! 第二十五章 攻略民国军阀(二十二) 莳七看着他唇角噙着的笑意,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宋以良一把拉住带入怀中,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心中一颤。 “去哪儿?”他眉目含笑的凝着她,长臂紧紧地环住她,只有他知道,指尖传来的颤抖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是失而复得后的激动。 莳七咬了咬下唇,在他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程彦笙死了,小蔚死了,信厚也死了。”她的喉咙哽得难受,双眸干涩,“你这两年死哪去了!” “对不起。”宋以良一阵心疼,抱着她轻声道。 从林城出来,他就去了南昌任命,不是没派人去南京找过她,可是这乱世,说找人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今年三月底,日军攻到南昌,他甚至都做好了拼死守城的准备,他死了没什么,只是对不起鹤清,结果一纸公文,政府命他们调离南昌。 莳七掐完他又后悔了,忙把他袖子卷起来,果然看见他的胳膊上被她掐出了一个青紫色的印痕,她顿时又心疼的不得了,“疼麽?” “你亲亲就不疼了。”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眼底尽是狡黠。 莳七被他气笑了,一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 “自己亲。” “好嘞!”宋以良笑盈盈的拿起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说好的九月就娶你,结果都两年了。” 这两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她,他也曾想过她是不是已经…… 可是这种念头刚一闪现,就被另外一种执念彻底压倒,他坚信她还活着,并且也在找他。 正逢战时,宋以良和莳七的婚礼也就简单的多,只请了他在军中的同僚,宋以良曾问过她的意思,莳七心里到底是偏向传统婚礼的,许是一种归属感,唯有传统婚礼才能让她真切的感觉到自己是嫁给了宋以良。 这是私心吧,她仿佛真的爱上了宋以良。 重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拉响防空警报,婚礼极近素简,抬着莳七的轿子,也不过是从小转了两圈。 红烛摇曳,夏日的晚风从窗棂吹进,轻拂着莳七头顶的盖头。 红,入眼的正是漫天遍野的红,像血一样的颜色,胸口顿时一阵心悸,似有万千吨巨石压在上头,莳七死死的抓住身下的床单,呼吸艰难,她想起了那次的梦中,她也是这样一袭红嫁衣,信誓旦旦的等着迎娶她的人,那人似是说过要以西天最流光溢彩的霞光缀以她嫁衣的裙摆。 可是,那人是谁? 是封亟吗?不,不是他,她是忘了什么吗? 脑海中的思绪百转千回,像是无数飞虫在她脑中嗡嗡乱叫,疼,好疼。 “夫人怎么了?”一旁侍奉的丫鬟一阵惊呼。 丫鬟的声音将莳七的思绪渐渐剥离,她的呼吸渐渐平和,抚了抚心口才淡淡道:“无事,许是热了。” 既然是传统婚礼,免不掉的就是闹洞房,当宋以良被人抬进来的时候,莳七还分别听见外头的可惜声。 “这小子不禁灌,这才多少酒,醉成这个样子。” “难得热闹一回,结果连新娘子面都没看见。” 外头的声音渐行渐远,莳七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去,屋内的丫鬟忙忙碌碌,宋以良此刻昏睡在床上不省人事。 “你们先出去吧。” 丫鬟不敢多言,放下手中的毛巾就出去了。 莳七不慌不忙的在宋以良的腰间掐了一下:“人都走了,还装?” 宋以良一把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摩挲:“来的人多多少少有我的上司,不若如此,只怕要委屈你。” 他见过那些人闹洞房的样子,鹤清是他一个人的,哪能让别人看去了。 莳七轻咳了一声:“盖头。” 她到现在都顶着盖头和他说话,也看不见他是什么模样。 宋以良这才恍然大悟,起身拿过桌上的挑秤,缓缓挑起她的盖头。 红烛微漾,眼前的人低垂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墨一般的青丝间戴着珠翠凤冠,宋以良执着挑秤的手骤然怔住,仿佛四周清风朗朗,轻拂在耳畔,天地只剩一个她。 手上的戒指在宋以良挑开盖头的一刹那瞬间变成了血红色,莳七怔怔的盯着戒指,紧接着,仿佛有一股未知的灵气缓缓注入她的身体,不,是同她现在的神魂合二为一,浑身说不出来的舒畅。 结束了? 为何还不见陆辛? 是了,信息传到主位面,定是需要时间的。 想到这里,莳七缓缓抬眸,眸光静静的落在眼前人身上,身长玉立,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他似是比初见时要硬朗多了,一袭军装穿在他身上是说不出的感觉。 莳七骤然一阵自豪,这是她看上的男人。 可是转念,她要离开他了,心底登时一阵不舍。 宋以良缓缓坐在她身旁,轻轻吻上她的唇,听着她呼吸渐渐急促,他的眸光顿时暗了又暗。 大掌在她身上游走,手中的挑秤早被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只是床榻上的二人早已无暇分心。 于莳七而言,这是偷来的时光。 她回应着他的攻城略池,游走在她嫁衣上的手开始不满足于这般的隔靴搔痒,他的动作有些急躁,试图解开她嫁衣上盘扣的手像是不听使唤,莳七不禁轻笑出声,却被他惩罚似的轻咬一口,疼痛中带点酥麻的感觉让莳七忍不住轻哼一声。 这声音传到宋以良耳朵里,只是徒增难耐,真是作茧自缚,咬了她一下,受苦竟还是他。 宋以良烦躁的扯了扯领带后,又坚持不懈的去攻克她领间的盘扣。 “傻样!”她抿唇笑着,双眸明亮通透,脸上的红霞在红烛的映衬下似乎并不那么明显,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莳七在宋以良虎视眈眈的目光中缓缓解开盘扣,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是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只听得宋以良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接下来的事情,夫人享受就好。” 夜风轻拂而过,屋内的红烛噼啪一声炸响,床榻上的人双颊酡红,眸光微动,如凝脂般的肌肤在红色床单的映衬下更显白皙。 他看着她的长发似泼墨一样洒在床上,屡屡清香更成了意乱的催化剂。 她睁开迷离的双眸,红唇摩挲着他锁骨处的红色胎记,紧紧的抱住他,低声轻喃:“宋以良,我爱你。” 第二十六章 攻略民国军阀(二十三) 莳七本以为当她再次醒来时,就已经回到了陆辛那里。 所以当她睁开眼,看着大红色的帷帐时,心里一阵恍惚。 宋以良被临时找去开会了,这就是战时,哪怕新婚,也没办法松懈。梳洗后,莳七坐在梳妆镜前,镜中印出墙上的挂历,一九三九年六月二十三日,她的眸色不禁暗了暗,身后的小丫鬟笑眯眯的看着她:“夫人生得可真好看。” “你先出去吧,我看会儿书。” 小丫鬟轻快的应了一声后便带上门出去了。 莳七缓缓阖上双眸,脑海中顿时浮现信厚和阿辛的样子,他们正在刷盘子,一旁的盆里是源源不断的倒进来新盘子。 这很奇怪,之前在防空洞时,她以为这不过是因为空气不流通导致的幻觉,现在看来不是。 她动用意念继续查看,信厚和阿辛似乎是在一家饭馆的后厨,和他们一样的孩子还有两个,似乎都是被关在那里的,场景慢慢往前移动,只见饭馆正上方悬着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晏江饭店”四个大字。 原来是那里,她在重庆游荡的这一年,几乎每个月都会路过那里一次,没想到信厚和阿辛就被关在里面。 可是,为何独独不见小蔚? 想到这里,莳七再一次发动意念寻找小蔚,却不想,脑子瞬间嗡嗡作响,喉咙一阵腥甜,一口血喷在了梳妆镜上。 心口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啃噬,莳七死死的抓着梳妆台,冷汗浸湿了她身上的旗袍,脸色惨白的如一张白纸。 她强撑着自己想要站起身来,可无力的双腿让她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忽然,一股巨大的气流侵袭了她的身,她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陆辛,是陆辛要带她回去。 不能睡,睡了就再也见不到宋以良。 她不想他满怀欢欣的回家,可见到的却是她冰冷的身体。 她好想他,好想好想他,可她却陪不了他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的咬了下唇,鲜血顿时顺着破了的嘴唇滴了下来。 陆辛的幻影出现在屋子里,声音里听不出他的情绪:“为什么不回去?” 莳七的额间尽是冷汗,每说一句话,喉咙处都像是有一个锋利的刀片在割着。 “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她不想刚和宋以良团聚就分开,她怕他难过,更怕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会忘了自己。 为什么这么艰难,她以为不过是取回神魂而已,可却独独忽略了这不是一个故事,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这具身体已经开始衰竭了你知道吗?” 她何尝不知道,昨夜欢好之时,她就浑身乏力,昏昏沉沉,原本没当回事,只以为是那事太叫人乏累。 可当她看见墙上的日历时,她顿时明白了一切,前世的赵鹤清于三九年六月二十日难产去世,这也就意味着赵鹤清原本的神魂在二十号的时候就消散了,全凭她在支撑这具身体。 可是她还有一事不明。 “赵鹤清的命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为什么到了二十号,她的神魂还是散了?” 陆辛的声音清冷:“她的神魂早就散了,在你还没离开林城的时候。” “那为何?” “你的元神太弱了,所以一旦她的神魂散了,到了原先的时间点,这具身体会排斥你,然后衰竭。” 原来是这样,就像一场笑话,她把这个世界当了真,可她到底还是外来的。 “求你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莳七强忍着喉咙处的腥甜,虚弱的声音里尽是哀求。 陆辛的眸光深深的落在她身上,半晌才道:“你动心了?” 回应他的是沉默,不知为何,陆辛竟是轻笑两声,听在莳七耳朵里是无尽的嘲讽。 是啊,任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个任务,竟然动了心。 莳七好像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的她还是天宁宗的小女孩,刚刚展露锋芒,有疼她爱她的长老们,有会温柔看着她的封亟,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画面一转,她站在一个高台之上,高台下是千军万马,她一袭火红的嫁衣在夕阳的光辉下愈发绚丽夺目。 莳七飘荡在空中,旁观着她和她,像个局外人一样,没有任何感觉。 只是在身穿嫁衣的她拔掉自己发间的簪子时,莳七的心猛然抽动了几下。 当画面再次扭转时,那座高台早已成了废墟,一个身披铠甲的男子背对着她而立,背影是如此寂寥,她生平第一次竟是能感觉到男子无尽的绝望。 是什么让他如此绝望? 她不明白,可是那荒凉入骨的脊背,却刺得她流下泪来。 呵,果然是在梦中啊,她像个怪物,纵使心里难过至极,眼眶红了又红,酸涩得她恨不得挖去双眸,可就是流不出泪来。 唯独在梦里,她才能流泪。 莳七从长长的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伏在她手边睡得昏沉的宋以良,他的大掌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像是生怕她不告而别,笔挺的军装外套随意地扔在一旁。 陆辛同意了她的一月请求,意识到这点,她欣喜难耐。 莳七垂眸静静地凝望着他的睡颜,他的浓眉紧蹙,睡得并不安稳,她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眸中满是缱绻。 她的手刚一碰到他的头发,他便醒了。 他就这样怔怔的望着她,眸底有几分恍惚。 莳七微微一笑:“回来了。”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却叫他登时红了眼,又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的样子,微微别过脸,继而将她拥入怀中。 他以为,他从部里回来,见到的会是她欢喜的笑靥,他的手中拿着想送给她的镯子,他知道,她向来只喜珠翠,不爱金银,他甚至在想这通透的玉镯套在她如凝脂一样的皓腕上,肯定好看。 可是他一进门就看见她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唇上的鲜血染红了她原本苍白的唇,梳妆镜上满是鲜血。 他登时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住了,手中的镯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就像他此刻的心。 他像疯了似的让人去找医生,而他则浑身发抖的跪在她身旁,手指颤抖的探向她的鼻息,微弱的呼吸像是一场春雨,消融了他心底的冰凉。 不怪他如此,她倒在地上的样子就像一只精致的瓷娃娃,彻底没了生命。 第二十七章 攻略民国军阀(二十四) “以良,怎么了?”莳七声音轻柔,抬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 梳妆镜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了,地上的狼藉也被打扫了,他一定发现了吧。 莳七若无其事的凝着他笑,冰凉的手被他紧紧的攥住,这不是六月吗,她的手却尽是冰凉,怎么也捂不热。 宋以良强迫自己调整好情绪,他不能被击垮,他若是也垮了,鹤清该怎么办呢。 他的大掌轻抚着她的发,张了张嘴,半晌才哑着声音说:“没事,鹤清,你好好休息……”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她在上海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请来的所有医生和大夫都说她时日无多,怎么他才和她相聚,就要失去她了呢? 他听见那些医生战战兢兢的说出诊断时,生平第一次情绪失了控,几乎是下意识的拔枪对着他们。 他不接受,什么叫身体开始衰竭?什么叫气若游丝大限将至?他的鹤清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庸医!一群庸医! 可纵然他万般自欺欺人,当莳七再一次在他面前昏过去时,他顿时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那种近距离感受她随时可能离开他的恐惧,瞬间侵袭了他。 偏生她醒了之后还笑盈盈的看着他:“骗到你了。” 她眸中润着一层微亮的光,唇角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他定定的看着她,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的手在她头顶顿了顿,好容易止住颤抖,轻柔的抚着她的发,才扯了个生硬的笑:“别闹了,乖。” 他强忍住喉咙处的酸涩,将她哄睡下了,才缓缓走回书房。 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人瞬间抽离,跌坐在地上,这么多天的情绪如山洪般爆发,他捂住脸,泣不成声。 她骗他,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怕他担心,哪有人捉弄别人会昏睡整整一天一夜的,她怎么这么傻呢? 什么家国,什么大义,他都不要了,他只要他的鹤清。 从那日之后,但凡没有事,宋以良一定是在家的,只要离开她片刻,他的心就慌得厉害,军中的上司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站在宋以良面前良久,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了。 新婚太太命不久矣,任谁都难以接受,故而落在宋以良身上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带了些怜悯。 可宋以良不在乎,他的眼里现在只能看见鹤清了,只要她还好好的,还能笑意融融的和他说话,他愿付出他的生命。 为什么得病的不是他呢?鹤清失去的太多了,为什么连她最后的生命也要剥夺? 不,如果他们俩人中一定要有一个生病离去,他希望最后失去挚爱的痛楚留给他一人承受。 阳光从浓密的树荫中漏下几缕洒在地上,如剪碎的了金子。 整个院子寂静无声,树上偶有几声蝉鸣,破坏了原有的宁静。 宋以良放轻脚步,应该在午睡吧,天热了,鹤清贪凉,总是软声软气的和他说热,他却担心她的身体,不让她长时间吹风扇,今早还和他赌气来着,他对她百依百顺,唯有这件事不能答应她。 他轻轻转动门把手,悄无声息进了屋。 可空无一人的卧室让他瞬间懵了,明明是夏日,可身子却像置于极寒之地。 他双拳紧握,眼眸通红,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她去哪儿了?不要他了吗? 若是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很有可能会做出离开的举动,她太懂事了,懂事得仿佛和原来他了解的鹤清完全是两个人,所以他才瞒着她,生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她自从昏倒那日之后,变得愈发的温柔,这本是他最钟爱的性格,可在此时,他只想她曾经的嬉笑怒骂,那才是他的鹤清,独属于他的鹤清。 宋以良发了疯似的跑下楼,正好撞见厨房里的仆妇。 他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被他一把拉住的仆妇吓了一跳。 “太太呢?” 仆妇吓得浑身发抖,指了指外头,“太太出去了。” “去哪儿了?” “我……我不知道。”那仆妇从未见过这样的宋以良,一直以来少将对人都很和善,哪怕对她们这些下人也都是笑脸相对。 宋以良的眸子凌厉的可怕,他的手死死的掐着仆妇的胳膊:“谁告诉太太的?” “什……什么?” “谁告诉太太她的身体状况的?” 仆妇被吓坏了:“没人,没人告诉太太。” 宋以良是在一家名叫“晏江”的饭店找到的莳七,她正坐在饭店的大堂,匆匆赶来的老板笑眯眯的和她说着话。 “太太定是弄错了,我们饭店从来也没招过小孩子来刷碗。” 杜老板笑得真诚,莳七知道他在和她打太极,她的眉目间渐染冷意:“那就搜。” “等等。”杜老板笑眯眯的拦住了她带来的人,“太太这么做就有点不厚道了吧?” 他看出来她非富即贵,可他能在重庆开饭店,自然也是有背景的。 莳七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让带来的人进去。 杜老板面上的笑意荡然无存:“我看今天谁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那要是我呢?” 门口骤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杜老板浑身一僵,转过身看见一个身穿笔挺军装的男人阔步走了进来,他的眉宇俊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可他浑身散发的冷意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宋少将。”杜老板脸上的赔笑十分僵硬,宋以良是他靠山的顶头上司,他不蠢,自然猜出了女子的身份。 只是城中传闻少将的新婚太太时日无多,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卧病在床麽? 想到这里,杜老板不由冷汗涔涔。 莳七看见了浑身散发着寒意的宋以良,眸光微亮,唇角漾起一丝温暖的笑意:“以良,你怎么才来。” 她冰凉的手轻覆在他的手上,“我好想你。” 宋以良双唇翕动了半晌,却说不出一句话,所有的恼意都在她的一声话中消失殆尽。 他欠她的。 他紧紧的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中,半晌才轻声道:“别再突然跑出来了。” 第二十八章 攻略民国军阀(二十五) 信厚和阿辛被人从后厨带出来的时候,被外头炫目的阳光刺得不禁闭上了双眼。 他们也不知在里头呆了多久,每天浑浑噩噩的刷碗,结束后就被关在后厨的地下室里,终日不见天日。 阿辛一眼望去外头站了不少人,下意识的将信厚挡在身后,眼神犀利的像只豹子。 “信厚?” 一个如水般温柔的声音传来,信厚顿时浑身一震:“姐姐?” 信厚看着一个身着旗袍的女子缓缓站起身,他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他跑到莳七跟前一把抱住了她,委屈的嚎啕大哭。 莳七蹲下静静地抱着他,宋以良见她一直是蹲着的,不由蹙了蹙眉,她的身体怎能长时间蹲着呢? 他几次都想上前拉过赵信厚,可莳七却示意他不要。 阿辛早已敛起身上的刺芒,站在赵信厚身后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赵姐姐会不会带他一起走,他不想让信厚在这里继续受苦,可他却又舍不得信厚。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信厚哭累了,不知不觉就在莳七怀中睡着了,宋以良立刻上前就要抱过他,可信厚睡得不安稳,在梦中还是委屈的抽哒哒的,小手也一直紧攥着莳七的手,莳七拒绝了宋以良的帮忙,将信厚抱起。 只是她的身子终究还是在衰竭,信厚不重,可到底已经七岁多了,她抱着他,只觉得心肺像是被压住了,强忍下喉咙处的腥甜,抱着信厚往外走。 “走吧,阿辛。” 阿辛听见莳七唤他,顿时欣喜若狂,小跑着跟上了她。 回到家,将信厚放在床上,莳七再也承受不住胸口的剧痛,喉咙一阵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 恰逢此时宋以良领着阿辛去休息了,没人看见她吐血,莳七强忍着疼痛,跪在地上将血擦掉。 当宋以良回来时,莳七正如无其事的看着床上睡熟的信厚。 他站在她身侧,她冲着他盈盈一笑,宋以良眸色顿时暗了又暗,薄唇紧抿,须臾他才面无表情的抬手,轻轻抹去她唇角遗留的血迹。 莳七看着他指尖上的猩红,心底一阵心虚。 “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可莳七却知道他生气了。 宋以良站在床前,静静的凝视着她的睡颜,他多想她还像从前一样媚眼如丝的睨着他,骂他一句“臭不要脸”,可她现在清醒的时间远远少于昏睡的时间,温柔不是她的本性,只是她已经虚弱的没办法再想从前一样对他了。 信厚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莳七,他刚打开房门,就被等在那里的下人拦住了:“少爷请跟我来。” 他跟着那下人走到一个房间,进去发现宋以良和阿辛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他心底对这个姐夫是有几分畏惧的,故而怯生生的喊了声:“姐夫。” 宋以良面无表情,对他点点头:“坐吧。” 那天下午,宋以良、赵信厚和阿辛在书房待了很久,信厚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阿辛比他强些,抿着唇不说话。 莳七醒来后就发现他们三人在书房不知做些什么,看见信厚出来,立刻迎上前问:“怎么了?” 信厚看着她,嗫嚅着嘴唇,半晌才丢下一句“没什么”,继而拉着阿辛回房了。 莳七一头雾水,就看见宋以良慢慢走出书房。 “你和他们说了什么?” 宋以良眸光一闪,顿了顿才道:“只是问了些他们在重庆的遭遇。” 除此之外,他把莳七的身体情况和他们俩人说了,赵信厚回想起今天他赖在姐姐的怀里,不禁一阵后怕。 莳七从宋以良口中才得知小蔚带着信厚和阿辛来到重庆后,确实按照她的意思住在了新运旅店里,只是日军的轰炸日渐频繁,小蔚生怕那日炮弹就落在了旅店上头,所以就带着信厚和阿辛躲进了防空洞,可她不知道莳七什么时候会来旅店找他们,生怕错过了,于是将信厚和阿辛放在防空洞里后,她每天都自己跑回旅店门口等。 终于有一天,一颗炮弹落在了旅店那里。 信厚和阿辛在防空洞等了一天,也没见小蔚回来,空袭结束后,他们俩人就去找她,只看到了一块块分裂的尸体,勉强辨认出那是小蔚。 信厚被吓懵了,当晚就发烧了。 阿辛四处求救,终于有个中年男人说能帮他们,于是他们就被骗进了那家饭店,但信厚的病也确实慢慢好了。 莳七听完经过,满心都是愧疚与自责。 当晚睡觉前,莳七和阿辛说了他姥姥的事,离开上海之前,她问过秦生莲,秦生莲说帮她打听打听。 打听到的结果就是阿辛的姥姥应该已经被日本人杀掉了,不然就是逃亡去了,不过这种可能性极小。 阿辛听完她的话,良久都没出声,嘴唇抿了抿才道:“谢谢赵姐姐。” 离开之前,莳七无意中看见阿辛身上遍布着鞭痕和烫伤后留下的疤,顿时浑身一震。 阿辛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赵姐姐,我困了。” 莳七从他房间出来后,立刻就去了信厚那里,她撩起信厚的衣裳一看,只见上头仅有一两道鞭痕,想起今天初见他们时候的情形,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阿辛几乎是在用命保护信厚。 “怎么了?” 宋以良在房中等了良久也不见她回来,遂出来找她,正好撞见她在信厚门前神思恍惚。 回到房中,莳七一把抓住宋以良的手:“以良,若是哪天我不在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信厚和阿辛。” 宋以良眸光阴沉,拗不过她哀求的目光,半晌才微微颔首。 她已经知道自己的状况了,可都这种时候了,她想到的永远都是信厚和那个捡来的小孩,那他呢?在她心里究竟占什么位置? 为什么她为了信厚和阿辛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了,他不是她的丈夫吗?他从未放弃过她,可她呢? “以良,我好想为你生个孩子。”莳七轻伏在他的怀中,困意排山倒海般袭来,口中的话渐渐成了呓语,“可是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宋以良只想仰头大笑,是啊,来不及了,所有事情都像一场笑话,他和她兜兜转转,怎么也不能一起偕老。 他硬生生逼回眸中的湿润,目光缱绻的凝着她,喃喃道:“鹤清,我该怎么办?” 他怕没了她,他会撑不下去。 第二十九章 攻略民国军阀(二十六) 宋以良这些天从部里回来就将自己锁在书房里,过了很久才出来。 莳七有些担心他,站在门口听了片刻动静。 忽然,只听“嘭”的一声,莳七被吓了一跳。 *里面,司令就是司令,没了兵的司令就成了光杆司令,军部不会再派任何部队给他,没人愿意做光杆司令,所以和日本人交战的时候,稍微看见有战败的苗头,就立刻撤兵。 泱泱华夏,自三七年开始,已遍是焦土。 除了和军部的决策有关之外,*的司令将军们不肯尽力也是事实。 这些事宋以良尽数看在眼里,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家国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他们看到的竟然还是眼面前的蝇头小利。 “以良,怎么了?” 宋以良平复好心情,走出书房就看见莳七站在门前担忧的看着他。 他怎么舍得把这些糟心事和她说呢,他的鹤清应该是高高兴兴的。 “没什么。”宋以良注意到莳七看向书房地面上狼藉的目光,笑着道,“失手打翻了杯子,一会儿让下人来弄吧。” 纵然他不肯说,莳七也猜到了,宋以良和*的理念是完全不合的,非战时还看不出来,可一到战时,所有矛盾就全部激化了。 “去休息吧。”莳七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轻声笑着。 “好。” 此时楼下的电话响了,下人在楼梯口轻唤:“少将,有电话。” “我去接个电话。”宋以良蹙了蹙眉,转而又对莳七温柔的笑,“先去房里等我。” 莳七微笑着看他下了楼,正要回房时,心头骤然一阵翻江倒海般的往上涌,喉咙处的腥甜已经止不住了,她连忙捂住嘴,冲进了最近的洗漱间。 当她冲到洗漱台时,鲜血已经顺着手指缝滴滴拉拉的流了下来。 她一阵呕吐,水池里瞬间就被猩红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赵姐姐?” 身后传来阿辛的声音,莳七一阵慌张,下意识去开水龙头。 她着急慌忙间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以至于浑身乏力,若不是她强撑着洗漱台,估计就要摔倒了。 “不准告诉别人。” 她不想信厚知道,更不想宋以良知道。 这具身体已经非常排斥她了,没必要让他们知道衰竭的程度。 阿辛眸子暗了暗,继而点了点头:“我把这里清理一下,赵姐姐先回房吧,这会儿少将估计快打完电话了。” 方才从指缝滴落的鲜血淌了一路,若是让下人看见,定会惊动宋以良。 莳七想了想,无力的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阿辛目送她离开后,这才蹲下缓缓清理地上的鲜血,当他正要清理水池时,却怔住了。 水池缝里藏了些许细碎的块状物,他本以为是呕吐物,后来发现不是,那是新鲜的碎肉。 赵姐姐她,内脏已经破裂了麽? 莳七回到房间不一会儿,宋以良就回来了。 她吓了一跳,方才走得匆忙,刚刚漱完口,右手上全是残留的血迹,是以,她一看见他,便心虚的将手藏在身后。 宋以良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正要上前查看,却被她一把抱住,薄唇被她吻住,他高她一个头,莳七不得已踮着脚才能勉强亲到他。 他喉头一紧,大掌托住她。 她把他压倒,笔挺的军装早已被她扯得凌乱不堪,他深邃的眼眸暗了又暗,翻身将她压住。 她唇角溢出几声轻哼,红唇却顺着脖颈向下,一路吻到锁骨处,那里有一个红色的胎记,她心下升起一丝坏意,伸出小舌在他的喉结上轻轻舔了一下。 他浑身一僵,在她玩得不亦乐乎之时,飞快钳住她一直藏匿的右手,只见上头满是干涸的血迹。 他就知道! 莳七被他暗沉的眸光盯得一阵心虚,只得搂着他的脖子撒娇:“没什么的,就是看着吓人。” 宋以良没有说话,翻身坐了起来。 沉默良久,才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支烟点上。 莳七柳眉微蹙,上前一把抢过他口中的烟掐了扔在地上:“不准抽烟。” 宋以良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半晌才道:“你心里真的有我?” 莳七脸色一阵惨白,这是什么话! 她心里若是没他,何苦留在这里平白多受一个月的罪?他居然还质疑她! 宋以良看着她咬着下唇,久久也不说话,终是叹了口气。 上前一把将她捞入怀中,他喉结滚动,眼中酸涩得刺痛。 良久才哑着声音道:“别再瞒着我了。” 一日复一日的胆战心惊,她的身子日渐消瘦,他当然能感觉的到,可她那样的疼,却不愿让他知晓半分,那种什么都可以隐瞒的孤注一掷简直让他心寒,特别是,他也是被隐瞒的对象的时候。 有时候,她冷静的吓人,让他恍惚觉得自己也是不被需要的。 莳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大部分时间她都处于昏睡状态。 难得有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见的永远是宋以良。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估计离开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真不想走啊,纵然是战火纷飞的乱世,她也依然舍不得这里,最舍不得的就是宋以良。 她走了,他一个人会很艰难吧。 “一寸山河一寸血。”莳七倚靠在他的怀中,聆听着外头日军空袭的炮火声,低声轻喃,“以良,你说会有战胜的一天麽?” 许是要离开了,她的面前出现了许多人,有小蔚、程彦笙、俞秋安和便宜爹,还有蒋素素,甚至是高扬和陈星海,他们站在那里对着她笑,她的双眼疲乏得难以睁开。 “会的。”宋以良轻轻拨弄着她的发,青丝绕指,他最爱的就是她的发,“等战争结束了,我带你去看看我们中国的大好山河。” 她凉意透骨的小手轻轻握住他温热的大掌,唇角扬起的笑渐显无力:“一言为定。” 他在她发间落下几个细密的吻,柔声答应:“好。” “你答应我,会好好活着。”她的手轻轻抚上他俊美的脸颊,声音轻不可闻。 山盟与海誓,他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一条。 第三十章 攻略民国军阀(完) 宋以良紧抿薄唇,久久也没有答应。 她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阖上的长长睫毛没有当初的浓密卷翘,眼睑下方还有青黑的痕迹,她见他久久不语,近乎哀求的握着他的手:“答应我,好不好。” 他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呢,就算再艰难,他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她见他颔首,心满意足的笑了。 她怎么那么残忍,放任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还要他好好活着。 宋以良压下喉咙里的酸涩,紧攥着她冰凉的手,轻声絮语:“我给信厚和阿辛找了个学校,九月份开学就可以去上课了。” “你前两日说想吃的平桥豆腐,我找到了一个做淮扬菜的师傅,明天就能上门了。” “给岳父的衣冠冢已经立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去看看?” 长时间的静默,没有人回应他,他握着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要他好好活着,可是没了她,他怎么能好好活着。 他以为他会流泪的,可是他没有,眼眶通红,双眸干涩,却没有半滴眼泪。 原来真到了这一刻,他反而要比他想象中的平静得多。 就这样抱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人的身体渐渐冰冷。 他轻轻将她放在床上,她这样轻,如羽翼般,这一个月来她迅速的消瘦,原先的旗袍穿在身上已经不再是婀娜多姿了。 梳妆镜前还摆着她最喜欢的各式化妆品,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不必上妆她一样很美,可是没机会了。 他有太多想和她一起做的事,都没机会了。 敷粉、描眉、涂唇,她平日里上妆时,他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看得久了,也就会了。 她最爱漂亮的,怎么临了,却那样去了呢。 他舍不得她有半点遗憾,长指执着丹琪唇膏为她苍白的双唇润上红色,看上去和往日无异。 她躺在床上,就好像睡着了,妆容精致,香味袭人,身上穿着她最好看的那件旗袍,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笑盈盈的看着他,轻声细语说骗到你了。 宋少将的太太死了,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重庆上层社会。 有人怜悯,有人惋惜,可是更多的人是欢喜。 宋少将的相貌是一等一的俊朗,又是个少将,一听说他的新婚太太死了,不少官家太太喜不自禁,都想着怎么将自己的女儿侄女介绍给他。 于准尉那里每天都有打探消息的,问的皆是宋以良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人麽,就是这样。 死掉的人尸骨未寒,活着的人已经做好了打算。 能在灵堂上哭一鼻子的人,给的也不过是宋以良的面子。 灵堂就摆在宋公馆,连着一个月的艳阳高照,在宋太太去了那日,竟是乌云蔽日,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绵绵阴雨叫人心生烦躁,却并未阻碍了前来吊唁的人的脚步,宋公馆门前车水马龙,人人都面容哀戚,神色凝重。 宋以良还是一袭笔挺的军装,原本俊美的面容因为下巴上尚未清理的胡渣显得硬朗不少,他眸光深邃,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让人莫名觉得有几分疏离。 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在母亲的授意下,缓步走向宋以良,一双大眼含俏含笑,双靥微红:“宋少将,请节哀。” 她含羞带怯的神色惹得宋以良侧目,他的眸光定定凝着她,半晌才轻笑一声,鹤清才去了多久,这些人就已经开始盘算了。 不过她到底算个什么东西,又哪能比得上鹤清。 宋以良薄唇凝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小姐博学,不知可曾读过元好问的《雁丘词》?” “那等封建糟粕……”少女语塞。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宋以良唇边流出几声讥笑,不再理会少女。 莺儿燕子俱黄土,他也想随她去了,皆化作一抔黄土,可他答应了她,他不能食言,就算再苦,也要撑下去。 可是他不知道他能撑到哪天。 宋以良抬头望了望阴雨绵绵的天空,有些出神。 这样风雨凄凄的日子,像极了他和她初遇的那天。 那时她还是个张扬的大小姐,被宠上了天,他只看了她一眼,洋伞下的小脸就微微泛红了。 他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司令家的千金,脾气娇纵,娶妻娶贤,他看不上。 后来,她开始了死缠烂打,甚至说服了司令订了婚约,他对她的厌恶愈发的深了。 只是没想到他发誓这辈子死也不会看上的人,竟成了他心间上念念不忘的存在。 是报应吧,报应他妄下定论和年少轻狂。 到了晚上,信厚和阿辛双双跪在灵堂守夜。 也只有到了晚上,来自心底的孤寂才让人更绝望,白天时,他还能忙着迎接前来吊唁的人,稍稍催眠自己。 这样自欺欺人的情绪到了没人的时候便被无限放大,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照片,笑靥如花,她仿佛还是那个会调笑他的大小姐。 不知为何,他闷笑一声,真是世事无常。 信厚的哭声渐渐拉回了他的思绪,他抿了抿唇,眸光晦暗不明。 “阿辛,你可愿做我的儿子?”宋以良的眸光定定的落在灵堂的照片上,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阿辛浑身一震,看了眼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信厚,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愿意。” 他想陪在赵信厚身边,之前有赵姐姐护着他,现在赵姐姐没了,他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留在这里。 宋以良微微颔首,平静说:“去给你母亲磕个头。” “母亲在上,儿子给母亲磕头……” 阿辛给鹤清磕头的声音回响在灵堂,宋以良从口袋中掏出烟,刚点着,耳边似乎又响起那个软软的声音提醒自己不要抽烟,他唇角渐渐溢出一丝苦笑,她都走了,可她还是改变了他,怔忪了片刻,他还是将手中的烟掐掉扔了。 阿辛给赵鹤清的牌位磕了头后,又给宋以良磕了个头:“父亲。” 宋以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从今天起,你就叫宋清归。” 宋清归,送清归。 她从来也不是赵鹤清,只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没能问出口,她究竟是谁? 第三十一章 逆袭娱乐圈(一) 莳七再次睁开双眼时,看见的便是陆辛站立窗前的背影。 她回来了。 在宋以良怀中永远的沉睡过去,对他来讲很残忍吧,可她只想自私一回,纵然临了,她也舍不得他的怀抱。 “醒了。”陆辛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叫人听不出情绪。 莳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坐起身。 她是怨陆辛的,叫她尝过这么多欢喜与甜,却在最后硬生生将她剥离出那个世界,这种得到神魂的方式太过于残忍。 陆辛轻笑一声,忽然转身走到她跟前,大掌在她面前释放出一圈光晕,半晌,他才缓缓放手。 莳七听见他放开了她后,兀自说了句:“奇怪,怎么没有?” 未待她多想,陆辛已是拂袖一挥:“现在送你去下个位面。” 这个位面在莳七眼中,只剩下四个字,光怪陆离。 同上个位面一样,这里的人没有一点修为,却比上个位面要更让人惊叹。 脑海中慢慢接收原主的记忆。 在这里,她叫徐知初,是个正儿八经科班儿出身的艺人,出道前期势头大好,几乎红遍两岸三地,早有人预言她会是娱乐圈未来的支柱。 可是支柱也有倒台的时候,尤其是遇到穿越女之后。 就在她出道的第五年,娱乐圈横空出现一个半路出家的小白花,叫林善。 林善出道不过半年,风头竟比徐知初还要强劲,手头的资源全是精品,就算不被人看好的网络剧,到林善手里,依然能迅速抢占整个市场热度。 她和徐知初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可谁曾想,她拿到的资源,竟十有*都是徐知初的。 若说没背景,谁也不相信。 徐知初是个天生骄傲的人,怎么可能放任林善抢了自己手上的资源。 她和林善呛了起来,林善天生一副白莲花的面孔,楚楚可怜的向粉丝诉说委屈,末了还加上一句,前辈其实没有恶意,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让前辈生气了。 两家粉丝吵得不可开交,就在此时,一群狗仔营销号发文声称娱乐圈某当红女星耍大牌,眼红某小花的资源,恶人先告状,有图有真相。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大家也都猜到了某当红女星和某小花究竟是谁。 可就在这样急需公关的时候,徐知初背后的公关团队就像死了一样,集体沉默。 再后来的事也就俗套了,徐知初被男友爆出劈腿,经常和富商私会。 她男友也是娱乐圈的当红小生,人气很高,加上粉丝对男女忠贞之事本就看得极为重要,徐知初算是遭遇了出道以来事业上最大的打击。 就在她被公司雪藏起来的时候,偏偏又被某某区群众举报,聚众吸毒。 徐知初的演艺生涯算是彻底完了,从监狱出来后便穷困潦倒,有网友爆出她出来后在酒吧陪酒,这条微博让人唏嘘不已,但更多的人还是说她活该。 此时已经包揽国内外各大奖项的国宝级影后林善也发了一条微博,称每个人都会犯错,只要她愿意改过自新,都应该被原谅,我们应该给她机会,更何况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希望大家能尽量包容一点。 林善的微博被大量转发,人们对她的评价又上了一个高度。 莳七接收完所有的记忆,顿时冷笑一声,这个林善可比江怜南段位要高些。 什么耍大牌、劈腿、吸毒,怎么就这么巧! 她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不由蹙了蹙眉。 陆辛送她来的时间有些晚了,现在正好是在她被那个所谓的男友爆出劈腿富商之后。 时机不好,却也不是不能补救。 林善既然敢做,就一定会露出痕迹。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 她滑开手机接电话:“喂。” “怎么还在酒店?到你的戏份了!赶紧过来!”经纪人上来就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完了什么也没交代,就挂了电话。 莳七缓缓起床穿衣,若有所思。 自打劈腿门之后,徐知初手头的合约都被单方面毁掉了,等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剧本,还是个恶毒女配。 虽然女主是林善饰演的,徐知初还是义无返顾的接了,这倒是让莳七有些意外。 算了,不想了,先到那里看看,莳七摇了摇头,套上一件羽绒服就出去了。 现在是十二月份,横店刚下过一场初雪,虽然是初雪,路面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到了剧组,工作人员看见她,虽然还是笑着打招呼,可眼底的不屑和轻蔑半点也没有掩饰。 “你怎么才来呀,就等你了。”一个胖胖的工作人员上前说道。 莳七看了他一眼,是个场务。 坐在化妆间,她就闭上眼睛开始沉思。 现在要演的这部戏叫《帝王燕》,讲的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进宫选秀,却分别被太子、三皇子、六皇子和十二皇子看上,她被皇帝赐给了六皇子做侧妃,最终辅佐六皇子登上帝位,一路斩妖除魔,当上太后的故事。 而她扮演的就是本剧的恶毒女配,六皇子妃,未来的皇后,因为处处和女主作对,设计陷害女主,最后自戕在坤宁宫前。 莳七回忆完整个剧本,不由蹙了蹙眉,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女主究竟何德何能,一下子被四个皇子看上,太荒唐了。 若是非要用徐知初的话来讲,那就是太玛丽苏了。 “好了吗?” 身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莳七循声望去,是个副导演,姓黄。 “就等你了,还耍大牌,真当还是以前啊!”黄副导演看莳七已经化好妆,上前把剧本扔她面前的桌上,不耐烦的说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现在什么情况,有戏拍就不错了,还不夹紧尾巴做人!要不是小善姐不计前嫌介绍你,张导给的是她的面子,不然鬼才找你来拍戏!” 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夹杂着嗤笑声,“就是,还是小善姐人好。” “可怜卫枫当初怎么看上她了。” “谁知道她当时有没有拿什么威胁枫哥,她这种人,啧啧!” 徐知初这个人很骄傲,换句话来说,演起戏来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得罪了不少人。 以前红的时候,大家都上前献媚,一旦出了事,所有人都落井下石,和天宁宗的人没两样。 第三十二章 逆袭娱乐圈(二) 莳七没有说话,将桌上的剧本拿了起来。 就在此时,门被人推开了,一个长相娇艳的女人站在门前。 莳七认得她,也是近来比较火的一个小花,名叫杨千蔓。 “徐知初你能不能快点儿啊,全剧组就等你了。” 杨千蔓这个人,怎么说呢,算是林善的爪牙吧,林善带着她混,作为回报,林善有些不能出面的事,都是杨千蔓在做,她还以为是林善器重她,实际上她也就是个炮灰。 莳七提着宽大的裙摆往外走,正要出门,杨千蔓嗤笑一声,继而伸出一只脚。 由于戏服宽大,莳七被杨千蔓绊了一跤摔在了地上,周围人顿时一阵哄笑,却没有半个人上前帮忙。 莳七心底冷笑,这些账都一笔一笔记着,她从来都是睚眦必报的人。 “赶紧的,导演生气了!” 莳七默不吭声的缓缓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片场。 今天拍的这场戏是莳七扮演的皇后沈嘉安,彻底失势,夺了凤印,被圈禁在坤宁宫,从前她戕害过的惠妃带着宫人前来挑衅。 惠妃的扮演者正是杨千蔓。 “妈的,怎么磨磨唧唧的,再这样你下次也不用来的!”张导正抽着烟,看见莳七过来,骂骂咧咧把手中的烟头往她身上砸去,“什么垃圾玩意儿!” 徐知初就算被爆出劈腿,人气大不如前,也不至于剧组里导演副导演都指着她鼻子骂,其中必有人授意,而本该庇护她的经济公司就像是被收买了一样,掐了她的资源,对她现在的遭遇漠不关心,林善的手竟伸的这么长了? 莳七眉心染上一抹凝重,看来林善不如想象中的好对付。 惠妃为了报自己初侍寝后被皇后的羞辱之仇,带着酸臭了的饭菜前来探望沈嘉安。 毕竟当初,沈嘉安在惠妃侍寝之后,就是这样对她的。 莳七的行头还是沈嘉安的皇后装扮,只是妆容就稍显憔悴。 徐知初是正经的科班出身,演技能直接碾压当前的小花小鲜肉,莳七接收她记忆的同时,顺带着继承了她的演技,今天这场戏,应该不在话下。 坤宁宫已经没有几个伺候的人了,沈嘉安见惠妃的时候还是端着自己的皇后架势,犹如斗败了的困兽。 “皇后娘娘安好,臣妾来看看皇后娘娘过得可好。”惠妃唇角凝着一抹笑意,那笑意不及眼底。 莳七倚靠在软榻上,纵然发间满是沉重的金银珠翠,可眉目间的憔悴还是难以遮掩,都不用说些什么,一个动作和一个表情,就将沈嘉安的性格和境地表现得淋漓尽致。 张导坐在监视器前,眼中闪过一丝惊艳,紧接着是惋惜。 真是可惜了,徐知初的演技不知道吊打多少小花小鲜肉,那也没办法,谁叫她挡了别人的路呢。 这圈子,谁是谁非本就说不清,人人都是墙头草,这就是自保的唯一法则。 “本宫过得好不好,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莳七漫不经心的睨了杨千蔓一眼,只一个眼神,竟叫杨千蔓的气势顿时矮了半截。 周围的工作人员无不惊叹,徐知初的演技是大家公认的,没合作过的以为只是公关吹嘘,毕竟徐知初的名声现在一落千丈,连带着她的演技也被质疑上了,这看了现场才发现,徐知初的演技真的很能带入人。 杨千蔓这场戏本是居于上风,被莳七这么一带,竟渐渐处于下势。 她心里恨得牙痒痒,总想将风头抢回了,可落在镜头里,却像个跳梁小丑。 “卡!”张导喊了停,本想发火,碍于杨千蔓是林善带来的人,这才压了压火气,“千蔓,不着急,你慢慢来。仔细想想惠妃这个时候的心情,她已经是胜者了,看沈嘉安就像看一个死人,你用力有点过了。” 这场戏拍到现在,莳七全部一条过,杨千蔓却被她压制的略显慌张,几乎条条重来。 杨千蔓被张导这样一说,顿时觉得没面子,又不好发作,只好将账算在了莳七身上。 “导演,我想休息一下。” 张导皱了皱眉,片刻才点了点头:“休息五分钟。” 五分钟过后,杨千蔓的状态稍微好些了,连着几条都过了。 “听闻宫里的饭菜不合皇后娘娘的胃口,臣妾特意做了几道菜给皇后娘娘。”惠妃笑里藏刀的看着沈嘉安,话音刚落,一旁的宫女就提上来一个食盒。 桌上渐渐摆上几道菜,莳七顿时闻见一股酸臭味。 这酸臭的饭菜不是道具麽!怎么会真的有一股臭味? 杨千蔓看着莳七略微震惊的神色,不由轻笑出声,心底一阵自得:“粗茶淡饭,却也是臣妾的一番心意,皇后娘娘可不要嫌弃。” “卡!” 张导又一次喊了停,却不是因为杨千蔓,而是莳七半晌都没有接台词。 “干什么呢?往下演啊!” 莳七蹙了蹙眉,冷声道:“也难为道具组了,零下的天也能找到馊了的饭菜!” 张导脸色一阵古怪,他不知道这件事,故而看了看副导演。 黄副导演点了点头,继而阴阳怪气的说道:“徐知初,当初不是你说演戏不是演戏,只有当真了才能抓住观众麽?” 莳七凝着他的嘴脸,骤然发现原来她和这个黄副导演合作过,当时他正是道具组的组长,因为偷懒,被徐知初指着鼻子骂,徐知初吃亏就吃亏在这性子上。 “我也是为你好,不弄点真的,你万一带入不进去,演不出来那种感觉怎么办?” 屁话,都是屁话。 徐知初的演技有目共睹,且最擅长的就是无实物的话剧表演,不过是趁机刁难罢了。 莳七深深的看了黄副导演和满脸得意的杨千蔓,在actn后,迅速进入状态,她说过,她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笔账,她会一笔一笔跟他们算! “你算什么东西?这种猪食拿来刁难本宫,说一千道一万,本宫还是皇后!” 惠妃笑得娇俏:“臣妾一番好意,皇后娘娘若是不领情,臣妾只好带着饭菜去找五皇子了。” 沈嘉安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片铁青,五皇子是她唯一的儿子,这贱人竟然用他来威胁她。 咬牙良久,沈嘉安缓缓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吃着酸臭的饭菜。 酸臭的饭菜入口,莳七立刻有些想吐,强忍着心底的恶心,将饭菜咽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饭菜都快吃完了,也没听见导演喊卡,不该这么久。 “卡!” 莳七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正欲离开吐了,却听见一个笑盈盈的女声。 “前辈的演技实在是让人佩服,幸好没来迟,不然就该错过了。” 莳七循声望去,只见林善正站在监视器后头,笑得温柔得体。 原来是她,难怪只需要四五秒的镜头,竟然拍了十几分钟,莳七轻笑一声,眸底闪过一丝狠厉,林善,咱们彻底杠上了。 第三十三章 逆袭娱乐圈(三) 从片场回到酒店,莳七洗了个澡后坐在床上擦头发,到这个位面一醒来就去了剧组,太匆忙,以至于着了林善的道。 她果然还是不太擅长应付这些小人,要想翻身还得好好筹谋。 莳七想了想,盘腿坐在床上,阖上双眸,动用意念查看林善。 民国那个位面让她的神魂回来了一点,她现在可以动用意念查看别人。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栋别墅,从门口开始,地上便散乱的丢着衣服。 衣服散落得十分有规律,一开始只是外衣,莳七顺着丢在地上的衣服一路往前,停在了一个紧闭的门前,门把手上挂着一条黑色的蕾丝内裤,非常性感。 莳七控制意念,直接越过门朝里面看。 只见床上有一男一女正在颠鸾倒凤,林善的长发散落在白色的床单上,面色潮红。 莳七想看清楚男人的脸,但他背对她,怎么也看不清,算了再等等吧。 莳七收回了意念,拿起手机刷微博。 微博上有一个小号爆料,徐知初在片场耍大牌,迟到两个小时让全剧组干等,因道具组准备的饭菜道具有些凉了,她就把饭菜都砸了。 因为莳七在片场一直很谨慎,没有多说不该说的话,所以这个小号爆料的时候,也只是附上莳七皱眉的照片,和几张饭菜被打翻的照片。这可真是冤枉,陆辛送她过来的迟了,迟到一事确实落人口实,可饭菜那个实在是恶心透了,恶人先告状,真有林善的风范。 不对,林善就算要打压她,片场的事目的也达到了,这个微博未必是林善指使人发的,可她一定默许了此事,或者说,发微博的人就是为了迎合林善。 这条爆料的微博短短两个小时,就已经被顶上了微博热搜。 莳七冷笑一声,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的手指飞快滑动手机界面,翻看评论。 “她真的是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啊,拉都拉不回来。” “唉,徐知初是不是被下降头了,现在怎么这样了啊,亏我当初还那么喜欢她。” “这种人广电为啥还不封杀她,人品太垃圾。” 类似这样的评论都是好听的,而热评前十全是难听的,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的那种。 “说她婊都是夸她的,给卫枫戴的绿帽估计也不止一顶,谁知道之前的资源是不是出去卖才拿到的!” “徐知初就是个鸡,靠和导演睡上位,我朋友就是圈子里的,他告诉我,徐知初在圈子里,一晚上明码标价二十万块钱。” “二十万?现在她还能值二十万?估计一万块就能玩一晚上。” 当然,也有谩骂徐知初的同时不忘跪舔林善的。 “啧,娱乐圈能有几个出淤泥而不染的,还是我家小善最善良了,小善知道徐知初没戏拍,还特意介绍徐知初去小善的新戏《帝王燕》呢!” “我家小善才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吧,对小善,我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 “楼上+1。” “+10086好吗!” 娱乐圈的一股清流?一股泥石流吧! 莳七嗤笑一声,把徐知初的微博评论关闭了,疯狗咬人,不能咬回去不是? 徐知初的微博已经沦陷了,林善的粉丝、卫枫的粉丝,还有各种吃瓜群众,反正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过刚刚那条微博,热评第十一居然是维护徐知初的,但这个评论之所以被顶上热评,并不是因为赞同她的人多,而是被骂上热评的。 莳七仔细看着这个评论,“初初人很好的,去年的粉丝见面会,她还请我们在场的粉丝喝饮料,对我们也特别耐心,从来没有皱过眉头,那天结束才知道,初初那两天一直发低烧,我不信初初会这么做,肯定是有人刻意造谣。” 这层的评论就没眼看了,什么喷子都有。 莳七叹了口气,给这个还愿意维护她的小粉丝发了个私信:“委屈你了。” 这么长时间,那边也该结束了吧。 莳七再次动用意念监视林善,他们果然已经完事了,林善在卫生间洗澡,男人坐在床上抽烟。 当莳七看清男人的长相时,顿时暗骂自己早该猜到的。 男人正是林善和徐知初共同的东家,天星传媒集团董事长迟瑞。 按理讲,都是他旗下的艺人,迟瑞就算是为了林善,也不该将徐知初打压成这样。 他应该是和林善达成了什么交易,让迟瑞为了林善而舍弃了徐知初,仅仅只是男女关系就能做到的? 不,不止。 迟瑞就算再喜欢她,骨子里也还是个商人,徐知初同样也能为他赚钱,他没道理放着钱不赚。 除非,林善手头有迟瑞的把柄。 既然知道了林善背后的金主,那就好办多了,至少莳七有了头绪。 天星传媒集团和艺光传媒集团两家历来争锋相对,当初徐知初凭着一部《鬼按门》里的一个哑巴大放异彩,天星和艺光当时都找到了她,希望签下她。 她觉得艺光乃后起之秀,不如天星历史悠久,抉择再三,还是选择了天星。 如果她能得到艺光东家的庇护就再好不过了,至于她要找的神魂,希望不在卫枫心上,但希望不大,毕竟他是徐知初的男朋友,不过让莳七去攻略一个渣,她实在是没兴致。 现在当务之急是,她手中没有能让艺光看的上的筹码,更何况她身上还有天星五年的合约,如果毁约的话,需要支付巨额的违约金。 徐知初花钱如流水,以至于没戏拍的这几个月几乎快把存款用光了,账户里只剩下八万多。 想了想,莳七终于做了决定,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陈姐,打扰了,有个事儿想请姐姐你帮忙,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舒总?” 舒衡是艺光的东家,和迟瑞不同,艺光在他的手里,那就是一言堂。 徐知初现在的光景,是个人都不愿意和她扯上关系,但其中不包括陈息然,陈息然就是艺光当初派过来想签她的那个经纪人,她后来去了天星,陈息然还好几次过来撬墙角。 没有打不动的人,只是筹码不够罢了。 “去年巴黎拍卖会上的希望之星,陈姐好像挺喜欢的,我买下来发现不太适合我,就送给陈姐好了。” 希望之星是一串价值百万的钻石项链,徐知初挥金如土的时候买下来了,现在正好拿来做人情。 果然,电话那头犹豫了片刻,最终答应帮忙。 第三十四章 逆袭娱乐圈(四) 挂了电话,莳七长舒一口气,就在此时,手机又响了,是卫枫。 莳七不由蹙了蹙眉,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喂。” “徐知初,我是不是有几件衣服还放在你家?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你家拿。” “卫枫,你还有脸打电话给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事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挡别人道了。” “我挡谁的道了?” 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才又说道:“这你还看不明白?她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要是低个头,说不定她还能放你一马。” “是不是林善?” 卫枫没有说话,莳七冷笑一声:“卫枫,我自认对你挺好的吧,你追我那会儿谁认识你啊,结果呢,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我和那富二代在游轮上的照片是不是你找人合成的?”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徐知初你还不明白你现在的状况?我听说公司已经在商量要雪藏你,你还是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卫枫的声音有几分不耐烦,“等你回来打给电话给我,我让助理去拿我东西。” 卫枫把电话挂了之后,莳七啧啧叹了两声。 还好她录音了,没想到卫枫这人警惕心这么低,不过她一直试图引导他说出林善的名字,卫枫却一直没说,败笔,真是败笔。 徐知初的记忆中,卫枫在前世也打过这个电话,但是徐知初只顾着和他吵架,电话也没有开录音,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出来。 不过卫枫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几件衣服,他和徐知初一样,花钱一向大手大脚的,有猫腻! 想到这里,莳七看了眼手机里的行程,正好明天没有她的戏份。 她坐了趟最近的航班,连夜飞回了北京。 到了家,莳七连鞋子都没脱,直奔卧室,在衣橱里找了卫枫说的那几件衣服,当她在他的外套口套翻出一个u盘时,莳七不由笑了,直觉告诉她,卫枫在意的根本不是那几件衣服,而是这个u盘,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u盘里面有卫枫和林善的床照、视频以及聊天记录的截图。 足够了,这些东西一旦曝光出来,林善清纯女神的人设就该崩得一塌糊涂了,不过这些东西得选在合适的时机发布才能事半功倍,莳七向来不打无准备的仗,一件事必须达到利益最大化,否则跟不做有什么两样! 看来卫枫也留了一手,他和林善的关系莳七没兴趣知道,不过她大抵能猜出卫枫之所以保留这些东西,应该是为了威胁林善。 莳七把里面的东西全拷了出来,备份了三个u盘,然后把卫枫的u盘重现放回原位。 其实她更好奇的是,迟瑞知不知道林善和卫枫的关系,如果他不知道,那这出戏就精彩多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莳七还是坐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又飞回了横店。 过了两天,陈息然就打电话给了莳七,说舒衡要见她。 莳七没想到会这么快,于是,她又坐飞机飞回了北京。 “进去注意着点儿,别乱说话,我好不容易才说服舒总见你的,别让我为难。”陈息然将莳七带到舒衡的办公室前,低声嘱咐,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去吧。” 莳七笑了笑,轻声道:“陈姐,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应该就是没和你签约。” 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个淡漠的男声,“进来。” 莳七推门而入,只见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桌后,莳七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下,五官轮廓像是雕刻出来的一般,俊美异常,双眸里似是润了层淡淡的薄冰,一身休闲的西装被他穿出了几分禁欲的味道,可她知道,舒衡可不是什么禁欲系男神,他身边的女伴一星期换一个。 “舒总您好。”莳七微笑着打招呼。 舒衡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坐。” 莳七刚坐下,就听见他说:“听陈息然说,你有事求我?” “我想让舒总帮我离开天星。”莳七并不兜圈子,她知道舒衡也不喜欢别人和他打太极。 舒衡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缓缓开口:“你要知道,我签下你不仅要帮你支付天星的违约金,而且以你现在的处境,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帮我把钱赚回来,怎么看,这都是笔赔本的生意,如果拿这笔钱去培养一个有潜力的新人,远远比你带给我的利润要多。” 莳七既然敢来,自然就猜到了舒衡会说的话。 她笑着打开手机放了一段录音,正是她和卫枫的电话录音。 舒衡翘着二郎腿,十指相抵,面无表情的看着莳七,可微微上挑的眉梢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莳七见他这样,知道他来了兴致:“我手里还有卫枫和林善的床照和视频,这些东西足以证明我是被陷害的,找准对的时机发布,我的名声还会恢复从前。至于违约金,我确实没有支付的能力,对此,我愿意和艺光签署五年的免酬劳合同,如果这五年里,我为艺光带来的收益不能抵消违约金的话,舒总可按照法律程序起诉我。” 舒衡听了她的话,眸光静静的落在她身上,半晌也没开口。 莳七心里有些发憷,她知道,舒衡是在衡量她的价值,娱乐圈和别的行业不一样,徐知初的名声现在已经落到谷底,那些东西就算打到了林善又能如何,舒衡和她的目的并不一样。 想到这里,莳七又开口道:“林善打压我,迟瑞也帮着她,舒总对这点就不觉得奇怪麽?” 舒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莳七再接再厉的继续说道:“单凭男女关系就能让迟瑞放弃一个为他赚钱的工具,这很没道理,所以林善手里肯定有迟瑞的把柄,我可以帮舒总拿到这个把柄。” 舒衡轻笑一声:“若是如此,我直接去找林善不是更好?” 莳七也笑了,她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敢来见舒衡,她一定是万事俱备的。 “林善拿捏住了迟瑞,就可以成为天星的董事长夫人,这个位子,舒总也能给得起?” “你很聪明。”舒衡薄唇微微扬起,眸底闪过一丝笑意,“我答应你。” “多谢舒总。”莳七长舒一口气,继而道,“我有两个条件,一,这些证据什么时候曝光,得按照我的计划;二,来艺光,我想让陈姐带我。” 舒衡微微颔首:“可以。” 第三十五章 逆袭娱乐圈(五) 从办公室出来,莳七下意识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中间的玉石微微泛起一层淡淡的光芒。 竟然是他! 那为何徐知初会和卫枫在一起? 莳七一面思忖一面往外走,正巧碰见陈息然,她忙拉住莳七:“怎么样?” 莳七微微一笑,微微颔首,轻声道:“以后还是要拜托陈姐多多照顾了。” 陈息然一听这话顿时了然,眼底尽是笑意,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那个事情你也别太在意,拍完《帝王燕》先休息两三个月,然后公关一下。” 她是爱才的,当初没签到徐知初,她气闷了好久,但后来好几次去撬墙角,她反而和徐知初熟络起来,她发现徐知初有点不谙世事,怎么说呢,就是一生下来就顺风顺水,偏偏又爱戏如命,所以演起戏来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得罪了不少圈子里的人,但她知道,徐知初不是网上说的那种人。 倒是林善,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莳七和陈息然说话的时候,公司里的其他人都有意无意往这边张望。 等莳七走后,才有人凑过来和陈息然打探消息,“陈姐,徐知初来我们公司干嘛呀?” 陈息然笑了笑:“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大家多照顾照顾知初啊。”围观的人脸色都有些诡异,纷纷互相对视,竟然没人开口。 就在此时,舒衡的秘书走了过来:“陈姐,舒总让你过去一趟。” 陈息然走后,刚刚围着的人这才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什么一家人,徐知初不会是要来咱们艺光吧?” “有可能,她刚刚不是在舒总办公室待了好长一段时间。” “舒总疯了吧!”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惊呼一声,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是在说自家老总,不由压低了声音,“徐知初演技是不错,但她现在名声太臭了,再好的公关也不能把她出轨的事抹掉吧,有这个功夫培养一个新人多好!” “你还别说,刚刚在办公室里,谁晓得徐知初靠什么说服的舒总?”一个瘦瘦的男人神秘的说,“舒总嘛,大家又不是不知道!” “反正这徐知初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接谁倒霉。” 莳七从艺光出来,就给卫枫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拿衣服,卫枫倒是没让助理过来,亲自开车到了莳七的公寓。 估计他也不放心这么重要的东西,万一助理给弄没了就完了。 莳七也没让他进门,直接把他衣服劈头盖脸的扔了出去,卫枫脸色铁青,从衣服口袋摸出u盘后才稍微好些。 “徐知初,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这种烂性格,以后苦日子有得你受的!” “不用你假惺惺。” 莳七将徐知初的性格简直模仿的十成像,卫枫一点也没有怀疑,他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嗤笑一声,这种智障怎么可能在娱乐圈混下去,幸好当时答应了林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拿到梁正平导演的男二。 卫枫离开后,莳七就用意念查看林善。 林善手里肯定有迟瑞的把柄,会是什么呢?能让迟瑞这样听她的话。 她看到林善正躺在酒店的床上打电话,脸色不是很好看,可惜莳七的意念并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 收回意念,莳七无意中瞥见了手上的戒指。 她本来是打算先找到要攻略的人的,毕竟神魂比较重要,没想到一过来就被林善好一通折腾,既然知道了舒衡就是要攻略的人,那就不着急了,先陪林善好好玩玩。 莳七看着一派和谐的微博,不禁扬唇一笑,是时候给这些无所事事的吃瓜群众来点乐子了。 她登陆了徐知初的账号,然后发布了一条微博:“世事无常,人心难料,你永远不知道谁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徐知初本来的微博粉丝有两千多万,但经过那次耍大牌门和劈腿门之后,只剩下了七百多万,而且大部分都是黑粉。 这条消息一发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又被骂上了热搜。 徐知初的微博粉丝又多了近一百万,原因无他,只因莳七开了微博评论的限制。 不出莳七所料,百分十九十的评论都是骂她的,而且十分难听,什么不要脸,千人骑的婊子,堪比潘金莲的存在,其中尤其以卫枫的粉丝骂得最凶,因为莳七发的这条微博就是在暗示卫枫在背后捅她刀子。 卫枫的粉丝气坏了,甚至说要去北京找徐知初,当面揍她,要她跪下给卫枫道歉。 莳七轻笑一声,见热度有了,遂又发了一条微博:“年少之时,识人不清,今后重新开始,希望多多指教。”然后艾特了陈息然的微博。 隔了五分钟,陈息然适时的转发了这条微博,并附言:“合作愉快。” 本来还在谩骂的网友顿时傻了眼,徐知初改签艺光了? 艺光老板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甘愿当个冤大头! 过了没一会儿,莳七的手机又响了,是她原来的经纪人。 “喂。” 莳七刚接通电话,对面就好一通谩骂:“徐知初你可以啊你,抱上舒衡的大腿了,你以为你账户上还有多少钱,赔得起违约金吗,我告诉你,舒衡也就是玩玩你,你还以为找到个金主……” 对面实在是太过于聒噪,莳七不由掏了掏耳朵,打断了他的话:“违约金是艺光帮我付,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经纪人很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艺光连违约金也帮她付了。 莳七轻笑一声:“尤辉,我账户里为什么只剩下八万块钱这件事,你心里比我有数,如果不想摊上官司,最好把该还的都还回来,不然,咱们就按法律程序走好了。”说完,未等尤辉开口,莳七就把电话挂了。 尤辉被挂了电话后就去找了林善,她正好和迟瑞在一起。 听到徐知初准备改签艺光的消息,迟瑞不禁笑出了声:“舒衡这次真是要亏大了。” 不仅要帮徐知初付了巨额的违约金,连带着公司旗下的艺人都会被影响,估计艺光的股票得跌。 林善如水一般的双眸轻睨了他一眼:“你看,你帮我收拾掉一个徐知初,我为天星带出来这么多新人,现在还顺带着将了艺光一军,你说你该怎么谢我?” 迟瑞的手缓缓在她的长腿上游走,声音暧昧的说:“那你说我该怎么谢你?” 尤辉一见这个场景,非常有眼色的出去了。 “我想你娶我。”林善见尤辉出去了,一把拽过迟瑞的领带,魅惑一笑。 第三十六章 逆袭娱乐圈(六) 艺光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星期,莳七就已经和天星没关系了。 陈息然扫了合同两眼,发现莳七和老板签了五年的免酬劳合同,不由叹了口气,徐知初这是破釜沉舟啊,但是这五年里,要想将她现在的形象从大众的视野中抹掉,可能就要花掉一半的时间。 “《帝王燕》还有几场戏?”陈息然拉住莳七问道。 莳七算了算道:“还有下周的两场戏。” 沈嘉安的戏份不多,毕竟只是个恶毒女配,戏份着重在女主被封为昭仪之后,算是女主成功路上的小boss,毕竟女主取代沈嘉安成为皇后之后,真正的*oss是太后和她的母家。 下周的两场戏算是全剧的一个小*吧,成为皇贵妃的女主顾兮燕,去坤宁宫羞辱沈嘉安,最后沈嘉安从她口中得知自己娘家已被抄家,男丁流徙三千里,女眷充入掖庭,五皇子更是骑马摔断了脖子,没两天就死了,沈嘉安万念俱灰,自戕在坤宁宫前。 陈息然将莳七拉到一旁,低声道:“我听舒总说,他好像帮你找了一个本子,估摸着就这几天会带你去见见导演,你心里有个数。还有林善那边,你尽量忍着点,但凡出头都对现在的局面没好处。” “好,我知道了。” 从北京飞到横店,莳七本以为最后的两场戏统共用不了三天,没想到她还是小看了林善。 第一天去的时候,黄副导演看见她来了,直接告诉她之前她和林善的一场对手戏有问题,要补拍,现在林善在和导演讨论剧本,让她等着。 莳七坐在户外的椅子上,场务几个人说什么化妆间还有休息的地方都被占满了,让她先在外头等一会儿。 这一等就是一天,片场当然也没闲着,在拍别人的戏份。 零下的天气,天空偶尔还飘着小雪,莳七就这样坐在户外,手脚被冻得冰凉,陈息然给她配的两个小助理气得浑身发抖,莳七叹了口气,让两个小助理先离开了,她现在不想生事,一切都得在她的计划中才行。 在别人看来她好像是在发呆,实际上她正在用意念查看林善。 果然不出她所料,林善没在和导演说戏,而是躺在自己的休息室里玩手机,杨千蔓则在一旁端茶递水,好不殷勤。 “小善姐,徐知初在外头冻了半天,竟然还没发火,真够有毅力的。” 林善轻笑一声:“等着吧,晾久了她自然受不了。” 到时候她就让人发网上,然后让杨千蔓和剧组的几个副导演带节奏,徐知初刚签了艺光,不送她一个大礼怎么行? 她倒要看看,舒衡会不会后悔把这烫手山芋砸手里! 天色渐晚,黄副导演才走出来说:“张导工作认真,小善姐也是,剧情没商量好,你明天再来一趟吧。” 莳七倒也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黄副导演一眼,然后离开了。 黄副导演冲她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然后骂道:“什么玩意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回到酒店,冻了一天,泡在浴缸里近两个小时,莳七才恍惚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看了眼手上的戒指,依旧是淡淡的一层光芒,这说明舒衡并不讨厌她,是个好现象。 想到这里,莳七动用意念查看舒衡。 舒衡似乎也是住在酒店里,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隐隐遮住了两块胸肌,精瘦的腰间围着一块白色的浴巾,腰腹间的肌肉似是在宣告身体的主人热衷于锻炼。 他坐在桌前翻看一叠资料,莳七有些好奇,于是拉动画面,凑近了他。 只见他手上的资料赫然就是徐知初的生平记录,从上幼儿园开始,一直到劈腿门结束,内容详细到有些事连莳七都不记得了。 舒衡拿着徐知初的一张照片,看得出神,他之前没见过徐知初,只是在新闻上见过,可上回在办公室见到她,总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熟悉的感觉一直困扰他。 翌日,莳七又一次去了片场,这回林善倒是没有为难她,一过就开拍了。 也是,林善怎么也不会蠢到同一种手段用两次了,她要想打压莳七,有的是方法。 “罪妇沈氏,见了皇贵妃娘娘为何不下跪?” 顾兮燕神色慵懒的坐在椅子上,她身旁的宫女立刻厉声呵斥沈嘉安。 “废后的诏书一日未下,本宫就一日都是皇后。”沈嘉安还死撑着最后一分皇后的荣耀,试图将顾兮燕的气焰压下去。 顾兮燕将手上的茶盏放回桌上,懒懒开口:“你已经被皇家玉碟除名,皇后?笑话!” 莳七被身后的宫人死死的按住,她扬声大笑,继而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林善,有几分诡异:“顾兮燕,就算我被废后又当如何?你坐上这位子便始终都是继后!永远都在本宫之下!” 林善被她的眼神看得一阵恍惚,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顾兮燕像是被人戳中了痛楚,神色凌冽的上前一把捏住沈嘉安的下巴,扬手狠狠就是一耳光。 她定是用了浑身的劲,莳七被她打得脸侧到一旁,唇角缓缓流下一抹殷红,脸颊迅速的肿了起来。 张导也吓了一跳,这场戏里没有顾兮燕打耳光这一出,应该是林善后加的,其实他虽然听了徐知初的名声,心里有些厌恶她,但她的戏份拍下来,他对她还是欣赏更多。 林善不该这样咄咄逼人,须知道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在场的工作人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他们都没想到林善会真打,这种扇耳光的戏,不是该借位的麽? 不过按林善的名气,谁也没有说什么,倒是有几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居然笑出了声。 “前辈你怎么样了,我没想到你居然没躲开。”林善似是有些慌张,上前关切的扶起莳七。 工作人员们一听这话,顿时了然,小善姐可真是善良啊。 莳七抬手轻轻抹去唇角的血迹,靠近林善耳侧,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诡异的说:“林善,我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好好接着吧。” 莳七的脸肿了,早就候在一旁的小助理连忙上前替她冰敷。 就在此时,莳七意外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 舒衡怎么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 和莳七有同样疑问的还有林善和张导,林善心底有些发憷,遂笑着迎了上去:“舒总怎么来了?” 舒衡看也不看她,径直走到莳七身边,然后对张导说:“我把人带走了,没意见吧?” 张导愣愣的点了个头,然后就见舒衡牵着莳七的手离开了片场。 第三十七章 逆袭娱乐圈(七) 片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变故弄傻了,反应过来之后,面面相觑,脸上尽是意味深长的神色。 难怪舒衡愿意做冤大头,原来是和徐知初搞在一起了,不过徐知初手段够可以的啊,名声臭成这样,还能钓到舒总。 林善蹙了蹙眉,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她刚刚没想打徐知初,她想整徐知初的地方在后面,怎么刚刚控制不住就打了她呢? 莳七是知道舒衡会过来的,开拍之前,她用意念看了他,没想到他就在片场外面。所以她拍戏的时候就动用意念催眠了林善,所以林善才会打她一巴掌,也就会恰逢其时的被舒衡撞见了。 既然要攻略舒衡,就不能让舒衡对她的印象停留在固有层面,偶尔展现一下脆弱的地方,更能激起他的保护欲。 至于用意念控制别人的行为,完全是莳七前两天才发现的,她发现自己对意念的使用还停留在浅层次,看来以后没事的时候要好好琢磨意念还有哪些用途了。 莳七有些纠结的看着舒衡牵着她的手,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吗? 舒衡回眸看他:“怎么了?” 莳七下意识摇了摇头道:“没事,舒总怎么会在这里?” “我陪梁导过来选景的,听说《帝王燕》在这里拍的,就正好过来看看。”舒衡不着痕迹的放开了她的手。 莳七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 “总是这样么?” 莳七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愣愣的问:“什么?” “林善总是这样对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曝光那些东西?”舒衡眸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莳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颊,继而开口道:“快了,我在等一个时机,就快了。” 舒衡点了点头:“我带你去见个人。” 到了酒店,莳七才知道舒衡带她见的人是谁,梁正平,一个能将文艺片卖出高票房的大导演,听说最近在筹备一个新戏,主角还未定下来,梁正平选主角有个特点,不看名气,只看演技和气质,其中最重要的是气质,所以圈内的人都想上他的这部新戏。 舒衡带她过来见梁正平,难道是想给她弄一个配角? 一见舒衡和她进来,梁正平和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去。 除了梁正平以外,其他人的神色都有几分怪异,舒衡和他们打过招呼,要介绍一个人试戏女主角,竟然是徐知初? 未待莳七开口,其中一个投资人便有些不客气的说道:“舒总,你是在和兄弟们开玩笑吧?” 舒衡从桌上拿过本子递给莳七,淡淡道:“进去换衣服,然后出来试戏。” 等莳七进了化妆间,舒衡才向刚才那个投资人说道:“是不是开玩笑,一会儿等她出来不就知道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梁正平听到这话,竟是微微一笑:“舒总,不是我说话难听,只是我这本子里的锦绣不是谁都能演的。” 他心里的锦绣该是张扬妩媚,却又不乏纯情,有种对世俗的看透,却又对爱情怀抱期盼。 莳七进了化妆间,只见一个化妆师拿着一件旗袍递给她,莳七轻抚着这件暗红色的旗袍,指尖有些颤抖,恍如隔世一般,她试图忘了那个世界,可记忆却在看见这件旗袍后如山洪般爆发。 好不容易才平复好心情,她换好衣服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化妆师替她化妆,自己则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看一看剧本。 这个剧本叫《锦绣》,女主角就叫锦绣,从小被卖进了窑子,因为生得漂亮,反而躲过了早早接客的命运,十六岁时,老鸨将锦绣的初夜卖给了一个姓谭的商人,谭先生对锦绣很好,金银珠宝、西洋玩意,只要有,尽数往锦绣房里送,锦绣也对谭先生动过真心,就算谭先生早已娶妻,她也不在乎,只可惜,战乱之时,谭先生带着全家逃去了香港,却独独漏了锦绣。 锦绣的第二个恩客是个军阀,军阀很年轻,长相俊朗,能看上锦绣也算是锦绣的福气,军阀对锦绣也很好,有一次险些为锦绣送了命,锦绣当然再一次对军阀动了心,但她知道,她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军阀,听说军阀的上司要将千金许配给他,锦绣为了军阀的前程离开了。 结局很悲伤,锦绣去了香港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同时她遇见了家破人亡的谭先生,谭先生为了重新和她在一起,于是骗她军阀战死了,战争结束后,她和谭先生飞去了美国,而军阀则去了台湾,穷极一生都在寻找锦绣。 不知为何,莳七想起了宋以良,双眸有些干涩。 莳七穿着旗袍出来的一瞬间,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徐知初很漂亮,但娱乐圈不乏漂亮女人,只是徐知初一穿上旗袍,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就好像,她确确实实在那个年代生活过一样。 梁正平拿着香烟的手隐隐有些颤抖,这,这就是锦绣,单看气质,徐知初就是他的心目中的锦绣! “开始吧。”舒衡淡淡开口。 莳七微微阖上双眸,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浑身的气质和徐知初完全不一样,她已经成了锦绣。 她挑的这一段是锦绣得知谭先生丢下她逃去香港后的表现。 莳七从桌上的烟盒中取出一支烟点上,风情万种的侧靠在桌边,纤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红唇轻吸一口,吞云吐雾:“也不怪他,本就是露水夫妻。”说完,双眸微垂,低低笑了两声,像是自嘲一般,那笑声里却是无尽的嘲讽与落寞。 她徐徐抽着烟,一口一口的吐出云遮雾绕般的烟圈,直至一支烟燃尽,她才将烟头扔在了地上。 梁正平面上波澜不惊,可心底早已是万分激动,她就是锦绣,挑了全片最难演的一段戏,整个过程用了五分钟,只说了一句台词,其他时候全是在抽烟,单靠流露的神情便把所有人都带入到她的情绪中,却没有让人觉得无聊,反而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锦绣的那种孤寂。 锦绣,非她莫属啊!梁正平只想大笑,没想到舒衡竟给他带来了这么一个宝贝! 在场的其他人也满是惊艳,他们知道徐知初演技不错,却没想到她竟然演得这么好,怎么会有女人能把抽烟这件事做的这样风情万种,那种感觉他们说不出来,却一致觉得徐知初就是为锦绣而生的。 第三十八章 逆袭娱乐圈(八) 舒衡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双拳紧握,不知为何,看见身穿旗袍的徐知初,他的心底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的扎了进去。 那种似曾相识的绝望。 他仿佛瞬间置入无声的境地,天地之间只剩一个她。 半晌,他才恍惚惊觉似是有人在和他说话,“舒总?” 他骤然回神,面上照例恢复了淡然之色。 “舒总啊!你可真是给我送来了一个锦绣啊!哈哈哈!”梁正平现在显得很激动,一把握住舒衡的手,止不住的大笑。 莳七唇角带着三分恰到好处的微笑,心底却有些赧然,果然搞艺术的都是疯子,这话不假。 舒衡微微一笑:“怎么样,我没有开玩笑吧。” 梁正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眼看梁正平就要拍板定下徐知初为新戏《锦绣》的女主角,一旁的投资人急了,梁正平看中的是徐知初的气质和演技,可他不一样,他花了钱自然就要赚回来的,眼下这徐知初名声太差,到时候观众不买账,票房惨淡怎么办? 他可不像舒衡甘愿做个冤大头! 想到这里,投资人轻咳了两声:“咳,梁导,不是我泼你冷水,咱们这部电影可是要赚钱的,这女主角的选定是不是该慎重些?” 一部电影里,投资人只负责投资,对导演和制片人的工作没有过多干涉的权利,但由于这几个投资人很大手笔,有的时候还是得尊重他们的意见。 这就是梁正平最不喜欢的商人嘴脸,但没有资金又拍不出好作品,他脸色有些难看,没有说话。 倒是舒衡笑了笑,上前搂过莳七,示意她去换衣服,莳七顺从的进了化妆间,隐约听见舒衡的声音:“我知道几位的意思,我也是《锦绣》的制片人,当然会对这部电影负责……” 莳七不知舒衡是怎么说服的那几个投资商,等她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几个投资商望向她的眼神已经没有刚才那么轻视了。 后来她才知道舒衡和那几人签了赌约,若是电影卖不到十亿票房,不管差多少,他自掏腰包补偿几位投资商,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是个人都不会拒绝。导演和制片人都同意,他们也没理由不答应,当然这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吃饭的时候,几个投资商频频给莳七灌酒,梁正平也不知是不是太高兴了的缘故,也是一杯一杯的和莳七喝酒,舒衡唇角虽还噙着笑意,可眸底的怒气早已尽显,这种怪异的情绪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生出这种情绪。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徐知初在轮番灌酒下,竟然还是面色不改,笑语盈盈,倒是那几位投资商在她的劝酒下,渐渐喝得七荤八素,东倒西歪。 他眼底最后一抹薄怒在莳七望向他时,瞬间烟消云散了。 舒衡不动声色的站起身,安排人把几个投资商拖回房,便向已经有七八分醉意的梁正平告辞。 “你住哪儿?” 现在已是半夜十一二点了,天空飘飘摇摇的下起了小雪,莳七听见舒衡这样问她,心底不禁轻笑一声,徐知初的生平履历全都被他看过了,他能不知道自己住哪儿? 想归想,莳七微微一笑,轻声道:“我打电话让陈姐安排人来接我吧。” “我送你回去。”舒衡根本不理会莳七说了什么,当下拍板。 莳七扯了扯嘴角,难怪人人都说艺光是舒衡的一言堂,还真是! 回去的路上,两人皆是无话,快到莳七下榻的酒店时,舒衡才说了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莳七笑了笑:“好,谢谢舒总。” 也不知为何,舒衡只觉得舒总这两个字十分刺耳,他眉心微蹙,半晌才道:“你可以叫我名字。” “不太好吧,舒总毕竟是我的老板。”莳七微微一怔,继而摇头。 舒衡这样的情场浪子,身边最长情的女人也不过两个星期,顺着他只会让他觉得太容易,对付这样的男人,欲擒故纵,近了远,远了近才是最好的攻略方法。 果然,在她说完之后,舒衡抿了抿唇,半天憋出一句:“随你。” 莳七微微垂眸,唇角凝气一抹不着痕迹的微笑,虽然舒衡似是不愉,但她手上的戒指却微微闪烁着淡黄色的光芒,而她也渐渐嗅到了神魂的味道,她知道,这条路走对了。 她这个戒指,似乎只有她能看见玉石上的光芒,在普通人眼中只是寻常的戒指。 《帝王燕》的最后一场戏拍得十分顺利,莳七演的酣畅淋漓,以至于结束后好久,她还未能从沈嘉安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本以为林善一定会在最后一场戏上好好折腾她,没想到她连林善的面都没见到,后来换戏服的时候,她才听杨千蔓说起原因。 “听说梁导最近筹备的新戏在找女主角,如果小善姐能被选上,没准能给我安排个配角。” 杨千蔓一面玩着手机,一面和帮她化妆的工作人员聊天,语气里满满都是炫耀。 莳七默不作声的听着,虽然已经内定了女主角是她,但听舒衡的意思是还要走个过场,也就是说莳七还得去参加一遍试镜。 化妆间里的工作人员皆是惊叹的口气:“梁导的新戏听说投资了一个亿呢,千蔓姐要是能在里面演个配角,估计人气得飞涨,到时候可不得跻身一线啊。” “小善姐肯定会被选上的,这眼下,还有谁能比小善姐名气高演技好的?” “就是,千蔓姐到时候大红了,可别忘了我们啊。” 杨千蔓听了她们的奉承,心中得意的不行。 倒是莳七身边的小助理米琪几乎是两眼放光,她小声对莳七说道:“听说新戏的制片人是舒总,知初姐,你说舒总会不会给你安排个角色啊?” 陈息然给莳七配了两个助理,一男一女,男的正好请假,此时开腔的就是米琪,米琪也就二十岁出头,算是从徐知初出道开始就追她了,元老级粉丝。 米琪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杨千蔓听见了,她立刻嗤笑一声,嘲讽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梁导的戏可不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能上的,有些人啊,最好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第三十九章 逆袭娱乐圈(九) 化妆间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纷纷低声哄笑。 莳七拉过气得浑身发抖的米琪,平静的说:“杨千蔓,我会去参加梁导女主角的试镜,倘若我选不上,我在微博上公开向你道歉,但若是我选上了,你如此照做,敢不敢赌?” 杨千蔓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掩唇大笑:“好,我跟你赌,不过还得追加一条,倘若我输了,我三年内不接任何通告,若是你输了,你滚出娱乐圈!” 这很明显是不平等条约,凭什么杨千蔓输了就是三年不接通告,而徐知初输了就是退出娱乐圈,米琪气得想骂人。 莳七握了握她的手,看着杨千蔓微微一笑:“我答应你。” 杨千蔓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在场的工作人员也是吃吃的笑,虽然没有开腔,但她们面上的轻蔑和鄙视却丝毫没有掩饰。 莳七见目的达到了,唇角微微凝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说好了就不能反悔哦!” 杨千蔓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后背隐约觉得有几分寒意,徐知初笑得毛骨悚然,仿佛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莳七没理会她们,拿起手机转身就走,米琪狠狠的瞪了杨千蔓一眼,拎着莳七的东西飞快跟了过去。 杨千蔓看着莳七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倒是一旁的化妆师嗤笑道:“徐知初还当她是从前呐,梁导怎么可能不要小善姐反而去要她?” “就是,就算不是小善姐也会是旁人,怎么也轮不到她。” 说这话的是个刚进剧组的小姑娘,杨千蔓听了她的话,顿时飞了一记眼刀,小姑娘吓了一跳,这才哆哆嗦嗦的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补救:“我……我说错了,要是小善姐都选不上女主角,那就没人能选上了。” 化妆师狠狠瞪了她一眼,继而笑道:“依我看,女主角非小善姐莫属,哪个也抢不走,到时候千蔓你就等着爆红吧!” 这话才是说到了杨千蔓的心窝里去了,说来说去,她希望林善成为女主角,为的也不过是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莳七带着米琪离开了片场,米琪亦步亦趋跟着她,唇角下撇,要哭不哭的样子。 “怎么了?” “我……我闯祸了。” 莳七哭笑不得:“赌是我打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刚刚要不是我多嘴,知初姐就不会和杨千蔓打赌了。”米琪真的快哭了。 莳七笑了笑,摸了摸米琪的头发:“没事,看着吧,输的人不是我。” 刚才她和杨千蔓的赌约已经被她用手机录了下来,说起来她还得谢谢这个小助理,不然杨千蔓也不可能这么快上钩。 米琪一愣,看着莳七势在必得的样子,心情一下子变好了,擦了擦眼泪跟了上去。 梁正平的新戏《锦绣》面向全国招募女主角,不管是不是科班出身,也不管明星还是素.人,都可以报名。 一时间,连续三天的各大新闻头条都是这个。 全国年轻的小姑娘都沸腾了,从正经艺校到普通高中,凡是有点姿色的都去报名参加了海选。 连着两个星期的海选,最后只剩下一百个素.人和五十个艺人,全部定于一月四号去北京参加试镜。 梁正平很不耐烦搞这些东西,但是身为制片人的舒衡敲定了此事,美其名曰为《锦绣》造势,而且徐知初是他旗下的艺人,现在还没和剧组签约,为了他的锦绣,他忍了。 “进去走个过场就行,反正已经定下来了。”陈息然帮莳七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她一直都知道徐知初十分优秀,没想到这才刚签了她,她就送给自己这么一份大礼,要知道,如果梁正平看不上徐知初,就算舒衡想塞人都没用! 莳七点了点头,推门进了等候区。 她来得有些迟了,里面已经坐满了人,故而她一进门,里头的所有人便齐刷刷的盯着她看。 随着而来的就是纷纷的议论声,徐知初嘛,去年的大红人,一直占据微博热门,谁不认识? 只是这种热门,白送给她们也不要! 莳七才不管这些人怎么看她,自然有打脸的时候。 只是她现在连个凳子都找不到,有些人身旁是有空位的,等她一看过去的时候,那些人就把包往空位上一放,轻蔑的看着她,“有人了。” 莳七柳眉渐渐微蹙,就在她准备控制别人的意念的时候,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喊她:“你坐我旁边吧,这里没人。” 其实按理来讲,素.人和明星试镜的时候一般是不在一个等候区的,但惟独这个戏是这样,那些一二三线的明星心底就算再不满,却也不敢发火,只是偶尔抱怨两声。 莳七坐在小姑娘身边,小姑娘并未和她聊天,只是低头看剧本。 看得出来,小姑娘只想打抱不平而已,想到这里,莳七不由扬唇笑了笑。 林善进来的时候,几乎引起了全场骚动,就连原本端着架子的大小艺人们也是面露希冀,她们都知道,其实这一百五十个人里,最有希望成为女主角的就是林善了,而且林善手里的资源很好,如果能和她交好,至少能更上一个台阶,杨千蔓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可莳七却知道,林善之所以能有这么多好的资源,皆是因为她是穿越女,她知道哪些本子可以大卖,哪些本子看上去会大卖实际上却惨淡收场。 “前辈也在啊。”林善显然也看到了莳七,遂笑盈盈的说道。 莳七对她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这样的态度顿时引起了想要奉承林善的那些人的围攻。 “嚯,好大的架子!” “可不是麽!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身份!” 林善笑着对大家道:“想来前辈不太高兴,谁都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家就别太为难前辈了。” 莳七此生最厌恶的就是白莲花,一如苌黎般的白莲花,着实叫人反胃恶心。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剧本,唇角扬起一丝讥讽的弧度:“林善,我已经不是天星的人了,你也不必再叫我前辈。奉劝你一句,亏心事做多了总会有鬼敲门的时候,画皮就算披了一层皮,骨子里到底不是人。” 一时间,在场的人脸色皆是有几分古怪,素.人们不谙这圈子里的水深,可这些艺人们却都是知道的,也听出了徐知初话中的深意,这圈子里谁都不干净,林善也未必就像粉丝宣扬的那么善良。 第四十章 逆袭娱乐圈(十) 林善脸色有几分阴郁,偏生还扬唇微笑,姣好的面容隐有几分扭曲。 “前辈还是这么喜欢开玩笑。” 有几个三线的小明星为了讨好林善,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挖苦莳七,说出的话都难听得很,毕竟在她们眼中,徐知初现在连她们也比不上。 莳七也不理她们,只是低头看剧本。 随着试镜的开始,等候区的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虽然说希望最大的是林善,可每个人又都希望自己能成为女主角,这简直就是一炮而红,直接跻身一线行列啊。 要不怎么说梁正平的女主角谁都想当呢,没名的能收获巨大的名气,有名的可以囊括国内各大奖项,简直就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 不过试镜出来的人脸色都不是很好,有人白着脸,有人哭哭啼啼,有人一言不发,没有一个是笑着出来的。 林善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状况,拿着剧本抵在唇前,不着痕迹的笑了。 梁正平导演现在越生气越不满意,到她的时候就更能体现她的优秀,在场的所有人都会沦为她的陪衬,她对锦绣势在必得! 喊到林善的时候,那几个三线的小明星还给她加油打气,就算自己不能选上,至少给林善留下好印象也不是坏事。 林善走进试镜室,便笑着给坐在那里的人打招呼。 当她注意到舒衡的时候,唇角的笑隐隐有几分不自然。 梁正平看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已经不耐烦了:“开始吧。” 林善心底有些不忿,除了出道的时候,她从来没被人这样对过,咬了咬唇,眼底飞快略过一丝薄怒,罢了,梁正平还有用处,最起码能助她在国际上获奖。 “梁导,我挑的是锦绣得知谭先生抛弃她之后的那段戏。” 她这几天特意看了《锦绣》的原著,自认为没人能比她领悟的更深刻,对此,她信心满满。 梁正平没有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示意她开始。 在他心里,根本不可能有人能超越徐知初那晚的表演,所以他看这些来试镜的人是越看越不顺眼。 林善身上的旗袍是自己带来的,她嫌弃这里提供的旗袍肯定会被很多人穿,这身旗袍请的是苏绣的老师傅特意加工的绣活,金丝银线上点缀着珍珠,论精致,再也找不到第二件,她要把这件旗袍带进剧组,让它成为锦绣的经典形象。 除了剧本里给的台词,她还自己发挥了几句。 “原来我一颗真心从来都是错付了!”林善将桌上的道具全都扫到了地上,泪水涟涟的模样十分惹人怜爱。 一段戏结束,林善迅速从锦绣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接过一旁工作人员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泪。 梁正平头也没抬,只见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对外喊了声:“下一个,九十八号。” 林善一脸诧异,连唇角的笑意都僵住了,为什么没有意料之中的赞赏,为什么梁正平没有对她另眼相看? “等等。”林善看向梁正平,客气的问道:“能不能请梁导指点,我到底哪里演的不好?” 梁正平皱着眉头看向她,没有说话,一旁的原著作者和编剧不禁摇了摇头。 “我自认为对锦绣这个角色领悟的比较深,如果演的不好,还请梁导指正,如果说不出来,我就要怀疑是不是已经有了内幕了!”林善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舒衡一眼。 这部戏对她来讲太重要了,她从未来穿越过来,自然知道这部戏捧红了不少人,还在国际上获了奖,在她原来的世界,这部戏的女主角是个素人,在街上的时候被梁正平一眼相中,平步青云,还拿到了戛纳电影节影后的提名。 梁正平早就不耐烦了,他冷哼一声:“林小姐理解的锦绣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善一愣,继而侃侃而谈:“我认为锦绣是个风尘女子,形象应当是美艳的,而她的性格则是骄傲的,但却被谭先生伤害了……” “全错!锦绣虽沦落风尘,却不代表她会为了一个男人的离开而嚎啕大哭。”还未待她说完,梁正平就打断了她,继而指着她身上的旗袍冷笑,“正因为她自小沦落风尘,生性凉薄淡漠,反而对俗物看得很淡,所以她绝不会穿你身上的这种旗袍!” 梁正平掷地有声的反驳让林善顿觉难堪,而梁正平紧接着的话让她颜面尽失,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有这质问的时间不如回去多练练演技,连对人物的把握都南辕北辙,真不知道外面怎么把你捧得这么高!” 林善出去的时候,手都是抖的,被气的。 九十八号正是之前为莳七抱不平的那个小姑娘,她被喊到号后,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但她不想理会这些事,只是静静地看剧本。 林善路过小姑娘旁边看见了她的脸,瞳孔顿时一缩,是她! 在原世界里,就是她被梁正平一眼相中,最后飞上枝头的,难道自己做了这么多,还是无法阻碍历史的轨迹麽? 陶抒注意到林善看见自己时的目光,不禁蹙了蹙眉,从刚才在等候区来看,林善并不像外界说的那样好相处,自己听到了梁导骂林善的话,会不会被她报复? 陶抒进去又出来,面无表情,看不出来到底怎么样,只有她自己知道,梁导虽然也很欣赏她,但最后到底还是叹了口气。 又等了几个人才轮到莳七。 一进去就看见梁正平看着自己,笑得如沐春风。 边上的工作人员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这可真是难得,梁导今天头一次对人笑,还是对名声不好的徐知初。 不过这也太奇怪了,连林善都被梁导贬的一文不值,刚刚好容易遇到一个能入梁正平眼的小姑娘,偏偏梁导最后还叹了口气,这明摆着是不要啊! 徐知初又能有什么本事让梁导对她另眼相看?难道真的像林善说的,有内幕? 想到这里,屋里除了那晚在酒店看过莳七表演的人,其他人皆是下意识朝舒衡看去。 这种想法只存在了两分钟,因为徐知初的表演着实打了他们的脸。 莳七不知道为什么舒衡让她还表演锦绣得知谭先生抛弃她的那段戏,事实上,虽然是走过场,她还是准备了一个别的片段。 第四十一章 逆袭娱乐圈(十一) 当莳七将烟头扔在地上,她缓缓垂眸,半天没有说话。 这段戏已经结束了,但她要从锦绣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还需要一会儿。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喘气了,生怕打扰了她。 等她正式从情绪中抽离时,她眨了眨干涩的双眸看向众人,却见众人皆是怔愣的看着自己。 莳七轻咳了一声,梁正平激动地上前抱住了她:“比上次还要好,你简直就是天才!”天赋这东西真是玄妙的很,他看到现在,唯有刚刚的九十八号稍稍接近他心目中的锦绣,只可惜,珠玉在前,九十八号无论怎么也无法超越了。 舒衡见梁正平一把抱住了莳七,眸光顿时暗了暗,他不动声色的上前拉开他们。 莳七被冲到她面前抱住她的梁正平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被舒衡拉开了,她唇角不禁轻轻上扬。 “回去等消息吧。”舒衡眸光落在她身上,生生止住了想要拥向她的手。 莳七微微颔首,和梁正平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等候区还剩四十几个未试镜的人,她们一见莳七出来,纷纷抬眸望去,却见莳七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悲。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一个三线的小明星嗤笑一声:“肯定被梁导奚落惨了,有些人连自己是人是鬼都分不清楚,要是我还不夹起尾巴做人,哪里敢这样招摇过市!” 莳七本不予理会这种小人,可想了想,倒也没必要一忍再忍,更何况,收拾这种小喽啰对她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影响。 想到这里,莳七缓缓走到那小明星面前,眸光凌厉的凝着她,小明星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偏偏还不想没面子,强撑着身子瞪着莳七,“干……干什么?” 莳七未待她反应过来,左手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右手扬起手狠狠就要给她一耳光,小明星吓坏了,尖叫着闭上眼,可久久也没等到莳七的巴掌,她战战兢兢的睁开眼,却见莳七的手正停在距离自己脸颊的三厘米处。 莳七眼底满是讥讽的盯着她,捏着她下巴的手狠狠往前一推,小明星顿时被她推倒在座位上,莳七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小明星滑稽可笑的样子顿时引得在场众人低低哄笑声,小明星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徐知初,你等着,你公然打我,等着被网友骂死吧!” 莳七微微驻足,轻笑一声道:“第一,我并没有打你,你纯属污蔑,我可以起诉你;第二,我现在名声已然这样了,我倒是不怕再多一两件;至于第三麽。” 讲到这里,莳七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笔,轻轻一按,现场顿时回荡着小明星方才对莳七奚落的言论。 “随你发到网上还是找媒体,只要你敢发,这段音频一定会被放到网上,到时候就让网友看看他们心目中的邻家甜心私底下是什么样的吧。” 多亏了林善,要不然她也不会养成随身携带录音笔的好习惯。 小明星脸色顿时一阵惨白,嗫嚅着嘴唇半晌也没说出半个字。 《锦绣》的选角持续了大半个月,才轰轰烈烈的拉下帷幕。 所有人都翘首企盼梁正平导演选出的女主角会是谁,虽然选角已经结束,可这股热度不仅没有消减,反而越涨越盛,听说地下赌场已经有人开了赌局,不少人将身价都压在了林善身上,也有一部分人押了大选项“素.人”。 徐知初那里竟然也有人押注,听说还押了好大一笔钱,不少人听说此事,纷纷嗤笑,暗骂这人真是个傻子,还有个身价堪比一线明星的网红直接在直播上放言,徐知初要是能被梁导看中,她就直播吃屎。 就在所有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月二十四号凌晨三点,梁正平低调的发了一条微博,“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秦淮江畔,锦绣浮生。生日快乐,我的锦绣!”并艾特了徐知初。 隔了十分钟,徐知初的微博转发了这条微博:“锦绣在此谢过先生,先生可要听曲?” 今夜注定要不少人都难以入眠了,莳七勾起唇角轻笑,发完那条微博正欲放下手机,就在此时有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有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传来:“是我,舒衡。” “舒总你好,这么晚了,有事吗?”莳七微微一怔,客气的问道。 她知道,她越是这样对他,他心底就会像是痒了挠不到的感觉。 果然,舒衡沉默了半晌,才道:“这么晚了怎么没睡?” “正要睡。” 其实舒衡也没什么要和她说的,只是忙完事情正要睡觉,就看见了梁正平的那条微博,他没想到梁正平会这个时候公布,于是顺手点了进去看评论,隔了十分钟就看见徐知初转发了这条微博。 她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于是皱着眉拨通了电话。 “今天是你生日?”舒衡的声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莳七想了想,好像今天确实是徐知初的生日。 “今天晚上请你吃饭。” “可是……”她今晚约了陈息然一起吃饭的。 舒衡像是没听她的反对,自顾自说道:“今晚六点我去接你,行了,快睡吧。”忍了好久,才将嗓子眼晚安两字憋了回去,说了好像有些矫情? 莳七听着手机那头的忙音,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一如既往的一言堂! 梁正平和徐知初那两条微博可谓一波惊起千层浪,虽然是凌晨三点,但还有一些没睡的网友纷纷转发这两条微博并且评论,短短半个小时迅速被顶上微博热门,最夸张的是不少媒体的工作人员被老板强行拉回去写稿,有个小号还发了条微博艾特梁正平,“梁导可怜可怜我们,凌晨三点被老板从被窝薅起来写稿,跪求各位大神不要再在凌晨发这种石破天惊的新闻了。” 除去强行被拖出被窝的各大媒体编辑,天星那里也注定不得安生。 林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了,看着被大量转发的两条微博,她气得将桌子上东西尽数扫到了地上。 到了中午十二点时,徐知初转发的那条微博就已经被转发了五十万次,评论两千七百三十二万条,算是打破了微博热度最高记录。 第四十二章 逆袭娱乐圈(十二) 网友们在这一天忙得很,先去徐知初微博下骂一通,然后去梁正平微博下痛心疾首一番,接着跑到林善的微博下面安慰安慰,然后再去卫枫微博下面骂徐知初,顺便同情被绿的他,最后跑去艺光的官博下面排队骂有黑幕,其实他们是想去骂舒衡的,只是不知道他的微博所以才退而求其次。 这两天的网友真是为娱乐圈操碎了心。 徐知初的微博评论已经爆炸了,到下午两点的时候,微博一度因为流量太大崩掉,过了半个小时才好。 从凌晨三点到下午三点,这十二个小时中,网友的评论经历了谩骂、不信、质疑,最后到肯定有内幕这么一系列过程。 林善的圈内好友杨千蔓更是发长微博支持林善,声称徐知初在试镜前挑衅自己,自己不欲理会,徐知初就各种诋毁谩骂林善,最后她一怒之下和徐知初打了赌,如果徐知初成为女主角,她三年不接通告,反之亦然,结果锦绣的试镜结果出来,徐知初就成了女主角,为什么徐知初能这样言之凿凿的和自己打赌,大家好好想想制作人是谁,其中要是没内幕鬼才信! 本来只是自嗨的网友们顿时沸腾了,徐知初微博下的评论瞬间飞涨到三千七百六十八万条,千篇一律骂声一片。 隔了一个小时,那天试镜的明星纷纷转发杨千蔓这条微博,表示支持,并声称抵制娱乐圈黑幕,还公众一个真相! 随后娱乐圈里不少和林善交好的艺人也纷纷转发,皆是附上七个字,“娱乐圈需要纯净!” 一时间,这件事发酵的热度已经超越了建国以来任何一件曾经震惊娱乐圈的事了,甚至连中央台的新闻都报道了这件事。 莳七看着微博上不停更新的粉丝数,不由勾了勾唇角,她现在的粉丝数已经超过了林善还要多几百万,热度也够了,就算都是黑粉,可谁说黑粉不是粉呢! 且让这些跳梁小丑再蹦跶一天好了,后天凌晨,她要搞事情了! 下午快到六点的时候,陈息然打了电话过来,“喂,知初,这件事炒的太厉害了,听说连美国那边的社交网络都有人讨论这件事了。” “陈姐放心,你该吃吃该睡睡,等一觉睡醒,明天就会完全不一样了。”莳七看了看时间,连忙道,“不说了,舒总约了我去吃饭,我一会儿正好和他说说这件事。” 陈息然挂了电话后,长长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种女大不由娘的心累感,她自从当了徐知初的经纪人,就没操过什么心,徐知初似乎和舒衡已经达成了默契,半点不要她插手,唉。 刚挂了电话,门就被敲响了,莳七一面跌跌撞撞的穿高跟鞋,一面去开门。 舒衡站在门前竟然有几分紧张,他不由抿了抿唇,按响了门铃。 莳七一开门就愣住了,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大捧玫瑰花,然后才是舒衡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舒总你先坐一下,等我五分钟。”莳七接过那一大捧玫瑰花,有些犹豫,不知该放在哪里。 舒衡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一直紧跟着她,微微颔首:“你随意。” 其实买了玫瑰花他就后悔了,他直觉她这样的,应该不喜欢玫瑰花,可下车的时候还是鬼使神差的抱了出来。 之前也送过别的女人东西,不过全是秘书挑的,这算是他第一次送人东西吧。 徐知初的公寓不大,风格十分简单干净,是开放式格局,舒衡从客厅可以一眼望见二楼的卧室,她正坐在梳妆镜前带耳环。 他薄唇不由自主的微微扬起,空气中弥漫着她身上的香水味,让他一阵恍惚。 “舒总?” 再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一身大红色的裙子衬得她皮肤白皙如脂,波浪般的长发看似随意的被一支木簪拢起,小巧的耳朵上坠着长长的流苏耳环。 他鬼使神差的抬手去摸她的耳朵,莳七浑身一僵,却没动。 舒衡的手指轻轻拨弄着她的耳环,有几分暧昧,他的声音低沉,说出的话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容置喙:“不好看,摘了。” 莳七一怔,却没有抗拒,伸手去摘耳环。 舒衡却拦住了她,抬手亲自帮她摘耳环,他高她一个头,现在为了摘耳环,不得不俯身,鼻息轻轻喷在她的耳侧,痒痒的,让她忍不住伸手去摸。 “别闹。”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骨节分明的大掌将她的手紧紧的包裹着,半晌才舍得放开。 他从带来的礼盒中取出一对耳环和一串项链,轻声道:“送你的,生日快乐。” 莳七的眸光瞥见这两样东西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人当头狠狠打了一棍,满脑子俱是嗡嗡的响声,像是无数小飞虫在耳边吵闹。 指尖传来的颤抖让她陡然生出几分荒唐之感,怎么会? “这是……从哪儿来的?” 仅仅几个字,几乎用光了她全部的力气,她费尽心思将那个世界遗忘,可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舒衡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眉心微蹙:“在一家古董店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怎么,不喜欢?”他看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莫名一阵心悸,下意识就想买下送她。 莳七强扯了个微笑:“没有,挺喜欢的。” 舒衡抿了抿薄唇,到底是没问出口,只是默不作声替她戴上耳环和项链。 莳七一路上心不在焉,不住的抹了耳环和项链,为什么宋以良送给她的珍珠耳环和珍珠项链会在这里? 这两个位面是相关联的? 正当她这样想着,脑仁就像是被电击了一样,似乎她每回长时间想到上个位面,她都会头疼,难道是位面隔离的保护机制? 调整好心情,到了吃饭的地方,莳七这才注意到是个四合院。 “这里是私人会所。”舒衡解释道。 莳七微微颔首没有说话,等到坐定,方才开口:“舒总那里有我试镜的视频是麽?” 她早就猜到舒衡的想法了,先大张旗鼓的安排《锦绣》女主角试镜,这一波宣传效果极佳,然后她明明已经内定,却还让她进去再演一遍,试镜的时候是有机器在拍的,所以舒衡让她再演一遍那天的片段时,她就猜到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们家菜做的不错,尝尝。”舒衡替她夹了一块牛肉,神色认真,“等后天凌晨发出来,也能帮你造个势。” 莳七嫣然一笑,想到一块儿去了。 那些媒体在她失意的时候没少捧高踩低,零下好几度的凌晨被老板从被窝里薅出来的滋味不是不好受麽? 她偏要他们再尝一次! 第四十三章 逆袭娱乐圈(十三) “这两天你别回家了,不安全。” 盛怒之下的脑残粉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如果这个时候林善起了什么坏心思,完全可以推脱掉。 想到这里,莳七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让陈息然安排酒店,就听到舒衡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传来,“住我那里。” 莳七险些一口酒喷出来,却见舒衡眸光定定的看着自己,神色认真。 “这算是潜规则吗?”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指尖轻轻拨弄着他放在桌上的手。 舒衡顺势握住她的手,薄唇扬起一丝弧度,眸底流出几分笑意:“是。” 莳七有些泄气,调戏不成反被调戏了,唉,她还是道行太浅。 “一会儿吃完饭,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舒衡一言堂惯了,定下的事情基本也就没有回旋的余地,遂大掌一挥,就定了此事。 面对娱乐圈的集体声讨以及网友的盛怒,徐知初的微博没有任何声明,就连艺光的官博也没有任何回应。 到了二十五号中午的时候,事件已经发酵越来越厉害了,网友们已经公开抵制徐知初,如果徐知初出演锦绣,他们就一起抵制锦绣。 天星那里,林善一面刷微博,一面笑得开怀。 “我就知道!肯定有黑幕,不然梁正平怎么可能选她不选我!”一想到那天梁正平公开不给她脸,她就一肚子火。 迟瑞上前拥住她,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舒衡这次估计要栽狠了。”只可惜艺光是舒衡的一言堂,不管他怎么搞,也没人敢有非议,这事要是放自己身上,估计早就被董事会那帮老顽固架空了。 “都已经一天半了,徐知初那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看来艺光的公关做得还不如我们呢!”林善一把环住迟瑞的脖子,不停的亲着他,“再买些营销号煽动几天,舒衡为了不赔本,肯定会撤了徐知初。到时候你找人,一定把角色给我抢过来。” 迟瑞满眼宠溺的望着她笑:“好,我知道了。” 林善现在高兴得不得了,仿佛已经看见梁正平不得已的向自己道歉,想想就痛快! “善善。” “嗯?”林善敷衍的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发微博,“那天试镜的时候被梁导狠狠的教育了一番,我也确实受到很大启发,只是现在希望不是因为黑幕,而是确实是我演得不好的原因,娱乐圈真的不该是大家想象的那样,事情还没有被证实,希望大家都能保持理智。” 她已经能想象到自己会带出一波什么节奏了,想到这里,林善唇角轻扬,心情大好。 “嫁给我吧。”迟瑞从口袋中掏出一枚钻戒。 林善一愣,继而坐直了身体,虽然这和她想象中的求婚不太一样,但至少她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好啊!”林善笑着点点头,迟瑞欣喜的将戒指戴在她手上,却听见她继续道:“《帝王燕》杀青了,除去后期和送审,大概在今年年底播出,这段时间就是宣传期,瑞哥,你在首次宣传上再求婚一次吧。” 必要的造势,迟瑞向她求婚必然会引发话题度,也能顺带着提升《帝王燕》的话题度。 迟瑞一愣,心底隐隐有几分不适,怔了半晌,却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她。 林善一把抱住他,暧昧的在他身上蹭着。 莳七一看接下来就少儿不宜了,赶紧收回了意念。 迟瑞要在《帝王燕》首次宣传上求婚?很好,她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林善的突然发声,让不少网友都义愤填膺。 “小善到底还是太善良了,梁正平训斥你肯定是因为黑幕,你的演技我们有目共睹。” “徐知初太恶心了吧,我现在杀了她的心都有了,搞黑幕也就算了,居然让小善受委屈。” “唉,娱乐圈太黑暗了。” “小善受委屈了,强烈抵制《锦绣》。” “对,只要徐知初参演,就等着票房惨淡吧!” 莳七放下手机,啧啧称奇,林善这朵白莲花真是恶心。 舒衡说的没错,这两天确实不安全,听米琪说,徐知初的公寓门前被人泼了油漆,门上被人用红油漆写着,“滚出娱乐圈”五个大字,明明是个高级小区,不知道怎么会出现这种安全问题。 挂了电话,莳七神色有些凝重,她想过这些,却没想到这些脑残粉真的这么吓人。 舒衡见她这样,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看吧,多吓人。”这种邀功的语气,莳七险些没笑出声,她现在已经对舒衡这种突然的亲昵习惯了,潜规则就潜规则吧,到底谁潜谁还不一定呢。 正当所有人以为徐知初就要坐实了黑幕这一名声的时候,事情来了个大反转。 二十六号凌晨,同样是三点,《锦绣》官博发了一段视频,并配上一句话,“这锅我们不背!” 不少准备看完视频再血洗官博的网友看完视频后瞬间觉得脸好痛,视频一共八分钟,前四分钟是林善的试镜,后四分钟是徐知初的试镜,同样的一段戏,两个人演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林善饰演的锦绣全程嚎啕大哭,而徐知初演的锦绣仅仅说了一句台词,其他时间皆是在抽烟,可那种由内而外的压抑和沉闷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竟然出现了很诡异的现象。 这条微博的浏览记录短短十分钟就破了十万,可评论却寥寥无几。 这波打脸实在是太快,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分出谁演的更好,其实林善演的单拎出来也还行,但是偏偏和徐知初的放一起之后,浮于表面的演技倒叫人生出一种厌烦感,这种落差太大了,让本想血洗锦绣官博的网友都愣住了。 但这种诡异的状态也只持续了十五分钟,接下来爆满的评论瞬间将这条微博顶上了热门。 “哎妈呀脸好疼是怎么回事?这波打脸太快了吧!” “唉,说句良心话,徐知初的演技真是甩林善不止一条街,吊打无数小花啊!” “之前信誓旦旦有黑幕的人,脸都被打肿了吧!” “虽然不喜欢徐知初,可她演技确实要好很多。” “所以说梁导看人眼光还是准的。” “不管这些了,我只想知道锦绣经历了什么,看了徐知初演的版本,我现在难受死了,好心疼锦绣。” “同不喜欢徐知初,但这次选角我还是站梁导的。” 第四十四章 逆袭娱乐圈(十四) 《锦绣》官博的那条微博被迅速顶上热门之后,徐知初仅存的粉丝知了们瞬间扬眉吐气了,都不需要莳七找人带节奏,她们自发就开始了,莳七看到领头人居然是之前那个在网上被群攻的小粉丝。 那个小粉丝也挺有想法的,只发了一条微博,“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们知了都不想再提,但是清醒的人应该都能发现,初初被定为女主角之后,几乎半个娱乐圈对她群嘲,甚至要求抵制初初,这风向是从谁开始的,相信大家一目了然,套用林善的一句话,大家都是需要证据的,那为什么到了初初这里,都没有所谓的证据,就让初初平白受了这么大委屈?别跟我提劈腿门事件,那件事和这件事的联系在哪儿?” 莳七刷到这条微博的时候,这条微博已经被顶上了热门,她看着那个id怎么看都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得不说那小粉丝的微博确实挺会说的,没有指责任何人,也没有点名道姓谁,祸水东引,最后一句话堵死想要用劈腿门来偷换概念的喷子。 这一波节奏一带,杨千蔓的微博迅速沦陷了,反正大部分网友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剧情越反转他们越开心。 网友们开心的不得了,反观各家媒体这边,人人顶着黑眼圈,怨气冲天,二十四号的大新闻他们一直在跟进,连续加班两天,半夜十一二点才回到家,结果凌晨三点又被老板从被窝里薅起来写稿,凌晨三点啊!零下十度啊!还让不让人过了? 到了二十六号中午,本来以为事件已经发展到*了,没想到徐知初的微博艾特了杨千蔓,“愿赌服输?” 杨千蔓的粉丝彻底怒了,纷纷去徐知初的微博下骂人,然后就和知了们以及一些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撕了起来。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要不是你谩骂小善,千蔓怎么会挺身而出和你打赌,趁人之危真是不要face!” “你可拉倒吧,杨千蔓一到你嘴里就圣母光辉照耀大地了还?” “就是,还侠肝义胆了,你当看热血江湖呢!” 杨千蔓的粉丝根本说不过知了们,翻来覆去也就是什么不要脸、贱人之类的,脏话连篇,素质可见一斑,可知了们问候她们都不带重样的,关键还没半句脏话。 莳七看到的时候都纳了闷,她的粉丝战斗力什么时候这么强了? 舒衡坐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刷微博,她今天穿的很居家,长发随意披散着,盘腿而坐,身侧全是她发间淡淡的清香,难得的好天气,碎金一般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尽数洒在她身上,此时此刻,房间里深埋的宁静,让他心底陡然生出几分缱绻。 他的手不知不觉轻抚着她的长发,动作轻柔,生怕惊到了她。 天星那边,杨千蔓怒火中烧,几乎快把整个房间砸烂了。 难道她真要三年不接通告?这对于事业正处于上升期的她而言,几乎是灭顶之灾啊! 想到这里,杨千蔓噔噔噔踩着高跟鞋去找林善,怎么说她当初也是为了林善才打赌的,现在林善要是不帮她,她就去买水军,毕竟网友现在都认为她是为了替林善出头的,林善若是不帮她,就会很被动。 如果莳七能听到杨千蔓的心声,大抵会惊叹一句,真要是被逼急了,猪也是会动脑子的,只可惜林善自身都难保了。 杨千蔓的公关团队紧急发了条微博,声称当时和徐知初的赌约,是被徐知初激怒了之后的结果,根本做不得数,并且点名徐知初不要得寸进尺。 莳七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不禁挑了挑眉,这么嚣张? 舒衡倒是眉心微蹙的问道:“我让人处理这件事。” “不必,一会儿看好戏吧。” 吃瓜群众看戏看的津津有味,杨千蔓的团队公关微博有人骂有人赞,反正各执一词,十分混乱。 就在此时,徐知初发了一条微博,“凌晨三点见。” 围观网友顿时兴奋不已,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可媒体们就不行了,怨声载道,几乎快把徐知初全家都问候了一遍,不少媒体的微博都是跪求放过。 莳七本来就是打算整整他们的,所以一看不少媒体人的小号给她发私信,求她高抬贵手时,她就大发慈悲改了口,“算了,凌晨三点太迟了,估计大家都睡了,既然这样,那就今天下午四点半,不见不散!” 正常这些媒体六点下班,莳七留给他们一个半小时写稿发文,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网友们无所谓,早点看到更好,各大媒体高兴得不得了,就差没把徐知初的照片供起来了。 微博这几天的流量是一直是占据各大app榜首,甚至新注册的用户数量也是往日的数倍。 从两点到四点半,也就两个半小时,不少人等得心力交瘁,不断在徐知初微博下评论催她能不能现在就发。 四点的时候,微博流量瞬间猛增,平台一下子瘫痪了,微博的技术人员紧赶慢赶的抢修,终于在四点四十的时候又恢复了。 徐知初的微博也适时更新一条,“各位看官眼明心亮,心底自然有杆秤。”并附上一段音频文件。 杨千蔓一直等着徐知初发微博,自然也是在第一时间看了她的微博,一看见那段音频,她心底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指一直颤抖,怎么也点不开文件。 林善不耐烦的一把抢过鼠标:“磨蹭什么!” 点开音频的一瞬间,杨千蔓的脸色顿如死灰,她知道完了,她没有一部能拿得出手的作品,一直靠卖人设才累积起来的名气,现在人设也完全崩了! 她情不自禁的捂住脸,低声哭泣。 林善一脸阴郁的听完音频,杨千蔓想到的,她自然也想到了,关键是现在该怎么公关? 杨千蔓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光是崩人设也就算了,但是她和徐知初打的赌约,仗势欺人太过于明显,双方的筹码完全不平等,像是恶霸一样,这才是最难办的。 “妈的别哭了!”林善被杨千蔓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上前揪住她的头发,扬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还好意思哭!” 杨千蔓被吓得哆哆嗦嗦:“我也不知道徐知初这么不要脸啊……” 林善狠狠将杨千蔓推开,眼底一片阴沉,真是阴沟里翻船! 第四十五章 逆袭娱乐圈(十五) 林善知道,就算她想要弃了杨千蔓这个棋子,也得先帮她处理了这件事。 最起码态度得做足了,不然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就得不偿失了。 “去,录个道歉视频,哭得越惨越好。”林善阴冷的眸光瞥向杨千蔓,“道歉稿找公关的给你写!” 平时耀武扬威打压新人倒是顺手,一旦遇上点事情就废物一个。 迟瑞一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林善周围的气压低沉的可怕,他不由蹙了蹙眉:“善善,网上出事了。” “我知道,杨千蔓那个没用的东西!” 迟瑞抿了抿薄唇,才道:“不是杨千蔓,是你。” 林善猛地转过身,眸底一闪而过一丝狠厉,她飞快的坐会电脑前面,只见微博的热门又变了。 梁正平转发了《锦绣》官博的那条置顶视频,并附言:“林小姐原来做惯了恶人先告状的事,殊不知人外有人,虚心学习永远是身为艺人的首要准则,如果心怀善意,倒也不必口口声声有黑幕,幸而,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不致使明珠蒙尘,还是那句话,有这闲工夫,多提升提升自己比什么都强。” 梁正平在圈内德高望重,他一参与这件事,不少娱乐圈的前辈、老戏骨也纷纷关注了这件事。 不少老戏骨看了这段试镜对比视频后,纷纷转发并评论:“高下立见。” “唯有肯钻研的人才能在演戏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演戏不是浮于表面,年轻人还是要静下心。” 本来林善的粉丝还在硬撑,说什么演技本就是很主观的,我觉得好的并不代表你也喜欢,只能说表现方式不一样,大量类似这般的评论几乎淹没了质疑林善的声音。 没想到梁正平和众多圈内前辈的发声,一下子让林善陷于十分尴尬的境地。 更何况梁正平还说什么“林小姐原来做惯了恶人先告状的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林善总是这样? 吃瓜群众顿时又沸腾了,抽丝剥茧的开始分析林善之前的微博,越分析才越惊觉林善就是个隐藏很深的白莲婊啊! 林善看着电脑上的各种评论,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猛地将鼠标摔了,咬牙切齿道:“网上这群傻比,天天没事干就盯着网上的风吹草动,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行了,赶紧公关吧。”迟瑞脸色也有些不愉,她之前不是惯会利用网上这些人麽,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双标的这么厉害。 其实林善现在只是境地尴尬,毕竟被娱乐圈里不少老戏骨说演技差,而围观群众扒她是个白莲婊也没什么,网友麽,忘性最大,等这件事热度渐渐褪下来,就买几个营销号夸一顿,做做慈善和公益,然后等《帝王燕》一播出,林善的名声也就能恢复从前了。 林善自己也想到了这一层,平复了心情后开始联系公关团队。 莳七收回意念,梁正平开腔助她倒着实让她没想到,这次本来也没打算一下子整垮林善,慢慢来吧,先是她的爪牙,然后让她尝尝被网友炮轰的滋味,最后才是压轴大戏。 林善的公关动作很快,录了一段道歉视频。 莳七看了她的道歉视频,算得上是公关团队里比较优秀的公关了,先是很诚恳的道歉,声称自己没想到随手的转发竟然引发了风向,然后又向各位前辈和网友承诺,自己以后一定精益求精,虚心向前辈学习,最后掉了几滴鳄鱼眼泪,希望大家能原谅她。 看完了她的视频,莳七简直惊叹了。 舒衡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禁笑了笑:“想到了什么?” “林善到底是千年白莲修成精了,看这三步骤,第一步,祸水东引,赶紧撇干净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第二步,态度诚恳的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会更上一层楼;第三步,必杀技掉眼泪,话里话外暗示梁正平带领娱乐圈老前辈们欺负新人。” 莳七啧啧称奇,要不是知道林善的真面目,她也要被她骗了,最后那几滴鳄鱼眼泪还真挺让人动容的。 舒衡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颇像一只亮出利齿的小猫,此刻的她在他面前,是全然没有防备的吧。 他的手指轻轻缠绕着她的长发,不知为何,一股熟悉的感觉顿又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还是问出了口:“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莳七停下刷微博的手,怔忪的看着他,脑海中却在飞快过着徐知初的记忆。 最后才肯定的说道:“没有。” 徐知初确实不认识舒衡,知道归知道,却不认识,毕竟两家公司。 “是麽。”舒衡眸光深邃,他知道自己之前不认识她,可那种时不时的熟悉感快逼疯了他。 莳七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不动声色的垂眸,只见戒指上依然还是黄色的光芒,该死,光顾着打脸了,都快把正事给忘了。 想到这里,莳七缓缓抬眸:“现在网上已经没那么多骂我的了,总待在这里好像不太好,我明天就收拾收拾回去了,这几天多谢舒总款待。” “你在躲着我。”不是问句,是肯定的语气,他的眸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身上,像是要看出个究竟。 “没,舒总多心了。” 舒衡薄唇溢出一丝轻笑,眸底全无半点笑意:“你就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什么?” “和我在一起,别人会说你靠潜规则上位,你怕这个。”舒衡缓缓逼近她,眸光牢牢的锁住她。 莳七默然,落在舒衡眼中顿时心底一阵气闷。 “来艺光,要么被潜规则,要么被雪藏。”舒衡薄唇勾起一丝轻嘲,“你选一个。” 莳七眉心浅蹙,认真考虑此事,半晌才道:“是被你潜吗?” “是。”舒衡看着她垂眸认真思考的样子,眸光顿时柔和了不少。 莳七没有回答他,却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轻轻吻着他的薄唇,舒衡一愣,顿时一阵欣喜,继而化被动为主动,大掌环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 直至莳七气喘吁吁,他才万般不舍的放开了她。 “既然这样,倒也不必走了。”他抬手替她轻轻抹去唇角化开的口红。 莳七垂眸看着戒指上渐渐趋近于淡橙色的光芒,不着痕迹的笑了。 第四十六章 逆袭娱乐圈(十六) 林善狼狈的从黑幕门中抽身,其他当初迎合她发声的明星们虽然都很及时的删除了微博,可到底还是在网友心里记下了一笔,眼红她人所以联合起来打压,这种龌龊的事放到明面上倒叫人不耻。 徐知初的黑粉还是不少,但同样也有不少路人转粉。 杨千蔓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她和徐知初的赌约没有任何法律效力,可她盛气凌人的模样早已深入人心,网友们最爱做的事就是打抱不平了,所以就算她不甘愿三年内不接任何通告,经纪人还是多多少少掐了她的资源。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杨千蔓。 第一回合,莳七完胜。 唯一有点美中不足的是卫枫居然全程没有参与此事,不管是声援林善还是其他,没能拉他下水,这让莳七颇感遗憾,不过转念一想,算了,整他又不急着一时,好戏还在后头呢。 黑幕门的热度渐渐平息时,也就快过年了。 除夕夜是在舒衡家过的,其实说起来,他们现在的关系有几分诡异,那日过后,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忽然对她冷若冰霜,可偏生戒指的颜色一如往常。 莳七一面想着,一面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舒衡立在落地窗前,眸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窗外烟火璀璨,电视里开着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十分热闹。 “吃饭了。”莳七淡淡开口,上前把电视声音关小。 舒衡缓步走到餐桌前坐下,神色有几分诧异:“你做的?” 莳七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两人默默吃着饭,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莳七见舒衡似乎有心事,只当他是公司里的事情,没做多想,反而去用意念查看林善在做什么。 她最近一直监视着林善,本以为能撞见林善手中握着的迟瑞的把柄,没想到一点都没有打探到,今天除夕,迟瑞竟然把林善带回了迟家,还当真是爱得深沉了,不过迟家二老的脸色也着实够林善喝一壶的,迟瑞则是在一旁周旋,看上去十分辛苦。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俩没有什么嫌隙,所以林善才没有动用手中的把柄。 久久陷入瓶颈的现状终于被打破了,莳七简直想大笑几声。 舒衡看似心事重重,实际上全程关注着莳七,只见她先是神思恍惚,继而皱眉,最后唇角微微上扬,似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他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将筷子重重放在了桌上,她就算高兴又能如何,她高兴的事肯定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了?”莳七被他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不由蹙眉问道。 舒衡没有说话,竟是有些气闷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心里瞎琢磨,患得患失的。 “不舒服么?”莳七眸光微动,放下手中的筷子坐在他身旁,抬手就要去探他的额头,却不想被他一把捉住了手。 “徐知初,你喜欢卫枫?” 莳七眉心浅蹙,冷声道:“那个渣男?我还不至于眼瞎。” 舒衡薄唇紧抿,听到这个答案,心底确实是有几分高兴的,可他一想到她委身于他,目的是为了不被冷藏,不自觉就一阵气闷。 见他脸色阴冷,可眸底却隐隐有几分柔和之色。 莳七盈盈笑道:“你知道这两天的微博热门是什么麽?” 舒衡定定看着她,没有说话。 莳七自顾自笑,学着那微博的口气说:“有个媒体人的微博说,跪求各位圈内大佬不要在新年期间搞事情,给大伙留条活路,拜托各位大佬。” 舒衡看着她神采飞扬的笑靥,自己眼底也不禁润了层笑意,心底喟然长叹,真是栽她手上了。 就算她高兴的事没有自己那又如何,反正他不会放过她了。 “所以你打算年后搞事情?”不自觉的,他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长臂将她揽在怀中,她的头抵在他的下巴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幽香。 “总不好把他们逼得太紧,毕竟我们和媒体还是相互依存的。” “嗯,挺好。” 他没问她打算动谁,也许林善,也许杨千蔓,也许某个他也不知道的人。 低眸正对上她如星辰般明亮的双眸,唇角的笑意似是一池春水,搅得他心神不宁。 意念未行身先动,他的薄唇骤然堵住了她正欲开口的嘴,舌尖蜻蜓点水般的探入。 莳七顿觉舌尖一阵微痛,这才惊觉舒衡竟然轻咬了她一口,她不甘示弱,携了他的舌头后也咬了一口。 “咬我做什么?”他低声吃吃的笑。 莳七下意识就去掐他的手臂:“不是你先咬我的?”可就在刚做完这个动作之时就愣住了。 舒衡不住的低声笑着,大掌轻抚着她的长发,嘴唇在她的唇边落下密密的吻。 气氛渐浓之时,舒衡突然将她打横抱起,莳七浑身一僵,隐约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毕竟都是成年人,磨磨唧唧也太过于矫情。 舒衡轻笑一声,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顺势踢掉鞋子,长腿长臂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中。 原来只是看电视啊,不知为何,莳七竟然有几分失望,但还是倚靠在他怀中。 舒衡抿唇欲笑,遂凑在她耳边暧昧道:“今天先放过你,等明天的。” 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晚会,外头是不绝于耳的烟花绽放的声音,他就这样拥着她,心底一阵满足。 莳七在舒衡怀中太舒服了,精神渐渐放松,竟然睡着了。 电视里迎来了零点倒计时,窗外飘飘摇摇的下着小雪,鞭炮声夹杂着零点报时的声音,这样喧嚣的环境竟没有让他心生厌烦,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度过这新年了。 “零点了。”舒衡笑着垂眸看她,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他失笑将她抱起放回床上,坐在床边,贪婪的凝视着她的睡颜。 修长的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精致的五官,温柔缱绻,他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低声喃喃自语:“知初,我近来好像做了一个梦。” 舒衡脱去衣裳,缓缓躺在她身旁,长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唯有这样真切的触感让他觉得这不是幻觉。 他眸光温柔似水,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喃喃道:“知初,你相信前世今生麽?” 第四十七章 逆袭娱乐圈(十七) 一整个新年都是和舒衡在一起度过的,徐知初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待在国外,至于舒衡为什么没和家里人一起过,他没提,她自然也没问。 不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手上的戒指已经成功变成了橙色。 过完年的两个月里,莳七就不停地在新闻上看到林善的消息。 什么出席某慈善晚会,慷慨捐赠;做客某档真人秀,被常驻mc集体称赞心好人也美;担任艾滋病的宣传大使,和艾滋病儿童亲切玩耍,并呼吁大家正确对待艾滋病人。 微博上将她夸得跟什么似的,什么人如其名,貌美心善的新生代女神。一时间,林善的形象又重新扳回来了,风头也一时无两。 反观徐知初,在年前的那场黑幕门博得不少关注度后,两三个月里没有什么大动作,网友们也就渐渐将她抛在了脑后。 林善见她在大众心中的形象又回来了,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徐知初算什么东西,也敢算计她? 尤辉现在变成了她的经纪人,能把徐知初两年内捧红,作为经纪人,他还是不错的。 “小善,今晚要上一个访谈节目,这是节目组递过来的稿子,主持人会按上面的问题问,你想想怎么回答。”尤辉将手中的稿子放在她桌上。 林善近来心情非常好,不止是事业上,在她连着两三个月的伏低做小,迟瑞的父母终于对她客客气气了,也算是默认她儿媳的身份了吧。 幸好她对外的形象一直是温柔善良的,不然家大业大的迟家,怎么也不肯能放任儿子娶一个明星。 年前她被徐知初狠狠算计了一道,是时候还回去了,今晚那档访谈节目就是个机会。 现在已经是春天了,林善一袭春季某大牌大衣上了节目,主持人笑着夸了她的衣品。 “善善应该也算是带货达人了,基本每次在机场的街拍还有上节目的衣服,网友都十分喜爱。”主持人笑眯眯的看着她,“这些搭配是自己搭的?还是有专门的人?” 林善莞尔一笑:“我个人是比较喜欢亲力亲为的,大到我工作室的决策,小到我我身边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这些搭配都是我随意穿的。” “那做你的助理应该会比较轻松。” “我只有一个助理,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让她帮忙。”林善对着镜头笑道。 莳七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禁嗤笑一声,真是论起脸皮厚,林善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这么好的演技,怎么偏偏戏演不好呢? “一个助理太少了吧?”主持人也惊叹了。 “我觉得还好,其实圈子里不少人都是两三个,有的更多,我是觉得我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没必要让别人做了。” “嗯,看来你还是挺亲力亲为的。”主持人笑道,“最近在你身上也发生了一些事,我们作为局外人也比较好奇,能不能稍微透露透露?” 讲到这里,林善的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其实事情的经过大家也看到了,只是有些事比较复杂……”林善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主持人适时的递上纸巾,林善接过后低声说了句谢谢后才继续道,“那件事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我连续一个月没睡好觉,一睡着就止不住做恶梦……” 像是回想起那段灰暗的时光,林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现场观众有不少她的粉丝,集体喊道:“小善加油!” “谢谢大家。”林善好不容易止了哭泣,才哽咽着道:“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和其他人没关系,都是我不好,害得知初前辈受了委屈,在这里,再次向知初前辈道歉,希望前辈可以原谅我。”说着,她起身对着镜头深深的鞠了一躬。 莳七看到这里的时候,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本来还打算让你再过两个月的好日子。” 果然,这个访谈节目一经播出,立刻在网上火了,徐知初的微博再次沦陷了。 林善的粉丝在她的微博下各种谩骂,不少围观群众经煽风点火之后,几乎将徐知初的微博逮出来挨个骂了一遍。 也是,国人本身就是比较容易同情弱者的,不管这个弱者的立场究竟是什么,所以说鳄鱼的眼泪还是能感染不少人的。 林善在节目上先是树立了自己自强自立的好形象,然后谈到黑幕门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真正回答主持人的问题,哭得梨花带雨,声称自己过的很糟糕,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徐知初,不是梁正平,更不是那些批评她的娱乐圈老戏骨们。 好一招借刀杀人! 林善惯常将网友玩弄于鼓掌之间,莳七称她是千年成精的大白莲,可一点没有低估她。 仅这一招,徐知初在黑幕门好容易积攒的部分粉丝和人气又没了,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过莳七哪能让林善舒服呢? 林善最近名气又回来了,还顺带着将了徐知初一军,心情好得不得了,整日和迟瑞蜜里调油,把迟瑞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立刻娶她过门。 就在迟瑞开始着手求婚事项的时候,他办公室收到了一份快递。 他一开始以为是林善在网上帮他买的什么东西,结果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沓照片。 取出照片,迟瑞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看到最后将照片摔在了地上,又觉得心底火气越来越大,一脚将一旁的茶几踢翻了。 秘书吓了一跳,连忙从外面进来。 “林善在不在公司?”迟瑞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秘书愣了一下:“在。” “叫她过来。” “小善姐说一会儿要赶通告……”秘书迟疑了一下。 “让她过来!”迟瑞厉声呵斥道。 秘书连连点头:“我这就去叫。” 林善过来的时候,秘书事先给她透了底,可她还是不清楚为什么迟瑞突然发这么大火,两人到现在,迟瑞连句重话都没说过。 “怎么了?”林善一进门就看见满地的狼藉。 迟瑞眸光阴冷的看着她,然后对秘书说:“把门带上。” 屋里只剩他们俩人的时候,迟瑞才冷冷开口:“你自己看地上。” 迟瑞方才扔照片的时候,照片尽数摔在了办公桌后头,故而林善和秘书刚才都没看见。 林善捡起照片,脸色越来越惨白,回过神来竟是一身冷汗,脑海中飞快思考怎么圆过去。 第四十八章 逆袭娱乐圈(十八) “我倒是低估你了。”迟瑞满脸讥讽的看向她,“你算计了这么多人,又怎么会独独放过我呢?” 林善眸光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些照片,只见照片上赫然是一男一女各种亲密的画面,男的正是眼下名气高涨的小鲜肉卫枫,女的是自己。 其实这些照片中最大尺度的也就是在床上耳鬓厮磨,并不能证明什么,可这事坏就坏在迟瑞这个人不仅占有欲极其变态,而且疑心病很重。 今天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连最大的靠山就没了。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迟瑞气得浑身发抖,他对她还不够好?她算计那么多竟然还包含自己! 林善心中一沉,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照片尽数甩在迟瑞脸上。 迟瑞顿时怒上心头,右手高高扬起,可目光触及到林善的表情时,登时心软了。 只见林善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贝齿死死地咬住下唇,殷红的血珠从缓缓冒了出来,眼神坚毅中满是倔强,这样的林善是他没见过的,迟瑞有些后悔为什么没问清楚就说了那些伤人的话。 “迟瑞你说清楚,我算计你什么了?”林善强忍着眸中蓄着的泪水,明明这样梨花带雨叫人怜惜,偏生神色隐隐透着几分被冤枉的薄怒,“单凭这几张不知真假的照片,你就说我算计你……” 林善讲到这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掉,低声哽咽,似是受了委屈。 迟瑞瞧着她这样,心里后悔的不行,双手紧握成拳,沉声道:“这么说这些照片都是假的?” “你还是不信我?”林善难以置信的抬眸看他,“迟瑞!你去找人来鉴定,看看这些照片究竟是真是假!” 话音刚落,林善就蹲在地上捡照片,这些照片是真是假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只是她在赌,她只有这样才能打消迟瑞心里的怀疑。 “够了!”迟瑞冷声斥道,却见林善像是没听到一样,他上前一把将人拉起抱在怀里,怀中人先是用手挣扎抵触,却被他紧紧的圈在怀中,最后他感觉到她浑身颤抖,哭泣声也渐渐从哽咽变成了大哭。 莳七看到这里,颇感没意思,林善白莲技能满点,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本以为林善最起码也得周旋个一两天,没想到三言两语,一通眼泪就让迟瑞投降了。 不过她知道,迟瑞就算这次相信了林善,可心里到底已经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林善未来的日子只怕要谨慎三分了。 她本来也没打算这么快玩死林善,不过一石二鸟的事情,她向来最喜欢了。 这些照片是莳七从卫枫的u盘里弄来的,估计林善这几天就该收拾卫枫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天星没过几天就传出卫枫生病的消息,粉丝都关心的不得了,天星大门每天围得水泄不通,全是卫枫的粉丝给公司送东西,希望能让卫枫早日康复。 就在事情过去一个星期的时候,莳七接到了卫枫的电话,正亲吻她脖颈的舒衡不由皱了皱眉,这都一个星期没看见她了,难得能缠绵片刻,竟然还有人来打扰。 “别接了。”舒衡的薄唇轻轻摩挲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不时种下几点红痕。 莳七微微推开他,轻声抱怨道:“别留下印子。” “喂。” 舒衡见她不听话,还是接通了电话,不由惩罚似的轻轻咬着她小巧的耳垂。 莳七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下:“什么事快说。” “徐知初,我u盘里东西被你拷走了吧!”电话那头传来卫枫气急败坏的声音。 莳七轻笑一声装傻:“你u盘里能有什么东西?”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还要去捉舒衡在她身上乱点火的大掌。 “别给我装蒜!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发的?” 莳七心情大好,小手轻柔的抚摸着舒衡衬衫下的腹肌:“你说什么呢,我听不太懂。什么照片?” 卫枫气得恨不得把手机摔了,之前迟瑞好不容易找人给他强行塞进了《锦绣》里面,演一个对锦绣一往情深的男配,黑幕门的时候毕竟和锦绣剧组有关,他就没有发声,没想到林善记恨上了,加上迟瑞手上的照片,林善差点没把他下半年的通告全掐了,不仅如此,他还损失了手里所有林善的把柄。 “徐知初你这个婊子,看不出来心机还挺重。” 莳七轻笑两声,漫不经心的说:“卫枫,人在做天在看,报应总会来的,且受着吧!” 舒衡见她这样衣衫半褪,慵懒妩媚的样子,眸色微微一暗,只觉得身下燥热难耐,他薄唇紧抿,大掌却顺着她的衣衫探了进去,在那媚人的圆润上轻轻一捏。 莳七被他的突袭弄得忍不住嘤咛一声,卫枫顿时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卫枫才讥讽的开口:“到底是婊子,接个电话的功夫都能搞起来……” 舒衡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把抢过手机,冷声道:“卫枫,要是还想在这圈子里混,最好给我消停点。”舒衡不管那头怎么想,挂了电话就将手机摔在了地上。 莳七看着被扔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手机,轻哼一声:“那是我的手机。” 舒衡低头顺着她的脖子一路向下的亲吻,听到她的话,不由低低笑了几声:“我赔你。” “好,你赔我。”莳七笑意盈盈的环住他的腰身,意味深长的重复着。 舒衡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眸底柔情似水,唇角漾着宠溺的笑意:“嗯,我整个人都赔给你。”说完,大掌就不安分的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莳七双眸半吊着神采睨向他,顿时惹得他好一阵亲吻揉捏。 衣衫半褪之际,莳七瞥见舒衡锁骨上那个熟悉的红色胎记,眸光顿时暗了暗。 舒衡素了一个星期,餍足之后已经是晚上了。 莳七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半个手指也抬不起来,她有些后悔下午为什么没推开他,现在受罪的还是自己。 “吃饭了。”餍足之后的舒衡连唇角都止不住的上扬。 “我想洗澡。”莳七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舒衡的眸光瞬间微亮,唇角上扬:“嗯,是该先洗澡。”说完,未待莳七反应过来,他已是上前将她打横抱起进了浴室。 莳七顿时有种给自己挖了坑的感觉,心底一阵郁闷。 第四十九章 逆袭娱乐圈(十九) 梁正平的新戏《锦绣》在定在五月底开机。 开机仪式的时候,莳七看见卫枫着实有几分讶然,卫枫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阴测测的吓人。 除了卫枫,莳七还看见一个熟面孔,扮演锦绣身边丫鬟的演员赫然就是那天试镜的时候,为她解围的小姑娘。 《锦绣》这部电影算是双男主,军阀顾子安和儒商谭先生,顾子安的扮演者杜筠不算新人,出道五六年一直不温不火,可演技却是在线的,这回估计能跃居一线。 谭先生的扮演者袁冀是个老戏骨了,听说和梁正平私交不错。 两人看见莳七的时候都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莳七也客气的问好。 总的来说,开机第一天,一切都算顺利。 本来得知徐知初出演女主角的时候,袁冀还特意打了电话给老朋友,问他是不是舒衡强制塞人进来的,未料梁正平却神秘笑笑,说了句是也不是,然后任他怎么追问,梁正平再不肯多透露半句。 后来黑幕门的时候闹得满城风雨,袁冀看见那段试镜视频的时候,终于明白为什么老朋友当时会神秘兮兮的了。 徐知初现在才二十四岁,演戏可圈可点,让他都挑不出毛病,以后只会走的更远。 没想到开拍的时候,袁冀再一次刷新了对徐知初的认识。 有一场戏拍的是绘春楼拍卖锦绣的初夜,谭先生身居幕后,最终以高价买下。 这段戏里有个徐知初和袁冀的对手戏,正是床戏,平常的小姑娘遇上床戏,再好的演技也没用,毕竟心里头过不去,缩手缩脚,反倒被抢了风头。 袁冀心底叹了口气,准备好这场戏要不停的ng了。 他坐在床榻上,微阖双眸,只听一声令下,片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莳七身着一袭开叉到大腿的旗袍,抱着琵琶缓缓坐下,这个时候的锦绣还只有十五岁,虽然自小被卖进了窑子,深谙男女之道,可骨子里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酝酿好情绪,莳七再次睁眼时,浑身的气质皆成了锦绣。 锦绣生得闭月羞花,一双明眸撩人心怀,眉目间隐隐有几分少女的稚气,偏生那尚未张开的眉眼依稀可窥见日后的风情万种。 “先生可要听首曲子?”锦绣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对第一次有几分惧意。 谭先生定定的看着她,继而微微颔首,锦绣见他点头,隐隐松了口气,白皙如脂的手在琵琶上轻拢慢捻,朱唇轻启低声吟唱。 一曲毕,谭先生眉眼含笑,轻轻招受示意锦绣到他身边去。 锦绣放下琵琶,莲步缓缓走了过去。 片场人皆是屏息凝神,到目前为止,两人的唯一一条ng居然还是道具的问题。 袁冀已经好久没有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了,不是因为拍床戏,而是很难得碰上一个顺着下来不ng、气场还没被别人代跑的对手了。 其实说起来床戏,看着香艳,实际上一场戏下来比拍打戏还要累。 一想起床戏,袁冀不禁又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小姑娘多多少少都会放不开,等着ng吧。 确实像袁冀想的那样,莳七有些放不开,总是束手束脚的。 连续ng了十几次,梁正平也不禁皱眉道:“休息一下。” 莳七也有些烦躁,徐知初的演技一向很好,没想到栽在了床戏上。 米琪连忙上去递水,莳七这才注意到舒衡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 “状态不好?”舒衡看出她现在心情不好,遂往她身边一坐,接过米琪手中的扇子替她扇风。 米琪见状,识趣的站远了。 “找不到感觉。” 舒衡哑然,他不懂这个,可是一场床戏,要什么感觉,有感觉不就坏了麽! “《帝王燕》送审了。”舒衡轻轻替他扇着风,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莳七蹙眉:“这么快,这才六月初,他们后期就已经完成了?” 古装戏的后期总是比现代戏要长一些,从杀青到播出,最起码需要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帝王燕》最快也要年底才能播出。 “初审,总是要返工的。” 那也太快了些,《帝王燕》是天星投拍的电视剧,看来林善已经等不及了,许是最近《锦绣》的开机刺激到她了,近两个星期,新闻铺天盖地都是《锦绣》的开机和各种宣传。 “林善已经沉不住气了。”莳七骤然心情大好,轻笑两声。 舒衡看见她笑,唇角也不自觉的带了点笑意。 再次开工的时候,莳七的状态瞬间回来了,舒衡看着监视器上纠缠的男女,眸色暗沉。 “结束了?”舒衡看着神采飞扬的梁正平,强压下心底的薄怒,低声问。 梁正平笑着点点头,舒衡终于舒了一口气,正要上前拿毛巾裹住莳七,却听见梁正平高声对场内喊道:“来,再保一条啊!拍完今天收工了!” 梁正平简直对徐知初满意的要死,虽然床戏那里ng了十几次,可休息后就能迅速调整好,他的锦绣果然好样的。 现场顿时又忙碌了起来,舒衡手插裤子口袋站在监视器后头,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业内基本上一个镜头拍一条保两条,防止出差错,他差点忘了这件事。 好容易等梁正平喊了卡,舒衡立刻上前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裹在莳七身上。 莳七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戏谑道:“怎么,吃醋了?” 舒衡薄唇紧抿,似是愠怒,可他脸上隐隐浮现的薄红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莳七不禁笑出了声,舒衡将她拥在怀中,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晚上再收拾你,到时候可别求饶!” 莳七总算知道,舒衡这种小心眼的男人不能惹,言出必行,晚上着实好好折腾她一番,舒衡念在她第二天还要拍戏的份上,只折腾了她一回,却下下凶猛,结束洗澡的时候,莳七的两腿都是软的。 偏生他还在一旁不停的撩拨她,说什么先欠着,日后还账。 洗完澡,莳七躺在他怀中,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打架,忽然想到一件事,差点给忘了,强忍着困意说道:“你注意着点《帝王燕》那边,他们首次宣传应该不会通知我,定下来什么时候宣传你提前告诉我。” “嗯,放心,快睡吧。” 舒衡轻轻替她顺着后背,看着她的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温柔,若是以往陪在他身边的女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惊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舒总,竟然转性了! 第五十章 逆袭娱乐圈(二十) 舒衡作为制片人,没事就往剧组跑,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本来外界对黑幕门就议论纷纷,虽然徐知初的实力打脸了不少人,可是有心人还是会揪着这件事不肯放。 《锦绣》开拍一个月的时候,就有狗仔爆料徐知初之所以能拿下女主角的位子,到底还是沾了舒衡的裙带关系。 紧接着一个叫“圈内小号”的微博爆料,说是当初徐知初和天星解约,那笔高额违约金还是艺光给的,徐知初靠出卖*获取利益在圈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舒衡身边的女人更是一周一换,两人凑在一起,也是利益相关。 这条微博迅速抢占热门,莳七却颇感蹊跷,这个小号的粉丝才十个,就算这条微博确实吸引人,要想上热门怎么也得一天吧。 舒衡倒是冷笑一声:“这事你别管了,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 隔了十分钟,圈内小号又发了一条微博,声称自己就是《锦绣》剧组工作人员,当时试镜的那段视频其实是后期调过的,林善演的那段是试镜时的一个玩笑,是制片人舒衡让她来一段浮夸的表演,结果却被剪成那样。 这条微博才是一石惊起千层浪,本来已经过去半年时间的黑幕门瞬间又被炒回了热度。 因为事关《锦绣》剧组,以至于这两天剧组内人心浮躁,走到哪里都是议论纷纷,议论那个圈内小号的主人究竟是剧组的谁,议论徐知初和舒衡的关系,总之能议论的事情太多了。 梁正平的心情也很不好,连续两三天阴着脸。 “知初啊,这两天你先休息一下吧。”梁正平不得已只能暂时延后她的戏份,他也看出来徐知初这两天状态没那么好。 莳七点了点头:“好。” 梁正平心烦意燥的点了支烟:“当时试镜的时候我下了林善的脸,没想到她打击报复心这么重。” 莳七一愣,梁正平是以为这件事是林善策划的?而且以为源头是因为他? “梁导别多想。” 她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这几条微博将矛头直指徐知初和舒衡,以及《锦绣》剧组,看似获益最大的人是林善,其实不然,林善近来的风头一如往昔,实在没必要再多此一举,毕竟这件事发生,得罪了徐知初没什么,关键是还得罪了舒衡。 说起来艺光和天星的关系很微妙,两家艺人势均力敌,平分天下,可从来也没有撕破脸,也就是说,艺光投拍的电视电影,多多少少也会有天星的艺人,反过来亦然如此。 怎么看都是弊大于利的一件事,不像林善的风格。 难道是有人想借刀杀人? 是了,这就说得通了,那人必定是想借此事陷害林善,同时搞垮徐知初,也就是说,这人是林善和她共同的敌人? 卫枫! 竟然是卫枫,她从前只当他没脑子,没想到狗急了也会跳墙! 离开剧组的时候,莳七正瞧见卫枫朝自己看,眼底似有几分自得,可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 莳七心里有了底,遂对他嫣然一笑。 那不及眼底的笑意让卫枫寒意顿生,他心底有些惊疑,可到底还是坚信徐知初是个蠢货,能拿下锦绣这个角色也是撞大运了,想到这里,他胸有成竹的笑了。 晚上的时候,莳七打电话问舒衡他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舒衡的声音听上去心情不错:“你放心就行。” 莳七想了想:“那你别扰了我的计划。” “那个圈内小号是卫枫,他花钱买了热搜。”所以才能短时间迅速抢占热门。 莳七一点也不意外:“跳梁小丑。” 她万万没想到,舒衡解决此事的办法竟然是公开他和她的关系。 就在圈内小号爆料之后的第三天,一个粉丝只有一千多人、并且没有认证过的微博号艾特了徐知初并说:“艺光老板娘。” 本来这条微博冷冷清清没人关注,舒衡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认证。 他给莳七打了个电话,让她去转自己的微博,莳七正开着电脑,好不容易在人山人海的私信、评论和转发中找到了他艾特自己的那条。 她看到的时候,顿时一脸黑线。 “你微博都没有认证过的?” 舒衡站在机场外面,抬头看天,轻咳了一声:“你快点的吧。” 莳七唇角微微上扬,笑道:“谁是艺光老板娘?” 舒衡也笑了,深邃的眼眸难得溢出几分柔情:“是个叫徐知初的女人,你认识她麽?” “不认识。”本是开玩笑,莳七上扬的唇角渐渐舒平,是了,她只是这个时空的匆匆过客,舒衡记得的也只是徐知初,而不是她。 舒衡听出了她语气似是低落,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见她又笑了:“好了。” 舒衡挂了电话后打开微博一看,只见消息显示她转发了自己的那条微博,并称:“三生有幸遇见你。” 看到这里,他轻抿的薄唇微微上翘,眼底俱是笑意。 网友们马上注意到了这条微博,并火速围观,这可是头条啊,刚说徐知初和舒衡两人是互相利用,一个贪权上位,一个垂涎美色。 哪想到两人竟然发微博公开了,而且舒衡还公开承认徐知初的艺光老板娘身份! 这又是一波打脸的节奏。 不过到底还是有人不信的,怀疑那个号是徐知初自导自演的,不然为什么没有认证,马上坐等反转。 结果第二天舒衡就接了一家大娱媒的采访,声称和徐知初是相互喜欢,并且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希望大家不要随意揣测,至于徐知初究竟是不是靠黑幕拿到锦绣这个角色,希望大家不要被人乱带节奏,那段试镜视频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还是存疑,大可走进电影院,相信知初的实力经得起任何评定。 在采访的最后,舒衡还说,那个圈内小号诬陷造谣,一切都会走法律程序,等着法院传票吧。 这段采访一经发出,不少网友都惊了,本来以为艺光老板舒衡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没想到竟然只有三十二岁,身高一米八五,身材还很好,而且五官像是雕刻出来的一样,俊朗的完全不输给任何小鲜肉啊! 徐知初就算是被潜,也是被这种人中极品潜,更何况舒衡还承认了她老板娘的名分,这简直就是一出玛丽苏的偶像剧啊!(哈哈自我吐槽一下~) 第五十一章 逆袭娱乐圈(二十一) 自打徐知初和舒衡的关系公开之后,舒衡的微博账号也认证了。 不少人还是觉得是做戏,却很快就被舒衡的微博给打脸了。 原来舒衡一经曝光之后,瞬间以高颜值、高学历、高身家圈粉无数,就连他未认证之前暗戳戳发的微博也被扒出来了。 什么一张只有女人背影的照片,配的文字是“媳妇儿好看”。 什么一张大手包裹着小手的照片,配的文字是“媳妇儿手很小”。 什么一张珍珠耳环和项链的照片,配的文字是“礼物,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总之零零总总都被好事的网友总结成图,那条总结的微博也上了热门,不少网友都纷纷评论。 “我为什么吃这把狗粮的时候还笑得像个痴汉?” “单身狗绝望了好吗!大型屠狗现场啊!” “小舒总简直就是晒妻狂魔啊!” “唉,徐知初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但求一睡小舒总!” “小舒总,你这把狗粮甜到掉牙了!——是你牙齿不好吧单身狗!” 偶有两句不和谐的评论,也是瞬间被淹没了,这倒是让莳七有点意外。 然而,当她看到一边刷微博,一边嘴角不自觉上扬的舒衡时,心底直觉没那么简单。 “你买水军了吧?”她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舒衡一怔,长臂一览将她圈在怀中:“买了一点点吧,带了一波节奏。” 她就知道不带节奏肯定不可能评论大同小异都是这些,一定又和往常一样全是谩骂和嘲讽,毕竟卫枫和林善也会买水军。 “不过现在这些热评都不是我买的水军。” “嗯,我知道。” 莳七抿着唇笑,看向他的双眸似装了星辰大海,看不出来,舒衡表面冷淡,骨子里却很闷骚。 整个事件的风向完全被带偏了,本是网友皆在声讨黑幕门事件的加剧,现在全在围观舒衡撒狗粮。 舒衡的微博粉丝涨的很快,短短一个星期就破了百万大关。 林善眼看《帝王燕》第一次宣传在即,可网上的热度大部分都被徐知初和舒衡两人给占了,心底不免又急又恨,于是她买了些水军,在卫枫的贴吧煽动了一下,很快卫枫的粉丝就受不了了,徐知初的微博又被卫枫的粉丝占领了,评论见天的都是谩骂。 眼见舒衡和徐知初这对的热度渐渐下来,林善才稍稍安心些。 舒衡知道的时候,阴着脸就想打电话让人给林善摆一道,却被莳七拦住了。 她笑盈盈的在他耳边轻声道:“信我,马上好戏就要登台了。” 舒衡喜欢徐知初任何一张模样,可最爱的就是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眉眼含笑,眸光上吊着风采,让人移不开眼。 《帝王燕》的新剧发布会定在八月八日。 而在八月一号的时候,《帝王燕》的官博发布了剧情宣传片。 整个宣传片看下来让人热血沸腾,从顾兮燕少女时代开始直到登上太后之位,场面大气,服装精良,台词精湛。 一瞬间,《帝王燕》在首次宣传之前就已经连续占据热门一个星期之久。 不少网友都声称,看了宣传片,十分期待剧集,感觉林善的演技非常好。 总之网上对林善的评价瞬间又上一个层次,莳七也看了那个宣传片,发现剪辑十分有意思,她的镜头寥寥无几,浓墨重彩的渲染了林善。 不过宣传片太好看也不是件好事,毕竟高度太高,要是剧集跟不上,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天星这次因为憋了大招,迟瑞会在发布会上公开求婚,所以下了血本,请了各大媒体造势。 本来《帝王燕》这次宣传还是打算邀请了徐知初的,毕竟她也算是一个话题人物,而且在剧中戏份也不算少,没想到名单一递上去的时候,徐知初就被上面否决了,说是她品行不端,要响应上头的政策,最好还是不要请她。 其实定不定也都是林善的一句话,如果徐知初还是以前的徐知初,林善估计就同意了。 只是现在徐知初和舒衡的热度刚过去不久,如果再把她喊上,肯定会分热度,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林善再蠢也不会去做。 林善在后台准备登台,她身上是某大牌的高定礼服,配上她今天的发型,整个人仙气十足。 发布会上,主持人问了一些关于剧集的问题,林善和男演员都笑着回答了。 整个现场的气氛十分热烈,发布会一般也就是那些流程,导演讲话之后,现场放了宣传片。 同样还是网上发布过的那段宣传片,一时间会场的气氛达到*。 主持人不遗余力的将林善狠狠的夸了一顿,林善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小善从出道到现在十分不容易,今天在现场有一个神秘嘉宾想和小善说几句话。” 这就到求婚的环节了,林善心知肚明,可面上还装作对来人十分好奇。 迟瑞缓缓走上台,接过话筒:“善善一直是天星最刻苦、最努力的艺人,她一路走过来,经历了不少坎坷和艰辛,其实有时候,我想说,作为一个女孩子,可以不用那么拼,所以,我有个礼物想给善善。” 主持人适时的起哄:“是什么礼物呢?” 就在众人皆好奇的时候,大荧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赫然是林善从出道到现在的点点滴滴。 林善忙捂嘴惊呼,眼泪瞬间滴落下来,众媒体见状,连忙对她狂拍,心底都猜到接下来迟瑞会求婚这件事,在场的媒体十分兴奋,明天又有头条了。 就在视频放到第三分钟的时候,大荧幕却突然出现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按在流理台上,两人重重的喘息声顿时回荡在整个会场。 所有人瞬间懵了,众媒体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大荧幕一通狂拍。 凡是有眼睛的都看出来了,这部限制级的成人小电影,女人赫然是林善,而男人则是当红小生卫枫,这简直就是炸裂的新闻啊。 林善面如死灰,惊声尖叫道:“关掉!关掉!”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的去关电脑,却发现,电脑已经中毒,怎么也关不掉。 霎时间,会场一片吵闹,媒体们纷纷联系自家总部,准备当即把照片发回去写稿发文。 大荧幕上的成人小电影还在继续。 迟瑞脸色铁青,一把推开挽住他哭泣的林善,走到会场左侧,狠狠拔掉控制大荧幕电源的插头,然后大步流星的被保镖护送着离开了。 林善被记者堵在会场出不去,所有媒体七嘴八舌的询问她和卫枫的关系。 浓浓的绝望与恐惧侵袭了她,林善眼前一黑,一头栽在了地上。 第五十二章 逆袭娱乐圈(二十二) 莳七看到这里,唇角轻轻勾起一抹讥讽,继而收回意念。 还不算完,林善。 《帝王燕》的新剧发布会是在下午一点开始的,不少粉丝都堵在会场门口,希望发布会结束的时候能见自家爱豆一面。 八月份的天,太阳火辣辣的晒着,粉丝们等着等着,就百无聊赖起来,忽然只听见会场里似乎传来一阵阵哄闹喧哗的声音,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被保镖护送着出来,上了车之后疾驰而去。 所有人皆是一愣,隔了十分钟的样子,却见会场里抬出来一个人,所有人定睛一看,却是脸色惨白、早已昏迷的林善。 林善的粉丝顿时慌了,全部拥了上去,不少人尽心尽责的粉丝还掏出手机拍照发微博,“因为经纪公司高强度的工作,让小善连轴转,结果在新剧发布会上,小善累晕倒了!强烈抗议这些拿艺人不当人的经纪公司!” 莳七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不由轻笑出声,真是困了就有人递枕头过来。 这波节奏带得好! 她不顺势将这把火烧得旺一点,都不叫好好报答林善。 想到这里,她给陈息然打了个电话,让她买点水军,把这条微博顶上热门。 陈息然效率很高,没过几分钟,这条微博的转发量就已经破万了。 替艺人手撕经纪公司,这种行为不是不可以,只是还未看清楚状况就瞎撕,到头来就不要怪脸被打得啪啪疼了! 再说会场这边,林善的粉丝们已经沸反盈天了,其他人的粉丝就干看着不做声,反正事不关自家爱豆,看看热闹好像也挺不错的。 而会场里的媒体们全部忙着抓拍、逮着尤辉采访、和自家公司报社联系,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有八只手才好。 就在林善粉丝的那条微博被炒的火热的时候,忽然一瞬之间,各大媒体平台的官博、公众号全部报道了会场发生的那件事。 本来还在手撕天星的林善粉丝和吃瓜群众们瞬间集体失声了一分钟。 紧接着微博流量猛增,几近瘫痪。 事件发酵的很快,短短两个小时,就已经有一些人在网上公开流出林善和卫枫的小电影资源了。 这尺度堪比卡戴珊当年。 林善醒来的时候,闻到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脑海中走马灯似的过着昏倒前的情景。 她顾不得额头被磕破的伤,赶忙起来打电话给迟瑞,一遍又一遍,迟瑞只是拒绝接听。 就在她绝望的时候,病房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尤辉,他脸色臭得不行:“醒了?” “瑞哥呢?我要见他!”林善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上前一把抓住尤辉。 “嘁,瑞哥也是你能叫的!”尤辉一把推开她,神色满是不耐烦,“你这次完了,谁都救不了你!” 他一想到徐知初现在大红大紫,手里头还握着《锦绣》的通告,就满腔后悔,都是眼前这个贱人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知道网上怎么说你吗?啧啧,什么下流的话都有!”尤辉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流露出一丝意犹未尽的贪婪,“不过林善你也够可以的,清纯女神的人设崩了,现在又多出一个谷欠女掌门,知不知道那些黃色网站首页全是你和卫枫的视频?啧啧,身材真带劲,叫的也够浪!” 林善气得浑身发抖,扬手狠狠扇了尤辉一耳光。 尤辉被她打得愣住了,继而反应过来怒吼:“你他妈还敢打我。” 他怒气冲冲的上前将林善按在墙上,扬手就要打回去,却看见林善的那张脸,不禁停了手,色眯眯的看着她:“林善,你要搞清楚自己的状况,就你现在这样子,迟总脑子进水了才会再看上你,你要是跟了我……” “滚!”林善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竭尽全身力气吼出一个字。 尤辉猛地打了林善两巴掌,站起身冷笑:“贱人,我看着你完!” 林善摸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颊,看着尤辉出去,眼底是滔天的恨意,墙倒众人推啊! 她可是穿越过来的,知道未来的发展,等她再东山再起,她要这些人全部悔不当初! 卫枫那里估计也不好过,林善忙打了个电话过去,过了很久才有人接电话:“喂。” 卫枫的声音尽显疲惫,林善咬牙切齿的骂道:“你个蠢货,那些东西还能流出去!” 她知道卫枫手里握有这些东西的时候,恨不得把他杀了,明明已经被销毁了,为什么还会流出去? “跟我喊什么,有本事找徐知初去!” 徐知初?林善死死地掐着手机,长指甲猛地劈断,眸底恨意灼灼,竟然是她! 莳七看着网上沸反盈天的盛况,心情好的不行,这才刚开始,林善,不知道承不承受得住。 想到这里,莳七看着手中的一串号码,按响了拨通键。 “喂?” 莳七微微一笑:“别来无恙啊,杨小姐。” 电话那头很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是炸裂耳膜般的怒吼声:“徐知初你个贱人!你他妈还敢打电话过来?看我落魄了好幸灾乐祸一下是吗!我告诉你……” 莳七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抬手摸了摸耳朵。 等了三四分钟的样子,杨千蔓似乎吼累了,停下来喘气。 莳七这才轻笑一声道:“看新闻了麽?” 杨千蔓一愣,她这些日子基本上天天喊朋友来家里喝酒,刚刚宿醉才醒,还没来得及看新闻。 可是徐知初怎么会好心提醒她看新闻呢?难道又出了什么和自己有关的事? 想到这里,杨千蔓心里一慌,连忙返回手机界面,却看见手机各个app一串的推送,内容却是大同小异“林善卫枫上演限制级,玉女变*”、“《帝王燕》发布现场变成人小电影放映会”等等。 “林善她……”杨千蔓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嗫嚅着嘴唇,半晌才憋出三个字。 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善完了,也就意味着她两个月的雪藏很有可能会无期限往后延…… “林善完了。”莳七的声音里透着轻快。 “所以你就打电话过来幸灾乐祸?”杨千蔓强压着心底的慌乱,恶狠狠的说道。 “我可没那么无聊。”莳七轻笑两声,“林善完了,天星估计也没人会记得你吧。” 杨千蔓正要破口大骂,却听见莳七漫不经心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能让你重回娱乐圈,你要是有兴趣,明天下午来横店找我。” 未待她反应过来,莳七已经一把将电话挂了,只剩杨千蔓拿着手怔愣出神。 第五十三章 逆袭娱乐圈(二十三) 八月八日注定是个不太平的日子。 迟瑞和舒衡不一样,艺光是舒衡的一言堂,可迟瑞却还要受制于董事会里的人,现在林善和卫枫捅了这么大篓子,天星作为两人的经纪公司,股票直线下跌。 “天星召开董事会了。”舒衡一听梁正平喊了卡,遂迎了上去。 莳七接过米琪手中的水,直喝了一瓶:“这次之后,迟瑞估计要被架空了。”天气太热,偏生他们还在拍秋末的戏份,一场戏下来,里头的衣裳都被汗浸湿了。 舒衡拿过一旁的纸巾替她擦汗,正色道:“天星内部乱成了一团。” 莳七抿唇轻笑,轻声道:“这把火还不够旺。” 舒衡看着她,眸中盛满了宠溺:“那就再添点柴进去。” 林善和卫枫的奸情曝光,徐知初的微博也顺带着沾了点热度,有骂她的,有同情她的,众生百态,什么都有。 有人说徐知初和卫枫不愧是渣男贱女,谈个恋爱都能双双出轨。 也有人说都以为是徐知初给卫枫戴了绿帽子,现在看,两人不定谁玩谁呢! 还有人说卫枫是在和徐知初分手之后,才和林善在一起的,情侣之间拍点有情趣的东西怎么了?最该被骂的应该是曝光这些东西的人不是麽?林善和卫枫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莳七扬唇微微一笑,原来林善和卫枫是受害者!她竟不知! 八月九号早晨准七点,一家不知名的小自媒体工作室微博爆料一个惊天猛料。 “徐知初劈腿门?全是扯淡!有图有真相!”这条微博附着九张长图,全是林善和卫枫的聊天记录,内容详细,猛料众多,涵盖了两人勾搭成奸的开始时间、林善以一档真人秀的常驻mc为诱,让卫枫陷害徐知初劈腿、以及各种大尺度的聊骚。 九张聊天记录重点揭露了三点,一是林善主动勾引了卫枫,时间是在卫枫和徐知初交往期间内;二是徐知初劈腿是林善和卫枫一手策划的假象;三是林善之前在公众前的清纯女神、人美心善的人设全是假的。 微博一经发出,很快就上了热门,这才是近两年内最大的头条! 不少大媒体看到的时候都气得不得了,为什么这么大的头条自家抢不到,反而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工作室发的微博! 本来还在为林善和卫枫申辩的粉丝瞬间没了声音,证据凿凿,他们就是想力挽狂澜也无济于事。 徐知初微博粉丝数量像是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往上涨,原本还是骂她的评论现在是一边倒,这两年徐知初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明明没劈腿,却被骂成堪比潘金莲,连带着大好前程都被毁的差不多了,幸好徐知初本人有实力,不然现在早就被林善玩死了吧。 不过依然有些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质疑聊天记录的真实性的,毕竟这种聊天记录截图是可以作假的。 似乎是有人带节奏,原本一边倒的评论渐渐开始反过来了。 莳七看着摇摆不定的微博风向,遂登陆了徐知初的微博,顺手发了一条,“本来不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但想了想,我不该替任何人背负骂名,而且大家需要一个真相!” 这条微博爆料的正是她和卫枫的通话录音,里面明明白白交代了徐知初之所以被陷害是因为挡了人的路,挡了谁的路呢,徐知初在电话里问是不是林善,卫枫没有说话,反而让徐知初朝那人低个头,或许那人还能放她一马。 网上顿时又是一阵沸反盈天,服务器一度瘫痪,从贴吧到微博,全在详扒这件事。 莳七放下手机,她很明显感觉到这两天片场人心浮躁,不过这次是因为网上的大新闻,不少人做事都有些心不在焉,生怕一个不注意,网上风向就又变了。 梁正平气得把手中的杯子都摔了,这才感觉片场的工作氛围又回来了。 且不管片场里如何,网上已经沸反盈天了,事件的反转让吃瓜群众高兴地不得了。 林善和卫枫已经被评定为娱乐圈第一渣男贱女了,就连之前和林善交好的明星也受到了波及,与此同时,之前的黑幕门再一次被扒了出来,网上总有各种高手,详细的扒出年前的黑幕门其实就是林善一手策划的,因为她嫉妒徐知初拿到了锦绣的通告。 就连当初林善的试镜视频也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号放了出来,之前《锦绣》官博放出的只是试镜那一段,而这个小号放出的视频却是林善进入试镜室的全程表现。 吃瓜群众瞬间了然,原来林善是这副嘴脸,演技差也就算了,还当众质问梁正平,被他堵回来之后,怀恨在心就带动娱乐圈风向污蔑徐知初。 林善的形象算是彻底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直被冤枉的徐知初。 一时间徐知初和舒衡两人的虐狗日常又被顶上了热门。 莳七从片场回来,舒衡已经在她下榻的酒店等她了。 “《帝王燕》那里想让你和他们去下面的宣传。”舒衡将她一把抱住,让她坐自己腿上。 莳七嗤笑道:“真有意思,林善倒了就想到我了,那么大的剧组,还找不出一个挑大梁的?” 其实她知道,《帝王燕》这部剧里的主角多多少少都和林善关系好,这是娱乐圈公认的,所以林善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些艺人多多少少也都受到影响,如果带上她,说不定效果会好很多,《帝王燕》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 舒衡的薄唇轻轻摩挲着她白皙的脖颈,低声道:“不愿意,我就让陈息然推了。” “不。”莳七嫣然一笑,“倒也不用,就卖他们这个面子。” 林善不是惯常从她手里抢资源麽,她今天也非要让她尝尝一心培育的成果被人抢走的滋味,她说过,她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好。”舒衡抱着她,修长的手指在她窈窕的身子上四处点火,薄唇落下一个又一个滚烫的吻,莳七被他弄得气喘吁吁,舒衡正要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 舒衡不想理会,只是一味的亲着她。 莳七笑了笑将他推开:“忘了告诉你,我约了人。” 舒衡眉梢微蹙,莳七笑盈盈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去吧,去洗澡。” 舒衡脸色阴冷的去开了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娇艳的女人,杨千蔓一看到他,顿时结结巴巴:“舒……舒总。” “快点谈!”舒衡的眼底似覆了层薄冰,冷冷开口。 杨千蔓愣愣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进了门。 第五十四章 逆袭娱乐圈(二十四) 《帝王燕》因为受林善的影响,原本定于年底在某卫视贺岁剧场播出的档期被撤掉了,毕竟林善的形象太糟了,广电总局没有通过送审的播出时段,最后天星找了不少人,听说好不容易才定下,改为在网络上播出,时间也调整为十一月底。 毕竟天星砸了不少钱投拍的这部剧,要是弃掉,损失惨重。 第二波宣传的时候,《帝王燕》着重宣传了徐知初的戏份,倒像是刻画了一个因爱生恨的深宫女人的形象。 尤其是自戕在坤宁宫前的那场戏,剪在新的宣传片里,配合着背景音乐,简直荡气回肠。 《帝王燕》那边焦头烂额之际,忽然得到徐知初同意上宣传的消息,整个后期营销团队高兴的不得了。 “受林善的影响,这部剧也不能大规模在电视上宣传了,所以他们团队找了一个网综,你先看看吧。” 在车上的时候,陈息然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网综节目组那边说好了,只谈剧集,不问私事。 莳七微微颔首,看完这档网综的资料后也正好到了地方。 她现在也算是国内一线了,一下车,不少媒体狗仔还有粉丝纷纷拥了上来,莳七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被保镖护送着进去了。 去化妆间的一路上,不少工作人员看到她都是客气的打招呼。 莳七隐在大墨镜下的双眸溢出一丝嘲讽,鸟捡望枝飞,棒打落水狗,娱乐圈真是把这句话诠释的淋漓尽致。 《帝王燕》的营销团队负责人一看见她,立马迎了上来,脸上堆满了笑:“徐姐来了。”说着就把她往化妆间方向引。 到了地方,莳七轻笑一声,缓缓摘掉墨镜:“怎么,我一个人用一个化妆间?” 负责人脸色有些尴尬,但到底是人精,立刻就笑眯眯的说:“瞧您说的,您现在腕儿大,哪能和那些小艺人挤一起呢!” “是麽?”莳七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徐徐道,“还真是有点受宠若惊。” 负责人知道徐知初在剧组受了不少欺负,现在能答应来宣传他们就该烧香拜佛了,所以就算徐知初今天摆脸色为难他们,也得受着!谁叫人家时来运转成腕儿了呢! 这档网综不算火,和正常综艺没什么两样,聊聊天,做做游戏,没什么新意,难怪一直都是半温不火的状态。 和她一起上节目的是帝王燕的男主角,还有几个男配,她作为出场嘉宾中唯一一个女艺人,自然受到诸多照拂,莳七倒也没为难他们,客气而疏离。 就在整个流程快cut完的时候,最后一个游戏是真心话大冒险。 当她输了一轮之后,主持人问她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莳七笑了笑:“真心话吧。”几轮游戏下来她有点累了,而且这种尺度不大的网综,就算问真心话,顶多也就问些睡觉有什么小怪癖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 “既然手里早就有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为什么要等到那件事爆出来之后才爆料?”主持人笑得温和,可问出的问题却十分尖锐。 莳七唇角还漾着笑意,可眸底却隐隐闪过一丝寒光,这问题要是回答不好,只怕自己也会受牵连。 台下的负责人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铁青,不是说好不问这些事的麽!他真怕徐知初现场翻脸! “因为我在等一个时机。”莳七微微一笑。 主持人心底一阵狂喜,来了,只要她说出来,他这档网综的收视率就能上去了! “圈子里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演戏成狂,眼里揉不得沙子,那些是是非非,我都不在乎,和卫枫分手,我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对任何人托付真心了。”莳七的声音轻轻柔柔,如流淌在山间的溪流,“可是他出现了,在我摔在泥里的时候,是他拉了我一把。” 讲到这里,莳七微微顿了顿,目光定定的落在摄像机上:“我想一身干净的站在他身边,那些是非,就算我不在乎,可他会心疼,今天,我也想在这里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我愿意。” 现场观众一片沸腾,这是答应求婚的节奏啊! 台上的几个男演员适时的上前送祝福,主持人不着痕迹的皱眉,徐知初这是转移话题了,他不甘心,就算徐知初在他的节目上公开答应舒衡的求婚,这热度也远远比不上她和林善之间的纠纷! 想到这里,主持人还是笑眯眯的看着莳七:“真是恭喜了!那初初刚刚为什么说是在等一个时机?是在等林善倒台吗?” 主持人有点急功近利,问出来的问题比刚才还要露骨尖锐。 莳七唇角的笑意渐渐舒平,真是不知死活!竟然妄想踩着她上位! “其实我已经说了,等的那个时机,是正好遇到了一个对的人,然后一身干净的站在他身边。”莳七淡淡的看着他,声音清冷,“至于和那件事的时间点重合,都是巧合。” 几个男演员一看莳七脸色已经不愉了,连忙打圆场,嘻嘻哈哈将此事一笔带过。 录制结束后,莳七才发现舒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就站在台下等她。 “来很久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舒衡本来沉着的脸在看见她过来之后,瞬间恢复了温和。 “两个星期没见了,听陈息然说你在北京,我就过来看看。”天星股票大跌,艺光现在正好可以有些动作,他忙着公司,她忙着拍戏,眨眼间都半个月没见了。 他抬手将她拥在怀里,看向她的眸光如水一样温柔,和方才冷厉的模样判若两人。 两人正要往后台走,现场还未散尽的观众纷纷起哄,莳七微笑着对他们点点头,然后和舒衡去了后台。 “你这是向我求婚了?”一到化妆间,舒衡就把她抱坐在腿上,眉宇间是藏不住的笑意。 莳七扬起下巴骄矜一笑:“你只能同意。” “不行,这我得考察考察。”舒衡的大掌捏了捏她翘挺的臀部,低声暧昧的说道。 “早都考察过了。”莳七被他闹得吃吃的笑,“不满意可不退货的。” “那好吧,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同意了。”舒衡看着她的笑靥,忍不住在她眉眼上轻轻落下一吻,心底满满都是膨胀的幸福。 她就该这样肆无忌惮的笑,至于那些阴暗龌龊的地方,就让他来收拾好了,比如刚刚那个妄想踩着她上位的主持人,他会让所有人知道,艺光老板娘可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第五十五章 逆袭娱乐圈(二十五) 那档网综播出后,再一次在网上引起了轰动,徐知初和舒衡这一对已经成了国民情侣了。 甚至有档明星情侣真人秀向莳七发出了邀请,希望她能参加下一季的节目。 莳七知道舒衡最烦这些了,所以就推了。 网综见面那回,两人都是来去匆匆,各自行程排得很紧,只一起吃了个饭就各自忙去了。 自上回网综录制之后,两人又是一个星期没见。 再一次见面的时候,莳七话都没说两句,就被他按在门上亲。 “等等。”莳七被他吻得差点喘不过气来,眼看就要控制不住场面的时候,费劲的推开他。 舒衡眸光暗然,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之前那个网综的主持人。”莳七拨开他在她身上游走的手,“我听说他被撤了。” 那期节目播出后不久,她就听说那档网综的主持人被换了。 舒衡的手已经从她的衣服探了进去,顺着她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下吻去:“他为难你。” 她就知道是他的手笔。 “《帝王燕》那边搞定了麽?”莳七被他撩拨的浑身无力,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 这倒是正中了舒衡的下怀了,一把托起她,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已经安排好了。” 《帝王燕》的排档还是被撸了下来,天星那边忙得焦头烂额,托人去广电探消息,才知道是因为林善品行不端,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而她的戏份却占到了百分之六十,为了响应上头的政策,所以不过审。 林善这两个月过得很颓靡,四边八方落井下石的人让她心力交瘁,但她心里还是期待着《帝王燕》的播出,当初就是她让迟瑞斥巨资投拍的这部戏,因为她知道这部戏未来会成为宫斗经典,就算她现在爆出一身丑闻,这部剧还是能救她于水火之中。 而且她有这个自信,凭她的演技,完全能撑起这部剧。 正想着,门铃被人按响了。 林善从猫眼看去,发现只有杨千蔓一个人,于是打开了门。 这两个月,她从前身边的追捧者全都露出了嘴脸,唯有杨千蔓还算知恩图报,又或许是同病相怜,反正杨千蔓会时不时带点东西来看她。 杨千蔓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了门,笑着道:“小善姐,知道你不方便不出门,我就让助理去超市买了你能用到的东西。” 林善见她忙里忙外的收拾买回来的东西,目光有些复杂。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杨千蔓能做到这点确实难能可贵,若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是她要想翻身,杨千蔓倒是颗不错的棋子。 头脑简单,易于掌控。 “小善姐,我帮你带了杯咖啡。”杨千蔓把手中的咖啡递给林善。 林善接过后喝了两口就开始问关于《帝王燕》的事情。 “小善姐,我听公司那边说,《帝王燕》好像改档了。”杨千蔓收拾完东西,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的看着林善。 林善这两个月不敢出门,尤辉更是不可能告诉她这些事情,所以消息比杨千蔓闭塞的多。 “什么意思?”一听说改档,林善神色一凛,急声问道,”不是订好了是贺岁档吗?” “一开始确实是贺岁档,但是……”讲到这里,杨千蔓有些支支吾吾的。 林善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话就说。” “因为小善姐你的原因,没过审,所以改成了在网上播,时间好像定在了十一月底。”杨千蔓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善。 “什么!”怎么就改档了!这网上的热度哪能比得上善于造势的大卫视啊! “就算这样,还是又被广电打回来了。” “那怎么办?”林善喃喃的问,如果帝王燕不能播出,她接下来盘算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 “我听尤辉说,好像打算删减小善姐你的戏份,让徐知初成为第一女主角。”杨千蔓义愤填膺的说道。 林善听了她的话,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让徐知初成为第一女主角?那她接下来盘算那么多都付诸一炬了? 林善狠狠的将桌上的杯子扫了出去,地上瞬间一片狼藉。 “小善姐你没事吧?”杨千蔓连忙关切的问道。 林善脑海中满是嗡嗡的声音,一直回响着刚才杨千蔓的话,脑仁像是要炸裂般的疼。 很好!迟瑞,是你逼我的! 不行,不能慌!林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好不容易平复好心情,她闭上眼思忖再三,最终做了决定。 “千蔓,你帮我一个忙。” “小善姐你说。” 林善从卧室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杨千蔓,眼底隐隐略过一丝狠厉:“你帮我把一样东西交给迟瑞,告诉他,想尽办法也要过审,不准把徐知初剪成女主角,那东西我手里还有备份,如果不照做,他会后悔的!” 她现在根本联系不到迟瑞,如若不然,她根本不会选择让杨千蔓去,不过杨千蔓这个人好控制,稍微许诺点甜头,就会屁颠屁颠的帮她做事了。 “可……可是我现在也见不到迟总啊!”杨千蔓显得很犹豫。 林善厉声道:“那就想办法!” 杨千蔓吓了一跳,怔忪地看着她。 林善见她这样,脸色稍稍柔和一些,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千蔓,我们现在这样,如果不抓住机会翻身,这辈子就别想在娱乐圈混了,这点你心里应该很清楚。” “可是……” “没有可是,《帝王燕》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你想想,公司砸了巨资,最后便宜了徐知初那个贱人,你甘心吗?”林善强压着心底的不耐,和颜悦色的诱导,“你现在被公司雪藏,究竟是谁害的你?” “徐知初!”杨千蔓咬牙切齿的恨恨道。 林善微微一笑:“对,所以……” “小善姐,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迟总!”杨千蔓眼底怒气尽显,“决不能便宜那个贱人!” 林善心底长舒一口气,只要把东西交给迟瑞,她就能翻身了。 交代完这件事后,林善只觉得昏昏欲睡,想起自己这几天一直失眠,遂道:“我去睡会,你快点去吧。” 杨千蔓答应了一声,看着林善进了卧室后,捏了捏手里的东西,唇角微微扬起一丝讥笑。 第五十六章 逆袭娱乐圈(二十六) 《帝王燕》最终还是于十一月底在网上播出了,并更名《宫后怨》,自打播出之后,就一直占据微博热门。 剪辑后的沈嘉安是因爱生恨,最终走向死亡的这么一个悲剧角色,与恒帝青梅竹马,成亲之后也曾举案齐眉,可好景不长,还是六皇子的恒帝遇见了古灵精怪的顾兮燕,沈嘉安倾其母族的全力助恒帝登基,可却在猜忌和挑拨中心死,恒帝登基稳定后,便以谋逆之罪将沈嘉安的母族尽数株连,念其有从龙之功,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尽数充入掖庭永世为奴。 沈嘉安也等来了废后的诏书,她被禁足坤宁宫,接到诏书之后,长跪坤宁宫求恒帝彻查真相,三天三夜,数九寒天,沈嘉安在听到父兄被问斩的消息后,终于绝望崩溃,咬破手指在雪地上留下绝笔血书,拔下头上的金簪狠狠扎进脖颈,猩红的鲜血喷洒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如绽放的点点红梅。 曾经名动京城的才女,就此香消玉殒。 莳七看完整个剧集之后,也忍不住啧啧惊叹,真该给后期剪辑的发奖金的,这么一剪,完全是两个故事啊,沈嘉安居然也从恶毒女配变成了痴情女主。 徐知初的人气也是史无前例的高涨,大结局的时候,微博上好多人都把编剧骂死了。 她的微博评论也见天的都是关于沈嘉安的自戕。 “沈嘉安自戕那段戏快把我哭死了。” “皇帝真是可以去死了,说来说去都是沈嘉安的错,他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好气啊!沈嘉安为什么早不看清楚渣男真面目!” “初初的演技真的是……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锦绣》了。” 甚至还有人给沈嘉安写了十四字生平,“半生辅佐帝王成,一纸诏书断恩情。” 林善满心期待着《帝王燕》的播出,在她看来,这部剧一定会火,且会成为经典,就连剧中的小配角身价都会上涨不少,除了一个人,那就是饰演沈嘉安的人,她穿越过来之前,饰演沈嘉安的那个女演员本来人气挺不错的,奈何沈嘉安这个角色实在是太招人恨了,所有人都红了,唯有她反而被人骂。 这也是她当初一定要徐知初来演沈嘉安的原因。 林善兴致勃勃的开了视频,只不过和期待的完全不一样,《帝王燕》变成了《宫后怨》,原本六十集被剪成了三十几集,她看了两集之后,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裂了。 原本一二集的剧情应该是顾兮燕进宫选秀以及遇见几位皇子,现在的剧情完全不一样了,第一集就是一张废后的诏书彻底废了沈嘉安的皇后之位,然后剧情开始采用倒叙的手法讲述顾兮燕进宫。 林善看完的时候,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耳边似有千万只飞虫在嗡嗡的乱叫。 她刚要站起身,却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额头猛地磕在茶几上,顿时血流如注。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当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外头的天都黑了,屋子里更是昏暗一片,似有千吨巨石压在胸口喘不过气来,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流出的血已经干了,磕破的伤口被干涸的血凝固了。 林善几近癫狂的去找手机,一遍又一遍的拨着杨千蔓的电话。 挂断,一遍又一遍的挂断。 林善将手机猛地砸了出去,声嘶力竭的又哭又笑,到现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杨千蔓就是迟瑞放在她身边的一颗棋子,亏她还以为迟瑞是真心对她的,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 莳七收回了意念,眉目间平静如水。 若说第一次和江怜南对垒的时候,她还可怜江怜南,可她放了江怜南后,却被反咬一口,还害得林城沦陷。 妇人之仁,永远都是最值得唾弃的。 所以当她看着林善几近癫狂的哭笑时,她并不可怜她,因为她知道,如果今天不是林善落得这步田地,那就必定是她,她和林善,总有一个失败者。 《帝王燕》后一次的没过审,确实是她让舒衡做的手脚,不过也怪林善的名声,所以舒衡只是塞了点钱,很容易的就把《帝王燕》打回来了。 她知道林善手里还握有一张底牌,不若釜底抽薪,只怕林善以后还会死灰复燃。 林善对《帝王燕》的期待,她是知道的,毕竟这成了她再次回归公众视野的最后一根稻草,更何况《帝王燕》确实能成为经典。 所以,当这最后一根稻草也被人斩断的时候,林善不得已就会亮出手中的底牌。 这才是莳七最终的目的。 莳七拿起桌上的那份文件,轻笑一声,给舒衡打了电话。 他无论多忙,凡是她打给他的电话,永远响铃不会超过三声。 “知初?” 他的声音里似是带了几分笑意,让她心头一阵甜蜜。 “我想你了。”莳七软软的开口。 电话那头明显一怔,他和她的情感表达不一样,主动的一直都是他,而她永远都是笑盈盈的应承,有时候他也会生出几分怪异之感,他甚至会在想她究竟喜不喜欢他,可自打她在节目中求婚之后,她比以往要热情的多,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 舒衡俊美的眉眼间不禁流淌出一股暖意,薄唇微微上翘:“嗯,我也想你了。想你的唇,想你的眼,想你软软的身体……” “停!”纵然是莳七脸皮再厚,也挡不住他这样直白露骨的调戏。 舒衡知道她害羞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再乱说话,回来罚你素着!”莳七有几分得意的威胁。 舒衡仿佛能想象她像只尾巴竖起的小猫,张牙舞爪之际,还得意洋洋的。 “我错了。”他最喜欢这样的她了,可为了他的性福着想,还是赶紧哄哄的好。 莳七想起了正事,遂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上回求婚太匆忙,什么都没准备。” 舒衡还是忍不住逗她:“对,连戒指都没有,就想把我娶回家。” 莳七差点笑出声,舒衡这个男人,平日里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本正经,实际上内里闷骚的不行。 “等我回去,我送你一份大礼。” “好。”她的话撩拨的他心痒痒的,恨不得立刻就飞去横店找她。 第五十七章 逆袭娱乐圈(二十七) 林善在迟瑞的家门口转悠了好几天,才终于等到迟瑞。 当她头上包着头巾,脸上带着墨镜出现在迟瑞的面前时,迟瑞眸底一闪而过一丝惊诧,在她摘下墨镜时,他眼底瞬间布满了浓浓的厌恶。 “你来做什么?” 三个月不见了,她瘦的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了,眼眶四周是乌青的黑眼圈,脸色憔悴的吓人,半点也瞧不出往昔的风采。 林善嗤笑一声:“我来做什么?你倒是说说我来做什么?” 迟瑞不想理她,虽然她做了那样的事,可他和她从前到底还是好过,于是,他抬腿便要走。 林善见状,上前一把拉住他。 迟瑞像是触电一样,猛地甩开她的手,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嫌恶。 林善的心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刺了一下,她强忍着喉咙泛起的酸涩说道:“迟瑞你真够可以的,让杨千蔓把东西拿走,以为可以脱身了是吗?我告诉你!那东西我那里的才是原件,杨千蔓拿到的不过是备份的而已。” 迟瑞满头雾水:“什么东西?杨千蔓去找你了?她不是去美国避风声了?” 像是当头一棒,林善只觉得天旋地转,指尖传来阵阵颤抖,她不蠢,前后联想一下,竟然得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她当即把手机掏出来到电话给杨千蔓,这回通了。 “杨千蔓!”林善恨恨的低斥道。 那头传来杨千蔓咯咯的笑声:“林善,你也有被耍的一天?怎么,当初把我当枪使,现在换成是你就不行了?你当他么四海之内皆你妈啊!” “谁让你做的?”林善气得面目狰狞。 “还能是谁,你林善那么聪明,应该能猜出来吧!”杨千蔓笑嘻嘻说道。 林善气得浑身发抖,她正欲破口大骂,忽然瞥见一旁还未离开的迟瑞,反而笑了:“杨千蔓,回去告诉你主人,养你这条会咬人的狗没什么意思,连事情也办不好,不妨告诉你,她拿到的东西是备份的,原件还在我手里,你让她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她跪在我面前!” “嘁,林善你好大的脸啊!我也不妨告诉你,你那天喝的咖啡里有安眠药,我趁你睡着的时候已经把原件拿走了,你要是不信,回去看看你保险箱里的是不是备份件!”杨千蔓笑得前仰后合,“林善,你斗不过她的,蠢货!” 林善听了她的话,脑子顿时嗡嗡作响,东西在徐知初手里? 电话挂了之后,林善平生第一次体会到绝望,她手中最后的底牌,就这样没了…… “哈哈哈……”她像是疯了一样,先是低声轻笑,继而变成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 “林善你疯了?”迟瑞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林善。 “是啊,我疯了!我早就疯了,从我来到这里开始,我就疯了!”林善削瘦的脸庞肆无忌惮的笑着,高高凸起的颧骨让人心生寒意,只听她低声神秘道,“迟瑞,你要是知道徐知初手里有什么,你也会疯的哈哈哈!” 迟瑞心头顿时笼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手里有什么?” 林善讥讽的眼光从上到下的打量着他,良久才大发慈悲的开口:“就是天星贪污逃税的证据啊!” 迟瑞听了她的话,又想起刚才她打的那通电话,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扬手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林善也不恼,用手轻轻抹了抹被打得流血的唇角,笑得诡异:“你打我又有什么用?估计舒衡现在已经忙着把东西往上头递了。” “林善!要是天星出了什么漏子,你也别想活下去!” “那就不活了。”林善仰起脸放声大笑,阴测测的笑声震得迟瑞心底发憷,“大家一起死好了。” 她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迟瑞、徐知初,一个都跑不掉! 要说今年最大的新闻是什么,不是林善和卫枫的艳影门,也不是舒衡和徐知初的订婚,更不是《帝王燕》转为在大卫视播出,且收视破一,一直占据年度第一。 而是在国内最大传媒公司之一的天星,因为贪污逃税被彻查,公司董事迟瑞被捕,天星的股票直线下跌,最终在即将破产之际,被艺光收购。 自此大陆的经纪公司只剩艺光一家独大,其他小公司也难以与之抗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过了一年半,《锦绣》也杀青了。 莳七现在也算是正儿八经的艺光老板娘了,走到哪里都有溜须拍马的。 “你那旗下的艺人可以管管了。”莳七推开舒衡的办公室,眉心浅蹙,有些不悦的开口。 舒衡见她来了,笑着上前抱住她:“怎么了?” “我这一出现,周围就像围了苍蝇一样,嗡嗡的。” 舒衡笑着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那些艺人原来都是天星的,今天过来开会就撞见你了。” “我说怎么有几个那么眼熟。” 天星的艺人,多多少少都因为林善而打压过她,重则公开羞辱,轻则冷嘲热讽,也难怪他们现在一看到自己就像苍蝇似的围了上来。 不过是怕她在舒衡那边上眼药罢了。 自打收购天星之后,舒衡这一整年都很忙,莳七也忙着拍戏,两人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她能感受到神魂越来越强烈的存在,也算是快功成身退了,只是在半年之前,戒指上玉石的颜色就停在了橙红色,趋近于红色,却没有变满。 莳七试了很多办法,可玉石的颜色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半年里再也没变过。 是哪里出了问题?舒衡对她,还差了点什么呢? “路演结束了?”舒衡倒了杯咖啡递给她,笑着问道。 莳七微微颔首:“就等首映了。” 路演几个月,她和他聚少离多。 她上前抱住他的腰身,脸轻轻地蹭着他的胸膛:“咱们结婚吧。” 也许结婚是个突破也不一定,对于现在的状况,她必须主动做出改变。 舒衡一怔,继而将她一下子抱了起来,眼底是化不开的欣喜:“好。” 第五十八章 逆袭娱乐圈(二十八) 盼了近两年的《锦绣》终于在四月底首映了,排片的电影院几乎场场爆满,首日票房就破了四千万,还差一百万就打破了中国首日票房的记录。 不同于国内墙里开花墙外香的大部分文艺片,《锦绣》已经创造了奇迹,将小众的文艺片卖出了比商业片还高的票房,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是很让人惊讶了。 《锦绣》前期的造势很足,后期宣传力度也很大,不过梁正平表示,他不在乎票房,最希望《锦绣》能在国际上获奖。 不少吃瓜群众听到他这样的言论,不禁纷纷表示,你不在乎票房,我在乎啊!放着票房让我来!也有不少看的透彻的网友认为中国确实缺少高票房且能在国际上获奖的影片了,《锦绣》的质量,很有可能拿下戛纳电影节的提名。 莳七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不由笑了笑:“还是有人能猜出梁导的意图的。” 不过梁正平可不是奔着提名去的,三大电影节,柏林注重的是政治性和社会性,威尼斯偏重艺术与先锋电影,唯有戛纳偏重商业与艺术结合电影。 梁正平其他两个电影节都曾获过奖,拿了三次戛纳的提名,却没有一个获奖,所以,这算是他的夙愿吧。 《锦绣》最终的票房占据年度第一,并且破了中国总票房的记录。 徐知初也一跃成为票房女王,这两年,除了《锦绣》,她出演的无论电视剧还是电影都一直是高收视、高票房,她的微博粉丝已经破了八千万,创造了微博最多粉丝记录。 其实这个时候,最开心的反而不是她,也不是舒衡,是米琪,米琪不再是她的助理了,因为她发现原来米琪就是前两年,当她处于低谷的时候,一直声援她的那个小粉丝。 米琪辞了助理工作,现在是她全国粉丝会的会长。 舒衡和莳七的婚礼也在紧密筹备中,算是万众瞩目的盛世婚礼了。 不过舒衡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邀请宾客,也没有请任何媒体,只是请了双方的亲朋好友,在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举行了婚礼。 来的宾客不到一百个人,规模很小,但是却让所有人永生难忘。 从宾客手中偶尔流出的婚礼照片也瞬间被顶上了了头条,好多粉丝都在哀叹,为什么不请媒体,他们都看不到婚礼。 说起来,婚礼那天算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正当快要举行仪式的时候,陈息然激动地告诉莳七,《锦绣》获得了戛纳电影节的多项提名,其中就有最佳女主角提名。 莳七很高兴,可这也意味着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唇角漾起的笑意就显得有些落寞。 舒衡正巧进来,他也是刚刚接到了这个消息,不知为何,越趋近于幸福,他心底的不安越强烈。 他进来的时候,她回眸一笑,那笑意如暖阳瞬间扫除了他心底的不安。 这是莳七第一次体验这种婚礼,当她挽着徐父的手缓缓走向他时,她看见舒衡的指尖不住的颤抖。 “舒衡,你要好好对我的女儿!” 当徐父把莳七的手轻轻交给舒衡的时候,她的心底充满了涩意,是要走了吧,估计就是这一两天了。 舒衡紧握着她的手,郑重道:“爸,你放心。” 这一瞬间,他很庆幸当初没有拒绝陈息然的请求。 婚礼结束后,舒衡照例发了条屠狗的微博:“艺光老板娘今天就真的正名了,和你错过了这么多年,我会用我的余生好好爱你。” 莳七看着他发的这条微博,不由抿唇而笑,评论下满是“这碗狗粮我先干为敬”、“恭喜恭喜”、“什么时候能有小小舒总呢”之类的。 “什么时候能有小小舒总呢?”舒衡从她身后抱住她,靠在她的耳边暧昧道。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莳七瞬间理清楚了,那一直未满的玉石颜色,她弄明白了,舒衡心里缺了什么! 《锦绣》获得戛纳电影节的多项提名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全国,国人一向对国外的奖项趋之若鹜,就连红毯也有不少人去蹭,好像走了个红毯回来,身份就立马不一样了。 本届戛纳电影节,有不少国内的艺人纷纷去蹭红毯热度,就连网红也有两个。 不少网友纷纷吐槽,丑人多作怪,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还非要去蹭红毯,丢人! 不过纵然如此,本届戛纳电影节国内还是非常关注的,毕竟梁正平的《锦绣》很有可能摘得本届的金棕榈奖。 最引发热度的就是徐知初在开幕红毯上的亮相了,她一袭暗红色的旗袍,将她曼妙的身姿尽显无疑,和锦绣一样,从没有人能将旗袍穿的这样风情万种。 她一出场的时候,红毯旁的摄影师纷纷将镜头对准了她,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美好的瞬间。 好多《锦绣》的观影粉一看到照片的时候,激动地不能自己,他们从没想过徐知初会以锦绣的样子走上戛纳红毯。就连国外的各大时尚杂志也纷纷称赞徐知初的红毯造型,称她是中国红毯最美造型,并且将中国元素带给了世界,让世界更亲近中国文化。 最终,在万众瞩目中,《锦绣》摘得本届戛纳的金棕榈奖,同时获得各大奖项,其中就有徐知初获得的最佳女主角。 消息传回国内的时候,全国都沸腾了,这是中国在国际上最年轻的影后,且还是三大国际电影节之一,徐知初的风头一时间在娱乐圈无人能比。 “戛纳影后,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吃顿饭?” 电影节的闭幕红毯结束后,舒衡微笑着走上前,微微俯身,牵起莳七的手落下一吻,绅士有礼。 “吃饭就算了,我已经结婚了。”莳七唇角扬起骄矜的笑意,她用手轻轻在他掌心挠了几下,眸光妩媚的流转,轻声诱惑道,“不过等我先生不在的时候,我倒是可以和你喝一杯咖啡。” 舒衡强忍着唇角就要溢出的笑意,低声道:“好,那夫人什么时候需要人聊天,随时打给我。” 正说着,他微微凑近她耳畔,缓缓暧昧道,“尤其是晚上。” 莳七的耳朵被他温热的气息喷薄着,双颊隐隐泛红,抬眸睨了他一眼:“你敢!” 舒衡心情大好,朗笑着将她抱在怀中。 第五十九章 逆袭娱乐圈(二十九) 徐知初在戛纳封后之后,就宣布息影一年,称要和舒衡环游世界,并将缺少的蜜月补回来。 粉丝们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哀叹的,有表示赞成的,也有希望能透露行程好来个偶遇的。 任哪个明星,都不敢在事业上升期突然选择离开一年,这个决定太过于大胆,没人敢轻易尝试,不过徐知初却十分任性,说息影就息影,走得十分潇洒,也许是仗着自己是艺光老板娘,又或许是,她就是有这个实力任性! 无论哪种,她都是娱乐圈第一人。 其实说起来,徐知初演戏有个缺憾,就是演不了哭戏,所以每次有哭戏的时候,陈息然都是拿着眼药水给她点上,不过还好这并不影响她整个的发挥。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莳七和舒衡看过了非洲大草原的月升日暮,体会了流淌在欧洲血脉里的古典气息,去了澳洲和动物零距离接触,火山、极地、大海、高山等等,都留下了她和他的足迹。 她知道他是想要个孩子的,他们也做了很多尝试,可是却始终没有消息。 虽然他不说,对她还是万般的宠溺,可她却越来越难过,不止是因为神魂的原因,而是她希望她走了之后,他身边至少还能有个人陪。 从前舒衡和她无意中说过,在未遇见她之前,他身边的女人一周一换,其实他根本不喜欢这些女人,只是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在驱使着他,像是在寻找什么,而这种感觉在遇见她之后忽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事对她莫名的熟悉感。 徐知初息影一年后的再次回归,引发了空前的热度,她的风头并没有因为离开这一年而下降,反而人气越来越高涨。 回国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一年里,《宫后怨》在韩播出,连续一周占据韩国热门榜首,这档电视剧在整个亚洲都引起了热潮,紧接着就是因为在戛纳的获奖,《锦绣》也陆续在各个国家放映,徐知初的名气彻底走出了国门,陈息然那里收到不少来自好莱坞的邀请通告。 陈息然知道莳七不在意这个,却还是将消息放了出去,国人再一次引发了热议,这是继巩皇和国际章之后,又一个拿到好莱坞邀请券的中国女星。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徐知初息影归来就会一举进军好莱坞的时候,她却发了这样一条微博。 “中国电影正处于上升期,作为一个根正苗红、长在红旗下的中国人,我想这个时候,我更应该留下来支持我们本土电影,其实好莱坞邀请我们中国明星去出演,看中的无非是国内的庞大电影市场,拿到的角色也只是些可有可无的配角。我希望有一天我们中国电影能站在世界电影的顶端,而那个时候,他们才会真正认真的看待我们,所以,中国电影人们,为这个目标一起努力吧!” 在这样一个只看名气、不看演技的时代,这条微博引起了很多圈内老牌电影人的共鸣,就连获过两次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华人导演费远航也转发了这条微博,并称徐知初怀揣着所有中国电影人的梦想,中国电影的未来有希望。 徐知初拒绝了好莱坞的邀请,瞬间获得了不少老牌电影人的青睐,同时在国人心中的形象再次上升了一个台阶。 许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连上天也眷顾了她。 某天清晨,莳七上完厕所,照例拿出验孕棒,当她迷迷糊糊的看着上头的两条红线,脑子一瞬间像被什么掏空了,正剩下一个念头,她怀孕了! 她捏着验孕棒,浑浑噩噩的回到床上。 舒衡见她回来了,睡眼惺忪,长臂一把将她捞进怀里,声音懒散:“陪我再睡会儿。” 莳七脑子空空的被他抱在怀中,神思恍惚,轻声道:“我怀孕了。” 舒衡猛地睁开眼看她,却看见她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表情,盼了这么久,消息来得太突然,他有些懵。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拿过床头柜的烟就要点上,却在火苗快要靠近香烟的时候,猛地将烟和打火机都扔进了垃圾桶。 他不能抽烟,她现在怀孕了,他以后要把烟戒了,还有她的通告也不能接了,家里是不是该请个阿姨,怀孕初期是不是不能同房?要忍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要改变的事情太多,他有些烦躁。 莳七看着他一连贯的动作,心底骤然一阵难过:“你不开心吗?” 舒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让她误会了,连忙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哄道:“不是,你别多想,我只是太高兴了,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莳七看着他开始忙里忙外的安排一切,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因为在测出怀孕之前,莳七还接了两个通告,所以虽然舒衡一再反对,她还是坚持把这两个通告完成。 撒娇诱惑,她用尽了手段才让舒衡点头,虽然不能做,却还是被他里里外外的吃尽了豆腐。 她就知道这男人在知道自己即将要素两个月的时候,心底就已经盘算开了,最起码刚开始的几天,她就已经被迫欠下好多次了。 戒指上的玉石已经彻底变成了红色,离开就是这一两天了。 陆辛很快就会来接她了。 今天录制最后一个通告,是一档辩论类的网综,全程只需要坐着动动嘴,然后就听辩手们口若悬河就好。 “我一会儿有个会,你快结束的时候让陈息然打个电话给我,我来接你。”舒衡看着正要下车的莳七,嘱咐道,“还有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让随行的医生看看,我给你弄了点汤,中途休息的时候喝一点……” “好,我知道了。”莳七笑盈盈的应了一句,一个吻成功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她发现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唠叨了,成天碎碎念,她的肚子已经略略显怀了,下车的时候,舒衡看的一阵紧张。 “我走了。”莳七眉眼含笑轻声道。 舒衡点点头:“小心点。” 莳七一下了车,围在两旁的粉丝就疯狂的尖叫,安保奋力的将人群拦着。 莳七对着粉丝们微微一笑:“早啊。” 粉丝们激动地朝她挥手:“初初我爱你!”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男人从人群中奋力挤出,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疾步跑到莳七面前,对着她的肚子狠狠捅了一刀。 全场像是被噤声了一样,莳七倒在地上,听不见任何声音,吃力的抬起手,猩红刺目。 第六十章 逆袭娱乐圈(完) 舒衡正准备开车离开,忽然一阵心慌,遂停了车向后看去。 只一眼,他的意识仿佛被瞬间抽走,浑身的血液从头凝固到脚,瞳孔紧缩。 她躺在那里,从她腹部淌了一地的鲜血,身上的那条白裙子已被血色染得触目惊心。 知初! 舒衡像疯了似的拉开车门跑了过去,到了她面前,却手足无措,怎么会这样,他就离开她身边一小会儿。 他小心翼翼的跪了下来,将浑身是血的她抱在怀里,小声哀求道:“知初你不要吓我,醒一醒好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救护车终于来了。 周围嘈杂一片,他被医护人员一把拉开,眼睁睁看着她被抬上了救护车。 “家属呢?有伤者的朋友吗?”一个护士大声喊道。 舒衡这才如梦初醒:“我是她先生。” 小护士看了他一眼:“上车。” 重症监护室外。 舒衡看着上头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面无表情,他仿佛又是那个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舒总。 “查到了?” 男人点点头,低声道:“是林善花钱买的一个杀人犯,身上本来就有一条人命,警方一直在通缉他,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林善花了钱,他也就同意了。” 顿了顿,又道:“不是块硬骨头,还没几下就全说出来了。” “别弄死了,警察那里不好交代。”舒衡面无表情。 呵,林善! 男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林善那里也全安排好了,只要进了号子,她会被折磨死的。” 舒衡眸光一闪而过的戾气,薄唇轻启,说出的话让人心生寒意:“别让她那么容易死了,号子里能玩的花样全来一遍,我要她生不如死!” “是。” 三天,从抢救室到icu。 舒衡一直没合眼,他现在的样子憔悴又沧桑,下巴上满是胡渣,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陈息然和米琪轮番来劝他去休息,他都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icu的门。 在医生来宣布徐知初暂时脱离生命危险,可转入普通病房的时候,舒衡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整个人放松下来的一瞬间,浓浓的疲倦顿时袭上心头,脑子混沌一片,栽倒在地。 当他醒来时,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知初。 鼻尖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他平复好心情,听着门内的笑语声,深吸一口气开了门。 还好,知初躺在床上笑着和陈息然聊天,见到他来了,巧笑嫣然:“老公你来啦。” 陈息然见舒衡来了,便起身离开了,把时间留给他们。 舒衡正要走上前的脚步猛然停住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面上却还是笑着:“你叫我什么?” “老公啊!”知初有些疑惑,不知他为何突然变得古怪了。 知初怎么会叫他老公,她喊过他亲爱的,喊过他先生,喊过他宝贝,独独没有老公这个称呼。 “你怎么样了?”舒衡缓步走上前,低眸问道。 “医生说很快就可以出院了。”徐知初笑得嫣然,她挽住他的胳膊,用脸轻轻地蹭着,“被吓到了吗,对不起。” 分明是同样的动作,为什么那股熟悉的感觉再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是陌生和疏离。 舒衡猛地抽出胳膊,厉声质问道:“你不是知初!你到底是谁?” 徐知初被吓坏了,豆大的眼泪汩汩的掉了下来:“老公你怎么了?” 不是知初!知初从来不掉眼泪,她自己也曾轻描淡写的说过,就是生理上没有这个构造。 可眼前这个顶着知初面孔的女人,眼泪却像开了闸一般,哭得梨花带雨。 舒衡薄唇紧抿,双手紧握成拳,良久,才上前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问道:“我和你开玩笑呢。” 徐知初这才破涕为笑:“讨厌!” “你现在怎么样了?”舒衡眸底深邃,试探着问道。 “就是割个阑尾,住几天院就好了。”徐知初柔柔的开口道,“倒是老公你,这几天累坏了吧?” 割阑尾?怎么会是割阑尾? 舒衡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底陡然生出几分荒唐之感。 “那孩子……” “什么孩子?”徐知初诧异的抬眸看他,继而抿唇一笑,“老公你想宝宝想出幻觉了?” 舒衡浑身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从头凉到脚。 “我们肯定会有宝宝的。”徐知初抱住他,柔声说着。 “我出去一下。” 舒衡丢下这一句话,也不理会身后的人,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他从车里翻出一盒烟,点上,一支又一支,渐渐丢弃了一地的烟头。 那种荒唐之感渐渐萦绕着他的心,怎么会! 抽完最后一支烟,他掏出手机打电话给了陈息然,明里暗里的试探,结果陈息然的话和病房里的女人说的如出一辙。 他像疯了似的开车回家,翻箱倒柜寻找他送给她的珍珠耳环和项链,没有,消失了。 连同她存在的痕迹,消失了。 舒衡骤然想到了什么,打开电脑搜寻一切有关她的信息,徐知初,出道以来顺风顺水,一年前在戛纳电影节上封后,她的经历和她一模一样,只是独独少了波折。 所有的波折全都没了! 现在这个徐知初的人生履历完美的几乎像是假的。 他搜了林善,却只找到一个叫林善的女杀人犯半年前进了监狱的新闻,而死者,名叫卫枫。 她去哪儿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她存在过的痕迹了呢? 舒衡手脚冰凉,眼底是浓浓的绝望,她不要他了,结婚时说过的话全是假的,她不要他了…… 他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天,徐知初出院的时候也没去。 “老公你最近怎么了?”徐知初眸中满是担忧,抬手就要去摸他的脸颊。 舒衡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触碰,淡淡道:“没什么。” 他尝试着和她相处了半年,也许那些记忆都只是一场梦,可每当看见她那张脸,心底就骤然一阵抽痛。 他实在撑不下去了。 “徐知初。” 她抬眸期盼的望着他,却听见他淡漠的开口:“我们离婚吧。” 曾经金童玉女般的国民cp最终也离婚了,网友们纷纷评论以后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徐知初一哭二闹三不准,还是没能改变舒衡想离婚的心。 除了公司股份,舒衡净身出户,外界说他这么做肯定是因为出轨,网友们把他骂的跟狗一样,他也不在乎。 他要去找她,天涯海角都要找到她。 就算全世界都遗忘了她,可他不会忘。 当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却猛然怔住了,他这是要去干嘛? 又过了一年,舒衡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渣男,他身边的女人一周一换。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干嘛,只是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驱使着他,他仿佛弄丢了什么。 可是,是什么呢? 第六十一章 不思量,自难忘(宋以良番外)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也不知过了多少个绝望压抑的日子,宋以良知道,他总算没有辜负她的希望,好好活下去。 现如今,他终于可以去见她了。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五十年光阴,要是她还在,他们也是金婚了。 他以为他会撑不下去的,可时间慢慢消磨掉了他想要随她而去的心,徒留满腔的缱绻与思念。 宋以良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戴上眼镜静静看着窗外漂亮精致的花园,良久才开始梳洗。 拿过桌上摆放着他前一天晚上熨得平整的裤子,穿上床边擦得一丝不苟的皮鞋,拿起衣架上的大衣,梳子上摸了老式的摩斯,油光粉亮。 纵然是曾经最艰难的时候,他也保持着这样的一种生活方式,仿佛还是曾经的那个少将,他知道,她最爱看他俊朗的模样。 “父亲。” “姐夫。” 他缓缓走出卧室,就看见赵信厚和宋清归站在那里,宋清归身着一袭笔挺的军装,而赵信厚则是一身黑色的西装。 宋以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缓缓在餐桌旁坐下。 宋清归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他,自从母亲走后,曾经那个俊朗无双的少将便鲜少再露笑容,他甚至不爱跟人交流。 早餐在一片静默的气氛中缓慢进行着,宋以良突然破天荒的开了口:“今天是你母亲的祭日。” “是,所以我和小舅舅一早过来接您。”宋清归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的说道。 赵信厚在听见那声小舅舅的时候,还是没绷住,险些将口中的牛奶喷了出来。 宋清归轻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用完早餐,三人就驱车去了郊外的墓地。 战乱时分,空袭不断,等战争彻底结束的时候,宋以良已经找不到她的坟墓了,现在只立了个衣冠冢。 天空下起了小雨,如烟如雾,像极了丧礼那日的天气。 宋以良看着车窗外,淡淡开口:“清归,你丧妻多少年了?” 宋清归一愣,随后回答道:“三十几年了吧,记不太清了。” “是三十五年。”宋以良的眸光依旧落在车窗外。 宋清归没想到父亲能这样清楚的记得时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信厚一直没结婚,让我怎么去见你的姐姐。”宋以良缓缓收回视线,看了眼赵信厚。 只一眼,赵信厚瞬间觉得自己如坐针毡,冷汗涔涔,想开口,张了张嘴,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来。 “我不多说,你们有些分寸。” 赵信厚和宋清归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慌张,半晌才喏喏开口:“是。” 宋以良缓缓阖上双眼,脑海中渐渐浮现那熟悉的身影,快了,就快了。 绵绵的阴雨笼罩着墓园,让人不由得心情沉闷。 “鹤清,我和信厚、清归来看你了。”宋以良将手中的花放在墓碑前,看着碑上那如花的笑靥,轻声叹了口气。 赵信厚和宋清归各自说了几句话,就被宋以良撵走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和你母亲说会儿话。” 两人心里藏着事儿,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你看,你让我做的事,我全部都做完了,现在也不怕见你了。”宋以良蹲下身,缓缓掏出手帕擦着墓碑上的照片,轻声笑着。 她死后,他从她的东西里找到了一封介绍信,是延安那边的,于是,他带着信厚和清归去了延安,虽然生活很艰难,却看得到希望了。 组织上好几次给他介绍对象,都被他推拒了。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心里除了亡妻,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退下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军长了,宋清归和赵信厚也当了兵,不过在越战的时候,信厚伤到了胳膊,再难握枪了,所以也退伍了,信厚算是赶上好时候了,退伍之后就迎来了改革的春风,下海做了生意,算是国内的第一批富起来的。 “鹤清啊,你骗我。你说找不到你了,就去重庆。可我都在重庆待一辈子了,也没找到你。” “以良,我回来了。” 身后骤然出现那个熟悉的声音,宋以良猛地回头,却看见那个身穿旗袍的女子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眼泪不经意的掉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却不肯再看她。 他太想她了,自她离开后,他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可真的看见她,心里的委屈便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 莳七有些慌张的上前,她好不容易才让陆辛送她过来,因为她体内的神魂能感知到他大限将至了。 她白皙娇嫩的手轻轻抚摸着他满是皱纹的脸,她还是这样年轻,可他已经老了。 “我老了吧,不好看了。”宋以良还是不愿面对她,小声说道。 莳七的喉咙一阵酸涩,强行将他的脸扭向自己,柔声道:“不,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俊朗的。” 是要走了吧,竟然见到了她。 “你是来接我的吗?”他日夜思念的人,现在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我很想你。” 他挨着她在墓旁的花坛边坐下,他轻轻用手指描摹着她的眉眼:“你让我好好活着,我做到了。” 就像个做对了事的孩子一样,口气中竟有几分沾沾自喜,可那其中经历过的压抑,唯有他清楚。 墓碑上刻着“亡妻赵鹤清之墓”,莳七仅瞥了一眼,就一阵酸楚。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轻声絮语的说了很多事情。 五十年的光阴,他想说的事情太多了,可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声音越来越无力。 莳七将他拥在怀中,轻声道:“我对不起你。”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宋以良眼前的视线一点点的模糊,像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在见到她之后,所有的期许都瞬间得到满足,此生,他再不遗憾了。 他知道,此时不问,以后便再没机会了。 莳七眨了眨干涩的双眸,轻声道:“我叫莳七,莳花的莳,七月的七。” “莳七……”他低声喃喃的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辈子了,他终于知道了她的名字。 天空飘着牛毛样的小雨,细密如丝,如烟雾笼罩。 他此生只爱过一个人,一个叫莳七的人。 第六十二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一) 山中无岁月,世上已千年。 青陉山云雾缭绕,如遮如幕,冬日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早春的苍翠已悄悄冒了尖,远远望去,为雪白头的山峦零星点缀着的绿意,如离世般的仙境多了几分生气。 几声“啾啾”的鸟鸣声响彻在寂静的山林,只见一只通体嫩黄的芙蓉鸟扑棱着翅膀往林深处飞去。 芙蓉鸟穿过深林,越上山峦,在一个结了冰的湖边停下,栖在枝头,展开扇形的尾羽,低下毛茸茸的小脑袋,从自己的身上啄下一片嫩黄的羽毛,旋即叼着羽毛飞到树下,将羽毛小心的放在树根处。 不过多时,本是空荡荡的湖边渐渐隐现一座洞穴。 芙蓉鸟见状,忙扇着翅膀飞了进去,外头寒意袭人,里头却是别有洞天,暖意融融。 只见一只通体火红的狐狸正蜷缩着身躯,趴在软榻上酣睡。 “姝丽,醒醒!”芙蓉鸟扑棱着羽翼,急声唤道。 红狐狸呼吸平稳,半点也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芙蓉鸟急得不行,顿时心生一计,上前用喙狠狠啄了一下红狐狸的尾巴。 红狐狸一阵吃痛,尾巴猛地一甩将芙蓉鸟拍打在地,芙蓉鸟“哎呦”一声,栽在地上化作一个妙龄少女。 “真不该喊你,让你错过他倒好了!”嫩黄色衣裙的少女揉了揉被摔疼的臀部,杏眸中满是怨色。 红狐狸睁开乌溜溜的双眼,伸展了下四肢,一阵幻影缭乱,软榻上再不见红狐狸,只有一个衣衫半掩、眸光慵懒的绝色女子。 莳七抬眸打量了下四周,原主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轻抬素手揉了揉眉心,淡淡道:“袅袅,现在什么时候了?” 鹅黄色衣裙的少女一听这话,顿时撇了撇嘴,委屈道:“又过了一百三十年了,人家好心喊你,你还把人家拍在地上。” 莳七莞尔一笑,柔声道:“好了,我对不住你,等这回下山,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袅袅这才喜笑颜开,眉目间再无半点委屈。 莳七眸光瞥见软榻旁的檀木桌,上头搁着一柄竹骨扇,展开一看,只见上头画着一幅美人酣睡图,画上的佳人正是自己。 “他这世是什么身份?”她徐徐放下扇子,轻声问道。 袅袅抿唇一笑,眸中溢出几分狡黠:“这回你可有的玩儿了,他这世是个和尚。” 莳七微微一怔,和尚?这还真是有的玩儿了。 “我看不是我有的玩儿了,是你有好戏可看了。”她毫不留情的戳穿了袅袅的小心思。 袅袅倒也不觉难堪,反倒是笑嘻嘻的说道:“总之比上两世有意思多了。” “那个贱人呢?”莳七眸中划过一丝狠厉问道。 袅袅也咬着牙恨恨道:“倒叫她讨了巧,本以为她祖上的皇运已经到了头,就算不落入畜生道,怎么也得是个凡夫俗子才好,却不想,她倒是投了个好胎,现在正是当朝国师的关门弟子。” “那国师可有来头?” “大有来头,非千年道行的妖不得近身。” 莳七听到这里,眉心浅蹙,这倒是有些难办了,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国师的关门弟子。 她从未想过脱离上个位面会是那样的惨状,至今想起腹部的那一刀,还隐约觉得剧痛难耐。 回去之后,她便狠狠剜了陆辛一记眼刀,陆辛也自觉理亏,给她赔了不是之后,倒叫她好好敲了一顿。 她在想她就那样离开舒衡,舒衡岂不是悲痛欲绝,于是她让陆辛将她在那个世界留下的痕迹尽数抹除,让原来的徐知初代替她继续生活,也算是她能为舒衡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这个位面里,她和神魂依附的被攻略者有着两世情缘,现在是第三世。 第一世,她是个道行尚浅的小狐狸,被一个道人的符咒暗伤,是他路过救了她,他那时还是个威名煊赫的将军,和往昔的传说一般,她本来只想报恩,没想到爱上了他,两情相悦之际,却半路杀出个公主,还让那道人收了她,仓皇之际,她现出了原形,却再不敢看他一眼。 好容易逃脱之后,她的修为大损,但她还是放不下他,偷偷潜回皇城,却发现这日正是他和公主大婚,他骑着高头大马,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衬得他俊朗无双,可当她期盼着望向他时,却只换来他冷漠的一眼。 姝丽大为心伤,回了青陉山不肯再踏入尘世半步。 直到他战死沙场那日,她想回去看他最后一眼,却从他的随从口中得知,原来十年前是公主威胁他,若非为驸马,就让道人将她降住,扔进紫金丹炉中炼化,他为了她,不得已同意了。 得知了误会一场,姝丽大哭一场,在尘世寻觅了几百年,终于找到了他的转世。 第二世,他是夙病缠身的大家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姝丽找到他后便潜入他家的府中为婢,可她去的晚了,他已经和郡主定了婚约,姝丽把前世将军的心头血强行喂给他,他有了前世的记忆后,两人和好如初,正当他准备退婚之际,姝丽却发现事情不对。 那个郡主分明就是公主的转世,且拥有前世的记忆,这个太诡异了。 一个凡人,怎么能有前世的记忆呢! 姝丽跺了跺脚,招出土地,才得知,那郡主乃世外之人,被她附身的公主祖上是紫微星下凡,所以往后十代都受皇运庇护,动不得。 她算了算,公主是第九代,郡主就是第十代了,她的道行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却还是动不得那个贱人。 那贱人也是厉害,凭着世外之人的魂魄,召集了不少恶灵,生生逼得姝丽元气大伤,而那贱人,竟然趁着她虚弱之际,妄图篡改她的命格,抢占她的修为,幸好袅袅及时赶到,将她带回青陉山。 姝丽在青陉山清心修炼,等着第三世,这一等就是一千多年,莳七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 她现在已经是个道行三千年的老妖精了,自然是不惧没了皇运庇护的贱人,只是贱人身后的国师颇有些蹊跷。 非千年道行的妖不得近身? “姝丽,咱们下山吧,再耽搁片刻,只怕你那情郎就要成老和尚了!”袅袅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又来了,叽叽喳喳的叫嚷着。 “怪道是芙蓉鸟修炼成了精,竟还是不改本性,吵闹得厉害。” 莳七笑着揶揄,执起檀木桌上的竹骨扇,摇身一变,白衣翩翩,倒真是个浊世佳公子了。 第六十三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二) “那贱人现在名唤什么?”莳七一袭白衣,手中执着竹骨扇,风流倜傥的用扇子挑起袅袅的下巴,轻声漫语调笑,“小娘子长得真俊,可曾许了人家?若是没有,不如跟了爷了吧?” 袅袅被她的做派弄得红了脸,一把拍开扇子:“贱人现在叫万安灵。” “万安灵?”莳七啪的一声将扇骨打在手心,“万物安灵,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来也奇怪,她祖上的皇运没了,又连着作恶三世不止,理当堕入畜生道还债才是,怎么还能转世为人,且还是命格不凡的国师弟子。” 袅袅亦步亦趋的跟着她,百思不得其解。 莳七轻笑一声,懒声道:“她手段刁钻,上辈子就能召集诸多恶灵,改个命格这样的雕虫小技应当不在话下。” “再者,她本就是世外之人,只怕更易逃了地府的审判。” 什么世外之人,穿越女罢了! 下了青陉山,山脚处是一座民风淳朴的小县。 莳七领着袅袅正要进城,却见城门口张榜明示,太后双膝常年阴冷刺痛,需一张火狐狸皮暖骨,此狐非寻常红狐狸,通体火红,远看像火焰一般,额间一点白,双耳轮廓处是一圈雪白的毛,世间只此一只,若有人猎得,赏黄金万两,若有人觅得踪迹,待国师寻得,赏白银千两。 袅袅读完告示,杏眸怒瞪,低声咒骂道:“贱人还真是死性不改,偏生揪住你不放!” 莳七冷笑一声,漫声道:“偌大的王朝江山,竟然连僻静小县都张榜悬赏,估计她也记着前两世的事呢!” “只可惜上一回太过于狼狈,没能取到他的心头血,没法让他恢复记忆。” “姝丽,你看这张榜。”袅袅惊异的指着另一张告示。 莳七抬眸一看,原来是知县家里似是有妖出没,现特请能人异士前去降服,事成,赏银百两。 “咱们在山中待了几百年,身上没有一点盘缠,若是总用法术,只怕会引来道士和尚。”袅袅歪着头想了想说道。 莳七知道她的意思,“你说的不错。” 她抬手正要去撕那张榜,却被一个干瘦的手抢先了一步。 那人手执拂尘,面上蓄着一把山羊胡,可尖酸的眉眼让人难以心生好感。 “这位小哥生得风流俊俏,此等鬼神之事还是切莫触碰的好,当心折了寿数!”道人瞥了莳七一眼,出言讥讽道,“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还是带着你的婢女回去快活吧!” 袅袅杏眸怒视着道人:“你这人怎么这样蛮不讲理!” 莳七微微一笑,抬手将袅袅拦在身后:“这位道长,多谢提醒。”言罢,拉着袅袅转身就走。 道人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嗤笑一声。 袅袅不解其意,撇着嘴道:“姝丽咱们可没钱啦!我饿了!” 莳七手指竹骨扇轻轻敲了袅袅的头,叹了口气笑道:“谁说我们不去了?” “那道士一看就是江湖骗子,咱们等他先戏耍一阵,然后再登场!” 她得先看看是什么妖,若是业障因果,她便不问,可若是蓄意作恶,食人精气,她便要管上一管! 县太爷府中。 后院吵吵闹闹,莳七和袅袅用了一道障眼法坐在墙头之上,只见院子里的人皆是面露惊恐,正中央捆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小狗乌黑的双眼蓄满了泪水,看上去十分可怜。 “它不是妖。”莳七淡淡开口道。 是妖当有妖气,姝丽乃三千年的老妖,鲜少有妖在她面前能敛起浑身的妖气,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道行比她深,可若是道行比她深,又怎会轻易被人捉住,还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 袅袅手中把玩着腰间的丝带,笑嘻嘻道:“非妖非人,造的什么孽呦!” 这时,一个怀抱两三岁稚童的婆子恶狠狠的用脚踢了小狗一下,小狗顿时嗷呜惨叫一声,眸中竟是隐出几分戾气。 “有趣。”莳七唇角勾出一抹浅笑,轻声叹道。 一只死期将至的畜生,竟然还会心生恨意,当真是心气儿高。 只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美貌女子哭哭啼啼的走了出来,见婆子正不时踢打小狗,遂轻声制止:“张妈妈脚下留情,到底是一条生灵。” 张妈妈恶狠狠朝小狗啐了一口:“黄姨娘太心善了,这等恶畜,活该一把火烧死!” 小狗一听见烧死二字,顿时吓得瑟了瑟脖子。 “万物皆有报,倘若烧死了它,它心怀怨怼,回来找致儿怎么办?”黄姨娘说着说着又拿着帕子试眼泪,瞧着好不可怜。 “姨娘放心,听闻老爷今天找到一个法力高强的道长,一定能将这恶灵制住!” 正当院内众人闹哄哄的安慰着黄姨娘的时候,莳七却看见后院垂花门口站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端庄女子,眉梢尽显冷意,眼底嘲讽十足。 女子身旁的大丫鬟咳了一声,院内众人见状,纷纷行礼:“夫人。” 黄姨娘看见夫人,忙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声音:“夫人怎么来了?” “老爷近来为了你,连堂都不审了,今日听闻请来个厉害的术士,遂前来看看。”女子双手端于腹前,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黄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怨气,却还是哭哭啼啼的道:“劳夫人惦记,致儿到底是老爷唯一的儿子了。” 夫人像是被戳了痛处,眸光凌厉的瞥了她一眼,一旁的大丫鬟立刻接了话:“姨娘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大少爷不过是暂无踪迹,怎么到姨娘嘴里,二少爷就成了老爷唯一的儿子了?” 且不论两个女人如何明嘲暗讽,袅袅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这道士可真够慢的,叫咱们等了这么久。” 莳七轻笑一声道:“就不许人家在前头吹嘘几句?”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莳七远远望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儒雅男子正领着那道士往后院走来。 那道士本欲装的道骨仙风,可奈何他的眉眼生得实在是猥琐至极,整个人看着别扭的很。 袅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莳七也扬起唇角微微一笑。 第六十四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三) 黄姨娘一见郑知县,立刻掩面痛哭:“老爷……” 郑知县心生怜悯,正要上前安慰几句,却瞥见自家夫人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于是缩了缩手,将手背在身后搓了搓,没有动,只是正色道:“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 袅袅嗤笑一声:“我还道这些官家的内宅得有多规矩,见了外男竟然也不避讳。” 莳七微微一笑:“不过是个小县令,哪里拘泥这个。” 等院中做法事的陈设一一安置好,郑知县对着老道微微拱手,礼数俱全:“烦请道长看看这恶畜可是妖孽?” 老道点了点头,拿起三根长香点燃插进香炉中,然后装模作样的手执一柄桃木剑上前念念有词。 袅袅又忍不住嗤笑道:“捉鬼才用桃木剑呢。” 莳七抿唇微微一笑,继而道:“我们就不能安安静静看他表演吗?” 她适才注意到那郑夫人一看见道士上前,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帕子。 老道念念有词的挥舞着桃木剑围着小狗转,就在香炉中的香快燃尽的时候,他从怀中掏出一纸符咒,对着小狗的脑袋就贴了下去。 “孽畜,还不现行!” 这回连莳七也忍不住了,扑哧笑出了声。 袅袅笑痛了肚子,好半天才缓过来:“哎呀这骗子太逗了,可乐死我了!” “倘若是妖,这模样已是现了原形,又何须他多此一举。”莳七笑着摇了摇头。 那郑知县倒也不笨,斟酌了片刻才开口道:“道长,这孽畜原本就是这个模样。” 老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捻了把山羊胡,故作玄虚道:“贫道知道,可这皮囊也是它化形而得!” 郑知县大惊:“想不到这孽畜竟还这般刁钻!” “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快笑死了!哪有妖化形还化成狗的!”袅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姝丽,你怎么还不出去!” 莳七莞尔一笑,轻挥衣袖解除了障眼法:“这位道长,可看出这是个什么妖?” 众人被她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却见墙头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生得貌比潘安,女的生得娇俏可人。 郑知县厉声呵斥道:“什么人胆敢在我府中撒野,来人……” 袅袅笑嘻嘻的轻轻点了下手指,郑知县的嘴巴立刻像是被胶水糊住了一样。 在场其他人大惊,纷纷大喊:“妖怪啊!” 老道也吓坏了,偏生郑知县还将他往前面推,他只好壮着胆子喊道:“妖孽,本道在此,岂容你撒野!” 莳七姿态潇洒的从墙头上跃下,袅袅也跟着跳了下来。 “浑说什么!我家公子可是师承柳子石,从前一直在山上苦修,如今才下山来历练的。”袅袅扬着柳眉,厉声呵斥。 众人一听柳子石,脸上的惊恐顿时转为狂喜。 那柳子石是谁?他可是降妖除魔无所不能的高人,只可惜二十年前就归隐山林了,这才致使现在又是妖孽横生,倘若少年真是他的弟子,只怕又是个能人。 “今日路过宝地,正巧撞见道长在作法降妖,特意停留学习一下。” 莳七微笑着示意袅袅解了郑知县的禁咒。 郑知县连忙笑着拱手:“原来是柳先生的弟子,失敬失敬。” 那道人一看是来砸场子的,顿时阴阳怪气的冷笑:“世人皆知柳子石从不收徒,你说你是他的徒弟,可有凭证?” “信不信随你。”莳七轻瞥了他一眼,漫声道。 郑知县见她这般,反而心下大喜,这般傲气,当真是和柳子石一模一样! 若是袅袅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肯定要呸一声,柳子石那个无赖哪能和姝丽相提并论,一到青陉山就抢她吃的,倒像是个饿死鬼托生的! 老道气得胡须都在抖,在他看来,眼前的少年和他一样,没两把刷子出来骗人的。 “哼,黄毛小儿!” “道长可看出这是个什么妖?” 老道捻了一把山羊胡,高深莫测的开口道:“是个专吃人心的恶妖!” 莳七轻笑一声道:“无稽之谈!” 老道被她的轻笑声气得猛地一甩桃木剑,气哼哼道:“你且说说看,它是个什么妖?” 莳七笑了笑,围着小狗转了两圈,然后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依我看,它不是妖,是人!” 小狗本是耷拉着脑袋,一听这话,立刻抬起了小脸,乌溜溜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莳七。 老道放声大笑:“什么柳子石的高徒,你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郑知县也踌躇道:“这位公子,这孽畜就算不是妖,它也只是个畜生,怎么会是人呢!” 在一旁一直冷眼旁观的郑夫人忽然神色激动地上前:“老爷,它是人,是咱们的晖儿啊!” 她一直觉得这狗不寻常,倒像是听得懂人话的,有次她趁没人的时候悄悄问了句它是不是晖儿,没想到小狗愣了一下,居然点了点头。 她就知道晖儿没有失踪,更没有死! 是那个妖妇找人把晖儿变成了狗! 郑知县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就呵斥:“夫人想晖儿糊涂了,来人,还不把夫人带回去休息!” 郑夫人挣扎着不肯回去,眼眸含泪看着地上的小狗。 黄姨娘抱着自己两三岁的儿子,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莳七收回视线,心底有了思量。 “魇昧之术,不一其道,或投美饵,绐之食之,则人迷罔,相从而去,俗名曰‘打絮巴’,江南谓之‘扯絮’。小儿无知,辄受其害。又有变人为畜者,名曰‘造畜’1。”莳七轻笑一声,缓缓吟诵着。 造畜,恰如其名,将人变成牲畜。 低级一点的造畜之术的破解之法是水,可这狗一看倒像在府中养了些日子,肯定喝过水了。 那么这高级的造畜之术若要破解,则需要施法者的血液。 莳七想了想,遂让郑知县拿一件大氅过来,郑知县不敢不从,连忙吩咐下去。 大氅取来之后,莳七将大氅盖在小狗身上,只留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然后咬破手指喂给它,小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指尖的血珠,顿时痛得直哼哼。 莳七温柔的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别急,就快变回来了。” 注释:1.出自《聊斋志异》中《造畜》一章,作者蒲松龄。 第六十五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四) 众人屏息看着院中的小狗,只见那小狗竟是慢慢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墨色长发如瀑一般散在地上,白皙的肩头如玉似的,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这是哪家的贵公子啊,竟生得这般好看。 莳七眉心微蹙,紫微星下凡? 袅袅自然也看出来,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紫微星下凡居然成了狗,真可真是古今第一奇谈了! 郑夫人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少年,直待少年抬起脸,才忽然尖叫一声:“不是晖儿!” 少年身上紧裹大氅,赤足站在地上,眸光凌厉的扫视众人。 郑知县看了少年的容貌,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撩起衣摆就要下跪。 他当年进京赶考的时候,有幸在鸿雁楼瞥见晟亲王一面,晟亲王生性风流,不问朝事,经常在鸿雁楼和学子们吟诗作对,是个闲散王爷。 莳七不着痕迹的一把拎起他,低声道:“不想要命就跪下!” 这样的天家王爷,又怎会放任别人知道自己曾经被变成狗,若是宣扬开来,只怕今日在场之人皆是难逃一死。 郑知县浑身一颤,立刻反应了过来。 莳七示意郑知县带少年去梳洗穿衣,自己则一把揪过想要趁乱溜走的道士。 “道长。” 老道浑身发虚,额间冒着冷汗,小心翼翼道:“高人,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莳七笑盈盈的看着他,轻声道:“相逢即是有缘,奉劝你一句,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揽这等差事,倘若今日真是个恶灵,你死了没关系,害了满府众人才是犯了业障!” “是是是,小人知道了,多谢公子指点!” 待那少年整肃衣冠出来,浑身散发的贵气让人不敢直视。 郑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高人,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未待莳七开口,晟亲王薄唇轻抿开口道:“令郎可是郑晖?” “正是,公子认识他?”郑夫人像是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连忙点头。 郑知县有心阻拦,生怕她冲撞了贵人,却也心系儿子的下落,遂垂手不语。 晟亲王看了眼四周,眸光凌厉,郑知县会意,忙吩咐众人散尽。 莳七却笑盈盈的开口:“让所有人在院中等候,我们进去谈吧。”言罢,示意袅袅留下,晟亲王看了她一眼,负手而立,没有反对。 几人进了屋子后,晟亲王才开口缓缓说了经过:“他被那术士变成了一只羊,贵府所托之人本欲要回他,那术士却贪慕钱财,将本……将我和令郎换了一下,他现在应当已经被卖掉了。” 郑夫人听完,浑身发软,险些栽倒在地。 倒是郑知县听出了话音:“公子的意思是我府中有人所托那术士?” 晟亲王微微颔首,郑知县顿时脸色一片铁青。 郑夫人虽然有些关心则乱,可思维还是存在的。 一听是府中有人授意,前后联想一下顿时了然:“黄晚霜!老爷,是黄晚霜!” 郑知县虽然有些疑心,却还是不愿胡乱猜疑:“不要胡乱猜忌!晚霜平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莳七一听这话,不由轻笑两声,那女人的一颗心都是黑的。 “郑知县,妖已经捉了,是不是该结算报酬了?” 郑夫人又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高人,救救我儿吧,你一定有办法的!” 郑知县也撩起衣袍跪下,而那晟亲王却是一脸淡漠的看着她。 莳七想了想道:“也好,不过这酬金到时候可就不是一百两了。” 郑夫人连忙点头答应,莳七吩咐郑知县去帮她准备黄符纸等东西。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将所有人撵了出去,装模作样的画了一道符,看了看又觉得不像,团成团扔了重画。 总算画了一张满意的后,这才跺了跺脚召土地出来。 “仙姑有何吩咐?” 莳七似笑非笑睨着小老头:“仙什么姑,我且问你,你可知这附近有个通造畜之术的江湖术士?” “那等巫术流传于黄河以南,小老儿未曾在方圆五百里之内见有人习得。” 莳七微微蹙眉,挥了挥衣袖让他退下了。 转而又请出本地城隍:“劳烦大人看看此人可已身死?” 城隍接过生辰八字一看,遁入地下片刻归来道:“不曾。” “多谢。” 城隍看了看她,多嘴问了句:“女君道行高深,为何不飞升成仙?” 莳七微微一笑:“仙有什么好的,大人觉得我俩一比是谁更舒坦些?”说完眸光略带狡黠看了城隍一眼。 城隍笑着摇摇头:“众人皆醉啊!”说完便走了。 莳七思忖片刻,在黄纸符咒上写下郑晖的生辰八字,然后施了点法术,让郑知县派人跟着符咒前去寻找。 其实她画的符咒就是废纸一张,只是上头略施了点法术而已。 毕竟她现在已柳子石亲传弟子为名,术法总得和他差不多才是。 袅袅看着满桌的饭菜,忍不住擦了擦嘴角:“姝丽,可真有你的,这回要是找到那羊公子,咱们至少在去找你那小和尚的途中不愁吃喝了!” 等了两天,被派出去的家丁总算回来了。 郑夫人不许他们大肆宣扬,毕竟儿子成了一头羊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城里的百姓只知道郑知县花了二十两银子从外地买了一头羊回来! 莳七围着山羊转了两圈,咬破手指滴在地上,“快舔。” 山羊看了看一旁的郑夫人,有些犹豫。 “晖儿快舔呀,舔了那血就能变回来了。” 一听这话,山羊连忙舔了舔地上的血珠,不过多时,它便倒在地上打滚。 郑夫人霎时间掉了眼泪,连忙拿着大氅上前包裹住它。 山羊渐渐变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母子俩四目相对,一齐抱头痛哭。 “娘,孩儿差点就看不到您了。” “是娘没能护好你。” “娘,是黄姨娘让人把孩儿变成那个样子的,我亲眼看见她把钱财给了那术士,但是那术士为了把我卖个好价钱,所以把那位仁兄给了黄姨娘。” 袅袅笑嘻嘻的拎着黄姨娘扔在院子里:“人要是坏起来,可比鬼怪狠多了!” 黄晚霜一见事情败露,便想咬舌自尽,却被莳七下了一道禁制,嘴巴僵硬的动不了。 “郑知县,事情已经全部解决,这酬金?” 郑知县连忙点头:“高人您看五百两可好?” 莳七点了点头:“可以。” 袅袅高兴地不行,五百两可以买多少吃的啊! 要离开之际,晟亲王问道:“敢问公子前往何处?” “去国清寺找个熟人。” “国清寺在京都,可愿一同前往?” “好!” 第六十六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五) 一路到了京城,莳七抬头便看见阴云蔽日,这似是民怨啊。 难怪会有紫微星下凡了。 晟亲王在进京之后便忙了起来,不过他却遣人送来了十张千两银票,差点没把袅袅乐坏了。 莳七给自己和袅袅身上下了道禁制,敛去了身上的妖气,她乃三千年道行,袅袅两千年道行,这禁制一下,非一品上仙看不破,她就不信这国师能手眼通天。 到了京城之后,她便以密令吩咐当地的小妖,将自己乃柳子石关门弟子的消息放了出去。 果然不过两天,京中便沸沸扬扬柳子石的关门弟子现就在京中,莳七买了处两进的宅子后,便放出风声:“只捉鬼,不除妖!” 她顺手替京中两个有名的闹鬼宅子捉了鬼之后,名声大噪。 那是几十年来闹鬼最厉害的两处宅子了,就连国师的关门弟子也没能降住。 消息传到万安灵耳朵里的时候,莳七正在去国清寺的路上。 “柳子石的关门弟子?”万安灵低声喃喃着,“柳子石不是从不收徒么?” “是有这么回事,二十年过去了突然冒出个徒弟来。” “去盯着他,有什么动静回来禀报。”万安灵思忖片刻才低声吩咐道。 “是。” 随从正要出去,却被她喊住了:“火狐狸一事可有眉目?” “各大州府送上来不少红狐狸,都不是您要的那只。” 万安灵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国清寺向来香火鼎盛,所以积下的佛气极重,竟然连袅袅近身都会浑身不适,莳七想了想,便让她先回去了。 今日是弘忍法师的得意弟子玄净法师讲经之日。 国清寺里人山人海,佛门重地,莳七不敢轻易动用法术,只好随着人流往前涌去。 暖春时节,寺院内栽种的桃树已尽数绽放,远远望去,云蒸霞蔚一般,莳七站在树下,动用意念查看玄净,怪异的事发生了,意念像是失灵了一般,怎么也看不了玄净的所在。 “莫非是因为这个位面怪力乱神的原因?” 莳七有些泄气,佛门内不敢轻易动用法术,现在意念又用不了。 她抬手扯了扯面前的桃树梢,顿时飘飘摇摇下起了一场花雨,莳七轻笑一声,暗道自己关心则乱,山不就我来,我便就山去。 想到这里,她一脚飞起地上零落的桃花瓣,霎时漫天的粉红的花瓣挥洒而下,红裙扬起翩跹之态,艳丽夺目叫人移不开眼。 玄净眸光落在不远处那树下的女子身上,右手拇指与食指相叠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佛门清净之地,前来上香的香客皆是素衣,唯她一袭火一样红的衣裙,桃花树下肆意的笑,张扬夺目。 “玄净师叔。”一个小沙弥噔噔噔的跑了过来,“快开始了。” 玄净微微垂眸,淡淡道:“你先去吧。” 小沙弥离开后,玄净低声道了句:“阿弥陀佛。”而后转身离开。 莳七唇角含笑的睨着高台上远去的人影,不由轻声叹息,看来此次比以往都要艰难些。 若是能有他前世的心头血就好了。 莳七沿着小径来到了讲经的地方,站在下面若有所思。 玄净坐在案牍后面,缓缓地讲解经书,他略一抬眸,却无意间扫见高台下的那一抹红色,指尖下意识的捏了捏佛珠。 四目相对之际,莳七唇角微扬,莞尔一笑。 她见那和尚看了她一眼之后便低下了双眸,不由抿了抿唇。 讲经结束后,莳七候在那条他来时的路。 果然等了不久,便见他一人缓缓而来,身披赤色袈裟,剑眉星目,如朗星似的双眸泛着清冷的光,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拨动着佛珠,整个人温和却又疏离。 “玄净师傅。”莳七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玄净眸光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抬脚欲走。 莳七眉心浅蹙,微微一笑道:“姝丽是哪里得罪了师傅?” “姝丽?世间无此姝丽,非妖即狐。”玄净驻足,微微抬眸望天,嗓音如清风徐徐,“佛门清静,你还是快走吧。” 莳七一怔,这是看出她来了。 “师傅果然慧根,姝丽正是狐妖,与师傅前世有缘,特来报恩。”莳七款步走到他面前,倾身一礼。 玄净面上看不出情绪,只是淡淡开口:“我无需你报恩,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莳七正要开口,却意外瞥见原本闪烁着白色微光的戒指竟然渐渐变成了灰色。 陆辛说过,颜色越偏向于暗色,表示被攻略者越厌恶她。 玄净,厌恶她? 莳七顿时心头大惊,此时已经走远了的玄净忽然驻足:“我佛慈悲,但妖杀生害命,天理难容,倘若让我在寺外遇见你,定不留你!” 这话如惊雷一般炸在莳七耳际,她满心皆是惊诧。 此地不便多待,想到这里,莳七便抬脚向寺外走去。 刚要出山门,却意外对上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莳七没心情理会,快步离开了。 回到宅子里,莳七便唤出了土地问道:“玄净是何来历?” 他不过乃*凡胎,怎么能看破她在周身设下的禁制,且还放言下次再遇上定不留她。 土地拱了拱手连忙道:“好叫仙姑知道,那玄净法师乃如来佛座下弟子律迦叶转世投胎,因着律迦叶在极乐世界性乖张,佛祖特让他投胎为人,体验世间疾苦,以己度天下人,玄净法师十三岁时便被佛祖点化,法力高深。” 讲到这里,土地神色有些犹豫,继而道:“倘若和仙姑对上,只怕棋逢对手。” 莳七眯了眯双眼,心底思量着此事。 “既然心怀慈悲,以己度天下人,为何方才遇见我,便放言下回遇见绝不留我?” 土地连忙回答道:“一切皆因玄净的双亲在他三岁之时,被一只狼妖活剥生吃,而玄净法师因律迦叶转世,狼妖不敢动,后被国清寺方丈收养,取法名清修。” 原来是这样,律迦叶本就性乖张,所以才会对妖耿耿于怀。 这回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穿越女通灵异之术,神魂依附者对她厌恶至极。 想到这里,莳七不由苦笑一声。 晟亲王定定的看着远去那抹红色身影,眸光晦暗不明。 “王爷。”随从见他久久不动,不由上前提醒。 晟亲王淡淡道:“去查查那红衣女子。” “是。” 第六十七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六) 土地走后不久,晟亲王便来了。 莳七收回宅子的禁制,换回了白衣公子的样子去了前厅:“王爷大驾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恕罪。” 秦逸原本淡漠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无妨。” “不知王爷今日前来可为何事?”莳七笑着问道。 秦逸拍了拍手,立时便有几个随从抬着一口箱子进来了。 “之前多亏舒兄救了本王,本王回京诸事繁忙,还未曾亲自登门拜谢舒兄的救命之恩。” 舒立,莳七作为男子时用的姓名。 莳七微笑着捻着衣袖,之前的十张千两银票已经算是报恩,现如今秦逸登门拜访,只怕不是单单报恩这么简单。 秦逸见她久久不语,遂笑了笑:“以后在京中,舒兄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本王一定帮忙。” 是了,秦逸乃紫微星下凡,理当是那万人之上的皇帝,可现在却只是个千岁王爷,命格被改,最忌惮他的存在的人会是谁? 自然是现在的皇帝! 之前被人以造畜之术变成狗,应当也不是巧合,只怕有人故意于此。 这点她都能想到,秦逸自然也能想到,现在京城有两*术高强之人,一是玄净,二是国师。 可国师已然是为皇帝卖命,玄净对凡尘俗事一概不问,所以秦逸为了自身的势力,必须有个能和国师对抗的术士。 于是,他看中了舒立。 回京半个多月,他便让人监视着舒立,一旦有妄图走漏他曾被人变成狗的消息,立刻诛杀。 可他发现自己派去的人别说近身,就是远远监视都做不到,尤其是舒立的那处宅子,远看是有那宅子的,可倘若想进正门,那大门就像瞬间变成了一堵墙。 障眼法! 这样的人不能与之为敌,倘若收为己用才是最大的助力。 莳七猜到了秦逸心中所想,遂微微一笑:“能有王爷庇护,在下受宠若惊。” 她不想趟这浑水,可穿越女身后有国师和皇帝,那她就帮一帮这紫微星好了。 秦逸心中一喜,笑道:“舒兄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理当如此。” 两人坐着又笑谈了半个时辰,秦逸才起身离开。 送走了秦逸,袅袅正好从外头回来,见远去的马车不由叹道:“大金主又来送钱了?” 莳七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跑去哪里了?我回来都一个时辰了。” “那和尚怎么样?”袅袅好奇的探问。 莳七轻笑一声道:“怪道连你进了那国清寺都会浑身不适,你猜怎么着,那玄净竟然是律迦叶转世,十三岁被点化之后,现在和我旗鼓相当。” 袅袅大惊:“可他前世不是你那情郎吗?” “确实如此,不过听土地的意思是,律迦叶的转世就是他的第三世,前两世和律迦叶没关系。” 莳七也有些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系,再多问,土地便不肯再说了。 “那姝丽你打算怎么办?律迦叶性情偏执,更何况他要是俗人也就算了,偏生还是个得道高僧。”袅袅眸底露出几分忧色,“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左右等了前两世,也不差这一世。” 莳七柳眉微蹙,长长叹息一声:“没有来世了。” 袅袅不解其意,只是头一回看见姝丽这样凝重的神色,周身笼罩着浓浓的寂寥。 莳七以柳子石关门弟子的名声彻底响彻京城,每天都有人登门请她前去驱鬼。 为此莳七烦不胜烦,又散出一个消息:“非百年恶鬼不捉!” 这消息一经传出,瞬间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人都议论纷纷,觉得她是年少轻狂,就算是柳子石也不敢这么大的口气,她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竟然敢口出狂言非百年恶鬼不捉! 一时间,找莳七捉鬼的人寥寥无几,一是百年恶鬼实在罕见,二是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是个狂妄之辈,对她嗤之以鼻。 尽管如此,也还是有人寻上门来的。 莳七的宅子设了障眼法,来人知道不能贸然闯入,遂跪在门前请莳七前去捉鬼。 中年男子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莳七才让小纸人把人带进来。 那人一见小纸人,吓得直哆嗦,但他又知道这些术士手段高深,性格古怪,遂不敢表露半分惧色。 “家里什么情况?” 莳七正立在池旁,轻轻捻起碎米扔进水中,顿时引得一群红鲤鱼曳尾而来,争相觅食。 中年男子陪笑道:“舒公子,小人乃定北侯府上的管家。” “你可知我说过,非百年恶鬼不捉?” “小人……知道,可舒公子,要说这百年恶鬼,咱们满府都看不出来它的道行,只是这些年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莳七轻笑一声,这是在和她打马虎眼了,她说了非百年恶鬼不捉,他便说他们肉眼凡胎看不出来。 她的轻笑声让管家不禁打了个寒战。 莳七将手中的碎米尽数扔进池子里,懒声道:“那就随你走一遭吧。” 定北侯,祖上军功甚伟,替两代皇帝平定西北之乱,盛极必衰,现在的定北侯府早大不如前,这和皇帝的刻意打压也有一定的关系。 去定北侯府的路上,管家把大致的情况和莳七说了。 府中连着三代嫡出男丁活不过二十五岁,不是骑马摔断了脖子,就是久病而亡,最离奇的是这一代的三少爷,自小被定北侯送去国清寺养着,本想等二十五岁之后接回,没想到偏偏在二十五岁生辰那日被一颗桃核噎死了。 “为何不认定是被人下了咒?” 管家连忙道:“一开始都这么觉得的,也请了人来看,皆称是恶鬼所为,但是那恶鬼道行颇深,请来的术士们都不敢捉它,只给了些符咒,能够压制这恶鬼。” “国师呢?”莳七挑眉问道。 管家小声道:“国师大驾,哪是侯爷能请得到的。” “玄净也不管?”不是律迦叶转世么。 “玄净法师鲜少踏出国清寺,夫人去求的时候,法师帮夫人带去的几样东西开了光,还赠送了一本手抄佛经。” 这倒是稀奇,玄净连她这个狐妖都不手软,竟然放任恶鬼作恶? 第六十八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七) 定北侯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反正眼前的这个少年敢接手此事,成则罢了,败就赔上性命。 难怪城中纷纷议论柳子石的关门弟子狂妄自大了。 不过这都与他无关,倘若少年能帮他除掉恶鬼,他必定重金酬谢,若是不能,左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莳七一到定北侯府的时候,眼底也不自觉的闪过一丝讶异。 府中几乎每到一处都挂有符咒,微风一吹,黄纸沙沙作响。 “舒公子倘若有什么需要,但请吩咐。”定北侯客气的拱了拱手。 “只有一件,我想在府中随意看看。”莳七打量了一下四周,顿了顿又道,“包括内宅。” 定北侯面色不愉,皱了皱眉,这内宅岂容一个外男随意窥探的,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莳七看出了他的犹豫,微微一笑站起身:“既然不方便,那侯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定北侯从未被一个少年这样下过面子,气得手都在抖,莳七瞥了眼他的样子,心中嗤笑一声,难怪定北侯府日渐衰落。 刚走出垂花门,身后就传来小厮的声音:“舒公子留步。” 莳七驻足,只见身后小跑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满脸堆笑道:“舒公子,我家老夫人说了,还请您回去驱鬼,内宅也随您看。” 小厮生怕莳七不肯,又好声好气的说了些好话。 莳七心里有些好笑,最后还是同意回去捉鬼。 定北侯府的女眷皆聚在了荣安堂,也就是老夫人的房里,派了管家和老夫人身边一个体面的婆子过来随时等候吩咐。 转了整个定北侯府,莳七也没找到恶鬼的踪迹,管家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倒是那婆子不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直至最后一处院子看完,那婆子终于忍不住讥讽道:“敢问公子看出什么来没有?” 莳七也不理她,只是转而对管家道:“还有一个地方没有看。” 管家一愣,那婆子却顿时脸色愠怒,厉声道:“不可能!” 莳七轻笑一声:“回去问问你的主子再来回复我。” 其实莳七只是转了院子,并未进女眷的房间,已经算是仁义了,不过定北侯府的人大抵当他是来送死的,就连一个下人都瞧不上她。 也是,谁叫她非变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早知如此合该变个老头子的。 老夫人还算明事理,将屋中的女眷尽数遣回后便让婆子请她过去了。 离荣安堂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莳七很明显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怨气,怨念颇深,应该不止四五十年了。 原来藏在这里了,难怪满府都找不见它。 就在莳七抬脚进入荣安堂的一瞬间,浓黑的怨念荡然无存,整个院子一片静好。 逃了? 莳七走进屋内,只见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头戴暗红色镶玉抹额,手中拨动着一串佛珠。 “老夫人,打搅了。” 老太太慈爱一笑:“有劳舒公子了。” 莳七打量了一圈屋内的陈设,只见正对着门的几案上供奉着佛龛,前头摆着各式供品和一本经书,想来这就是玄净手抄的经书吧,她走到几案前,抬手翻看佛经。 可越看越觉蹊跷,玄净这是何意? 旁人不敢打搅莳七,却又心里头好奇,皆是纷纷看着她。 莳七走出房门,抬头看了看外头的日色,已是黄昏,可以做法。 她手执桃木枝,在院中的空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滴了一滴血在里面,口中念念有词。 “因果业障皆有报,孽障,速速出来见我,否则抽筋扒皮,叫你灰飞烟灭!” 不过多时,只见院中的树木渐渐响起飒飒的声音,可却没有半丝风吹过,空中隐隐有呜咽之声,围在院中的众人皆被吓得挤在了一起,骤觉寒意阵阵。 莳七静静的看着圈内的黑雾,渐渐的,那团黑气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只是脸色铁青,没有一丝神采的双眼空洞骇人,乌黑浓密的长发拖曳及地,指甲狭长。 “为何不去投胎,反而在此害人?” 莳七神色平静,淡淡为看着这厉鬼。 厉鬼低头不语,再抬头时,空洞的双眼流出两行血泪,形容凄惨。 “大人,杀生害命之仇尚未得报,叫我如何安心投胎?” 莳七挑眉,这就是因果报应了? 周围的人见她神色淡然的和一团空气说话,吓得冷汗涔涔。 赶来的定北侯皱眉问道:“公子可是看见了那恶鬼?” 莳七微微颔首,顿时引得围观的丫鬟婆子大惊,纷纷挤在一角不敢动弹。 “杀生害命?愿闻其详。” 厉鬼抬手擦掉脸上的血泪,缓缓开口:“王采晴那毒妇……” 原来,厉鬼名唤沈菡枝,现任定北侯的父亲兼祧两房,沈菡枝就是大房夫人,王采晴是二房夫人,定北侯府是有爵位可世袭的,只要沈菡枝有了儿子,爵位一定是她儿子的,坏就坏在这爵位上,沈菡枝有了身孕之后,王采晴便急了,但是大房管的滴水不漏,根本无从下手。 终于在沈菡枝前往国清寺上香的路上,冲出一帮强盗,掳走了沈菡枝,将她仑女干,腹中子硬生生没了,沈菡枝难受屈辱,咬舌自尽。 “纵然如此,你可知你咬舌自尽要被打入第十四层地狱枉死牢狱,更不要提你杀害了几条无辜的性命,来世是要堕入畜生道的。” 厉鬼声嘶力竭的哭喊:“我知道,可我那未出世的孩儿死的那样惨,一想到王采晴对我做的一切,我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化作鬼面疮也在所不惜!可她太刁钻了,常年佩戴的佛器让我根本无法近身。” 鬼面疮,乃是一种两败俱伤的报复之法,厉鬼将自己化为怨气,与仇人融为一体。 染上鬼面疮之人,日日需承受刮骨之痛,脓疮会遍布全身,直至全身腐烂成白骨也死不了,除非旁人将那人手刃。 莳七听完厉鬼的话,心情有些沉重,她对厉鬼道:“你看着我的眼睛。” 厉鬼照做,莳七定定的看着她空洞的眼眸,释放一道法力,直直窥探其心。 是真话。 “跟我进去吧。”莳七隐去那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淡淡道。 “多谢大人。”厉鬼几乎是喜极而泣,脸上两行血泪格外刺目。 它知道,眼前这位有着三千年道行的大妖,要帮它报仇了。 它等了六十二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第六十九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八) 老夫人听着外头的吵闹之声,下意识拨动手中的佛珠。 她身边伺候的嬷嬷疾步而入,低声道:“老夫人,舒公子求见。” 好好的鬼不捉,来找她做什么? “老夫人,舒公子说有事想问您。”那嬷嬷在外头听了一耳朵,虽然只有少年对着空气的自言自语,可她后背依旧被冷汗浸湿了。 “让他进来吧。”老夫人泰然自若的开口。 莳七缓步进入,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佛龛前的经书下了一道禁制。也许玄净早知事态因果,所以才不肯管的吧,就连这本手抄的经书,也只能将厉鬼挡于屋外而已。 禁制一下,屋内骤然寒意袭人,莳七看了眼她身侧的厉鬼,淡淡开口道:“这件事,我想老夫人应当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老夫人唇角的笑意微微舒平,挥手让屋内的丫鬟婆子全退出去了。 此时屋内只剩下莳七、定北侯、老夫人和一厉鬼。 莳七抬手,指尖轻点,一道白光直直刺入厉鬼体内。 老夫人神态平和看着少年,却见少年身侧渐渐显出一个长发及地的年轻女子,老夫人瞳孔骤然紧缩,满是褶皱的手狠狠的掐着手中的佛珠,线一崩断,圆润的佛珠顿时滚了一地。 “沈菡枝!果然是你!” 定北侯也是一阵大惊,连忙上前护在老夫人身前。 厉鬼扬声大笑:“果然是你的好儿子啊!” “我的三个儿子、四个孙子,都是你这贱妇害死的吧!”老夫人咬牙切齿的恨恨道。 六十二年,她的三个儿子皆未活过二十五岁,四个嫡孙也是早夭的早夭,身死的身死,尤其是她最宠爱的嫡孙自小养在国清寺,竟然被一颗桃核活生生噎死了,只留下一个不足两岁的曾孙。 厉鬼笑声凄厉:“是啊,你害得我儿惨死,害得我那样被人轮番羞辱,我恨不得将你抽筋扒皮!” 莳七抬了抬手,厉鬼顿时不再做声。 “侯爷不是老夫人所出?”她一直有这个疑问,厉鬼害了王采晴所有的血脉,却独独留下了定北侯。 厉鬼连忙答道:“是那毒妇的庶子。” 难怪了。 定北侯皱着眉头冷声斥责莳七:“舒公子!本侯请你来捉鬼,并非闲谈叙旧的!” 莳七轻笑一声,正要开口,那厉鬼却开口替她抱不平:“定北侯,你把这毒妇当亲母侍奉,可知这些年你膝下为何无一所出?” 定北侯浑身一僵,眼底流出几分难以置信。 厉鬼笑得开怀:“那毒妇怎么可能将好容易到手的爵位拱手让人?你不过是替她的亲曾孙占着这位子罢了!” “晏儿莫要听这恶鬼胡言乱语!舒公子!还不速速捉鬼!” 定北侯没有说话,却将身形微微往一旁偏了偏。 “老夫人,你可知你去了地府,阎王会怎么判吗?”莳七微微一笑,徐徐开口,“挑拨离间,说谎骗人,打入第一层拔舌地狱;陷害他人,打入第五层蒸笼地狱;欺善凌弱,谋害他人财产,打入第九层油锅地狱;最后,欺上瞒下,买卖他人性命,打入第十八层刀锯地狱。” 她每说一句,老夫人的脸色就白一分,直到她话音落下,老夫人已是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侯爷,贵府闹鬼乃因果报应,恕在下不能接手此事。” 一听这话,老夫人哀嚎一声:“舒公子,你若能帮老身捉了这恶鬼,老身愿重金酬谢,但请舒公子救救老身!” 定北侯眸底阴冷的瞥了她一眼,旋即拱手对莳七道:“今日有劳公子跑一趟,本侯这就派人送公子回去。” “不必了。”莳七摆了摆手道,转而对厉鬼道,“等了六十几年,报仇吧。” 这句话顿时引得厉鬼一阵哽咽,眼中流出两行血泪,它对着莳七郑重的跪下:“多谢大人。” 厉鬼化成一团黑雾,从老夫人口中进入了她体内,老夫人一阵凄厉的惨叫。 莳七轻叹了口气,因果报应,屡试不爽。 厉鬼最终还是选择了玉石俱焚,将自己和老夫人融为一体,化为鬼面疮,直至老夫人身死之日,灰飞烟灭。 不过这对它来讲也是一种解脱吧,大仇得报,灰飞烟灭后也不必去地府饱受枉死地狱之苦,更不用堕入畜生道永世为牲畜,也许于它而言是最好的结局了。 从定北侯府出来,莳七心情有些沉重。 抬眸看着爬上柳梢的圆月,她没有选择回宅子,而是转头去了国清寺。 玄净刚沐浴完,正坐在案几前抄写经书,忽然一阵微风拂过,他低垂着双眸,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好大的胆子!” 玄净没有停下动作,亦没有抬眸,只是声音里的冷意叫人心底发憷。 案几前霎时间现出一个身着红色衣裙的绝色女子,她莲步款款走到玄净身旁,顿时带起一阵幽香。 “和尚,你就这么讨厌我?” 莳七笑盈盈的在他身侧坐下,抬手支着脸颊,衣袖顺势滑至手肘处,露出莲藕般白皙的胳膊,眸光款款的看着他。 玄净轻嗅着鼻尖的幽香,原本如水般平静的心底似是被人投了一颗石子,惊起圈圈涟漪。 他眉头微蹙,淡漠开口:“狐狸,你当我真不会杀你?” 莳七抿唇轻笑:“你说过,寺外才不留我,可现在是在寺内,出家人不打诳语。” 玄净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笔,转眸看着她,轻声开口,可说出的话却叫人一阵心惊。 “我不在寺内杀妖,但我可以把你带去寺外,诛杀!” 莳七唇角漾着笑意,眼底尽是温柔,轻声道:“你不会的。” 玄净正欲轻笑反驳,却意外对上她那一双如星辰般闪耀的明眸,心底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 “你走吧。” 玄净低垂下双眸,淡淡开口。 莳七莞尔一笑,缓缓靠近他,在他耳畔轻声道:“我喜欢你,和尚。” 玄净没有任何反应,莳七笑了笑,丢下一句“下次再来看你”后,摇身一晃便离开了。 她走后良久,屋内还残留着她留下的袅袅幽香。 玄净脑海中满是她刚刚的那句“我喜欢你,和尚”,以及她轻柔的呼吸喷薄在他耳畔暧昧的感觉。 他心烦意燥的将笔下写歪了的经文揉成一团扔掉,道了句。 “狐妖惑人!” 第七十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九) 回到宅子的时候,正瞧见一辆马车疾驰而去。 莳七进了门就看见袅袅满心雀跃的迎了上来:“姝丽你怎么才回来呀!” “顺路去了趟国清寺。” 袅袅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姝丽你胆子还真是大啊!” “秦逸来做什么?”莳七睨了她一眼,开口问道。 袅袅亦步亦趋的跟着她,活像个小跟屁虫:“来找你呗,听说你去帮定北侯家里驱鬼了,就坐着等了好一会儿。” 莳七猛地驻足,袅袅一鼻子撞在她身上,立刻惨叫一声:“姝丽你干嘛突然停下来!” 莳七转过身,笑盈盈的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跟我说?” 袅袅粘人,却从未像现在这样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想求她。 袅袅顿时嘿嘿一笑,上前给莳七捏肩捶腿:“姝丽,你看咱们来京城这么久了,连哪里东西好吃都不知道,你整天忙着捉鬼和找小和尚,早把我抛在脑后了……” “所以?”莳七挑眉笑着看她。 “所以……”袅袅竟然会有些不好意思,双手搓着帕子,“明天我想出去。” 莳七知道她根本没说完整,袅袅两千年道行,在京中基本可以横着走,只是出去一趟,她从来也未阻拦过。 “那就去吧,忙了一天,我该歇下了。”莳七佯装不甚在意,更不追问。 袅袅急了,连忙拉住她的衣摆:“姝丽,那紫微星说明天可以带我去吃好吃的,只是我的道行和他待久了还是会浑身不自在,你帮我下道禁制吧。” 原来这才是根本目的。 莳七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可我要是帮你下了那道禁制,你就不能动用法术了,遇到危险怎么办?” “嗐,跟着紫微星能有什么危险!” “你可别忘了他曾被术士变成狗,神格最多能帮他挡住鬼祟妖物,可对巫术没什么作为。” 袅袅顿时噤了声,莳七笑了笑摇头道:“要想出去吃,等我过两天带你去。” 莳七回房不久,正坐在桶中沐浴,就听见袅袅密音入室:“姝丽,你还是帮我下禁制吧,我小心点就是了。” 到底难敌美食的诱惑,莳七笑着叹了口气,要不是知道袅袅乃芙蓉鸟成精,只怕有时候都会以为猪妖了。 第二日一大早,秦逸就来了。 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舒兄也一同前往吧。” 莳七微微一笑:“多谢王爷盛情,只是今日在下要事缠身,王爷和袅袅一同去吧。” 不知为何,她说完这句话,竟恍惚觉得秦逸眼底似是染上一抹失望之色。 袅袅却在一旁喜不自禁,这多了一千年的道行就是不一样,她现在就是和紫微星待一天都不会有什么反应了。 送走了他俩,莳七眸色微沉,怒意尽显。 抬手扬起一道白光,尽数劈在宅子的上空,万安灵这贱人竟然在她宅子上方设了窥视之术。 莳七冷笑一声:“鬼鬼祟祟,实在下作!” 远在皇宫的万安灵正盘腿打坐,忽然一道极其凌厉的白光劈在她身上,紧接着就是女子的骂声传入耳内。 她被劈得趴倒在地,顿时喷出一口鲜血。 “贱人!果然是你!”万安灵眸底恨意灼灼,咬牙切齿的骂道。 她和那狐妖交手了两世,自然熟悉彼此的手段,她找了这狐妖这么多年,兜兜转转竟然就在京中! “大人怎么了?” 门外传来一个小道童的声音。 万安灵低眸思忖一番,心底有了思量:“进来。” 小道童连忙低着头走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万安灵扔过去一瓶药膏,转过身对着道童,拉开衣裳露出香滑的美背:“擦药。” 小道童先是脸色一红,继而被她背上的伤口吓得愣住了。 只见她原本如凝脂般细滑的背上,一道狰狞可怖的口子跃然其上,伤口虽然血肉模糊,直露白骨,却没有半点鲜血流出,当真是怪哉! “快点!” 万安灵不耐烦的呵斥一声,若非不能自己上手,她还唤他进来做什么! 小道童吓得直哆嗦,颤抖着手挖了药膏往她背上抹,好容易才将药膏擦完,只见那狰狞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最后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大人,这药膏真是神了。” 万安灵冷哼一声,抬手将衣裳穿好:“让空年进来。” 小道童连忙答应,转身出去了。 不过多时,一个俊朗的青年走了进来:“大人有何吩咐?” 万安灵轻笑一声,将一方帕子扔给了空年:“去一趟国清寺,把这帕子给玄净看,就说京中有大妖出没,伤人性命,就连我也未能幸免。” 玄净向来厌妖,京中的小妖皆是躲在城外不敢露面。 姝丽那贱人又多了一千年的道行,自己现在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不过玄净却不一样,他法力高深,诛杀狐妖应当不是难事。 她真想看看玄净亲手诛杀狐妖时,那贱人的表情。 狐妖追了他两辈子了,最后竟然死在他手里,真是想想就高兴。 “是,大人放心。” 万安灵心情大好:“李修永什么时候回来?” 李修永正是国师,众人皆知大人是国师的关门弟子,可却只有他知道国师和大人的关系很微妙,国师有求于大人,同时大人也需要国师。 不敢多想,空年低着头回答道:“回大人,约莫就是月底。” “让你看着晟王,他最近做了什么?” “回大人,王爷今天和舒公子府上的一个姑娘去了鸿雁楼。” “姝丽府上的姑娘?”万安灵喃喃自语,继而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去国清寺吧。” “是。” 待空年走后,万安灵乔装了一番,往宫外走去。 玄净正在大雄宝殿诵经,便听小沙弥在轻声唤道:“玄净师叔,空年施主来访。” 玄净停下念诵,缓缓站起身。 一出殿门,只见空年正站在外头等候,空年一见玄净,立刻双手合十:“玄净法师。” 玄净眉目淡然:“何事?” “此处不便议事。”空年看了看四周的扫地僧。 玄净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空年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到了一处静室,空年才将所托之事说出。 可让他差异的是,玄净全程面色平静,唯有看见那方帕子的时候眸光有些微闪。 空年走后,玄净的目光定定的落在那方锦帕之上,薄唇紧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十一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十) 暮色四合之际,国清寺的暮鼓敲响,紧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紧不慢再敲十八下,如此反复两遍,一共一百零八下。 “慧明,可知寺里的钟声要敲多少下?” 玄净立在栏杆旁,单手负在身后,右手捏着一串佛珠,神色淡漠。 只有五六岁的小沙弥笑嘻嘻道:“一共一百零八下!” 玄净的眸光落下不远处那株桃树上,云蒸霞蔚般,鼻尖似乎又萦绕着那股淡淡的幽香。 “那你可知为何要敲一百零八下?” 慧明挠了挠光亮的脑袋,皱着眉头道:“弟子不知。” “钟声闻,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炕,愿成佛,度众生。”玄净神色淡淡,眸光深邃,徐徐吟出后便再不言语,转身离去。 慧明一脸疑惑,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寺里的钟声要敲一百零八下呢! “玄净师叔……” 在不远处扫地的慧空连忙上前嘘声道:“你喊玄净师叔做什么!” 慧明委委屈屈的看着慧空:“师叔方才问我为何寺院的钟声要敲一百零八下,我说不知,可师叔也没告诉我缘由就走了。” 慧空扬手猛地弹了小师弟一个脑瓜崩:“真是刚落发的,你怎敢随意和玄净师叔嬉皮笑脸!” “可是我想知道啊。” 慧空摇头晃脑的念道:“一年有十二月、二十四节气、五天一候有七十二候,合为一百零八,象征一年轮回,天长地久,不过我听道真住持又说,世人有一百零八种烦恼,钟鸣一百零八响,以尽除人间烦恼。现在你可明白?” 慧明摇摇头:“不明白,那到底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 慧空被他问得语塞,偏又不肯掉了面子,遂虎着脸道:“慧明你悟性太差了!” 慧明被他唬得险些掉了眼泪,他悟性太差了怎么办? 且不管两个小和尚如何,玄净自顾自的往回走。 天际的霞彩已尽数被墨一样的夜色吞没,月儿早已不知何时悄悄露了小脸。 回到房中,一股幽香萦绕在屋内。 玄净轻轻掸去僧衣上的浮尘,冷声道:“来了为何不现身?” 莳七听了这话,这才笑盈盈的现了身形:“怕你不悦,不敢现身。” 玄净闻言,薄唇溢出一丝嗤笑:“如今我这房中你自由来去,可还有你不敢的事?” 莳七掩唇笑了笑:“和尚,你真可爱。” 玄净白皙的面庞霎时间染上一抹微红,却又骤然冷了脸:“再胡言乱语,休怪我收了你。” 莳七眨着一双明亮惑人的眼眸,莞尔一笑,轻启朱唇暧昧道:“好啊,那就收了我吧!” 玄净怎料她竟是这样厚颜无耻,半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被她暧昧的话语撩拨的一阵口干舌燥。 他将佛珠重重的放在案几上,厉声道:“快滚!” 莳七靠近他身侧,玄净被她的靠近搅得一阵心烦,正要侧身远离她,未料她竟是飞快在他的侧脸蜻蜓点水落下一吻。 “清修,只要你愿意,我陪你来场艳修如何?” 玄净彻底绷不住了,清修是他的法名,如今竟是被这狐妖这样调笑! 他抬手正要设下禁制,眼前的女子却已消失不见。 唯留下她摄人心魄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和尚,我等你。” 玄净沉沉吐出一口闷气,他也不知究竟是气她口无遮拦,还是气自己终是对她狠不下心。 莳七刚回到宅子,就闻到了一股冲天的血腥味。 她心中咯噔一声,袅袅不会出事了吧! 到了前厅,果然看见袅袅正满身鲜血的被秦逸抱在怀里,莳七脸色阴沉的一把抢过她,强忍着怒火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袅袅虚弱得很,脸色惨白,双唇颤抖:“姝……丽,你不要……怪他……” 莳七沉沉吐出一口气,她也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了。也怪她,刚刚在万安灵那里暴露了身份,竟然忘记袅袅被她下了禁制,如同凡人。 “救人要紧。”秦逸浑身是血,也不知是他的还是袅袅的。 莳七将袅袅带回房间,解了她身上的禁制,然后动用法术替她疗伤。 “是万安灵那贱人?” 袅袅虚弱的点点头:“是她。” 莳七顿时眸底一片阴沉:“你伤及内里,估计要休养好些日子了。” 袅袅是被下禁制的时候伤到了,没了灵力护体,万安灵的法术直穿她的精魄,给袅袅一记重创。 安顿好袅袅之后,莳七才去了前厅,秦逸还候着。 “她怎么样了?” 莳七眸光定定的看着秦逸满身的鲜血:“你也伤到了。” 不是问句,是肯定的口吻。 秦逸乃紫微星下凡,有神格护体,若非他最后将袅袅紧紧抱在怀中,袅袅现在只怕已经灰飞烟灭了。 莳七瞥见他脖子处似是有一道青黑的痕迹,不由蹙了蹙眉,上前一把扯开他的衣领。 秦逸吓了一跳,待他反应过来之时,自己的衣衫大敞,露出半个上半身。 莳七眸光阴冷的看着他身上青黑色的龙痕,紫微星下凡,自带真龙之气,可秦逸的真龙之气已经被人弄成了青黑色,只怕再过些日子,命格就彻底改了,紫微星下凡也没用! 好厉害的巫术! 秦逸怔怔的看着眼前人的眉眼,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侧,撩的他心思一阵恍惚。 想了想,莳七轻抬素手,指尖轻触他的额心,缓缓输入一道灵力。 秦逸顿时通体舒畅,方才由内而外的钻心疼痛荡然无存。 “舒兄,你是那日在国清寺的红衣女子吧。”秦逸看着她精致的眉眼,鬼使神差的问出了口。 莳七看着他大敞的衣衫,遂轻咳一声转身道:“是。” 秦逸一听她的话,唇角顿时微微上扬,眼底尽是喜色,早先他还忧心自己是不是断袖之癖,现在看来不是了。 “王爷,有件事还得让你知道。” 秦逸穿好衣裳,他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眼底的笑意难以遮掩:“愿闻其详。” “王爷是紫微星下凡,应当是真龙天子,奈何命格被人篡改,我方才看你身上的真龙之气已经变成了青黑色,要是再过些日子,你的命格彻底被改,只怕神格也会尽数散去。” 莳七话音落下,秦逸的脸色已是铁青一片,双拳紧握:“竟然是这样!” 难怪从前的那个国师曾说过他有真龙之相,可最后登基的却是二哥! “我方才已经将王爷体内的真龙之气护住,应当可维持些时日,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当今国师李修永的来历!” 第七十二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十一) 万安灵重创了袅袅之后,心情大好回了宫。 若非那紫微星挡在芙蓉鸟面前,她早将芙蓉鸟的命格尽数挪给自己了。 “空年,玄净怎么说?” 空年微蹙眉头道:“玄净法师并非有任何反应。” 万安灵顿时大惊:“怎么会!” 玄净向来厌恶群妖,难道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不,这世的玄净是律迦叶,更何况那狐妖根本没有他的心头血,这究竟是何原因? 万安灵等了几日,也未曾听闻玄净捉妖的消息。 她心底像是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难道玄净因为前世的影响,就算未曾恢复记忆,也会本能的对那狐妖心存好感? “大人,国师已经到了城门口了。”空年低声道。 万安灵神色不耐的答应一声:“知道了。” 她和李修永到底是名义上的师徒,是以李修永回京,她还得在宫门口迎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小道童的哭喊声:“大人,求您救救我吧!” 空年生怕打扰了她,正要前去开门,却听万安灵道:“让人拖出宫去,扔乱葬岗自生自灭吧。” “是。”空年答应一声。 万安灵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唇角勾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慢。你把他带去国清寺给玄净看,就说这是那狐妖的手笔。” 空年有些疑惑,却还是颔首答应。 他一开门就闻见一股腐烂的气味,让人作呕。 只见一个小道童跪在青砖上,他的右手臂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零零星星的烂肉不时脱落在地,隐隐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空年见惯了死尸和流血,竟也被这小道童吓了一跳。 小道童一看见他,虚弱的哭喊着:“空年大人,求你救救我吧。”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空年负手而立。 小道童哆嗦着身子,未料手臂上的腐肉簌簌的掉落:“我也不知道,就是给万大人上完药就这样了。” 他给万安灵上完药后,就觉得自己的手臂奇痒无比,他忍不住用左手去抓,后来越痒越厉害,过了几天,没想到一抓就掉一块肉,他不敢抓了,没想到手臂也渐渐不痒了,只是紧接着就像是万虫啃噬的疼痛,而他的右手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烂。 “跟我来。” 万安灵听着外头的声音渐渐没了,知道空年是带着小道童去了国清寺。 她坐在梳妆镜前,抬手轻轻用黛螺描眉,唇角是止不住的自得笑意。 狐妖用灵力在她的背上劈开一道口子,她用了李修永临走前留下的洗髓膏,这种药膏能快速痊愈大妖造成的创伤,可却有一个缺点,必须要一个童男擦药,药膏会顺着童男的手臂,将童男体内的精气尽数移到伤口中,这才是伤口能快速痊愈的秘密。 不过擦药的童男则会成为药膏反噬的目标,从手臂开始腐烂,渐渐遍布全身,直至变成一堆白骨,才能断气。 小道童既然触碰了她背上的伤口,势必会沾上那狐妖的妖气。 只需零星一点,玄净就能察觉。 她就不信玄净这回还无动于衷! 国师回京的那天,京中的百姓几乎全部自发的走上街头迎接。 莳七站在鸿雁楼上,临窗而立,和长街上那个道骨仙风的中年男子四目相对,男子捻了一把长长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探究。 让莳七惊异的是,她竟然看不出国师的道行。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骤然一颤,难道李修永的道行在她之上? “姝丽,可看出了什么没有?”秦逸在一旁看着她眉心浅蹙,似有几分凝重,不由看开口问道。 听秦逸说国师的来历也稀疏平常,现在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李修永正是他府上的谋士,登基之后封为国师。 唯有一点蹊跷些,李修永每隔三年便会离开京城半年,不带半个随从,无人知晓他这半年里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还需要再看看。” 从鸿雁楼出来,莳七辞别秦逸,一想起自己已经好几天未曾去找玄净了,遂往国清寺的方向去了。 秦逸皱着眉头看着她离去的方向,眼底隐隐染上几分不悦。 国清寺内,玄净站在大雄宝殿前,看着往来的香客。 慧明远远的看着他,小声嘀咕道:“玄净师叔已经在那里发呆半天了。” 玄净师叔这几日古怪的厉害,原本清冷的眸子愈发的阴冷,有时候晚课的时候,一个人兀自蹙眉,道真住持关心的问过他怎么了,却被他淡漠的瞥了眼。 像现在这样长时间在大雄宝殿前的状况,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了。 慧空连忙捂住他的嘴,神秘兮兮的道:“浑说什么,玄净师叔那是在看施主们身上的业障呢!” 慧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抬起肉嘟嘟的小脸羡慕道:“慧空师兄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慧空得意一笑:“那是,你还有好多东西要学呢。” “慧空慧明,可是又偷懒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慧*空顿时吓了个哆嗦,连忙规规矩矩的行礼:“弟子知错了。” 玄净眸光定定的落在往来的香客身上,薄唇紧抿。 狐狸已经好几日未曾来找过他了,倒是前日偶然听闻一个前来上香的夫人小声和旁人嘀咕说,晟亲王身边多了个绝色的红衣女子,倒叫京城中好些姑娘都黯然神伤。 不知为何,一听见绝色的红衣女子这句,他脑海中瞬间浮现的正是那狐狸袅娜的身影。 狐狸几日未来骚扰他,他竟没有半点欣慰,反倒是做什么都心神不宁。 眼见日头渐渐西沉,玄净强压下心底的薄怒。 当真是蛊惑人心的狐狸成精,竟然连他的心神也搅得不得安宁。 玄净转身进了大雄宝殿,坐在蒲团上,阖上双眸开始念经。 慧明挠了挠头,现在快要用完膳了,师叔怎么进来念经了。 慧空见他想上去问玄净,连忙将他拉着离开了。 玄净刚念了一篇经文,就听见门口传来慧空小心翼翼的声音,“玄净师叔,空年施主来了。” “有什么事让他明日再来。” 玄净并不像一般的和尚脾气好,相反,他性格淡漠古怪,连住持和方丈都不敢轻易招惹。 “人命关天,玄净法师就这样熟视无睹?” 殿外传来空年的声音,玄净睁开双眸,眼底染上几分不耐。 第七十三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十二) 月上柳梢,皎洁的清辉洒在国清寺的青砖上,夏夜的微风轻轻吹拂着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 玄净抬手推开门扉,顿时屋内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那幽香让他一阵心安,当他意识到这点时,不由抿了抿薄唇。 莳七见他回来了,笑盈盈的现了身,软声细语的问道:“和尚,想我没有?” 玄净没有理她,抬手正欲掸去僧衣上的浮尘,未曾想,一双芊芊玉手已是替他轻轻拍去浮尘。 玄净骤然一怔,眸光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心底一阵悸动。 “好了。”莳七眉目含笑的凝着他。 玄净冷哼一声,绕开她径直走到案几前坐下:“狐狸,你伤人了。” 莳七以为他说万安灵,眸光隐隐有几分闪烁,片刻才扬唇一笑,不甚在意道:“她窥视我,不过是个教训罢了。” 玄净薄唇紧抿,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捏着手中的佛珠,嗓音里溢出几分愠怒:“到底是妖孽成精,骨子里还是个只懂杀戮的畜生,他就算窥视你,你也不该下这样的狠手。” 他话音刚落就隐隐有些后悔了,可一想到那小道童的惨状,他心底就升腾起对群妖的厌恶与憎恨。 莳七的贝齿咬了咬红唇,继而唇角流出两声讽刺的轻笑。 “畜生?”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却如震天惊雷般重重的砸在他的心间,玄净指尖死死地掐着佛珠,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莳七见他不语,唇角溢出的嘲讽更甚,心底骤然涌起一股恼意。 她一甩衣袖,冷声道:“罢,畜生是不该觊觎堂堂律迦叶转世!” 言罢,莳七指尖流出一道白光,两扇门扉顿时咣当一声打开撞在墙上,继而,一道红色的幻影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莳七出了国清寺,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又变回了真身,她停下脚步,越想脸色越阴冷。 他竟然为了一个贱人斥责她,当真是榆木疙瘩! 就在莳七越想越气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人惊呼道:“快看!是火狐狸!” 莳七抬眸望去,只见两个男人正惊讶的看着她,眼底流露着贪婪的光芒。 莳七眸光凌厉的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前走。 那两人不死心,眼看着捉到这只火狐狸就可以拿到黄金万两,以后就发达了,这叫他们如何能放走它。 只见高个的男人对矮个的那个打了个手势,矮个的点点头,表示明白,高个子悄悄从包袱中拿出一把匕首。 莳七心底嗤笑一声,不知死活! 她佯装不知的往前走,那两人就蹑手蹑脚的跟着她。 就在矮个子猛地扑上来的时候,莳七摇身一变,化成人形。 矮个子扑了个空,看着旁边凭空多出来的绝色女子,痴痴地愣住了。 莳七掩唇轻笑,媚态十足:“敢问二位公子为何跟着奴?” 矮个子眼神迷瞪看着她,险些流了口水,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人。 “鲁二你干什么!她是个狐狸精!捉住她咱们就发了!”高个子反应快,厉声吼道。 矮个子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莳七,高个子嘿嘿一笑,紧握匕首上前。 莳七本是泫然欲泣的神色登时凌厉起来,她反手狠狠掐住矮个子的脖子,未待矮个子出声,他的脖子已经被掐断了。 高个子吓坏个半死,撒腿就要跑。 莳七张开五指对着他凭空一吸,那高个子霎时间就回到了她手里,莳七冷笑一声,用力狠狠将他扔了出去。 那高个子摔在一块磐石上,登时头破血流,不一会儿就断气了。 “啊!”暗处传来一声惊呼。 “谁!”莳七厉声呵斥一声。 她双眸微亮,向暗处看去,只见两个小沙弥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 她缓缓收回灵气,化作一团幻影离开了。 玄净的脸色在莳七走后彻底沉了下来,只指尖瞬间流出一股光晕,只听“啪”的一声,掌中的一串佛珠已尽数化为齑粉。 他徐徐站起身,翻手扔掉齑粉,双眸冷意袭人。 脚尖似是踢到什么,玄净微微垂眸,只见一柄竹骨扇正安然的躺在他脚边。 玄净躬身将竹骨扇拾起,上头还残留着主人的淡淡幽香,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扇骨,徐徐将扇子展开,只见一个衣衫半褪的绝色佳人酣然沉睡,她睡颜酡红,裸露出的肌肤如凝脂一般。 玄净眼前仿佛真的出现了这个场景,他眸光定定的看着这幅美人酣睡图,眸底竟是溢出几分连他都不曾在意的温柔。 “姝丽。” 他低声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字。 渐渐地,他眼底氤氲出几分薄怒,是谁在她这样撩人心怀的时候替她作画的? 玄净啪的一声将竹骨扇阖上,周身的冷意比方才更甚,他将竹骨扇扔在地上,正欲念咒起火,将扇子烧毁,可薄唇将启,却怎么也念不出那句咒语了。 玄净心烦意乱的将扇子拾起扔在桌上,狐妖究竟给他下了什么法术,他竟无从察觉? 自打那日之后,莳七再未去过国清寺。 其实她想起那日的情形,越想越觉得诡异。 她遣了几个小妖去调查国清寺的状况,小妖们吓个半死,连忙推诿不敢前去,无奈,她只得找到秦逸。 秦逸派人查了一番之后告诉她,那日万安灵身边的侍从空年曾带着一个病重的小道童去了国清寺找玄净,中间过程没人清楚,但空年回去的时候,身边并未带着那个小道童。 这倒是有点意思,道童住进了佛门寺庙。 莳七扬唇轻笑一声,果然又是万安灵那个贱人!真是找死! 一日,两日,三日…… 国清寺的香客一如既往的前来上香祈福,寺院中葱茏的绿树从繁盛叶茂渐渐开始掉了叶子,夏日也悄无声息的过去了,小狐狸却始终没再来过。 玄净每日除了诵经念佛,几乎不再开口说半句话,他周身的气场让人不寒而栗,似是比从前更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慧空和慧明大病一场好了之后,都觉得有些奇怪。 只是玄净师叔性情愈发的古怪,他们都不敢和他撞见,生怕被挑了错处挨罚。 第七十四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十三) 白露刚过去两日,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整个京城里盛极一时的繁花渐渐凋落,曾经青翠欲滴的树叶也如同打了蔫儿似的,遥遥望去,满树皆是朦胧的秋香色,秋风轻扬而起,像是一夜之间熏黄了世间的树叶。 莳七宅子里种了好些桂花,和着柔缓的秋风,桂花那醉人的香气飘飘摇摇的卷满整个宅子。 说起来,她已经有近两个月没去找和尚了。 只是她现在实在是忙,抽不开身去找他是其一,其二她也想着晾凉他,谁叫他那日那样斥责她的。 中秋之日,宫里举办了赏月宴。 一个小纸人走进了房间:“大人,晟亲王的马车已在外头等候。” 莳七款款站起身,回眸瞥一眼镜中袅娜的倩影,心里十分满意。 正要出门,她却意外瞥见袅袅身着粉色的寝衣,正虚扶着门框遥遥的望向自己,莳七有些担忧的问道:“袅袅你怎么起来了?” 袅袅唇角牵起几分浅笑:“起来看看月亮。” 莳七心底顿觉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就听袅袅笑着道:“你快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就在莳七快要出了垂花门的时候,袅袅密音又穿了过来:“姝丽,要是有什么好吃的记得带点给我。”莳七顿时哑然失笑,袅袅分明就是个大吃货,原来强撑着不适起身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别忘了她。 秦逸撩起马车上的帘子,正好瞧见一个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白色衣裙,其实她更适合穿红衣的,张扬肆意。 微风轻拂而过,带起她月白色的裙摆,恍如从那广寒宫而来的出尘仙子了。 “王爷。” 莳七走到马车前,轻唤了声。 秦逸这才大梦初醒一般,微微一笑:“姝丽,你今日真叫人难以忘怀。” 莳七笑了笑正要上马车,面前却陡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她微微一怔,抬眸望着秦逸。 只见秦逸温和笑道:“小心隔墙有眼。” 莳七顿时了然,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上了马车。 “走吧。” 一听男子淡淡的声音,车夫一扬马鞭,马车哒哒离开了。 疾驰而去的马车带起淡淡一层尘土,暗处缓缓走出一个青灰色僧衣的男子,指尖紧捏着佛珠,眸光冷寂。 他淡淡瞥了眼墙头上隐匿着的粉衣女子,而后转身离去。 莳七终于在皇家的中秋宴上见到了传闻中的国师,和这世的穿越女。 万安灵看着莳七眸光落在自己身上,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她举起酒樽,对着莳七遥遥敬了一杯。 莳七睨了她一眼,轻抬素手端起酒杯,然后翻手将杯中酒尽数倒在了地上。 万安灵登时脸色一片铁青,莳七轻笑一声,也就这点火候。 高座上的景帝笑呵呵的说了些场面话,然后转脸和太后聊着天。 秦逸虽然一直在应付着其他人的劝酒,可却也注意到了莳七的小动作,不由唇角微扬,忍俊不禁。 “六弟也不小了,身边到底缺个知冷暖的人。”景帝笑眯眯的看着秦逸道。 秦逸连忙起身:“皇兄说的是。” 太后也笑道:“也是巧了,今日还和你二哥说起你的婚事。” 莳七看着景帝和太后一唱一和,心中顿时一阵好笑,不过她今日也确实是为此事而来。 秦逸撩起衣袍跪下,恳切道:“启禀皇兄,臣弟腆着脸想求道圣旨。” 景帝被秦逸抢了白,唇角的笑意有些淡了下来。 “臣弟年初的时候在岭南一带遭到了歹人袭击,险些命丧岭南,是姝丽姑娘救了臣弟,臣弟和姝丽两厢情愿,所以想请皇兄赐婚。” 一瞬间,大殿上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莳七身上。 太后冷着脸斥责道:“胡闹,你堂堂的王爷,如何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景帝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耐人寻味。 他在斟酌,究竟是坚持安插自己的人进六弟的内宅,还是放任他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以为景帝生气了,毕竟晟亲王这是弃皇家威严于不顾。就在此时,景帝忽然笑着开口道:“六弟情深意重,朕也愿意成人之美。来人,拟旨。” 宴席散尽,万安灵脸色阴沉的找到景帝:“为什么不按我说的做?” 景帝被她质问的面色铁青:“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万安灵怒火顿起:“倘若早知你这样目光短浅,我还不如扶持其他人。”她好容易才得到的法子,谁知道竟然被景帝搅合了。 “皇上以为晟亲王娶的是个籍籍无名的女子,殊不知她其实是柳子石的关门弟子,皇上这是亲手给晟亲王送去一个得力帮手啊!”李修永捻了把胡须,长长叹了口气。 景帝双拳紧握,眼中怒火燃起,良久才扯了个赔笑:“是朕的不是,还请仙姑和国师再想想有无补救之法。” 中秋宴后,京中无数的少女纷纷碎了心,晟亲王被赐婚了,竟然还是个来历不明的乡野村姑。 莳七将手中的纸鸢扬在空中,继而对空中施法,霎时间,那一个个纸鸢像是活了一样飞了出去。 中秋前几日,她无意中探知景帝竟是欲将万安灵赐婚给秦逸。 这其中分明有鬼! 她散出几只纸鸢帮她打探消息,才知万安灵打的竟是紫微星神格的心思。 她和秦逸一商量,秦逸决定一劳永逸之法就是让皇帝赐婚,莳七一想反正只是个幌子也就同意了。 就在晟亲王被赐婚的消息传遍京城的时候,前去国清寺上香的香客口中多多少少也说了此事。 玄净站在大雄宝殿前无意听人谈起此事,眸光冷然,掌中的佛珠登时又碎成了齑粉,道真住持在一旁恰好瞥见,他从未见过玄净失态。 相比于一般的出家人,玄净有时冷漠的可怕,其实有时候他甚至怀疑玄净怎么会是佛祖座下弟子律迦叶转世,这样冷漠不近人情,可弘忍方丈却和他说,正因为律迦叶心思偏执,所以才需要到尘世走一遭。 他不懂,可方丈却说得有理。 第七十五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十四) 晾了玄净两月,莳七才终是决定去国清寺一趟。 秋日里的国清寺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枯黄的落叶打着卷飘飘摇摇的坠落,惹得扫地的小沙弥一阵叹气。 玄净看着天际的落日,转身回了房。 一进门,扑鼻而来的竟是那股久违的幽香,他低垂着双眸,喉结轻轻一滚,心底竟油然而生几分欢欣。 “来了为何不现身?” 微光一闪,案几旁现出一个娉婷绝色的女子。 玄净神色冷淡,走到案几旁拿起那柄竹骨扇递给她:“走吧,以后不必再来了。” 莳七素手握住竹骨扇,笑盈盈道:“我说怎么找不到这扇子,原来竟是被你偷去了。” 玄净眸底染上几分恼意,却不再说话。 只是自顾自坐在案几前研磨,准备抄写经书。 “和尚,你当真是块石头。”莳七长长叹息一声,在他身侧坐下,眸光缱绻的看着他。 玄净冷笑一声:“即是石头,倒也不必对贫僧这样心心念念的。” 听了他的话,莳七眉心浅蹙,玄净往日里对她也是冷言冷语,却从未自称贫僧过,那日他语出伤人,生气的人该是她吧! 玄净虽然未曾停笔,却一直在留意她,见她久久不语,竟是还有些赌气的将脸别到一边,他的唇角不由微微上扬,可转念一想到那日在她宅子前看见的情景,心底像是被人狠狠的敲了一下。 “你到底要我怎样,和尚?”莳七气闷的瞪着他,真是从未遇见这样难缠的人。 玄净薄唇勾起一丝轻嘲,徐徐道:“人妖殊途,你还是去找你的良人吧。” 莳七瞬间气笑了,她用手心撑着下巴,轻声漫语道:“和尚,我的良人可不就是你?” “你还是去找那个紫微星吧。”玄净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片刻才道。 莳七隐隐听出了话音,她忍不住轻笑出声,莫非和尚这是吃醋了?因为她和秦逸的婚约?想到这里,她款款站起身,叹了口气,佯装哀戚道:“那好吧,既然你执意将我往外推,那我以后再不会来打搅你了。” 玄净一听这话,整个心像被一把钝刀子狠狠的剜着,就连紧握毛笔的指尖也因用力过猛而隐隐泛白。 莳七低眉,眸光瞥见他的异状,脸上的笑意险些没绷住。 她将竹骨扇放在桌上,轻声叹道:“和尚,你我有缘无份,这柄扇子留给你吧,反正也是你前世替我画的,既然你不要我,我留着它也没什么意思了。”言罢,还未待玄净做出反应,她已是轻晃身形离开了。 玄净眸光怔忪的盯着案几上的竹骨扇,原来这竟是他前世替她画的吗? 他那时是什么样子,定然和她琴瑟和鸣吧,不然她为何心心念念着他呢?一时间,他心底竟是升腾起对前世自己浓浓的厌弃,这种情绪他也说不明白叫什么,只是一想到她和前世的自己在一起的样子,他就一阵不舒服。 玄净眸底溢出几分冷意,薄唇勾起一抹苦笑,可是她再也不会来找他了,这明明是他期望的,可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 眼前的经书看在他眼中,竟是渐渐变成了那竹骨扇上的美人酣睡图。 他气闷的将笔重重的放下,耳边却忽然传来女子的扑哧笑声。 玄净猛地回眸,指尖流出一抹白光劈向笑声传来的地方,却见本该离去的她现出了身形,眉目间满是笑意。 莳七险险的躲开了他的袭击,唇角撇了撇道:“和尚你还真是狠心啊!” 玄净一见是她也有些后悔方才的出手,眼底尽是忧色,可见到她灵巧的躲开了,他缓缓将手背在身后,皱眉道:“你不是走了么?” 莳七笑嘻嘻的看着他,语气暧昧道:“我要是真走了,只怕你该难过死了。” 玄净冷哼一声:“自作多情!”虽然他还是那样冷淡,可声音却隐隐透露出几分柔和。 莳七见他口嫌体直,心底暗笑不已,大着胆子上前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腰,将脸颊轻轻贴着他的后背,玄净浑身一僵,抬了抬手,却终是没有推开她。 莳七轻声道:“和尚,倘若我真受伤了,你会心疼的对吗?” 玄净低眸不语,心底却在问自己她会受伤么?她是个有着三千年道行的老妖精,谁能伤到她呢?可她若是真的受伤了,他会怎样……他不敢想,平生第一回,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内心的答案。 “和尚,我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麽?喜欢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他就这样任由她抱了许久,他张了张嘴,终是低声吐出一句话,“中秋那日,我去找你了。” 莳七有些惊异,她从不知他去找过她,难道扑了空? “你上了晟亲王的马车离开了。”他亲眼看着她将手放在秦逸的掌心,脸上盈盈的笑意竟和对他时如出一辙,而他的心登时像被千万根针狠狠扎了一下。 玄净轻轻拨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继续轻声道:“那日我语出伤人,让你伤心离开了,后来我问了那道童才知他是因为给万安灵上药才会变成那样子,我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势,才发现是那药是一种巫术,是我误会了你。” 莳七眸光怔忪的望着他,这是玄净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话。 玄净缓缓转过身:“我知道是我误会你后,想亲自登门向你赔不是,正好将你遗落的这柄竹骨扇物归原主。” 他承认他许久未见她来找他,心里未免有些失落,正好她遗落的扇子让他有了个理由登门找她,可见到的却是她和秦逸那样亲密的样子。 “我……” “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可你还是和秦逸有了婚约,这叫我如何信你?”玄净唇角溢出一丝苦涩,轻声道,“我还是那句话,人妖殊途,若是你还愿意,来世再来找我吧。” 来世,也许他不再是他了,可对她而言却是一件好事。 佛渡世间众人,却独独渡不了他。 他和她本就不是一路,莫说人妖殊途,他和她之间隔得是整个佛界和妖界。 “走吧,别再来了。”玄净艰难的道完最后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第七十六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十五) 莳七怔怔地看着玄净说完,眉心微蹙。 玄净低垂着双眸,藏匿在宽大袖口中的手隐隐在颤抖。 就在他未反应过来的时候,莳七再次环住了他的腰,轻轻吻上了他的薄唇,玄净猛然一愣,整个人从头僵到脚,她如幽兰般清甜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周围,口中似是尝到一股甜意,让他不自觉的伸手将她抱住。 玄净的动作让莳七一阵欣喜,他的动作越来越凶猛,莳七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玄净如梦初醒,猛地将莳七推开,却见她脸色酡红,如春日里盛放的桃花,一双明眸含俏含笑,撩人心怀。 “和尚,你怎么了?” 玄净心底一阵懊丧又后悔,怎么偏生没受得住这狐狸的撩拨,他低眸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僧衣,淡淡开口:“回去吧。” 莳七眉目含笑,一把环住他的胳膊,娇声细语道:“和尚,你尝了我的滋味就想翻脸不认人?” 玄净面上还是淡然之态,可那微红的耳尖早已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现如今你可要对我负责了,不然我就将你亲了我的事出去大肆宣扬一番!好叫大家知道堂堂的玄净法师是个什么样的人!”莳七唇角微扬,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玄净的耳朵彻底红了,就连脸上也染上几分薄红。 他正欲将手抽出,却被她紧紧的挽着,鬼使神差的,玄净终是没有坚持将她推开。 她怎么这样颠倒黑白! 他认真的和她讲道理,她却听也不听,还亲了他,完了还信口雌黄要自己对她负责,怎么这样的做派颇像个……无赖! “你怎么这样……”无赖两个字他终是没说出口,似是怕再伤了她的心。 莳七知道他想说什么,却还是狡黠的笑着:“无赖是麽?是呀!不管前世还是今生,我只对你一个人无赖。” 这样的情话玄净何曾听过,险些招架不住,心底明明已经尝到了一股甜意,却怎么也不肯低头。 他别扭的样子着实可爱至极,莳七的一颗心都化了。 她身子窈窕,是女子中个子较高的,可他身材颀长,她同他站在一起,也只是刚到他的下巴而已。 莳七踮起脚尖,飞快在他的下巴上轻吻了一下。 “我和秦逸的婚约不作数的,不过是个请君入瓮之计罢了。” 她这是在和他解释吗?玄净微微低眸,就像一个劫,猝不及防的,他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跌进她眼底的笑意。 “没有人能比得上你在我心里的位置。”莳七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将脸颊轻轻的贴在他的胸口,“以后不要再吃醋了,和尚。” 玄净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半晌才艰难地小声道:“胡言乱语。” “我接下来会很忙,可能不能来看你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莳七知道玄净现在别扭的很,也不指望他能回答,从他怀中抬起头,“我要走了。” 玄净恍然,连忙松开了抱着她的手,他失措的样子惹得莳七暗暗低笑。 “那柄竹骨扇留给你吧,也能一聊相思之苦!” 屋子里徒留她身上的幽香,玄净怔怔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心神恍惚。 自那日一别之后,狐狸果真再未来过。 京城里流传着晟亲王对姝丽姑娘一往情深,恳请太后让他们早日成婚的消息,她说过这是为了请君入瓮,可他心底还是有些不适,眼看着过了新年,婚期一日日的临近,玄净再难做到心如止水了。 大婚那日,袅袅不辞而别,莳七苦笑的招出小纸人,却听那纸人小心翼翼的说袅袅早已对紫微星暗生情愫。 竟是这样麽? 她却从未察觉,其实所有事情在发生前都是有迹可循的,年前的中秋正是那可察觉的轨迹,袅袅平日爱吃,也从不和她遮掩,可那日她将要离去之时,袅袅似是而非的说了句起来看看月亮,等她走到垂花门的时候,袅袅才密音过来,说别忘了她的好吃的。 所以是秦逸拼死救了她一命,袅袅的整个一颗心便彻底沦陷了。 “大人,王爷已经到了长街口了。” 莳七这才匆匆的盖上红盖头,一条红色的喜带牵着她和秦逸。 拜堂前,秦逸眸光缱绻的看着身旁一袭凤冠霞帔的身影,他食言了,他和她说这是个请君入瓮的计策,确实如此,可在这之后,他不会放开她,倘若他登上那位子,成为九五之尊,他便要她陪在他身边,母仪天下! 他知道她似是喜欢玄净的,可那又如何,玄净乃出家人,如何敢和他争! 就在司礼太监高喊“一拜天地”之时,外头骤然吵吵嚷嚷,一个身穿铠甲的将领带兵冲了进来,顿时吓得宾客作鸟兽状逃散。 秦逸脸色不愉,厉声道:“何人胆敢在本王府上放肆!” 他早知二哥等不及了,最快就是在他成亲之日,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他和她还未曾拜堂。 董大统领冷笑一声,阴测测道:“王爷这话还和皇上说吧,本将军正是奉皇上旨意,前来捉拿于你!”言罢,他大手一挥,对底下的人吩咐,“将晟亲王府全部围起来,一个人也不准放走!” “慢着!”就在此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 董大统领循声望去,只见堂前那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猛地掀开了盖头,眸光凌厉的逼视自己:“敢问将军,皇上以何名义捉拿王爷?”在场众人皆是怔愣的看着新娘子的脸,登时明白了晟亲王为何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痴心一片,这世间应当没有人能比她更美了。 董大统领愣了愣,很快就恢复了冷厉的神色:“晟亲王蓄意谋反,晟亲王妃以巫术谋害皇上太后,来人,还不查抄晟亲王府!” 莳七抬眸和秦逸对视一眼,两人只是申辩了几句,便被看押带走了。 董大统领查抄晟亲王府,在晟亲王书房找到了他谋反的证据,甚至还发现了一套玄红两色的帝王服制,接着,他在晟亲王妃的嫁妆里找到了两个巫蛊小人,上头写的正是皇上和太后的生辰八字。 一时间,京城里人人自危,生怕和晟亲王谋反案牵扯上关系。 第七十七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十六) 莳七和秦逸双双被关入天牢,等待皇上亲自审理。 玄净听闻莳七大婚那日被打入天牢的消息时,心狠狠的揪了一下,这就是她所谓的请君入瓮的计策?竟把自己赔进去了? 就在他坐立不安之时,一只纸鸢径直飞入他怀中,纸鸢扑棱着翅膀传来她的笑语声,“和尚,我现在很好,你不必来救我。” 玄净冷着脸,指尖燃起一道火苗,将纸鸢烧掉,谁要去救她! 天牢环境湿冷阴森,莳七受不了,遂在自己的监牢里变出一几一椅一榻,并着些许陈设,然后下了道障眼法,凡人从外头看还是和平常无异。 等了两日,莳七才等来第一个探监的人,万安灵。 “你倒是会享受。” 莳七连个眼神也没给她,自顾自的低眸看书:“多谢夸奖。” 她挑着眉,居高临下的睥晲着莳七,唇角溢出几分嘲讽:“狐妖,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三千年的大妖了,这道监牢能拦得住你?” 莳七微微一笑道:“你那么聪明,竟然也猜不出来?” “总不会是尝尝世间疾苦吧!”万安灵眉目间满是讥讽。 “说对了。” 万安灵看着莳七悠然闲适的样子,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你已经被我下了道术法,任你怎么琢磨,你也冲不开这禁制。” “你说这么多究竟是为了恐吓我,还是安慰你自己?” 莳七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激得万安灵火冒三丈,她立刻摆出阵法,执剑就要向莳七劈来,莳七轻笑一声:“天牢中伤人,你就不怕皇帝动怒?” 万安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徐徐收起长剑,嗤笑道:“秦江?他算什么东西!” “实话告诉你狐妖,这天下,我要谁登基,谁就是皇帝,秦江也不过是我手下的一条狗罢了!”万安灵笑得张狂,“他是所有皇子中龙气最虚的那个,我让他当皇帝,他就该感恩戴德的跪在我脚边!” “是了,你看上的是紫微星的神格,秦江给你的那点权利你自然看不上。”莳七微微一笑。 她缓缓站起身,轻启朱唇:“不过我还有个问题,你既然记得前两世的事情,那为何这世却不再纠缠玄净了?” 万安灵听了她的话,眉目间隐有几分诡异之色。 她略带怜悯的看了莳七半晌,才大发慈悲的开口道:“狐妖,要不说你蠢呢!那玄净早已不是他了,你招惹了他只会自掘坟墓。” 玄净是不是那人都与莳七无关,这点,她和万安灵不同。 不过她还是适时的做出几分惊异的神色,惹得万安灵心情大好。 就在万安灵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莳七在她身后诡秘一笑:“那李修永,不是人吧!” 这不是在问她,狐妖已经看穿了李修永? 万安灵猛然回头,眼底难掩惊异之色:“你知道了什么?” “阎王殿的生死簿上没有李修永的名字。”莳七款款在椅子上坐下,漫不经心的开口,顿了顿,抬眸轻笑出声,“你猜怎么着,六百年前,竟然也有个李修永消失在尘世间,至今下落不明,三界竟是再无他的踪迹。” “六百年呐,却并非厉鬼。”莳七的指尖轻轻敲击在案几上,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响声。 李修永能让非千年道行的妖不敢近身,说明他的修为远不止六百年,他和万安灵,应当是一种互利共生的关系。 万安灵给了他修为,那他能给万安灵什么呢?这才是一直让莳七想不明白的点。 万安灵眸底一闪而过一丝杀气,却被莳七瞥见,而后嗤笑道:“你现在还杀不了我。” 就在此时,外头走进来一个太监,他小心翼翼的给万安灵赔笑道:“万大人,陛下现在要提审晟亲王妃。” 到了审她的紫宸殿时,莳七发现秦逸也跪在殿中,景帝的身侧站着国师李修永,殿内还围了几个大臣。 “姝丽,你怎么样了?” 秦逸一见莳七进来,便关切的问道。 莳七微微颔首,却不肯跪在地上,一个太监立刻尖声斥道:“大胆罪妇,还不速速下跪!” 莳七眸光瞥见万安灵也进来了,心道正好都到齐了,继而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秦江,我跪你,你是要折寿的。”言罢,瞬间挣开了捆在她身上的枷锁,顺带着替秦逸也解了束缚。 景帝大惊,连忙看向李修永和万安灵求助。 万安灵和李修永双双执剑而立,将景帝护在身后,莳七笑了笑,指尖轻点,在记录案底的大臣周围设下一道屏障:“好好记着今日发生的事,你要见证历史了。” “妖精!还不速速现出原形!”李修永大喝一声,手执玉拂尘向莳七扫来。 莳七足尖轻点,嗤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想看我的真身!” 她微抬胳膊,屋内登时扬起一股劲风,将门窗咣当一声关了起来,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她指尖流出,重重的击打在李修永心口,他浑身上下像是被碰碎的了瓷器一样,渐渐出现一道裂痕,只听哗啦一声,李修永的脸碎裂成片掉在地上。 莳七轻笑一声:“果然和我猜的一样,不知山的活死人!” 不知山,传闻中的鬼山,怨灵集聚,盛产活死人,这种活死人往日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只是每隔就要回一趟不知山,将自己吞噬的灵魂尽数供奉给不知山,然后换取和常人一样的身体和更为强大的灵力。 李修永碎了一层皮,可他道行深厚,脸上早已不知覆盖了多少层皮。 果然和她猜的如出一辙,李修永只是个幌子,一个替万安灵背锅的替死鬼! 万安灵大惊,她没想到狐妖竟能猜到李修永的来历,一旦她知道了李修永的来历,也就意味着知道了他的弱点。 想到这里,万安灵扬手抓过身后瑟瑟发抖的小太监,强行从天灵盖拽出他的魂魄,然后塞进李修永的嘴里。 “多少年了,你的法子还是这样恶心。” 莳七看着地上那瞬间化为干皮枯骨的小太监,心底一阵厌恶。 万安灵好容易将李修永的封皮定住,才转过身对莳七冷笑道:“你管我作何手法,只要能弄死你,就都是好法子!” 景帝早已被眼前的状况吓坏了,躲在书案后头瑟瑟发抖。 莳七见他这样,唇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不知山的活死人还有一个秘密,你可知是什么?” 万安灵眸光一凛,下意识的问道:“是什么?” “共生契约。”她红唇微启,四个字如鬼魅般飘出,重重的砸在万安灵的心间。 第七十八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十七) “倘若我猜的没错,你和李修永应当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你将世外之人的血液供给他,他的修为大增,修炼一年当比一百年。”莳七缓缓踱步,唇角扬着一抹浅笑,“那么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讲到这里,莳七驻足,眸光看着万安灵,隐有几分探究。 万安灵心中大惊,狐妖怎会知道她和李修永的关系?难道出了叛徒,莫非是空年? 莳七轻笑一声:“不必怀疑你的下属,我有三千年的道行,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并非难事。” “哼,故作玄虚!”万安灵的指尖都在颤抖,可面上还是强壮镇定。 “我猜,你的目的在不知山!” 莳七的这句话如惊雷一般炸在万安灵耳际,狐妖真的说对了! 万安灵面目有些扭曲,手执长剑,剑指莳七,冷冷道:“是吗?说说看!” “不知山,上古大荒时期的一座仙山,数十万年前的一场神、妖、魔三界大战,死伤无数,这场大战几乎是三界的灭顶之灾,而主战场,正是不知山!” 接下来的话,莳七没有说,可万安灵却知道她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你将自己的鲜血喂给李修永,让他修为大增,透过他,你吸食着不知山的怨气和灵力,所以你不过肉身凡胎,却依然不惧我,甚至能给我下禁制。”不知山的灵气太强了,莳七不过三千年的道行,怎比得上远古蛮荒遗留下来的怨气灵力。 万安灵一想到这里,唇角不由勾起一丝得意的笑,她的指尖轻抚着剑柄,“你有三千年道行又如何?” 莳七微微颔首:“确实如此,我三千年的道行在不知山面前形同蝼蚁。” 未待万安灵开口,莳七又诡秘一笑,“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吧,你的血喂给了李修永,就已经变相和他签订了共生契约。” “你什么意思?” 莳七漫不经心的轻笑一声:“意思就是,你这世外之人的灵魂,已经被不知山盯上了。”话音刚落,莳七已经划出一道白光,猛地睁开万安灵布下的禁制,瞬间,三千年道行释放的灵气压迫的整个大殿的人喘不过气来。 万安灵眸光凌厉:“好个千年道行。”竟然冲开了她身上的禁制。 未待她反应过来,莳七掌心顿时闪出万千道细密的金光,道道刺入李修永的心口,大殿内顿时响起了瓦片般碎裂的声响,持续了好长时间。 万安灵看着她掌心的那块石头,登时厉声呵斥一声:“贱人,你何时从我那里偷的!” 莳七盈盈一笑,轻声道:“我说一块破石头,竟能叫你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制藏着,原来这石头竟是打开李修永皮囊的关键所在!” 万安灵见李修永已是樯橹之末,心中一横,长剑射出一道紫光,直直往莳七刺去。 趁着莳七分神,万安灵张开五指吸过李修永,李修永登时面目青黑,只见一股黑色的雾气顺着李修永的天灵盖而出,然后尽数被万安灵吸了进去。 当她放开李修永的时候,李修永已经成了一滩碎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最后化成一滩诡异的黑水。 景帝吓了差点尿了裤子,他一直敬重国师,对万安灵不以为然,没想到万安灵手段狠厉,比国师还要厉害,一想到这里,他脑子一昏,晕了过去,秦逸也有些不适,微微撇开双眸,殿内的大臣纷纷没忍住吐了。 莳七嫌恶的在自己周围化了道屏障,阻碍那些呕吐物的气味传过来。 万安灵吞噬了李修永尚未散尽的灵力之后,心口一阵刀割似的疼痛,她知道,这是因为强行吞噬,李修永的残魂在作怪! 不能恋战了,只是可惜了快到嘴边的紫微星神格,想到这里,万安灵轻拂衣袖,放出一道黑雾,遁形离开。 未等莳七出手,殿内已不见万安灵的踪迹。 竟然让她跑了,莳七眸光冷然的将还未放出去的法术收回,转眸去看景帝。 莳七示意秦逸上前将景帝弄醒,秦逸微微颔首,上前狠狠揍了景帝几下,景帝才醒了过来。 “东西!” 景帝被眼前的女子吓得缩成了一团,再看殿内,连万安灵都不见了,“什……什么?” “李修永交给你,让你以命相护的东西!”莳七有些不耐烦。 景帝明白了她要什么,可那是他的命啊!没了那东西,他就再也当不成皇帝了,想到这里,景帝竟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求仙姑放朕一马吧,朕让仙姑当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边厢景帝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那边几个大臣早已瞪大了眼睛。 莳七嗤笑一声,果然不具真龙之气,此人贪生怕死,贼胆却不小,竟敢篡改紫微星命格。 她上前一把抓住景帝的手,狠狠隔开一道口子,景帝以为她要杀他,吓个半死,哇哇大喊。 莳七将取到的鲜血滴在一个纸鸢上,然后看向秦逸,秦逸会意,遂咬破了手指,也滴在了纸鸢上,她口中默念几句,然后将纸鸢放飞。 不过多时,纸鸢叼着一个一张黄符纸飞了回来。 莳七接过那张黄符纸,只见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术文、两人的生辰八字,字迹是红灰色的,应当是两人的血混合烧化的符纸灰。 小纸鸢扑棱着翅膀在她身旁急切的扇着,莳七看出了端倪,随手一指一个瑟瑟发抖的大臣,“你,跟它去!”大臣战战兢兢的跟着小纸鸢出去了。 景帝看着她手中的黄符纸,脸色登时煞白一片。 可他还心存侥幸,希望眼前的女罗刹不知破解之法。 过了好一会儿,那大臣才手捧着一只木匣子走了进来,小纸鸢扑棱着翅膀飞到莳七身旁,躺在她手心后便成了真正的纸鸢。 莳七接过木匣,打开一看只见里头装着一颗保存完好的心脏。 秦逸一看,脸色铁青,他举起一旁掉落的利剑,狠狠就要砍向景帝,莳七轻抬素手,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拦住了,“不急,杀了他你的命格就改不回来了。” 秦逸一双眸子里满是恨意,却缓缓放下举剑的手。 “藏心?有意思。” 第七十九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十八) 藏心之术流传于上古大荒,后渐渐失传,现在竟然让莳七撞上了。 造畜之术和藏心之术乃师出同门,皆是一脉的巫术,只不过造畜之术较为简单,而藏心就比较难了。 莳七翻看匣子里的那颗心脏,只见上头有一个空洞,应当是方才纸鸢取黄符纸的时候啄开的。 “这颗玲珑心应当是你母亲的吧。”莳七眸光看向秦逸,淡淡问道。 秦逸强忍着心中的悲愤,点了点头:“是。” 他的母妃死于十年前的除夕夜,因受了风寒未能出席宴会,结果第二日却传来母妃被妖挖心而亡的消息,他那时只有十二岁,看着母妃的尸体上被破开了一个空空的黑洞,他险些崩溃。 原来母妃的心竟然在这畜生手里! “能孕育紫微星的人,当有一颗玲珑心,用来藏心最好不过了。” “何意?”秦逸哑着声音问道。 莳七将心脏放回匣子里,缓缓道:“紫微星被人压制,难登帝位,这会引起天界的注意,所以李修永便找了颗和紫微星血脉相承之人的心脏,将改命的符文放在心内,这样便可瞒天过海,混淆天界。” 景帝听她将内情尽数说了出来,顿时面如死灰,她既然知道内情,想必破解之法也不在话下了。 果然和他想的一般,莳七一把抓起他的手,割断手腕上的经脉,顿时血流如注,景帝额间遍布冷汗,撕心裂肺的惨叫着,莳七将他的手悬在木匣的上空,只见那颗玲珑心吸收着他流下来的鲜血。 就在此时,莳七将那张改命的黄符纸贴在玲珑心上,口中默念几句,然后拽着景帝的衣领,对着他的心脏之处狠狠一揪,一股金芒闪耀的光被她从景帝的心口揪出,景帝痛不欲生,惨叫不已。 莳七将那股金光团成团,覆盖在那颗玲珑心上,只见那股金光直冲云霄而去了。 “等着吧,一会儿有人会来。” 景帝躺在地上早已不知死活,莳七眸光转向那帮躲在角落的大臣,轻笑出声:“晟亲王乃紫微星下凡,你们居然有眼无珠,一会儿天界来人,给我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莳七话音刚落,只见屋外黑云压城,狂风四起。 殿内浓雾乍起,现出一个手执书卷的大汉,莳七微微颔首道:“天星官。” 天星官一见她,面无表情的问道:“是你找的本君?” 他的声音浑厚低沉,却出奇的大,如闷声雷一般让殿内众人不由捂上了耳朵。 莳七微微一笑道:“正是。” 天星官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书卷,然后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赞许:“很好,此事本君会如实上禀天庭。”言罢,天星官手指一点,放出秦逸体内的真龙之气后,腾云而去。 殿内跪着的大臣神色又是激动又是惊惧,今天的见闻足够他们吹嘘一辈子的了,见莳七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后,瞬间醍醐灌顶,连忙跪在地上朝秦逸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晟亲王乃紫微星下凡一事经当日在场的几位大臣大肆宣扬,加之从大殿出来的时候,天空上那压城般的黑云尽数散去,由九天之外射出一道金光,将秦逸整个人包裹在其中,一时间,所有人对秦逸登基没有任何异议。 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个曾经的景帝了,莳七强行将他贪得的真龙之气抽出之后,秦江便苍老了三十岁不止,整个人颓废萎靡,秦逸将他关在天牢,却迟迟不肯处斩,只为了折磨他。 登基那日,莳七向秦逸辞别。 秦逸穿着玄色的帝王服制,威严气派,他明知自己配不上眼前的女子。 可他还是喊住了正要离去的莳七,“姝丽,我愿以这江山为聘,你可愿与我为后,我保证,此生唯你一人,若有违背,你便挖去我的心。” 秦逸说这话的时候,掌心都是汗,双肩僵硬。 莳七淡淡一笑:“抱歉,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是谁?玄净吗?”秦逸不甘心的追问道。 “是。” “他是个和尚!” 莳七唇角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那又如何?” 秦逸薄唇轻抿,眸底满是不甘之色:“他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秦逸,你可有执念之人?此生只想和她在一起的一个人?”莳七缓缓转过身看他。 “有,就是你。”自打她救了他之后,他便对她忘不掉,他一度已经认命了,觉得自己是个断袖之癖,直到在国清寺看见那抹红色的身影,直觉告诉他,那红衣女子就是他。 莳七轻笑一声:“那可真是不巧,玄净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不,是生生世世。” “你既然对我无意,为何还要助我登基?”秦逸心底飞快划过一个念头,他满含希冀的看着她。 “助你登基麽?”莳七喃喃道。 秦逸心中顿时一喜,眸光里满是期盼。 只见她唇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浅笑:“因为我助你登基,能让玄净对我另眼相看,他对我有偏见。”她助他登基只是为了斩断万安灵的路而已,这么讲不过是想让秦逸死心罢了,这样的烂桃花,她没兴趣周旋。 秦逸怔愣了半晌,直至她早已摇身离去,他唇角才勾起一个惨然的弧度:“竟然只是这样……” 夜色凉如水,阖宫上下皆渐渐归于宁静。 “陛下,该就寝了。”一个模样娇俏的宫女垂眸从外间款款走进,轻声提醒道。 秦逸浑身酒气,一把推开替他宽衣的宫女,眸光冷寂:“滚出去!” 宫女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双大眼渐渐升起一层薄薄的水雾:“你就真这样喜欢她?” “你说谁?”秦逸咕咚咕咚的灌着酒,眸光迷离,他猛地将酒樽摔在地上,惨然一笑,“哦,你说姝丽啊,是啊,朕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可她不要朕啊!” 小宫女低垂着双眸,缓缓站起身,眸光隐隐染上灼灼的恨意。 她一言不发的退出了殿外,只听里头秦逸烂醉如泥的高喊:“朕今天登基,她走了,朕说以这江山为聘她也不肯,既然如此,朕要这江山又有何用!” 小宫女贝齿死死的咬着下唇,直至冒了血珠,良久,才面无表情的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 第八十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十九) 十一月底,京城迎来了初雪。 纷纷扬扬的飞雪将整个京城妆点成仙境一般的模样,清晨,门檐下的青石板上铺拢厚厚的一层雪白,却无人清扫,一地的晨雾隔绝在沉重的朱门之后,偶有攀附于门上,也凝结成细密的冰珠。 国清寺不知何时多了只小狐狸,红色的毛像火一样艳丽,额间一点白,双耳轮廓处是一圈雪白的毛,让人不由想起从前国师悬赏的那只火狐狸,只是国师已死,帝位更变,需要火狐狸皮暖骨的太后早已身死,此事也就无人再提了。 小沙弥们很喜欢这只狐狸,总是不自觉地逗它,可小狐狸竟像是认人一般,只粘着玄净,其他人一概不理。 可小狐狸越是这样,小沙弥们越是心痒痒。 “嘘,你小点儿声。”慧空蹑手蹑脚的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走了过来,一见慧明高兴地连声叫嚷,他吓得差点把怀中的小东西扔了出去。 慧明被慧空好一顿斥责,面上有些委屈,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慧空怀中的小东西。 “师兄,你给我抱抱吧。”慧明心痒痒的伸手就要抢过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 慧空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手,瞪了他一眼:“不准抢,要是把它吵醒了,咱俩谁都抱不了!” 慧明连连点头,小声道:“那我就摸摸。” 他胖乎乎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脸上露出痴汉似的笑:“真可爱啊!” 莳七有些无言,想她三千年的老妖精了,居然被一个五六岁的小鬼吃豆腐,而且她到底哪里可爱了啊,明明这么高贵冷艳! 天气一冷下来,她总是昏昏沉沉想睡觉,但其实她早在慧空靠近她的时候就醒了,不过慧空的怀里还怪暖和的,她懒得动了。 “慧空慧明,你们又躲在这里偷懒了?”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润的男声,慧空吓得立刻将手背在后头,可他忘了他怀里还抱着一只小狐狸,所以,猝不及防的,莳七被摔了个仰面朝天,真背啊! 好久没这么狼狈了,就在莳七思考人生的时候,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将她从雪地里抱起。 莳七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忍不住用小脑袋轻轻蹭着他的掌心。 玄净怀中抱着小狐狸,缓缓往回走,积雪被踩出吱吱的响声,慧空和慧明两人在身后哭丧着脸。 “你又跑出来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任由她撒娇似的蹭着自己。 “我才没有,是那小沙弥把我偷出来的。”莳七才不承认是她懒得动才让小沙弥得逞了。 一想起她方才四仰八叉的躺在雪地里,他的唇角不自觉的溢出笑意。 “你笑什么?” 玄净没理她,只是径直往回走,莳七的眼珠子咕噜一转,张开嘴在他的指尖轻轻舔了一下。 顿时,一股触电般的酥麻传遍了玄净的全身,软软的触感让他不由想起之前她亲吻他的时候,一想到这个,玄净只觉得耳尖发烫。 “以后就待在房里不要出去了。” 到了房内,玄净将她轻轻放在榻上,低声嘱咐道。 莳七心底的促狭鬼又来了,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小声道:“小师傅你是要囚禁我吗?” 玄净只觉得眼前一串黑线,虽然不懂她话中之意,可一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又是在调戏他。 和她朝夕相处了几个月,玄净已经对她有时候突如其来的调戏习以为常了,他站直身体,往火盆里又加了几块银霜炭,神色淡淡道:“我出去了。” 莳七目送着他离去,心底顿觉没意思,这样的和尚真无聊,她还是喜欢那个容易脸红羞涩的和尚。 玄净的屋子南面开了一个窗子,正好可以看见外头的几株梅树。 红梅已尽数绽放,浓郁的芳香顿时飘满了整个南窗口。 莳七叹了口气,从前在青陉山的时候,袅袅最喜欢折几枝红梅插在她房中的花瓶里。 可现在,她已经好久没看到袅袅了,用灵力也找不到,袅袅似乎在躲着她。 莳七摇身一变,换回人身,然后指尖轻点,在屋子周围设下一道屏障后,才从窗口而出,折了几枝红梅回来。 她将红梅插在案几上的瓶子里,顿时芳香四溢。 玄净回来的时候,见到自己的屋子被她设了屏障,心下一紧,以为出了什么事,他连忙破开屏障,猛地推开门,却看见小狐狸正趴在榻上,睡得酣甜。 玄净察觉了自己的失态,眸光微暗,修长的手指带起房门。 他是不是被这狐狸左右太多了,他的心神早已不能安静的念经诵佛,也许不该如此。 玄净坐在案几前,长长轻叹一声。 她跟他是不会有结果的,难道他当一辈子的和尚,她就一辈子以狐狸的样子陪在他身边吗? 当他眸光瞥见瓶中新折的红梅,屋内被她装点的素净却又不失雅致。 “小狐狸……”玄净低声喃喃念叨着。 莳七听见有人唤她,猛然从梦中惊醒,她又梦到了高台上那个身穿红色嫁衣的自己,眉目泠然,唇角勾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台下是千军万马,夕阳的余晖将她的身姿拉的颀长。 这个梦太过于真实,似是曾经发生过一样。 这是她第二次梦到这个场景了,心底的彷徨让她忍不住颤抖。 “怎么了?”玄净见她全身发抖,不由开口问道。 莳七一听他的声音,飞快的扑进他的怀中,毛茸茸的小脑袋不时的蹭着他的胸口,狐狸爪子紧紧的搭在他的手上,唯有这样,才能勉强抵消她心里的惊恐。 她是忘了什么吗?为何她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个场景。 玄净察觉到怀中小狐狸的颤抖,许是做噩梦了吧,他的大掌轻轻抚摸着她的毛发。 莳七渐渐止住了心底的惊恐,就在刚刚,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她就是想不出来,不,是她不敢想,内心深处,她畏惧那段记忆,既然尘封,她便不肯再开启。 “小狐狸。”玄净轻轻捏了捏她的耳朵。 莳七抬起毛茸茸的小脸看他,只见他难得一见的温柔,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没事了。” 第八十一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二十) 除夕那日,整个京城都充盈着喜气,日暮时分,薄薄的雪从天上落了下来,寒意越发浓,可却不能阻隔了新年的浓意。 南窗后头的红梅开得肆意,苍茫白中一点红,莳七将下巴轻托,趴在窗台上看着红得妖艳的一树梅花。 “当心受了凉。” 身后传来玄净的声音,莳七唇角微微上扬,转过身上前一把将他抱住,软声细语道:“和尚,今晚除夕,你和我一起过吧。” 往年的除夕夜,玄净皆是和寺内的众师兄弟一起过的。 他没有说话,似是在斟酌,莳七再接再厉道:“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看着你们热闹?” 玄净淡淡道:“你可以变成狐狸和我一起。” “那有什么意思,一帮和尚坐在一起,除了讲经就是悟禅。”莳七紧紧地抱着他不让他走,非得他答应不可。 玄净见她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了,有些无奈道:“我想想。” “不行,你现在就答应。”莳七眸光灼灼的看着他,轻声道,“不答应我就亲你了啊。” 玄净心中一动,终是微微颔首:“好吧。” 玄净法师身体不适,早早就歇下了,慧明和慧空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一阵失望,还以为今晚可以和小狐狸好好玩一下的,没想到师叔竟然不舒服歇下了。 泼墨似的夜空中遥遥升起几盏孔明灯,玄净回房的时候,没有看见小狐狸,不由皱了皱眉,让他陪她过除夕,结果自己没影了。 他理了理身上的僧衣,而后在案几后面坐下看书。 过了好一会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一个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悄然隐入,她的衣裙上带进来几缕风雪,顿时被屋内如春般的暖意烤化了。 玄净抬眸看她,见她发间覆了层薄薄的积雪,遂上前抬手帮她掸去。 “去哪儿了,这样狼狈?” 莳七狡黠一笑:“我跑了三十里,才买来的好东西。”言罢,献宝似的将怀中的东西放在桌上。 玄净怔怔的看着案几上的酒水,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寺内不得饮酒。” “你不喝我喝,这可是难得的梨花酿。”莳七才不管他和尚身上的规矩,生怕他转脸就把梨花酿扔了,遂上前护在酒坛的面前。 玄净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心中一阵无言,僵持了一会儿,还是他妥协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莳七就知道和尚刀子嘴豆腐心,向来舍不得拒绝她。 她高兴地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和尚,就知道你最好了!” 外头风雪未停,屋内烧着暖意融融的银霜炭,室暖如春。 莳七从未想到姝丽的酒量这样差,好歹也是三千年的大妖,几杯梨花酿下肚,竟然头昏脑涨的,赵鹤清酒量还行,徐知初千杯不醉,要不然也不会在吸毒出狱之后去陪酒了,可姝丽的酒量……真的是一言难尽! 玄净看着她如海棠花般酡红的双颊,眸光微微一顿。 莳七摇摇晃晃的走到玄净面前,拨开他的手跨坐在他身上:“和尚,你喜欢我麽?” 玄净浑身一僵,她软软的身子就这样靠着他,他怕她摔下去,不禁伸手揽住她的腰,她的腰怎么这样细,不盈一握似的。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和尚!” 莳七见他久久不语,遂靠近他的耳畔又问道。 玄净依然没有开口,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莳七眸光怔怔的看着他,指尖细细描摹着他的五官,喃喃道:“你不喜欢我,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玄净薄唇微启,良久才低眉淡声道:“你醉了。” “我醉了?”莳七喃喃的重复着他的话,忽然她猛地将杯中酒饮尽,在玄净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红唇轻轻附上他的薄唇。 玄净被这变数弄得怔愣住了,一股辛辣却带了几分甘甜的琼浆被她送入自己口中,这是梨花酿? 平生头一回喝酒,玄净险些呛住,莳七看着他脸色通红的样子,不由大笑起来。 玄净被她戏弄,眉心微蹙,却见她神采飞扬的笑着,他看着她笑得开怀,自己眼底也不由染上一抹笑意,莳七看着他俊朗的眉眼,眼底的宠溺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收起唇角的笑意,再次吻上了他的唇,记忆中甜美的滋味再次卷土重来,玄净脑子一片空白。 莳七闷声轻笑,真是个大木头! 那声轻笑似乎刺激到了玄净,他眸底暗了又暗,只觉得浑身燥热,忍不住收紧揽在她腰肢上的大掌。 莳七被他抢走了主动权,任由他攻城略池,来势汹汹。 屋内响起隐隐的喘息声,暧昧模糊,玄净被人泼了盆冷水,猛然清醒过来,他一把推开莳七,指尖颤抖的捻着手腕上的佛珠,口中不住念着什么。 莳七眉眼上挑着神采,漫不经心的看着他,唇角溢出一声轻笑。 “和尚,你别自欺欺人了。” 玄净阖上双眸,指尖拨动着佛珠,狐妖惑人,可他却舍不得撵她走。 就在他兀自诵经的时候,她忽然从后面抱住了他,她的手在他胸前抚摸着,声音慵懒惑人:“清修,我陪你来场艳修吧。” 他僵硬的坐在那里,任由她的一双小手在他身前摩挲,他的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狐狸……放手。” 莳七轻笑一声:“不放,有本事你把我推开。” 玄净微微闭上双眼,再次睁开眼时,他下定决心推开她,未曾想,她竟是亲吻上了他的喉结,而她的小手一路向下,握住了那处滚烫。 “你心里是想要我的吧,和尚。”莳七唇角勾起一丝撩人的弧度,轻声细语的在他耳畔说道。 玄净端坐着,可身上的僧衣早已被她扯开,而她也衣衫半褪,那撩人心魄的神态竟缓缓和竹骨扇上的人重合,玄净鬼使神差的伸手抱住了她。 他眼底渐渐燃起浓郁的欲色,大掌在她袅娜的身子上游走。 自他化被动为主动之后,莳七再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任由他胡作非为。 猛然间一阵天旋地转,莳七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打横抱起,他轻轻地将她放在榻上,薄唇顺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的亲吻着。 莳七目光迷离,瞥见他锁骨处的那抹红色胎记像是暧昧的吻痕,徒惹迷惑,她昏昏沉沉间迎合着他,玄净看似文弱清瘦,可动作凶猛,莳七忍不住轻哼道:“慢点。” 外头的雪越飘越大,屋内的炭火燃烧着,偶尔噼啪炸出一个火花。 低低浅浅的喘息声给这素净的室内平添了几分暧昧。 第八十二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二十一) 玄净醒来时,天正蒙蒙亮,透过雕花窗往外看去,满天满地的白,炭盆里只余些羸弱的火光,微弱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打进屋内,冬日惯常都是这样青灰色阴郁的天气,温和的光晕半洒在地上,整个屋内都像是渡了层朦胧的暧昧。 他缓缓坐直身子,被子顺着他光裸的上身滑下,露出身侧同样赤身的女子。 他眸光微闪,抬手按了按眉心,不是梦? 他怔怔的看着她白皙光滑的后背,上头的吻痕让他喉头一紧,玄净忍不住伸手,可刚一触碰到她的肌肤,他的手就像触电似的骤然缩了回来。 “冷……”她蜷缩着*的身子,低声呓语。 玄净将被子给她盖好,然后指尖燃起一簇火苗扔进炭盆中。 地上凌乱的散着他和她的衣裳,玄净瞳孔一缩,只觉得身下像是再次燃起一簇火焰。 他从地上的衣裳里挑出自己的僧衣,却发现上头早已染上了她的气息,他喉头再次一紧,将所有的衣裳捡去叠好,然后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套干净的穿好,悄然离去。 莳七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身侧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她微微低眸,只见戒指上的玉石已经变成了橙色,似是趋近于红色。 莳七化成小狐狸的模样出了屋子,今日初一,前来拜佛上香的香客络绎不绝,她在寺院里溜达了好一阵子也没看到玄净,不由一阵气闷,他在躲着她吗? 眼看见慧明走了过来,她眼珠子一转,噌的扑进了他怀里。 慧明胖乎乎的小脸挤满了笑意:“小红,你好可爱啊!” 莳七险些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满脸黑线,小红是什么鬼啊!她从慧明的怀中跳了出来,咬着他的衣角就把他往前拖。 慧明以为小狐狸在和他玩,笑得前仰后合。 莳七愣愣的松开嘴,抬头望天,心底满是忧伤,他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慧空看见慧明在和小狐狸玩,心痒痒的凑了上来:“小狐狸,让我抱一抱你吧。” 他将慧明挤到一边,伸手就来抱她,莳七已经对这两个傻不愣登的小沙弥绝望了,慧空见她没有躲闪,心里高兴地不得了,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小手抚摸着她的毛:“小狐狸,今天玄净师叔去了禅房坐禅,你可不能乱跑,小心被来上香的人抓走了。” “对对对,你要跟着我们,不然会有坏人盯上你的。”慧明这回倒是机灵,佯装张牙舞爪的吓唬莳七,就为了小狐狸能像跟着玄净师叔那样跟着自己。 莳七忍住心里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噌的从慧空的怀里蹿走了。 慧明和慧空一阵忧伤,小狐狸的心思还真是捉摸不透。 “唉,我要是玄净师叔就好了。” 莳七一阵气闷的回了屋,臭和尚,竟然敢躲着她! 玄净在禅房中待了整整三天,三日未眠,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显得比以往更疏离。 回到房中,就看见一个身上只盖了一层薄纱的女子侧躺在他的床榻上,薄纱只遮住了她非礼勿视的地方,露出了修长白皙的大腿和莲藕一般的胳膊。 莳七单手撑着脸颊,眸底媚意撩人,唇角却勾起一抹轻嘲。 “哼,装模作样!” 玄净像是没听到一般,径直走上前,拿起被子将她裹起,神色淡然:“姝丽,我们谈谈。” 莳七轻笑一声:“好啊,到床上谈。” 在禅房待了三日的玄净像是变了个人一样,面对她的调戏,泰然自若。 玄净侧身坐在床边,眉目间满是清朗:“姝丽,那天全错了。” 莳七冷笑一声,她就不信这和尚真是块石头,怎么也捂不热! “错了?哪儿错了?是这样错了,还是这样错了?”她的长腿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手指在他前胸上轻轻摩挲。 玄净本以为他念了三天的经书,应当能抵挡这狐狸的诱惑,可眼下,他的身子还是像着了火似的发烫。 他双手紧握成拳,薄唇紧抿,半晌才道:“都错了。” 莳七气极反笑:“和尚,你还真是口是心非,怎么,难道嘴上坚持了,佛祖就原谅你了?” 像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一般,玄净猛地站起身,眸底尽是冷意。 “走!” 莳七唇角的笑意渐渐舒平,她坐直身体,一件一件的穿着衣裳。 玄净眸光冷寂,负手而立。 莳七从头到尾没有再说一句话,而玄净也未曾再看她一眼,她越想越气,每次她和玄净的关系稍稍有些进展,这和尚总是能一手破坏掉。 可是当晚,她还是回了国清寺。 玄净点了一盏明烛,正在看着一卷经文。 莳七赌气似的坐在他身旁,一会儿用脚踢踢他,一会儿用手戳戳他的脸:“我说和尚,你真没看到我还是假没看到我?” 玄净下定决心和她斩断情丝,一错不能再错。 “狐狸,你我不一样,等来世,你再来找我不好吗?”玄净缓缓放下手中的经书,声音淡淡。 “不好。”莳七摇了摇头。 “为何?” “因为来世的你已经不是你了。” 玄净一怔,指尖下意识的摩挲着佛珠,久久不语。 夜色如泼墨一般,空中遥遥浅缀着几抹星辰,一道劲风划破这寂寥的夜色,潜入府邸深宅。 床榻上趴着一个雪肤花貌的女子,她听见动静,懒声问道:“如何?” 空年眸光怔怔的望着她如雪一样的后背,喉头一紧,继而低垂双眸,声音淡然:“查到了一个消息,不知可用不可用?” “说来听听。”万安灵手指轻轻拨弄着头发,姿态媚惑撩人。 空年呼吸一凛,沉了口气才缓缓道出全部。 万安灵听完,眼底俱是喜意:“可用,为何不可?” 空年得到吩咐之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万安灵察觉屋内多了一抹陌生的气息,她上挑着双眉,嗤笑一声:“怎样?百密而无一疏。” 一个冷冽的女声回响在屋内:“最好如此。” “倘若你早肯跟我合作,也不至于让那狐妖得了逞!”万安灵心情大好,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愉悦。 淡漠的女声渐渐冷然:“我只同你合作一回,你也莫将我和你划为一类!”言罢,窗帘微动,屋里再无第二个人的气息。 万安灵狠狠将手边的香枕扫了出去:“蛇鼠一窝的贱人!” 第八十三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二十二) 慧空和慧明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小狐狸了,心里难免想得慌。 这日,趁着玄净坐禅,慧空和慧明两人悄悄潜入了玄净的房间,想找小狐狸玩。 “小红你在哪里呀,出来和我们玩啊!”慧明压低了声音轻唤。 他从床底爬出来,手脚俱是灰扑扑的,“师兄,我没找到小狐狸。”没人回应他,他有些不开心的张望,只见师兄正站在椅子上翻着玄净师叔的案几。 “师兄你在干嘛呀!” 慧空吓了一跳,低头瞪着他:“小声点,你想把师叔引来是不是?” “咱们不是来找小狐狸的吗?你乱翻师叔的桌子做什么?”慧明紧张的缩了缩脖子。 慧空得意洋洋的从案几上抽出一柄竹骨扇:“我看到师叔从前总是拿着这扇子一看就是半天,我也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莫不是什么罕见的经文,不然为何师叔的修为这样高深? 慧明的好奇心也被引出来了:“师兄我也想看。” “等我看完的。” 慧空小心翼翼的展开竹骨扇,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美人酣睡图,冰肌玉骨,淡扫蛾眉,当他看清女子的容貌时,吓得尖叫一声,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下来。 慧明连忙捡起地上的竹骨扇看,他像见了鬼似的,将竹骨扇摔在地上,狠狠地踩着。 玄净察觉到有人动了他的东西,遂赶了回去。 一进门就看见慧空吓得脸色发白,坐在地上,而慧明像疯了似的踩着他的扇子。 他脸色骤然一冷,上前一把推开慧明,从地上捡起那柄残破的竹骨扇:“你们为何在这里?” 慧明脸色煞白,一把抓住玄净的手:“师叔,她……她杀人!” 莳七将她原来的宅子卖了,想着以后就在国清寺一心一意攻略玄净,顺带着等万安灵上门。 她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天空又纷纷扬扬的飘起了小雪。 狐狸的爪子在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爪印,虽然有修为暖身,可她却情愿把自己浑身冻得冰凉,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趴在玄净怀里取暖了。 远远望见玄净房里橘黄的灯光,在这寒意袭人的冬夜让莳七骤然一阵安心。 推开门,玄净正坐在案牍后面看书,莳七将小爪子在门槛上蹭了几下,看见爪子上已无半点积雪,她雀跃的扑进了玄净的怀里。 玄净没有理她,莳七早已习惯这样的他,跑了一天,浓浓的困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在此时,他淡淡的嗓音响起。 “你又杀人了?” 莳七一怔,满目疑惑的望着他,“何时?” 玄净缓缓站起身,莳七险些摔了下来,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地上。 “寺外的那条小径,你可曾杀了两个男子?” “你说他们?”莳七用小爪子挠了挠毛茸茸的小脑袋,半晌才回忆起来,“他们见我真身,起了贪念,欲捉了我去领赏金。” 玄净眸底隐隐露出几分薄怒:“那你也不该杀了他们。” “你是说我就该任由他们欺凌,让他们捉了我献给万安灵,然后抽筋扒皮,给太后暖骨?”莳七摇身一变,幻化成人形,挑眉轻笑。 玄净没有说话,只是在椅子上缓缓坐了下来。 莳七唇角的笑意荡然无存,声音里俱是冷意:“和尚,我倒是从来不知你这样心善!” 玄净手指轻轻摩挲着佛珠,微微阖上双眸:“你有三千年的道行,如何不能有法子制止他们,可你偏要选那个暴戾的法子!” “玄净!”一阵浓浓的失望顿时涌上心头,莳七冷笑一声,“你信你的佛主,我可不信!” “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玄净淡淡开口,像极了初见她时的模样。 莳七气极,转身便走。 玄净没有挽留,只是闭上眼睛念经,手里轻轻拨动着那串佛珠。 莳七走到门边的时候,微微驻足,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眼底弥漫着讽刺,“玄净,你杀妖不杀人,和我又有什么分别?” 出了国清寺,莳七心底一阵憋闷,扬手射出一道白光,狠狠的击打在一株百年青松上,那松树顿时拦腰截断,发出震天惊响。 天空下的小雪早已不知何时变成了鹅毛大雪,零星的烛火点缀着夜色,愈发衬得这夜寂寥。 苍茫的白雪覆盖了整个青陉山,她以为她不会再回来的,只是她现在竟然无处可去。 她的府穴似乎还残留着她走前的暖意,莳七长长轻叹一声,坐在榻上。 目光无意间瞥见倒了的铜镜,莳七不由浅蹙眉心,有人来过? 她轻点指尖,在房中探查着陌生的气息。 莳七缓缓放下手,轻叹一声,是她多心了。 千里奔袭,她累得几乎快睁不开眼,遂躺在榻上沉沉的睡去了。 莳七一觉醒来之后,却见原本白雪皑皑的青陉山已是绿意葱茏,鸟雀争鸣。 刺目的日色透过树梢间的缝隙洋洋洒落,绚烂的阳光让她不禁眯了眯双眼,轻抬素手遮在眼前。 从凛冬到炎夏,她竟是睡了这么久麽? 再次回到国清寺,却见断壁残垣,似是被大火熏黑的墙面孤零零的伫立在那里,地面因为长时间无人清扫,覆了厚厚的一层落叶。 她惊疑的往里面走去,看不见半个人影。 她来到玄净的屋子,只见里头的陈设还是她走前的模样,只是人气寥寥,书案上蒙了层厚厚的灰尘。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从国清寺出来,便直奔皇宫而去。 见到秦逸的时候,她着实怔愣了好久,印象中的秦逸刚及弱冠,龙章凤姿,一副俊朗少年世无双的模样,可眼前这个蓄着胡须、面容成熟的男人真的是秦逸麽? “秦逸?” 莳七在给整个养心殿设下一道屏障,然后轻唤了一声。 秦逸听见空无一人的大殿里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心里一阵狂喜:“姝丽?” 当他话音刚落,唇角不由漾起一丝苦涩,喃喃道:“又是幻觉吧。” “秦逸。”莳七现了身形,稳稳站在殿内。 秦逸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红衣女子,双瞳剪水,瑰姿艳逸,她还是这样年轻。 他颤抖着声音,几度哽咽:“姝丽,你回来了。” 第八十四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二十三) “是,我回来了。”莳七有些疑心,却还是微微颔首。 秦逸强忍着眼底的湿润,扯了个微笑:“我还以为,此生再不会见到你了。” 莳七心里装着事,遂开口问道:“我不在的这几个月,国清寺发生什么事了?人都去哪儿了?” 秦逸的神色有几分古怪,他抬眸看了看莳七,欲言又止。 这更让莳七惊疑了,她连忙追问:“你说话呀!” 秦逸抿了抿薄唇,片刻才道:“国清寺的僧人,可不就是你杀的麽?” 他看着莳七眉心紧蹙,眸底渐渐染上寒意,不由试探着问道:“你,都不记得了吗?” 莳七隐隐觉得有什么念头转瞬即逝:“现在距离你登基过去多久了?” “整整十年了。” 十年!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不,不对,事态反常! “玄净呢?”玄净道行和她相当,总不至于死了吧! 秦逸一听玄净二字,心底一阵不舒服,却还是回答了她的话:“玄净当年在归鹿山闭关时,你血洗了国清寺,屠尽满门僧人,最后一场大火烧毁了寺院。玄净出关之后,便四处寻你。” “可曾有人亲眼看见是我?” 秦逸微微颔首:“前去上香的众香客皆是亲眼所见。” 他见莳七陷入沉思,想了想又问道:“姝丽,血洗国清寺的人,应当不是你吧。” 不是问句,只是肯定的陈述一件事,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 莳七低眸看着戒指上不知何时变成黑色的玉石,唇角勾起一抹轻嘲,没想到,选择毫不犹豫相信自己的人,竟然是秦逸。 “是与不是,已经不重要了。”莳七眼底俱是嘲讽,淡淡开口。 她忽然想起在原来的世界里,她入魔还是没入魔,真的有人在意吗?不,他们认定了心里的所想,便再不肯接受其他的真相了。 这个位面当真让她身心俱疲。 她有些无力的微微一笑:“多谢你了,秦逸。” 眼看她要走,秦逸喊住了她,“姝丽,我不知你什么来历,但是玄净现在四处寻你,玄净修为高深,你留在宫里相对安全一些。”况且玄净现在恨极了她,他也许有希望。 “不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莳七淡淡拒绝了他,摇身离开。 秦逸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在殿内,眼底满是苦涩,得不到的,始终得不到,纵然是眼下这样,她也不会留在他身边。 莳七从皇宫出来,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 她不怕前路漫漫,可是连他都不信她了,她想不出自己努力的意义在哪里,单纯只为了神魂麽?不过自宋以良那个位面开始,她就坚信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个体,并非单纯的攻略对象,她更不愿自己成为一个只为复仇拿到神魂的傀儡,这样的她和利己的苌黎又有什么分别? 她愿在这些位面认真的活过,每一个世界都是美好的记忆。 可是现在,她退却了。 步履彷徨,漫无边际的游荡,当她反应过来时,却是已经到了国清寺。 她抿唇想了片刻,还是进了寺内, 夕阳的余晖照耀着整个大地,天空被金色的霞彩衬得愈发的醉人,她坐在玄净从前讲经的高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腿。 四方寂寥,耳边唯余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 她想起了玄净不止一次说过让她来世再找他,他心里也是有她的吧,可是他不信她。 他心里的信仰让他此生对妖都是一个印象,哪怕她在他心底确实是不同的,他们之间何止隔了前世今生被遗忘的记忆,佛妖殊途才是最大的鸿沟。 想到这里,她缓缓低垂下双眸,静静的凝着手上的戒指。 她放弃了。 她怎么可能改变一个心中装满了佛、对妖充满了偏执的人。 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 指尖轻轻拨开戒指上的暗格,不久,陆辛淡淡的嗓音透过戒指传了过来,“何事?” “我放弃了。” 那头沉默,片刻,陆辛的幻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为何?” “我敌不过他的信仰。”莳七云淡风轻的开了口。 陆辛沉默了许久才道:“随你。”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其实你若只是为了神魂,现在也就不会唤我过来了。” 莳七眸光一怔,陆辛一句话便点破了她的心思,她拿玄净当真了,所以才会产生挫败感,若是她只是为了神魂,大可一味的迎合玄净,可那样,她就不是她了。 “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最后还是选择放弃?”陆辛淡淡开口。 莳七没有说话,眸光只是静静的凝着戒指上那黑色的玉石。 陆辛的幻影骤然消失,空中回荡着他的声音:“你若执意,明日再唤我一次便可。” 莳七最终也没有再找陆辛,她沉思了一夜,在高台上从日暮坐到月升,又从黑夜等到天明,当东方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洒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想通了。 指尖轻轻摩挲着戒指上的玉石,口中低声轻喃,“玄净,倘若我受伤了,你可会心疼?” 她将整个国清寺转了个遍,虽然被一场大火烧毁,可残留的断垣还依稀可见斑驳的血痕,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当年浓重的血腥味,虽被时间掩埋,却还是在无声诉说当年的惨状。 莳七在这片废墟中似乎嗅到了一股独属于自己的气息,怎么会? 她抬手用灵力将整个国清寺覆盖,不出片刻,一只玉簪缓缓从废墟中升起,径直向莳七飞来,最后落在她的掌心里。 “流霜簪?” 她手指紧紧地捏着玉簪,喃喃念着。 忽然,她猛地将玉簪插入发间,双手骤然聚集巨大的灵气,片刻,从寺院的各个方位纷纷扬起无数细碎的微光,这些微光在灵气的促使下,渐渐形成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球。 莳七扬声大笑,笑声讽刺,满目苍凉:“袅袅,竟然是你!” 怪只怪她没防备,原来之前回青陉山,她感觉有人来过不是错觉,她当时只是探查有没有陌生气息,可屋里那片嫩黄色的羽毛却被她忽略了。 最熟悉的人,才是最容易被忽略的人。 第八十五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二十四) 昏黄的天空渐渐被墨一般的色染了暗意,唯有西面的天际流光溢彩的晚霞,像天上的仙子亲手织出的彩锦,炎色中混杂着些许梦紫流金。 莳七轻抬素手,缓缓拔下如瀑青丝间的流霜簪,顿时墨一样的长发散落开来。 她微微阖上双眸,毫无保留的释放三千年道行的灵力,周身顿时似渡了层暗金色的光晕,晦暗不明中却有种摄人心魄的气势。 她指尖轻点流霜簪,将其注入一股灵力,随着灵力的注入,流霜簪躁动不安的在她掌心跳动,片刻,簪子便飞了出去。 莳七跟着流霜簪缓步向寺外走去,毫无遮掩的灵气随着她每到一处,便沉重的压迫着所有人。 果然未出她所料,袅袅和万安灵皆未离开京城,两人都舍不得秦逸,不过性质却大不相同。 流霜簪在一面青砖墙前停下,莳七抬手猛地破开墙上的禁制,只见原本的青砖墙露出了朱红色的大门,她收回流霜簪,抬脚走了进去。 亭台楼阁,水榭花苑,宅子里设计的无一不精巧。 “候你多时了。”前方水榭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只一瞬间,水榭上挂着的帘子尽数卷起,露出里面坐着的女子。 莳七将流霜簪猛地射了出去,直直逼向女子。 “还你。” 袅袅抬手攥住直直刺向自己心口的流霜簪,冷笑一声:“姝丽,你欠我的多了,可未见一样样偿还。” 是了,姝丽欠了她一条命。 “没想到,你我两千年的交情,竟然敌不过情爱一场。”莳七神色平静的凝着她,淡淡开口。 袅袅将流霜簪紧紧捏在手中,猛一发力顿时化为齑粉。 “他是我的情劫。”妖有三重劫,秦逸是她的劫。 莳七眸光如水,声音淡然:“我想知道,你背叛我的时候,心里可曾想过两千年来的朝夕相处?” 袅袅双瞳骤然微缩,片刻才轻蔑一笑:“姝丽,你可别忘了,咱们是妖,妖可不问情分的。” 莳七眸光微冷,她最恨别人说妖如何如何。 “你从前并非如此。” 袅袅眉目间满是讥讽:“算了吧姝丽,这个时候提从前可有什么意思?” “是,确实没什么意思。” “姝丽,从前你我只是没有触犯到彼此的利益罢了。”所以才能一派和睦的相处两千年。 “所以你为了一己之私,就屠尽国清寺满门,只为了让我和玄净反目成仇。”莳七眸光凝着她,平静的问道。 袅袅抬手轻抚着云鬓,眉目间的妆容魅惑十足,就连她一贯粉嫩的唇色也涂成了鲜艳的红色,仿佛一夕之间,莳七再见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芙蓉鸟了,她的世界除了吃,还多了*。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换其人之身罢了。”袅袅看向莳七的目光充满了嘲讽,似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如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莳七眸光微冷,抬手施展法术进攻袅袅。 袅袅反应飞快,灵巧躲开。 莳七口中默念咒语,催动三千年道行的威压,袅袅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她满目不甘心,一面回击,一面扬声道:“姝丽,你释放灵气,只会引来玄净,你可能不知道吧,他现在的道行可比你深多了。” “那也是我和他的事。”她敢释放灵气,就是为了引玄净出来。 袅袅艰难的抵抗莳七的攻击,密音传递给万安灵,让她赶紧过来。 莳七微微眯起双眼,她本以为袅袅只是为了私心报复她,没想到她竟然和万安灵勾结在了一起。 霎时间,一股怒气涌上心头,莳七凌厉的攻击袅袅,她将所有灵气聚集在右手掌心,对着袅袅狠狠一击,袅袅被拍到在地,一口猩红的鲜血喷了出来,不出片刻就现了原形。 眼看着万安灵就要来了,莳七不再恋战,化作一团幻影离开了。 袅袅被莳七重创,脑子混沌一片,她费力的睁开双眸,眼底俱是恨意。 莳七在国清寺隐隐发觉有阴腐的气息,她知道这是她日前在废墟中凝聚成的水球,她原先震惊于袅袅的背叛,反而把水球一事抛在了脑后,后来仔细想想,前后一联系,她大抵猜到了万安灵和袅袅合谋的手法了 她思量了良久,终是决定了解此事,最好一劳永逸。 玄净云游了十年,十年里一直在寻找莳七的下落。 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了无踪迹,寻了十年,终于在某天,他感受到京城的方向隐隐传来数千年道行的威压,是她回来了。 他赶回京城,却没再感觉到她的气息。 倒是万安灵像是早就知道他要来一般,在城门口等候了许久,见到他的时候,万安灵笑眯眯的迎了上来:“玄净法师,别来无恙。” 玄净没有理她,只是径直往里走。 “她不在里面。”万安灵懒懒的叫住了他。 玄净微微驻足,却没有回眸,亦没有说话。 万安灵对他这样早已习以为常,她缓缓走到他跟前,轻笑一声:“她杀了你满门师兄弟,哪里还敢露面,不过她听说你的修为又提升了,想来是心里怕极了,竟是往不知山的方向去了。” 玄净剑眉微蹙,手指轻轻摩挲着佛珠,不知山?传说这怨灵集聚的鬼山? 万安灵眸光微闪,隐隐露出几分诡秘之色:“玄净法师,你可不知,她回了京城一趟,竟是要置那个跟了她两千年的挚友于死地,只因她那挚友不肯牺牲自己助她修炼。” 玄净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眸光愈发的阴沉。 万安灵微微一笑道:“妖就是妖,再怎么化成人形,骨子里还是改不掉杀戮的本性。” 这句话像是狠狠戳中了玄净的心底,他眸光凌厉的低斥一声:“够了!” 万安灵一愣,片刻无置可否的笑了笑:“我知道的事都说完了。” 玄净没有理她,还是抬脚进了城。 万安灵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轻嘲,狐妖,这回可由不得你放肆了! 屠尽满门之仇,狐妖怎么也不能有回转的余地了。 第八十六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二十五) 日前还未离开国清寺的时候,莳七曾请了城隍出来询问,城隍只道国清寺那近千的僧人虽然身死,可魂魄却并未进入地府。 黑白无常前来勾魂的时候,这里早已空无一魂,许是飘荡在世间成了游魂吧。 可莳七却知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她大抵猜到他们的魂魄去了哪里。 不知山前有一潭寒水涧,之前莳七在国清寺废墟中凝聚成的水球就是出自这里。 袅袅用了寒水涧的水,将自己身上的气息掩盖,而后拿了从莳七那里偷来的贴身之物制造出莳七身上的气息,这样她再变换成莳七的模样,就连玄净也不能分辨。 这个法子还是第二世的时候,姝丽无意间和袅袅提起过,后来她自己都忘了,没想到竟然被袅袅阴了一把。 不过当初柳子石和她聊起寒水涧的另外一个作用,她并未透露给袅袅。 但是莳七却让小妖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另一个人,相信不久,那人就会过来了。 正好聚齐,往日的恩怨一起算! 她在寒水涧附近设了道屏障,凡有来人定然会触及屏障。 等了半个月,她意料中的访客之一才缓缓而来。 在她的记忆中,他还是几个月前的模样,可在他眼里,他已是十年未曾见她。 “玄净,好久不见。”莳七微微一笑。 玄净静静地看着眼前一袭红色衣裙的女子,唇角含笑,眸如星辰,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风情,她还是这样年轻,可他已经老了。 十年了。 他的眼底隐出几分复杂的神色,右手紧紧的摩挲着那串佛珠,唯有他自己知道,藏匿在僧袍衣袖下的左手传来止不住的颤抖。 “姝丽,我找了你十年。”十年间未曾停下脚步,唯有实在困顿的时候才会偶尔停下。 他也说不清他究竟为何找她,刚开始的时候,他满腔都是对她的恨意,她明明口口声声说她喜欢他,可为何转脸就能屠尽他满门,最初,他是恨她的,恨她的口是心非,可是后来呢? 后来麽,他步履不停的找了她五年时,他才发现,他对她的恨意早已在这漫长的寻觅中消耗殆尽。 他心底渐渐竟然升起一丝恐惧,他怕,怕什么呢,他怕他此生再也见不到她了。 而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脸上带着他熟悉的微笑,轻声细语间,让他恍惚又回到了他和她从前在国清寺的岁月。 那是此生最美好的记忆了,可他和她却再也回不去了。 “你是来寻我报仇的麽?” 莳七眸光平静的落在他身上,唇角是漫不经心的笑。 玄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微风轻拂而过,带起他青灰色的衣摆,他的眸光如水一般平静,可指尖却死死的捏住了佛珠。 莳七见他久久不语,不由长长轻叹一声:“我知道了。” “所以你终是不信我,对麽?”不知为何,她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玄净的心像是被人用针狠狠的扎了一下,他喉头一滚,片刻才道:“姝丽,你身上的业障太重了……” 她强忍着心头的涩意,笑了笑:“我的命还有用处,现在还不能给你。” 她这话一出,玄净的双瞳骤然紧缩,他薄唇紧抿,半晌才缓声道:“姝丽,我想过了,此生我不能成全你,但是在此之后,我可以渡你转世投胎,来世我去找你。” 莳七听了他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眼底俱是酸涩。 他是说他还是要杀了她为他国清寺满门报仇,但是他愿来世和她在一起麽? “玄净,我和佛,孰轻孰重?” 是佛吧,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性情偏执,却一心向佛的律迦叶。 莳七转过脸不肯再看他,轻声道:“算了,你不必回答,我不想知道。” “对不起。”他的声音传至她的耳畔,她只觉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的打在脸上。 她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直直穿透林深,震飞了树梢上栖息的寒鸦:“对不起?玄净你不曾对不起我,是我错了。” 她的笑声如一柄钝刀子,狠狠的剜着他的心,唇齿间尽是苦涩。 莳七在十里开外设下的屏障已被人牵动,她渐渐平复好心情,转而对玄净道:“你我的恩怨,且等我和万安灵算完之后再说。” “好。”他嗓音淡淡。 莳七道完这句话,便转眸再不肯看他一眼。 玄净见她不肯再看他,薄唇不由抿了抿。 树梢上的寒鸦扑棱着翅膀娃哇哇乱叫,层林密布,半点阳光也透不进来,浓重的阴气能让凡人心头绞痛。 过了片刻,只见远远掠来一个人影,莳七定睛一瞧,是万安灵拖着昏迷的秦逸飞来。 万安灵到了寒水涧前,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莳七,又看了看玄净,继而掩唇轻笑:“呦,老情人见面了!” 莳七看了眼被她扔在地上的秦逸,淡淡道:“候你多时了。” 万安灵柳眉微蹙,前后一思量,顿时了然:“那消息是你传的?” 莳七不置可否,款步上前扶起秦逸,继而在他眉心缓缓注入一道灵力,秦逸这才悠然转醒,他刚睁开眼就看见眼前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姝丽?”他强忍着满身的酸疼站起身,笑意灼灼的看着她。 他炽热的眸光让玄净心底一阵不舒服,隐藏在宽大袖口下的手紧握成拳。 莳七对着秦逸微微一笑,秦逸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他一瞥见眸光阴冷看着自己的玄净,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几乎是下意识的将莳七护在身后。 “姝丽,这是哪儿?朕怎么会在这里?”他记得他在批折子,可忽然眼前一黑,再醒来时就看见了她。 莳七轻叹一声道:“这里是不知山下,你是被万安灵带来的。” “不知山……”秦逸低声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当初在殿上,他曾听过她和万安灵说过不知山,那个传说中怨灵集聚的鬼山,万安灵为何将他带来这里? “狐妖,我不是让你和这紫微星叙旧的!”万安灵见没人注意自己,冷声呵斥道。 莳七流转眸光,淡淡睨了她一眼,懒声道:“别急,还有个人没到,等她来了,我们恩恩怨怨,所有的帐一起算!” 第八十七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二十六) 林深之处,似有劲风划过树梢,顿时响起沙沙声。 不出片刻,一个玄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她妆容妖娆,衣裙妩媚。 莳七静静地看着袅袅,她还记得初下青陉山时袅袅的妆扮,嫩黄色的留仙裙,一点淡粉的唇色,整个人满是朝气。 “呵,都到齐了。”袅袅唇角勾起一抹轻嘲,染着妃色蔻丹的手指轻轻将额前的碎发拢在耳后,举手投足间都是万种风情。 她眸光流转之际,瞥见秦逸将莳七护在身后,眼底不由溢出一丝恨意。 “秦逸,你怎么样?万安灵可曾伤了你?”纵然秦逸对她视而不见,可当她看见他脸上略有些狼狈的擦伤,还是忍不住关切的询问。 她正是跟着万安灵来的不知山,万安灵打着秦逸紫微星神格的心思,这十年间,碍于两人合作关系,万安灵并没有动手,可就在姝丽前往不知山的时候,万安灵突然开始对秦逸出手了。 秦逸对她微微点了个头,淡淡道:“多谢关心。” 这样疏离漠然的态度叫袅袅心头一痛,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几乎快插进手心。 “玄净法师,狐妖就在你面前,为何还不杀了她,为国清寺满门一报血海深仇?”万安灵心底急切,她抬头看了看树荫密布的阴林,扬声道。 她现在还是斗不过狐妖,所以想先祸水东引,让玄净杀了狐妖,她便可趁机占了狐妖的修为。 莳七冷笑一声,立刻扬手甩了一道白光射向万安灵,万安灵急速躲闪,却还是悬悬的擦着,手臂顿时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自然要算账,今日我跟你们一笔笔算清楚了!” 万安灵强忍着手臂的疼痛,对玄净喊道:“玄净法师,你也亲眼看见了,她的杀戮之心已经难以度化,还是杀了她,为世间清除一个祸害!” 莳七眉目阴冷,扬手又是一道白光打在万安灵的另一条胳膊上。 万安灵痛的死去活来,额间遍布冷汗。 可她知道,她不能还手,唯有这样才能让玄净杀了狐妖。 “你当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莳七缓步走到半跪着在地上的万安灵面前,居高临下的睥晲着她,“你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不是?可惜了,我今日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你!” 万安灵的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两条胳膊传来锥心的疼痛让她几乎难以开口。 “狐妖,前两世你不是我的对手,这一世,我依然能将你踏在脚下!” “是麽?”莳七轻笑一声,目光怜悯的望着她,“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吧!你还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万安灵强忍着想要还手的心,咬牙切齿的转头对玄净说:“玄净,你就任由她杀死我麽?” 玄净原本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从未见过这样盛气凌人的她,肆意张扬,像是不惧世间任何事。 莳七一听万安灵向玄净求助,立刻对他淡淡道:“玄净,你答应我的,这是我和万安灵之间的事。” 玄净心头泛起阵阵苦涩,她总说他不信她,可她又何尝信过他? 恰如此时,他本就未曾打算插手她和万安灵之间的恩怨。 万安灵见玄净竟不打算干预此事,心头猛然一震,思及至此,她低头猛地咬破指尖,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指尖一扬,对着秦逸猛地射出一道紫光,秦逸的额心正中紫光,整个人如傀儡一般僵在了原地。 袅袅见此状况,瞳孔骤然缩紧,上前一把掐住了万安灵的脖颈,厉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万安灵被她掐的喘不过气来,眼中满是讥讽:“没什么,不过是给他的一点小东西罢了。” 袅袅猛地松开万安灵的脖颈,然后便像疯了似的跑到秦逸身前。 莳七平静的看着她俩,片刻才淡淡开口:“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是将秦逸和你的精魄捆绑在了一起吧。” 万安灵缓缓站起身,强忍着两只胳膊上的疼痛,嗤笑一声:“还算聪明。” “我来猜一猜你的打算吧。” “猜错了如何?”万安灵讥讽的看着她。 莳七微微一笑,语气间满是漫不经心:“猜错了我将修为尽数渡给你,可要是猜对了,我便立刻取你贱命,如何?” 万安灵心底有些犯怵,可今日不是她死就是狐妖丧命,就算没有赌约,她也是一定要活着回去的,更何况她现在和秦逸绑定,杀她就等于杀秦逸,芙蓉鸟不可能让那狐妖杀了她的。 想到这里,万安灵心里有了底,她轻笑一声:“可以。” “你原先一直想将紫微星的神格占为己用,这样便可大大提升你的修为,倘若事成,只怕我和玄净联手都并非你的对手。” 万安灵嗤笑一声:“确实如此,可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是,所以这十年里,你一直在找机会下手,奈何袅袅一直对你有所防备,你又和袅袅之间有秘辛的合作,所以你一直在等,可是十年里你也并非半点收获都没有,你应该是无意间得知,倘若能和紫微星改命,这世结束,你就可以位列仙班,但是让你一直困扰的有两点,一是紫微星的命格不是你说改就能改的,二是就算改了,该如何瞒天过海,让天庭也无从查觉。” 莳七微微一笑,语气轻嘲:“和紫微星血脉相通的人早已身死,你无法再寻一个能做藏心之术的玲珑心,更何况当初李修永对你留了一手,一直也未曾把藏心之术教授于你。” “说来说去你究竟想说什么!”万安灵心底有些不安,她不耐烦的打断了莳七的话。 “我给让小妖散布了一个消息,也就是不知山前的寒水涧可以掩人耳目,而不知山更是可以帮你篡改命格,但在此之前,你需要一个两千年道行以上的精魂祭祀给不知山,所以你抓了秦逸来了这里,一是这里的寒水涧的水你确实需要,二是你知道袅袅会跟过来,她的修为正好可以祭祀。” “那消息是假的?”万安灵脸色铁青。 “不,是真的。”莳七懒懒一笑,“你来了之后一见我和玄净都在,便坐享渔翁之利,等玄净杀了我,你便抢占我的修为,而此时袅袅正好赶到,你平白多了我的修为,大可置袅袅于死地,将她祭祀给不知山,一石多鸟,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 第八十八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二十七) (抱歉抱歉,这章的名字搞错了,但是内容是对的,大家放心订阅) “但是你没想到玄净不欲插手此事,所以你方才就将你自己的一缕精魄送进秦逸身体里,这样他就和你绑定了,杀了你就等于杀了他,你知道秦逸在袅袅心中的地位,所以这也是你自保的手段。” 莳七看着万安灵越来越阴冷的脸色,不由轻笑出声:“不过我想你和秦逸绑定,应当还有其二。” “你究竟要说什么?”万安灵眸光冷厉,。 “我之前说过,你和李修永的共生契约,已经让你的魂魄被不知山盯上了,所以你想找个替死鬼,那个人就是。”莳七眸光款款流转,最后落在拥着秦逸的袅袅身上,语气诡秘,“秦逸。” 袅袅浑身一颤,目光狠厉的看着万安灵:“好一个狠毒的法子,你妄想改了他的命格,侵占他的神格,现在竟然还想让他替你献祭不知山!” “看来我猜对了。”莳七瞧着万安灵的神色,唇角勾出一抹淡笑。 万安灵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莳七早知她根本不会拿方才的赌约当真,所以现在的状况似乎陷入了僵局。 她一旦和万安灵动手,袅袅势必会站在万安灵那边,她俩人都不是莳七的对手,可若是联手就不一定了。 不得不说万安灵虽然心思歹毒,却的确有几分小聪明。 但是有些事情,她该说的还是要说。 想到这里,莳七转眸看向玄净,恰好玄净也静静的看着自己。 “玄净,你一直觉得国清寺的僧人皆是我所杀,可是你亲眼所见?” 玄净哑然,他当时正在归鹿山清修,回来之后便看见已变成废墟的国清寺,他整个人霎时间手脚冰凉,可那满目苍夷中熟悉的幽香,他和她那样亲密,又怎么会分辩错?更何况他在此之后捉了常年在国清寺外的一个小妖,那小妖也称是个有着数千年道行的红衣女子屠杀。 莳七轻笑一声,眸底满是失望之色:“是了,你也只是道听途说,加之那里有我的气息,所以你便也一口咬定就是我所为!” “姝丽……”玄净见她眉目间满是难过,心底猛地抽痛了一下,低声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罢了,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莳七眸光移开,不再看他,只是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国清寺满门并非我所杀,那日和你争吵后,我无处可去,一气之下便回了青陉山,岂料山中日色和世外并非相同,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已是十年后了。” 玄净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闻闻你之前在国清寺闻到的味道是不是这个。”言罢,莳七便从戒指中取出一滴水珠甩了出去,水珠直直的向玄净飞去。 玄净下意识的用手去接,那水珠稳稳地停在了他的掌心,顿时,一股熟悉的幽香便萦绕在鼻尖,正是他那时在废墟中闻见的味道。 “玄净,你我亲密至此,这味道真的是我身上的气息麽?”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将玄净从头到尾浇了个透心凉,这味道中隐隐夹杂着湿腐味,不仔细闻根本不会察觉。 他惊讶的抬眸看她:“这是?” “这是寒水涧的死水。”莳七轻抬素手,对着不远处的寒水涧释放灵气,顿时一抔水被她吸在掌心,她从发间拔下一根青丝放在掌心的水中,然后默念咒语,那青丝便顿时化作一股青烟消散在水中。 做完这些,莳七将掌中的水用灵气传送给玄净,玄净接下一闻,果真和方才那滴水珠的味道一模一样,幽香中略带了腐烂的气息。 玄净满目怔然,心头骤然涌起一阵欣喜,这么说血洗国清寺的人不是她了! 他眸光略带喜意看向她,却见她嘲讽的看着自己。 莳七只看了他一眼,便低眸看向了戒指,只见戒指上的玉石正在逐渐变色,最后由黑色变成了橙色,便再也不动了。 莳七嗤笑一声,满腔苦涩,他对她的感情竟然这样脆弱,只需要一件事便能左右。 “既然都说清楚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所有的账都该一一清算了!” 话音刚落,万安灵便声色俱厉道:“芙蓉鸟,你若是任由她杀了我,你的小情郎也是死路一条!” 袅袅神色骤然一紧,她很不满万安灵这样要挟自己,可看着怀中如傀儡般的秦逸,她终是下定了决心。 “我助你这一次,你把破解之法告诉我。” “可以。”反正她有的是法子,芙蓉鸟不如狐妖精明,对付起来也容易得很,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玄净会不会帮狐妖。 莳七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轻笑一声道:“玄净早已答应绝不插手此事。” 玄净薄唇紧抿,如鲠在喉,她现在对他好像对一个陌生人。 是对他失望之极了吧。 万安灵心中一喜,狐妖真是自寻死路。 莳七未等她想明白,立刻扬手便是一道刺眼的白光,直直向万安灵刺去,袅袅眼疾手快,顿时释放灵力设了一道屏障。 万安灵紧跟其后,从掌心变出一把长剑直直往莳七刺去,莳七分身不及,险些被刺伤,还好她先前早在自己的身上设了道禁制,万安灵被反弹在地,她知道狐妖鬼点子多,兴许她还准备了后手。 想到这里,她对袅袅使了个眼色,袅袅会意。 两人将灵气合二为一,在空中划过一道利光,向莳七狠狠劈来。 莳七连忙在周围设了道屏障,岂料劈来的利光实在庞大,一部分穿透屏障朝莳七而来,莳七一个侧身闪躲。 玄净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后背皆被冷汗湿了个透。 利光的一部分打在屏障上,瞬间被反弹了回去,方向竟是朝秦逸而去。 “不要!”袅袅见状,尖叫一声,然后迅速上前拉开秦逸。 就在她二人联手出现空隙之际,莳七聚集全身灵气狠狠朝万安灵劈去,万安灵躲闪不及,被披个正着。 她被灵气狠狠拍在地上,五脏俱碎,一口浓血喷了出来。 莳七冷笑一声,五指张开,对着她一吸,万安灵被她吸在掌心,虚弱的瞪着莳七:“你……要做……什么?” 莳七眸光略带一丝狠厉,拽着万安灵便朝不知山而去。 “我要将你。”她微微启合的红唇看在万安灵眼中,好像一只吐着红信的毒蛇,“生祭不知山!” 第八十九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二十八) 莳七拽着半死不活的万安灵直奔不知山而去。 不知山的怨灵集聚,冲天的阴气压得万安灵喘不过气来,渐渐开始七窍流血,进了不知山的地界,莳七将万安灵往地上一扔,旋即用灵力扬声道:“不知山鬼,你要的魂魄我给你带过来了,之前你我商量好的事是否还作数?” 等了片刻,不知山传来厚重的低鸣声。 莳七嫣然一笑:“好,我就知道山鬼大人言出必行!”言罢,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然后高高扬起,一串血珠在空中盘旋成圈,最后渐渐消失不见。 万安灵见她如此,心底慌张:“你……究竟和他达成了什么约定?” “告诉你作甚!”莳七嗤笑一声,言罢转身就走。 万安灵顿时感觉到一阵阴冷的威压笼罩在自己周围,莫不是山鬼,她连忙求饶:“山鬼,你若是肯放我一马,我日后一定去世间找寻各种美味的灵魂给你!” 尚未走远的莳七轻笑出声,漫不经心道:“你这世外之人的灵魂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换成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身后传来万安灵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团浓郁的黑气将她包裹在一起,如万虫啃噬一般,那惨叫声渐渐变小,最后再也听不到了。 莳七微微驻足,扬手对着身侧的一株树狠狠甩出一道白光,那百年巨树顿时被拦腰劈断。 她眸光凌厉的向断树后头看去,只见一个眼鼻流血的男子正躲在后头。 空年见自己已被发现,对着她扑通一声跪下,而后不停地磕头:“仙姑,我只想替我家主子拾骨埋葬。” “万安灵这样狠毒的人,竟也有人真心恋着她。”莳七看了他一眼,而后淡淡道,“不怕死就去吧。” 空年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她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寻得这不知山的,可他一踏入这不知山的地界,眼鼻皆流血,不知山的怨灵阴气太重了,他若是坚持替万安灵拾骨,能不能走出来还是两说! 回到寒水涧旁,袅袅怀抱着被重伤的秦逸,眸底满是绝望。 万安灵死了,她能感受到怀中的人渐渐虚弱,双手逐渐冰凉,她知道有个法子能险中求平安,事已至此,她不得不这样做了。 “姝丽。”玄净一见莳七,便低低唤了一声。 莳七对他淡淡道:“玄净,你且等我片刻,我和袅袅的恩怨是非还未清算。” “不必算了!”身后传来袅袅冷厉的声音,“今日你必须死!” 莳七顿时察觉身后传来巨大的灵气威压,一股灵气似是破开空气,迅猛的朝自己袭来。 “小心!” “姝丽小心!” 几乎是同时,两道男声同时响起,一个是玄净,一个是秦逸。 “啊!” 就在莳七转身反击的时候,她听见袅袅一声声嘶力竭的惨叫,她将指尖的灵气硬生生止住了。 只见秦逸浑身包裹着金光,手里紧握着之前万安灵的那柄长剑,狠狠的刺穿袅袅的心口,秦逸眼眸漠然,狠狠的抽出贯穿袅袅心口的长剑,顿时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直溅得袅袅白皙的脸庞上满是绝美的猩红。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转过身,双唇颤抖,眸底隐隐有几分湿润,让她看不清眼前那个深爱的男子。 她嗫嚅着唇瓣,哆哆嗦嗦的轻声问道:“秦……逸,我的……鲜血……可曾弄脏……你的衣袍?” 秦逸漠然移开双眸,淡淡道:“不曾。” 袅袅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听他说完这两个字,终于心满意足的笑了。 她颤抖着手捂住汩汩流血的心口,声音轻得恍如来自天际:“我……爱……” 最后一个字终是随着她轻阖上的双眸,彻底消散在唇齿间。 莳七静静地看着他们,喉咙处像是梗的难受,她轻轻眨了眨干涩的眼眸,半晌才轻声道:“秦逸,你杀了她。” 秦逸神色淡漠:“是,若非如此,她便要杀了你。” 莳七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苦***刻才看向他:“她喂了你她的精魄,妖神难以共容,这才逼得你觉醒紫微星神格,所以你才能一剑杀了她。” 秦逸浑身一震,眸底满是难以置信。 “她为了救你,甘愿自己生祭不知山。”万安灵死了,秦逸也必须得死,袅袅不愿让他死,所以死前最后的一个心愿便是死在他的剑下吧。 秦逸猛地回眸,只见原先袅袅死去的地方一团黑气逐渐消散,露出地上森森的白骨,那是一副鸟雀的骨架。 他浑身颤抖,手指一松,掌中的长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莳七微微转过身看玄净:“玄净,现在该来算算我们之间的事了。” 玄净眸光隐隐闪过一丝惊恐,他强忍着心底的慌张道:“姝丽,我们之间的事没有什么好算的,我已经知道血洗国清寺的人不是你了。” 他薄唇扯了个生硬的微笑,如鲠在喉的涩意卡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小狐狸,跟我走吧,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不知为何,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浓烈,直觉告诉他,他要失去她了,可他怎么能没有她呢,他已经找了她十年,他不想下半生的岁月都在彷徨寻觅中度过。 莳七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云淡风轻的道:“你错了玄净,事已至此,我们根本回不去了。” “回得去的。”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玄净只觉得自己仿佛一脚踩在悬崖边上,她只要一松手,便是万丈深渊,她终是累了,想放弃了吗?她不是说她喜欢他吗?怎么现在就不喜欢了呢? “玄净,我对你,向来是一步顶一万步。”莳七唇角溢出一抹苦涩,嗓音淡淡,“只要你向前走一步,我便可向你前进一万步,哪怕前头荆棘丛生,会弄得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可你往前踏了一步,却很快往后退回了一万步,我实在是累了。” 玄净心底升起巨大的恐慌,他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声音颤抖:“不了,以后我上前一万步……” “太晚了……” 莳七嫣然一笑,那笑意仿佛正午的阳光暖人心脾,可玄净的一颗心却沉沉往下坠,如坠深渊。 “玄净,倘若我受伤了,你会心疼吗?” 第九十章 和尚,我是你的小狐狸呀(完) 玄净猛然一怔,就在他恍惚之际,被她猛地一把推开。 “姝丽……” 莳七对他微微一笑,低眸看了看依旧还是橙色光芒的戒指,她不想等了,反正成与不成的几率都难以说清,且便破釜沉舟一回。 她缓缓张开双臂,骤然释放全部的灵气,一瞬间一团刺目的光芒将她包裹其中。 玄净眼底溢满了巨大的惊慌,平生头一回,他难以自持的失态大喊:“姝丽你不要做傻事!” 莳七被灵气托在半空之中,眸光淡然的看着玄净,唇角牵起一丝浅笑:“玄净,我和佛,孰轻孰重?” 玄净嗫嚅着双唇,半晌也没能吐出半个字。 莳七轻笑一声:“我懂了。” 玄净见她神色决绝,心底像是被人用刀子狠狠的剜着,他近乎哀求的说道:“姝丽我求你,下来。” 莳七没有理他,只是一味的释放灵气,三千年道行的灵气被尽数散出,袭卷得树木枝叶狂舞。 几乎在她散出灵气的一瞬间,他猜到了她的意图。 “你重要!我不要佛了,我只要你!”玄净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吼出这句话,绝望渐渐笼罩着他,他的眼底尽是悲色。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莳七散出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朝不知山的方向而去。 她在恍惚间听到他声嘶力竭喊出的那句话,唇角微微上扬,眼底是满足的笑意,她赌对了。 一股强烈的灵气缓缓注入她体内,是神魂。 玄净像疯了似的不停地念着佛咒,他指尖流出一道金光,生生掐断了她灵气的源头,他怔怔地看着掌心那团白色透明的灵光渐渐幻化成一个小狐狸的模样,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他还是迟了。 她散尽三千年道行,他截断的不过是她寥寥无几的妖灵。 透明的小狐狸在他掌心打了个滚,然后蜷缩起来混混沉睡。 “玄净法师。”身后似有一个男声喊他,玄净缓缓回眸,是城隍。 城隍微微一笑道:“姝丽女君散尽三千年道行和不知山签订契约,不知山归还当年的国清寺千人魂灵,我现在正要去通知黑白无常来带他们去转世投胎,您若有什么话,还可对他们一言。” “不必了。”玄净面无表情的回答。 城隍一愣,却没有再说什么。 玄净小心翼翼的将昏昏沉睡的小狐狸妖灵藏于袖中,而后转身离开。 从前日色慢,岁月静好,可他却没有好好珍惜,从今往后,就让他来守护她吧。 玄净走了太久了,久到他自己也不记得究竟走了多久,他和小狐狸的旅途,他变得碎碎叨叨,总爱和它说从前的事,他还无保留的将自己从前的感觉尽数告诉了它,可它从未回应过,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她的妖灵还在,他要想办法让她重新苏醒。 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他遇到了一个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者。 老者眉眼含笑的看他:“年轻人,你要去往何方?” 是了,他再也不是那个德高望重的玄净法师了,行走的日子里,他再未碰过经书,身上的僧衣破了便扔了,他现在穿的不过是寻常的长衫。 “不知。”他本不想理睬这个老人,可鬼使神差的,他还是回答了他。 老者微微一笑道:“老朽知道,你为的是怀里的那个小狐狸。” 玄净有些讶然,他神色激动的问道:“老先生可知如何救她?” 老者叹了口气:“难,她身上背负的乃不知山的劫数。” 玄净一听,心下大喜,老者说的是难,却未说不能,他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膝上顿时一股寒意袭来,他也顾不得半分:“求老先生指点。” “也罢,看在你诚心求问,老朽便告诉你,只是这法子诡秘,需付出太多,不知你敢否?” “只要能让她醒来,便是万劫不复我也甘愿。” “好!”老者赞许的点了点头。 从那日之后,世间再无如来佛座下弟子律迦叶,他将心亲手挖出献祭给了不知山,然后遵循老者的嘱托,带着小狐狸的妖灵在世间游荡。 那老者曾说,寻得一颗七巧玲珑心,按同理献祭给不知山那日,便是她醒来之时。 代价便是他此后再无七情六欲,便是她醒了,他也只是个活死人,再也没办法去爱她了。 可是为了她,他愿放弃所有,佛将他扔下界,要他体会世间疾苦,以己渡尽天下人,可佛却独独渡不了他,更将她排离在外。 为何,只因她是妖麽? 纵然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他也要她醒过来。 他微微低眸,看着掌心的那对珍珠耳环和珍珠项链,不由兀自苦笑。 这是他那十年前无意中看见一个女子所戴,他直觉若是姝丽戴上一定好看,他用尽全身的盘缠买下这两样东西,却永远也没机会送给她了。 她总问他,佛和她,孰轻孰重。 他现在每每想到这个问题,总是忍不住嗤笑,佛哪有她重要,可是太晚了,他悟到的太晚了。 之前佛是他身上的一道枷锁,将他和她阻隔于两界。 她说过一步顶一万步,现在这一万步十万步都由他来走好了。 不知跋涉了多久,双脚早已磨得血肉模糊,玄净才微微驻足,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老者离开时,他曾问过:“敢问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者微微一笑:“柳子石。” 国清寺在新帝登基后重新修葺了一番,寺院的钟声如三十年前一样,晨暮间各敲一百零八下。 小沙弥趴在栏杆上,听完钟声后挠了挠光亮亮的脑袋:“师兄,你可知寺里的钟声为何要敲一百零八下?” 另一个小沙弥摇头晃脑的念道:“钟声闻,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炕,愿成佛,度众生。妙心,你要自己悟啊!” “哼,其实师兄也不知道吧!” 秦逸单手负在身后,指尖轻轻捏着佛珠,淡淡道:“妙心妙真,今日的晚课可曾做好了?” 两个小沙弥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认错:“寂归师叔。” 秦逸静静的看着两个小沙弥离开,轻叹了口气,国清寺还是一如往昔了,可她再也不在了。 那日之后,他再不想做紫微星了,转身遁入空门,佛兴许渡不了玄净,却能渡的了他吧。 听说近来世间多了个行尸走肉般的活死人,那人所到之处便是杀戮,从佛祖座下弟子,到重复杀戮的活死人,他一念之间成了魔。 她等了这样久,终于等到了。 宁负如来不负卿。 第九十一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一) 浓重的雾霭遮蔽了整个查兹沃思庄园,随着几声犬吠,朝阳一点点撑开浓厚的晨雾,将晨曦洒在庄园青翠欲滴的草坪上。 庄园里的仆人们飞快的忙碌着,动作迅速却又有条不紊。 拉开厚重的窗帘,让金灿灿的阳光透进来,一个金发女仆笑着看向外面的天气:“今天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伊芙琳,有时间感慨,不如去厨房催催早餐。”另一个正在整理沙发上抱枕的褐发女仆神色有些不快,冷冷的看着她。 伊芙琳耸耸肩,不置一词的转身就要去厨房。 一个中年夫人站在门口拍了拍手,而后优雅的交叉手指于身前:“姑娘们,今天是西珀尔小姐回来的日子,你们最好别惹老爷和夫人不愉快,不然到时候我也没办法帮你们。” “是的,沃伦太太。”正在打扫的几个女仆放下手中的事,齐声回答。 沃伦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一个黑发的女仆小声嘀咕道:“西珀尔小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天老爷和夫人都闷闷不乐的。” 正要离开的伊芙琳笑眯眯的停下了脚步,神秘兮兮的看着她们:“你们不知道?” “知道什么?” 伊芙琳看着她们望眼欲穿的模样,不由轻笑了一声,然后压低了声音说:“西珀尔小姐在之前的舞会上被当众撞见和男仆在花园偷情,理查森侯爵已经把她遣送回来,听说要离婚呢!” “啊!如果离婚的话,西珀尔小姐以后不是都嫁不出去了?” 伊芙琳嗤笑一声,眼底尽是幸灾乐祸:“何止啊,回来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吧!” 原先的那个褐发女仆眼底渐渐弥漫着冷意,只听她厉斥一声:“好了!还不快去干活!” 伊芙琳这回倒是皱着眉头反呛了回去:“艾瑟尔,你别总是趾高气昂的!” “你要是再不干活,我就去告诉沃伦太太。”艾瑟尔看也不看她,只是低着头做自己的事。 几个男仆端着银灿灿的餐具走了进来,一见她们气氛有点微妙,皆是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仆微微一笑:“听说了麽?西珀尔小姐要和理查森侯爵离婚了。” 艾瑟尔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她将手中的抱枕重重的放在沙发上,转身离开了餐厅。 “她怎么了?”亚尔林一头雾水的看着艾瑟尔的背影。 伊芙琳嗤笑一声:“西珀尔小姐离婚了,她没办法再去侯爵那里干活了呗!” 亚尔林皱着眉头说:“别这样说,艾瑟尔不是那样的人。” 之前那个长相俊美的男仆卡特和伊芙琳对视一眼,眼底俱是轻蔑,不过倒是没再开口。 就在此时,庄园管家亨利走了进来,他是个绅士的中年男人:“老爷和夫人下楼了。” 男仆和女仆顿时噤了声,然后有序的离开了餐厅,只剩下亚尔林和卡特留下伺候。 “西珀尔的马车估计快到了。”伯爵夫人温柔的说道。 克洛维伯爵冷哼一声,神情冷厉:“我的脸都被她丢尽了,她还敢回来!” “理查森侯爵说要和西珀尔离婚,她哪里有地方可去,你要是也将她拒之门外,她一个淑女,能去哪里呢?”伯爵夫人一双褐色的眸子里渐渐升起一丝忧色,“只是再过两个月就是克劳莉丝的成年礼,她该进入基恩的交际圈了。” 马车行走在满是金色阳光的乡间路上,发出一阵哒哒声。 莳七是被一阵颠簸和摇晃弄醒的,她有些费劲的睁开双眼,只觉得浑身酸疼,嗓子眼像是被火烧得一样疼。 手里冰凉的触感让她不由低眸,只见她手心握着一个金属的小瓶子,她将瓶子凑近鼻尖轻嗅了一番,顿时一股苦涩的气味散在鼻尖,是毒药。 就在此时,原来这具身体的记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这个位面是充满着古典气息的中世纪欧洲,她所在的国度名叫诺顿帝国,首都是基恩。 她在这里的身份是克洛维伯爵家的大小姐西珀尔,母亲难产而死,不久之后,克洛维伯爵迎娶继妻进门,成为查兹沃思庄园新的女主人。 西珀尔的继母为克洛维伯爵生下一个儿子威廉和一个女儿克劳莉丝,儿子自然就是爵位的继承人。 西珀尔十六岁的时候,在基恩的社交际圈初一露面时,便引起了贵族未婚男士的瞩目,她端庄却又不失活泼,待人彬彬有礼,是一位真正的淑女。 甚至有个诗人赞美她的美貌,称她一双湛蓝色的眼眸是上帝的恩赐,就像神秘莫测的大海,只稍一眼,便叫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而她金色的长发,像晨间的第一抹阳光,金色绚烂却丝丝温柔。 西珀尔的美貌一时间传遍了整个基恩的交际圈,登门求娶的绅士几乎快把查兹沃思庄园前的草坪踏光了。 最后在万众瞩目中,西珀尔挑中了英俊博学的理查森侯爵。 克洛维伯爵欣喜若狂,西珀尔嫁给理查森以后就是侯爵夫人了,这对他以及整个查兹沃思庄园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西珀尔出嫁的时候,轰动了整个诺顿,算的上是世纪婚礼了,从那以后,诺顿的贵族少女无不把西珀尔视为模仿的对象,而绅士们则已西珀尔的容貌重新定义了审美。 倘若有一个淑女美到能引导审美定义,那她非西珀尔莫属。 可谁能想到,西珀尔成为侯爵夫人的第三年,竟然就被人撞见和男仆在花园里偷情,一时间,西珀尔从高高在上、所有贵族少女争相模仿的对象变成了众人嗤之以鼻的存在。 她彻底沦为了基恩贵族交际圈的笑柄。 莳七抬手按了按眉心,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西珀尔被伯爵夫人养的几乎不食人间烟火,她的性格天真烂漫,相信歌剧里那些美好的爱情。 嫁给理查森侯爵之后,每天也只知道举办下午茶会和舞会等等一系列聚会。 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穿越女整起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穿越女的身份是一个男爵家的小姐,她家别的没有,却极其有钱,理查森侯爵除了地位,供养着偌大的庄园,年年入不敷出,加之西珀尔的家产是她弟弟的,一来二去,穿越女就勾搭上了西珀尔的丈夫。 第九十二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二) 马车穿过一片青翠如茵的草坪,趟过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 莳七撩起马车的帘子,只见一座巍峨雄伟的庄园出现在眼前,她唇角略略扬起一抹轻笑,扬手将手中的金属瓶子扔了出去。 真是个傻姑娘,再怎么穷途末路,也不该轻生,应该浴血回归,让所有害过她的人,以及落井下石的人,都悔不当初! 马车稳稳地停在正门前,莳七提着大裙摆,款款下了马车。 门前只有一个身穿女仆服的女仆在迎接,其他的人皆未见踪影。 “侯爵夫人。”艾瑟尔连忙轻唤了一声。 “艾瑟尔,好久不见了。”莳七含笑看她,“不过你现在叫错了,你应该喊我西珀尔小姐。” 艾瑟尔登时红了眼眶:“西珀尔小姐,无论别人怎么看你,我都不相信。” “我明白。”莳七微微颔首,她转眸看着门里,淡淡道:“怎么不见父亲母亲。” “他们,刚刚起床,现在在用早餐。” 莳七点了点头,一手执扇,一手提起裙摆进了门。 路过大厅的时候,她瞥见站着的几个女仆和男仆,遂对着他们微微颔首,然后径直走去了餐厅。 “西珀尔小姐可真漂亮。”一个小女仆低声赞叹道,“她是我见过的最端庄的淑女。” 伊芙琳听到之后,不由嗤笑一声:“什么淑女,淑女才不会和男仆偷情!” 卡特睨了她一眼后,轻笑出声:“自降身价,她以后也只能嫁给农夫或者鞋匠了。”说完,他端着泛着银光的酒壶跟着进了餐厅。 餐厅里,克洛维伯爵和伯爵夫人正在用餐,莳七缓缓走了进去,管家亨利看见她的时候有几分诧异,却还是彬彬有礼:“侯爵夫人。” 克洛维伯爵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语气略带几分厌恶:“什么侯爵夫人,理查森侯爵已经和她离婚了,她现在不过是个被退回来的老姑娘。” 伯爵夫人连忙打圆场,上前挽过莳七的手,亲昵的安慰道:“这么早赶到,还没用早餐吧,坐下吃点吧。你父亲只是心情不好,你别太在意。” 莳七在远离克洛维伯爵的一个座位坐下,将手中的扇子放在桌上。 克洛维伯爵猛地将刀叉搁下,厉声训斥:“穿着赶路的衣服就餐,这就是你的淑女风范?” 就在莳七正要开口之际,门口缓缓走进一个妙龄少女,她身上穿着时下基恩最流行的克里诺林裙,款式也是今年贵族少女们追捧的红白两色条纹帕夫袖,一条亚麻色的麻花辫被宝石珠花点缀成错综复杂的发型。 她看见莳七的时候,微微有些吃惊,紧接着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讥讽和厌恶。 “西珀尔,因为你做的好事,害得我今年在基恩的社交圈要出丑了!” 莳七轻笑一声:“这不正称了你的心思,从此基恩的交际圈一提及查兹沃思庄园,大家想到的都是你。” “还有你这个败坏门风的人!”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冷斥声。 莳七缓缓回眸,只见她的弟弟威廉正神色冷漠的在餐桌旁坐下。 真有意思啊,穿越女不过是毁了西珀尔的一生,没想到她的家人更是有趣。 “我去换身衣服,失陪。”她拿起扇子款款起身,看着克劳莉丝身上的裙子称赞道:“裙子不错。” “那是自然,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条纹帕夫袖。”她看着莳七身上那件素淡的裙子,眉目间满是讥讽,克劳莉丝之前处处被西珀尔压制,难得有一回能在她头上,心底自然是无比自得。 莳七微微一笑,转身便走:“确实如此,当初我也不过是随意让裁缝做了这个式样,却也没想到能引领基恩的时尚。” 克劳莉丝脸色骤然一片铁青,她紧咬着贝齿恨恨地看着莳七离去。 就在莳七离开之后,克洛维伯爵阴冷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他和颜悦色的看着小女儿:“快坐下用餐吧。” 伯爵夫人单手撑着下巴,温温柔柔的看着克洛维伯爵:“前些天,乡下的农户来跟我说今年收成不好,是不是能少些租金?” “你决定吧。”克洛维伯爵不在意的回答,他一向信任自己的夫人。 伯爵夫人声音轻柔,眼底满是忧色:“可若是少了租金,克劳莉丝的成年礼只怕就要从简了。” 她话音刚落,克劳莉丝便满脸不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克洛维伯爵皱着眉头道:“克劳莉丝的成年礼不能从简。”西珀尔名声已经坏掉了,顺带着还替他得罪了掌握大权的理查森侯爵,他现在正需要各种人脉,他能培养出一个引领基恩时尚的淑女,自然也能培养第二个。 所以,克劳莉丝的成年礼必须盛大,他要整个基恩的社交圈像当年痴迷西珀尔那样痴迷克劳莉丝。 伯爵夫人两难的说道:“前几年莱顿庄园农户暴动那件事,你忘了吗?” 就在两人陷入为难的境地时,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用餐的威廉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叉,拿起餐巾优雅的擦了擦嘴:“西珀尔这次回来,应该带回来不少嫁妆吧,现在庄园遇到了难关,作为查兹沃思庄园的一分子,她也该出点力才是。” 伯爵夫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不好,那嫁妆毕竟是她原先的母亲替她准备的,她怎么会愿意拿出来?” 克洛维伯爵神色先是一喜,紧接着听到伯爵夫人的话,顿时冷哼一声:“她若是不愿意,也就不必再住在庄园里了!” “就是,她行为不检点,给父亲添了这么大的乱,让她拿点东西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克劳莉丝可不愿意自己的成人礼从简,她们这样的贵族少女,成人礼就是进入基恩社交圈的第一次展示会,以后能不能找到一个英俊又有家世的丈夫,成人礼在其中占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更何况当年西珀尔的成人礼可是以绝对的盛大,压倒了那几年举办成人礼的贵族少女。 她绝不能比西珀尔差! “就这么定了,她要是不愿意,就去乡下住!”克洛维伯爵拍板定下此事。 他敢肯定,就算是名声烂臭的西珀尔,也急需要基恩的社交圈,而去了乡下,就是将她和基恩的社交圈彻底划了一刀分界线。 西珀尔不敢的。 第九十三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三) 艾瑟尔见莳七出来,连忙带着她去了楼上的客房。 莳七这次回来,确实带了不少东西,有她之前的嫁妆,也有这三年当理查森侯觉夫人的时候,置购的不少精细的小玩意儿。 艾瑟尔见莳七挑眉看着客房,不由满是歉意的开口:“去年的时候,克劳莉丝小姐说要搬去您的房间,老爷同意了。” 西珀尔未出嫁时的房间是整个查兹沃思庄园除了主卧之外,最精致漂亮的,这和从前克洛维伯爵宠爱她也有一定的关系,但是这种宠爱只限于西珀尔还有利用的价值,可惜了,西珀尔不懂,以为那就是父爱。 “算了,反正我也不会住在这里太久的。”莳七无所谓的在梳妆镜前坐下。 艾瑟尔听了她的话,喜形于色:“您是说理查森侯爵会来接您回去吗?”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她是西珀尔,美得能让整个基恩贵族圈都为之痴迷的西珀尔。 “并不。”莳七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倘若她猜得不错,伯爵夫人已经打上了她嫁妆的主意,毕竟提议让西珀尔回来的人就是她。 莳七换了一条比较居家的裙子下了楼,他们已经用完早餐了,男仆们正在收拾餐盘。 艾瑟尔脸色有些不愉,对莳七低声道:“我让厨房再去做一份。” 莳七微微颔首,她确实饿了,西珀尔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吃东西。 艾瑟尔去了厨房,就看见伊芙琳他们几个正围在一起说笑,一见她来了,亚尔林连忙站了起来,她看了他一眼后对厨娘说:“托比太太,西珀尔小姐还未用早餐,你需要再做一份。” 厨娘满脸不高兴的把手里的东西扔在桌上,嘟嘟囔囔抱怨:“哪有淑女在人用过早餐之后才吃的?” 伊芙琳讥笑道:“她哪里还是淑女,托比太太快别开玩笑了!” 艾瑟尔眸光冷然的睨了她们一眼:“西珀尔小姐是不是淑女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不是。” 在场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伊芙琳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艾瑟尔:“艾瑟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夫人已经答应我让我做她的贴身女侍,所以你以后得叫我帕克小姐。” 果然不出莳七所料,在晚餐的时候,克洛维伯爵就提出让她把嫁妆交给伯爵夫人保管。 莳七抿唇微微一笑,晚餐一直是诺顿帝国一天中最重要的一餐,她看着餐桌旁皆是盛装出席的众人,心底一阵嘲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莞尔一笑:“父亲,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我不想把它交给任何人。” “玛丽也是你的母亲。” “不,她不是。”莳七笑盈盈的说出这句话,在场的人脸色皆是阴沉了下来。 倒是伯爵夫人还温柔的打着圆场:“算了,罗伯特。” 克洛维伯爵气得手都在颤抖,可还是拼命的维持着绅士风度:“西珀尔,我说最后一次,把你的嫁妆交给玛丽保管。” “不行。”莳七唇角还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然后拒绝了他。 威廉见克洛维伯爵被她气得几乎快说不出话来,遂放下手中的刀叉,缓缓转眸看向莳七,神色间满是厌恶:“西珀尔,你要是还想在查兹沃思庄园住下去,最好还是听父亲的话。” “如果不听会怎样?”莳七唇角的笑意渐渐舒平,眼底隐隐泛着一丝冷光。 克劳莉丝抢先幸灾乐祸的回答:“那就去乡下住。”从此以后被基恩社交圈除名,这可是世界上最生不如死的事了! “好。”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莳七居然面不改色的答应了。 伯爵夫人原先胜券在握的笑意顿时僵在了唇角:“是……去乡下住。” “我不聋,夫人。” 破天荒的,西珀尔居然不在乎去乡下住,而且还称呼继母为夫人。 莳七优雅的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后,微微一笑:“我明早就离开,相信在这里多待一个晚上,父亲应该不会拒绝吧,毕竟绅士怎么会放任一个淑女晚上没有地方住。”说完,她转身离开了餐厅。 克洛维伯爵气得再也没办法维持原先的绅士气派了,他狠狠地一拍桌子,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深夜,莳七换上睡衣正要睡觉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进来。” 艾瑟尔走了进来,脸上略带歉意:“西珀尔小姐,希望没打扰到您休息。” “有什么事吗?”莳七笑了笑看向她。 艾瑟尔踌躇了片刻才轻声说:“我听说您要去乡下了,您能不能……能不能让我也跟着去?” 莳七有些诧异:“乡下有什么好?” “乡下比这里好。”在这里,仆人间的勾心斗角,主人们也是算计一切,就连西珀尔小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居然都没有一个人问过西珀尔小姐是不是真的。 艾瑟尔离开后,莳七动用意念查看了穿越女格瑞丝,她似乎正在和理查森侯爵说些什么,两人言笑晏晏。 理查森侯爵拥着她便要亲吻,格瑞丝羞涩的将推开,最后半推半就的,两人还是吻在了一起。 莳七冷笑一声收回意念,所以西珀尔就是挡了他们的路了,才会被陷害和男仆偷情。 第二天吃早餐时,克劳莉丝还添油加醋的说她听伊芙琳说乡下的人都粗鄙庸俗,那里的妇人一年的衣服不超过五件,整天蓬头垢面,嗓门特别大,男人也不是绅士,听说打老婆的都有。 一般的贵族小姐一听乡下都是这样的人,估计早就吓到了。 可莳七才不在乎这些,她笑盈盈的看向伯爵夫人:“夫人,我这次回来,身边也没有贴身女侍,所以去乡下,我想带着艾瑟尔。” 虽然艾瑟尔做事踏实认真,她一直挺欣赏她的,可艾瑟尔一直和西珀尔关系很好,这点让她很反感,所以这两天她终觉答应了伊芙琳的请求,让她做自己的贴身女侍。 毕竟人前还要装贤妻良母,伯爵夫人最终还是答应了:“好,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多了。” 当莳七的马车驶离查兹沃思庄园的时候,所有仆人都觉得西珀尔的一生就这么完了。 女管家沃伦太太还唏嘘道:“唉,西珀尔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以后就这样了呢!” 当管家亨利将莳七离开的消息告诉克洛维伯爵时,他冷哼一声,胸有成竹道:“她忍不了多久的!” 第九十四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四) 乡下的风景还可以,只是前些日子刚下了一场雨,路面坑坑洼洼的,泥泞不堪。 莳七一下马车,宽大的裙摆就被蹭脏了,她一袭浅蓝色蕾丝镶边克里诺林裙,金灿灿的长发被编成麻花后挽起,头上戴着一顶鹅黄色丝绸宽檐帽,手中拿着一柄精美的扇子。 她这样贵族的打扮顿时引起了在乡间劳作的农户们的注意。 有几个中年男人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被自家的太太狠狠瞪了一眼:“别看了,能到我们这里来的,肯定都是犯错了的!” “就是,说不准就是偷人才被送过来的。” 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大着胆子上前问莳七:“您是哪家的夫人?” 莳七微微一笑:“我是克洛维伯爵家的西珀尔小姐。”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从男爵以上的贵族,而眼前这个端庄高贵的小姐竟然是伯爵家的。 在乡下住了几日后,莳七发现这里的人并非那么友好,原先对她彬彬有礼的男人们一下子就变得会开始口头调戏她,半点也不把她当正经的贵族小姐看,而那些农妇们一看见她,便狠狠地瞪着她。 如此,莳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乡下消息闭塞,不可能知道她在基恩的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克洛维伯爵让人把消息透露过来的。 也许就是那个送她们来的车夫。 就是为了让她受尽羞辱后乖乖回到查兹沃思庄园,然后献上她的嫁妆。 夜色如水一般静谧,星光点点遥缀在夜空,皎洁的月色透过窗子洒在屋内的地上,淡如白霜。 莳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思忖片刻,她还是披了件斗篷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院子里种了一片玫瑰,正是盛放的时候,浓郁的花香弥漫了整个院子。 她坐在那株樱桃树下的长凳上,心里将这个世界所有的情况细细捋了一遍,到目前为止,她还不知道神魂的依附者是谁,她的戒指一直都是暗淡无光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不由微微低下双眸去看手上的戒指。 就在此时,戒指竟是闪烁着淡淡的白光。 她猛然一怔,被攻略者就在这附近,已经被戒指感知到了。 可这四下里只有她一人,根本也没有旁人,她看了看四周,除了微风拂过的玫瑰花丛隐隐颤动,整个院落一片静谧。 等了良久,也再没有第二个人,莳七只当戒指许是出了问题,毕竟这个位面又不似上一个那样怪力乱神。 第二天,莳七身穿一袭银红色配白色蕾丝翻领的骑马装走到马厩前,艾瑟尔眉心轻锁,她其实很不赞成莳七现在出去,毕竟这些日子,农户们对她的态度,让艾瑟尔很担心会出事。 “怕什么,怎么说我也是伯爵家的小姐,他们怎敢以下犯上。” 莳七从马厩中牵出一匹马,然后跨坐在马背上。 艾瑟尔吓了一跳,连忙制止:“西珀尔小姐,您怎么这样坐?” 莳七笑了笑,一双湛蓝色的眼眸中满是狡黠:“没人会看见的。”这个时代的女人真够可怜的,可以骑马,却只能侧着坐在马背上。 艾瑟尔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祈祷不要被人看见。 莳七才不管艾瑟尔心里是怎么想的,她径直一甩马鞭,然后策马跑在乡间的小径上。 一路上,她骑马的姿势还是引起了一些农户的议论。 “只有男人才那样骑马呢!” “腿岔开那么大,是想勾引谁吧!”一个肥胖的中年妇女恶狠狠的朝莳七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 莳七骑了一路,终于在一处泛着粼粼波光的湖边停下让马儿喝水。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满是笑意的男声,“又见面了,我的小天使。” 莳七转过身,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年,他有着亚麻色的头发,恍如雕刻般的五官俊美异常,他的瞳色是罕见的翡翠绿,唇角扬着放荡不拘的笑意,不知为何让人莫名想到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 微微低眸,只见戒指上的玉石再次闪烁着淡淡的白光。 莳七心底一阵讶异,昨夜在院子里戒指也曾闪过一次,可是她当时并未看到他,所以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不过西珀尔是个上流社会的淑女,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应该不会太过于热情,想到这里,莳七缓缓转过脸,淡淡开口:“我跟阁下从未见过。” 青年并未多做解释,反而绕到莳七身前,左手按在右胸上,然后微微躬身一礼。 “美丽的姑娘,我是否有这个荣幸知晓您的芳名?” 莳七唇角牵起一丝客气的微笑:“我想没有这个必要了。” 果然,当她牵着马转身欲走的时候,青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的身后,他笑意融融的看着走在前头的女子:“我只想知道你的名字,让我猜猜,能配得上你的容貌的名字会是什么,贝拉、安德莉亚还是黛安娜?” “你一向这样吗?”莳七有些无言,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性格的被攻略者。 “不,只有你。”尤利塞斯见她驻足,一双绿眸中盛满了笑意,他见莳七微微伸出手,遂执起她的手,在上头轻轻落下一吻。 莳七微微一笑:“作为一个绅士,想要知道一位淑女的名字,难道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 尤利塞斯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他的笑仿佛微风拂过,温和却满是光明。 “是我的疏忽,我叫尤利塞斯。” 莳七心底一阵讶然,没有姓,只有名,怎么,他的姓就这样不可告人麽? 不过想归想,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眸光盯着他,骄矜的一扬下巴:“我叫西珀尔。” 同样没有姓,虽然两人同样失礼,却像是在较劲一般。 尤利塞斯眼底闪过一丝惊异,莳七也没有理会,自顾自的翻上马背,“我该回去了。” 他笑着向她告别:“再见了,我的小天使。” 莳七一听这个称呼就忍不住有想翻白眼的冲动,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端庄的向他告别,然后策马离去。 尤利塞斯目送着她离开,唇角的笑意不减,眼底是浓浓的兴趣:“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九十五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五) 在乡下住了有两个月左右,莳七再也没见到尤利塞斯。 倒是某天她骑马归来,就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来人是她的弟弟威廉,他正坐在樱桃树下的长凳上,怕长凳弄脏了他的衣服,所以还在上头垫了一个软垫。 他一看见莳七骑马回来,原本嫌恶的神色顿时变成了震惊,最后又恢复了厌恶。 “你现在就这样没规矩?” 莳七知道他说的是她的骑马姿势,她面无表情的摘掉手套,然后将马牵到马厩里,漫不经心的问:“你来做什么?” 艾瑟尔听见了声音,端着茶盘从屋内出来。 威廉接过她递过来的杯子,只是轻嗅了一下,便满脸嫌弃的将茶水泼在地上。 “父亲实在不忍心让你一个人住在乡下,所以特意让我来接你回去。” 舍不得她?这可真有意思。 莳七忍不住轻笑出声,继而淡淡开口:“父亲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里住的也挺舒服的,你回去和父亲说,我有空回去看他。” 威廉双眸阴冷,他没想到西珀尔这么不识抬举,看来这几年的公爵夫人身份已经让她忘了自己是谁了! “西珀尔,作为一个淑女,父亲让你回去你不能说不。” 莳七挑了挑眉:“如果是为了母亲留给我的嫁妆,我是不会回去的。” 威廉见她不吃硬的,遂放缓了神色,温和的看着她:“你放心,父亲说你的嫁妆还由你保管。西珀尔,你走了之后,父亲整天闷闷不乐,心里一直想你。” 克洛维要是能想她,她就该大笑了,克洛维骨子里就是个自私冷漠的人,别说西珀尔,就算有必要牺牲掉克劳莉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不过事有反常即为妖,为了让她回去,居然连嫁妆都不要了?反正嫁妆已经被她收在了戒指里,她倒是想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神色先是一阵欣喜,继而微微低眸,声音似有些难过:“可是父亲当初那样绝情。” 威廉见她这样,心底顿时松了口气,西珀尔还是从前那个天真的西珀尔。 “父亲当时也是气坏了,你现在回去好好认个错,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真的吗?”莳七佯装满心欢喜的看着威廉。 威廉眼底忍不住溢出几分轻蔑,却还是好声好气的看着她:“我保证。” “克劳莉丝的成人礼快要举办了,你这次回去,还能趁着这回聚会重回基恩的交际圈。”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而且听说理查森侯爵也会来,他身边还会带一个女伴,你就一点也不好奇?” 威廉讲了半天,总算有句话让莳七感兴趣了。 来这个位面到现在,她还没有和格瑞丝打过照面。 想到这里,莳七的神色先是欢喜,然后眼底露出一丝嫉恨,最后几乎是飞快的答应了他:“你等等,我这就让艾瑟尔收拾东西。” 威廉看见她的反应,心里满意的不得了,他强忍着想要露出轻蔑的神色,微微一笑。 艾瑟尔一直都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觉得这次回去没那么简单,先不说克洛维伯爵一直对西珀尔小姐的态度让人心寒,放任她在乡下不问不管两个月,忽然就说想她了,这怎么也说不通。 “西珀尔小姐,您真的要回去?”犹豫了片刻,她终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莳七见她神色紧张,大抵猜到了她的想法,遂不由抿唇一笑:“回去看看他们在演什么戏。” 这次回到查兹沃思庄园,莳七受到了和上回完全不一样的礼遇。 马车驶进庄园时,远远地就看见一排仆人站在门前等候,男仆身着燕尾服,绅士优雅,女仆则是统一的黑白女仆装。 亨利一看见马车,便转身进了屋内。 不一会儿,克洛维伯爵便带着伯爵夫人和克劳莉丝出门迎接了。 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威廉率先下了马车,然后伸出手绅士的邀请莳七下车。 莳七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提着裙摆款款下了车。 “欢迎西珀尔小姐回家。”仆人们齐声问好。 莳七心底一阵嗤笑,他们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好奇。 克洛维伯爵上前一把抱住她,俨然一个慈父:“欢迎回来。”这个拥抱来的猝不及防,莳七的脑子都空白了一秒钟。 伯爵夫人则是在一旁怜惜的看着她:“回来了就好,乡下那地方怎么能是一个淑女能待的。” 就连克劳莉丝也是笑眯眯的打招呼,仿佛和西珀尔关系很好的样子。 莳七心底像是有一只小手在挠着,他们这样的举动让她好奇的厉害。 众人簇拥着她进了屋内,言笑晏晏的,关心她的样子,换做是原来的西珀尔,恐怕早就信以为真了吧。 艾瑟尔重新回归了女仆行列,不过她现在是西珀尔的贴身女侍,地位比一般的家庭女仆要高一些。 为此伊芙琳还阴阳怪气的讥讽她:“在乡下待了两个月,回来就能飞上枝头,你也确实够厉害的。” 这口气是……嫉妒? 艾瑟尔一头雾水,不过是西珀尔小姐的贴身女侍,怎么反而让伊芙琳嫉妒上了? 还未等她出声询问,伊芙琳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倒是亚尔林满脸都是欣喜的看着她:“艾瑟尔,你终于回来了。” 艾瑟尔将亚尔林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你知不知道老爷为什么让西珀尔小姐回来?” “不知道。”亚尔林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笑道,“不过我觉得帕克小姐知道,她毕竟是夫人的贴身女侍,你可以去问问她。” 艾瑟尔皱了皱眉:“算了。” 如果能说,伊芙琳刚才就说了,可见她只是讥讽两句,其他的一概不提的样子,看来这事是不能说的。 伊芙琳找到在玩牌的卡特,神情阴冷:“真是让她白白占了个大便宜。” 卡特唇角扬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那可不一定。” “什么意思?”伊芙琳顿时警觉。 卡特对她勾了勾手指,伊芙琳立刻将耳朵凑了过去,他靠近她耳畔低低说了些什么。 伊芙琳的神色先是震惊,然后是欣喜,最后还是变成了失望。 “就算是这样,对艾瑟尔来讲还是一件好事!” 第九十六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六) 克劳莉丝的成人礼很快就到了,在此期间,莳七在查兹沃思庄园的生活十分惬意。 不过她知道,包裹着彩色糖衣的不一定是味道甘美的糖果,也有可能是致命的毒药,这一切的假象,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艾瑟尔帮莳七编好辫子,正要帮她戴上珠宝。 就在此时,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伯爵夫人和克劳莉丝,两人皆是笑眯眯的样子。 “西珀尔,我让基恩的裁缝做了一套礼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跟在后面的伊芙琳手里提着一件淡蓝色绸面饰彩色亮片花朵刺绣克里诺林裙,样式华美却又仙气十足。 就连莳七见惯了中西各种漂亮的衣裙,当她一看见这件裙子的时候,还是被惊艳到了。 艾瑟尔也连声赞叹:“这条裙子真是漂亮。” 克劳莉丝笑眯眯的看着莳七:“这可是请了基恩的维尔德先生连日赶制的。” 莳七在艾瑟尔的伺候下穿上了这条裙子,配合着她新编的发型,站在穿衣镜前,屋内的所有人都怔愣了片刻,西珀尔确实称得上帝国第一美貌,也只有她穿上这条裙子,才不会被裙子本身的光芒压制住。 克劳莉丝眼底划过一丝嫉恨,但还是笑着说:“西珀尔你穿这条裙子可真漂亮。” 伯爵夫人眉眼间是浓浓的满意之色,亲自上前替莳七整理裙子的大摆。 莳七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轻嘲,这可是克劳莉丝的成人礼,她居然能容忍自己穿这件完全能压制在场所有女人的裙子,看来克洛维真的是有大动作了。 成人礼那天,艾瑟尔早早的便来到她的房间伺候她妆扮。 真正的重头戏是当晚的舞会,莳七正是穿着伯爵夫人送来的那条裙子。 当她一亮相的时候,大厅中的盈盈笑语声顿时戛然而止,在场的皆是基恩交际圈的贵族,凭西珀尔之前的风头,没有人不认识她的。 甚至她之前偷情被捉的舞会,其中就有不少今天在场的人。 不过西珀尔还是一如既往的艳压群芳,男士们虽然又恢复了谈笑,可眼光却皆是有意无意的朝莳七看去。 女士们的神色则各有不同,有不屑的,有淡然的,更多的则是讥讽。 西珀尔现在的名声,没有人愿意搭理她,所以热闹的大厅里,唯有莳七一人坐在沙发上,形影单吊。 就在此时,门外缓缓走进来一男一女。 男人身穿一身黑色的燕尾服,五官俊美,女人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克里诺林裙,女人手挽着男人的胳膊,绅士淑女,十分登对。 他们一出现,原本热闹的大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皆不约而同的望向莳七。 这可真是一场好戏了。 理查森远远看了莳七一眼,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然后低眸温柔的看着格瑞丝:“我先去和他们打个招呼,你和她们去聊聊天吧。” 格瑞丝莞尔一笑,点头应下,她的目光在大厅里流转一圈后,最后落在坐在角落那个光彩照人的女子身上。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一个温软的女声打断了莳七的思绪。 莳七微微颔首,而后继续低头看书。 “你就是西珀尔小姐吧?”格瑞丝唇角带着暖人的笑意,“我之前很早就听说过你了,今天终于见到了。” “我们没有那么熟,也许你该叫我因特莱肯小姐。” 克洛维是她父亲的伯爵封号,而克洛维伯爵姓因特莱肯,故而她的全名叫西珀尔·因特莱肯。 “我只是想认识你。”格瑞丝神色有些难过,像一只受惊了的小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叫人心生怜惜。 不少人皆是看好戏的心态朝这边张望,虽然是角落,却俨然是全场的焦点。 莳七听了她的话,唇角不由勾起一丝轻笑:“恕我直言,贝克小姐,你现在是我前夫内定的未婚妻,我和你是不可能愉快的聊天的。” 看见格瑞丝的小脸一阵煞白,一双眸子似是溢出水雾。 莳七顿了顿,漫不经心的开口:“或许你是想要效仿我从前的样子,妄想能在基恩的交际圈里取而代之,但我想告诉你,西珀尔只有一个。”讲到这里,她的眸光微微抬起,落在格瑞丝身上,打量了一下她的裙子后,轻笑一声:“就像你身上的这条裙子,早在去年春天的花展上,我就已经穿过一条款式相仿的了。” 格瑞丝眸底一阵冷然,可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楚楚可怜的样子。 “没有哪个淑女会让自己看上去可怜的,淑女都是骄傲的。”莳七说完这句话时,眸光定定的看着格瑞丝的脸,然后用汉语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东施效颦,只会沦为笑柄。” 本来格瑞丝听到她前面那句话的时候,手指已是紧紧的攥着扇子,强忍着心底的怒火。 当她听见莳七最后用汉语说的一句话时,脸上的表情终是像一层碎了的面具,她满是错愕的看着莳七。 莳七轻笑一声,低下头继续看书。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理查森侯爵终于按耐不住了,他对身旁的说了句抱歉后,便大步向她们。 格瑞丝还处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理查森侯爵一把将她拉起,护在身后。 他眼神凌厉的睥晲着莳七:“因特莱肯小姐,我们已经离婚了,所以我不希望你欺负我的未婚妻。” 周围的笑语声顿时小了很多,所有人都纷纷看向这里,俨然看好戏的样子。 莳七低着头嗤笑一声,然后猛地合起书,款款站起身:“理查森侯爵,一个真正的绅士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痛斥一个淑女。”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莳七的话很重了,因为诺顿的贵族们若是被人说不是绅士或淑女,确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理查森侯爵强忍着怒火讥讽道:“你是说你是位淑女?” “是的。”莳七微微一笑。 理查森侯爵知道若是再和她纠缠下去,只会沦为整个基恩交际圈闲谈的资本,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了,但是他并不准备给旁人提供更多的谈资。 他拉着格瑞丝去了大厅的另一边。 过了一会儿,一阵悠扬的音乐响彻在大厅。 不一会儿,一个个绅士便上前邀请淑女们跳舞,莳七如洪水猛兽一般,虽然艳压群芳,却没有一个人邀请她。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 “漂亮的小姐,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莳七一回眸,却对上一双满是笑意的绿眸。 第九十七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七) 尤利塞斯微微躬身,伸出一只手,笑着凝着她。 莳七看着周围翩然起舞的众人,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微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尤利塞斯双眸含笑的凝着她,薄唇轻轻在她手背落下一吻,然后一用力将她带入怀中,莳七猝不及防的撞在他宽阔的胸膛上,抬眸睨着他,却听到他唇齿间溢出的低笑声。 “我的错,小天使,谁让我一看到你就心神不宁。”尤利塞斯大掌环在她的腰间,低着头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莳七真的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情话技能满点的被攻略者,她一阵无言,然后淡淡的说:“你还真不是一个传统的绅士。” “绅士有什么好,故作骄矜而已。”尤利塞斯低笑两声,又道,“你也不是个传统的淑女,我们是一类人。” “绅士和淑女没什么不好,只是很多人不是,却装模作样,就像硬撑着天鹅气质的野鸭,迟早会露馅的。” 尤利塞斯被她的话逗笑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跟她们都不一样。” “你是什么来历?” “我麽?你真的想知道?”尤利塞斯眼底升起一抹狡黠。 莳七微微颔首,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并非那么简单,那天深夜在乡下的院子里,戒指分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可四周却一个人也没有。 尤利塞斯微微一笑:“等你来基恩,我再告诉你吧。” 一曲舞毕,音乐渐渐换成了较为活泼的风格。 大厅中的人纷纷交换舞伴,没有人愿意和莳七一起跳舞,至少在现在而言,尤利塞斯假装没看到周围贵族小姐们暗送的秋波,只是牵着莳七的手,开始了下一支舞。 不少贵族小姐们暗恨不已,明明西珀尔的名声烂成那样,为什么今天全场最英俊的绅士还这么痴迷着她? “你不换舞伴,她们都恨上我了。”莳七轻笑一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尤利塞斯眼底的笑意几乎快沉溺了她:“她们都没有你漂亮,我只想和全场最美的姑娘跳舞。” 饶是莳七已经经历过三个位面,面对尤利塞斯这样情话猛攻,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连着跳了四支舞,莳七终于有些站不住了,正好此时音乐渐渐停了下来。 尤利塞斯端了一杯白兰地递给她,就在此时,克劳莉丝盛装出场,所有人皆向她看去。 伯爵夫人笑着介绍克劳莉丝,克劳莉丝提起裙摆,微微一低头,行了个礼。 大厅里的气氛顿时被推上了顶峰,淑女们聚在一起笑着聊天,绅士们也是文质彬彬的聊天,可眼光却皆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淑女们。 莳七唇角勾起一抹轻笑,漫不经心道:“其实这种成人礼是很费心费力还没太高效率的。” “怎么说?” “倘若每年把同年成人的淑女们一齐聚到基恩,统一由王室介绍给贵族的绅士们,然后将每年一月的交际月延长至四个月,这样不仅能拉动基恩的经济,而且能将贵族们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基恩,此事由王室举办,更能增加王室在贵族中的影响力。” 每个成年少女的成年礼皆是在封地的庄园举办,每年贵族们都会集中在不同的封地,基恩的王室却渐渐形同虚设,唯有每隔三年的宫廷舞会才会让诺顿的贵族聚集在基恩。 就像西珀尔还是理查森侯爵夫人的时候,理查森侯爵的封地几乎是贵族们最愿意去的地方,这点甚至超过了基恩。 尤利塞斯眸光一亮,他久久凝视着眼前的金发女子,越发觉得她和传闻中的不一样了。 “取缔成人礼,贵族们不会同意的吧?” 莳七抿了一口白兰地,嗤笑一声道:“不会,现在大部分的贵族要维持封地的开销和自己的门面,已经入不敷出,可成人礼却是一笔巨大的花销,偏偏又不能从简,不然只会让其他贵族们嗤之以鼻,这就意味着子女没有办法有个更好的联姻对象,现在全部取缔成人礼,谁那么傻会不同意?” “将社交月延长至四个月,所有的花销全在基恩,不同样是笔巨大的开支?” 莳七转头看他,轻笑道:“这些花销在封地同样要支出,更何况和招待大部分贵族的成人礼比起来,简直不算什么。” 尤利塞斯的一双绿眸里满是惊艳,他唇角含笑的看着她:“西珀尔小姐,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就在此时,管家亨利远远的挤了过来,低声道:“西珀尔小姐,老爷让您去一趟藏书室。” “父亲现在找我?” “是,想和您商量一下关于理查森侯爵的事。”亨利做了个请的手势。 莳七对尤利塞斯微微一笑:“失陪。” 跟着亨利上了楼,走到藏书室门前,亨利帮她开了门,莳七便缓缓走了进去。 藏书室没有点灯,唯有壁炉里烧着昏黄的炉火,映衬得整个藏书室昏暗暧昧。 莳七心中顿觉不对劲,她下意识回眸,却听见咔嗒一声,身后那扇高高的门被亨利从外面锁了起来。 这时,背对着她的沙发上缓缓站起了一个男人的身影,炉火的光辉依稀可辨他的体态,一身黑白的燕尾服显得他十分高大,身材微胖,是个中年男人,却绝不是克洛维伯爵。 莳七心底冷笑一声,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她就说克劳莉丝竟然能容忍自己穿比她还要漂亮的裙子,原来为了这般! “你是谁?” 男人缓缓转过身,对着她微笑:“西珀尔小姐,好久不见。” 莳七看清了他的长相,只觉得有些眼熟,在西珀尔的记忆力,应该是见过的,她努力回忆着,终于试探着开了口,“费迪南德侯爵?” 费迪南德侯爵微笑着走上前,牵起她的手轻轻一吻:“能被你记住,我感到很荣幸。” 他做完吻手礼,却依旧没有要放开的意思,莳七便用力抽回手。 “失陪了。”莳七转身便去开门。 费迪南德侯爵只是看着她笑:“门从外面锁起来了,你出不去的。” 莳七眉梢俱是冷意:“费迪南德侯爵,您是个绅士。” 费迪南德侯爵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你父亲已经答应让你做我的情妇,我今天来就是先验验货的。” 第九十八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八) “我不会做你的情妇的。”莳七神色戒备的盯着他。 费迪南德侯爵大笑几声,然后一步步逼近莳七,“你想想你现在的名声,如果一辈子赖在查兹沃思庄园,等你弟弟继承了所有家产和爵位,你肯定要搬出去,你舍得离开这些富丽堂皇的房间,没有仆人伺候的日子你能忍受吗?不如跟了我,我让你一辈子享受侯爵夫人的待遇?” 莳七听了他的话,顿时嗤笑一声:“侯爵夫人的待遇?你如果真喜欢我,就和你的夫人离婚吧。” 费迪南德似是没有听出她话音里的讥讽,微笑着摇了摇头:“那可不行。” 莳七被他逼得一步步后退,整个人几乎抵靠在门上,就在费迪南德侯爵想要一把抱住她的时候,莳七灵活一闪,费迪南德撞在了门上。 费迪南德侯爵脸色有些微沉,他冷着声音说:“西珀尔小姐,我劝你还是看清楚形式,现在这个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你要是懂事一点,我一会儿还能绅士一些。不过我想你也不是第一次了,绅不绅士也无所谓。” 莳七见他阴着脸朝自己走来,她将手背在身后,然后从戒指里变出一把匕首。 可她却渐渐发觉浑身乏力,眼皮像是有千斤重,酒里被下了东西! 她不由想起之前被佐藤下药的时候,她用匕首在自己的手心狠狠拉了道口子,难道这次又要和上回一样麽? “看来克洛维伯爵想的挺周到。”费迪南德见她几乎站不稳的样子,脸色一喜,继而又有些惋惜,“只是这样玩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他上前一把抱住莳七,眼神痴迷的顺着她的脸颊往下看。 这次的药效比在第一个位面的时候厉害多了,莳七连握着匕首的劲都使不出来,镶着红宝石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费迪南德侯爵看见地上的匕首时,脸色顿时铁青。 “婊子!”他扬手狠狠甩了莳七一巴掌,莳七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这一巴掌倒是将她的神智扇得有些清醒了。 就在此时,门外似乎响起了咔哒的响声。 紧接着门就被人推开了,尤利塞斯脸色阴冷的走了进来,费迪南德一看见他,就像看到了鬼似的,他猛地松开莳七,莳七立刻摔在了地上。 “国……国王殿下。”费迪南德侯爵有些哆嗦,他有些惊异,为什么国王会在这里。 莳七被尤利塞斯扶着坐在沙发上,竟然是国王? 可今晚在场的贵族竟然没有人认出他来,费迪南德是第一个。 尤利塞斯五指张开,对着敞开的门释放出一道气流,门立刻被关了起来。 他眸底尽是戾气,浑身散发出死亡的气息,震慑的费迪南德两腿发软,这和莳七之前见到的尤利塞斯完全不同,若是之前的他是热情洋溢的太阳神阿波罗,那么现在的他就是坟墓里爬出的死神达纳特斯。 “费迪南德侯爵,听说你最近和克洛维伯爵以及理查森侯爵在密谋什么?” 费迪南德听见他寒意森森的语气,整个人瘫软在地,额间密布冷汗:“国王殿下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你也不必明白了,今天你犯下了大错。”尤利塞斯眸光转向莳七,当他看见她白皙的脸上有一道清晰的五指印时,眼底的暴戾更甚了几分,他缓缓看向费迪南德,“死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费迪南德侯爵大惊:“你不能杀我,这会引起贵族们的反叛的。” 尤利塞斯诡秘一笑:“谁说是我杀你?”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如光速一般,立刻闪现在费迪南德面前,他面上多了两个尖利的牙齿,指甲顿时变得长而锋利,费迪南德见他如此诡异的样子,吓了个半死。 尤利塞斯的手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正当指甲快要插进费迪南德的脖子里时,尤利塞斯却停了下来,将他狠狠推倒在地,拿过沙发上的抱枕和地上的匕首,然后拽过想要逃开的费迪南德,用抱枕挡在身前,狠狠一刀捅进了他的心口。 猩红的鲜血缓缓从他的心口淌了出来,染红了地毯。 尤利塞斯眼神一暗,强压下想要饮血的冲动。 看着费迪南德断了气,他这才缓缓站起身,看见里面的白色衬衫上依旧被溅上了斑斑血痕,不由懊恼着摇了摇头:“还是被溅到了。” 他面上的獠牙缓缓收起,脸上阴翳的神色也尽数敛去,仿佛一瞬间又恢复了太阳之子的模样。 他走到莳七面前,柔声道:“我的小天使,我吓到你了吗?” 莳七无力的摇了摇头:“谢谢你。” 尤利塞斯笑着摸了摸她的脸颊,眼底似有缱绻:“看你这个样子,真想好好欺负你。” 莳七仰着脸看着天花板,久久没有说话。 尤利塞斯看她这个样子,不由轻笑出声:“骗你的,我的小天使,我怎么舍得让你不高兴呢,只有你同意,我才会碰你。” “你是国王?” 她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他怔了一下,片刻才微微一笑:“是的。” 他顿了顿,声音似有些委屈:“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莳七又是一阵无言,良久才出声:“没有,你是吸血鬼吧。” 尤利塞斯得意洋洋的看着她:“是啊,很厉害吧。” 怎么会有人嫌弃国王反而对自己是吸血鬼沾沾自喜的?莳七终于忍不住看向他,却意外的察觉到了他微笑下的几分不安。 是了,尤利塞斯是故意的,或许他对自己的吸血鬼身份是抵触的,所以故意这样颠倒了一下。 “是很厉害,谢谢你救了我。” 尤利塞斯眸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莳七,就在她看向自己的时候,他几乎双拳紧握,只要她稍一露出惊恐或是厌恶神色,他便立刻杀了她。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女人了,知道他是国王的时候,欣喜若狂,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捧着送给自己,可一旦他有意无意的透露自己是吸血鬼的时候,她们无一例外的尖叫或是瑟瑟发抖。 那些女人,他一个没留,全部杀了。 而她不一样,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心底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跟着她几天,发现她和一般的贵族小姐完全不一样。 就连刚才,她听到他承认自己是吸血鬼,还顺着他的话夸他厉害时,语气稀疏平常,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 所以她并不觉得他是怪物。 第九十九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九) 大厅里的舞会还在继续,克劳莉丝正笑盈盈的在和霍布森伯爵家的继承人聊天。 他长相英俊,谈吐不凡,可他的眼里却唯有自己一人,克劳莉丝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很痴迷,这让她很得意,她就知道,她从来不比西珀尔差,西珀尔能让诺顿的绅士们倾倒,她也同样可以。 想到这里,克劳莉丝抬眸看了眼大厅,她对那个继承人微微颔首:“请稍等一下。” 克劳莉丝走出了大厅,对伊芙琳招了招手,伊芙琳连忙走了过来。 “克劳莉丝小姐有什么事吗?” 克劳莉丝看了眼四周,见四下无人,遂低声问:“西珀尔现在哪里?”她握着扇子的手隐隐有些颤抖,方才她环顾大厅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好久没见到西珀尔了,她想起了那个计划,也许西珀尔现在已经…… 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心底就是压制不住的激动。 伊芙琳眉目间微微泛起一丝讥笑:“西珀尔小姐正和费迪南德侯爵待在藏书室里。” “去了多久了?”克劳莉丝迫不及待的问。 “已经好一阵子了,估计……”接下来的话,伊芙琳并没有说完,但是足够克劳莉丝脑补很多了。 克劳莉丝心领神会,和伊芙琳对视一笑。 接下来的时间,克劳莉丝在大厅里交际,宛如穿梭在花丛间的蝴蝶,笑语盈盈,让在场不少未婚绅士们都不由关注到了这个初入社交圈的少女。 就在舞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一袭淡蓝色克里诺林裙的莳七缓缓从楼梯上下来。 她的出现再次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她似乎比之前还要耀眼,一头金色的长发在灯光下灿烂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克劳莉丝正在听那个继承人侃侃而谈自己的见闻,不时用扇子轻轻掩住唇鼻,笑得开怀却不失优雅。 可那个继承人的目光却忽然越过她看向她的身后,眼神痴迷。 克劳莉丝被羞辱了,眼前有个淑女在他面前,他却看着她身后的某个人,面露迷恋,她倒要看看是谁敢当着她的面勾引他! 她猛地回眸,却正对上西珀尔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那双眸子里俱是冷意。 西珀尔!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和费迪南德侯爵在藏书室里…… “啊——”一声充满着惊恐的尖叫打破了原本热闹的大厅,紧接着,一个身穿着宝蓝色克里诺林裙的贵妇跌跌撞撞的从楼上跑了下来,她的头发隐隐有些凌乱,脸色惨白,神色惊惧。 是费迪南德侯爵夫人。 她一脚踩空,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在场的几个贵族夫人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关切的询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费迪南德侯爵夫人的眼泪一瞬间如山洪般爆发,她抱着其中一个贵妇人嚎啕大哭:“弗兰克……弗兰克他死了!” 她从舞会开始时就发现弗兰克不见了,于是她一直在找他,听一个仆人说她看见弗兰克往藏书室的方向去了,于是她就去了藏书室,那里门是开着的,昏黄的炉火映衬着整个房间,她想弗兰克一定是喝多了,所以找了个地方休息,她推开虚掩着的门,看见拉开一条缝的窗帘边上立着一个人影。 她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没想到他的头颅就这样咕噜噜的滚了下来,而没了头的尸体则失去了支撑,轰然压在了她的身上。 饶是她和弗兰克恩爱多年,也还是被吓得没了魂。 她不停地尖叫着推开他的尸体,跌跌撞撞的朝外跑去,却一脚提到了他掉在地上的头颅…… 费迪南德侯爵夫人哭哭啼啼的将她看到的一切全盘托出,在场的所有人皆是惊呆了。 他们这才注意到她宝蓝色的裙子上隐隐有血迹,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费迪南德侯爵竟然已这样凄惨的方式死在了查兹沃思庄园。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西珀尔和克劳莉丝身上。 莳七顶着众人的目光,依然泰然处之。 可是克劳莉丝就没有她这么淡定了,她脑子一片混沌,几乎站不稳。 闻声赶来的克洛维伯爵、伯爵夫人和威廉,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完了亨利报告的所有事情。 克洛维伯爵脸色阴冷,他先是让议论纷纷的众人安静下来,然后才开口:“费迪南德侯爵在查兹沃思被人谋杀,我感到十分心痛,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彻查此事,给侯爵夫人一个交代。” 伯爵夫人上前柔声安慰着受了巨大惊吓的费迪南德侯爵夫人,威廉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莳七。 一直在旁观的格瑞丝眼底尽是冷意,费迪南德侯爵是她和理查森介绍来的,现在怎么会死在了查兹沃思! 理查森侯爵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压低了声音对格瑞丝说:“他不是应该和西珀尔在一起吗?那么出事的时候,西珀尔在哪里?” 这话提醒了格瑞丝,格瑞丝眸光探究的看向莳七。 “克洛维伯爵不是说他已经安排好了?” 理查森侯爵也看向了莳七,眼神意味深长:“她不该在这里,如果正如克洛维伯爵所说,她现在身上的药效应当能让她昏睡到明天早上。” “是她杀了费迪南德侯爵?”格瑞丝手指死死地捏着手中的扇子。 “也许。”理查森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如果真是西珀尔干的,他不禁有些后背发寒,费迪南德那样吓人的死法,他无法想象从前的西珀尔究竟是装出来的天真还是真的天真? 格瑞丝一想到西珀尔之前对自己说过的话,她不能将自己这么重要的把柄拿捏在西珀尔手里,在这里,倘若大家知道这骨子里的灵魂已经被换了,她会被当做女巫烧死的! 也许西珀尔不怕被烧死,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想到这里,格瑞丝心底一沉,上前一步缓缓开口:“西珀尔小姐,请问你刚才很长一段时间去了哪里?为什么你回来不久,费迪南德侯爵就被人杀死在了藏书室里。” 理查森侯爵听见格瑞丝的话,不由皱了皱眉,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费迪南德已经死了,这条船上不了了,而他还是他们介绍来的查兹沃思,一旦他的继承人追究起来,他和格瑞丝也会受到牵连。 思及至此,理查森侯爵也开了口:“西珀尔小姐应该不是去换衣服的吧。”毕竟她身上还是原来的那一套。 一时间,大厅里的议论声再次响了起来。 第一百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十) 莳七手执扇子亭亭而立,面对众人探究的目光,淡淡开口:“我刚才回了趟房间。” 顿了顿,她眉目间满是讥讽:“再说我有什么动机?”言罢,她眸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克洛维伯爵,克洛维伯爵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一跳,难道真的是西珀尔? 理查森侯爵哑然,倒是格瑞丝轻笑一声:“你和理查森侯爵离婚了,总要谋条生路。” 言外之意,西珀尔为了和从前一样的生活,想要做费迪南德侯爵的情妇,却被他拒绝了?在场的贵族也都是人精,哪里能听不出格瑞丝的意思。 其实贵族们多多少少都会有几个情妇,有寡妇、伎女,各种身份的女人,如果哪位绅士没有情妇,在交际圈里是会被人笑话的,大家会觉得他的魅力不够,竟然没有女人愿意做他的情妇。 莳七几乎笑出了声,她唇角弥漫着讽刺:“贝克小姐,你以为我是你麽?” 克洛维伯爵听着格瑞丝和理查森侯爵似乎是想将矛头引到西珀尔身上,他有些犹豫该不该开口替西珀尔解围,毕竟西珀尔现在还是他的女儿,西珀尔杀了人,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好处,反而会让查兹沃思庄园在贵族圈子里陷入尴尬的境地。 他心里左右为难,终于打算为了查兹沃思开口替西珀尔解围的时候,却收到了理查森侯爵警告的眼神。 克洛维伯爵双手紧握成拳,僵持了良久,他终于决定还是跟着理查森,毕竟那件事要是成了,查兹沃思庄园可一跃成为帝国地位最高的庄园。 “西珀尔,你说你回了房间,有没有人能证明?” 克洛维伯爵神色严肃的看着莳七,他脸上的神色让莳七想到了正义,似乎一旦真是西珀尔干的,他便大公无私的将她交出去。 莳七忍不住嗤笑一声:“有。” “是谁?”格瑞丝有些紧张,难道她真的有人证? “不能说。” 格瑞丝险些笑了出来,西珀尔现在就是在自掘坟墓,看来她只需要推波助澜,这件事就会尘埃落定的。 理查森侯爵一脸严肃:“西珀尔小姐,你要是真的有人能证明,还是让他出来帮你作证,不然在场只有你一个人在那段时间里离开了大厅。” 理查森严肃的样子,让在场的少女们心中小鹿乱撞,明明是西珀尔背叛了他,没想到当她有危难的时候,他还是能替她考虑,西珀尔是眼瞎了吧,这么好的一位绅士不珍惜,偏偏去和男仆偷情! 就在此时,伊芙琳突然开了口:“老爷,我可以作证,西珀尔小姐当时去了藏书室。” 伊芙琳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从前因为一条裙子,西珀尔斥责了她,让她在仆人们面前下不来台,所以一旦西珀尔失了势,她最高兴。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莳七,莳七还是没有任何辩解,对于她声称的证人怎么也不肯开口,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在狡辩。 也许真的像格瑞丝猜测的那样,西珀尔想做费迪南德侯爵的情妇,却被他拒绝了,从而怀恨在心杀了他。 “将她捆起来吧。”克洛维伯爵长长的叹了口气,面露疲惫,像是在自责。 一时间,大家又十分同情克洛维伯爵了,碰上这样让家族蒙羞的女儿,任谁都会疲惫的。 “慢着。” 就在伊芙琳上前,正要押着莳七的时候,一个清润的男声从楼梯上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楼梯上站着一个相貌俊美的绅士,他俊朗的眉眼,深邃的五官,挺拔的身姿,让他比在场所有的绅士都要出众。 克洛维伯爵看清来人时,顿时吓了一跳,明明应该远在基恩的国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国王一向深居简出,虽然在场的都是贵族,可见过他面的人寥寥无几,就连必要的爵位受封,也都是由主教负责。 克洛维伯爵连忙躬身行礼:“我亲爱的国王殿下,请接受我诚挚的祝福。” 在场的人顿时如梦初醒一般,连忙行礼。 莳七看尤利塞斯得意洋洋的看着自己,不由哑然失笑。 待众人皆站直了身体,尤利塞斯才缓缓开口:“刚才西珀尔小姐一直和我在一起,这点没有必要怀疑。” “是的,国王殿下。”克洛维伯爵点了点头,后背却开始出了虚汗。 西珀尔竟然入了国王的眼,如果能勾搭上国王,就算她现在的名声不能做王后,哪怕做个情妇,查兹沃思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可是西珀尔却好像知道了他原本想让她做费迪南德的情妇。 所以费迪南德侯爵究竟是怎么死的? 众人听到了尤利塞斯的话,神色晦深莫测,皆是意味深长,一位女士,单独和一位男士待在一起很长时间,想想也知道干嘛去了。 格瑞丝一阵心惊,她跳舞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男人,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国王! 西珀尔竟然和国王待在一起,这对她很不利! “西珀尔小姐谈吐不凡,对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我很欣赏她。” 尤利塞斯似乎还嫌众人惊讶的程度不够,唇角微扬着笑意看着莳七。 凡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国王看向西珀尔的目光里似有几分迷恋,国王竟然对西珀尔产生了兴趣。 莳七一抬眸便对上那双满含笑意的绿眸,如一汪深潭,叫人沉醉。 她不由想起在藏书室里,她身上的药效让她浑身瘫软,尤利塞斯便将她打横抱起,两人离开了藏书室。 到了她的房间,尤利塞斯才笑嘻嘻告诉她,他可以用吸血鬼的能力帮她把药效去掉。 莳七又是一阵无言,“所以何必呢?” 尤利塞斯理直气壮的说:“不然我怎么抱着你?” 莳七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尤利塞斯笑嘻嘻的用能力帮她解了药效,然后便抓着她的手靠在唇边轻轻地吻着。 “西珀尔,你既然不愿意做费迪南德侯爵的情妇,那做国王的情妇怎么样?” 莳七看着他眸光缱绻的样子,本想问为什么一定是情妇,但当她的眸光瞥见还只是淡黄色光芒的戒指时,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她相信,总有一天,尤利塞斯会亲口提出让她做他的王后。 想到这里,莳七抬眸看着他,笑意融融:“好。” 第一百零一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十一) 费迪南德侯爵在查兹沃思庄园被人谋杀后,国王命令克洛维伯爵彻查此事,并派来皇家军团的布鲁克骑士来协助。 布鲁克骑士在查兹沃思庄园待了已经有两天了,他相貌英俊,却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样子和一般的绅士大不一样,很快就俘获了克劳莉丝的芳心。 他是帝国盖文骑士团的一员,国王特别重视他,如果能嫁给他做夫人,这可是无上的荣耀。 下午的时间,伯爵夫人和克劳莉丝总会在一起喝下午茶。 这种事情,莳七向来不会往前凑的,只是她今天有些事,在沃伦太太的指引下,她在花房找到了她们。 “西珀尔怎么来了?”克劳莉丝抬头一眼就看见沃伦太太领着莳七往这边走,满心不高兴的撇了撇嘴。 伯爵夫人微笑着看向远远走来的莳七,出声提醒克劳莉丝:“我们现在不清楚国王殿下对她的态度,如果她真的成了国王的情妇,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一会儿她来了,你给我殷勤一点。” “西珀尔。”克劳莉丝笑着迎了上去。 莳七对她淡淡一笑,然后对伯爵夫人说:“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当然可以。”伯爵夫人示意沃伦太太让女仆再送点东西过来,她温柔的看着莳七,“难得我们三位女士能聚在一起。” 克劳莉丝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唇角漾着天真的笑:“西珀尔,你怎么会认识国王殿下的?” 莳七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在乡下骑马的时候遇见的。” 克劳莉丝唇角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她端着杯子的手猛然一抖,险些将茶洒了出来。 “国王殿下很欣赏你,西珀尔。”伯爵夫人柔声道,面上的微笑似乎真的在为莳七高兴一般,“国王殿下还未立后呢。” 如果是从前的西珀尔,估计两三句话就被伯爵夫人绕住了。 莳七微微一笑:“我和国王殿下只是朋友。” 她的话很微妙,能自称和国王是朋友,伯爵夫人眼皮一跳,西珀尔和以前不一样了。 “谢谢。”莳七笑着接过艾瑟尔递过来的杯子,“瞧我,聊着差点忘了正事了,母亲,过两天我会启程去基恩,已经和父亲说过了,今天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你要去基恩,做什么?”克劳莉丝满脸的难以置信。 社交月明明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到,西珀尔现在跑去基恩,难道是国王的意思? 伯爵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她微笑着说:“是国王殿下请你去做客的吗?” “听说基恩来了位巴黎的裁缝。”莳七模棱两可的回答。 克劳莉丝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巴黎的裁缝去的。 可伯爵夫人却不这么想,西珀尔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那么最大的可能还是国王邀请了她。 就在此时,管家亨利领着一个高大的男士走了过来,克劳莉丝立刻坐直了后背,低下头佯装在喝茶,仪态万方的样子让莳七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克洛维伯爵夫人,西珀尔小姐,克劳莉丝小姐。”布鲁克骑士行了个骑士礼。 克劳莉丝脸色微红,抢在伯爵夫人前面开了口:“布鲁克骑士有什么事吗?” 在听布鲁克骑士的来意之后,伯爵夫人有些面色不愉,布鲁克的意思是整个庄园他都看过了,当年的宾客也查了一遍,可是只剩下几个主卧还没有看过。 他这是怀疑是因特莱肯家的人做了此事? “可以,您毕竟是国王殿下派来的。”良久,伯爵夫人才冷淡的开口。 “麻烦亨利先生陪我一起吧。”布鲁克骑士得到同意之后,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时间并不美妙,莳七等了许久,才看见伊芙琳慌张的跑了过来。 “夫人。”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难道要让别人都知道查兹沃思仆人都没有礼仪的吗?”伯爵夫人难得的冷了脸,斥责了伊芙琳。 伊芙琳眼底似有几分不甘,站直了身体后才道:“夫人,出事了。” “什么事?” “布鲁克骑士在威廉先生的床底发现了一件溅有血迹的衬衫,还有一个被血染红了的抱枕。” “什么!”伯爵夫人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颤,杯中的热茶尽数泼在了克劳莉丝的身上。 顾不得克劳莉丝疼得尖叫,伯爵夫人和伊芙琳连忙往回走。 克劳莉丝痛的眼泪都掉了下来,莳七没有理她,慢悠悠的往回走。 布鲁克骑士除了在床底发现了衬衫和抱枕,后来又在威廉房间的沙发缝隙里发现了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残留着斑斑血痕。 等克洛维伯爵赶回来的时候,布鲁克骑士已经将三样东西尽数收好,准备立刻带着威廉回基恩。 “布鲁克骑士,这一定是有人栽赃给威廉。”克洛维伯爵急得满头都是汗。 布鲁克骑士面色冷淡:“我只是把他带回去,让国王审理。” “您等等。”克洛维伯爵拉住了布鲁克,用眼神示意伯爵夫人,伯爵夫人会意,立刻拿出了一颗硕大的宝石。 克洛维伯爵将宝石塞到布鲁克手中,低声道:“还请您高抬贵手。” 布鲁克骑士面无表情的将宝石放回克洛维伯爵手中:“伯爵这样只会让我更认定威廉先生是凶手。” 克洛维伯爵用尽了办法,也没能使布鲁克放过威廉。 布鲁克带着三样东西和威廉,正要离开的时候,莳七的马车出现在了他面前。 莳七撩起帘子,笑着说:“布鲁克骑士,我也正要去基恩,能不能和你一起?” 布鲁克抿唇半晌没有说话,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不止是名声方面,她太漂亮了,带着她上路,会有很多麻烦,更重要的是,她的眼睛太像那个人了。 不过他想到国王殿下再三嘱咐过他,让他一定带着西珀尔一起回来。 莳七等了良久,才听到布鲁克骑士淡淡开口:“我的荣幸。” 克洛维伯爵在庄园门前,目送着布鲁克带着威廉和西珀尔的马车渐渐离去,他的眼底迸发出浓郁的戾气,他回到书房立刻写了封信,号令他领地上的军队,全力绞杀布鲁克骑士,带回威廉,至于西珀尔,随意处置! 他不可能让布鲁克活着离开他的领地,而西珀尔,经历了这一切,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第一百零二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十二) 和布鲁克骑士预料的一样,他还未出克洛维伯爵的领地,就已经遭遇了四次偷袭。 他奋力抗争,好容易才带着莳七和威廉突破重围,死里逃生。 莳七的马车在逃亡的过程中也丢弃了,她在市集上买了一匹马,换上骑马装和布鲁克一起往基恩的方向走。 威廉在此期间曾无数次想贿赂莳七放他走,莳七都只是嗤笑一声。 布鲁克对她的态度越来越恶劣,在他看来,之所以有这么多偷袭,都是因为西珀尔太招眼了,惹来了强盗的注意。 在第四次偷袭结束后,莳七将她捡的一柄长剑递给布鲁克。 布鲁克不明白她的意思,莳七轻笑一声:“这样的利剑,能是强盗拥有的?” 冷兵器时代,像这样铸造精良的利剑,唯有军队才有能力铸造。布鲁克顿时明白了她想传达的意思,所以这四次偷袭都是克洛维伯爵的手笔。 “你以为是强盗,所以尽走大路,这样反而容易暴露踪迹,走小路虽然需要多花两天,可军队不容易发现我们。” 布鲁克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淑女,跨坐着骑马,遇到危险也能临危不乱,甚至可以冷静分析,如果换成其他贵族小姐,估计早就吓晕了。 他想了片刻,最终同意了莳七的提议,走小路。 果然,因为他们选择了走小路,而且有意隐藏踪迹,反而再没遇上偷袭。 等他们好不容易到基恩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莳七在基恩的希腊街租了一栋房子,而布鲁克则带着威廉去了皇宫。 这段时间的奔波,让莳七感到十分疲惫,简单收拾了一下,她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只看见银色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地上。 “我的小天使,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房间的角落里传来尤利塞斯满含笑意的声音,莳七被他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吓到你了,我的小天使,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尤利塞斯从黑暗中缓缓走到她床边坐下,牵起她的手轻轻一吻,一双绿眸笑意灼灼。 莳七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总喊我小天使呢?” “因为你像一个圣洁的天使,让人忍不住想要弄脏掉。”尤利塞斯的俊脸微微靠近莳七,眸光暧昧的凝着她,低声说道。 莳七唇角扬起一丝浅笑,胳膊一把勾住了他的脖颈,双唇靠近他的唇边,声色暧昧:“是吗?” “是的。”尤利塞斯轻轻低应了一声后,薄唇擒住了她的双唇,辗转轻吻,细细描摹。 他的唇瓣冰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却惹来他的低声轻笑,尤利塞斯的双唇微微离开了一点,“你要习惯的。”话音刚落,他的薄唇再次覆上了她的唇瓣,从蜻蜓点水到急促凶猛,他环在她腰上的手微微向下。 莳七气喘吁吁的一把推开了他,尤利塞斯有些不满的舔了舔唇瓣,但是他并不想勉强她。 戒指上的玉石还是淡黄色的光芒,她不确定尤利塞斯是不是认真的,他向来甜言蜜语惯了,她不能冒险,毕竟她现在是贵族淑女西珀尔。 “你打算怎么处置威廉?” “绞刑吧。”尤利塞斯一听她提起别人,兴致顿时有些怏怏的。 其实她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会在乡下看见他,他出现在克洛维的领地究竟是为了什么?而且他为了她杀死了费迪南德侯爵,又为什么一定要嫁祸给威廉? 尤利塞斯并不像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的心思,或许很重。 “这样一来,克洛维伯爵就没有继承人了。”莳七微微一笑。 尤利塞斯把玩着她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回答她:“爵位和庄园的新继承人是他的一个远亲。” “他不会放任爵位和庄园沦落到远亲手里的。”那也算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了,没想到最后还是付之东流。 “这就是他的事了,不过我想他现在已经焦头烂额了。”尤利塞斯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扬起一丝放荡不拘的笑,“你知不知道你的邻居是什么人?” 莳七看见他这样的笑,只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人?” “一位夫人带着几个美貌的女儿。”他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 他说的有些隐晦,可莳七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还以为教会不会允许她们的存在。” “是不允许,但她们是寻找丈夫的淑女,谁能拦着淑女们找丈夫呢?” “你这么了解,看来是去过了!”莳七唇角漾着几分温和的笑意。 不知为何,她明明是笑着的,可尤利塞斯还是觉得一阵后背发凉,他连忙解释:“不是,我没去过,也不是,我去过……” 他越解释越乱,莳七难得看到他这个样子,不由强忍着笑意看着他。 “是,我去过,但是没有和她们……”尤利塞斯有些懊恼给自己挖了个坑,他信誓旦旦的看着莳七,“她们太脏了,我只喜欢干净的。” 就像她一样,看了她第一眼,他就想着哪怕天使也不过如此吧。 莳七微微蹙眉:“可我已经结过婚了。” 尤利塞斯笑着牵着她的手亲吻:“可你还是个小天使,理查森侯爵一直没有碰过你吧。” 在西珀尔的记忆中,确实没有过任何与理查森发生关系的印象。 “你怎么知道?”莳七有些纳闷。 尤利塞斯诡秘一笑:“理查森和你结婚两年,一直没碰你,你就一点也不奇怪,你这样漂亮,全帝国的绅士都无法抗拒的。” 他眼底隐隐露出几分迷恋,手指轻轻缠绕着她金色的发丝。 这话提醒了莳七,也许换做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女人,她们可能猜不出来,能做到两年都不与新婚妻子发生关系的男人,只有两种,第一种,他有心无力,第二种,他对女人根本没兴趣。 如果是第一种,就算有心无力,理查森也不会根本不和西珀尔有任何的亲密接触,那么理查森就是第二种了。 莳七只想大笑几声,格瑞丝自以为钓到了金龟婿,没想到金龟婿根本不喜欢女人。 不知道如果格瑞丝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呢,她还真是有点期待啊。 第一百零三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十三) 威廉即将在来年开春被处以绞刑的消息传回了查兹沃思庄园,收到消息的伯爵夫人顿时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克洛维伯爵也是满脸阴沉。 伯爵夫人醒来后拉着克洛维伯爵的手哭泣:“罗伯特,你一定要救救威廉,你去求求国王殿下,费迪南德侯爵根本就不是威廉杀的,是西珀尔啊!” “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克洛维伯爵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安慰她,而是冷冷的斥责一声,“西珀尔现在是国王的情妇。” 他怕的是,西珀尔确实杀了费迪南德侯爵,而国王殿下是在包庇西珀尔。 如果真是这样,威廉根本就是个替死鬼,国王也不会在乎究竟是不是威廉杀了费迪南德侯爵。 “那要不要去求求西珀尔,让她帮威廉说说话?” 伯爵夫人被克洛维伯爵训斥了一句后,也顾不得哭泣了,而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克洛维伯爵若有所思的望着她,抬起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温柔的看着她。 “玛丽,西珀尔走的匆忙,贴身女侍都忘记带了,你和克劳莉丝去基恩看看她吧,顺便帮我带个小礼物。” 诺顿帝国的冬天总是漫长的,闲暇无事的时候,莳七总爱在膝盖上盖个毛毯子,坐在壁炉旁看书。融融的炉火将整个房间烤的温暖如春,莳七骨子里的懒意也就冒了头,如果实在没什么事,她是绝对不出门的。 不过偶尔,她也会戴上帽子,披着斗篷走出家门,去首饰店和裁缝店转转。 一转眼,她已经在基恩住了有小半个月了。 “妈妈,你看她,又出门了。”一个穿着华美的克里诺林裙的女人撩起窗帘,看见披着斗篷的莳七,连忙对正在抽着雪茄的斯威特太太说道。 斯威特太太懒懒的走到窗边,目光一瞬不瞬的凝着楼下拦了一辆公共马车的莳七。 “我的小宝贝,长得真够可人的。” “妈妈不会是想?”接下来的话,露娜没有直白的说出来,但房间里的几个女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时,一个神色清冷的女人放下正在读的书,走到窗边看了一眼,淡淡开口:“她的气质和我们都不一样,估计是个贵族小姐,妈妈还是放弃吧。” “凯瑟琳,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们几个都是我的好女儿,没有人的气质是一模一样的,是吗,露娜?”斯威特太太笑眯眯的吸了口雪茄。 露娜点了点头,斯威特太太说的是实话,她们几个人,有的高贵,有的清纯,有的娇艳,有的温柔,有的神圣不可侵犯。 “就算是贵族小姐,也是个落魄的贵族小姐,不然为什么连个仆人也没有。” 斯威特太太赞许的看了露娜一眼,她笑着将雪茄抽离唇边:“也许我们会迎来一位新成员了。” 她想要的姑娘,没有得不到的,就连当初最倔的凯瑟琳,现在不也还是乖乖的了? 莳七从首饰店回来,正准备做晚餐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她有些纳闷,来到基恩,她没有认识的人,尤利塞斯也从来不走前门,会是谁呢? 正想着,她开了门,只见外头站着一个长相娇俏的淑女。 “你好,我叫露娜,就住在隔壁,我们没有黄油了,能向你借一点吗?” 这就是尤利塞斯口中夫人的“女儿”吧,若不是提前知道,露娜的谈吐和气质让人很难想象她是伎女。 “你等一下。”莳七对她们无感,做什么职业,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转身去厨房拿了黄油递给露娜,露娜甜甜地笑着:“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以叫我西珀尔。” 露娜拿着黄油离开后,莳七便关上了门。 过了片刻,门再次被人敲响了,这次来的是个中年女士,虽然年纪大了,可她的相貌还是比很多淑女要艳丽的多。 “你好,我是斯威特太太,真是抱歉再次打扰你,刚刚我让露娜去买黄油,没想到她居然跑过来找你借,给你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 斯威特太太递过来一个篮子,里头装着几个新出炉的面包和一整块黄油。 “没关系,您不必特意跑一趟的。”莳七推拒不了斯威特太太的盛情,只好收下了她的东西,“谢谢您的东西。” “有空可以来我家玩,我的几个女儿和你年纪相仿,应该会有很多话题。”斯威特太太笑得温柔。 莳七微微颔首,淡淡道:“好的,有空我会去的。” 莳七本来以为斯威特太太只是客套几句,没想到第二天露娜真的跑了过来。 “我听母亲说你会过来玩,可我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你,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忙。” 莳七见露娜笑得轻盈,只好放下手中的书。 其实她对伎女没什么坏的感觉,在她看来,如果能不靠身体交易就能谋生,没有人会愿意出卖身体的。 相反,比起那些好逸恶劳的有些贵族,她其实更可怜露娜她们。 露娜邀请莳七去她家做客,并将她几个姐妹都喊了下来,几人坐在沙发上笑着聊天。 莳七注意到其中有一个神色一直很冷淡的姑娘,似乎是叫凯瑟琳,她从莳七进门,只抬了一回头,其他时间都是在看书,她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她绝对不会在这里的吧。 露娜见莳七看着凯瑟琳若有所思,以为她是因为凯瑟琳的冷淡而不高兴,于是连忙打圆场:“凯瑟琳,你之前不是在坡脚比尔那里淘了几样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吗?拿出来让西珀尔看看吧。” 凯瑟琳缓缓放下书,眸光淡淡的看了莳七一眼:“你和我一起去拿吧。” 露娜有些不高兴:“西珀尔是客人,怎么能让她去呢。” “没事。”莳七并不在意这个,她有些惊讶的是,刚刚凯瑟琳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有什么事想告诉她。 她和凯瑟琳一起上了楼,全程无话,到了凯瑟琳的房间时,关上了门时,凯瑟琳才低着头小声说:“一会儿赶紧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她的话音刚落,房门便被人推开了,斯威特太太笑盈盈的站在门口:“凯瑟琳你太不懂事了,怎么能让客人亲自来陪你拿东西?” 第一百零四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十四) 凯瑟琳看了斯威特太太一眼,没有说话。 莳七微微一笑:“没关系,我也正想参观一下。” “一会儿吃完蛋糕,让露娜她们带着你参观吧。”斯威特太太上前挽住莳七的手,温柔的笑着道,她一面拉着莳七往外走,一面回头给了凯瑟琳一个警告的眼神。 凯瑟琳抱着一个小木匣子跟着莳七她们回到楼下。 餐桌上正摆着红茶和几盘精致小巧的糕点,斯威特太太让大家在餐桌旁坐下,然后才笑眯眯的开口:“凯瑟琳你的小玩意儿呢?” 凯瑟琳将木匣子放在桌上,莳七只看了一眼,便发现这木匣子的样式似乎是来自于东方。 “这些不是小玩意儿,是美丽的艺术品。”凯瑟琳将匣子打开,一一取出里头的东西。 露娜嗤笑一声:“如果是艺术品就该卖出高价,可是你的这些小玩意儿是从坡脚比尔那里买来的。” 凯瑟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坡脚比尔是谁?”莳七开口问道。 “他就是希腊街的一个乞丐,手里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没什么用,整个希腊街也就凯瑟琳会去买。”露娜抢先回答。 “比尔又是从什么地方拿到这些东西的呢?” 凯瑟琳低眸淡淡说:“是一个黑头发的人,长相和我们不太一样。” 莳七一怔,黑头发,长相不太一样,东方人?这里居然会有东方人? “那人还在吗?” “那人已经好几年没来了,不过听比尔说他应该明年春天会过来。”凯瑟琳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这样感兴趣,只当她是好奇,也就没做多想。 莳七心底有了思量,遂拿起桌上的一柄折扇,啧啧赞叹道:“真是精致。” 除了折扇,还有几支木簪,雕工精细,惟肖惟妙。 露娜拿起一支木簪,笑着说:“也不知道这根木头是做什么用的,还雕着花呢!” “是用来固定头发的。”莳七一见东方的东西顿时觉得十分亲切,她拿起桌上的木簪,将自己的长发挽成一个髻,然后用木簪从中固定,整个人显得十分温婉又端庄。 斯威特太太顿时眼睛一亮,这个西珀尔真是个宝贝。 凯瑟琳也露出了难得微笑:“原来是这样。” “好了,红茶快凉了,大家快点吃点心喝茶吧。”斯威特太太笑着看着众人。 莳七刚一端起红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凯瑟琳虽然微微低眸,可偶然间的抬眸却暴露了她隐隐的担忧,而斯威特太太虽然一直都是在笑着的,可她一看见莳七端起杯子,唇角的笑意就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联想凯瑟琳在房中说的那句话,以及她们的身份,莳七心底隐隐有了思量。 她将茶杯端起靠近唇边,果然,斯威特太太的神色有些期盼。 她心底冷笑一声,佯装抿了一口,斯威特太太见状,轻轻舒出一口气,她就知道,这种少不经事的姑娘,心思一向单纯得很。 又聊了一会儿,莳七轻抬素手按了按眉心,疑惑道:“怎么有些晕……”话还没说完,她就趴在桌上昏迷了。 “露娜和凯瑟琳把她抬房间里去。” 须臾,凯瑟琳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妈妈这样做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斯威特太太嗤笑一声,“我可是帮了她大忙了,知道她要伺候的是谁吗?那可是盖文骑士团的副团长,哈维骑士。像她这样的落魄小姐,要是没有人包养她,她拿什么付房租!” 斯威特太太一面不屑一顾的笑着,一面走到莳七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真是个尤物,别说哈维骑士,就是国王殿下来了,他也无法抵挡她的美丽。” “是吗?你还见过国王殿下?” 莳七猛地捉住斯威特太太的手,一手将她的两只手钳制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握着从戒指中取出的匕首,狠狠地抵在斯威特太太的脖子上。 几位姑娘吓了一跳,露娜哆哆嗦嗦的指着莳七:“你快放了妈妈。” “放了她?”莳七轻笑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算计我!” 斯威特太太心底有些发憷:“你是谁?我告诉你,我后面也是有人的。” 她能在希腊街开带着姑娘**,自然是有人做倚仗的。 “是吗?”莳七唇角的笑意愈发显得漫不经心,“能大的过国王殿下?”不知道为什么,有靠山的感觉竟然有些爽。 斯威特太太一愣,她的意思是她的后台是国王殿下?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莳七手中的匕首缓缓抵进了她的脖子,渐渐出现一道血痕,几个姑娘吓得连声尖叫。 “不信的话,我就杀了你,看看我会不会被抓起来。” 凯瑟琳冷静的看着莳七:“西珀尔,你不要冲动。” 莳七笑了笑,没有说话,斯威特太太见她是认真的,吓得连忙求饶:“西珀尔小姐,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莳七这才轻笑一声,一把推开斯威特太太:“不要来招惹我,否则你哪天消失在基恩,都没人会注意到。” 斯威特太太被她推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脖颈处的被匕首划开的红痕异常显眼,她这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我不想和你们撕破脸。”莳七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淡淡开口,“现在有笔生意,能让你的几个姑娘成为整个基恩最受绅士们追捧的淑女,你愿不愿意合作?” 斯威特太太有些犹豫,她不知道眼前人的话能信几分,不过她最近的生意确实遇到了瓶颈。 “不要你出钱,只是帮我做个宣传,到时候我赚的钱分你一成。” 斯威特太太伸出三根手指:“三成。” 莳七轻笑一声:“爱做不做。” 斯威特太太见她站起身就要走,连忙满口答应:“好,一成就一成。”反正不要她出钱,要是真赚钱了,她还能拿一成。 “那就这样说定了。”莳七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她们的房子。 回到家刚刚坐下,门就被人敲响了,莳七有些不耐烦,不是和她们说清楚了麽! 她猛地拉开门,却看见外头站着艾瑟尔,而她的身后有一辆马车,马车上伯爵夫人和克劳莉丝正微笑着看着她。 第一百零五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十五) 不同于略显热情的克劳莉丝和伯爵夫人,莳七只是淡淡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就进了屋。 伯爵夫人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但一想到威廉的命或许只需要西珀尔动动嘴皮子,她只好将心中的不满全部忍了下来,跟着莳七走了进去。 “西珀尔,你走得匆忙,连贴身女侍都没带,基恩的淑女们会笑话你的。” “夫人来是为了威廉的事吧。”莳七并没有招呼伯爵夫人和克劳莉丝,坐在沙发上开门见山。 克劳莉丝没兴趣听她们俩的对话,转身上了楼,艾瑟尔只好跟着她一起上去了。 一提起威廉,伯爵夫人脸上的悲切才算真切起来:“西珀尔,你一定要救救你弟弟,他根本没有杀人,你知道的,他只是性子冷淡了点,怎么会去杀人呢?” “夫人。”莳七并不想听她滔滔不绝的哭诉,遂出声打断了她。 “国王殿下并不在意费迪南德侯爵究竟是谁杀的,你不妨回去问问我父亲,他和费迪南德侯爵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当然除了要将我献给费迪南德侯爵做情妇这件事。”莳七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惊雷一样炸在伯爵夫人的耳边,“和国王殿下对着干,没有半点好处,威廉就是警告。” 伯爵夫人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西珀尔,泫然欲坠眼泪还挂在睫毛上,西珀尔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现在的西珀尔自信且聪明,她从来不知道一位淑女也可以拥有这样的气质。 “你们现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回查兹沃思去吧。”莳七看了一眼呆滞的伯爵夫人,淡淡开口。 就在此时,克劳莉丝从楼上下来,她神采飞扬,笑盈盈的看着莳七:“西珀尔,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未免有些孤单了,我留下来陪你吧,反正还有几个月就到社交月了。” 如果能留在基恩,她也许就能和布鲁克骑士遇见了。 “我这里地方小,再多一个人我嫌挤。”莳七怎会看不穿她的心思,遂轻笑一声拒绝了,她可不想克劳莉丝留在这里烦她。 克劳莉丝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她留在这里是西珀尔的荣幸,可她居然敢拒绝她! 克劳莉丝转头看向伯爵夫人,希望她能帮自己说话,伯爵夫人心里一直想着威廉的事,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就在吃完晚餐之后,伯爵夫人才猛然想起克洛维让她带给西珀尔的小礼物。 她犹豫了一会儿,从厨房热了杯牛奶走到了莳七的房间,“西珀尔你睡了吗?” “没有,进来吧。”莳七正坐在床上看书。 伯爵夫人将热牛奶放在床头柜上:“西珀尔,我给你热了杯牛奶,喝完再睡会很暖和的。” 莳七接过杯子,却随手放在了桌上。 “你快趁热把牛奶喝了吧,冷了就不好了。”伯爵夫人见她没有要喝牛奶的想法,眼底不由划过一丝紧张,声音忍不住带了点催促。 莳七眉梢微微一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有什么事吗?” 伯爵夫人有些犹豫:“我想问问,国王殿下究竟是因为什么事请要警告罗伯特?” 莳七轻笑一声:“夫人,你明知道我不会再多说了,不如回去问问父亲不是更能确定吗?” “那威廉真的没有半点活下来的可能了?” “父亲很多事情都瞒着你,你以为他跟你恩爱,实际上他为了爵位和庄园,能牺牲很多人。”莳七唇角勾起一抹轻嘲,“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让你来这一趟。” 莳七将手中的牛奶杯微微举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牛奶里,有东西吧。” 伯爵夫人一听,神色慌张,她扯了个生硬的微笑:“西珀尔,你说什么呢,牛奶里会有什么东西。” “那你喝一口吧。”莳七将杯子递到伯爵夫人的唇边。 伯爵夫人的双唇隐隐有些颤抖,半晌也没有任何别的动作了。 她自然知道里面被放了什么,就是罗伯特让她带给西珀尔的小礼物,西珀尔一旦喝下去,为了保命,只能对罗伯特言听计从。 莳七嗤笑一声,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 “夫人,从前的事我不想和你计较,在我看来,你的那些手段都很低劣。”莳七唇角扬着一丝轻嘲,“你回去告诉父亲,就冲着这杯牛奶和情妇那件事,以后我与因特莱肯家再无牵扯。” 伯爵夫人原先有些难看的脸色骤然僵住了:“西珀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因特莱肯家的人了。” 第二天一早,伯爵夫人就带着不情不愿的克劳莉丝回了查兹沃思,留下了艾瑟尔。 当晚,尤利塞斯便出现在她的房中。 “她们走了?”尤利塞斯站在莳七身后,梳妆镜中她的脸。 “走了。”莳七拿着梳子慢慢的梳着金色的长发。 “是为了威廉的事情吧,你怎么说的?” 莳七缓缓转过身:“我告诉她,克洛维伯爵和费迪南德侯爵在密谋什么事情,威廉不过是个警告。”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尤利塞斯微微眯起双眼,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猜的。”莳七站起身,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声道,“怎么,你喜欢笨一点的女人?” 尤利塞斯顺势将她拥在怀里,却没有说话。 “我和克洛维伯爵夫人说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是因特莱肯家的人了。”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的国王之位,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尤利塞斯看上去似乎很好相处,可他的防备心比从前她攻略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重,或者说,是一种自我保护的不安全感,他很难相信任何人。 所以一旦她表现出比他想象中的不好控制时,他便露出了獠牙。 果然,当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尤利塞斯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温和。 “我的小天使,看来你以后只有我一个人了。” 他的鼻尖轻轻摩擦着她小巧的鼻子,冰凉的触感让莳七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圣洁的东西?” 尤利塞斯的神色似有几分惆怅:“大概是,身在泥淖,心向光明吧。” 他的话似是在插科打诨,逗莳七开心,可莳七却依旧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了几分落寞。 也许,这是心里话吧。 第一百零六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十六)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威廉就被处以绞刑了。 行刑的那天,莳七去看了,威廉看向她的眼眸中盛满了恨意,莳七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然后戴上宽大的斗篷帽子,缓缓离去。 刚一回到家,就看到凯瑟琳在敲她的门。 “怎么了,凯瑟琳?”莳七轻声询问,她对这个姑娘一直挺有好感的。 凯瑟琳眉目间带着几分难得的笑意:“西珀尔小姐,我之前说的那个黑头发人,他这两天就在基恩附近的雷蒙德。” 莳七微笑道:“真的吗?那我这两天抽空去拜访他一下。” 雷蒙德是基恩附近的一座交通枢纽,有着诺顿最大的港口,因为交通便利,各国来诺顿做生意的商人总会先去那里,久而久之,雷蒙德也算是诺顿比较重要的经济城镇了。 莳七带着凯瑟琳和坡脚比尔,一起去了雷蒙德。 经由坡脚比尔的介绍,她们找到了那个黑头发的人。 莳七一见到那个人顿时大失所望,眼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东方人,他的五官深邃,眸子是棕色的,看起来像是混血。 “你好,我是因特莱肯小姐,听说你手里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男人也自我介绍了一下,他姓陈,然后就带着他们进了房子。 莳七一愣,试探着问道:“你是大唐人?”她先前无聊的时候算了一下,诺顿现在的年代差不多是中国的大唐年间,也许还正是贞观之治,只是她不知道这个位面的大唐是不是她先前了解过的大唐,还是名字换了,但是朝代还是那个差不多的朝代。 “您要说的是大庄吧。”陈先生先是有些疑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父亲是大庄的商人,母亲是威尔斯的舞女。” 威尔斯是在欧洲的南部,所以陈先生来的这条路就是海上的丝绸之路? “你们这回来带了多少东西?” “其实丝绸和瓷器那些紧俏的东西都在威尔斯被人预定了,现在手里只剩下一些漆器、摆设和铁器了。”正说着,陈先生就把他们带到一个库房,果不其然里头只剩下他刚刚说的东西了,而且数量不多。 莳七皱了皱眉,现在大庄的丝绸和瓷器已经在威尔斯刮起了一阵东方风,所有的贵族均以能穿东方的丝绸为荣,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贵族之气,这股风气还没有挂到诺顿来,诺顿人一向自恃清高,很难接受外来文化,不过如果有人引领,相信贩卖东方的丝绸和瓷器很快就会成为诺顿最赚钱的一行。 可眼下这些东西已经被人预定了,等等,预定而已,并非出售。 “陈先生,你们商队的丝绸和瓷器,卖给威尔斯的人是多少钱?” 陈先生说出了一个数字,其实他们来威尔斯贸易,谈好的那笔生意却迟迟没有付款,他们确实是将价格定得偏高,可谁叫威尔斯的人喜欢他们的东西呢。 莳七微微一笑:“这样,我以两倍的价格买下你们商队一半的丝绸和瓷器,这些剩下的漆器和摆设我也一并要了,不过我要和你们签订一个条约,从此以后,你们商队再来贸易,带来的东西,我均要一半,价格只会被卖给威尔斯的多,不过你们的东西不准再卖给诺顿的任何一个人,怎么样?” 陈先生有些犹豫,这麽一大块肥肉,他确实很想吃下去,可是他们已经和威尔斯的人说好了。 “威尔斯那里预定了,可是应该还没有付款吧,我的条件这么丰厚,你们就真的不动心?”莳七挑眉看着陈先生。 陈先生犹豫再三,最终决定答应莳七,反正就算水了威尔斯商人一次,他们以后可以和这位因特莱肯小姐合作,更何况威尔斯的那几个商人到现在都没有付款,他们也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陈先生说他们的货物在威尔斯的码头,他现在就联系他们商队的人把东西全部运过来。 本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原则,莳七在半个月后见到了货物,她让人将东西全部运到一个仓库,但是她又不放心,这个年代的仓库,一把火就可以把她的东西烧得干干净净了。 于是她趁着人不注意,将货物全部藏在了戒指里。 与此同时,她戒指里的嫁妆也只剩下几件了,其他全被卖掉给了陈先生。 就在一切安顿好的时候,国王颁布一条政令,由于费迪南德侯爵在因特莱肯二小姐的成人礼上被杀,特取缔贵族的成人礼,全部由皇家统一安排,同时每年四月份的社交月延长至七月底,总共为期四个月。 这一政令的颁布,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老派的贵族义愤填膺,不肯成人礼被取缔,在他们看来,成人礼是他们诺顿老派贵族迷人的教养,取缔成人礼,只会让他们活得更像个欧洲人,而他们是诺顿人。 不过国王的政令还是得到了不少的拥护者,他们大多是新式贵族,根基不深,成人礼对他们而言实在是一个巨大的负累。 正因为新式贵族和老派贵族的相争,让尤利塞斯再次忙了起来。 莳七闲下来的时候一算,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到尤利塞斯了。 终于在快到社交季的时候,尤利塞斯露面了。 他看上去心情很不错,抱着莳七飞上了教堂的顶端,莳七吓了一跳,她死死的环住他的腰身:“你把我带上来做什么?” “看。”尤利塞斯唇边的笑意恍如春日里的暖阳,真切又热烈,他轻轻在莳七唇边落下一吻,继而抬手指了指夜空中的那一轮圆月,“漂亮吗?” “嗯,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得到。”莳七依偎在他怀里。 教堂是整个基恩最高的建筑,站在顶端可以俯瞰全城,凉风吹拂着她的面庞,像是他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摸。 “我小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一坐就是一晚上。” 这是他第一次说起自己的事情。 莳七见他眉宇间似有一种怀念,她想那段时间一定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吧。 “尤利塞斯。”她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听见她的声音,微微低眸,却意外被她吻上了唇,他一怔,轻轻阖上双眸,回应着她的吻。 第一百零七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十七) 在社交季开始前夕,不少贵族们都陆陆续续的到了基恩,斯威特太太十分高兴,这意味她的生意又会好起来了。 莳七将丝绸给几位姑娘做了裙子,效果很好,她们手中的扇子也变成了富有东方气息的镂花折扇,最后,莳七又取出一些金银簪子替姑娘们做了简单的发型。 露娜显得很激动,她知道在威尔斯,只有贵族才穿得起丝绸。 “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有人送给斯威特太太的。”莳七怕她们说漏嘴,特意嘱咐了一句。 她要的是这把火烧得越来越旺,然后她再出售这些丝绸,一定会哄抢一空的。 随着社交季的开始,基恩的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斯威特太太这几天嘴都快合不拢了,不少贵族绅士听说她的姑娘们穿的裙子很特别,都纷纷跑来,一时间,她的生意是同行中最好的。 其实裙子特不特别都是借口,只不过穿上去和脱下来的情趣不一样罢了。 贵族夫人和小姐们也听到了些风声,听说基恩有几个伎女很会穿衣服,她们先是不屑一顾,可渐渐的,绅士们谈论那几个伎女的热度越来越高,听说有几个伯爵和子爵已经包了这些伎女做情妇,不少活动都明目张胆的带着她们,贵族夫人们这才按耐不住了,悄悄派了贴身女侍去那附近看看。 贴身女侍回来的说法也各不一样,有的嗤之以鼻,觉得只有威尔斯人才会那样穿,有的说她们那样的打扮确实很赏心悦目。 终于有几个贵族夫人忍不住了,戴上了大檐帽,悄悄的去附近张望。 莳七站在楼上看着下头几个形迹可疑的妇人,微微一笑,快了。 诺顿的贵族是骨子里浸染的骄傲,就像现在这样,倘若是威尔斯或是别的国家的贵族,她们兴许早就效仿这些伎女们的打扮了。 “诺顿的时尚一向是贵族们引领的,看着吧,绅士们只是一时新鲜而已。”一个贵族夫人看了伎女们的打扮之后,冷笑一声,在她看来,只有她们才是诺顿时尚的引领者,几个伎女也妄想改变诺顿的时尚?笑话! 社交季一向有各种活动,马术、花展、舞会宴会、博览会、音乐会、戏剧演出等等。 就连皇宫也举办了宫廷舞会,凡是在基恩的贵族均受到了邀请。 和从前的宫廷舞会不一样的是,这次鲜少露面的国王殿下竟然出席了,国王殿下还没有王后,这让不少未婚的淑女们蠢蠢欲动。 所以,当莳七出场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被一群女人包围的尤利塞斯。 在场的众人纷纷朝她望去,绅士们见到她的打扮顿时眼前一亮,而淑女们则是不停地打量着她的裙子,西珀尔总有办法在各种场合压她们一头,哪怕她现在是这样的名声。 莳七站在门前,目光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那一瞬间,他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对身旁的几位少女低声说了句失陪,然后大步流星走向莳七。 “你好像还挺开心的。”莳七唇角噙着一抹浅笑,将手搭在他的掌心。 尤利塞斯微微一笑,看着她一身的打扮:“你今天格外漂亮。”正说着,他微微靠近她的耳畔,低声道:“你看周围那些像狼一般的眼神,他们快把你吃了。” 莳七轻笑一声:“不是他们,是她们吧。” 尤利塞斯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我是绅士,总不好赶她们走吧。”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莳七笑了笑,故意逗他,转身就要走。 尤利塞斯以为她真的吃醋了,长臂一览将她圈在怀里:“不行,你今晚只能是我的女伴。” 周围有意无意朝这边看的人都惊住了,国王殿下竟然公开抱了西珀尔,难道外界关于西珀尔的传闻是真的?她真的是国王的情妇? “怎么没看见因特莱肯家的人?”莳七有些疑惑,别说今晚,就是这些天她都没有听到任何克劳莉丝来基恩的消息。 尤利塞斯的眸子骤然泛起一丝狠厉:“几个老派贵族抵制取消成人礼,其中因特莱肯家的人闹得最凶,他们今年都不会来了。” “克洛维伯爵是在报复你吧。”查兹沃思举办一场克劳莉丝的成人礼都元气大伤,按理说取缔成人礼,克洛维伯爵一定不会反对,可他却闹得最凶,是想像国王证明,没了他们老派贵族的支持,他这个国王位子也坐的不安稳吗? “理查森侯爵也没来?” “他们倒是来了,看,就在那边。” 莳七轻笑一声:“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这次理查森侯爵居然来了。”来了就等于支持国王新颁布的政令。 尤利塞斯薄唇勾起一抹弧度:“他是他们三人中心思最重的,来了也并不代表什么。” 就在此时,布鲁克骑士远远走了过来,尤利塞斯知道有事,他对莳七低声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尤利塞斯走后,立刻就有个粉裙少女冷嘲热讽:“这么快就勾搭上国王殿下,也真是好手段,不过这舞会来的都是贵族,她又算什么?” “她不是因特莱肯家的人吗?”另一个贵族小姐小声说。 粉裙少女嗤笑一声:“她早就被因特莱肯家除名了,现在就是个平民。” 那几个少女只是聚在一起议论,也不敢堂而皇之的和莳七呛声,所以,当莳七出现在她们的身后时,那几人都吓了一跳。 “你好像对我的事情很感兴趣,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我全部告诉你,也省得你在这里瞎猜了。” 粉裙少女色厉内荏:“谁对你的事情感兴趣,你和希腊街的那几个女人有什么两样。” “啪”的一声,莳七猛地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少女的脸上顿时出现了通红的手指印。 在场的人都被惊呆了,淑女怎么会打人呢! “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听见一回打一回!”莳七比她高半个头,居高临下的睥晲着她。 围观的贵族们觉得震惊了,西珀尔居然这样强势,虽然一点也不淑女,可她现在的气场很是惊艳。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西珀尔小姐,这么盛气凌人的,不太好吧。” 莳七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格瑞丝。 第一百零八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十八) 莳七缓缓转身,果然看见格瑞丝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西珀尔小姐,黛西小姐没有恶意,只是口直心快,你又何必打她呢?” 莳七嗤笑一声,轻声道:“贝克小姐,多管闲事可是会活不长的。” 她知道格瑞丝想在众人面前树立一个善解人意的形象,毕竟格瑞丝本身是男爵的女儿,身份地位很低,现场有不少贵族都看不起她,她要想在贵族圈里得到认可,除了嫁给理查森之外,广结善缘也很重要。 莳七说完这句话,也不管格瑞丝的脸色如何,她看见尤利塞斯了,遂朝他走去。 尤利塞斯刚刚虽然不在,但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大厅的情况。 “受委屈了?”他低声问她。 莳七微微颔首,似有几分委屈:“我现在可只有你一个人了,你要帮我出气啊。” “当然。”尤利塞斯亲昵的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 过了一会儿,他看见黛西正委委屈屈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动,用手指了指她:“你是莱斯曼伯爵的女儿是吗?” 黛西顿时欣喜若狂,立刻走上前,提着裙摆行了一礼:“是的,我亲爱的国王殿下。” “听说你钢琴弹得十分动听。”尤利塞斯含笑看着她。 黛西有些羞赧的点了点头,看见一旁的莳七时,还微微扬了扬下巴。 “你去弹支曲子吧。” 黛西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她是贵族小姐,是淑女,又不是乐师。 旁观的人看国王殿下竟然为了西珀尔给了黛西难堪,都神色各异,看来西珀尔确实是国王殿下的情妇不假,而且现在正得国王的喜欢。 黛西脸色煞白,低着头说:“原谅我,国王殿下,我的手前两天被门夹到了,不能弹奏。” 尤利塞斯微微一笑,最终也没让黛西弹钢琴,反正他的目的也达到了,估计现在没人敢找他的小天使的麻烦了。 “刚刚回来的时候路过花园,看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尤利塞斯唇角噙着半抹笑意,低声道。 莳七抬眸看他:“是什么?” “理查森侯爵,和一个男人。”尤利塞斯说的很隐晦,莳七却立刻明白了。 她抬手摸了摸下巴,看着不远处正谈笑风生的格瑞丝,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 “有好戏看了。” 她抛下尤利塞斯,缓缓走向格瑞丝。 “贝克小姐,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格瑞丝笑得一脸温柔:“好啊,西珀尔小姐,我一直想和你谈谈的。” 莳七看了眼周围装作不在意,可是耳朵快竖起来的人,轻笑一声:“还是不要打扰大家聊天了,我们出去谈吧。” 莳七和格瑞丝出了大厅,她有意无意的带着格瑞丝往花园方向走。 “理查森侯爵对你好吗?”莳七的声音似有几分酸涩。 格瑞丝听了她的话,心里很是自得:“当然很好了。”理查森对她却是很好,虽然她一开始是利用了他,想靠着他往上爬,但是理查森对她细心又体贴,让她情不自禁动了心。 “是吗?你和他接吻了吧。” 格瑞丝坦然承认:“是。” 莳七唇角牵起一丝诡秘的笑:“我和他结婚两年,他碰都没有碰过我。” 格瑞丝一愣,她不太明白西珀尔的意思,可作为一个女人,她本能的是万分欢喜,在她看来,未婚夫没碰过前妻,这很难得。 “你和我之间的差距是什么呢?能让他这样为你?”莳七的声音有几分诡异。 她说的是理查森为了格瑞丝,竟然忍着心里的不适亲了她,可格瑞丝显然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她还以为西珀尔说的是理查森为了她守身如玉,这让她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莳七嗤笑一声,恋爱中的女人真是没脑子,她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 “我和你的差别,只是你家里更有钱而已。” 格瑞丝脸色有些难看,西珀尔是说理查森娶她只是为了钱? 莳七隐隐听到男人可以压低的喘息声,手指轻轻抵在格瑞丝正要开口的唇上,低声道:“别说话,送你个惊喜。” 她拉着格瑞丝走进花园,只见一个男人裸着下半身,将另一个男人压在树干上,被压的那个男人闭着眼,月色洒在他的脸上。 格瑞丝只觉得像是被人泼了盆冰水,脑子一片空白。 宫廷舞会之后,西珀尔再一次火了,所有人都在传她的那一巴掌,不少人虽然表面上嗤之以鼻,可她生气时的样子还是让不少绅士沉醉其中。 就像吃腻了清淡的甜汤,突然来了个够劲儿的大餐,总是会有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几年,贵族少女们总是佯装温柔娴淑的样子,这股风就是西珀尔刮起来的。 现在,西珀尔同样带起了另外一股风,以至于她当晚的妆扮开始渐渐在贵族间流行起来。 可当她们一问才知道,西珀尔的那身妆扮,在诺顿没有卖的,只有威尔斯才有,她们想要模仿西珀尔的心暂时停歇了。 可是当西珀尔穿着同样风格的裙子出现在各大舞会宴会和歌剧院时,绅士们的眼睛里几乎再也看不见旁人了。 凯瑟琳告诉莳七,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向她们询问她们的裙子究竟是在哪里买的,莳七只是微微一笑,还不是时候,凯瑟琳有些奇怪,她更多的是担忧,“西珀尔小姐,如果现在将丝绸卖出去,一定会销售一空的。” 如果再积压下去,等贵族们的兴趣过了,这些丝绸只怕要砸在手中了。 “不急。”莳七慢悠悠的回答她。 凯瑟琳万般不解,可又过了几天,她终于明白了西珀尔的意思,因为买不到丝绸,基恩城里开始出现了仿制的丝绸。 有个贵族少女兴高采烈的穿上了那条仿制丝绸的裙子,立刻成为了当天宴会全场的焦点,她心里得意洋洋,虽然西珀尔名声不好,可她在基恩时尚圈的影响还是无人撼动。 可是仿制的就是仿制的,她穿着这条裙子跳舞时,那仿制的丝绸被她手指上的戒指轻轻勾了一下,立刻抽丝剥离一般,整条裙子都成了一团破布,她成了全场的笑话。 一时间,丝绸成了奢侈品。 而就在此时,一家专做丝绸衣裙的时装店在基恩开业了。 第一百零九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十九) 莳七的丝绸供不应求,她适时推出了其他富有东方气息的瓷器、漆器和小物件。 一时间,一股东方风悄无声息的席卷了整个基恩,然后由基恩扩散到全国,莳七也因此赚了个盆满铂盈。 而与此同时,城里开始沸沸扬扬传出理查森侯爵喜欢男人的传闻。 理查森侯爵知道这是莳七散布的消息,一大早就怒气冲冲的找到了莳七的住所。 莳七还没睡醒,艾瑟尔来喊她的时候,她本想让艾瑟尔把他撵出去,后来想了想,还是起身梳洗。 “理查森侯爵,我们的关系应该还没有熟到可以早上登门拜访的地步吧?”莳七穿着稍显居家的裙子,手执雕花扇从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 “城里的消息是你散布的吧!”理查森侯爵咬牙切齿的看着莳七。 莳七微微一笑,在沙发上坐下:“是啊,可是那又怎么样?” 理查森气得拿着帽子的手都在抖:“因特莱肯小姐,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钦慕,当初也是你和男仆偷情,我们才离婚的。” “是麽?真的是我和男仆偷情的吗?”莳七嗤笑一声,眼底尽是讥讽,“为什么我喝了你端给我的那杯酒之后,就觉得浑身发热呢?” “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不舒服,还让我去花园呢?” “又是为什么那个男仆在事情发生后不久,就突然死了呢?” 莳七站起身,一句句掷地有声,理查森被她的眼神直视,节节败退,她见状,唇角勾起一抹轻嘲:“克洛维伯爵要将我献给费迪南德侯爵做情妇,是你的主意还是贝克的主意?” 一连串的发问,理查森侯爵几乎愣在了原地。 眼前的西珀尔盛气凌人,和从前的那个只知道舞会衣服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他张了张口,没有回答。 莳七眼底盛满了讥讽,懒懒开口:“你不说也没关系,这笔账,我记在你们俩头上。” 尤利塞斯在藏书室的时候说过,理查森侯爵、费迪南德侯爵和克洛维伯爵最近在密谋什么,应当是要将她给费迪南德做情妇的事把,可这仅仅只是费迪南德和克洛维之间的事,那么理查森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应该是介绍人吧,或者来说,是整个事情的策划者,格瑞丝应当也参与了。 因为费迪南德和克洛维不熟,但是和理查森的交情甚笃,不过她还有一点没想明白,为什么尤利塞斯一定要杀了费迪南德和威廉。 “理查森侯爵,我对你已经够仁至义尽的了,要不然我当时就喊了所有人去围观不是更好?” 过了几天,莳七听说格瑞丝的病好了,又和理查森侯爵成双入对的出入各大交际场所,全力为理查森洗白。 听到尤利塞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还啧啧叹了几声,这女人也是对敌人狠,可对自己更狠,本来一颗心都扑在了理查森的身上,没想到他喜欢男人,还当场撞破。 估计这几天格瑞丝已经想明白了,所以才迅速调整,既然男人得不到,那就必须让利益最大化。 “那天和理查森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我一直觉得很眼熟,直到前两天我去找你时,才发现是谁。” 尤利塞斯含笑看着她,一把将她拥在怀里。 “嗯,是谁?” 莳七有些自得的抬眸看他:“是你骑士团的副团长,哈维骑士。” 那男人被发现后仓皇逃掉了,可她还是从他慌乱的逃离中注意到了他的长相。 尤利塞斯并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色,只是笑着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莳七有些挫败,“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不过也是,理查森和哈维在花园偷情的消息就是尤利塞斯告诉她的,他知道也不奇怪。 “哈维喜欢女人,更喜欢男人。” 尤利塞斯抱着她,大掌并不安分,说起来,他们在一起已经半年了,所有接触最亲密的就是接吻。 竟然还是个双!莳七一双湛蓝色的眼眸中盛满了惊讶,“哈维既然和理查森是那样的关系,是不是意味着哈维其实早就为理查森所用?” 那么哈维就是理查森安插在尤利塞斯身边的一颗棋子了。 “克洛维那里已经不安分了,估计理查森很快也会有动作了。”尤利塞斯低头轻轻吻上她白皙的脖颈,声音含糊不清,“哈维就先留在着,我还有用处。” 一阵酥麻从脖颈处传来,莳七忍不住嘤咛了一声。 尤利塞斯听在耳中,眸光微暗,喉结一滚,他忍不住将她压在身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脖子,辗转流连。 “我的小天使,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莳七一愣,她看着他眼底渐渐染上的*,立刻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脖子上,轻声道:“让我成为你的同类吧,永远陪伴着你。” 尤利塞斯强压着指尖的颤抖,再一次亲吻上她的脖颈,微微向下,舌尖在她的锁骨处轻轻画了个圈,骨节分明的手指隐隐探入她的衣裙,辗转流连。 他缓缓抬眸,压低了声音:“你不后悔?” 莳七摇头,尤利塞斯没有说话,继而褪去她身上的睡衣,吻上她的唇。 “从此以后,是无尽的黑夜,任何食物再也没有味道,你无法抗拒鲜血的诱惑,也再不会有体温和心跳,漫长的岁月会磨灭你所有的期盼,这样,你也不后悔?” 莳七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唇瓣轻轻摩挲着他的眉眼,轻声道:“可是,我还有你,不是吗?” 越了解尤利塞斯,她越发现他的内心极度的没有安全感。 尤利塞斯眸光一怔,继而笑了。 他的指尖描摹着她的唇瓣,长腿挤进了她两腿之间,缓缓倾身,吻上她的锁骨,一路向下。 皎洁的月色透过窗子洒在床前的地上,光和影的交界处是两具缠绵的躯体,银白和灰暗的光影在此刻显得异常暧昧。 莳七额间满是细汗,红唇微启,唇齿间漏出几声嘤咛,尤利塞斯眸光暗沉,看着她在自己身下丧失神智。 就在他最后那凶猛的几下中,莳七忍不住尖叫出声,一双湛蓝色的迷离眼眸中布满了水雾。 尤利塞斯看着她缓缓阖上双眸,沉沉睡去,俯身轻轻吻去她脸颊上的几抹晶莹泪珠,低声呢喃:“可是,我怎么舍得让你承受那样的痛苦呢。” 第一百一十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二十) 自那之后,尤利塞斯再没提过要将莳七初拥,而她戒指上玉石的颜色在那晚之后,忽然就变成了深黄色,算是一个质的飞跃吧。 莳七想,应该是她的那些话触及他内心深处了吧。 其实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过去,透过他的过去,才能走到他的灵魂最深处,让他全心全意的爱上自己。 莳七从皇宫回来,刚下了马车,就看见凯瑟琳站在她的门前。 “怎么了凯瑟琳?” 凯瑟琳微微一笑,笑容中有几分羞赧:“西珀尔小姐,我想向您借一样东西。” “进来说吧。”莳七敲了敲门,艾瑟尔从里面将门打开,“你想要借什么?” “我想向您借一套骑马装。”凯瑟琳难得的露出几分局促,她生怕自己的请求有些过分,连忙解释,“您放心,我不会给您弄脏的。” “没关系,艾瑟尔,去帮我把那套银红色的骑马装拿来。” 莳七笑了笑看着凯瑟琳,她气色红润,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晶亮的光,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 “送给你吧。” 凯瑟琳有些受宠若惊:“谢谢您。” 莳七失笑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去问凯瑟琳是和谁出去的,可是凯瑟琳那一向淡然的眸子里难得多出了几分期盼,她还是有些担心她会被人骗了,毕竟凯瑟琳接触的贵族,并没有几个能将她真的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她喊住了正要出去的凯瑟琳,可是话到嘴边,却没有任何立场开口。 “凯瑟琳,我帮你赎身吧。”最终,她才道出这么一句。 凯瑟琳微微一愣,赎身,真是个奢侈的话题,她从一开始就想着什么时候能离开斯威特太太那里,可现在真的有了这么个机会摆在眼前,她却有些舍不得了,并非舍不得斯威特太太她们,而是舍不得他。 “西珀尔小姐,谢谢您,还是不必了。” 凯瑟琳走后,莳七陷入了沉思,其实她大抵猜出了凯瑟琳的心思,不过这既然是她的选择,那就只能选择尊重了。 社交季结束后,莳七所有的东西都卖了出去,她粗粗的算了一下,发现有钱的感觉真好啊。 尤利塞斯在这之后彻底忙了起来,之前克洛维伯爵和一帮老派贵族对国王的示威,并没有随着社交季的结束而减弱,他们看着国王不作为,得寸进尺,联名要求国王恢复成人礼。 莳七猜测,那些老派贵族也未必就是觉得废除成人礼会让他们活得像个欧洲人,只怕是触犯了他们的利益,比如废除成人礼之后,他们在贵族间的影响力就大不如前了,相比于前者而言,她更倾向于后一种猜测。 因为诺顿现在的政策奉行的分层治理制,简单的一句话就是“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国王直接管理的是公爵这些大贵族,然后由大贵族分管小贵族,这些小贵族虽然也听从国王的号令,可他们直接的领导者是那些大贵族。 莳七一开始捋清楚诺顿的制度时,着实叹了口气,君主手中的权利不集中,很容易出事。 眼下废除成人礼就是个导火索。 这两天,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尤利塞斯为什么一定要杀了费迪南德侯爵和威廉。 对于一个正统的君主而言,什么事能让他起了杀心呢? 唯有一点,他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费迪南德侯爵、理查森侯爵和克洛维伯爵三个封主,兴许是起了反意。 尤利塞斯说过,克洛维伯爵已经不安分了,理查森侯爵也会有大动作了。 看来诺顿快要不太平了。 就在九月底的时候,先是传出了格瑞丝和理查森侯爵结婚的消息,莳七本未做多想,尤利塞斯抱着她,眉目间隐出几分阴冷,“这么一来,南方的几个封地就联合起来了,他们有军队,贝克家有钱,正好。” 莳七心中一惊:“你是说他们要反了?” “就快了。”尤利塞斯微微颔首。 出兵是需要钱的,莳七想了想问道:“你有钱吗” 尤利塞斯一愣,紧接着呵她的痒,薄唇轻吻这她的眉眼,含笑道:“反正能养的起你。” 莳七微微一笑,吻了吻他的唇角,她知道他是没钱的,反正没关系,还有她呢。 十月底的时候,南部爆发了大规模的叛乱。 几个叛乱的领地依山傍水之际,形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 莳七看着羊皮卷上的地图,发现爆发叛乱的几个封地的领主皆是老派的贵族,在贵族中颇有点声望。 不过原先的费迪南德侯爵死了,新一任的费迪南德侯爵尚还年轻,对此事持观望态度。 所以,南部的叛乱竟是多了个费迪南德侯爵领地的这么一个缺口。 “你看,费迪南德这里或许可以成为新的突破口。”莳七指着羊皮地图对沉思的尤利塞斯说道。 尤利塞斯如梦初醒一般笑了:“关心则乱,我竟然把这里给漏了。” 他原先把费迪南德侯爵的领地直接划为了叛乱区,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新一任的费迪南德侯爵竟然没有站队。 “也许是因为威廉杀了他父亲吧。”莳七淡淡开口。 本来只想着警告一下克洛维伯爵,没想到反而多了一条路。 “尤利塞斯,我想把我名下的财产全部捐给军队。”他这两天为了钱发愁,虽然他从不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但她还是察觉了。 尤利塞斯微微一愣,大掌轻轻拥着她,半晌才略有些沙哑的开口:“算了,那些当你的嫁妆吧。” “倘若王国安定,就是我的嫁妆。”莳七微微一笑,手指与他十指相扣,“你愿意娶我吗?不过事先说一句,我的名声可不太好啊。” 她狡黠的眨了眨眼,尤利塞斯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不在乎,我娶的是你,又不是名声。” 两日后,因特莱肯小姐捐赠了她名下所有的财产给军队,解决了军饷的问题。 国王十分高兴,授予因特莱肯小姐子爵的爵位。 一时间,国内上下众说纷纭,女人封爵,这是诺顿古今第一例,有人说西珀尔是靠身子才拿到的爵位,有人说西珀尔能在王国危难的时候,捐出全部财产,配得上这个爵位。 消息传到格瑞丝耳中时,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国王真是疯了,他是嫌叛变的贵族还不够多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二十一) 莳七当初和斯威特太太说好了分她一成的佣金,可眼下她却把财产全部捐了出去换成了爵位。 斯威特太太有些坐不住了,西珀尔最近总是待在王宫里,鲜少露面,她等了很久才等到了西珀尔。 “西珀尔小姐,啊不是,格兰瑟姆子爵。” 一看见莳七,斯威特太太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堆满了笑。 莳七大抵猜到了她的来意,微微一笑:“不会少了你的,你跟我来吧。” 对外是将所有的财产都捐给了军队,实际上她还留了一部分,再多一些,尤利塞斯也不肯。 将说好的那一成给了斯威特太太,斯威特太太欢天喜地的连声道谢,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莳七喊住了她。 “凯瑟琳最近怎么样了?”其实她想问的那次带凯瑟琳出去骑马的贵族是谁,现在社交季已经过了,贵族们纷纷回了领地。 斯威特太太一提起凯瑟琳,满脸都是笑意:“她比我其他的几个女儿幸运多了,她现在是布鲁克骑士的情妇。”言罢,眸光还有意无意的瞥了瞥莳七。 莳七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脸上尽是惊讶的神色,竟然是布鲁克骑士。 “布鲁克骑士和凯瑟琳已经很长时间了吗?” 斯威特太太点了点头:“已经两个月了。” 两个月,所以凯瑟琳喜欢上的人是布鲁克? 斯威特太太见没事了,起身向莳七告辞,她刚出了门,便叹了口气,旁人可能没看出来,可她在希腊街开伎院这么多年,眼睛毒的很,其实凯瑟琳身上的某种感觉,和西珀尔小姐特别相似。 为了平定南部的叛乱,尤利塞斯特地授予布鲁克骑士为统帅,率领军队南下。 布鲁克骑士单膝跪地,虔诚的开口:“我亲爱的国王殿下,请等我凯旋。” 哈维骑士的脸色很难看,他本是最有可能成为统帅的人,可眼下国王竟然越过他,直接让布鲁克做军队的统帅,不过还好,他是军队中除了布鲁克之外权利最大的人,更何况他的资历比布鲁克老得多。 送军队出城的那天,莳七并不意外的看到了前来送行的凯瑟琳。 凯瑟琳并不敢上前像其他人一样和骑在战马上的布鲁克握手,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眼中便已是模糊一片。 布鲁克骑在战马上,红色的战袍被风吹得扬起,顿时引得送行的少女们一阵心动。 他眸光微微低垂,正好瞥见一双湛蓝色的眸子,他勒紧缰绳,停住了脚步。 “格兰瑟姆子爵。” 莳七微微颔首:“平安归来。” 布鲁克唇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低眸看着她:“冒昧问一句,国王殿下的卧室,你去过吗?” 莳七神色一怔,当她回过神时,布鲁克的军队已经走得很远了。 她现在是子爵,出入王宫比之从前要便利的多。 宫廷总管将她带到尤利塞斯那里,莳七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俩人时开口:“布鲁克可靠吗?” 尤利塞斯看着羊皮地图,笑了笑:“他也算是个吸血鬼。” “嗯?什么叫算?” 尤利塞斯长臂一览,将她搂在怀里:“他有四分之一的吸血鬼血统,所以他更像个人类。” “那他也知道你是吸血鬼了?”莳七抬眸看着他。 “嗯,他是第一个知道我是吸血鬼的人类。”布鲁克吸血鬼的血统只有四分之一,所以他吸血鬼的能力很低,但是同样吸血鬼的弱点他也几乎没有。 莳七有些惊讶,布鲁克居然是个类吸血鬼。 尤利塞斯抱着她的大掌有些不安分,他的薄唇轻轻在她的脸颊上摩挲:“我今晚要离开王宫,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你要去找布鲁克?”莳七按住了他在她身上四处使坏的手。 “我天亮前回来。”尤利塞斯微微颔首,他想要一把托起她的臀部,却被她裙子里宽大的裙撑给挡住了,他有些懊恼,“你就不能引领一下,让女人们都穿小一点的裙子?” 莳七被他逗乐了:“这几百年的传统了,我哪有那本事。” 尤利塞斯解开她身上的束腰,可脱到裙撑的时候,他还是束手无策。 莳七叹了口气,让他帮忙,好不容易才把裙撑给脱了。 尤利塞斯几乎是立刻将她抱在怀里,大掌托着她娇俏的臀部,亲吻上她的唇,舌尖邀请她共舞。 莳七见他把自己放在书桌上,小手顺着他的脖子轻轻抚摸,声色暧昧:“去你的卧室吧。” 尤利塞斯眼神微暗,强压着心里的欲火,哑着声音:“太远了。” “我想在你每天躺着的床上,嗯……”莳七光裸着的长腿轻轻勾住他的腰身,神色诱惑。 尤利塞斯的卧室里有个密室,那里有口棺材,他其实每天都是睡在那里的,卧室的床只是摆设,不过难得看到她这样主动,也许今天还能解锁新的姿势,想到这里他只觉得腹部升起一团火焰。 他推开门,见四下无人,抱着半裸的莳七走回了卧室。 刚一关上门,他就把她压在了床上,她金色的长发散落在床上,半褪的衣裳遮掩了部分风景,尤利塞斯看的喉头一紧,紧接着便亲吻上她的胸口。 当莳七从沉睡中醒来时,窗外的夜色已深,清辉的月色给这室内平添了几分清冷。 她摇了摇床边的铃铛,不出片刻,一个女仆低着头走了进来,“您有什么吩咐?” 格兰瑟姆子爵和国王的关系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子爵留宿皇宫。 “把灯点上,我有点饿了。” 女仆连忙答应,然后就忙碌了起来,她悄悄打量着格兰瑟姆子爵,只见她慵懒的坐在床上,湛蓝色的眼眸比蓝宝石还要让人沉醉。 “格兰瑟姆子爵,您真漂亮。” 莳七淡淡一笑:“谢谢。” “这么晚了,国王殿下怎么不在?”女仆还是有些疑惑。 “他在书房呢。” 女仆没有再说话,去厨房吩咐他们做一顿宵夜送上来。 莳七光着脚踩在地毯上,眸光缓缓落在了角落墙壁上挂着的油画上。 油画上是一个女人,金子般璀璨的长发,湛蓝色如大海般波光粼粼的眼眸,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像极了一个人。 莳七整个人像是置入极寒之地,画上的女人,像她,却又不是她。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二十二)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进来,室内隐隐镀了一层清冷的光泽,如东方瓷器流转的浅蓝色光影。 一只黑色的蝙蝠远远飞来,在空中盘旋一圈,停在窗台。 它用小脑袋顶开窗户,飞入室内落地化成一个俊美的绅士。 尤利塞斯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径直往床边走去,可他刚走到床前就发现床空无一人,他伸手摸了一下被子,是冷的。 她早走了吗? 可是她在他身下的时候,还断断续续的说等他回来,怎么突然就走了? 心底骤然传来一阵不安的感觉,他强压下这股不安,伸手摇了摇床边的铃铛,不过多时,一个女仆走了进来。 “格兰瑟姆子爵呢?” 女仆有些吃惊国王怎么会问这个:“子爵说她和您说过了,就先回去了。” 尤利塞斯冷着脸摆了摆手,女仆正要出去,却又听他问道:“她走之前在和你说了什么?” 女仆费力的想了想,才回答:“半夜的时候,格兰瑟姆子爵醒了,说她想吃宵夜,我就夸了她很漂亮……” “除了这个呢?” “我端着宵夜进来的时候,看见格兰瑟姆子爵在看那幅画。” “哪幅?”尤利塞斯的声音有些急促,他心底大概有了猜测,可又不愿相信。 女仆指了指角落:“就是那幅画。” “她说了什么没有?” “格兰瑟姆子爵问我这幅画的人是谁,我就说了。” 尤利塞斯脸色阴冷:“你说了什么?” 女仆被他的脸色吓坏了,声音有些颤抖:“我……我说她是您的王后。” 尤利塞斯一听她的话,顿时亮出尖利的獠牙,五指对她张开,女仆被他吸了过来,他用尖牙狠狠咬破女仆的喉咙,然后往地一扔,变成血红色的双眸里盛满了戾气:“胡言乱语,死不足惜!” 他走到那幅画前,冷冷地凝着画:“你都被封印这么久了,竟然还给我惹麻烦,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该留你。” 画中传来一个妩媚的声音:“那又如何,你现在也不敢毁了我,毁了我,你自己也会被反噬的。”她怎么能容忍那个贱人在她面前和他那样亲密,他都不曾对她那样。 尤利塞斯唇角勾起一抹放荡不拘的嘲讽:“是吗?你以为这样说,就能永远控制我吗?”话音刚落,他的指尖燃起一簇火焰,对着油画扔去。 油画顿时惊慌失措,“尤利塞斯,你快放我出去!是我赐给了你永恒的生命,你不能这样对我!” 尤利塞斯的绿眸再次变成了血红色,他的周身隐隐笼罩着一股黑气。 “伊莎贝拉,我从来没有感谢过你将我变成吸血鬼,正相反,你让我变成了这个样子,让我对你恨之入骨!”尤利塞斯的声音阴沉得可怕,“不过我要感谢你的是,你给了我无尽的岁月,可就是这无尽的岁月,让我等到了她。” “所以,我只是把你烧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火苗袭卷着拖地的窗帘,渐渐爬了那幅油画的地步,一点点的吞噬着油画。 女人的声音撕心裂肺,渐渐消逝在火焰中。 尤利塞斯喉咙一阵腥甜,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他面无表情的擦干唇角的猩红,将女仆的尸体一并送入大火中,然后化作蝙蝠飞了出去。 莳七回到自己的房子,躺在床翻来覆去,她一直在想尤利塞斯是不是将她当做替身的这件事。 如果是,那么戒指的颜色怎么解释?弄假成真? 如果不是,那为什么那个女仆又说那幅画的女人是他的王后? 而且她和他初见面的时候,他就表现出对自己极大的兴趣,莳七想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她盘腿坐在床,心想尤利塞斯该回来了,他要是发现自己不在那里,会不会反应过来,还是没心没肺的单纯以为自己就是不想一个人在那里? 想着想着,她就歪在床睡着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尤利塞斯就坐在他床边的椅子,静静地看着她。 莳七又被他吓了一跳,抱怨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在我睡觉的时候盯着我看!” 尤利塞斯见她还有抱怨他的心思,心里一直吊着的一口气终于舒了出来。 “小天使,你生气了吗?”他起身坐在她的床边,小心小心翼翼的问。 莳七轻笑一声:“你接近我就是因为画的那个女人?” “不,不是!”尤利塞斯连忙解释,“我根本不喜欢她,一直喜欢的人只有你。” “那她是谁?” “她是我的长亲,当初就是她把我变成的吸血鬼。”尤利塞斯抿了抿薄唇,缓缓开口,“那时伊莎贝拉想要找个能永远陪伴她的人,她挑了很多人,最终挑中了我,我当初遇见她的时候,只觉得她相貌让我感觉很熟悉,我一开始确实以为那是一见钟情。” “可当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不,不对,我从前也见过你,但是那个时候只觉得你和伊莎贝拉很像,却并没有能让我内心想要亲近。” “真正让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那次,是你在乡下的院子里,我化成蝙蝠停在房顶。” 莳七静静地听着他的话,心底有几分震惊,尤利塞斯的意思是,他对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当他第一次遇见和她长得很像的伊莎贝拉时,他忍不住靠近了,但他后来发现不是。 他之后遇见了西珀尔,可那时的西珀尔还是真正的西珀尔,所以他只觉得她和伊莎贝拉很像。 直到自己来到这个位面之后,尤利塞斯再一次看见了自己,这时的西珀尔就已经成了她了。 类似的话语,她曾经在舒衡的口中也听过,而且她攻略过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锁骨都有个红色胎记。 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尤利塞斯见她久久不语,以为她还是生气了,急忙抱住她。 “我已经把伊莎贝拉烧死了,要不是因为她是长亲,我早就把她杀了。” 他的话音刚落,顿时喉咙又是一阵腥甜,他强忍着不要喷出来,可鲜血却顺着他的薄唇缓缓溢出。 莳七吓了一跳,抬手帮他抹去唇角的猩红:“你杀了长亲,是会被反噬的吧!” 尤利塞斯见她担心自己,忍不住笑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我没事,你别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二十三) “尤利塞斯。”莳七轻唤了一声。 他的眸子里盛满了宠溺的笑意,低低答应一声,然后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你应该有过王后吧。”不然那女仆也不会那样胡言乱语,肯定是确实有过王后。 “嗯。”尤利塞斯一听便心虚了,眼神都有些飘忽,“我那时候刚当上国王,我的叔叔硬要我娶他的女儿做王后,不过那个女人和我结婚没多久,就发现了我是吸血鬼,她想要告诉她父亲,名正言顺的让主教将我烧死,然后我就让她病死了。”包括她的家族。 乱仑在这个世纪并不少见,一切都是为了血统纯正,以及权力。 顿了顿,生怕莳七误会什么,连忙讨好的笑了笑:“可是我没碰过她的。” 正是因为没碰过她,所以那女人才会半夜跑进他的房间,不然也不会发现他是吸血鬼了。 莳七轻笑一声,睨了他一眼:“其实你也不是真正的国王吧。”正如他所说,伊莎贝拉是他的长亲,那她的吸血鬼能力肯定比尤利塞斯要强,可尤利塞斯能把她封印在油画里,那他究竟活了多久呢? 最重要的是,她之前在王宫里看过其他几世国王的画像,他们的长相皆是偏向硬朗的,而尤利塞斯却俊美异常。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个男人告诉我,如果我当上国王,就会遇见我生命中的挚爱。”他变成吸血鬼后,就和伊莎贝拉住在洛尼西亚的一栋古堡里,起初并没有把这个梦当回事,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总是会不停的梦到那个男人。 后来他实在太无聊了,就来了诺顿。 他发现诺顿的王室很有意思,几个继承人的内斗几乎快把诺顿挑的战火纷飞,最后几败俱伤,他这个身份的叔叔本来准备顺势登上王位,可没想到主教说王室还有个国王的私生子流落在威尔斯,尤利塞斯知道,那个私生子早就死了,于是他顺理成章顶替了那个私生子的身份。 私生子是第五顺位继承人,而那个叔叔是第六顺位继承人。 伊莎贝拉对他的决定时反对的,她一直以为她可以永远掌控他,可她不知道的是,他的能力早就凌驾于她之上,只是懒得动手罢了。 所以当她跳出来趾高气昂的反对时,他便将她封印在了油画中。 莳七瞳孔骤然一缩,急切的问道:“那个男人长什么样?是不是黑的长发,瞳孔也是黑的,脸上带着面具?” 尤利塞斯见她这样紧张的神,薄唇不由抿了抿。 “不是,那个男人头发是白的,并没有带着面具,相貌看上去像东方人。” 不是陆辛?那又会是谁呢? 莳七微微低眸,陷入了沉思。 尤利塞斯心头一紧,她为什么这么在意他梦里的那个男人,其实很多时候,她给他的感觉总是飘忽的,就像是天空的一朵云,并不属于这里,随时都会飘走。 他下意识的将她圈在怀里:“西珀尔,你不会离开我吧。” 那样漫长的岁月,他一个人承受了无边的黑暗与寂寞,是她让他的生活照进了一点光亮,他不想失去她。 “不会的。”莳七低眸笑着,笑得有些牵强,当戒指变成红的时候,她还是会离开。 尤利塞斯就这样静静抱着她:“我可能要沉睡一会儿,你跟我去王宫,有什么事,帮我拦着点。”他杀了长亲,自己也受到了反噬,他不确定这回会睡多久,唯有沉睡,才能缓慢修复他已经破损的躯体。 “嗯,好。” 莳七没想到的是,尤利塞斯这一睡就是一年,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布鲁克平定了南部的叛乱,斩杀了当地的贵族。 尤利塞斯长睡不醒,纵然莳七有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各方的质疑,她对外宣称,国王生病,需要休养。 一时间,王国流言四起,纷纷说格兰瑟姆子爵软禁国王,入主莫西莱肯宫。 若非莳七手中握有基恩和附近几个城市的军队,只怕那些蠢蠢欲动的新式贵族早就反叛了。 现在王国上下所有人皆纷纷将目光转向平定了南部叛乱的布鲁克统帅,希望他能救出国王。 布鲁克兵临基恩城下,莳七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谨慎起见,她并没有打开城门让布鲁克的军队进来,她派了一个卫兵前去传话,让布鲁克先行交出国王授予他的兵权,并告诉他伊莎贝拉已死的消息。 按尤利塞斯的说法,布鲁克既然知道他是吸血鬼,而且自己也是个吸血鬼,对他忠诚,那么当他知道伊莎贝拉已死的消息时,他应当明白尤利塞斯会遭受怎样的重创。 没想到那个卫兵并没有再回来过。 布鲁克在基恩城外喊话,让格兰瑟姆子爵打开城门,他要亲自进去见国王。 并宣称,唯有将兵权亲自交给国王,他才能放心。 他的话赢得了不少人的支持,莳七抿了抿唇,看来布鲁克早就有了反意,毕竟当初是他提醒自己有没有去过尤利塞斯的卧室。 所以他其实是有意识的引导莳七和尤利塞斯心生嫌隙。 不,不对。 还是有哪里不对。 莳七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扎进手心,疼痛也不自觉,她似乎还是漏了什么。 布鲁克挑拨她和尤利塞斯的目的是什么?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或许,布鲁克的最终目的不是想要挑拨她和尤利塞斯的关系,他算到了尤利塞斯会杀了伊丽莎白? 对,这么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南部的叛乱,布鲁克早就知道尤利塞斯会任命他做统帅,他平定了南部的叛乱后,声名大噪,同时,尤利塞斯杀了长亲,会受到反噬,那么他就能趁机下手。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做? 就在此时,艾瑟尔匆匆跑了进来,神慌张,险些被脚下的台阶绊住。 原来,布鲁克抓住了几个南部叛乱领头的贵族,其中就有理查森侯爵和格瑞丝,现在他们俩正在基恩附近的几个城四处宣扬。 “格兰瑟姆子爵是个女巫!国王是只吸血鬼!我们就是因为知道这个秘密,准备将国王赶下台烧死,他才会让布鲁克统帅去南部将我们赶尽杀绝!”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二十四) 谣言总是如杂草般疯长,尤其是能搅得人心惶惶的谣言。 如今整个诺顿已经将莳七和尤利塞斯妖魔化了,虽然基恩还在莳七的掌控之中,可她依然能感受到王宫里的人看她的眼神也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多了一种难以遮掩的恐惧。 莳七站在尤利塞斯沉睡的棺材前,指尖轻轻抚摸过他的眉眼,唇角牵起一丝苦涩。 “尤利塞斯,你再不醒来,只怕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她不知道她能撑多久,在这个位面,她只是个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都不用布鲁克的军队攻进来,只需要莫西莱肯宫的仆人就可以杀死她。 不过说到这个,她倒是该感谢那些谣言,让莫西莱肯宫里的人对她心生畏惧,至少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僵持终于在十日后的清晨被彻底打破了。 基恩城内发生了暴动,是一帮被谣言蛊惑了的平民。 他们揭竿而起,想要推翻格兰瑟姆子爵对王城的控制,甚至,他们也不再需要国王,他们希望布鲁克统领能做新一任的国王。 莳七终于出动了尤利塞斯交给她的军队。 军队虽然镇压了暴动,可军队里的那些士兵,看向莳七的眼神却并不友善。 终于,在布鲁克的军队开始攻城之时,莳七叹了口气,换上一身帝*装,将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腰间别着佩剑,临别之时在尤利塞斯唇角轻轻留下一吻,然后跨上战马。 也许是永别了,尤利塞斯。 城门缓缓打开,军队有序的踏出,两军对垒,莳七这边明显处于下风。 “你终于露面了,格兰瑟姆子爵。” 布鲁克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俊朗的眉眼间隐隐溢出几分嘲讽。 莳七面色平静,缓缓褪下白手套朝布鲁克的脸上扔去,布鲁克嗤笑一声,一把抓住飞过来的白手套:“我从不打女人,更不会和她们决斗。” “试试吧。” “你是个女人。”布鲁克见她缓缓举起腰间的佩剑,唇角的笑意渐渐舒平。 莳七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赢了你太丢脸。” “那你先赢了我吧。”莳七并不多言,只是一夹马肚子,举着佩剑朝布鲁克刺去。 要想赢布鲁克,她连一分的把握都没有,虽然在这一年里,她学习了诺顿绅士才会学的骑射,可布鲁克毕竟是骑士。 莳七只能寄希望于她的意念,她曾经靠意念让迷惑林善在舒衡面前打了自己,玄净的那个世界太过于怪力乱神,以至于她一直没有使用。 “布鲁克,看着我的眼睛,宣布你决斗的誓言吧!”莳七眸光紧紧锁住布鲁克的眼眸,试图催眠他。 布鲁克神色开始有些恍惚,可只维持了片刻,他的神智再次恢复了清醒。 时间很短,难道是因为他是个类吸血鬼? 虽然没有成功,可是莳七成功的刺了他一剑。 就在布鲁克在决斗中渐渐处于下风,莳七乘胜追击的时候,一柄利剑骤然架在了她的脖颈处。 “把手里的剑扔掉。”是格瑞丝的声音。 莳七轻笑一声,听话的松开手里的剑:“布鲁克,原来你早就留了一手。” 布鲁克捂着腰间的伤口,眉目阴冷:“先留着她。” 格瑞丝不甘心的点了点头:“是。” 不远处,本来还在厮杀的军队,一见格兰瑟姆子爵被俘虏了,本来就不忠诚的他们,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贝克,你好手段啊,竟然能让布鲁克放了你和理查森。”莳七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格瑞丝讥笑看着她:“西珀尔,你是不是一直以为你将我耍的团团转?实话告诉你,策划这场南部叛乱的人根本不是理查森,他哪有这个智商!” 至于理查森的男情人哈维,早在平定南部叛乱时被布鲁克设计弄死了。 她说的这些和莳七猜的有些出入,不过大方向却是一样的。 她佯装震惊的转眸看格瑞丝:“你说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国王之所以会出现在克劳莉丝的成人礼上,就是因为那时布鲁克告诉他,你父亲、老费迪南德和理查森三个人密谋反叛,所以国王才会去了克洛维的领地。”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格瑞丝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布鲁克现在最信任的就是我。” 有交易才会有信任,她给了布鲁克最需要的东西。 “理查森那三个人中,也只有理查森知道布鲁克是幕后的推动者,你父亲和老费迪南德都被蒙在鼓里。至于杀死威廉,也是布鲁克向国王提议的。” 格瑞丝讲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嗤笑一声:“不过说起来,你看上的男人也真够蠢的,竟然这么相信布鲁克。” 莳七眼底溢出几分薄怒,在尤利塞斯很漫长的生命中,他很难得的相信一个人,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才是幕后黑手。 她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格瑞丝,格瑞丝渐渐双眸空洞,莳七一把抢过她手中的利剑,一夹马肚子,直直朝布鲁克的后背刺去。 就在她快刺到布鲁克时,他灵活一闪身,莳七刺了个空。 坐在马背上的她,身形一个不稳,差点栽了下去。 一个巨大的黑影飞快掠过,将她捞在怀里,莳七惊魂未定,在反应过来时,她正被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抱在怀里。 “尤利塞斯,你醒了?”当她看清他的长相时,惊喜的叫出了声。 尤利塞斯揽着她的腰,飞过众人,最后稳稳落在高高的城墙上。 他低眸含笑看着她,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副珍珠耳环和项链帮她戴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样东西一直躺在我的棺材里,看,它们多衬你。” “尤利塞斯,你终于出现了。” 布鲁克的声音打断了她和尤利塞斯的互动。 尤利塞斯眸光淡淡瞥向他:“布鲁克,这些年真是难为你了,隐藏得这么深。” 莳七忽然一阵惊诧:“尤利塞斯,你的眼睛怎么变成黑色的了?” 尤利塞斯并没有注意到他瞳孔的颜色:“有吗?我也不太清楚。” 他沉睡了很久吧。 因为他感觉他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的场景清晰却又奇怪,可他现在却半点也不记得他梦到了什么。 只是梦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还隐隐停留在心口,让他恍惚。 第一百一十五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二十五) “尤利塞斯。”布鲁克皱着眉头看着城墙上低声絮语的两人,他们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呀,好像有人不高兴了。”尤利塞斯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莳七本来还担心布鲁克的反叛会让尤利塞斯伤心,现在看他这样,终于松了口气。 她微微低眸,只见戒指上的玉石已经一点点的变成了红色,又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尤利塞斯看出了她的担心,扬手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我的小天使,这个世界,唯有你能让我伤心,其他的人什么都不算。” 他转眸看向布鲁克:“我一直很奇怪,你处心积虑这么久,竟然只是为了国王的位子?” 布鲁克冷笑一声:“你杀了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被封印在画中,你当初挑拨我和尤利塞斯的关系,难道不就是料到了他会烧了那幅画?” 莳七想不通,如果他在意的是伊莎贝拉,难道不应该想方设法救她麽,又怎么会借尤利塞斯的手让她灰飞烟灭呢? “我知道了,你一直单恋伊莎贝拉,可是她看不上你。” 尤利塞斯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布鲁克。 可他的神色看在布鲁克的眼里,却多了几分嘲讽。 布鲁克的手紧紧的握住长剑,眼底怒气尽显,目光死死的盯着尤利塞斯。 格瑞丝看布鲁克的情绪有些不稳,连忙拉住他。 “滚开。”布鲁克执剑猛地对她一劈,格瑞丝躲闪不及,被他砍掉了半个胳膊。 她躺在地上,眼底俱是难以置信,巨大的疼痛几乎让她昏死过去。 莳七冷眼看着被看去半条胳膊的格瑞丝,面无表情,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所以伊莎贝拉该死,而你,更该死!”布鲁克的一双眸子几乎被恨意染得通红。 他捧着一颗心,跪在地上祈求她看他一眼,可她唇齿间只是溢出两声讥笑,她说他都比不上尤利塞斯的一根脚趾头,尤利塞斯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既然他得不到的东西,那就毁了好了。 不过面对伊莎贝拉,他还是下不去手,哪怕她已经被封印在画里,哪怕她曾经那样羞辱过他。 他还是舍不得。 既然他下不去手,那就让尤利塞斯去吧,正好尤利塞斯杀了伊莎贝拉会遭到反噬,他本就打不过尤利塞斯,一旦尤利塞斯被反噬,杀了他便易如反掌了。 莳七大抵猜到了布鲁克是因爱生恨,她不由想到了上个位面的袅袅。 爱而不得,皆是成了魔。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算你喜欢伊莎贝拉,也不代表她一定要喜欢你,而尤利塞斯更是什么都没有做。” 这种迁怒于他人的泄愤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住口!” 布鲁克怒吼一声,她的话像是一柄利剑狠狠的刺穿了他心底的自我麻痹,让他深藏于内心的阴暗*裸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尤利塞斯,你下来,躲在上面算什么!我要和你决斗!” 尤利塞斯听了,忍不住嗤笑一声:“我可没说要和你决斗,这国王谁爱当谁当,你要你拿去。” 布鲁克见他压根不回应他,目光阴冷,他一把扔掉手中的长剑,从口袋中掏出一只玻璃瓶。 莳七远远的看着他,隐约看见他瓶中盛着黑黢黢的水。 “他在干嘛?”她惊诧的开口,只见布鲁克拔掉玻璃瓶上的木塞,将瓶中的黑水一饮而尽。 尤利塞斯的脸色渐渐有些凝重:“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是受诅咒的死亡之水。” “那是什么?” “死亡之水是洛尼西亚女巫炼制的一种能提升异生物能力的药水,一般呈灰色,只有受了诅咒的药水才会变成黑色,能够短时间内瞬间提升布鲁克的能力,但是也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尤利塞斯一面说着,一面用宽大的黑色披风将她藏在身后。 “短时间达到巨大的能力,不需要付出什么吗?” “他事先一定和女巫签订了契约,并把我的名字给了女巫,如果布鲁克不能再药效褪去之前杀掉我,他就会受到诅咒的反噬。”传说中的反噬异常残忍,诅咒会让布鲁克瞬间变得苍老,然后一点一点从脚趾开始腐烂,最后化作一具白骨。 所以布鲁克喝下了受了诅咒的药水,现在开始不是他死就是尤利塞斯亡。 布鲁克喝下受了诅咒的药水之后,脸色开始渐渐变得苍白,眼眸变得血红,浑身笼罩着嗜血的气息。 莳七顿觉不妙,布鲁克的能力瞬间变得巨大,只怕连尤利塞斯也不是他的对手。 尤利塞斯也和她想的一样,他一把懒腰将她抱住,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将她放下,然后面向朝他走来的布鲁克。 “布鲁克,你要和我决斗,我答应,但是这只是我和你之间的事,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尤利塞斯眸光沉沉的看着几近狂暴的布鲁克。 布鲁克阴测测的笑了笑:“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原来她真是你的弱点。” “她和这件事没关系。”尤利塞斯脸色阴冷,“伊莎贝拉喜欢的人是我,你要报复只管来找我。” 当初伊莎贝拉将他变成吸血鬼后,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和她在洛尼西亚的古堡里和平相处了两百年。 遇见布鲁克也是很偶然的事,他夜晚出去觅食,看见布鲁克衣衫褴褛的躺在街头,一帮乞丐仗着人多在殴打他。 不知为什么,尤利塞斯突然生了怜悯之心,出手救了他。 他那时才知道布鲁克其实是个类吸血鬼,因为血统不纯,被家族抛弃了。 “早知道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当时我就不会救你!” “后悔了吗?可惜已经晚了。”布鲁克赤红色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尤利塞斯,“我从小就是被抛弃的那个,你以为我会感谢你救了我麽?并不,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你的阴影下,谁会真正注意到我?谁又会真正关心我?尤利塞斯,我真是受够这些了!” 他一面缓缓地说着,一面从胸口掏出一柄短匕首,匕首上雕刻着一串符文,纯银的光辉淡淡的流转着。 尤利塞斯瞳孔骤然锁紧,教堂里十字架上的“神之祝福”! “怎么,怕了?”布鲁克看见他眼底的震惊,不由勾唇嗤笑。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国王是只吸血鬼(完) 世上都认为吸血鬼惧怕阳光、大蒜和桃木钉入心脏。 其实都是无稽之谈,吸血鬼被阳光晒到会不舒服,不喜欢大蒜的气味而已,真正怕的东西是其他三样。 一是传说中封印吸血鬼的祷问,这类祷问一旦在吸血鬼五尺距离内被念出来,吸血鬼就会像受了诅咒一般沉沉睡去。但是这类祷问似乎已经失传了上百年了,几乎无人知晓。 二是天主教堂内受到神之祝福的真正的圣水,吸血鬼一旦碰触到圣水,他的皮肤就会被腐蚀、溃烂,直至他们死亡。 而最后一样,也是吸血鬼最害怕的,就是天主教中,神像前面那受过祝福的大十字架上取得的纯银而制成的匕首和长剑之类的武器,一般刻有符文的对吸血鬼伤害最大。 吸血鬼有自动愈合伤口的能力,所以被普通的利器划伤,造成的伤口都会马上愈合,对他们毫无威胁,唯有被这类匕首割伤会使他们不停的流血,直至死亡。 现在布鲁克手中拿着的匕首就是吸血鬼最怕的。 “尤利塞斯,你也会有害怕的一天?”布鲁克看着他凝重的神色,不由哈哈大笑。 尤利塞斯并不和他废话,飞到他身边就是一击。 布鲁克灵活的躲避,手执匕首狠狠朝尤利塞斯刺去。 两人实力相当,可因为尤利塞斯要躲避布鲁克手中的匕首,他渐渐落于下风。 莳七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尤利塞斯渐渐吃力的防御布鲁克连番的攻击。 就在此时,布鲁克却忽然调转攻击方向,朝莳七刺了过来。 尤利塞斯瞳孔骤然锁紧,连忙迎上前,可布鲁克就趁着他没防备的时候,阴测测的笑着向他刺去。 莳七一惊,一把推开尤利塞斯。 “不!”尤利塞斯眼睁睁的看着那柄泛着寒光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莳七的心口,那一刀仿佛在瞬间同时刺进了他的心窝。 他惊慌失措的抱住她无力倒下的身体,浑身颤抖。 “西珀尔……西珀尔你撑住,我这就找人救你。”尤利塞斯心脏就像被人狠狠攥紧,慌乱地低声唤着她,他甚至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嗓音在微微地发颤。 “别……尤利……塞斯,你听我说。”莳七强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答应过你……要永远的陪在你身边……现在可能做不到了,你千万不要怪我……好吗?” 尤利塞斯将她打横抱起,眸光微微抬起,不敢让她看见眼底的水雾,他沙哑着声音开口:“不要说话了,我这就带你进城,找人救你。” “尤利塞斯……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莳七捂着心口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脸颊,留下一抹血红色的痕迹,她唇色苍白,无力的笑着。 “我求你了,西珀尔,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尤利塞斯眼眶通红,心底的刺痛几乎让他难以开口。 他卑微的乞求着,就像地上的一抹尘埃。 莳七虚弱的笑着,声音轻得恍如来自天际:“你……爱我吗?” “我爱你。”他怎么会不爱她?他恨不得将无限的生命尽数给了她,只要她能活下来。 莳七听到他的话,唇角挂着满足的笑意,阖上了无力的双眸。 对,无限的生命! 尤利塞斯骤然反应过来,只要将她变成吸血鬼,她就不会死了。 他一口咬上她的脖子,吸了她的血,然后咬破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流到她嘴里,妖艳的猩红将她苍白的唇色染得通红,可她合上的双眸再也没有要睁开的痕迹。 没用了。 不是所有的初拥都能将人变成吸血鬼,西珀尔就是这个例外。 尤利塞斯将脸埋在她的脖颈间,双肩颤抖,低低的哽咽声从他的唇齿间溢出。 她不要他了。 可是她明明答应过他的,她说过会永远陪着他,可是,他以后无尽的生命里,却永远的失去她了。 她真是残忍。 尤利塞斯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拭去眼眶中的泪水,动作轻柔的将她平放在地上,然后起身。 他的一双黑眸里布满了阴狠,眸光落在布鲁克的身上。 他捡起地上的“神之祝福”,一步一步走到布鲁克身前,然后蹲下。 泛着寒光的匕首轻轻擦着布鲁克的脸,尤利塞斯唇角勾起一抹轻嘲:“说起来,布鲁克,你也是半个吸血鬼。” “你要杀就杀,不要像个女人一样磨蹭。”布鲁克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横眉冷对。 尤利塞斯轻笑了一声,眼底的冷意像是数九寒天。 “杀了你?太容易了。”他手执匕首,轻轻在布鲁克的脸上划下一个又一个十字,不一会儿,布鲁克的半边脸就是血肉模糊了。 尤利塞斯微微一笑,握紧匕首,狠狠扎进他的眼眶,直直将眼球扎了出来,然后嫌恶的扔在地上,一脚踩爆了。 “你看,难怪伊莎贝拉看不上你。”他漫不经心的挑断了布鲁克的手筋脚筋,“因为你,实在是太次了,连死都是这么丑。” 布鲁克痛得几乎晕厥,却还是断断续续的咒骂他:“反正你最爱的人都死了,我还是赢了。” 尤利塞斯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眸底的戾气尽显。 他一脚狠狠踩在布鲁克的胸口,然后俯身割开他的嘴角,直将他的嘴角开到了耳朵根。 布鲁克痛得彻底昏死了过去。 尤利塞斯冷哼一声:“这就晕了,没用的东西!”言罢,他将匕首狠狠插进了布鲁克的胸口,然后一把拔出,鲜血飞溅,他的脸上满是布鲁克的血。 不远处躺在地上的格瑞丝见他浑身笼罩着嗜血的气息,恨不得立刻遁了身形。 “还有你。”尤利塞斯轻笑一声。 他砍断了格瑞丝的四肢,然后扔在了臭水沟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他彻底疯了,恍如来自地狱的魔鬼。 基恩城外成了人间地狱,尤利塞斯大开杀戒,原本在城外待命的军队,他一个没留。 断腿残躯,肉沫横飞。 还有躲在军队里的理查森,尤利塞斯几乎将他剁成了肉泥。 做完一切,尤利塞斯才返回西珀尔身边,轻轻将她抱起,柔声道:“我的小天使,我们回家。” 他带着西珀尔的尸体回了洛尼西亚,他去求了女巫让西珀尔的身体再也不会腐烂。 他和她相拥在棺材里,一双黑眸牢牢锁着眼前毫无血色的小脸,“小天使,晚安。” 他再一次陷入了长长的沉睡中,当他再一次醒来时,他静静的盯着西珀尔。他想起了上一次沉睡时做的梦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眼底弥漫着迷茫,低声轻喃着,“姝丽?”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世间若无双全法(玄净番外一) 我是沪水河畔的一株藤木,多年来守在这人迹罕至的沪水河。 从枝繁叶茂到落叶飘零,我孤独的度过了无数个月升日暮,吸收天地之灵气,日月之精华,终于有一天,我渐渐有了灵根。 有了灵根后,我开始思考藤生的意义,也许在这里修炼够了,我就可以化形了。 可是这里太过于荒芜,几年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倒是偶尔能看见几个妖。 他们一见到我,纷纷摇头叹息,“小藤木,你这里的灵气太稀薄了,等你化形,估计还要等上几百年。”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很绝望啊!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一日日的度过,可是,直到有一天,沪水河畔,突然来了一个和尚。 他长得真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化形的妖精都要好看。 我突然想起了鸿雁姐姐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他不是公子,他只是个和尚,虽然他并没有穿着僧衣,但头顶的戒疤却像伤痕一样永远留了下来。 和尚在沪水河畔的一块青石上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狐狸,不对,准确的来说,是一只狐妖的妖灵。 他捧着小狐狸的妖灵,静静的看着她,他的眼底是浓的化不开的缱绻,他是爱她的吧? 不知为何,我能感觉到他周身笼罩着巨大的哀伤。 他在难过,可是,这么好看的人,也会难过吗? “姝丽,我要去雪山找君鬼了。”他轻叹了一口气,指尖轻轻抚摸着沉睡的小狐狸。 趟过沪水河,对面的无业山就是君鬼的居所。 我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找君鬼?君鬼是三界之外的邪灵,他很贪婪,却很守信用,如果求他帮忙,只要君鬼同意,一定会办成,可是君鬼需要的代价往往很巨大。 和尚一个人坐在青石上,没有再开口,可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掌心的狐狸。 有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终于在落日渐渐西沉的时候,他将小狐狸小心的揣进怀中,然后站起身。 我有些难过,也许是他的哀伤感染了我,让我平生第一次有了情绪。 他的眸光在四周流转了一番,然后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忐忑的缩了缩枝梢,不知道他想干嘛。 他忽然开了口:“就是你了。” 我本来还觉得他这么好看,一定是个好人,可是他竟然把我做成了一柄拐杖。 我想逃,可我的本体已经成了拐杖,我感觉到我的灵力缓缓消散于天地之间,就在此时,他抬手为我注入了一道灵力。 他明明是个四肢健全的人,为什么要一根拐杖? 我一肚子的疑问,终于在他带着我去了无业山之后,全部灰飞烟灭了。 他见了君鬼,以一双佛之慧眼为代价,求君鬼将小狐狸唤醒。 君鬼动用法力在三界探寻,最终失望的摇了摇头:“她不属于这里。” “何意?”他急切的问。 “说不得。”这是君鬼数十万年第一次失了手,他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和尚离开。 君鬼没办成事,自然没要他的佛眼。 和尚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小狐狸,轻轻吻了吻她:“姝丽,我该怎么办?” 他的眉眼间是深深的绝望,双肩隐隐颤抖,我想他一定是哭了。 是因为连君鬼也没办法吗? 我突然有点讨厌这个叫姝丽的狐妖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呢? 和尚带着我再次趟过了沪水河,他坐在河边的青石上,一坐就是一天,目光怔忪的看着掌心的小狐狸。 我被他放在了脚边,他的佛眼还在,并不需要我了吧。 我忽然有些难过,但是他却没走,一直留在这里。 从开始的沉默寡言,到后来的轻声絮语,我听说了他和姝丽之间所有的事,也许是所有的吧。 原来姝丽是只三千年的老妖精了,为了他的师兄弟,将自己的灵力尽数献给了不知山。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三千年,不知山,姝丽一定很爱他吧。 他说是他对不起她,所有事情都明白的太晚了,那时的她已经对他死心了。 他说他这些年杀了很多人,只为了寻得一颗七窍玲珑心心献祭给不知山,这样她就可以回来了,他原本是渡天下人的佛啊,可却为了她成了魔。 七窍玲珑心终于找到了,他欣喜若狂的去了不知山。 可是不知山的山鬼却告诉他,此法对世间任何一个人都有用,唯独她。 当他追问之时,不知山鬼便再不肯多说了。 他成了魔,可却还是没能让她回来。 他一定是很喜欢姝丽的,刻在心上的那种,也许并不比姝丽的爱要少,只是他顿悟的太迟了。 也许很多人听了他们的故事,都会骂他,觉得他早做什么呢? 可是我想从前他是佛,他的一生都是天下苍生的,并不属于他自己。 而这时,姝丽出现了,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他原先一成不变的生命中,她的出现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他的心湖,所以她重要。 是这样的吧。 和尚长时间坐在那块青石上不语。 有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就像一尊佛,可是他的周身并没有佛的慈悲,他的所有感情全部给了一个叫姝丽的狐妖。 更多的时候,他是对着小狐狸喃喃自语。 “我一直都记得初见你的时候。”和尚手捧着小狐狸,目光温柔,像是在看整个世界,“你一定以为是你主动和我搭讪的那次吧。” “那天你身穿火红色的衣裙,桃花树下,一脚飞起的桃花雨。”他神色缱绻,声音里的温柔几乎让人难以自持。 我静静地听着他所有的絮语,姝丽一脚飞起的桃花雨,一定很美吧。 也许和尚就是那个时候动了凡心,背弃了他一直信仰的佛,只是他一直深陷纠结,所以才错了。 彻底错了。 “姝丽,你回来吧。”他说着说着,忽然就掉了泪。 我看着他掉了泪,我也很想掉泪,可是我只是个拐杖,没有眼泪。 “我错了,这么久的惩罚,够了,姝丽。”他的眼泪不停地掉着,声音哽塞,委屈的像个孩子。 “只要你能回来。”和尚哭得泣不成声。 这是他停留在沪水河畔,第一次这样失态,也许是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断了吧。 他撑了这么久,最后撑不下去了。 他将脸埋在掌心,我看见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滴了下来,落在尘埃上消失不见。 我在想,他会就这样放弃吗? 也许吧,又也许这已经成了他的执念,生生世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宁负如来不负卿(玄净番外二) 玄净是被弘忍法师从狼妖虎视眈眈的逼视中救下的。 他的记忆里,是狼妖将他的父母撕碎食尽,满腔的恨意让他常年皆是冷着脸。 弘忍却告诉他,佛是渡人的,不止是人,妖灵精怪,佛爱世间生灵。 他却不信,妖就是妖。 骨子里透出的杀戮本性,就是佛也渡化不了! 不然就不会有恶妖恶灵了。 十三岁时,他被佛祖点化,有了无边的法力,他终于杀了当年的那头狼妖。 日子很平淡,直到她的出现。 她一袭红色的衣裙站在桃花树下,像霞彩一样,忽然,她唇角勾起一抹肆意的笑,一脚飞起漫天的桃花雨。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沉沦的。 狐妖很会撩人心怀,总是说一些暧昧的话,每次她来了走后,他都很难再看得进去经书。 “狐妖惑人。” 起初,他常挂在嘴边的四个字,他对她的冷漠,她像是全然不在意。 </center 还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说她喜欢他。 他听到这四个字时,心跳像是骤然停了一瞬,他不敢看她,生怕她察觉他眼底的慌乱。 第一次争吵后,他满心的后悔,她也许久没来找他了,他终于忍不住去找她,却看见她笑着将手放在了那个紫微星的掌心。 狐妖不止惑人,还满嘴的谎话。 其实后来他才知道,那种情绪叫嫉妒。 她曾调笑他,说他叫清修,只要他愿意,她大可陪他来场艳修,他气急败坏的训斥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生怕多待一秒,就能让她发觉他早已泛红的耳尖。 除夕夜,她喝醉了,拉着他追问喜不喜欢她。 他喜欢她的,一直都很喜欢。 只是他怎么敢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只妖? 那夜,她勾引了他,他明知大错,却还是破了戒,只因他拒绝不了她的美好。 “姝丽,我好想你。” 他性情偏执,做了太多错事,每一回都是她来找他。 可最后一次,她再也不找他了。 他归来之时,国清寺满门都被杀了,世人皆说是她所为,他信了。 也一直在寻她,可到后来,他也分不清,他寻她究竟是为了报仇,还是只是想见她。 后来彻底失去她了,他才明白,他确信无疑是想见她,可他从来不知。 一切都太迟了,他就算用尽一切办法,覆水难收。 这是报应吧,因果皆有报,当初小狐狸对他一往情深,他却因为对妖的成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了她,所以她惩罚了他。 惩罚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宁愿三千年道行一朝丧,宁愿让他此生陷入无边的痛苦中,也不愿回头了。 想到这里,玄净苦涩的垂了垂唇角,他,活该的。 “小狐狸,我是你的和尚啊。”他怀揣着小狐狸的妖灵,喃喃自语。 她从前最爱唤他和尚了,懒懒的声音似乎如昨日一般回荡在耳畔。 他唇角溢出一丝苦涩,这个劫,他破不了,也不想破,只想她能再唤他一声和尚。 他成了活死人,一具行尸走肉,却还是没能唤醒她。 不知山鬼说她是例外。 柳子石说也许君鬼有办法。 他又踏上了漫长的旅途去找君鬼,君鬼贪婪,他本想以他的佛眼为交换,可君鬼最后也没有办法。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是他唯一从君鬼口中得到的信息,他重新回到了沪水河旁,独自待了很久。 为什么不知山鬼和君鬼都知道她的来历,却不肯说? 那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呢?她是姝丽吗? 也许不是吧。 他在青石上坐了很久,说了很多,终于,几十年未曾掉过眼泪的他,哭了。 他以为他不会哭的,毕竟她离开了这么久了,他都没有哭。 可是他一想到也许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而她留下的所有信息都不是真的。 她甚至不是姝丽。 他对她几乎一无所知,想到这个,他崩溃了。 这么久以来,支撑他唯一的信念就是让她醒过来,可是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终于厌弃他了,不要他了,她回去自己的那个世界了。 “姝丽,我该怎么办?” 玄净哭了很久,直到浓重的夜色将这片荒野染成黑色,他才缓缓站起身,此时的他,又变成了那个清冷漠然的和尚。 他看了眼一旁的那根拐杖,用不着了,就连君鬼也没办法,那只能去求他了。 他重新将拐杖插回土地里,又为它输了道灵气,让它重新生长。 然后缓缓抬眸,朝西边望去。 他三步一跪一磕头朝西天走去,此番西去,却并不是为了佛原谅他,而是求佛让她回来,他知道,佛一定有办法。 不知走了多久,许是十几年,也许是二十几年,又或许是三十几年四十几年。 他额间磕的血肉模糊,然后愈合,再磕破,屡屡循环。 终于在一个夕阳渐沉的傍晚,他走到了西方极乐。 “你终于来了,律迦叶。”佛微微阖着双眼,神态安详。 玄净虔诚的跪下:“佛祖,您渡天下人,为何不能渡弟子?” “佛无定法,这是你命中的劫数。”佛祖的声音回荡在西天大殿之中。 玄净连忙磕头:“弟子但求让她醒来,求佛祖成全。” “六界万物归灵,凡灵皆有源根,她并非此境生灵。” 玄净微微抬眸,眼底俱是急切:“求佛送弟子去见她,弟子愿遭受数道轮回之苦。” 金光笼罩下的佛轻叹了口气:“律迦叶,轮回并不苦,苦的是你的心,我从前便说过你性乖张……罢了,你心意已决,我便送你去见她。” “多谢佛祖。”玄净不停地磕着头,心底的欣喜溢于言表。 两侧的各路菩萨小佛纷纷垂眸,律迦叶是佛祖最得意的大弟子,现在竟为了一个狐妖这样低声下气。 玄净被佛祖抽离了所有法力,以后他再也不是佛祖座下第一大弟子律迦叶了。 可他并不在乎,这世间,他在乎的唯她一人而已。 他缓缓阖上了双眸,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中。 当他再一次醒来时,身侧躺着一个金发女子,他眸光疑惑,心底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她。 他低声喃喃唤了声,“姝丽?” 第一百二十章 朕是大昏君(二) 说起穿越女么,她是盛夷安的胞妹盛临川,嘉阳长公主。 盛临川的生父是个侍卫,盛朦酒后乱了性,竟然怀上了,盛朦深感对不起盛夷安的父亲,虽然生下了盛临川,但一直对她不闻不问。 不过盛临川一直是个痴傻的,忽然在盛夷安登基的第二年,开了窍,聪慧过人。 莳七知道,穿越女过来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盛临川一直表现出贤者风范,同时又有盛夷安昏聩的对比,她渐渐笼络住了大部分的朝臣。 终于,在盛夷安和几个男宠痴缠床榻的时候,盛临川领兵攻进了长阳殿。 说到这里,哪怕是莳七也觉得盛临川并没有做错,帝王昏聩无道,能者自然该取而代之,就算是为了一己私欲,只要不像盛夷安一样残暴,对天下的百姓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可是盛临川最后偏偏还是得意的说出了全部真相。 原来,盛夷安身边的人都是盛临川的心腹,带着她吃喝玩乐,助纣为虐,将她养成一个昏聩无道的暴君,都是盛临川一手策划的。 就连盛夷安从十四岁宠到现在的龙阳君江子卿,也是盛临川的人。 年少时的盛夷安其实只是性子娇纵些,是非黑白还是能辨别的清的。 她之所以变成后来的模样,除了盛临川安插的各路心腹蓄意带歪她之外,盛临川让人在她的饭食里下毒,那种毒药会让人渐渐变得萎靡,容易暴怒,神志不清。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六亲不认的疯子。 因为盛朦在之前将盛夷安周围打点的很好,盛临川就让江子卿把毒药涂在唇上,每每和盛夷安缠绵亲吻时,那毒药就被盛夷安吃下了肚。 积少成多,加之有江子卿在一旁煽风点火,盛夷安渐渐变得昏聩无道,江子卿说什么就是什么。 虽然江子卿看上去只想让盛夷安专宠他一人,可添香宫的主意却是他提出来的。 不,现在莳七想想,这或许是盛临川的主意也未可知。 她过来的时机不太好,盛临川已经“开窍”半年了,估计她已经在着手笼络朝臣了。 而现在,她身边的人,真正向着她的说不定一个都没有。 这可真是棘手。 不过莳七又想了想,如果穿越女是在开窍的时候过来的,很多事情对不上,比如从她十四岁就跟在她身边的江子卿。 那么盛临川应该是更早过来的,这样她才能下手。 正想着,殿外缓缓走进一个人,他身材颀长,温润如玉。 “陛下,你终于醒了。”江子卿看着床榻上悠然转醒的莳七,顿时露出喜意,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莳七下意识就像抽开,却理智的停住了。 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她还不清楚盛临川这几年积攒的势力。 “子卿,朕是摔下来了吗?” 江子卿微微颔首,眉宇间露出一丝戾气:“陛下放心,臣已经派人将修那个台阶的人,全部抓起来处死了。” 莳七眸光晦暗,微微垂下:“子卿,你做的很好。” 这个龙阳君已经这般胆大妄为了,竟然越过皇帝,直接将人处死了,可却没人阻止,看来***子卿,是她的当务之急。 江子卿隐隐觉得昭宁帝的态度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他微眯双眸思忖片刻,只当是她摔破了头,现在还没什么精神。 “陛下还是快躺下歇息吧。”江子卿温柔的将她扶着躺下,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脚,神色有些埋怨,“早就说不要建造这添香宫,现在倒好,陛下还摔伤了,臣当时都吓坏了。” 要是往日的盛夷安,听到这话,估计早就起身哄他了。 现在莳七还在梳理这个位面的所有信息,且前额疼得厉害,满脑子一片混沌,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说起来,这添香宫还是你要朕建的。” 江子卿微微一怔,却见莳七已经背对着他睡去。 他抿了抿唇,然后缓缓离去。 莳七睡了一觉起来,才觉得通体舒畅,她现在最期待的就是神魂会依附在什么人身上,最起码可以肯定的是,那个人不是江子卿。 她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也没人管她,不过想想也是,盛夷安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所有的折子都是江子卿先过一遍,然后挑出一部分给她看。 一想到这个,莳七就觉得一阵牙酸。 这盛夷安就算是被盛临川下毒,可这也太荒唐了,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不上早朝,不批折子。 现在她想从盛夷安的记忆中窥探朝臣的品性,竟然一个都想不起来。 只记得曾经教过她的太傅常同甫,虽然老古板,但在朝中颇有点声望,也确实是忠心的,只是现在对盛夷安彻底失望,致仕了。 莳七想了想,也许可以先从常同甫着手,一旦常同甫肯回朝,她最起码不是孤军奋战了。 “陛下。”江子卿从外头徐徐走了进来。 莳七眸光一顿,江子卿现在相当于半个皇帝了,出入长阳殿来去自由,可批阅奏折,进来不通传这种事,就能不值一提了。 “陛下,臣又查到几个当初建造那处台阶的工匠,他们称当时那处台阶是由现在的工部侍郎漆平负责的,这等小差事也办不好,依臣看,工部侍郎的位子还是让贤吧。” 江子卿轻轻环上莳七的腰身,薄唇正欲吻上她的唇。 莳七抬手一把推开了他,见他神色不愉,她立刻佯装恼怒:“连个台阶也造不好!要他何用!” 那处台阶是连着添香宫建造的,已经落成半年多了,漆平只是个负责的,更何况她摔下来全是因为自己没站稳,江子卿却把脏水全部泼在他身上。 莳七忽然笑了笑,正愁找不到忠臣良将呢,江子卿这就送来了一个。 江子卿这么想除掉漆平,那么正说明漆平不是盛临川的人,或者盛临川欲拉拢过他,可被他拒绝了。 所以盛临川授意江子卿务必除掉漆平。 可她现在不能正面和盛临川杠上,要想保下漆平,可能还得筹谋一下。 “陛下龙体乃事关大魏国运,漆平办事不力,干脆撤了他的职位,把他打入天牢。” 莳七深深看了江子卿一眼,转而神色恼怒的恨恨道:“这么做太便宜他了,等朕想个好玩的法子,一定折磨死他!”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朕是大昏君(三) 为了不让江子卿和盛临川起疑,莳七还是下令将工部侍郎漆平革职。 虽然朝臣早已猜到了昭宁帝会这么做,可是口谕下达的时候,还是引起了群臣不满。几个三朝元老听说之后,纷纷捶胸顿首,摇头长叹,帝王昏聩,大魏将亡矣。 这些话本只是几个元老聚在一起酒后的叹息,没想到居然传到了龙阳君江子卿的耳中。 他压着此事没有禀报莳七,而是擅自将那几个元老抓了起来,理由是造谣生事,辱蔑陛下。 当莳七无意间从小宫女口中得知时,朝中除了奸佞之侪,其他的朝臣皆是愤慨难耐,他们联名上书要求陛下放出三位元老,否则长跪庄和门外不起。 莳七气得脸色阴冷,指尖都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太狂妄了! 江子卿实在是太恣意妄为胆大包天了! 可是偏生她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等待她的就是死路一条,得不偿失! 莳七心中的怒火难平,气得将书案上的奏折文书尽数扫到了地上。 殿内伺候的小太监们吓得纷纷噗通跪在地上,前额伏地,浑身发抖不敢出声。 莳七眸光阴冷的看着他们,看来她不止是昏君,还是个暴君,随时可能将满殿的宫人拖出去杖毙。 就在此时,利公公从外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开口:“陛下,抚远大将军殿外求见。” “不见!”莳七猛地一甩衣袖。 但就在利公公低头答应正要退出殿外时,却听到莳七的声音,“让他进来。” 利公公有些诧异,却没有表露出来,要知道昭宁帝向来最厌恶的人就是抚远大将军了,他曾不止一次听她和龙阳君说过,早晚有一日,定要将那竖子斩碎喂狗! 须臾,一个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姿英挺,五官俊朗,挺鼻薄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棱角分明的线条,锐利深邃的目光,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气势,不自觉的给人一种压迫感。 莳七微微低眸,只见戒指上正闪烁着浓重的黑色光芒。 她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苦涩,又是个极度厌恶她的被攻略者。 她现在真是前有狼后有虎了。 “臣秦长殷叩见陛下。”秦长殷垂眸行礼。 “平身。”不知为何,见到这样的被攻略者,莳七心底不自觉的升起一阵胆怯,这种感觉,就像是做错事了的稚童,忐忑的等待着父亲的审判。 “谢陛下。”秦长殷微微垂下的双眸里阴云遍布,可再抬起头时已尽数敛去。 当他抬眸看向莳七的一瞬,正对上一双明亮如星的眸子,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秦卿今日过来所为何事?”莳七端着帝王的架子,缓缓坐了回去。 秦长殷眸底飞快略过一丝惊异,可只是一瞬,很快他又恢复了原本淡漠的神色,昭宁帝和他相互厌恶,从来都是秦长殷来,秦长殷去的,今天倒是反常,突然改口秦卿了。 “臣恳请陛下放三位阁老归府。” 莳七心底长叹一口气,在他未开口之前,她就猜到了秦长殷的来意。 她又何尝不想放人归府,只是她现在实在不清楚盛临川的势力,加之江子卿在大魏已算是半个皇帝了,如果打草惊蛇,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秦长殷低眸看着地面,久久也等不到她开口。 他忍不住微微抬眸掠了一眼,却见她正看着自己若有所思。 秦长殷心底顿生怒火,藏匿于衣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这个昏君!说着正事,竟然打起了他的心思! 要说昭宁帝和秦长殷结怨,除了秦长殷耿直之外,昭宁帝还曾经调戏过他,被他厉声呵斥落了脸面。 昭宁帝当时气得就要砍了他,却被江子卿拦住了。 他手握兵权,功高盖主,就连江子卿和盛临川也不敢轻易得罪。 莳七微微思忖片刻,倘若能笼络住秦长殷,又是一大助力。 她沉吟一番,打了腹稿,正要开口,却看见江子卿大步从殿外走了进来。 江子卿唇角噙着一抹浅笑,眼底隐隐溢出几分不善:“陛下要见秦将军,为何不先和臣说一声?” 他只是去了趟刑部,回来的时候就听说昭宁帝去了文津殿,还见了秦长殷。 莳七抿了抿唇,指尖死死的抓着椅子的扶手。 良久,才笑盈盈的迎上去:“子卿,你怎么过来了?这两天你定是累坏了吧!”说完,莳七便拉着江子卿的手让他在殿内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皇帝当得可真窝囊,见个大臣竟然还需要经过一个面首的同意!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秦长殷眸光瞥见莳七的举动,眸底蕴出几分薄怒,荒唐!实在是荒唐! 江子卿眼底露出一丝满意之色,然后微微一笑:“秦将军今日前来是为了三位阁老的事吧?” “是。”秦长殷不卑不亢的点了点头。 江子卿轻笑一声,一把搂过莳七的纤腰坐在自己的腿上,漫不经心的开口:“三位阁老也是三朝元老了,竟敢辱蔑陛下圣名,还诅咒大魏的国运,本君只是派人将他们抓起来,秦将军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求情,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本君倒也不是很清楚。” 莳七眼皮一跳,江子卿和盛临川一向想要除掉秦长殷,现在便逮了个机会,强行给他扣了这么一顶帽子。 秦长殷双手紧握成拳,脖颈间青筋暴起。 莳七见殿内剑拔弩张,生怕秦长殷和江子卿正面对上,反而落了江子卿的口实。 想到这里,她连忙站起身,神色倨傲,语气满是不耐烦:“秦长殷,你没看到朕要和龙阳君说话吗,还不退下。” 她的余光隐约注意到江子卿那探究的目光,遂咬了咬牙,恶狠狠的骂道:“那三个老东西咒骂朕,朕没砍了他们已经是仁君了!你竟然还想让朕放了他们,赶紧走!” 秦长殷险些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他沉沉吐出一口气,抿了抿薄唇,半晌才道:“臣告退。” “慢着!”就在秦长殷快要走出殿门时,莳七喊住了他,“你给朕回去好好反思,不到三更不准睡下!” 秦长殷眸光阴冷,片刻才垂眸道:“臣遵旨。” 他缓步走出殿门,将昭宁帝和龙阳君的笑语声撇在身后,刺目的阳光让他险些没睁开眼,这样绚烂的日色,可大魏却要亡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朕是大昏君(四) 庄和门外还跪着不少请命的朝臣,可长阳殿里却醉酒笙歌,箜篌丝竹之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悠扬。 “好!”莳七抚掌大笑,肆意的笑声几乎快穿破云层了。 江子卿今晚显得格外高兴,他站直身体,一把将长剑扔在地上,双颊潮红衬得他此刻慵懒的神色更添了几分目眩神迷。他大马金刀地往莳七身侧一坐,额间遍布着细汗,浑身的燥热让他忍不住扯了扯衣襟,露出光洁的胸膛,衣衫凌乱的纵伸之处,隐隐露出线条优美的腹肌。 莳七缓缓收回视线,心中啧啧叹了两声。 江子卿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的,毕竟是以色侍人,单论相貌和身材,江子卿确实是个极品。 她抬眸看了看外头的夜色,心底有几分焦急,眼看就要三更了,也不知道白天的时候秦长殷有没有听懂。 想到这里,她又给江子卿倒了几杯酒,江子卿也是来者不拒。 她看着江子卿眼神迷离的样子,遂靠近他耳边轻声道:“子卿,歇息吧。” 江子卿已经醉的差不多了,看着靠近他的人,一把拥住了她,未待莳七反应过来,便强吻了上去。 殿内侍奉的宫人见状,十分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待众人散尽,莳七猛地推开了江子卿,眼底尽是厌恶。 江子卿一个仰倒,后脑勺磕在了桌边,昏了过去。 她上前查看了他一番,确认他确实是昏了过去,遂拍了拍手。 </center 不出片刻,从帘子后头缓缓走出一个人,“陛下,都准备好了。” 莳七微微颔首,仔细交代了利海几句,利海皆答应了,她这才走进内室换衣裳。 利海其人,她从盛夷安的记忆中勉强可窥知,此人并非盛临川的人,也许是盛朦生前留下的暗部,也许又不是,总是利海可用,却还得有所防备。 须臾,穿了一身太监装的莳七缓缓走了出来。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鼻烟壶递给利海:“倘若发现龙阳君有快要醒来的迹象,便将此物给他闻上几许。” 利海连忙点头称是。 莳七顺着长阳殿的暗道走了出去,然后一路按照利海的之前说的,出了宫门。 刚出宫门她就看见一个小太监牵着一匹马躲在暗处。 小太监原本以为是利公公要出宫,没想到过来的是个小太监,月光照在她的脸上,小太监吓了一跳,竟然是陛下。 莳七见他这样,遂警告道:“倘若走漏半点风声,诛你九族。” 她突然发现,有时候当一个暴君,似乎也不错,那小太监知道她的性子,吓得腿都软了,连忙跪下答应。 大魏自建朝以来,就没有宵禁,这点倒是给她提供了便利。 一路策马至将军府的偏门,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小厮正坐在台阶上打瞌睡。 莳七唇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看来秦长殷还是听懂了她话中之意。 马蹄声惊醒了点豆子的小厮,他一抬头就看见骑马的人已经到了自个儿面前。 小厮想起将军的嘱咐,连忙上前牵马。 书房的灯还亮着,秦长殷独坐在椅上,剑眉微锁,他抬眸看了看外头的夜色,已是三更了。 今日在文津殿,昭宁帝撵他走时,最后的那句话让他一直想到了现在。 他从文津殿出来,心底是满腔的怒火,可当他心思沉下之时,却隐约觉得昭宁帝似是有几分不对。 在龙阳君进来之前,昭宁帝对他的态度还算和善,甚至还破天荒的称他秦卿,可江子卿一进来,昭宁帝的态度瞬间变了。 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他越想越不对劲,加之昭宁帝最后喊住他的那句话,“不到三更不许睡下”。 白天在文津殿,昭宁帝并未对三位阁老做出任何处罚,反而顾左右而言他,就连朝臣预料会被处死的漆平,到现在也只是撤职,这很明显不符合昭宁帝行事的一贯风格。 昭宁帝自登基以来,从不过问政事,朝中大权几乎全部被龙阳君握在手里。 不管何事,只要龙阳君开了口,昭宁帝万没有不答应的。 他思索了一整天,心底竟然陡然得出一个荒唐的猜测,昭宁帝是在龙阳君面前做样子? 于是,他便安排了小厮在偏门守着,以为昭宁帝会在三更之前派人过来。 可现在三更已过,并没有任何人来的迹象。 难道他会意错了? 想到这里,秦长殷唇角不由溢出一丝嘲讽,摇头轻叹,昏君还是那个昏君,是他想多了。 他缓缓站起身,解开衣带,打算今晚便歇在书房了。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门被人推开了,他回眸望去,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心底骤然溢出一丝喜意,原来他没有猜错,陛下确实派了人过来,那么这也就意味着昭宁帝确实是在龙阳君面前装样子了? 不管是与不是,昭宁帝在半夜三更派人过来,肯定是碍于白天在文津殿有龙阳君在,有些话不便开口。 莳七见他衣衫半解,不由轻笑一声:“秦卿真是舒坦,朕急匆匆的赴约,秦卿竟是打算歇下了。” 她的声音一出,秦长殷登时愣住了。 陛下? 莳七懒洋洋的往他的椅子上一坐:“秦卿见了朕,为何不行礼?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长殷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忙抱拳行礼:“臣秦长殷叩见陛下。” 莳七挑着眉看他,没有说话,目光顺着他半敞的衣襟看了过去,依稀可见排列紧致的腹肌,宽阔结实的胸膛上布着几道狰狞的伤疤,而锁骨处,是她熟悉的红色胎记。 那狰狞的疤痕让莳七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今夜真是好福利啊,先看了江子卿的腹肌,现在又看了秦长殷的。 不过凭心而论,两人比起来,她更喜欢秦长殷的腹肌,结实紧致、线条分明,尤其是那几处伤疤,更添硬气。 秦长殷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心底忽然一阵悸动,可只是一瞬间,他眼底溢出几分薄怒,这个昏君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亏他还以为她转性了。 他不动声色的低眸拉好衣裳,莳七没意思的收回视线,淡淡道:“起身吧。” “谢陛下。”秦长殷面无表情的站直了身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朕是大昏君(五) 莳七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秦卿可知朕今夜前来所为何事?” 秦长殷垂手而立:“臣不敢揣测圣意。” 莳七忍不住嗤笑一声,他不敢,他有什么不敢的! “秦将军,你就别和朕打太极了。” 秦长殷眸光微闪,顿了片刻,才缓缓道:“陛下今夜前来,难道不是为了三位阁老之事?” “是。”莳七的指尖轻轻敲打在桌面山,漫不经心的开口,“秦卿,朕可信你否?” 她在赌,赌秦长殷既然作为她神魂的依附者,那么必定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秦长殷微怔,抿了抿薄唇,现在的昭宁帝仿佛和从前变了个人一般,斟酌良久,他才垂眸开口:“臣对大魏的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莳七唇角溢出一丝轻笑,是了,他是对大魏忠肝义胆,却不是对她这个皇帝。 秦长殷这是在提醒她,只要她是为了大魏,他便可忠于她。 真是好大的口气! 不过他确实有这个实力说这句话,这才是让莳七深感懊丧的。 “江子卿抓了三位阁老的事,并非朕授意。” </center “还请陛下早将三位阁老放回。”秦长殷面容冷峻,声音里无一丝波澜。 莳七长长叹了口气:“秦长殷,你可知朕现在的处境?” 秦长殷薄唇微抿,他何尝不知昭宁帝的处境,只是令他不解的是,江子卿明明就是昭宁帝一手捧上来的,可现在昭宁帝的作态,又不像是能做出亲手将龙阳君捧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昏君。 “不仅仅是背部受敌,而且敌在暗,朕在明。”莳七抬眸看了眼他的神色,见他若有所思,唇角不由泛起一丝苦涩,“朕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无非是在想造成现在这样局面的始作俑者,是朕,对不对?” “臣不敢。”秦长殷低眸回答。 莳七有些烦他,左一个不敢右一个不敢的,可心里头却早不知道把她骂成什么样子了。 “坐吧。”莳七随手指了指一旁的圆凳。 “谢陛下。”秦长殷在莳七身前的不远处坐下,一阵微风从窗子的缝隙钻了进来,顿时将她身上的一股馨香送至他的鼻尖,惹得他一阵心烦意乱。 莳七并未注意到他的异状,沉吟片刻才道:“三位阁老,朕一定护他们周全,还有那漆平,你大可放心。” 秦长殷眸底掠过一丝惊诧,转瞬即逝。 “秦卿,有些事,朕不得已而为之,也是苦衷。” 案牍上的烛火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两人秉烛长谈也不知谈了多久,外头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 莳七这才惊觉已是四更天了,她缓缓站起身:“朕也该回去了。” 她开诚布公,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秦长殷,如她料想的一般,秦长殷虽然厌恶这个昭宁帝,可这对大魏来说是件幸事,两人也算结成了同盟。 秦长殷也跟着起身,他亲自将莳七送至偏门,看着她骑上马:“还望陛下谨记今夜详谈。” 莳七轻笑一声回眸:“腹肌不错。” 秦长殷隐在黑暗中的脸颊微微泛起红云,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继而行礼:“臣恭送陛下。” 莳七忍不住笑出了声,旋即策马离去。 回到长阳殿的时候,江子卿还是沉沉的睡着,莳七总算松了口气。 第二天,江子卿宿醉头疼,中午才起身的时候,才听说昭宁帝已经将三位阁老放回去了。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竟然不和他说一声! “来人!” 不出片刻,殿外走进来一个小宫女,她低着头:“龙阳君有何吩咐?” “陛下何在?”他眸光阴冷。 “陛下下了早朝便去了文津殿,现在应当还在那里。” 江子卿骤然大惊,盛夷安竟然上了朝!还去了文津殿! 莳七昨夜四更三刻才回到长阳殿,早上天未亮又上了早朝,下了朝就来了文津殿看折子,现在不住的打着哈欠。 江子卿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眼底的怒气稍稍减掉了几分。 看来昭宁帝只是一时兴起,真的坐在了文津殿看折子就哈欠连天了。 “子卿,你醒啦?”莳七一抬眸便看见江子卿走了进来,他来势汹汹,似是来兴师问罪的。 江子卿不语,只是往殿内的椅子上一坐。 还未待莳七吩咐,殿内的小太监便十分有眼色的替他斟了杯茶。 莳七眸光微暗,笑意凝在了唇角,却只是一瞬。 江子卿手中端着茶盏,指尖轻轻提起杯盖,将上头飘着的茶叶拨在后头,然后轻抿一口,半晌才道:“听说陛下把那三位阁老给放了?” “朕嫌那些大臣们跪在庄和门外太烦了。”莳七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那陛下为何不和臣商量一下?”江子卿微微眯起双眸,神色不愉。 莳七强压着心底的怒火,笑了笑道:“朕看你在睡,这等小事,何必打搅你好眠?” “陛下,这不是小事!”江子卿的声音略略上扬。 莳七猛地将手里的折子重重放在桌上,佯装不耐烦的开口:“子卿,不过是放了三个人,你为何一直死揪着不放?” 江子卿一怔,眼底薄怒尽显,他的手指死死捏着手中的杯盏,半晌才道:“陛下,臣也是为了陛下,想那三位阁老,在朝中德高望重,可竟然辱蔑陛下,践踏皇威,若是不严加惩治,陛下以后何来威严御下?” 莳七险些要冷笑出声,她的威严早就被他踩在了泥里了,他现在还敢和她提她皇帝的威严! 她忍了又忍,终是扬声笑道:“朕知道子卿心底是为朕着想的,你且放宽心,朕的皇威,以后定无人敢践踏!” 她眼底的势在必得让江子卿又是一愣,他思忖片刻,才笑着抬眸。 “陛下说的是。” 和江子卿腻歪了一会儿,才打发了他,莳七唇角的笑意骤然舒平,眸光瞥见方才积极倒茶的小太监,不由轻笑一声。 蠢东西!到底谁才是主子都看不清! 第二天,文津殿处死了一个小太监,理由是以下犯上,竟将一杯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陛下的身上,都不用莳七开口,江子卿当即下令将小太监杖毙。 倘若有心人注意到,会发现那小太监正是当日在文津殿殷勤倒茶的那个。 第一百二十四章 朕是大昏君(六) 莳七开始有意无意的清洗整个长阳殿和文津殿的人,除了利海,半个月后,她身边伺候的人都被换了。 但是她并不清楚新换的宫女太监里是不是还有江子卿的人。 故而只得让利海多注意着点。 就在此时,添香宫竣工了,莳七看着工部呈上的奏折,顿时一阵牙酸,她差点把这个给忘了,盛夷安这个小祖宗还给她丢了这么个大麻烦。 “陛下盼了这么久,现在竣工了,陛下不想去看看?” 江子卿最近似是对她起了疑心,话里话外总是试探着她。 莳七只得放下手中的折子,佯装大喜:“好!摆驾添香宫!” 江子卿缓缓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底的猜疑便淡了几分。 这些日子的昭宁帝,和从前不太一样,首先她每日会去上朝,然后去文津殿批折子,让他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转性了。 “子卿,你快些啊!”莳七在前头驻足回眸,唇角挂着盈盈的笑意。 江子卿微微一怔,若硬要说昭宁帝有什么优点,那便是她那张脸吧,性情暴戾,贪财好色,胸无大志,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唯独那张脸,让人一看便心神恍惚。 添香宫竣工没几日,嘉阳长公主便从两江游玩抵京了。 午时,听着利海阴柔的嗓音不疾不徐的禀报,莳七不由轻笑一声,手中执笔的动作也停了下来,盛临川的城府,就算她未曾给盛夷安下毒,原来的盛夷安也未必就是她的对手。 </center “龙阳君今日歇在何处?” 利海垂手而立,缓缓答道:“启禀陛下,龙阳君今日歇在了府中。” 莳七唇角勾起一抹浅笑,那就正好了。 她展开字条,挥笔而就。 说起盛临川,她在“开窍”之后,一直对外宣称是佛祖保佑,故而以信女的身份,走遍大魏半壁江山的寺院,烧香还愿。 莳七缓缓放下笔,将写好的字条放在唇边,轻轻吹干上头的墨迹。 烧香还愿是假,笼络人心是真。 她此次从两江回来,只怕分管两江的封疆大吏早已被她收入麾下,两江富庶,笼络住了两江的封疆大吏,盛临川至少是不愁银子的。 银子不缺,权利一步步纳入囊中,现在她差的是什么? 军队! 莳七猜想,盛临川的下一个目标,或许便是秦长殷! 她微微低眸,将墨迹已干的字条折好放入锦囊中,然后递给利海。 “务必亲自交到秦长殷手中。” 利海接过锦囊,连忙点头称是。 盛临川快要抵京,江子卿近期应该是有的忙了,一想到近来她不必应付江子卿,莳七心底就一阵愉悦。 这次并未和上回一般寒酸,傍晚时分,莳七只是穿了件较为素雅的衣裳,便坐着马车去了抚远将军府。 进了府内,莳七和秦长殷便换了辆马车从偏门离开了。 一路行至乌衣巷,马车停在一座僻静的三进院子前,秦长殷从里头递出名帖,不过多时,马车便进了院子。 管家毕恭毕敬的将秦长殷和莳七引着往里走,正要过垂花门时,管家有些犹豫:“秦将军,这位姑娘……” 秦长殷摆了摆手:“不必,我前去和常老说。” 秦长殷和莳七行至书房前,莳七对他微微颔首,抬脚便走了进去。 常同甫端坐在书房的椅上,听闻抚远将军前来拜会,心里一直在想秦长殷来是为了何事,莫不是想要请他出面劝谏陛下? 想到这里,他捻了捻花白的胡子,不禁摇头叹息。 陛下要是能听他的劝谏,现在又怎会多出一个“龙阳帝”江子卿! 虽然早已致仕,可他还心系朝堂,听闻半月前三位阁老被龙阳君抓起来的消息时,他仰天长叹,是他常同甫无用,教出这么个昏聩帝王。 罢了,罢了! 陛下现在如何治国,和他再无半点关系。 正想着,书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常同甫抬头望去,却见门前站着一个淡紫色衣裙的少女,她一进门率先给他跪下,双手呈上藤条。 “先生,学生从前年少无知,辜负了先生的期望,今日特来负荆请罪。” 秦长殷在偏厅坐着喝茶,不时朝门口张望一番,管家垂手立在一旁,心有疑问却并未表露。 他手捧着茶盏,指尖下意识的摩挲着杯盏上的花纹。 月儿渐渐爬上了柳梢,秦长殷抬眸看了看外头的夜色,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了,昭宁帝和帝师常同甫秉烛夜话良久。 管家多次想先为秦长殷布膳,都被他摆手拒绝了。 终于,在秦长殷再一次饮尽一壶茶时,莳七和常同甫出现在偏厅门前。 他理了理衣袍站起身,只见常同甫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眼睛眯起,捻着花白的胡须不住的笑。 莳七看向秦长殷,眸底亦带了几分笑意。 “常源,快快备膳,老夫今日要和陛……秦将军好好喝上一壶。”常同甫显得十分高兴。 莳七微微拱手,恭敬的道:“先生莫怪,只是今日着实不便,等下回,学生定宴请先生。” 常同甫神色虽略有遗憾,却还是微微颔首:“也好。” 从常府出来,两人皆是无言的坐上马车,莳七随着略略颠簸的车厢缓缓阖上了双眸。 秦长殷本是低垂着双眸,见她闭上双眼,遂抬眸看她,只见她仰着脸,隐隐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秦长殷抿了抿薄唇。 莳七察觉到他在偷看她,唇角不由微微上扬,骤然睁开双眼,正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秦卿何故偷看于朕?”莳七眉眼间忍不住流出一抹笑意,声音里是遮不住的狡黠。 秦长殷脸上顿时泛起一阵微红,他张了张唇,半晌却没说出半个字。 莳七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窘迫的样子,顿时心情大好,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长殷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陛下恕罪,是臣冒犯了。” “无妨,只要秦卿愿意,朕任你看,任你瞧。”莳七眸底尽是笑意,偏生还一本正经的开口。 秦长殷失礼在先,现在也只得任由她调笑。 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面对她的调笑,他竟没有生出半点反感之色。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朕是大昏君(七) 嘉阳长公主自两江归来,莳七特意在宫廷设宴替她接风洗尘。 出席洗尘宴的除了皇亲贵胄,还有部分朝臣,声势浩大,给足了嘉阳长公主的脸面。 盛临川端起酒樽,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嘉阳多谢皇姐替嘉阳接风洗尘。” 莳七微微一笑:“皇妹此番前去两江,收获颇丰吧。” 她淡淡的嗓音不疾不徐,全然没有了往昔的浮躁与骄矜,盛临川不由一怔,却见莳七不及眼底的笑意如薄冰一般覆在脸上,这话听在她耳中,颇有点意味深长,盛临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可再看莳七时,她脸上的神色又骤然恢复从前一般。 盛临川恍惚疑心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去了雁慈寺,那里的素斋名副其实。”盛临川唇角漾着温和的笑意,整个人散发着慈悲之气,让人没有来的心生亲近,“若非想念皇姐,嘉阳还想在两江多待些日子。” 莳七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莞尔一笑:“这次回来就多待一阵子吧。” 盛临川连忙点头称是。 她饮下杯中酒,抬眸佯装无意的瞥了眼江子卿,只见他对自己微微颔首,心底骤然有了思量。 “这盘鱼端走,子卿不爱吃。”莳七忽然笑着开口。 一直沉默垂眸的秦长殷骤然抬眸看她,却见她唇角扬着粲然的笑意,柔情款款的看着江子卿。 不知为何,他心底没有来得一阵郁结,再次垂下双眸,敛去眼底的阴翳。 子卿,秦卿,他竟然将这两个字听错了。 莳七虽然一直在江子卿、盛临川谈笑周旋,可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越过盛临川看向秦长殷,他一杯接着一杯的饮尽,不苟言笑,看似恭谨,实则神思早已不知飞向何处。 她忍不住叹息一声,低眸看了眼已是淡白色光芒的戒指,秦长殷啊秦长殷,他现在对她就算不再厌恶,也只限于君臣之礼吧。 “秦卿。”莳七眉目含笑,轻抬素手举起酒樽,“陪朕喝一杯。” 秦长殷神色淡然,端起酒樽起身一饮而尽,秦卿,他竟有些抵触这两个字。 殿内的气氛渐渐高涨,酒过三巡之际,盛临川便出去更衣了。 莳七看着江子卿跟着走了出去,不由低眉轻笑一声,她微微阖上双眸,利海见状,连忙上前询问。 她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继而用意念查看盛临川。 果真如她所料,盛临川并非出去更衣,而是去见了江子卿。 江子卿从殿内出来,便被嘉阳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引着去了一处僻静之地。 盛临川一见他便沉声问道:“我不在的这几个月,盛夷安怎么性情大变了?” 不再暴戾,方才在宴席上,盛夷安处处得体端庄,身上的王者之气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江子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她突然就对朝事来了兴致,已经连着十来日去上朝了,好些日子还看了折子。” “突然?”盛临川警觉的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字。 “也就是大半个月前,她曾摔了一跤,醒来后便是这样了。” 盛临川喃喃重复着他的话:“半个月前,摔了一跤,醒来后就这样了。” 她心中顿时大惊,难道盛夷安重生了? 江子卿猜不中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在一旁等了良久也不见她再次开口,遂轻启薄唇道:“长公主,依我看,陛下只是心血来潮,前些日子添香宫竣工,她的表现和从前别无二致。” 更何况,他试探了几回,她的表现都和从前一样。 “我安插在文津殿的眼线递来消息,说是陛下虽然这几日总去批折子,可实则哈欠连天,多数都是睡过去的。” 盛临川却不像他这样风轻云淡,她内心被那个猜想早已搅得天翻地覆。 “不管如何,你近来要多注意着点,有异状立刻来报。” “是。”江子卿不以为然的垂下眼眸,“不过近来陛下似是对秦长殷态度变了不少。” 秦长殷向来厌恶昭宁帝,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事,若不是忌惮他在军中的威望,他早就让昭宁帝诛了他。 不过昭宁帝曾对秦长殷起过心思,现在这番做派,未必不是想要讨好秦长殷。 盛临川眸光微动,半晌才缓缓开口:“两江之地已被我纳入囊中,现在最缺的就是军权。” 江子卿眯了眯双眼:“你是说想要秦长殷?” “最大的收拢便是结亲。”盛临川眼底微微漾起一丝柔和,连带着声音都轻柔了不少。 江子卿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见她神色似有几分缱绻,心底不由嗤笑一声,片刻,才挑了挑眉:“长公主是想让我推一把?” 盛临川眸光流转,直视他的眼眸。 “江子卿,你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不帮我,难道帮盛夷安么?” 江子卿抬手摸了摸眉骨,唇角扬起一丝轻笑:“长公主,不说秦长殷手中的兵权,单论他那张脸,昭宁帝就未必肯将他让给你。” 盛临川缓缓将手端于身前,眸光冷然,声音呢略带讥讽:“江子卿,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将你放在盛夷安身边?你真当是让你去当那个龙阳君的?” 江子卿眼底掠过一丝狠厉,瞬间敛去,继而伸出手。 盛临川神色不耐,但还是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扔了过去。 江子卿抬手一把抓住,轻笑一声:“神女有梦,只可惜襄王无意。”言罢,转身便走。 盛临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眸底笼起一层阴冷之色。 以色侍人的竖子,待她皇袍加身之时,便是鸟尽弓藏之日! 莳七收回意念,缓缓睁开眼眸,眼底露出几分兴致,虽然听不见盛临川和江子卿的谈话,可从他二人的神色来看,他们的对话似乎并不愉快。 有意思,看来盛临川和江子卿之间并非牢不可破的。 江子卿走时,盛临川扔给了他一个瓷瓶,也许他二人不是利益共生,而是盛临川胁迫江子卿? 其中玄机,便在这个瓷瓶上。 莳七轻笑一声,难道盛临川也给江子卿下了毒? 倘若真是这样,那就有意思了,她便可从这里撕开盛临川和江子卿结盟的口子,让他俩相互猜疑,而她到时候,坐山观虎斗便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朕是大昏君(八) 春末,天气热了起来,宫里的繁花渐渐灰卷着花瓣凋零,放眼望去,竟是绿肥红瘦了。 莳七和常同甫坐在凉亭中,相谈甚欢。 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嗯,好茶。”放下茶盏,她不由轻声赞了句,转而对利海吩咐道:“这可是今年新进贡的新茶?” 利海低头答道:“福建进贡的安溪虎岳铁观音,比往年都早了半月。” 福建?莳七手指轻轻摩挲着戒指,若有所思,继而微微一笑:“给长公主府送点过去。” 利海连忙点头称是。 莳七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淡淡一笑:“还有抚远将军府,也送些过去。” “是。” 莳七交代完,这才微笑着看向常同甫:“先生所谈之事,朕心里已经有数。” 常同甫于半月前便再次入朝,同致仕前的官职不大一样,现在他乃当朝太傅兼文渊阁大学士。 原本常同甫致仕,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现在骤然回朝,同样让一部分老臣重拾对昭宁帝的信心。 “眼下土地兼并严重,西北地区尚有大片土地荒芜,陛下登基前几年,西北地区一直深受突厥侵扰,百姓为躲战乱纷争,舍家弃田,今京师民庶,不田者多,游食之口,三分居二。”常同甫神色凝重,捻着胡须娓娓道来。 莳七眉心微蹙,大魏的土地制度沿用于前朝,现并不符合大魏基本国情,已然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倘若再不进行土地改革,只怕会和盛夷安前世一般,全国上下大面积爆发农民起义。 其实这和盛夷安昏聩无道也有一定的关系,但最根本的还是土地与百姓之间存在的矛盾。 “先生所言极是,不知先生是否已有对策?” 常同甫长叹一口气,缓缓道“尚无良策,可老臣也思忖良久。肯定土地所有权及占有权,减少田产纠纷,此举有利于无主荒田开垦。” 莳七沉吟片刻才道:“土地荒芜及人口流动乃眼下之难题,倘若能有个两全之法……”话音未落,她已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常同甫,两人皆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一样的心思。 常同甫哈哈大笑:“陛下和老臣心之所想可否一样?” 莳七微微颔首,笑道:“看来先生已然明了。” 整个下午,莳七和常同甫在凉亭中商榷土地改革一事,不知不觉,已是日落时分。 将荒芜的土地给流离失所的百姓耕种,看上去轻而易举,可做起来却并非易事,更何况,土地兼并乃全国日益严重的现象,单单只改了西北,怕还是扬汤止沸,两全之法不可凌驾于空想之上,要想推及全国,还得有个合适的契机。 夕阳的余晖渐渐染红了大半个宫阙,肃穆的皇城在此刻显得格外柔美。 送走了常同甫,莳七看着桌上的茶盏,缓声道:“利海,长公主府的那份,你亲自送去。” 利海低着头,颔首称是。 圣驾缓缓回到长阳殿,莳七坐在仪舆上,远远地便看见门外侍立的宫人无不战战兢兢,她眸底忍不住溢出一丝讥讽。 下了仪舆,莳七缓步向殿内走去。 一进门便瞧见江子卿正阴着一张脸坐在椅上,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在身侧的桌面上。 “陛下可曾忘了今日答应臣的事?” 他眉梢上挑,眼底阴翳尽显,抬眸睨着莳七。 莳七眉目含笑的走上前,佯装糊涂:“朕答应子卿的,从未敢忘。” 江子卿低眸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痕,嗤笑一声:“臣今日可是在未央湖上等了陛下整整一个下午。” 莳七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江子卿确实说了今日下午于未央湖游湖泛舟,可她并未曾答应过。 再者,她堂堂大魏一国之君,去与不去,难道还要他的同意不成? 不过莳七此时并未打算和江子卿撕破脸,故而握住他的手,装作懊恼:“子卿,是朕不好,太傅前来寻朕,朕一时忘了,你莫要怪朕。” 江子卿淡淡的抽回手:“常老不是早已致仕?现在突然回朝,陛下就这样同意了?难道陛下这朝堂,是他家的后院不成?” 莳七眸光微顿,她的朝堂肯定不是常同甫的后院,可是不是江子卿和盛临川的后院,那就不得而知了。 “太傅此前致仕,不过是身体不好,休养一番也便罢了。” 江子卿早已深感眼前的昭宁帝并非像从前那般易于掌控了。 他自知不能像从前一样,脸上的阴翳散了几分。 “陛下看上抚远将军了?”江子卿眼眸微眯,浑身流露出一股不善之气。 莳七但笑不语,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时,才淡淡开口:“何出此言?” 江子卿顿觉心底一阵不畅快,他薄唇微抿:“那福建新进贡的铁观音,陛下可从来都是先……”话还没说完,他自己便愣住了。 莳七转眸看他,却见江子卿神色一凛,半晌才行礼道:“陛下,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言罢,转身便走了。 他这一出闹得莳七有些莫名其妙。 她想了片刻,猜想江子卿恐是觉得她和秦长殷近来关系密切,故而急着禀报盛临川了吧。 思及至此,莳七不由叹了口气,她和秦长殷,还真没有特别亲近。 夜色凉如水,月光淡淡的清辉透过尚未关上的门扉洒进殿内。一阵微风轻拂而过,吹乱了莳七书案上摆放的宣纸。 利海自殿外缓缓走进,默不作声的侍立在一旁。 莳七缓缓放下笔,淡淡开口:“长公主如何反应?” 利海转身面向莳七,低着头开口:“长公主笑言,谢陛下赏赐,旋即命侍女将茶叶收好。” “可曾面露惊异?” “不曾。” 莳七微微颔首:“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盛临川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恰到好处的礼节,对于新茶没有半点惊异之色,一切都太过于正常,反而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福建此次进贡的新茶,比往年都要早上半月,此事在盛夷安那世中是未曾发生过的。 可盛临川却没有半点惊异,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早已知道福建的新茶已然进贡,或许,贡品尚未进宫,却已然有部分入了长公主府。 她还是小瞧盛临川了,看来不止两江,原来福建也被她收入囊中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朕是大昏君(九) 因着莳七赏了抚远将军府的贡茶,秦长殷第二日下了朝特去谢恩。 倘若是从前,他也许不会如此,左右昭宁帝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可现在,他只想单独见一见那人,就像之前在他书房的秉烛夜话一般。 秦长殷谢了恩,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得她轻声道:“秦卿,陪朕走一走吧。” 他心下顿时涌上一阵欢愉,面上不表,恭谨的答应一声。 莳七和他缓缓在御花园里走着,她不由想起昨日和常同甫聊起的土地之制,她后来回去仔细思量了一番,其实大魏现在的土地制度和兵制是相辅相成的,土地制度现在已是穷途末路,相应的,兵制也是千疮百孔。 整改,势在必行。 “秦卿,你对现在的兵制可有想法?” “兵士们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世世代代,强者为兵,底者补户,军队战力较之前朝乃一只雄狮。”秦长殷低着头,眸光正瞥见她妃色的裙摆,百褶层叠,款步之时,隐有翩跹之态。 莳七忍不住轻笑一声,兀自驻足,较之前朝乃为雄狮?和那等亡国之师才略显优势,大魏诸多制度,到了她这代,弊态渐渐初见端倪。 便是她不昏庸,任其发展,大魏最多不过几十年的光景。 秦长殷低眸瞧着她的裙摆,神思飘忽,未曾防备她忽然驻足,竟一步撞在她身上。 眼见她身形不稳就要摔倒,秦长殷呼吸一滞,顾不得君臣之礼,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鼻尖顿时充盈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秦长殷鬼使神差的忘了放手。 </center 莳七低眸轻笑,傻子。 他怀中的温度炽热,她忍不住想起那日在将军府看见的腹肌,半晌才捏了捏握着她的大掌,调笑道:“秦卿打算抱着朕到什么时候?” 秦长殷如梦初醒,心底几分不舍,轻轻放开了她。 继而一步退后,半跪请罪:“臣僭越了,陛下恕罪。” 莳七心底暗笑,心情大好的扫了眼已是淡黄色的戒指,原来对症下药,事半功倍。 思及至此,她轻启朱唇缓声道:“当前的兵制,乃圣祖建朝初期,天下残破、户口锐减、征募都难以大规模进行时而确立的制度,只是现如今并非往昔,秦卿作为抚远大将军,应当比朕更清楚这点吧。” 秦长殷对她还是有所保留,虽然已然与她开诚布公,可在他心里,还是不太敢确信她这个昏君是否真的转性了。 纵然战力不如从前,可他作为统帅,便要保护好他的军队。 从前帝王昏聩,军队在他的周旋下,才能保得一时安宁。 莳七见秦长殷半晌不语,轻叹了口气,缓缓伸出手:“起来吧。” 秦长殷眸光微怔的落在眼前的这只素手上,片刻,才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他站起身后,莳七并没有松开他的手,而是携着他缓缓往前走,秦长殷略感怪异,可心底却莫名贪恋她手心的温度,遂也没有挣扎。 “说起来,朕听闻秦卿府中尚无个贴心之人。” 秦长殷鼻尖满是她身上的馨香,搅得他心神不宁,含糊的答应一声:“是。” 莳七驻足,,唇角噙着盈盈的笑意:“朕也帮你留意了,你觉得嘉阳如何?” 前些日子,江子卿有意无意的在她耳边提及秦长殷的婚配,又说陛下舍不得嘉阳长公主游历全国,不如给她找个驸马,一旦成了亲,想来也就能安顿下来了。 他没有明说让她直接赐婚秦长殷和盛临川,可话里话外皆是这个意思。 看来盛临川就算对她有所警觉,可骨子里还是将她和往日的盛夷安相待。 这样明目张胆,就差直接开口索要兵权了。 秦长殷一怔,眸底溢出几分薄怒,他一把将手抽出,神色恢复了往昔的淡漠疏离。 “嘉阳长公主温婉贤淑……”他正要开口回绝,可一看见她唇角灼灼的笑意,便鬼使神差的改了口,“臣但凭陛下做主。” 莳七唇角的笑意渐渐凝住,她暗叹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朕觉得不行。”莳七冷哼一声,“你是朕先看上的,如何就能拱手让给了嘉阳?” 仿佛一瞬间,她又变回了那个专断的昏君,只是这一回,秦长殷却没有往日那样的厌恶,心底反而涌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关于兵制,朕有一些想法,昨夜写在了纸上。”三言两语说不清,只是一些思路。 莳七抬眸,正瞥见往这边走来的江子卿,遂轻声吩咐:“利海,一会儿,你取了便给长殷送去。” 秦长殷薄唇微抿,秦卿变长殷,好像还不错。 “是。”利海点头称是。 秦长殷也看见了江子卿,遂拱手告退:“臣先告退。” 莳七并未挽留,只是微微颔首,秦长殷见状,转身便离开了。 “秦将军为何先行一步?”江子卿眉眼间流出一抹讥讽,睨着秦长殷远去的背影。 莳七微微一笑,牵起他的手:“朕见你来了,就让他退下了。” 江子卿似笑非笑:“哦?什么事非要避开臣?” “哪里有什么事,不过是来谢恩的。”莳七心中不耐,却还是笑意融融的同他解释。 江子卿照看着秦长殷离去的方向,意味深长:“秦将军也二十有五了,至今尚未娶亲,听说连个通房也没有。” “嗯?子卿何意?” 江子卿微微一笑,声音略有些诡异:“该不会是在沙场上伤了子孙根吧?” 莳七听了他的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她脸颊隐隐泛红,半晌才憋出一句:“如若这样,朕倒是有点于心不忍了。” 江子卿挑眉看她,只听她神色略有几分遗憾:“朕本想将秦将军和嘉阳赐婚的,现在看来,不能委屈了嘉阳。” 江子卿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他本想让昭宁帝死了对秦长殷的心思。 没想到昭宁帝居然息了赐婚的心思。 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心,竟然反将了他一军,倘若无心也便罢了,要是有意如此,那么他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在她眼中,便像是个跳梁小丑一般。 江子卿不动声色的暗暗打量莳七的神色,见她还是和以往一般,别无二致。 他不禁疑心,是不是草木皆兵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朕是大昏君(十) 秦长殷回到府中,傍晚时分,利海便奉命将昭宁帝的手稿送了过来。 送走利海后,他坐回书房,随手翻看她的手稿,纸稿上隐隐残留着她挥笔间的袖笼清香。 秦长殷的神色本是闲然自得,当他眸光落在纸稿上时,眼神愈来愈惊讶。 纸稿上的内容调理分明,先是罗列出当前兵制的特点。 “其一,兵士终身为兵,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世世代代。士家为兵乃世代义务,若非战功煊赫,经批准,作为奖赏方可解除。其二,兵与民分离。兵士之家即士家,另立专项管理的户籍,称为士籍。入士籍者,不得擅改民籍。其三,兵士的家属,集中居住,集中管理。其四,为了保证兵士人口的再生产,士家在内部婚配,不与平民通婚。” 秦长殷飞快的往下看,“当前兵制通过以众将部曲的家眷为质,实则掌握了众将部曲之软肋,为此,军中鲜少有豪强拥兵割据之态,军队由此维稳。” 这算是昭宁帝将帝王和将领间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了。 纸稿上接着点出目前兵制的弊端,“军队中人身依附关系,已成常态;一代兵士衰老,子弟尚未长成,兵源时时出现断层,逢此时,军中迎来缺少后备兵源之危,自敬祖二十八年至今,士家身份远不如前,兵士为兵作战之积极性由此挫伤。” 最后,她龙飞凤舞的写下八个大字,“兵制整改,刻不容缓。” 秦长殷看完之后,捏着纸稿的手隐隐在颤抖。 兵制,一向是扎进他心底的一根刺,他于先帝敬祖晚年时期参军,在军中近十年,现在军中的问题,没人比他更清楚。 只是整改兵制,并非一朝一夕,一言一语那般容易。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敢轻举妄动。 </center 而现在,昭宁帝也看到了这点,并要整改兵制,他自然是难掩的激动。 看来他从前一直都低估了她。 秦长殷双眸深邃的落在手稿上,却意外发现手稿的写着“兵制整改,刻不容缓”那张下面还有一张。 他将那遗漏的那张从地下抽出展开,当他看清纸上的内容时,登时愣住了。 只见那张纸上赫然是他的面容。 她……画他作甚? 秦长殷顿觉被她捏过的手一片炽热滚烫,他薄唇微抿,指尖捏着画作,半晌才将那张画压在书案上。 深夜,秦长殷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一阖上双眸,他眼前便是笑意灼灼的她,正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心烦意燥的坐起身,眸光无意瞥见书案上的那张画,秦长殷握了握拳,良久,才再次躺下。 自从手稿被利海送去了抚远将军府,莳七就一直等着他来找她。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他露面。 莳七一阵憋闷,难道那张画还不足以让他明白她的心思? 还是说,他在刻意躲着她? 想到这里,莳七忍不住冷笑一声,秦长殷,此事可不是你躲就能躲得掉的。 连着过了半月,也不见他进宫,每回一下朝,他总是神色淡漠的转身就走。莳七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加之一直在和常同甫商榷土地整改一事,暂时没有顾得上他。 结果才过了半个月,莳七就听说京城中传闻抚远将军府的秦老夫人有意说亲了。 莳七执笔的手一顿,立时在纸上划拉一个浓重的墨痕。 她皱着眉将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利海见状,连忙上前询问:“陛下可有何吩咐?” 莳七将笔重重搁下,摆了摆手,利海正要退下,却又听见她开口:“慢着,你去替朕做件事。” 她说这话时,眼底是浓浓的狡黠,声音里也是藏不住的窃喜。 利海听完她的吩咐,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头道:“奴才这就去办。” 抚远将军府的秦老夫人正在和儿媳商量替嫡孙说亲一事,早前一提起这事,嫡孙总是满口拒绝,声称他现在的身份不便娶亲,恐帝王猜忌。 可就在前几天,秦长殷忽然松了口,老夫人和夫人孙氏大喜。 秦老夫人更是先往他院子里塞了个丫头,只说去照顾他,秦长殷也没有拒绝。 “杨家的三姑娘也是个不错的,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孙氏坐在秦老夫人的下手边,笑眯眯的开口。 秦老夫人眯了眯双眼:“我知道,她性子确实和长殷互补。” “三姑娘的父亲是詹事府詹事,正三品,却没什么实权,勉强配得上长殷,倒也不会惹得陛下猜疑。” 秦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那便遣人去探探口风吧。” 孙氏欢喜的答应一声:“母亲放心,我让我娘家嫂子去看看。” 杨府,杨家太太一听出孙夫人话中的意思,心底大喜,这抚远大将军手握大权,又是一表人才,这天大的馅饼怎么突然就落在自家姑娘头上了! 孙夫人从杨家太太那里得了话,便立刻直奔将军府去了。 “我一开口,杨家太太登时欢喜的不行,弟妹,这桩婚事要是成了,可别忘了嫂子。”孙夫人挽着孙氏的手笑眯眯的说。 孙氏也高兴得不行:“嫂子同我去见一见老太太。” 秦长殷归府时,便孙氏说给他看了门亲事,“是杨家的三姑娘,温婉贤淑,我也见过几次,是个好的。” “母亲和祖母做主便是。” 秦长殷神色淡漠,缓声开口,不知为何,他脑海中竟再一次浮现那张如花的笑靥。 就在将军府本以为好事将近的时候,杨家突然改了口风,声称杨老太太舍不得三姑娘,故而想留她在身边多尽孝两年。 秦老夫人冷着一张脸,手心捧着茶盏:“怎么突然就不做了?” 孙夫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孙氏,半晌才:“杨家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将军在沙场上……伤了那里,不能人道……” “放肆!”秦老夫人气得一把将茶盏摔在地上。 孙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看向孙氏求助。 秦老夫人平了平怒火,沉沉吐出一口气,缓声道:“亲家太太莫怪,老身不是冲你。” “母亲息怒,都是谣传。”孙氏连忙上前安慰。 谣传是谣传,只是不出三日,整个京师都在谣传抚远大将军沙场上伤了子孙根,不能人道。 自此,再无正经人家愿和将军府谈婚论嫁了。 秦长殷不知此事,可近来不管他走去哪里,周围看向他的目光皆是带了点同情与怜悯,谁能想到,在外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竟然是个不能人道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朕是大昏君(十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夏季。 福建自六月底便下起了大雨,接连一整月,暴雨一直下个不停。 暴雨积连一整月,最后终于变成大水,冲坏了堤坝,形成了特大洪涝,堤坝一经冲毁,沿途淹没大小城镇无数,整个福建成了重灾区,百姓们流离失所,四处逃难。 奏折三百里加急传到了宣政殿。 莳七看着福建布政使上呈的奏折中,依然在粉饰太平,谎称灾情和往年一般,只是末了还加上一句,请陛下拨款赈灾。 莳七脸色阴沉,发狠将奏折猛地摔在地上。 “奏折三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却还在和朕撒谎!”莳七声色俱厉,底下的朝臣们顿时低下了头缩着肩膀,大气都不敢喘,“陛下息怒。” 莳七气极反笑:“好一个息怒!朕且来问问你们,大魏十三个布政司,年年水患时有发生的地区除了福建,还有哪个?” 常同甫见无人敢答,遂一步向前,拱手道:“启禀陛下,两广、两江、河南也都是水患频发之地。” “何为应对之策?”莳七神色暂缓,冷声问道。 “修围堤坝,改道疏导。” 莳七骤然冷笑一声:“改道疏导那是黄河流经河南境内的应对之策,两江、两广以及福建,皆是修围堤坝!” 常同甫神色一凝,再次拱手正要开口。 </center 莳七再不看他,目光直勾勾凝着底下站立的群臣,声色俱厉:“自大魏建朝以来,凡是水患频发之地,皆是以修围堤坝应对,一年又一年,堤坝越修越高!修围堤坝只能解一时之困,长此以往,一旦哪年暴雨不停,堤坝一经冲毁,便形成特大洪涝!” 她顿了顿,冷笑一声:“对外,你们修围堤坝,将大水捧高;对内,你们阳奉阴违,将朕捧于云端!待那堤坝一经冲毁,就是朕让位之时!”话音刚落,她已是一手抄起案几上的一方砚台,狠狠的砸了下去。 捧与挖,世人极其擅长于捧。 就像应对洪汛之策,也是将堤坝越修越高,而不是想着法去新挖河道,一旦溃堤,淹没良田万倾,百姓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而他们对她这个帝王,更是捧的厉害。 从前的昭宁帝姑且还可算年少无知,只待有人引导,可朝臣一见如此,阳奉阴违,昭宁帝说什么,便是什么,昭宁帝昏聩,固然是盛临川和江子卿的“功劳”,难道和这些助纣为虐的朝臣半点也无干系? 常同甫再一次看见昭宁帝这般清醒明智,激动地连忙跪下:“陛下恕罪,老臣该死!” 昭宁帝训斥的是,言官死谏,武官死战,当年昭宁帝昏聩,他却一甩衣袖退出朝堂,却是枉为人臣。 一干大臣们见状,连忙跪下请罪。 莳七长长叹出一口气,平息了一番心绪,她今日此举确实是迁怒了,毕竟这次洪涝的直接负责人还远在福建。 她缓缓坐回龙椅上,指尖轻抚着戒指,眸光越过众臣,落在一直一言不发的秦长殷身上。 片刻,才移开视线:“众卿平身,如今应对福建水患方是正事,众卿可有良策?” 秦长殷缓缓起身,方才透过群臣的缝隙中,他明目张胆的窥视着她,她站在上头,横眉冷对,一双明眸中溢满了怒火,双颊因怒气而染得绯红,目光凌厉,言辞犀利,将群臣们训斥的像鹌鹑一般缩在那里,头也不敢抬。 他顿觉浑身一阵燥热,双拳紧握之际,连忙垂下双眸,生恐叫她瞧出了他眼底的旖念。 秦长殷神思恍惚,满脑子皆是前些日子做的梦。 那日看到那幅她画的他,当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眼,眼前便是她的笑颜。 直到后半夜,他才堪堪睡去。 他做梦了,梦中的她衣衫半掩的躺在床榻上,隐隐露出光滑细腻的肌肤,玉臂轻抬之际,那些凌乱的衣衫便顺势滑落。 她唇角噙着骄矜却不失温和的笑意,懒声轻唤:“秦卿为何还不上前侍奉朕?” 床笫间侍奉君王,乃面首才会做的事,他眉心紧锁,双拳紧握,正要拂袖而去。 可他的目光却像生了根似的,落在她胸前的美好上,再不肯移开。 而梦中的她则是掩唇轻笑,一手扬起她的腰带,套在他的脖颈上,将他缓缓拽至身前,她的指尖轻轻勾开他的衣襟,一双长腿缓缓顺着他的小腿处往上。 他只觉得心中的某根线像是骤然崩断了,他的大掌轻轻抚上她的纤腰,与她一同栽在软榻上。 梦中的光影似真似幻,她低低的浅吟声如梦魇一般萦绕在她他耳际。 他骤然惊醒,却发现身下的亵裤早已湿了。 秦长殷脸色阴冷,就算他此时不再厌恶昭宁帝,可她毕竟是一国之君,而他却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不说她心中是否对他有猜忌,单论她的身份,他便不肯成为一个以色侍人的面首。 故而,他退却了。 也因此,他向祖母和母亲透露,可以娶亲的心思了。 祖母和母亲欢天喜地,立刻给他塞进来一个相貌俏丽的丫头,说是照料他起居,照料起居还用得着顺带着开了脸? 他没有戳穿祖母的小心思,可每当他看见那丫头总是有意无意的贴着自己的时候,心底总是没有来得一阵厌恶,脑海中抑制不住的皆是那个人的笑颜。 本说好做亲的杨家,突然之间就不做了,他本也没太在意,可那两日,周围看向他的目光着实诡异,像是怜悯一般。 他揪住一个人逼问,那人顶着压力全盘托出。 原来京中早已开始传闻他伤了子孙根,不能人道了。 秦长殷松开那人的衣襟,前后思虑一番,便猜出了是谁的手笔。 他在军中近十载,向来也没有传闻说他伤了子孙根,为何他一打算娶亲,这谣传就像蔓生的杂草一般,止都止不住? 他乃先帝御封的抚远大将军,手握兵权,朝中正一品,哪个想死的敢这样传他的谣言?还能有谁!便是那个早已觊觎他的人,那个将面首宠得无法无天的人,那个扬言要建造添香宫以贮天下美人的人,那个笑着说他是她的人,那个他从前以为此生都不敢染指的人。 她为了不让他娶亲,竟然不惜这般败坏他的名声,不能人道? 他早晚有一日,让她见识见识何为不能人道! 第一百三十章 朕是大昏君(十二) “老臣以为,年年赈灾的饷银自国库拨下,真正到达地方用之所用的,三分居一也未可知,倒不如陛下从朝中选出两人,特派去福建。”常同甫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 莳七明白他的意思,年年赈灾,年年拨饷,可经由层层剥皮,倒是喂饱了那些贪官污吏! 等这回大水之后,她第一个要收拾,就是这些魑魅魍魉。 “先生言之有理。”莳七微微颔首,朝群臣望去,“你们可有人自愿前往?” 自然是无人肯应的,众臣面面相觑,皆是纷纷低头缩了缩身子,生怕被陛下注意到。 赈灾一事,虽说能造就一番政绩,可一个办不好,就是掉脑袋的事,细细衡量之下,还是不要贸然出头,更何况,福建天高地远,那里的水比朝堂还要深上几分,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别政绩还未做出来,率先一步被福建那边坑了一把就得不偿失了。 莳七见久久无人肯应,脸色渐渐阴冷下来。 就在秦长殷见她面色难看,心中心疼,正要一步上前之际,常同甫却开了口:“陛下,老臣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只是不知陛下……” “但说无妨。”莳七脸色稍稍缓和些许。 常同甫捻了捻胡须道:“正是数月前被陛下革职的原工部侍郎漆平。” 他话音刚落,宣政殿立时议论纷纷。 漆平?此人刚正不阿,虽然之前被昭宁帝安排建造添香宫,可也是数次上疏劝谏,好几次都差点被昭宁帝处罚,还好那时有常同甫护着,不然漆平早就被江子卿的枕边风吹死了。 莳七冷眼看着朝堂上小声议论的群臣:“众卿家若是对人选不满,大可毛遂自荐。” </center 此话一出,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再无人敢交头接耳。 福建水患最终定下由常同甫推举的原工部侍郎漆平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袁彬鸿共赴福建处理此事。 袁彬鸿却是秦长殷推举的,莳七一听他的话,眼眸顿时眯了眯,这袁彬鸿究竟是不是秦长殷的人?她上朝数月,对袁彬鸿这个没什么太深的印象,隐隐觉得此人虽在都察院任职,却插科打诨。 秦长殷不管她怎么想,只是眸光灼灼的盯着她。 莳七心底狐疑,这厮怎么忽然这样看她,难道他知道了谣言是她放出去的?想到这里,她一阵心虚,飞快移开了视线,姑且就信他吧。 莳七在宣政殿刚下旨,却骤然想起福建乃盛临川的地盘。 他两人贸然前往,只怕赈灾的饷银拨下也还是层层扒皮,倒不如就让盛临川走这一遭,还能让漆平多注意着点,要是能揪出盛临川和福建布政使勾结的证据,那就再好不过了。 果不其然,消息一经传出,还未待莳七有所动作,盛临川已是到了文津殿面圣。 “让她进来。”莳七心底嗤笑一声,盛临川还真是迫不及待啊。 盛临川轻提裙摆,款款而进:“嘉阳叩见陛下。” 莳七微微挑眉,这是要说正事的节奏?竟然改口陛下,而非皇姐了。 “平身吧。”莳七斜靠在椅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椅子的扶手。 盛临川缓缓站直身体,神色忧虑的开了口:“陛下,嘉阳听闻福建水患,淹没良田万顷,灾区满目疮痍,百姓们流离失所,一路乞讨北上逃荒。” 莳七微微颔首:“确实,朕已经下旨特命漆平和袁彬鸿即刻前往福建赈灾。” 盛临川闻言,低眸咬了咬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嘉阳曾在福建住过小半年,如今听闻福建受灾,心中实在难受,若是嘉阳能为灾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 莳七险些笑出了声,就差直接说出了口,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你且让那福建布政使不要克扣灾银,便算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了。 “嘉阳心底仁善,不如去万方寺替福建灾区念经祈福,也算是尽了心意了。”莳七面露温和的笑意。 盛临川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都把话递到她嘴边了,这盛夷安还听不懂! “皇姐,嘉阳想随两位钦差一同前去福建。” 刚才还是陛下呢,现在又改口皇姐了。 莳七有些为难:“这怎么能行?你是大魏的长公主,如何能去赈灾?” 盛临川才不肯将这么一块到嘴边的肥肉就这样拱手让人,她泫然欲泣的抬眸看着莳七:“皇姐,嘉阳一想到京师歌舞升平,而福建的百姓却朝不保夕,就寝食难安,恳请皇姐让嘉阳走一遭吧。” 莳七眼底飞快划过一丝讥讽,京师歌舞升平?她寝食难安?她有什么道理寝食难安?这还没篡位呢,就开始把自己当皇帝了! 她抬眸瞥了眼利海,旋即佯装为难的样子。 利海会意,转向她低着头开口:“陛下,嘉阳长公主宅心仁厚,也是大魏的福祉,是福建百姓的福祉,陛下何不让嘉阳长公主随着去一趟福建,也好叫灾民知晓,陛下这心里惦念着他们,以显皇恩浩荡?” 莳七这才如梦初醒一般,连连颔首:“利海,你说的不错。” 盛临川心底嗤笑一声,皇恩浩荡?等她于福建走完这一遭,皇恩不皇恩的,看谁人还记得。 莳七知道她心底在想什么,去一趟福建,盛临川此次势在必得,倘若赈灾不利,大可推给漆平和袁彬鸿,但要是赈灾顺利,她便可做个顺水人情,将功劳尽数揽在自己头上,到时候,什么万民伞送别都不在话下。 而那时候的福建人心所向,皆是她盛临川! 这桩差事,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只可惜,她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莳七眸底溢出一丝轻嘲,继而敛去开口:“朕这就下旨,嘉阳你就替朕去一趟福建。” “谢皇姐。” 盛临川如愿以偿,便也不再留恋,起身便告辞了,她这一趟去福建,有好多事要交代,尤其是江子卿那里。 盛临川走后,莳七便秘密召见漆平。 漆平来时,莳七以礼相待,幸而漆平并非小肚鸡肠之人,莳七顿时放下了心。 她对利海微微颔首,利海会意,从匣中取出一柄长剑递给她。 莳七接过长剑,指尖轻轻摩挲着剑鞘上的花纹,然后递给漆平:“漆卿,朕赐你一物。” 漆平面色惊异,只见剑身花纹细凿,图纹清晰,剑身一面刻着腾飞的蛟龙,一面刻着展翅的凤凰,而且剑身上还纹饰着北斗七星,以剑应天象之形。 尚方宝剑?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莳七缓缓开口,“福建群官,盘踞根深,水深难测,你此番前去,见机行事。” 漆平双手颤抖的接过尚方宝剑:“是。” “无论是与你同去的袁彬鸿,还是嘉阳……”莳七眉梢冷峭,眸光露出一丝力戾色,“必要之时,格杀勿论!”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朕是大昏君(十三) 秦长殷带着小将从军营回来,路过一家首饰铺子,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下马走了进去。 掌柜的一见生意来了,立刻迎上前,给他介绍铺子里的东西。 这玩意儿听掌柜的说是西域过来的,偏生又不是西域的东西,似是还要往北去。 这倒是有意思。 秦长殷左右细细看了看那柄镜子,他的容颜在光滑的镜中显得这样清晰,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的眼眸中难得溢出一丝温柔,秦长殷不由想起若是她见到了这面镜子,一定是眉目含笑的看着自己吧。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痒痒的,只想快些将这面镜子送给她,好叫她欢喜一番。 他薄唇不自觉的扬起一个暖意融融的笑,继而将这面镜子放在柜上,淡淡道:“包起来吧。” 秦长殷身后的小将杜承恩哪里见过这样的将军,一见他唇角含笑,整个人都震惊了。 杜承恩瞪大了双眼:“爷,您这是要送给哪家姑娘啊?” 将军在外不准他喊他将军。 前些日子,京中传闻将军在沙场上伤了子孙根,再不能人道了,他气得差点砍了以讹传讹的人。 他家将军威风堂堂,怎么伤了子孙根呢! 可偏生,将军听说他差点和人打起来之后,还处罚了他,他心里委屈的不行,后来将军声色俱厉的训斥他,还不准他反驳那谣传。 </center 他险些都要以为那是真的了,可怎么今日,将军看到这镜子,面露荡漾之色? 秦长殷倒是未曾有任何异色,坦然道:“送给一只小狐狸。”那狐狸心若比干,一肚子坏水儿,为了不让他娶亲,还四处传他的谣言。 话音刚落,秦长殷自己率先怔住了,小狐狸? “小狐狸?”杜承恩挠了挠头,他总觉得和将军在一起,他就笨的不得了,“狐狸哪会照镜子?” 秦长殷微微摇头,将心底的一丝疑惑甩在了脑后。 “这位爷,瞧着爷是送给夫人的吧?本店前些日子刚到了一批首饰,要不要给夫人带一套头面回去?”掌柜的笑眯眯的看着秦长殷。 秦长殷本想拒绝,话到嘴边却答应了:“拿出来看看吧。” “得嘞!”掌柜的顿时喜笑颜开,他走出柜台,对着秦长殷做了个请的动作,“爷是贵人,想来寻常的头面也看不上,劳烦您跟小人来。” 秦长殷随着掌柜的走进屋内,掌柜的从柜子里取出几套金光闪闪的头面。 “您瞧,都是今年京中最时兴的款式,听说陛下都戴这样的头面呢!”掌柜的将头面放在桌上,唾沫横飞。 一提及昭宁帝,秦长殷眸光微微柔和。 他看向那几套头面,心中难免有些失望,不过是些俗物。 以她的眼光,应该看不上吧。 他不由想起她平日的穿戴,云鬓间斜插一支凤凰于飞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在鬓间摇曳,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眸光清波流盼,唇绛一抿,嫣如丹果,明黄色的罗裙着身,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那袅娜的身段,步履款款之际,万种风情尽生。 秦长殷一想起她袅娜的身姿,喉结一滚。 掌柜的见他久久不语,遂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爷可是看不上?” 秦长殷正要开口,就在此时,外头急匆匆的走进来一个伙计。 伙计神色焦灼,直奔掌柜的身侧耳语几句。 掌柜的脸色一变,旋即沉吟片刻对秦长殷拱手道:“这位爷,真是对不住,外头有位客人看上了您要的那面西域镜,愿以高价购入,不知爷能否割让?” 杜承恩顿时老大不乐意的开了口:“凭什么让咱们让啊!咱们爷都已经买下来了。” 秦长殷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痕,淡淡开口:“掌柜的让他另选他物吧。” 掌柜的有些为难,他确实也看出眼前的男子身世不凡,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只是外头的人,他更是得罪不起。 “这位爷,您这不是为难小人吗?这看上西域镜的可是龙阳君,您怕是得罪不起!”掌柜的自认为好心的提醒他。 杜承恩闻言,顿时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呢,不过是个面首。” 掌柜的大惊,连忙走到门前朝外头看去,生怕龙阳君听到,反惹杀身之祸。 “这位小爷,可不敢乱讲,这京中谁人不知龙阳君?”掌柜的小声道。 杜承恩更是不屑了,却碍于秦长殷的眼神,未再开口。 什么龙阳君,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面首,靠床笫之术才位登高位。 不过这话,碍于将军在场,他到底还是没敢说出口,虽然他知道将军也是这么想的。 秦长殷眼底似是覆了层薄冰,徐徐站起身,缓声道:“不为难你,我和他去说。”言罢,他便带着杜承恩走了出去。 江子卿正坐在店中的椅上喝着茶,神色悠闲。 “别来无恙,龙阳君。”秦长殷慢条斯理的轻轻拂了拂衣袖。 江子卿抬眸正瞧见秦长殷似笑非笑的凝着自己,顿时嗤笑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将军,真是幸会啊。” 一旁龟着背的掌柜的一听二人的对话,顿时冷汗涔涔。 他没想到这位不苟言笑的爷竟然是大将军,而他刚刚还提醒大将军不要得罪龙阳君,掌柜的欲哭无泪,他就是一间小店,怎么忽然迎了这么两尊大佛。 “听掌柜的说,龙阳君看上了本将军的这面西域镜?”秦长殷漫不经心的往椅子上一坐。 江子卿唇角噙着一丝讥讽:“确实如此,不过本君看上这镜子,是想送给陛下的,还请将军割爱。” 杜承恩眉梢一扬,冷声道:“你让将军割爱就割爱,你以为你是……” “承恩!”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秦长殷厉声呵斥了。 杜承恩不甘的闭上了嘴,只听秦长殷缓声道:“龙阳君还是另寻他物吧,这镜子,本将军并不像割爱。” 江子卿轻笑一声,讥讽道:“京中近来盛传将军秘辛之事,我倒是想着,左右将军拿了镜子也无用,不如让给我吧。” “京中传闻,本将军不知,不过龙阳君身外之物皆是陛下的,送与不送,又有什么分别?”秦长殷并未动怒,只是眸光冷峻的直视着他。 江子卿一听他讥讽自己以色侍人,当即发狠,捏紧了手中的杯盏。 “唰唰唰!” 他身后的几个侍从看出了自家主子动了怒,骤然拔刀相向,杜承恩眼疾手快,立刻拔尖直直指向江子卿。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朕是大昏君(十四) 窄窄的三尺小铺中,兵刃相向,剑拔弩张。 掌柜的和两个伙计吓得连忙抱头蹲在地上,不敢吱声,心中叫苦连天,都说皇城脚下权贵多,他这才开张不久,怎么就迎来了这么两尊谁都惹不起的大佛。 秦长殷并未拦着杜承恩,眸光生冷的盯着江子卿。 江子卿更是不肯退让半步,他从前便看秦长殷不顺眼,可眼下陛下竟为了不让他娶亲,特意让人传言败坏秦长殷的名声,谣言传出,他本是高兴的,可不知为何,久而久之,他一想起此事,心底便像是被扎了根刺一般。 “抚远将军好威风。”江子卿率先出声讥讽。 秦长殷眸光深不见底:“比不得龙阳君威风,出入长阳殿来去自由。” 江子卿一双眸子里怒意尽显,可转念一想,他便扬唇笑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袖口:“陛下恩宠罢了。” 这话确实是戳进了秦长殷的心底,他右手端于身前,左手负于身后紧握成拳,目光森冷。 良久,他才冷声开口:“承恩,收剑。” 杜承恩心有不甘,可到底还是缓缓归剑入鞘,只是按在剑鞘上的左手,暴露了他随时拔剑相向的心思,只待将军一声令下! 江子卿顿时大快,眼底满是得意。 秦长殷不理会他,瞥了眼杜承恩,杜承恩会意,立刻将柜台上包好的镜子收入怀中。 “先行一步了,龙阳君。” 江子卿眼睁睁的看着秦长殷还是将镜子带走了,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猛地摔在地上。 “竖子!” 早晚有一日,他必亲自手刃了这厮! 秦长殷带着西域镜回了府,正碰上孙氏,杜承恩连忙拱手行礼:“夫人。” 孙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嗐!要不是在首饰铺子遇上了龙阳君……”杜承恩嘴巴没个把门的,一提及方才,就如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承恩!”秦长殷皱着剑眉冷斥一声。 他并不像将朝堂上的纷争带进府中,平白让母亲和祖母担忧。 杜承恩自知不该,遂连忙噤了声。 孙氏却揪出了他话中的关键,一是首饰铺子,二是龙阳君,好好的,长殷去首饰铺子做什么? 她眸光微顿,笑着对秦长殷道:“长殷,去看看你祖母吧,她这两日睡不安稳。” 秦长殷微微颔首,不疑有他,转身便去了秦老夫人的院子。 孙氏拦住正要跟上去的杜承恩,小声问道:“长殷好好的去首饰铺子做什么?” 杜承恩挠了挠头,他不确定将军让不让他说这些,不过眼前的是将军的母亲,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将军买了个镜子,似是要送个哪家姑娘。” 孙氏闻言,顿时大喜。 她就说这些日子,送去长殷房里的丫鬟,他迟迟没有收用,害得她都快信了外头的传言了。 原来长殷是有了喜欢的姑娘了。 “你可知是哪家的姑娘?” 杜承恩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听将军喊她小狐狸。” 孙氏才放下的一颗心顿时又吊了起来,小狐狸,该不会是什么楼里的狐狸精吧!这可不能啊! “承恩,你和你们将军最亲,你帮婶娘注意着点,看看长殷究竟是把镜子送给谁了?” 杜承恩连忙点头,他自小跟着将军,虽是当小厮用,可将军待他亲如手足,就连夫人也对他视如己出,他随将军参了军,跟着将军建功立业,多次身陷险境,都是将军救了他。 “夫人,您放心吧。” 且不管孙氏那里如何胡思乱想,秦长殷拿着西域镜,犹豫了几日,才下定决心进宫面圣。 他知道,此番面圣,他再无退路,昭宁帝亦没有退路。 她,必须跟了他。 文津殿,莳七连看了几个时辰的折子,浑身乏累。 “陛下,抚远将军殿外求见。”利海垂手低声道。 秦长殷来了? 莳七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关节,缓缓放下奏折,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一想起这厮之前在宣政殿上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莳七忍不住一阵心虚。 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不过要兴师问罪,也不该等到现在才来。 莳七沉吟片刻才道:“让他进来吧。” 利海转身走出,须臾,只见秦长殷阔步而入。 “臣秦长殷叩见陛下。”秦长殷拱手行礼,规矩恭谨,看不出任何异状。 莳七心中隐隐舒了一口气,她缓缓倚靠在椅上:“平身。” 秦长殷站直了身体,缓声道:“启禀陛下,臣有一物要呈给陛下。” 这么严肃?莳七朝利海看了一眼,利海会意,走上前准备接过秦长殷要上呈的东西。 秦长殷却道:“陛下,此物甚为机密。” 搞什么这么多幺蛾子。 “你们都退下吧。”莳七吩咐一声,不一会儿,殿内侍奉的宫人便带上殿门退了出去。 当殿内只剩下她和他二人时,秦长殷抬起了双眸,肆无忌惮的看着莳七。 莳七心底一阵发虚,怎么好像哪里不对的样子。 “陛下,请过目。”秦长殷口中恭谨,可目光却直直的盯着莳七,像是要将前几日的份尽数看回来。 莳七看着他大步走上前,呈上一只木匣。 到底是什么? 她缓缓打开木匣,只见里头躺着一只精致的镜子,样式不是大魏的,倒像是西域那里的,不,也不像西域那边的。 她仔细打量着镜子,却见自己的脸清晰的印在镜子上,竟然这样清楚。 “陛下从前说过,是陛下先看上的臣。不知还作数不作数?”秦长殷骤然开口。 莳七一怔,这厮怎么突然问这个? “自然是作数的。” 秦长殷闻言,唇角扬起一丝和缓的笑意,眼底溢出几分柔情。 莳七见木匣的底端似是还有一副卷轴,遂取出展开。 待她看清楚画卷上的人时,整个人脑子嗡嗡一片,只见画卷上是一个衣衫半掩的美人,正勾着唇角媚笑着,眼神撩人心怀。 那画卷落款之处,赫然是“秦长殷”三字。 而那画上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她自己。 “礼尚往来,陛下可还满意?”秦长殷靠近她耳畔,轻声漫语。 那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耳际,她的耳尖竟是破天荒的红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朕是大昏君(十五) 那画卷在她手中宛若烫手山芋,莳七一个激灵便将画卷扔在了书案上。 说实话,秦长殷这样的反常之举,让她心底虚的不行。 秦长殷见她这样,低笑两声,长身立于她身侧,莳七几乎陷于他温暖的怀中。 他单手取过画卷,徐徐展开,指尖轻轻描摹着画卷上的女子,划过红唇,越过半掩的双峰,辗转流连于腰腹之间。 莳七顿觉口干舌燥,仿佛他的指尖摩挲的不是画上的人,而正是她自己。 “陛下可知,臣近来总是梦见陛下。”秦长殷低首,在她耳畔轻语,“梦里,陛下就是这个样子,还斥责臣,为何不上前侍奉?” 莳七被他弄得浑身僵硬,她强扯了个微笑:“是……是吗?” “醒来后,臣就在想,陛下定是在梦中给臣下了道旨意,圣明难违,臣便特意进宫前来侍奉陛下。” 莳七听了他的话,险些就要啐出口,分明是他满脑子不正经,做了偆梦,还怪在她头上。 “哪有这样的道理!明明是你自己……” 秦长殷低眸凝着她笑,只是那笑意在她看来多少有点不善:“嗯?那陛下不是还让人传了臣不能人道的谣言么?”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莳七一把推开他,冷声道:“朕的好将军不是前些日子还忙着张罗娶亲一事?”她虽然气势十足,可目光却不敢和他对上,要想翻过谣言那件事,唯一的办法就是祸水东引。 秦长殷懒懒笑了两声,伸手掰过她的脸,让她和他对视。 “男大当婚,臣乃京中无数闺中小姐钦慕的对象,难道还不能娶亲?” 莳七见他这样厚颜无耻的样子,终是没忍住笑出了声:“朕不准。” “那臣不能娶亲,也不能收通房?” “你敢!” 秦长殷低低笑道:“那可如何是好?难道臣这辈子都和陛下绑在一起了么?” “那是自然。”莳七一扬下巴。 “要让臣侍奉陛下也不是不行。” “不过,臣有一条。”秦长殷缓缓收起画卷,“以后不得再与江子卿有任何接触。”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不止江子卿,除了臣,陛下谁都不能亲近。” “行。”莳七答应的很痛快,反正她本来也没打算和别的人纠缠。 秦长殷不知她心中所想,骤然听见她轻快的应了下来,眼底掠过一丝惊异,他原先已经做好了胁迫她的准备,倒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你这画不是送给朕的吗?为何出尔反尔?” 莳七看着他将画卷收好,半点没有要送她的意思。 秦长殷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画卷:“这不能送给陛下,臣还打算在夜深人静之时,睹物思人呢。” 莳七心底一阵无言,这才不是大将军的正确打开方式。 “可是现在江子卿动不得,朕总要做戏吧。”莳七懒散的靠在椅背上,目光斜了他一眼。 秦长殷闻言,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是在沉思。 片刻,才听他轻笑一声:“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没过几日,福建那里便传来消息。 莳七看了漆平的上书,里头说嘉阳长公主宅心仁厚,刚到福建便衣不解带、废寝忘食的奔赴洪涝的重灾区。 盛临川在福建日日前往堤坝勘察灾情,命人加固围修堤坝,思百姓之所思,想百姓之所想,不出半月,福建百姓只知道京中来了个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嘉阳长公主,不知皇城中还有昭宁帝了。 莳七放下折子轻笑一声,盛临川的算盘打得真好,借花献佛做的向来如鱼得水。 果然不出她所料,漆平的折子刚到宣政殿三日后,盛临川的折子也便快马加鞭送到了京城。 和之前福建布政使上呈的奏折不同,盛临川在折子里将将福建布政使严厉贬斥一通,道出福建灾情比福建布政使所言要严重五倍不止。 而莳七先前拨下的赈灾饷银和粮食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盛临川上书请命,要昭宁帝再次拨款赈灾。 莳七嗤笑一声,将奏折随手递给常同甫:“先生又何见解?” 常同甫细细端详着奏折上的内容,莳七又递给他漆平上奏的那本。 他前后对比了两本奏折,眉心越蹙越紧,最后面上大惊,“陛下,嘉阳长公主有反意!” “不错。”莳七微微颔首。 到底是帝师,仔细思量一番便能得出结论。 “福建天高地远,那里的官官相护,以布政使章光誉马首是瞻,根深错杂。”常同甫缓缓道出自己心中所想。 莳七微微一笑,接上他的话:“然而嘉阳不过是一介闲云野鹤,志不在朝堂的长公主,现在到了福建,赈灾竟然如此顺利,且还上折子章光誉好一通贬斥,推翻了他之前的上呈的灾情。” 其实这些莳七早就知晓,不过是为了让常同甫明白罢了。 常同甫细想之下,便猜出了嘉阳长公主的意图,无非就是民心二字。 可眼下昭宁帝将将醒悟,从前的昏聩无道已是惹来不少民怨,现在民心极易翻覆。 “陛下,还是下道加急密旨,速速召嘉阳长公主回京!”常同甫拱手出谋划策,嘉阳回京,到时候由漆平在福建替陛下宣扬皇威,万不能让嘉阳长公主在民心上压倒昭宁帝。 “不妥。”莳七摇了摇头,现在福建百姓说不定都认为此番赈灾得力是盛临川的功劳,眼下召她回京,说不准她会不会指使章光誉做些旁的事,到时候激起民愤就更难办了。 常同甫心下仔细思忖一番,继而叹息一声,是他思量不周。 莳七沉吟片刻问道,“先生细想,之前章光誉上奏声称福建水患如常年一般,为何嘉阳去了又改了口?” “章光誉原先是想压着灾情,怕影响政绩。”常同甫捻了捻长长的胡须,若有所思,“只是他目光短浅,单为了不影响政绩,却不知灾情与实际不符,相应的赈灾饷银也少了许多,纸包不住火,福建灾民迟迟得不到救助,怨气深重,只怕会暴乱。” “嘉阳此番前去,确实看到了这一点,于是她改了口,一则能笼络朝中人心,二则么……”莳七轻笑一声,“她想用朕的国库,去养活她那些福建的牛鬼蛇神。” 只怕她奏折中的灾情也夸大了不少。7146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朕是大昏君(十六) 常同甫听了她的分析,赞许的点了点头,心底一阵感触,昭宁帝已经能独当一面,很多问题看得很透彻。 “陛下有何打算?” 莳七思忖片刻,才道:“拨款拨粮,已是寻常。恐还为他人作嫁衣裳,除非……”除非能有一个人能彻底压得过盛临川。 她微微阖上双眸,飞快的过着盛夷安的记忆。 此时,案几上堆放的奏折下隐隐溢出一道淡淡的金光。 忽然,她脑仁骤然一疼,紧接着,她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段之前不曾记得的经历。 那段记忆里似乎也有这一场水患,只是她那时正破了禁期,整日和江子卿颠鸾倒凤,而那世的福建水患,和现在一般,都是由盛临川治理,平定水患,让盛临川收获了民心及朝堂上不少朝臣的认可。 而在水患之后,因为死伤无数,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堆积在城内,渐渐就有人染上了瘟疫。 正所谓盛夷安承天命继任大统,水患之时,她无所作为。 爆发瘟疫之后,大魏的百姓便将瘟疫当成是上天动怒昭宁帝的昏聩,这也间接导致了全国各地发生暴动。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在瘟疫爆发之前,防患于未然。 “先生,朕有个想法。”莳七睁开眼缓缓开口。 待她缓声道完,常同甫连连摆手,惊异道:“可使不得,陛下乃真龙之躯,如何能……” “先生,从前朕年少无知,做了太多错事,眼下大魏波涛暗涌,常言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 常同甫长长叹息一声:“陛下心意已决,臣唯一能做的就是拼死为陛下守住基业。” 送走了常同甫,莳七便开始细细筹谋,倘若能一举击破盛临川布置下的防线,也不枉她处心积虑这么久。 她一一翻看案几上的奏折,用朱笔批注。 直至最后一本奏折批完,她却意外发现被压在下面的那面西域镜。 “怎么在这里?”她这两天一直没找到这面镜子,还以为放在了长阳殿,原来是在文津殿。 “陛下,龙阳君求见。”利海见她似是陷入沉思之中,只好小声开口。 江子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来文津殿竟然需要通传了? 莳七心情大好,这说明她这小半年树立的皇威,以及清洗掉不少异党,都是颇见成效的。 就连从前只手遮天的江子卿,也要忌惮上几分了。 “让他进来吧。” 须臾,殿外缓步走进一青衫男子,他墨一般的长发被一只玉冠束起,唇角凝着温润的笑意,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莳七若是不知他为人,只怕也要被他的外在给迷惑住了。 “臣江子卿叩见陛下。”江子卿礼数齐全,让莳七眸光一怔。 她差点忘了他了,这么个祸患。 莳七微微一笑:“子卿快快平身,怎么好些日子都没见到子卿了?”她抬眸之际,正瞥见利海似是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她给他使了个眼色,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吧,利海这才复又站回一旁。 江子卿微微垂眸,嗤笑一声:“陛下向来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他声音淡淡的,仿佛真是莳七负了他一般。 “子卿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朕这些日子为了福建水患一事,几乎是夜不能寐,哪有功夫去找新人?”莳七心底骤然有了思量,遂起身缓缓走到江子卿面前,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掌。 江子卿眸光怔忪的凝着被她握住的手,片刻才道:“那秦长殷不是新人?” “他么?”莳七佯装轻笑一声,“他算哪门子的新人?朕不过是看不惯他自命清高的样子,有意捉弄他罢了。” 江子卿这才一扫眼底的阴郁,扬唇微笑:“臣就说陛下向来言而有信,答应了臣决不让那些阿猫阿狗越过臣去。” “那是自然,你陪伴了朕多少年了。” 江子卿被她的一席话说的心情大好,莳七心底一阵怪异,总觉得自己像那些欺骗小姑娘的渣男似的。 “子卿,福建水患,可眼下朕发愁的是国库虚空,如何赈灾啊!”莳七咬了咬牙,轻轻抱住江子卿的腰,声音惆怅。 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愤恨道:“朕昨日问了户部,说是京中不少官员都欠了国库大笔的银子。” 江子卿微微颔首:“自圣祖以来,贵胄们没了银钱时,便会向户部支些银子。” “现在福建那里百姓朝不保夕,朕发愁没钱赈灾,要是能让他们一个个把欠国库的银子都还清,也就能解燃眉之急了。”莳七拧着眉梢,轻叹了口气。 勋贵世家确实欠了国库不少银子,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之际,没有帝王会主动让他们归还。 可现在,她必须让江子卿去做这件事,反正恶人不是她来做。 “要勋贵们归还欠账,想来不太容易。”江子卿沉吟片刻才道。 莳七抬眸,眼中满是期盼:“子卿,你去帮朕讨还银两吧,你是朕御封的龙阳君,有你出手,此事一定能办成。” 讲到这里,还未待江子卿开口拒绝,她已是抚掌而笑:“这么定了,事关福建水患,不得有半点耽搁,子卿你明日便开始着手吧。朕今日便让户部连夜将名录整理出来,你放心,倘若有哪个胆敢不从的,你尽管提了朕的旨意。” 江子卿一字未曾吐出口,便已经被她一同抢白。 他皱着眉头正要拒绝,却意外撞上她含笑的明眸,心湖仿佛被人投进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好,陛下放心。”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这是疯了吧。 江子卿握了握双拳,眸光落在她笑意盈盈的脸上,是了,他确实疯了。 莳七留着江子卿说了好一会儿话,江子卿这才起身告退。 江子卿走后,莳七若有所思的坐在椅上,“利海,去宣秦长殷觐见。” 利海一愣,片刻才道:“陛下,秦将军早已在殿外等候。” 莳七大惊,“他何时来的?” “就是方才奴才想禀告的时候。” 莳七顿时打了个寒噤,他来了这么久了,文津殿的门又是开着的,保不齐她方才周旋于江子卿时贬低他的话,都被他听见了? “你,让他先回去吧,就说朕身体不适。”莳七想了想,决定还是此刻不和他碰面为好。 就在此时,殿外传进一个似笑非笑的声音。 “陛下身子不适,臣更该探视了。”46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朕是大昏君(十七) 还未待莳七开口,秦长殷已是阔步走了进来。 利海见莳七并未斥责,遂站到一旁,将将站定,却听莳七道:“你们先下去吧。” 殿中只剩下莳七和秦长殷的时候,莳七佯装镇定开了口:“你来了。” 秦长殷似笑非笑的凝着她:“臣自命清高?” 莳七讪讪一笑:“没有的事,你莫不是听错了。”她连忙走到他身旁,拉着他的手坐了下来,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秦长殷知道她心底的小心思,也没有戳穿她。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她的掌心画着圈圈,低声道:“若是再让臣听到陛下说这样的话。” “你待如何?”莳七一虚,总觉得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变了,不似君臣,就像她第一次见他时的心虚。 秦长殷轻笑一声:“不如何,陛下以后就知道了。” 莳七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可既然他已经不纠缠此事,她也乐得不去追问。 秦长殷低眸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痕,漫不经心道:“陛下让江子卿去讨要户部的债款?”她想整他? 莳七微微颔首:“总要有个由头把他拘起来,不然朕不放心。” “你来的正好,朕方才正要让利海召你觐见。”她顿了顿,眉心浅蹙,“盛临川去了福建,在水患上大做文章,现在又向朕讨要赈灾的银两和粮食。” </center “陛下是想?”秦长殷抬眸凝着她,见她微微颔首,对笑了笑,“陛下想做什么便做吧,臣就是拼死,也会护陛下安宁。” 再说江子卿这里,第二日,户部便将整理好的欠款名录递给了他。 收回户部的欠款不是易事,江子卿脚不沾地的忙了几天,收回来的欠款寥寥无几。 昭宁帝听闻他日夜操劳,心疼不已。 “子卿,你这两日累坏了吧?”莳七眸光心疼的瞧着他,亲自给他倒了杯酒。 江子卿笑着握住她的手:“陛下可是心疼臣了?” “自然是了。”莳七抬手轻抚上他的脸颊,“瞧着子卿受累,朕这心里也没滋没味的。” “有陛下这句话,臣甘之如饴。” 江子卿几杯薄酒下肚,双颊微微泛红,“陛下可臣舞剑?臣记得陛下从前最爱看臣舞剑了,可自打陛下看上了秦长殷,就再也不曾让臣舞剑给陛下看了?” “好大的醋味,朕早就说过,谁也越不过你去。”莳七眉梢上挑,调笑着。 江子卿面露喜色:“臣就知道陛下最念旧了。” 夜色渐深,眼看宫门快落了锁,江子卿这才起身告退。 如水一般的月色洒在青石砖上,抬着江子卿的轿子行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他歪靠在轿中,心中想着方才昭宁帝对他,和从前一般亲昵,多久了呢?自打秦长殷那次面圣之后,她对他的态度便若即若离的。 可现在,她对他还如从前一般,想到这里,江子卿心下有几分得意,就凭秦长殷也想和他争?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似是一群人将他的软轿围住。 他听见他手下的人厉声呵斥道:“好大的狗胆!知道这是谁的轿子吗?还不快滚!” 那些人并不废话,举起长剑便和江子卿的手下打了起来。 第二日,龙阳君自宫中夜归却被人在半路上截住,好一通揍,被打断了腿,消息一传到宫中,昭宁帝勃然大怒,摔坏了她平日里最爱的茶盏,勒令顺天府尽快查明真凶。 龙阳君深得昭宁帝宠爱,这才被人打断了腿,赏赐就源源不断的送进了龙阳君府。 就连龙阳君府外,陛下都派了重兵把守,生怕龙阳君有任何闪失。 “陛下,抚远大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秦长殷缓步走入殿内,莳七便屏退了殿内伺候的人。 “陛下若想找人揍江子卿,直接和臣说就是了,又何须大费周章?”秦长殷在椅上坐下,眸光凝着她。 莳七微微一笑,手执朱笔在奏折上批注:“户部的欠款,朕还有后手。”并非只为了江子卿。 她让江子卿去各大勋贵家收回户部的欠款,可她并没有明确下旨,也就是说,那些勋贵便钻了这个空子,江子卿平日里嚣张跋扈,虽然只被封为龙阳君,可不少官员都惧怕他。 故而江子卿收款时的态度和他的能力构不成正比之时,有些勋贵便被激怒了。 这就是莳七的目的之一,她刻意将江子卿留在长阳殿,半夜才归。 自然就会有咽不下这口气的勋贵会出手了。 但这只是其一,她要的远不止这些,等她归来之后,再一一布置。 聪明如秦长殷,他大抵猜到了她的意图,遂开口道:“陛下处心积虑,却只是为了把江子卿软禁起来?” 莳七放下手中的朱笔,笑了笑:“长殷这样聪明,不若猜猜看?” 秦长殷被她的口气逗笑了,“若是猜对了,臣可是要赏赐的。” “朕应了你就是。” 秦长殷眸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眼,继而低眸沉思,江子卿这几年在京中根基渐深,并不能一下将他铲除,所以她在逐渐渗透,以重兵将他软禁,只能困他一时,可她还是这样做了,难道她是怕这段时间里,江子卿出了问题? 他前后一联系,便猜出了她的心思,故而抬眸道:“陛下可是想亲自奔赴福建?” 莳七含笑颔首:“朕的长殷真是聪慧过人。” “福建路途遥远,臣不放心。”秦长殷听她承认了,不由皱着眉头道。 莳七走到他身侧坐下,轻轻握住他的手,笑道:“长殷要是不放心,便和朕一同前去吧。” 也好,秦长殷思量一番,最终点了点头,她心意已决,他也拗不过她,既然她执意,他便拼死也要护她周全。 “方才臣猜对了,陛下说好的赏赐呢?” “你要什么尽管开口。” 秦长殷薄唇凝出一抹笑意:“这可是陛下说的。” “君无戏言。”莳七点了点头。 秦长殷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在她未反应过来之际,钳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对着自己,然后薄唇覆了上去。 他的舌尖细细描摹着她的唇瓣,大掌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身,莳七浑身一僵,这厮怎么忽然就亲了上来。 秦长殷感受到她的僵硬,薄唇溢出两声低笑:“不准分心。”37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朕是大昏君(十八) 昭宁帝下旨由抚远大将军押送新一批的赈灾银两和粮食。 翌日,抚远大将军领命前往福建。 远在福建的盛临川听说昭宁帝下旨让秦长殷奔赴福建时,顿时欣喜万分。 “长公主,想来是龙阳君在陛下那里的游说起作用了,等大将军来了,也且让他瞧瞧,究竟谁才是真正为国操劳之人,又是谁在福建黎明百姓朝不保夕时,还拥着面首厮混的!”平烟低眸替她理了理身上的素布衣裙,盈盈的笑着。 贴身婢女平烟一席话说的盛临川心情大好,她眸底溢出几分自得,一想到过些日子就能看见秦长殷,她心底就止不住的欢喜。 之前她让江子卿帮她在盛夷安面前说亲,没想到没成。 反倒是传出了秦长殷伤了子孙根的消息,她顿时大惊,即刻派人彻查究竟是谁传出的消息,没想到手下查着查着就查到了宫里。 届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盛夷安看上了秦长殷,可秦长殷不从,她便不惜坏了他的名声。 盛临川眸底阴翳,不过这样也好,盛夷安这样没脑子,反倒是给她提供了便利。 诸事繁多,她本想着从福建回去,便去找秦长殷,告诉他谣言究竟是谁的手笔,现在倒好了,秦长殷押送新一批的赈灾物资,她顺带着便可在福建拉拢他。 她倒是十分好奇,倘若秦长殷知道他的陛下为了得到他不择手段时,是否还会这样忠心! “此番来福建,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center “长公主体恤灾民,现在福建灾民哪里还记得京城的昭宁帝,长公主才是他们的救世主。”平烟笑着道。 “休要胡言乱语。”盛临川眉心微蹙,斥责了她一声,“我不过也是替陛下勘察灾情,陛下远在京城,她心里必定是挂念福建的黎明百姓。” 平烟见她虽然口头斥责,面上却并无半点怒色,顿时心下了然。 “长公主就是太良善了,奴婢心疼。”平烟略有几分不忿,“论胆识,那昭宁帝不过是躲在先帝庇护下登的基;论谋略,昭宁帝目光短浅;论仁厚,昭宁帝远不及长公主;论勤恳,昭宁帝只知拥着面首纵情享乐。若非有先帝遗诏,长公主又何须现在这般筹谋!” 平烟的一席话说到了盛临川心坎里,她也总是问自己,明明她比盛夷安好一万倍,为什么那些老臣还是拥护昏聩的昭宁帝。 就因为她顺应遗诏登基吗? 简直愚忠! “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小心耳目。”盛临川神色阴冷,淡淡开口道。 平烟低眸应下:“是,奴婢也只在长公主面前抱不平罢了。” 这话又是戳进了盛临川心窝,是啊,纵然如此,她筹谋的心思也是见不得光的。 除非,能有什么事,让盛夷安彻底失了民心,而到那时,她才顺应民意登基。 一切都是民意! 盛临川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上的花纹,她要好好想个法子,让盛夷安彻底失了民心。 莳七此番前往福建,乃微服私访,并未大张旗鼓。 朝堂上的事,她一并交给了常同甫,常同甫乃帝师,且是士,在朝中的威望一直颇重,有他压阵,应该无事。 至于不上朝一事,昭宁帝在她未过来前,上朝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现在估计也不会有人在意。 顶多当她心血来潮,现在对朝事没兴趣了。 她此前最担心的就是她去了福建,留下江子卿一人在京,反而埋下大患。 故而她设计了江子卿便是为了走的放心一些。 押送赈灾物资的队伍先是走水路,然后转陆路,连夜奔赴福建,莳七身心俱疲。 秦长殷见状,眸底满是心疼,他见她睡得并不安稳,总是一个颠簸就能让她惊醒,遂上前将她抱在怀中,柔声道:“睡吧。” 莳七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却不曾细想。 前些日子走水路,她几乎是吐了一路。 直到现在,她的脸色还是苍白的,秦长殷紧紧握住她露在外面的手。 莳七脑子混沌一片,却下意识的紧握住他的大掌,昏昏沉沉之间,她呓语出声,“当明君真不容易,还是做个昏君舒服多了。” 秦长殷本是阖上的双眸,在听见她的呓语之后骤然睁开。 他见她还是昏睡的状态,不由哑然失笑,忍不住在她闭上的双眸上轻轻落下一吻,是啊,做昏君是舒服多了。 “别怕,有我在。”他握紧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做明君太累了,那这些烦心事,就让他来做好了。 福建的暴雨渐渐停了几日,漆平沿着堤坝走着,堤坝又被修筑高了一丈,也正是如此,才暂时挡住了洪涝。 他皱着眉头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加固后的堤坝。 自打来了福建,嘉阳长公主的做派让他惊讶,这样不拘身份,愿意为灾民思量的公主,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是渐渐的,他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在来福建之前,常阁老曾千叮咛万嘱咐他,福建群官根基深厚,水深难测,他一个外来的钦差,到这里只怕举步维艰。 甚至连昭宁帝也预料到了这点,还赐给他一柄尚方宝剑,必要之时,先斩后奏。 他其实一直不解,为何昭宁帝会让他必要之时连嘉阳长公主也可格杀勿论。 可当他真正来了福建之后,他才明白这点,原来昭宁帝早知福建的群官早已和嘉阳长公主勾结在一起。 他们在福建这些日子,赈灾之顺利简直让他难以想象。 他本是欣慰的,可是当他这几天走进灾民之中,才发现,现在福建的灾民几乎将嘉阳长公主当成了天,他如实写了本折子送去京城,可前两天,袁彬鸿却告诉他,他的折子在半路上就被拦下来了,甚至都没出福建。 袁彬鸿还意味深长的说,眼下城中死伤无数,尸体应该赶紧处理掉,否则水患刚平,便是瘟疫。 他大惊,便去和嘉阳长公主商议此事。 嘉阳长公主虽然面上答应了,可他却发现城中的尸体还是越来越多,半点也没有清理的痕迹。 他这才惊觉也许嘉阳长公主正是需要场瘟疫,一得出这个结论,他后背一寒,嘉阳长公主为了民意,不惜制造一场瘟疫来激起民愤,有她在前头的铺垫,谁也不会怪她,这些百姓只会怨恨远在京城的昭宁帝。20146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朕是大昏君(十九) 漆平越想越觉心寒,这嘉阳长公主分明就是给昭宁帝挖了个坑,只等着昭宁帝往下跳! 在来福建的路上,他便一直在想陛下在朝堂上斥责群臣的捧与挖,忠言逆耳利于行,陛下乃一国之君,做臣子的遇事应当劝谏,而非为了自保,一味以捧为上。 就像这福建的河道,现如今河身比屋顶高得多了。 起初放其溃堤,故而壅上一点土,殊不料愈壅愈高,一旦溃决,那才是水淹万顷良田,生灵涂炭。 倘若一开始发现有溃决的苗头,便挖渠改道,待连日暴雨来临之际,也不至于形成特大洪涝。 昭宁帝说的颇有道理,只是嘉阳长公主目光短浅,尚未看到这点,来了福建后,依然让人将堤坝又壅高了一丈,雨虽停了几日,可一旦日后暴雨来袭,必是大患。 又或者……她看到了,只是故意于此? 漆平站起身,满目忧心忡忡,此事还得去找袁彬鸿商议才好。 袁彬鸿这人也极有意思,之前只听说在都察院任职,政绩平平,他几乎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可是来了福建之后,袁彬鸿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少事都是他观察出来的。 虽然漆平从前对插科打诨的人向来不屑,可他现在发现,插科打诨的同时还能坐稳了位子,这也是一种能力,至少他漆平做不来。 “袁大人觉得,此事应当如何?”漆平将来意和盘托出。 袁彬鸿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摇了摇头:“无解,福建已然是嘉阳长公主的地界,这里的官场本就错综复杂,咱们俩能安然无恙待到现在,托的可都是嘉阳长公主的面子,她想洪水溃堤,咱们也拦不住。” </center 他的一番话让漆平气结,厉声道:“难道就任由她这样,届时又会死伤多少无辜的百姓!你我若是视若无睹,实在是枉为父母官!” 袁彬鸿被他一同训斥,却也不恼,慢悠悠道:“改修河道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一是时间紧迫,二是咱俩也做不了主,漆大人再恼也没用。” 这话一出,漆平几乎气得吹胡子瞪眼。 “不过,山不就我来,我便就山去。”袁彬鸿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开口,“既然不能挖渠改道,那便转移灾民吧。” “怎么转?福建的灾民再转也还是在福建,这河道决堤,淹没的可不是一两个小村镇!”漆平渐渐平复了心情,思量了一番开口问道。 “哪里地势高,就往哪里去。” 盛临川今日又在灾民聚集地待了一整天,刚沐浴后,便听平烟说章光誉求见。 “让他进来吧。” 不出片刻,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便走进了书房,“臣章光誉拜见长公主。” “起吧。”盛临川低眉看着京城来的信,淡淡开口。 江子卿被人打断了双腿?真是没用的东西! 章光誉站起身后才道:“长公主可知这两天那两个钦差在做何事?” “不是让你务必托住他们。”盛临川眼皮也没抬。 “臣该死,办事不利,送给他二人的舞姬也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金银一概不收,古玩字画也一并入不了他二人的眼,光是送去京城的奏折,这两日就已经截下来数十本。”章光誉擦了擦额间的冷汗,“前几日倒是安分了许多,只是这两天又开始让臣去疏散灾民,臣实在是招架不住了,遂来求长公主。” 盛临川听了他的话,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信,眸光不善:“养了这么些日子,竟还是油盐不进?” “就在昨日,那漆平还去了城南的灾民所,鼓动灾民往高处转移,长公主您好不容易得来的民心,竟是……”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本来要对付这两个钦差也容易,安排一场事故,推脱给灾民暴动,反正天高皇帝远,等陛下再派人来,他们这里也就稳的差不多了。 可是偏生嘉阳长公主不让他们动这两人,说是还有用处。 盛临川眸底闪过一丝狠厉:“既然养不熟,那便宰了吧。” 章光誉连连点头。 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要是早这么办,也就没那么多事端了。 盛临川眸光瞥向他,一扫眼底的阴翳,笑了笑:“章大人辛苦了,待日后,这从龙之功,算你头一份。” 翌日,漆平和袁彬鸿从灾民区回来的路上,突然窜出来一帮流民,那些流民目露凶光,扬着大刀便砍了过来,口中还振振有词,“杀了这皇帝的走狗!” 袁彬鸿大感不妙,拉着漆平转身就跑。 而他二人的侍从留在原地拼死拦着这帮流民,袁彬鸿和漆平虽然身负重伤,却还是死里逃生了。 这事一出,袁彬鸿和漆平便没敢回去。 倘若盛临川真的捅破那一层窗户纸,只怕他二人今日都得交代在这里。 盛临川听闻消息的时候,不由啧啧叹了两声:“两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文人,能躲到几时?全城封锁,挨家挨户彻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止福州,整个福建都几乎封锁了。 每日还是有灾民不断的死去,尸体无人处理,天气炎热,很快就臭了。 盛临川手里捏着能治时疫的方子,冷笑一声:“盛夷安啊盛夷安,让你当了几年的皇帝,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不管盛夷安性情变没变,只待这时疫一出,她的皇位也算是坐到头了。 至于袁彬鸿和漆平二人,倒是有些可惜了。 这二人是个可用之才,尤其是袁彬鸿,为人虽然惯会插科打诨,可却稳坐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位子,不得不说此人手段极为高明。 可是那又怎样,养不熟的狗,还是死了比较好。 又过了几日,眼看着赈灾的银两和粮食即将耗尽,盛临川笑了,只要没了银子和粮食,灾民暴动是迟早的事。 到时候,再来场时疫。 就在她自得意满的时候,章光誉那里却传来消息,抚远大将军押送的新一批灾银和粮食,已经快到福建了。 盛临川大惊,怎么会这样快! 不过也好,早一点见到秦长殷,也让他看看,究竟谁才是真正能登大宝之人! 此次在福建,秦长殷手里的兵权,她要!秦长殷的心,她也要!46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朕是大昏君(二十) “还有两日便能到福建地界了。”秦长殷拥着脸色苍白的莳七,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莳七无力的点了点头,昭宁帝这具身子实在是娇生惯养的很,一路的舟车劳顿让她实在招架不住。 他低眸凝着她煞白的小脸,心底一阵心疼:“其实陛下可以不必过来的。” 她摇了摇头:“当初实乃两难境地,不让盛临川过来,赈灾的银两说不定层层扒皮,真正用到实处的寥寥无几,两位钦差说不定也不能生还;让她过来,赈灾却是能如常进行,可她在福建收拢了大部分民心,朕衡量之下,实在别无他法。” 秦长殷默然,他本想开口问她为何第一次不让他过来赈灾,话到嘴边却是没问出口,许是帝王的猜忌,让她不信他吧。 莳七瞧出了他的心思,遂一把抱住了他的脖颈,小脸猫一样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我舍不得你。” 她怎么可能让盛临川和秦长殷一起去赈灾! 就算盛临川不去,只遣了秦长殷去福建,她也还是怕盛临川万一果决到可以牺牲秦长殷……她不敢让他涉险。 秦长殷眸光一柔,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就在他们快进入福建的地界时,队伍却停了下来。 秦长殷下去查看一番,回来时神色凝重,莳七坐直了身子,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福建河道溃堤了。” “什么!”莳七猛然一惊,“最近不是没有暴雨了么?” “那就不是暴雨冲垮了堤坝。”秦长殷眸光深深的看着她。 莳七指尖死死地掐着身下的软垫,好啊盛临川!她为了鼓动福建暴乱,竟然不惜人为毁坏堤坝,水淹福建! “现如今,上一批赈灾的银两和粮食已经消耗殆尽,而咱们这批也进不去,等大水一过,只怕便是暴乱。”秦长殷神色凝重。 人在饥饿之下,是没有任何理智的。 所有的文明与道德皆是建立在果腹的基础之上,一旦饥饿袭来,卖妻卖女,易子而食都是寻常之事。 莳七眸色深沉,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手上的戒指。 当务之急,是稳定福建的民心。 “长殷,你遣人秘密探入福州,找到袁彬鸿和漆平二人,让他们在福建稳定民心,让灾民莫急,赈灾的粮食已经在福建和江西交界之地,只待大水一过,即刻进入福建。”莳七沉吟片刻,才出声交代。 秦长殷颔首应下,旋即下去吩咐。 大水肆虐了七日,渐渐便分流汇入海中。 只是秦长殷派去的人马到现在也没有回音,实在等不了了,大水已过,眼下人命关天,赈灾乃当务之急。 莳七特意将自己打扮成秦长殷身边的小将,还在脸上贴了络腮胡。 秦长殷看见她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朕有何可笑的!”莳七剜了他一眼,一面拿出西域镜照着,心底略有几分自得,想她这相貌,要是回了京城,不知道迷倒多少闺中少女。 秦长殷眸底尽是宠溺的笑意:“哪有人玉质清风的,却满脸络腮胡的。” 莳七这才如梦初醒:“那怎么办,现在还不能让盛临川知道朕也跟来了。” 秦长殷眉目含笑,轻轻替她撕去络腮胡,然后拿出一罐蜡黄蜡黄的东西在她脸上抹着。 “好了,陛下现在再看看。” 莳七依言照了照镜子,只见镜中人满脸蜡黄,论谁也不会将她和远在京城的昭宁帝联系在一起。 赈灾的队伍一进福建的地界,章光誉便派人前来迎接。 “下官章光誉见过抚远大将军。” 秦长殷淡淡点了点头:“怎么不见长公主和两位钦差大人?” 章光誉拱了拱手道:“回禀将军,长公主这几日一直在灾民区视察灾情,至于两位钦差大人,前些日子灾民暴动,两位大人至今下落不明,下官已经派人去找了。” 低着头站在秦长殷身后的莳七唇角牵出一丝讥讽,难怪秦长殷派出去的人至今未归,原来袁彬鸿和漆平早已出事了。 “将军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备了酒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秦长殷眸光冷然,淡淡睨了他一眼,“接风洗尘倒不必了,而今福建的黎明百姓朝不保夕,章大人却还有这等闲情逸致布下酒宴,还是先将本将军带来的粮食分派给各州各县,救人要紧。” 章光誉被他堵得一句话说不出来,连忙给底下的人打眼色。 就在秦长殷执意放粮赈灾的时候,盛临川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原来是秦将军来了。”盛临川一身的粗布衣衫,半点也看不出皇家公主的气度,只是这样更让人深信她与民同在。 秦长殷拱了拱手:“拜见长公主。” “秦将军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歇着吧。”盛临川眸光略含了几分柔情凝着秦长殷,声音温和。 秦长殷淡淡回绝:“长公主,人命关天,多耽搁一刻,不知这城里的百姓会饿死多少,还是赈灾要紧。” “那也不如你的身子要紧。”盛临川几乎是脱口而出,话音刚落,她神色有几分懊悔,继而辩解道,“我是说,秦将军一路奔波,现在去救灾,身子可怎么吃得消,再者,之前赈灾拨下的粮款还有余剩,并不急于这一时。” 莳七低着头,眉梢上挑,眼底尽是讥讽,这盛临川还真是半点也不遮掩心思。 这就开始拉拢上了。 秦长殷不动声色的看了莳七一眼,见她小指伸出点了两下,遂点了点头:“也好。” 到了宴厅,只见那一桌席面甚为粗简。 盛临川略有些赧然道:“秦将军,现在整个福建最紧缺的就是粮食,故而也找不出珍馐佳肴,只得委屈将军将就一顿了。” 倘若秦长殷未曾被莳七勾搭上,只怕就要信了她。 从进福建的地界开始,盛临川便做了一局,只等着秦长殷往里跳。 先是在路上听闻各路灾民称赞嘉阳长公主的仁善之心,接着便是章光誉迎接时不见嘉阳,虽说盛临川乃皇室,也用不着来迎接,可是秦长殷毕竟是带了赈灾的粮饷过来,她怎么也该和他打个照面。 偏生没有,盛临川就是想让秦长殷看见她的“勤恳”。 直到秦长殷执意先赈灾,才将她逼了回来,倘若她真是去与视察灾情,又岂是一时半会就能赶回来的。 最后便是这一桌堪称简陋的席面。 莳七简直叹为观止,步步紧逼,秦长殷稍一不防备,便掉进了她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了。17046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朕是大昏君(二十一) 当晚,盛临川带着这些日子赈灾的记录敲响了秦长殷的房门。 秦长殷低眸正瞧见她手中的托盘,上面摆放着一叠笔册,还有一小壶斗雪红,好酒的他只需一闻便知。 “秦将军,这是我来福建之后整理的赈灾详情。”盛临川此时穿了一件藕色的百褶裙,腰间系着一条水色丝绦,整个人充满了少女般的娇俏和轻盈。 秦长殷目光淡然的看着她:“长公主让人送过来就好,何必亲自跑这一趟?” 盛临川略略垂下双眸,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其实,嘉阳也有事想要向将军请教。” 秦长殷眸光瞥了屋内一眼,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盛临川心下着急,抬起双眸深情款款的凝着他,柔声道:“事关赈灾,倘若拖到明日,嘉阳只怕今夜定不能安然入眠。” 秦长殷终于冷了目光,沉声道:“长公主,现在夜已深了,仔细旁人说闲话。” 言罢,他便欲关上门。 盛临川一把握住他的手,声音着急:“什么闲话不闲话的,嘉阳皆不在意,难道将军一直不知嘉阳的心意吗?” 秦长殷薄唇紧抿,眼底森冷尽显。 压制了半晌的不耐,他拨开她握着他的手,接过盛临川手中的托盘,淡漠开口:“长公主不介意,臣却是在意的,更何况臣的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 </center “是谁!盛夷安吗?”盛临川精心的妆扮在此刻显得尤为可笑,她神色激动,“她不过是一介草包,要论君王之道,她昏聩无能,要论女子品行,她好色靡乱,你究竟看上她哪一点?” 秦长殷眸底掠过一丝杀意,却很快敛去。 他静静地听完盛临川的话,最后在她期艾灼灼的目光中轻笑了一声:“是啊,她确实没什么好的,她昏聩好色,不学无术。” 盛临川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浮现一抹难掩的欢喜。 可是秦长殷接下来的话无异是将她彻底打入了谷底。 “纵然如此,你还是比不过她。”秦长殷说完这句话,便一把将门关上。 徒留盛临川在外头,她低垂着双眸,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死死的扎进了掌心,疼痛钻心,她也不自觉。 一行清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她低眸精心挑选的衣裙,觉得自己仿佛像个跳梁小丑。 盛临川面无表情的抹去脸上的泪水,眼底燃起一簇恨意,转身毫无留恋的离开了。 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秦长殷端着托盘回了房,却见莳七坐在床边,似笑非笑的凝着自己。 “朕昏聩好色,不学无术?” 秦长殷气定神闲的在桌子旁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斗雪红,手指悠闲的转着杯子:“臣不能人道,自命清高?” 一说起这茬,莳七就心虚的不行。 这厮可真是小肚鸡肠!她当时不是权宜之计吗! 应付江子卿是权宜,坏了他的婚事更是权宜。不过这话还是别说出来的好。 秦长殷眸光瞥见她略怂的神情,眼底笑意渐浓,他缓缓走到她身侧,长臂扶着她头顶的床架,几乎将她圈入怀中。 “上好的斗雪红,尝尝?” 他渐渐逼近的身子让莳七忍不住红了脸颊,她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杯,正要饮下,却被他修长的手指拦住了。 “你那好妹妹深更半夜送过来的酒……” 他的尾音拉长了片刻,莳七登时冷了脸,一把将酒泼在地上。 “她竟是这样龌龊!” 秦长殷拿过她手中的酒杯把玩着:“里头加了些许崔情的东西,臣倒是不知,臣魅力这样大,竟然叫长公主投怀送抱。” 莳七睨了他一眼:“怎么,你这是后悔了?” “确实是后悔了。”秦长殷抬眸看着她笑,眸光灼灼,继而靠近她耳边轻声道,“后悔方才为何要拦着陛下。” 莳七耳尖一红,张了张唇,半晌才小声道:“今天不行。” 她总觉得今夜要出事。 秦长殷朗声而笑,低眸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揶揄道:“今天不行,那明天可行?” “明天也不行。”莳七纠结了半晌,才堪堪的说着。 最起码在福建都不行,这里是盛临川的地盘,总要小心为上。 “唔,明天也不行,那后天呢?”秦长殷见她一本正经的思量,强忍着声音里的笑意。 “后天……”莳七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捉弄她,忍不住扬手在他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眉梢上挑,“真是反了你了,还敢捉弄朕!” 秦长殷这才忍不住笑出了声,他一把将她圈入怀中,二人一齐倒在了床榻上。 低眸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眸底尽是宠溺:“睡吧。” 莳七缩在他温暖的怀中,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秦长殷眸光缱绻的凝着她的睡颜,唇角不由溢出一抹苦涩,软玉温香在怀,她倒是睡得香甜,只是苦了他了。 夜色渐渐深了,凉凉的月色洒了一地的清辉,夏夜的微风轻拂着树梢,隐隐沙沙作响,偶有蛙声响起,应和着静谧的夜色。 渐渐的,似有噼啪声响起,随着噼啪声渐密,通红的火光照亮着本深沉的夜。 “走水啦!走水啦!”一个起夜的小厮揉着惺忪的双眼,登时吓了一大跳,扯着嗓子大喊。 不一会儿,被惊醒的人多了,拿起盆和桶便去救火。 走水的那处院子紧挨着秦长殷的房间,众人顿时慌乱的不行,连忙接了水灭火。 秦长殷在小厮的第一声嘶吼中便醒了,他摇醒了莳七:“走水了。” 莳七睁开惺忪的双眸,冷笑一声:“果真如此。”她就知道盛临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只怕今夜就算秦长殷没有拒绝她,她也还是谋划了这一出。 至于目的么,她暂时还没有想明白。 但既然盛临川在她意料之中的动了手脚,那么接下来只需以静制动便可 她飞快的穿衣,然后拿起一旁的蜡黄凝胶便往脸上抹。 当秦长殷和莳七从容的走出屋子时,正看见几个心腹火急火燎的就要冲进来。 “将军,幸好您没事。” 秦长殷脸色骤冷,低声问:“你们过来做什么,不是让你们守着赈灾的粮饷吗!” 几个心腹面面相觑,紧接着低下了头:“一听说将军的院子着了火,属下们就跑过来救火了。” 莳七低着头,面色大惊,糟了,声东击西!1946 第一百四十章 朕是大昏君(二十二) 她心下着急,下意识的去看秦长殷,却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她顿时心里有了底。 那就陪盛临川好好演这一场戏好了。 救火中,所有人皆手忙脚乱,难免有所差池。 秦长殷不动声色的将莳七护在身后,生怕人来人往的冲撞了她。 良久,盛临川姗姗来迟,她身披轻薄的斗篷,神色仓促:“好端端的,怎么走水了?章大人呢?” 底下的人连忙回答:“启禀长公主,章大人那边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盛临川款款走到秦长殷身前,关切的问道:“秦将军没事吧?” 礼数恰到好处,虽然关怀,却不显突兀,半点也看不出两个时辰前,她还曾神色激动的和秦长殷争辩。 这才是盛临川,拥有庞大野心、为达目的可以牺牲一切的盛临川。 秦长殷微微颔首:“多谢长公主关心,臣没事。” 盛临川唇角牵起三分客气的浅笑,双手端于身前,仪态万方:“那就好。”正要转身之际,她眸光瞥见了一直站在秦长殷身后的莳七,暗自思忖,这个身材瘦弱的小将,何时成了秦长殷身边的人,她竟是半点印象也没有。 且他脸色蜡黄,看上去竟像是棵弱不禁风的豆芽菜。 盛临川满心疑惑,不过能在秦长殷身边的人,都是有能力的,看来她得让人去查查这个小将。 </center 众人忙不迭的挑水救火,火势渐渐小了下来,等最后一簇火星被一盆水扑灭时,秦长殷原本的那间屋子已经被烧毁了大半。 而本该最早出现的章光誉,此时才姗姗来迟。 他一进院子,便拱手请罪:“下官来迟了,望长公主和秦将军恕罪。” 秦长殷的眸光落在章光誉略略有些泛红的手上,然后淡淡开口:“无妨,并无大事。” 盛临川看了眼章光誉,见他微微颔首,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忙活了一夜,所有人都没能睡个安稳觉。 章光誉给秦长殷安排了一间新的屋子,盛临川看着那个黄脸小将跟着秦长殷进了屋,心底陡然生出几分怪异。 莳七阖衣躺在床上,只觉得刚一闭眼,天就亮了。 她疲惫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轻叹了口气,今天想来是还有一场硬仗。 辰时,章光誉吩咐人将秦长殷带来的粮食分好,准备分给下面州县。 “章大人还是遣人看看吧。”盛临川端庄的站在一侧,静静开口。 章光誉笑了笑:“长公主,不必了吧,秦将军奉旨押送赈灾的粮饷,哪里会有问题。” 一直未曾做声的秦长殷眸光闪过一丝轻嘲,继而开口道:“还是例行检查吧。” 章光誉见他这样讲,只得让去查看粮食是否有问题。 一行差役上前打开装着粮食的口袋子,从中取出一捧晶莹剔透的大米,如此反复,堆在上面的口袋都被查看了一番,里头取出的皆是圆润饱满的大米。 “章大人,没有问题。”差役对着章光誉行了一礼。 “如此,便启程送去各州县吧。”盛临川也点了点头,目光淡然,只是细看之下,她平静的神色中隐隐参杂着几分讥讽。 “慢着!” 秦长殷骤然抬手,冷着声音打断了所有人的动作。 盛临川微微眯起双眼,眼底隐有一丝不善:“秦将军这是何意?” 秦长殷也不理她,只是径直走上前,停在装着粮食的车前,旋即从袖中抽出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 他一把将上头的几包粮食口袋拨开,然后用匕首猛地划开底下的口袋。 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从那被划了一道口子的粗麻袋子里滚落一地的沙石。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是将那辆板车上的粗麻口袋划开了大半,无一例外,里头滚出来的不是大米,皆是沙石。 “章大人,这是什么?”秦长殷面无表情的收回匕首,眸光冷厉的看着章光誉。 章光誉拢了拢衣袖,目光惊异:“秦将军,这些粮食可都是您从京城带过来的,现在里头装的不是粮食,而是沙石,您却来问下官?” 秦长殷冷笑一声:“本将军从京城带来的是粮食,到了你这里就变成了沙石,难不成还有人使了障眼法不成?” 盛临川轻笑一声,缓缓开口道:“是不是障眼法不知道。” 她款款走到那一堆沙石面前,用脚轻轻踢了几下,然后眸含讥诮:“当初在京城时,秦将军可曾亲眼见到是一袋袋粮食,而非沙石?” “难道长公主的意思是,陛下以沙代粮,存心糊弄灾民?”秦长殷狭长的眼眸眯了眯,眼底溢出几分危险之色。 盛临川一脚扬起地上的沙石,嗤笑道:“人心隔肚皮,她拿不出这么多粮食,自然要找个替死鬼。” 她转身望向秦长殷,唇角上扬,却让人觉得森冷:“又或者,陛下确实是拨下来赈灾的粮饷,只是这粮饷的具体去处,不得而知。” “焉知不是落入将军的口袋,养活那几十万大军了。” 盛临川微笑着看着秦长殷,只是那笑恍如鬼魅一般叫人心寒。 真是好计策,莳七险些就要抚掌称赞了倘若秦长殷承认她拨下的粮款是真的,那就等于承认他私自吞了粮饷,去养活他手下的军队,这是反意。 而他若不承认她拨下的粮饷是真的,就等于和盛临川站在了一条船上。 这个锅让她来背,而他,不肯依附盛临川也不行了。 秦长殷低了低眸,良久才道:“二者选其一,长公主好计策,臣真是叹服。” 盛临川嫣然一笑,柔声道:“不敢,只能说本公主还是心慕将军的。” 秦长殷抬眸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只可惜,我还有第三条路。” “什么路?”盛临川唇角的笑意骤然舒平,目光死死的盯着他,下意识的问道。 “那就是忠于陛下。” 盛临川险些嗤笑出声:“秦将军,忠于陛下,那选择的就是第二条路。” “非也。”秦长殷摇了摇头,继而眸含轻嘲望向章光誉,“章大人的手又疼又痒,已经整整一夜了吧?” “你……”章光誉大惊。 盛临川猛地转眸看着章光誉:“何意?” “凡是昨夜碰了粮食口袋的人,无一例外,双手红肿,痛痒难耐。”秦长殷缓缓开口。 盛临川一愣,半晌才沉沉呼出一口气,扯了个生硬的笑:“那又如何,谁能信你,是陛下?还是福建的百姓?” 秦长殷抬眸看了看天,怅然道:“好像确实如此。” 盛临川扬声笑着,眼底俱是快意:“所以说,秦将军,要不要和本公主合作,以后成王还是败寇,全在你。”.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朕是大昏君(二十三) 秦长殷唇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长公主的意思,臣要想成王,只能选择长公主了。” 盛临川眸底尽是自得:“确实如此。你须知道,盛夷安那样昏聩无能,如何能撑起大魏的江山,秦将军是聪明人,何不择明主而效其忠?” 秦长殷深以为然:“长公主说的有理。” 盛临川眉梢上挑,眼底尽是势在必得:“如何?” 不过他昨夜带给她的羞辱,她此生都会记得!她现在为的也不过是他手里的兵权,等兵权一到手,她必将秦长殷踩在泥里。 “哦?原来嘉阳惦记的一直都是朕的皇位?” 正当盛临川心情大好,怡然自得之时,一道清冷却不失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盛临川的笑意顿时凝固在了唇角,昭宁帝! 她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出声者正是秦长殷身后那个脸色蜡黄的小将。 秦长殷抬了抬手,底下的一个心腹连忙端来一盆水,莳七就着脸盆里的水将脸上的凝胶洗去。 “陛……陛下。”章光誉见到莳七露出真容的那一刹那,双腿直打颤。 莳七眸光淡淡睨了他一眼,然后看向盛临川,似笑非笑。 盛临川见最后的一层窗户纸已然被捅破,沉了沉气,遂给章光誉使了个眼色。 </center 章光誉这才反应过来,天高地远,眼下整个福建都是他的地盘,更何况陛下微服私巡,就算消失在了他的地界上,也惊动不了京城,只要将秦长殷和昭宁帝一起铲除,嘉阳长公主便可提早登基。 而现在,就是大好的机会。 章光誉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来的这么早,他沉沉吐出一口气,继而给手下低低吩咐一句。 盛临川轻笑一声:“许久不见陛下,倒真让嘉阳心想的慌。” “想什么,想如何夺走朕的皇位?”莳七似笑非笑的凝着她。 盛临川气定神闲的抚了抚鬓边的金钗,缓缓道:“盛夷安,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好歹让你做了这么久的皇帝,现在我也累了,不想和你周旋了。” “这么说,朕还得感谢你了?” 莳七挑了挑眉,轻笑出声。 “盛夷安,你拿什么和我争?你那朝堂之上,有半数以上的朝臣皆已被我收拢,更不要提十三地布政使,其中两江、福建等富庶之地皆是我的地界,你手里只有个秦长殷,还有什么?” 盛临川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看向莳七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她眸光冷峭,一步步逼向莳七,声线诡异:“想想你现在身在何处,纵然秦长殷手中握有八十万兵马又能如何?远水救不了近火,整个福建皆是我的地界,弄死一个微服私巡的皇帝,易如反掌。” 秦长殷见她步步逼近莳七,眸光冷厉,一步将莳七护在身后。 盛临川看见他这样的举动,心底还是猛地一阵刺痛。 她闷笑一声,继而讥讽道:“你又能护她到几时?” 当真是个傻子,只是这个傻子眼里从来也看不见她。 秦长殷深深的眸光转回落在莳七身上,缱绻的盯着她的一双明眸,轻声道:“长殷此生都护着陛下。” 盛临川扬声大笑,如若癫狂一般,笑着笑着,她眼角便隐隐飞出一滴清泪。 只是在场之人,皆无人注意到这点。 盛临川笑够了,才开口:“真是个痴情的,那这样,我便帮你们一回,等你们死了,给你们留个全尸,还埋在一起,让你们在九泉之下也能做对苦命的鸳鸯。” 莳七轻轻握住秦长殷的手,轻笑一声。 “沉浸在自己编织梦中,那种感觉是会上瘾的吧?” 盛临川一愣,没有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却满心防备的看着她,等她接着往下说。 “朕以为,袁彬鸿和漆平,你好歹看着他们是钦差的份上,能忍住不下手。”莳七摇了摇头,“可是朕倒是忘了,你是盛临川,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盛临川,哪里还会顾及他们是不是钦差呢?” 盛临川眸含讥讽:“你倒是养了两条好狗。” 莳七嫣然一笑,转眸看向章光誉:“听见了么,在她眼里,为她做事的人,都是狗。好的,是忠犬,可用;次了点的,是蠢狗,当宰。” 章光誉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了眼盛临川。 盛临川不想跟她废话,转头对章光誉不耐烦道:“让他们进来吧。” 章光誉颔首,继而拍了拍手。 莳七眉目含笑的看了他们一眼,旋即用手轻轻点了点秦长殷的脸颊。 半晌,也不见有任何人进来,院子里是诡异的寂静。 盛临川这才慌了,她一把拽过章光誉的衣襟,声色俱厉,只是那声音多多少少带了几分颤抖:“人呢!” “不……不知……”章光誉也慌了,他也不知道明明安排好的,为什么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废物!”盛临川猛地将他推开,却被一旁秦长殷的几个心腹用长剑架住了脖子。 莳七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开口:“大喜大悲,当心失心疯。” “你个贱人!是你!是你干的!”盛临川声嘶力竭的大喊。 噪声吵闹,莳七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嗤笑道:“自然是朕干的,不然呢?你当朕在这里和你唱戏呢?” “盛夷安你个贱人……” 心腹收到秦长殷的眼神,顿时心领神会,立刻从地上抓起一把沙石,猛地塞进了盛临川的嘴里。 盛临川正在嘶喊,却被塞了一嘴的沙石,她连声呸出沙石。 只是嘴里的沙石怎么也吐不干净,盛临川自然没了声音。 莳七满意的看了秦长殷一眼,然后对盛临川道:“你倒是有一点说对了,这里是福建。你除了章光誉,其他积攒的势力皆是无用,朕就算只有长殷又如何,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盛临川眸底是滔天的恨意:“要杀要刮随你便。” “杀了你?不,太容易了。”莳七唇唇角勾起一丝诡秘的笑,靠近她轻声道,“朕要你生不如死,你不是惯会让江子卿下毒么?朕便让你成为毒罐子可好?你不是还试图让人给朕下蛊么,简单,你身体里的母蛊,朕已经想到了有意思的玩法。” “朕不会让你死的,不过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会比死更难受。”.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朕是大昏君(二十四) 盛临川撕心裂肺的尖声叫喊:“盛夷安你个贱人!你以为这就完了……” 随着她被人拖走,那声音渐渐消失在空气中。 章光誉和盛临川皆被看了起来,今日在院子里,但凡不是秦长殷手下之人,其他人一概不留。 现在还不宜将章光誉出事的消息传出去,福建群官皆以章光誉马首是瞻,自然而然的也就成了盛临川一支。 倘若现在将章光誉出事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官员万一来个鱼死破就不好了。 最起码现在不是时候,毕竟眼下最要紧的事,是赈灾,以及防止瘟疫。 接下来的日子里,莳七将带来的赈灾粮食全部分发到个州县,在各个灾民聚集地设立施粥点,由官兵维持秩序。 下令各个州县,严格督查伤亡情况,但凡有灾民死去,必须在六个时辰内将其埋掉。 她还下旨,免除了福建几个重灾区的徭役,并按人丁统计,每人皆可领到二钱银子。 在历朝历代,但凡出现重大的自然灾害,拨粮赈灾都是常态,免除徭役也偶有发生,只是按人丁可领取灾后安置费,这还是头一例。 不出一个月,昭宁帝在福建百姓中的威望瞬间上升了不少。 这些日子里,她几乎没有休息,日日前往堤坝勘探险情,并亲自前往灾民聚集地安抚百姓。 不少灾民见到莳七,只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夫人心善。 </center “夫人,你能带我弟弟回去吗?当牛做马,什么都可以,只要给他一口吃的。” 莳七穿梭在灾民中间,忽然裙摆被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拉住了。 她低眸一看,只见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小男孩懵懵懂懂,抓着姐姐的手喊饿,一双大眼睛在脏兮兮的脸上显得格外明亮。 莳七心底一阵难受,她示意身侧的侍从去粥棚盛一碗粥来。 侍从动作很快,转眼就捧着一碗热粥过来了。 秦长殷拉了拉她的衣袖,莳七见状,和他走到一旁。 “妇人和孩童,手无缚鸡之力,只怕之前拨下来的安置费不是花光,就是被人抢去了。” 莳七眉心浅蹙,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弱肉强食,哪怕朕已经下令让差役在粥棚附近严加看管,可到底治标不治本。” “陛下可曾想过,拨粮赈灾,灾民众多,粮饷有限,只能管活不管饱,如此下去,迟早出事。” 秦长殷轻叹了口气,眸光凝着她。 这倒是给了莳七一个思路,坐吃迟早山空,她一直养活着这些灾民,人心不足蛇吞象,万一这些灾民最后养成了理所应当的心态,那岂不是适得其反? “你说的不错。”莳七指尖轻轻抚摸着戒指,若有所思。 除了安置灾民乃是一大难题,福建历久以来,河道早已比屋脊高的多了,这也是造成洪涝的原因。 “修渠改道又是一项大工程……”她低声喃喃道。 骤然,她抬眸看着秦长殷,眼底俱是晶亮的光芒,在这灰扑扑的灾区中显得熠熠生辉。 秦长殷见她这样瞧着自己,知道她必是想到了好法子。 遂含笑问道:“想到了?” “以工代赈!”莳七眉梢上扬,眼底是难掩的兴奋,“福建的河道必须从底部深挖,还要让河水改道而行,这又是一项大工程,朕养不了这么多灾民,不如让他们自食其力,修建水渠,以此来换取粮食。” “那妇人和孩童呢?他们可没有能力参加修渠?”秦长殷提出了关键的一环。 莳七嫣然一笑:“凡十二岁以下的孩童,皆可继续享受救济,至于妇人,可参与后勤劳务。” 参加修建水渠的灾民自然是要吃饭的,让妇人们去保障后勤,即可解决妇人们不能修渠的难题,又能节省劳动力,一举两得。 “如何证明孩童尚未满十二岁?” “在以工代赈的圣旨下达前,让各州县连夜统计灾民户籍。” “倘若有老弱病残者,当如何应对?” “老弱病残,各州县提供救助,但须得由大夫确诊。”莳七盈盈的笑着,眸底溢满了自信之色。 秦长殷微微一笑,他提出来的质疑皆被她一一化解,此法可行。 救灾刻不容缓,莳七一想到以工代赈之法,立刻下令,让各州县连夜统计灾民户籍,并称以后必须凭户籍才能领取救施,本来一向最难统计的户籍,在此令一下后,竟然快速的统计好了。 紧接着,莳七便颁布以工代赈的圣旨。 命壮劳力去河道上修建水渠,妇人们去后勤劳作,孩童们则归府衙的救助。 一时间,福建人心渐渐稳定了下来,秦长殷带来的人安插在各个州县,监察着各州县的赈灾情况,以及是否有异常。 渐渐地,饿殍遍地,尸横遍野的福建逐渐恢复了生机,一切往欣欣向荣的态势发展。 而此时,福建的百姓已经不再记得还有个嘉阳长公主了。 莳七不必日日去勘探灾情之后,便夜夜案牍劳形,审批各个州县送呈上来的折子,连着两个月下来,她便瘦了一大圈。 秦长殷看了,心疼的不行,可偏偏,这些折子,她不放心假手于人,还是事必躬亲。 就在一切尽然有序的进行时,还是出事了。 秦长殷底下的人来报,福建一个叫安栗的小镇子,突然莫名其妙死了几个人。 皆是年轻力壮的青年,死前,他们共同的症状皆是发热,洪涝没能压垮他们,没想到死里逃生之后的伤寒竟然要了他们的命。 起初,死了一两个人的时候,没人太当回事,可连续死了十来个人,且症状一致,皆是发热,这时,便人心惶惶了。 后来,安栗当地的县令找了个大夫去查看,没想到诊出来的,竟是瘟疫。 那县令也是个蠢的,竟然没想着将消息压下上报,等上头决定,再做处理。 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安栗便传遍了,洪涝之后还是有人染上了瘟疫。 消息传到莳七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日了。 她手中的笔骤然滑落,怎么千防万防,这害死的瘟疫还是来了! 她的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明明都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要是有瘟疫,也早该来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第一百四十三章 朕是大昏君(二十五) 就在莳七皱眉沉思的时候,秦长殷阔步走了进来,神色凝重。 “盛临川没了。” 莳七一惊,抬眸望他,没了是什么意思,死了? “昨夜有人把她救走了。”秦长殷大马金刀的往她身侧一坐,眸底布满了阴翳,“她定不会罢休的。” 莳七站起身,冷笑一声:“安栗的瘟疫想来就是她手下搞的鬼。” “章光誉倒是还在。”秦长殷以拳抵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有什么用……”话音未落,莳七便顿住了,章光誉怎么会没用! 秦长殷见她眉心紧蹙,半晌不语,遂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用满是胡渣的下巴蹭了蹭她细腻的脸颊,轻声安慰:“别想了,有我呢。” 莳七心中一动,盛临川跑了,他昨夜定是一夜未眠。 不过她还是推了推他的胸膛,满脸嫌弃:“这胡渣刺挠的朕不舒服。” 秦长殷将脸埋在她脖颈间,鼻尖尽是她身上的馨香,闷声笑了。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可他的这位陛下可不是老虎,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他抬眸含笑凝着她,忍不住亲了亲她。 </center 盛临川狼狈的被手下救出,听说手下已经自作主张在安栗一带着手布置了。 她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才恍惚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这些日子,她过得生不如死,墙倒众人推,更何况那些人还是盛夷安和秦长殷的心腹。 很好,这些账,等她归来之时,一笔一笔和他们算! 反正只有她知道治愈瘟疫的方子,等她布置一番,盛夷安就等着被暴民凌辱致死吧! 安栗的瘟疫传的很快,不过十日,安栗便死于瘟疫的壮劳力便已有几十口。 莳七急得焦头烂额,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火疮,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从京城带来的衣裳,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荡荡的。 秦长殷看在眼里,心疼的不行。 整个安栗已经被秦长殷带来的兵马隔离了起来,许进不许出。 “封锁安栗不是长久之计,且不说现在御医们尚未找到能治愈时疫的良方,安栗尚有未染上时疫的百姓,长此以往,不妥。” 秦长殷看着她道:“眼下唯有封锁安栗这一个法子了。” 莳七长叹一口气,只能希望带来的御医们能尽快找到良方了。 然而,虽然安栗被封锁了,可福建其他州县陆续传来有人发热死去的消息。 渐渐的,随着被封锁的州县越来越多,染上时疫而死去的百姓越来越多,整个福建人心惶惶。 时疫比洪涝还叫人可怕,双重天灾之下,福建被封锁之地的百姓渐渐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了,眼看着重兵把守的城门,且城中越来越多的死人。 就在此时,一个身穿粗布衣衫、却生得花颜月貌的女子站在了城楼之上。 一双明眸中满是坚毅,掷地有声的对渐渐围拢过来的百姓道:“乡亲们,眼下时疫蔓延,可城门却被封锁了,许进不许出!这分明是想让咱们在这里自生自灭啊!” 城楼下渐渐围拢过来的百姓,有的认出了女子,惊讶的议论,“那不是嘉阳长公主吗!” “对对,是她,我认得她,她还抱过我儿呢!可是我儿前些日子却……”一个二十来岁的彪悍壮汉,在提起儿子时,却红了眼眶,哽了声音。 一旁的百姓心领神会,纷纷安慰他。 盛临川满意的看着下面越聚越多的人,大声道:“很多乡亲们都知道我是谁,自打我来了福建之后,见到了乡亲们这样苦,大家伙儿好不容易挺过了洪涝,没想到却又有了时疫。” “是,长公主的大恩大德,咱们都不敢忘!”城楼下的几个人带头高喊着。 盛临川赞许的点了点头,旋即神色有些悲怆的开口:“乡亲们可知,陛下现在就在福州,而这封锁城门的命令就是她下的。” 顿时就有人顺势慷慨激昂的喊道:“狗皇帝分明就是想将咱们赶尽杀绝!” “乡亲们,我早已修书给陛下,请她尽快派人前来医治染上时疫的人,可我没想到这反而害了乡亲们,让大家伙儿被锁在城中插翅难飞,只能等死。”盛临川神色悲戚,声音略有些哽咽。 城楼下围观的百姓气愤难平,就在此时,人群中,方才那个声援盛临川的大汉爬上了高台,义愤填膺:“乡亲们,这狗皇帝自打登基后,可曾办过一件有益于苍生社稷的好事?没有!她大兴土木,建造添香宫,苛捐杂税压得咱们喘不过气来,倘若遇上了荒年,哪家不是卖儿卖女的!她暴虐无道,昏聩无能,早已被上天厌弃,所以上天才动了怒,只是没想到这上天的怒气却要咱们来承受,先是洪涝,紧接着便是这害死人的时疫,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咱们大家伙儿应该联合起来,推翻这狗皇帝!” 他的一番言论掷地有声,在场的百姓皆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此人竟然要造反。 “陛下已经来了福建,说明她心里还是有咱们的。”一个文弱的男子皱着眉头开了口。 大汉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扬声喊道:“这狗皇帝要是真想救咱们,为什么偏偏把咱们封锁起来!乡亲们,狗皇帝已经触怒了上天,杀了她就是替天行道,乃是造福苍生庇佑万民之大任!谁要是能取她项上人头,就是为天下百姓谋了福祉!是咱们的大救星!” 顿时,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出声附和,一个个慷慨激昂的从四周抄起石头木棍就要往城门口涌去。 盛临川低眸敛去眼底的得意之色,继而抬眸忧虑的阻拦他们。 “乡亲们冷静下,陛下既然肯来这里,一定是为了救大家伙儿的。” 那领头的大汉对她抱了抱拳,恳切道:“长公主,你心地仁善,可咱们实在忍不了那狗皇帝了,等咱们去杀了狗皇帝,你就来做咱们的陛下,大家伙儿说好不好!” 一呼百应,四周的百姓纷纷神色激动的叫好。 盛临川神色焦急,连忙摆手:“不,我只是长公主,不能担负社稷重任。” “长公主,你来当皇帝,肯定比那狗皇帝好!”人群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喊声,紧接着,被鼓动的百姓们皆纷纷朝城门口挤去。 盛临川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和那领头的大汉对视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朕是大昏君(二十六) 灾民暴动的消息传到福州时,莳七的一颗心骤然沉了下来,还是来了。 秦长殷低眸看着案牍上的地图,眼底阴郁渐浓,他竟是才发现,直至昨日前封锁的最后一个县镇,眼下所有被封锁的地方竟然全部串了起来。 一时间,福建南部被封锁的州县纷纷揭竿而起,不少地方官为了自保皆归顺了盛临川,而昭宁帝此时就在福州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福建。 就在莳七和秦长殷商量应对之策时,一直化装成灾民才得以保命的袁彬鸿和漆平找上了门。 漆平一进门,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臣有负陛下重托,求陛下降罪。” 莳七轻叹了口气,上前将他扶起。 “漆卿和袁卿辛苦了,活着就好。” 倒是袁彬鸿沉着镇定的给莳七行礼之后,才冷静的说道:“启禀陛下,臣和漆大人化装成灾民这两个月,也并非全无收获。” 原来,这两个月,他和漆平化装成灾民,本想着能躲过盛临川的搜捕,可是没想到意外接触到了一个叫项三的人。 袁彬鸿凭着一张巧嘴,成功取得了项三的信任,那项三正是盛临川安插在福建灾民里的一颗棋子。 此人在灾民中拥有极高的威望,几乎是一呼百应。 两个月前,就在莳七他们正要进入福建的地界时,河道上的堤坝溃决了,那几日虽然下了一场雨,可并非暴雨,按理讲怎么也不该溃堤才是,那必是人为。 袁彬鸿和漆平都意识到了这点,遂暗地里开始调查此事。 </center 而此事正和项三有关系。 袁彬鸿和项三混熟之后,用身上仅存不多的银子请项三喝酒,趁着项三烂醉如泥的时候,他从项三口中套出了话。 项三称,这事是嘉阳长公主亲自吩咐他的,让他带着一伙人,半夜的时候将堤坝从外头挖薄,果然,当第二日下雨的时候,那堤坝便溃决了。 而项三早已带着弟兄们跑到了高底避灾。 “这么说项大哥是替长公主做事了,这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袁彬鸿气得拿着酒壶的手都在颤抖,却还是要笑眯眯的道。 “我看你小子是个上路子的,以后就跟着哥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下半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袁彬鸿连忙奉承道:“成,以后项大哥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弟,万死不辞。” “好小子!”项三像是十分高兴,大喝一声。 “不过那长公主为何要让堤坝溃决?” 项三脸色通红,浑身酒气,神秘一笑,对袁彬鸿勾了勾手指,“这叫兵不厌诈。”言罢,他状若高深莫测的指了指北边。 袁彬鸿神色大惊,正要开口,却被项三一把捂住了嘴。 “切莫往外说,这事以后要是成了,咱们这从龙之功,还不得封个侯爷伯爷的!” 袁彬鸿连连点头称是,心底却嗤笑一声,长公主要是真成了,估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卸磨杀驴。 更何况他项三这样的小人物,连驴都称不上。 莳七听完经过,抬眸问道:“那项三现在何处?” “启禀陛下,臣和漆大人已经将他制服,现在就在院中。” “很好!” 既然项三在灾民中有极高的威望,那他说出的话便有点用。 盛临川不是鼓动灾民暴动起义么,且等着打脸那日吧。 漆平拱了拱手道:“启禀陛下,听那项三说,长公主手里握有能医治时疫的方子。” “带项三进来。” 片刻,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便被押着进来了,他一进门,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陛下饶命,小人所做的事皆是长公主吩咐的,和小人无关啊!” “盛临川手中握有能治时疫的方子?”莳七坐在椅上,肃着脸问道。 项三一愣,旋即连忙点头:“是是是,她手里确实有张方子能治时疫。” “你是如何得知?”莳七眸底闪过一丝探究之色。 项三虽然被盛临川托付重任,可那样秘辛的东西,她又怎会告诉项三。 “小人也是无意中听见长公主和平烟说起的,小人办完她交代的差事,便去领赏来着,没想到就听到长公主让平烟把方子收好,还说过些日子会爆发时疫,这方子便是能治时疫的良方。”项三生怕昭宁帝一个不悦便将自己处死,连忙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希望昭宁帝能放过他一马。 莳七抬眸看了秦长殷一眼,见他微微颔首,遂开口让先带项三下去。 “盛临川被救走时,并未带走平烟。” 秦长殷点了点头:“臣也未曾让人杀了她,只是看了起来。” “那便将平烟带来一问便知。” 平烟虽然还未死,可却受了刑,半死不活的被拖了进来。 莳七眉心浅蹙,沉声道:“平烟,朕问你,盛临川让你保管的方子,现在可在你那里?” 平烟冷笑一声,恶狠狠的朝她啐了一口:“昏君,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出半句。” 一旁押着她来的小将皱着眉对莳七道:“启禀陛下,这罪奴嘴很硬,受了不少刑,都没肯吐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莳七轻笑一声,淡淡道:“没有啃不下去的骨头,定是你的刑罚太轻了。” “怎么会……”小将感觉到自家将军冷厉的目光,连忙低下了头,“陛下恕罪。” 莳七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漫不经心的继续说:“你去烧一桶沸水,从头浇下,定让她皮肉分离,然后将她的皮给朕剥下来,此时再问她,看她肯不肯说。” 平烟瞪大了双眼,神色惊恐,却还是强撑着不肯说。 等一桶滚开的水被抬了进来,她这才慌了神,挣脱押着她的手,尖叫道:“我说我说,那方子被长公主收去了,她一向贴身放在亵衣的口袋里,求陛下饶了奴婢。” 莳七抬眸对秦长殷嫣然一笑:“看,朕都说了,没有啃不下的骨头。” 暴动的灾民组成了起义军,渐渐逼近福州,秦长殷将带来的全部人马皆布置在了城门前,暴民虽然气焰十足,可真的看到大规模的军队时,心底难免有几分忌惮。 莳七听着外头沸反盈天的喧闹,轻笑一声,“该收网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朕是大昏君(二十七) 起义军挤到了福州城门前,熙熙攘攘的在城门下慷慨激昂的嘶吼,“诛昏君,救苍生!” 盛临川的动作很快,这些起义军被鼓动一番,已经占领了福建大半的州县,被占领的州县,有的官员为了自保,已经上了盛临川这条船。 她骑在一匹棕色的马上,身披斗篷,神色端庄,整个人显得雍容无比,仿佛她才该是那上位者。 秦长殷的兵马手执泛着寒光的兵器,虎视眈眈的看着起义军。 之前那领头之人孟同手中举着大刀,义愤填膺:“乡亲们,狗皇帝就在里面,咱们杀了她就是造福天下百姓!” 盛临川唇角扬着一抹轻蔑的微笑,起义军人数众多,可是秦长殷带来的兵马却是有限的。 就算他们受过训练又如何,她在福建也有不少精锐人马。 更何况这些易于煽动的百姓比秦长殷的兵马多了数十倍,最好能将福州城里的百姓一齐煽动了,她便可事半功倍。 起义军们情绪激动,恨不得立刻将昭宁帝逮住诛杀。 可前方的军队却让他们望而却步,孟同见状,连忙激愤的鼓动了几句。 一时间,起义军们的情绪再次燃到了沸点,他们不顾前方虎视眈眈的军队,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和长矛,步步紧逼。 军队虽然手执长剑和盾牌,面对冲过来的起义军,他们却只是防守,并不攻击。 盛临川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旋即嗤笑一声。 </center 她转头对孟同低声吩咐了几句,孟同神色大喜,点了点头。 “乡亲们,那狗皇帝不敢和咱们动手,大家伙只管往里冲!定要生擒那狗皇帝,血祭咱们死去的妻儿!” 莳七和秦长殷缓缓往城楼方向走去,袁彬鸿和漆平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 “陛下,臣以为,这些灾民已经被长公主蛊惑的六亲不认了,倘若一味的让将士们防守,只怕不过半个时辰,这城门便会被攻开。”袁彬鸿并不赞成莳七主张的不伤人,他以为,像这种愚民暴动,陛下还身处险境,那唯一的办法就是由军队血腥碾压,否则根本无法将此事平息。 莳七淡淡一笑:“袁卿多虑了。” 这只是她其中的一环罢了。 城门外的将士们只守不攻,很快便被暴民伤到了。 莳七款步登上城楼,一袭明黄交织着玄色的衣裙,映衬着她不怒自威的神色,王者之气油然而生。 都不必有人开口,那城楼下暴动的灾民,在见到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站在城楼上的那一刻,竟骤然心生畏惧,手中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盛临川眸光如鹰隼一般凌厉的望着她,抓着缰绳的手死死握紧。 贱人,今日就是她盛夷安的死期。 待生擒了盛夷安,她必要将那传闻中的十大酷刑一一在贱人身上试验。 孟同见灾民们竟是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躁动,心中着急,遂扬声大喝道:“狗皇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们这就替天行道,取你项上狗头!” 灾民们在听到孟同的声音之后,如梦初醒一般,情绪再次被点燃。 孟同高举着手中的的大刀,慷慨激昂。 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白羽箭划破弥漫着尘沙的空气,直直射向还在扬声大喊的孟同。 那箭势如破竹,一举穿入孟同张开的嘴巴,将他的右脸刺穿,白羽阻拦了利箭的去向,停留在他的脸上。 孟同疼得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可那白羽箭从他的口腔直直刺穿右脸,现在白羽箭还挂在他脸上,口衔长箭,半句鼓动人心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灾民们怔怔的看着城楼上那个眉目凛然,威视逼人的英气男子缓缓收起弓弦。 再看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孟同,现在如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捧着鲜血淋漓的脸颊直叫唤。 一时间,灾民们皆心生畏惧,纷纷不由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莳七低眸看了看守在城门前的将士们,有的已经被暴动的灾民弄得伤痕累累。 她眸光微暗,盛临川,这些账,皆记在你身上。 没了孟同的鼓动,灾民们的声势渐渐小了下来。 莳七双手端于身前,缓缓开口:“诸位乡民,朕不知大家究竟是为何一定要起义,朕自来了福建,事必躬亲,唯恐让大家受了委屈。” “放粮施粥,免除徭役,以工代赈,发放安置费,朕爱民如子,看见乡亲们受苦受难,朕也不好受。” “昏君,你放屁,你要是真爱民如子,为什么偏要将咱们染上时疫的州县都给封锁了?”一个早就被鼓动的男子厉声打断了莳七的话。 “就是,你分明是要置咱们于死地!” “狗皇帝!” 底下灾民的情绪再次被煽动了,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高喊。 漆平按耐不住,连忙走上前大喊:“乡亲们,你们听我说,这都是不得已的,陛下已经下令随行的御医们加紧想出能治疗时疫的方子,为了防止更多的人染上时疫,不得已才封锁了州县。” “诸位乡民,陛下自打来了福建,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陛下日日前往堤坝勘察险情,夜夜案牍劳形批阅各州县递上来的折子,就连大家伙的安身之所,陛下也时常前去探访,难道大家伙儿都不记得了吗?”漆平神色激动,振臂高呼。 一时间,竟然让底下的灾民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就在此时,下头有的人认出了莳七。 “原来那位好心的夫人就是陛下,有日我饿得快死了,是陛下亲自端了热粥喂给我吃下。”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猛地一拍脑袋,想起那日,他竟是红了眼眶。 在他的提醒下,不少灾民都想起了那个日日穿梭在灾民间,嘘寒问暖、关怀体贴的夫人。 原来她竟是陛下! 那夫人心底仁善,她总是温和的帮助大家,其实那夫人做的事远比嘉阳长公主更让人感动,只是因为嘉阳长公主位高,所以才会在灾民间造成轰动。 可那夫人不是,她总是默默的穿梭在灾民区,关怀备至,好些人都私心觉得她是那西天菩萨下凡。 否则为何后来有一阵子,夫人没有出现,他们问了差役,结果差役也不知夫人是谁。 城门前的灾民脸上纷纷露出震惊之色,那如菩萨般仁善的夫人,竟然是陛下! 是那个所有人皆以为昏聩无道的陛下?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朕是大昏君(二十八) 莳七唇角牵起一丝温和的微笑:“朕以为,这些都不算什么,大魏的百姓皆是朕的子民,福建水患,诸位乡民朝不保夕,朕在京城实在夜不能寐,又不想惊动福建的乡民,遂没有大肆宣扬。” 城楼底下灾民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他们还处在夫人就是陛下的震惊中。 待回过神来,他们心底渐渐升腾起对陛下的敬畏。 盛临川眼看漆平和昭宁帝几句话便左右了灾民的情绪,眼底划过一丝狠厉。 “昭宁帝,你明知有些州县并无灾民染上时疫,却一味封锁州县,你草菅人命,置百姓们的生死于不顾,还敢说你爱民如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的话音刚落,顿时便有拥护者出声助威:“就是,狗皇帝,你说你让御医研制能治时疫的方子,可眼下都快一个月了,染上时疫死去的人都能堆满这座城楼,你倒是把能救命的方子拿出来啊!” 灾民们一听提及时疫,他们抬头看向莳七,眼神有几分犹豫。 莳七缓缓舒平唇角的笑意,淡淡开口:“乡亲们,实话告诉大家,时疫的方子,御医们至今也未曾研制出来。” “我看不是没研制出来,是根本没把大家伙的命放在眼里!”拥护者得了盛临川的暗示,立刻就啐了一口,恶狠狠的喊道。 灾民们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他们的内心已经渐渐动摇了。 盛临川眸底划过一丝讥讽,愚民就是愚民,这样好左右,易于掌控。 时疫的方子只有她这里有,盛夷安现在就像只已经落入牢笼的老虎,垂死挣扎。 “乡亲们,朕知道,时疫来势汹汹,不少人的妻儿皆染上了时疫,不治身亡了。”莳七抬了抬手,缓声道,“时疫的方子,朕这里没有,可是朕知道,有一个人有。” </center 底下有些躁动的人心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瞬间静了下来。 盛临川心底陡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难道盛夷安知道了?可是这方子只有自己知道啊,怎么会…… 是平烟! “嘉阳,你手中早有能治时疫的方子,何不拿出来,救乡民们于水火之中。”莳七骤然将矛头直指盛临川。 纵然想到了会这样,可盛临川的神色还是略微僵硬。 “昭宁帝,你莫要为了洗脱自己,便胡言乱语,我要是有方子,早就拿出来了!又何须你来开口?” 盛临川握着缰绳的手隐隐有几分颤抖,那方子正被她藏在亵裤的衣袋里,只要她死咬着没有,那盛夷安便不能奈她何。 莳七轻笑一声:“有没有,一搜便知!” “乡亲们,昏君是想转移话题,你们莫要被她左右了!”盛临川转头对周围看向她的灾民道。 就在此时,城门缓缓打开,漆平和一个男人从城门走出。 “乡亲们,陛下爱民如子,怎么会伤了大家,就连方才大家伙儿攻城,陛下都下令让将士们只守不攻,万不能伤了大家伙儿。今日分明就是嘉阳长公主为了篡位利用了大家,现在长公主那里就有时疫的方子,可她藏着掖着,就是为了让大家把怒火转移给陛下!” 跟在漆平身后的项三听他说完,急忙开口:“大家都认得我吧,我是项三!之前那次溃堤就是长公主让我带人去凿通堤坝的,而且我亲耳听到她和她手下的婢女平烟说她手里有个能治时疫的方子。” “项三!”盛临川气得脸色通红,浑身颤抖,整个人气极之下,竟然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项三想着全部说出来,将功补过,否则陛下让人将他剥皮,哪怕死也要死的痛快点。 “乡亲们,我听长公主说她有时疫的方子时,那时候还没有时疫,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时疫就是长公主蓄意安排的!” 莳七眉梢轻挑,这最后一句,是项三的即兴发挥,就单冲这点,他就可留个全尸。 项三话音刚落,灾民们哗然大惊,这样惊天秘闻,他们不敢相信,可是项三在灾民中声望颇高,而且漆大人也是十分受百姓爱戴,他们心中的那杆秤渐渐偏移的厉害。 “长公主,你让我们搜一下,倘若没有,咱们就杀了狗皇帝证明你的清白!”离盛临川最近的一个男子率先开口,“长公主要是不放心,就让我妹妹来搜身!” 盛临川现在骑虎难下,她强撑着最后一分镇定:“放肆!我可是公主!” “朕准了!” 城楼上的莳七发了话,心中满是疑问的灾民便像是有了底气,其实他们现在已经不信盛临川了,只是还差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 盛临川咬了咬牙,一夹马肚子,不顾灾民死活就要冲出去。 就在此时,一支白羽箭再次划破长空,直直射进了马脖子,马儿长长嘶鸣一声便栽倒在地。 盛临川也被摔下了马,灾民们一哄而上,将她团团围住,无数只手在她身上乱摸,只听一阵阵衣料被撕开的声音,她身上的衣衫便被撕烂了。 围着她的灾民皆是男子,一见她衣裳都被撕烂了,一个个眼睛放光,继而上下其手,在她身上揩油。 盛临川摔破了头,混混沌沌之际,她感觉到无数只手在她身上乱摸。 胸前的温软被抓了又抓,甚至不知被谁的指甲划破了皮,就连她的下身,竟被一根手指直直捅了进去。 下身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在混沌间也忍不住申吟,只是没想到这声音像是催化剂一般,在她身上乱摸的手愈发的重了。 “找到了!”一个中年男人从被撕烂的亵裤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高高举着。 “呈上来。”莳七眸光淡漠的看着底下被人凌辱的盛临川,淡淡开口。 漆平连忙将方子呈了上去,莳七接过看了一眼便递给御医,“照着这个方子试试。” 御医连忙点头称是。 “将长公主先看押起来。”她神色威严,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正是这个让盛临川深恶痛绝的声音,如今在她听来,仿佛天外福音一般,将她救出苦海。 那些围着她的灾民一听,纷纷停了手,混乱之中,不少人又趁机狠狠的抓了一下她的前胸和臀部。 众人往后退了一步,露出躺在中央的盛临川。 只见她浑身*的躺在那里,白皙如凝脂般的肌肤上全是青紫色的掐痕,猩红的鲜血从她头上缓缓流出,半死不活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朕是大昏君(二十九) 从盛临川身上搜出的方子,果然治好了染上时疫的灾民。 这更是坐实了她蓄意藏匿药方、置福建灾民于死地这一恶行,加之有项三和章光誉的作证,盛临川在福建犯下的滔天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原本还跟着盛临川暴动的灾民们,现在早已聚集在福州城门前。 要求陛下将盛临川当众处死,血祭被她屠害的百姓。 章光誉眼见盛临川大势已去,都不必用刑,纷纷倒豆子般的供出了投靠盛临川的福建大小群官。 莳七雷厉风行,下令将福建全境的官员都抓了起来一一审理,并按照罪行轻重公开宣判。 宣判的结果则是以檄文的方式张榜公布,晓谕福建百姓。 在盛临川惨败福州城前时,就早已有不少听到消息的官员吊死在家中。 最终,福建全境大大小小的官员共三十二名,革职流放岭南者七人,斩首示众者十八人,其女眷充入掖庭,男丁发配边疆,剩余七人中,有四人一直持中庸之态,官复原职,不赏不罚。 最后那未曾同流合污的三人,被莳七大加赞赏,亲自考评了他们三人的政绩之后,其中最为出色的狄鹤羽被她任命为新一任的福建左布政使,掌管福建民政,其他二人分别为福建右布政使和提刑按察使,分别掌管福建财政和刑法。 至于盛临川,莳七暂且将她扣押,她的罪行远不止在福建犯下的这么多,故而须得将她押回京城,一并审理。 拔出萝卜带出泥,福建处理了几乎整个官场,大大小小的位置空缺,由狄鹤羽推荐人选暂代,直至莳七回京安排人来接任。 就连漆平,也被莳七封了个福建都指挥使,掌管福建军队。 </center 福建时疫渐渐尽数被治愈,以工代赈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当地曾多多少少向章光誉行贿过的商户们,生怕陛下追究起来,主动捐献粮食和银两,莳七大悦,将银两尽数拨给福建,帮助灾民们重建家园。 随着各项针对灾后重建的政策下发,如三年之内免除徭役,灾民按人丁领取安置费,一时间,昭宁帝在福建的民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莳七适时发出一道罪己诏,向上天请罪,““群僚所言,皆朕之过。人冤不能理,吏黠不能禁;而轻用人力,缮修宫宇,出入无节,喜怒过差,朕奉承洪业,不能宣流风化,而感逆阴阳,至令福建天灾*。永怀悼叹,若附渊水。咎在朕助不逮,永览前戒,悚然兢惧。” 在罪己诏发出之后,福建获罪的斩首十八人,于午时三刻,在福州菜市口行刑。 行刑当日,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烂菜叶子乱飞,将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官员砸得狼狈不堪,纷纷低下头不敢往前看。 行刑时,盛临川一袭白色囚衣,披头散发的被押着跪在断头台前。 “午时三刻,行刑!” 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只见刽子手高高举起泛着寒光的大刀,在烈日之下显得格外刺眼,手起刀落,“簌”的一声,第一颗头颅就这样被砍了下来,盛临川被溅的满身是血,那颗头咕噜噜滚到她身前,尚未阖上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她被吓得连声尖叫,是章光誉!那颗头是章光誉! 紧接着,刽子手麻利的斩下群官的头颅,随着血淋淋的头颅咕噜噜的滚下断头台,盛临川身边围满了一个个鲜血淋漓的人头。 她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可眼前仿佛出现那一个个人头向她跳了过来。 口中还不停的说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渐渐的,那些跳动的人头变成了她之前在福建见到的尸山,尸山仿佛活了一样,一个个僵硬了爬了起来朝她走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她双手被木枷牢牢的锁着脖子,任她死命挣扎,一旁的衙役像是山一般死死的按着她。 盛临川猛地睁开眼,神色近乎癫狂,一双眸子瞪得老大,恶狠狠的骂道:“滚,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碰朕!” 衙役狠狠的将她一脚踹跪在地上:“老实点!” 十八人被斩首完毕,地上滚满了一地的人头。 莳七坐在高台上,整个人隐在帘子的光影里,神色晦暗不明,“盛临川疯了。” 秦长殷站在一旁,神色淡漠。 盛临川的罪行,死一万次都不够,竟然让她疯了。 “未必是真的,注意着点。”莳七微微低下双眸,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在扶手上。 她之前便靠着装疯卖傻,躲过了盛朦的排查,否则以盛朦爱女如命的性格,临死前一定会帮盛夷安排除一切会对她的皇位产生威胁的人。 只是千算万算,盛朦还是输在了残存的一点母女情分上。 否则,福建又哪会枉死这么多无辜的百姓。 莳七缓缓抬起双眸,淡淡的看着断头台前和衙役厮打的盛临川。 这女人心思可怕的很,能眼睛都不眨的便以福建无数黎民筑路,脚踏累累白骨,手染鲜血无数。 她不信,仅仅在她面前杀了几个人,盛临川便能疯魔了。 秦长殷也一瞬不瞬的瞧着疯癫的盛临川,颔首道:“是,臣让人留意。” 福建局势渐渐稳定,在狄鹤羽和漆平的统领下,缓缓步入正轨。 莳七也便摆驾回京了。 来时,她微服私巡,没有惊动任何人。 归时,随着昭宁帝的圣驾,数万百姓夹道相送,沿路磕头者几乎跪满了官道两侧,泪洒衣襟者哭声震天,福建的百姓深感昭宁帝的贤明,不舍她离去。 各州各县送来的万民伞,撑开后几乎遮天蔽日。 昭宁帝离开福建,算是彻底得到了百姓的认可。 莳七疲惫的靠在马车之中,“长殷,朕是不是明君?” 骑马走在莳七马车旁保护她的秦长殷唇角微扬,轻声道:“陛下当然是个明君。” 这样声势浩大的送别场景,观者饮泣呜咽,闻者含泪动容,这样深得人心的帝王,历来又能有几个? 听了他的话,莳七的心底仿佛涌起一股浓浓的甜意。 其实她做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他的认可。 她想让他知道,在他这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前,她配得上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朕是大昏君(三十) 莳七从福建回京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国,每过一个州府,便有无数的百姓夹道观望。 昭宁帝在福建的事迹早就被口口相传,传遍了附近的几个省,百姓们都想一睹陛下的圣颜。 一路上,秦长殷几乎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全神戒备的守在莳七马车外。 生怕盛临川一党的余孽冲出来刺杀昭宁帝。 路过两江之地时,当地的布政使格外恭谨,莳七知道他们是因为盛临川的倒台,生怕她供出自己,遂让人在两江的时候,加大了对盛临川的监视力度。 她本是担心两江布政使会劫走盛临川,可没想到的是,盛临川的饭菜里,曾被测出两次下有剧毒。 若非莳七吩咐过,秦长殷也格外注意盛临川的安危,每日给她的饭菜必会试毒,现在还不是盛临川死的时候。 莳七眸光一顿,想了想也是,再劫走盛临川风险太大,加之他们也未必就完全和盛临川站在了一条船上,只是盛临川手中可能还握有他们的什么把柄,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她。 莳七有意将盛临川已疯的消息散布了出去,这才消停了。 在杭州的码头边,莳七登上了浙江左布政使安排的御船,浙江左布政使领着杭州大小官员跪地送别。 眼看着御船渐渐走远,浙江左布政使这才被一旁的杭州知府扶了起来。 “到底还是没能除掉。” 杭州知府连忙低声劝慰:“汪大人放宽心,下官昨日派人窥察过,那长公主形容狼狈,状态疯癫,满口胡言乱语,还以为自己已经称帝了,她这样子,必不会将大人供出来。” </center 浙江左布政使眼神一凛,搓了搓拇指上的扳指:“没想到陛下这样好手段。” 看来还得紧跟着陛下,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御船顺水北上,莳七躺在床榻上,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不必坐马车了。” 秦长殷从外头进来,摆手让屋内伺候的人退了出去,然后在圆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斗雪红,兀自饮酌。 “京城还有个龙阳君,陛下可曾忘了?” 莳七一脚蹬掉脚上的鞋袜,露出了光洁白嫩的小脚,懒懒道:“一场硬仗下来,竟是把他忘了。” 现在已经十一月底了,赶在河水尚未结冰前,他们走了水路。 出来已经好几个月了,更何况她去了福建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国,江子卿那里是瞒不住的。 帝京虽有常同甫坐镇,秦长殷也留了杜承恩领兵驻守京城,可江子卿的势力并非一朝一夕。 眼下盛临川倒台的消息想来也传到了京城,在莳七的猜测中,江子卿之前是受盛临川的胁迫,现在没了盛临川,只怕江子卿更会无所畏惧。 “陛下修建添香宫,却不曾添入美人,可知民间如何传言?”秦长殷眸光隐有一丝不善,将酒杯从唇边拿开,放在手中把玩。 莳七听着他的声音,心底隐有不详的预感。 “如何传言?” 果真,在她问出口后,秦长殷抬眸似笑非笑的凝着她:“陛下是为了龙阳君修建的添香宫,民间提及添香宫早已不唤添香宫,改称龙阳宫了。” “什么龙阳宫,朕修建添香宫何曾是为了江子卿!”莳七轻咳一声以遮掩心虚。 秦长殷放下酒杯,缓缓走向她,眸光一瞬不瞬的凝着她:“哦?那不是为了江子卿?是为了谁?” 莳七心知他要算账,立刻抬眸嫣然一笑:“自然是为了金屋藏娇,藏的就是朕眼前的这个美人。” 秦长殷眸光一顿,她对他温婉微笑,笑得如同初春的牡丹绽放,满目星光,笑得炫目迷离,深情款款。 他一怔,这个笑容,他此生都不会忘记吧。 回过神来,秦长殷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俊颜微热,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莳七知道他虽然有时候厚颜无耻,可大部分时候还是脸皮薄,而这个时候,她只需比他脸皮更厚,就能将他吃得死死的。 正当莳七窃喜时,秦长殷忽然俯身将她圈在怀中,狠狠吻上她的红唇,吻得猛了,直让她唇瓣润泽,胭脂扫尽一大半都印在了他的唇上。 莳七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好容易将他推开时,却看见他的唇上染着她的胭脂,诱人的唇色,她忍不住伸出舌尖,舔去他唇瓣上的胭脂,却又让他攫住了舌,两人皆是情动难耐。 连日的奔波让莳七深感乏累,她深恐难以承受他的谷欠火,遂推开了他,“朕要歇一会。” 秦长殷眸光灼灼的望着她,像看一只猎物,“臣告退?”他才不想告退,憋了这么些日子,他早就按耐不住了。 “算了,你留下和朕一起睡吧。”莳七兀自往床榻上一趟,阖上了双眸。 浓浓的困意骤然袭来,上眼皮和下眼皮很快就黏在了一起。 秦长殷薄唇微扬,眼底露出一丝精光,都到手了,怎么可能让她溜了? 他褪去身上的衣裳,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上身,在她身侧躺下。 鼻尖充盈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恍如催化剂一般,他只觉得浑身燥热,下身如炽铁一般。 他的长指带着剑茧,是常年练兵的结果,起着茧子的手轻轻抚在她如凝脂般的脖颈上,惹得她耐不住酥痒瑟了瑟脖子。 “别闹,困了。”她睁开略带困意的双眸,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 秦长殷一把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低声道:“你睡便是。” 莳七一双明眸瞪了他一眼:“你这样,要朕如何睡?” 秦长殷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低声笑着:“良宵苦短,陛下可是答应了臣的。” “朕何曾答应了你?”这厮怎么这样蛮不讲理。 “陛下方才说了,让臣和陛下一起睡。”秦长殷指尖隔着亵衣轻轻划过她胸前的红樱,眼底欲色渐浓,“臣以为,侍奉陛下入寝,自然要尽心尽责。” 莳七呼吸有些急促,一把捉住他使坏的手,心中犹豫良久,才轻声道:“你快点。” 自打跟他确立关系,他便一直未曾和她做到最后一步,忍了这么久,她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他。 “臣遵旨。”秦长殷一听她的话,眼神簇起一丝火光,语落灼灼。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朕是大昏君(三十一) 昭宁帝的御船行驶在运河之中,两岸风光大好。 日色渐渐西沉,晦暗不明的光影透过船上的帘幔溢了进来,婢女们迈着款款的莲步,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伺候昭宁帝的婢女守在房门外头,不敢走远,却一直低着头。 容貌俏丽的绿衣婢女手上端着一盏彩绘四龙莲花陶灯走近,疑声问道:“锦瑟姐姐,陛下房中不点灯么?” 锦瑟双颊泛红,轻轻摇了摇头,就在此时房内传来阵阵浅吟声。 绿衣婢女立刻大窘,红着脸逃也似的离开了。 要说秦长殷哪里不好,那便是在房事上格外孟浪,厚颜无耻。 “你快点。”莳七被他撩拨的浑身燥热,敏感的不行,可他偏生像是掌握了主导地位一般,非要吊着她。 她有些烦他,要做便做,不做滚蛋,遂一脚踹了过去。 秦长殷一把捉住她踹过来的玉足,轻轻把玩着。 昭宁帝懒性十足,在莳七过来前,她甚少走路,故而一双玉足生得形状优美,嫩生生的。 他执起她的脚轻轻落下一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脚背上,痒痒的触感让她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脚趾。 秦长殷薄唇紧抿,大掌顺着她的玉足往上。 </center 粗粝的指腹隔着亵裤拨弄着那敏感地带,惹得她浑身又是一阵微颤。 他眸底深邃,晦暗不明,声音低沉,像是极力克制着,“都湿了。” “闭……闭嘴。”莳七脸色发烫的厉害,整个人恨不得埋在被子里,半羞半恼的低声斥责他。 秦长殷薄唇溢出两声轻笑:“陛下想要了?” 莳七侧着脸,将半张脸都藏在了光影里,“烦死朕了,你若是不做,便退下吧!” 她的抱怨在他听来,仿佛耳旁风一般。 秦长殷倾身覆在她身上,眸光灼灼的凝着她,就在她被他灼热的目光瞧得浑身发烫之际,却被他一把扯掉了身上的肚兜。 他眼神向下,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胸前,继而伸出手。 冰凉的翠玉扳指有意无意的擦着那顶端的两处红缨,直将那两处撩拨的脆生生的挺起,他眯了眯双眸,然后低下头一口衔住,右手一路向下,隔着亵裤按了按湿润的那处。 莳七的贝齿死死的咬住下唇,在他手指隔着衣料往里头顶了顶时,终于没能忍住喉头的那声娇叹。 “陛下想要么?”秦长殷忍着浑身的火热,低声问道。 他一面问着,右手又加重了按揉的动作。 “嗯,你快点。”莳七终于忍不住应了声。 秦长殷却不满意,继续手上的动作,轻拢慢捻,“要谁?” 莳七恨不得一脚踹死这厮,蹬鼻子上脸,简直厚颜无耻!可她知道,她就算踹他,还是会被他捉住双脚把玩,到时候难受的还是她。 秦长殷暗着眸色,见她久久不语,遂发狠了一般的拨弄。 莳七快要崩溃了,早知现在这样,她就不该让他上这个床! “你!要你!” 秦长殷唇角微扬,却还是继续问道:“臣是谁?” “秦长殷!朕要你,要你秦长殷!”莳七几乎临近溃乱的边缘,也顾不得什么,直接仰着脸喊出了声。 秦长殷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一手扯掉她身上的亵裤。 “秦长殷!你再戏弄朕,当心朕下旨砍了你!啊!”在她的怒斥中,他扶着那炽铁重重捅了进去。 真是一点也不温柔! 莳七强忍着身下像是要被撕裂的剧痛,双手紧握成拳,狠狠的捶着他的胸膛,“痛死朕了!” 秦长殷也不好受,忍着不敢动,只得帮她分散注意力。 他俯身低头亲吻着她的脖颈,一路向下。 在她痛苦的声音渐渐变成惑人的浅吟时,他才缓缓动着。 雕花红木架子床隐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床上纠缠的身影在垂下的床幔中依稀可辨。 莳七溃不成军,喉咙里不断的溢出哭腔,紧紧阖上的眸子似是滑出一抹晶莹剔透的泪珠,“太……太快了……” “太快了?”秦长殷精壮的腰腹愈发凶狠的撞击着,额间起了一层薄汗,眼底欲色浓重,“臣还快不快?” 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他最爱她在他身下略带哭腔的讨饶。 莳七几乎尖叫出声,环着他后背的手指死命的在他背上滑下一道道血痕。 “不……不是那个快……朕命你……慢点!” 秦长殷喘着粗气,一下比一下更重的冲撞着,“陛下,臣的子孙根有没有被伤到?” “没……没有……” “臣快还是不快?” “太快了……” “嗯?” “不……不不,不快……” 她睁开满是水雾的双眸,却意外对上他那满含笑意的眼睛。 “答错了,要罚。”随之而来的,便是他更如狼似虎的力度和速度,直直将她送入云端。 这厮就是故意的!她不管怎么回答,他都有理由说她答错了。 在他低吼一声之后,他和她十指紧紧扣在一起。 屋内渐渐归于平静,莳七只觉得浑身酸疼,胳膊抬都抬不起来。 她半耷拉着眼皮,无力的抬腿踹了他一脚,“秦长殷!朕记住你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小气的男人,从前她蓄意让人流出去的传言,以及她宠信过江子卿的事,都被他在榻上一笔一笔的讨了回来。 和她如烂泥一般的状态不同的是,秦长殷上身满是薄汗,一场剧烈运动下来,他很快就恢复了神采奕奕的样子。 秦长殷眸光炽热的看着她肤白胜雪的身子,低声道:“臣是陛下的第一个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自然要好好记着。” 莳七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感觉他缓缓俯身凑到她耳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际,暧昧又庸俗。 “陛下好好记着臣,记着臣是怎么入得你死去活来的。” 莳七呼吸一滞,浑身忍不住的发烫,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纵然厚颜如她,在榻上遇上秦长殷,也是自愧不如。 还未待她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一手拢上她敏感的腰侧,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着。 她浑身一僵,不会吧,这厮不会还想…… “天才刚黑,臣一定好好伺候陛下。”秦长殷哑着嗓音在她耳际絮语道。 月娘从云彩后悄悄露出了小脸,也被那低低的浅吟声羞红了脸,又隐到云层后头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朕是大昏君(三十二) 圣驾快到天津之时,河面便结了冰。当地官员接驾,连忙提议人工敲碎河面上的冰,却被莳七否决了。 人工敲碎河面,人力财力不知又要多少。 更何况此处离京城也不远了,圣驾便由船改马,走了陆路。 刚刚走到京城城门前,秦长殷便让队伍停了下来,莳七撩起帘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不对劲。”秦长殷眸光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城门。 城门前的人,不像是他的人。 莳七一听,也朝城门望去,整个城门前显得略微诡异,虽然有进出的百姓,可那些人步履匆匆,头也不曾抬过。 “遣个人去看看。” 秦长殷颔首,遂遣了个人化成百姓的模样进城看看。 可是他们等了许久,也不见探信的人回来。 “看来江子卿已经掌控了京城。”莳七神色凝重,只是让她不明白的是,江子卿控制了京城却秘而不宣,难道是想等她和秦长殷进了城,便将他们一起拿下? “他现在必是已经知道了陛下到了城门口。” 走也来不及了,更何况能走哪儿去呢! </center 就在此时,城门内哒哒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小太监骑着马直奔他们而来。 “奴才参见陛下。”小太监口中说着参见,却依然骑在马上,半点也没有行礼的意思。 莳七隔着帘子淡淡道:“是你主子让你来的?” 那小太监她曾见过的,是江子卿府上贴身伺候的。 “陛下好生聪慧,正是主子让奴才来请陛下回宫的。”小太监嬉笑了两声,形态举止半点也没有将莳七这个昭宁帝放在眼里,也许在他看来,昭宁帝已经死到临头了吧。 “好,长殷,起驾回宫。” “慢着!”小太监拉长了又尖又细的嗓音,阴阳怪气的说道,“陛下,咱家主子只需陛下一人进去,秦将军就在城门外候着。” 秦长殷眼底薄怒尽显,“刷”的拔尖直指小太监。 “长殷。”莳七淡淡出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秦长殷眸光如鹰隼般直勾勾的盯着小太监,片刻才缓缓收回长剑,归剑入鞘。 小太监吓得直哆嗦,脸色煞白,方才那剑锋泛着森冷的寒光,离他脖子只有毫厘之差,若非昭宁帝出声阻止,只怕他就交代在这里了。 莳七指尖轻轻摩挲着戒指,缓缓道:“长殷,你就候在这里,朕和他进宫。” “陛下!”秦长殷猛地转眸看向马车,他不同意,他不敢将她置于任何危险的处境中。 莳七神色威严,厉声呵斥道:“秦长殷!朕命你在这里候着!” 她现在是昭宁帝,他是她的臣子,她说的话就是圣旨。 秦长殷眼底闪过一丝不甘之色,沉沉吐出心口的闷气,半晌才道:“臣遵旨。” 那小太监闻言,得意的瞥了他一眼,然后轻飘飘的道:“那陛下就和奴才走一趟吧。” 秦长殷将自己的骑的马让了出来,莳七深深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见机行事,我在宫里等你。”言罢,她飞身跨上马背,一夹马肚子和小太监绝尘而去。 秦长殷一瞬不瞬的看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双手紧握成拳。 莳七骑着马飞快的奔在京城的长街之上,小太监在后头紧赶慢赶。 她眸光深沉,手指紧紧地攥着缰绳。 其实他们此番前往福建,也带了大队的兵马,若是和江子卿抗衡,兴许也有胜算。 只是她不敢,她不敢因为她一个决定,便带来腥风血雨。 更何况她根本不清楚江子卿现在京城中的势力,她怕一旦两军对垒,其实便是玉石俱焚。 一路没人阻拦,莳七骑着马直穿宫门,小太监的马术不如她精湛,在后面追得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陛……陛下。” 莳七渐渐放缓了速度,小太监这才撵上了她。 “主子在长阳殿等陛下呢。”他不敢喊主子龙阳君,因为主子说,龙阳君是昭宁帝封的,从他掌控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再不是龙阳君了。 莳七听了,没理会小太监,一夹马肚子直奔长阳殿而去。 宫闱内,严禁骑马,可今非昔比,骑在马背上的人是昭宁帝,虽然说不准目前的形式,可却也无人敢阻拦。 “吁……”莳七拉紧缰绳,稳稳地停在长阳殿前,她翻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一旁候着的小太监。 她大步踏入殿内,只见江子卿正坐在椅上,悠闲的喝着茶。 江子卿抬眸瞧见莳七,唇角勾起一丝轻笑:“陛下回来了,臣恭候陛下多时了。” 莳七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江子卿见她不语,轻笑一声,站起身缓缓走到她身前,双手撑在她椅子的抚上手,倾身靠近她道:“几月不见,陛下出落的更动人了,瞧得臣都移不开眼。” “你找人让朕只身一人进宫,应当不是为了称赞朕几句的吧。”莳七微微侧过脸,唇角勾起一抹轻嘲。 江子卿伸出手捏过她的下巴,柔声道:“陛下此番前去福建,就半点也不想臣吗?臣可是一直思念着陛下,每夜独坐到天明的滋味可不好受。” 莳七眼底溢出一丝讥讽,“龙阳君侍奉朕,独坐到天明不是应当习惯么?” “不许叫臣龙阳君。”江子卿神色愠怒,冷声斥了她一句,继而又深情款款的看着她。 “陛下还是叫臣子卿不好么?” 莳七轻笑一声,懒懒的倚在椅背上道:“朕如何唤你,还要你来定?” 在她抬头之际,隐隐露出了脖颈间的一抹殷红。 江子卿眸光一暗,眼底怒色尽显,正要开口,却被身后小太监的声音打断了,“主……主子。” 小太监本想着进来禀报,没想到撞破了主子和昭宁帝的好事。 从他的方向看来,就是主子将昭宁帝压下椅子上,暧昧不已。 “滚出去!”江子卿掉过头厉声呵斥,小太监吓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小太监走后,江子卿复又转头看着莳七,眸光深沉。 他抬手一把扯开她的衣襟,眼底泛着冷光,沉声道:“他干的?” 莳七一把拽过衣襟,冷声道:“朕宠幸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是么!”江子卿勾唇闷笑两声,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了起来,眼底溢满了狠厉,“这么说来,我也不必怜惜你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朕是大昏君(三十三) 莳七还未反应过来,江子卿已经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打横抱起。 “放肆!”莳七怒目而视,厉声呵斥道。 江子卿抱着她大步走到床榻旁,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扔在榻上,嗤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戾气:“陛下曾答应过臣,臣会是陛下的第一个男人,陛下难道忘了?” 他粗鲁的撕开莳七的外裳,重重的压了上来,整个人浑身笼罩着怒火。 “君无戏言,可陛下出尔反尔,自然要受惩罚!” 莳七奋力的挣扎着,可衣衫还是被他撕坏了大半。 “江子卿,你放开!” 江子卿目光灼灼的盯着她裸露的半截雪颈,上头零星遍布着几个暧昧的红痕,像是示威一般,张牙舞爪的嘲笑着他。 “我到底哪里不够好!你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顺着脸颊一路向下,目光略带了几分缱绻。 “等我登基,便封你为后可好?” 莳七心下一横,正欲从戒指中取出匕首,没想到却被江子卿按住了双手,紧接着,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下。 她侧过脸,咬着牙厉声道:“江子卿你疯了!” </center “是啊,我是疯了,可是最好笑的是我什么时候疯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江子卿神态近乎癫狂,眼底却溢满了痛苦。 其实最让莳七没有料到的就是江子卿竟然会喜欢上她。 她原本以为独身一人进宫,不过是为了和江子卿周旋,然后给秦长殷争取时间。 “别想他了,你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一样开心么?”江子卿亲吻着她的脸,声音渐渐柔软了下来。 他见她不语,以为她同意了,心下大喜。 大掌轻抚上她的纤腰,指尖流转之间便要解开她的腰带。 莳七抿着唇,冷眼看着他的动作,找准时机,膝盖猛地顶在了他的下身。 江子卿没有防备,被她踹了个正着,捂着下身滚倒在床榻上,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莳七坐起身理好自己的衣裳,却听江子卿咬牙切齿的冲外头喊道:“人呢!都死了吗!” 不一会儿,殿外匆匆忙忙跑进来两个小太监。 “把她关起来!”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没有动手,“快点!”江子卿一声怒斥,两个小太监吓得连忙上前拖着莳七。 莳七被强行带到一处僻静的宫殿关了起来。 小太监得到了江子卿的命令,将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拿走了,包括戒指。 莳七不得已的穿上江子卿让人送来的衣服,她想了想,对一旁侍奉的小宫女道:“利海去了哪里?” 小宫女低着头不敢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东西。 莳七眸光深沉的看着小宫女出了殿门,然后阖上双眼,想利海。 她从进宫到现在,一直不见利海。 脑海中浮现出利海的身影,他身上没有穿着太监服,周围的环境也并非宫中,奇怪,他究竟在哪里! 利海坐在椅子上,似乎在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莳七等了半天,也没看见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遂缓缓睁开了眼。 在盛夷安的记忆中,利海不是盛临川的人,但也不是盛夷安的人,但是他对盛夷安无害,似乎是中立,又似乎不是。 自那日之后,江子卿再未露面过。 他似是打定主意要让她先崩溃低头,看管莳七的人从来不和她交流,送饭的小太监正是那日和她骑马一起进来的那个。 莳七和他搭过话,小太监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低着头默默将饭菜递给守卫。 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况,她一点也不知道。 意念不能频繁使用,否则她的脑袋就像是炸裂一般的疼。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莳七都快被逼疯了,小太监再一次来送饭的时候,莳七喊住了他:“朕要见江子卿。” 话,依旧是将饭菜递给守卫,然后默不作声的走掉了。 莳七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到,直到傍晚的时候,江子卿却过来了。 “你要见我。”江子卿漫不经心的往椅子上一坐。 “盛临川给你下毒了是么?” 江子卿终于抬了抬眸:“这事你竟然知道。” “盛临川在秦长殷手中。”莳七平静的看着他,“你身上的毒快犯了吧。” 出乎她意料的,江子卿竟然轻笑一声:“她给我下蛊,每月给我一点药压制着蛊毒不发作,不过这些年我一直让人寻找蛊王。” 他眸光里满是讥讽,凑近莳七身前低声道:“你猜怎么着,就在你去福建的第二个月,我找到了。” 莳七微微一笑:“既然是这样,朕还有一事不明白,你既然要朕心甘情愿的跟了你,至少也该解惑吧。” 江子卿心情似乎大好的样子:“你问吧。” “六部,你到底收了哪些人?” “户部,吏部和兵部。”江子卿一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 “步兵统领也是你的人?”莳七挑眉问道。 江子卿轻笑一声:“原先不是,不过现在是了。” “那杜承恩?” “他有勇无谋,也亏得秦长殷竟然放心让他独守京城,我只是用了点小手段,他就打死了步兵统领的独子。” 莳七点了点头,笑道:“子卿,你确实和朕想的不一样。” 江子卿一听她喊他子卿,立时抬眸凝着她,柔声道:“你瞧,我配得上你,你又何必去找他呢?” “你说的有理,是朕糊涂了。”莳七笑盈盈的看着他。 江子卿大喜,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轻轻亲了她的手一下,“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他给不了你的,我还是能给你。” 莳七眼底并无笑意,可面上的笑意不减。 “子卿,从前是朕不好,朕不想再被关在这里了。” 江子卿缓缓站起身,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替她别过耳边的碎发:“只要你乖乖的,我又何必拘着你?” “再不会了,这里太冷清了。”莳七执过他的手,轻轻蹭着手心,像极了一只温顺的猫。 江子卿对她现在的样子十分受用,他轻轻阖上双眸,惬意的开口。 “忘了告诉你,秦长殷已经死了,你就算想找他,也不成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朕是大昏君(三十四) 如五雷轰顶一般,莳七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她下意识的去看手上的戒指,可是空无一物的手指在提醒着她东西早已被江子卿收走了。 “怎么?你竟还是舍不得他?”江子卿骤然抽出手,眉梢上挑,冷声问道。 莳七手脚冰凉,指尖忍不住的颤抖。 她生硬的扯了个微笑,然后上前抱住他,低声道:“怎么会?不过是有些吃惊罢了。” 江子卿目光探究的盯着她,见她笑得自然,半晌才轻笑一声:“那就好。” 他执起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莳七浑浑噩噩的跟着他,满脑子都是秦长殷身死的消息,她不知这事是不是真的,倘若是真的,那这个位面便是失败的,为何陆辛还不来接她。 不过陆辛接到消息总是会有延迟的,如果秦长殷刚死不久,陆辛确实不会这么快来接她。 她满脑子乱糟糟的,眼前全是秦长殷的脸。 喉咙哽的难受,眼眶干涩的厉害。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却是半点也没有泪。 是啊,她哭不出来的,和他在榻上,她却是能飙出泪来,那是生理上刺激的,可是真的到了难受的时候,却半点也哭不出来。 </center 天色渐晚的时候,天空飘飘摇摇的飞下了小雪。 漫天纷飞,不一会儿,阖宫的青砖上便满是薄薄一层淡白了。 莳七静静的坐在窗前,眸光怔怔的望着外头,寒风袭卷着飞雪,瘦骨嶙峋的枝桠在风中显得尤为凄楚。 江子卿将她安置在添香宫里,真是可笑,她从前为了天下美人而下令修建的添香宫,如今却成了禁锢她的牢笼。 “长殷……”她低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耳边尽是他那调笑声,仿佛他还在她身边一样。 晚上的时候,江子卿过来了。 莳七知道他想要什么,她缓缓站起身,替他宽衣解带。 她想替秦长殷报仇,哪怕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只要他今天胆敢碰了她。 江子卿十分受用的张开双臂,大掌一把拽过她的手臂,将她抱在怀中,唇瓣轻轻摩擦着她的耳垂,“其实我也未想过竟然会爱上你,许是你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竟让我舍不得了。” 莳七没有说话,静静的被他抱着。 “夷安,你爱我么?”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目光中满是殷切。 她垂眸,还是不语。 江子卿顿时冷了眸色,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那就先得到你的人好了。” 莳七没有反抗,顺从的揽着他的脖颈,她的变化让他欣喜。 江子卿轻轻吻着她的唇,舌尖轻探而出,试图顶开她的牙关,莳七张了张嘴,让他进来,手指死死的按着身下的被褥,她在里头藏了个瓷碗的碎片。 那是她白日的时候故意打翻的。 她正要将瓦片拿出,可身下却骤然一热,她大脑一片空白。 江子卿看出了她的怔忪,遂放开了她的唇问道:“怎么了?” 莳七推开了他,淡淡道:“来事儿了。” 江子卿脸色一变,伸手撩开她的裙子看她身下,果然看见亵裤上一片猩红,他眸光森冷的看着那处殷红,半晌才坐起身,唤人进来伺候。 莳七顿时松了一口气,任由那小宫女伺候她换衣服。 江子卿彻夜都是冷着脸睡在她身侧,莳七阖上双眸,顾不得使用次数频繁,再次动用意念去查看秦长殷。 顿时,脑子涨的生疼,像是有人拿针扎的一般。 莳七受不住的睁开了眼,罢了,只能再等几天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不信长殷就这么死了。 江子卿在那日之后又忙了起来,莳七有的时候连着几天都看不见他,不过这正好给她查探消息提供了机会。 跟着江子卿的这些日子里,莳七总算摸清楚了江子卿的路子。 他手底下的人,其实并非全是向着他的。 有好些朝臣其实都是曾是被盛临川拉拢的,他们忠心的人是盛临川,只是盛临川在福建被擒的消息传回京城时,不少人便慌了,生怕盛临川将他们供出来,遂暗地里开始商量究竟该怎么办。 而江子卿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他从前是盛临川的人,这点,有些朝臣是知道的,于是,他们便将目光投到了江子卿身上。 既然盛临川已经是彻底倒了,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供出他们,更何况,以昭宁帝在福建大刀阔斧的雷霆之势,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昏聩无道的昭宁帝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占得先机。 刑部、吏部和兵部率先和江子卿摊了牌,江子卿便设计杜承恩的妹妹上香之时,被步兵统领孔季世的纨绔儿子调戏了一番。 杜承恩看着回到家羞愤欲死的妹妹,顿时怒火中烧。 翌日,他遇见孔季世的儿子时,本想揍他一顿,奈何这畜生不抗揍,一拳下去,竟然当场就死了。 孔季世三代单穿,好容易得了这么个儿子,结果却被打死了,当然不肯罢休。 一道折子递到了常同甫那里,常同甫不明真相,遂下令将杜承恩抓了起来,移交刑部办理此案。 刑部尚书本就和江子卿沆瀣一气,遂判决将杜承恩压入天牢,流放三千里。 杜承恩被抓了起来,预备年后流放三千里。 他手下的将士们一时间群龙无首,此时兵部侍郎便上奏提议,由步兵统领孔季世暂代管辖。 常同甫想了想,觉得有理,便准了。 孔季世因为江子卿帮他除掉了打死爱子的凶手,心甘情愿的归顺到江子卿门下。 一时间,京城内的军队都掌控在江子卿手中,他当即下令,重病包围各个贵胄世家的宅邸,一夜之间,天就变了。 常同甫被江子卿软禁在宫中,半点消息也递不出去。 那些勋贵世家一见天变了,加之昭宁帝还远在福建,左右衡量之下,一个个便如墙头草一般,默不作声的跟了风向。 莳七这些日子里不吵不耐,十分乖顺,江子卿也渐渐对她松了防备,也准许她在众人跟随的情况下在添香宫里散散心。 这日,她慢悠悠的在园中转悠,实际上是将地形记在心里,寻机会逃走。 突然有个扫雪的小太监没看到转弯处的莳七,一扫帚便将积雪扫到了莳七身上。 小太监吓了个半死,连忙跪下磕头求饶。 身侧监视莳七的宫女菡萏冷着脸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来人,将他拖下去!” 莳七淡淡抬了抬手:“罢了,菡萏,我身上的斗篷脏了,你回去取一件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朕是大昏君(三十五)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除夕夜。 和往年一样,宫武百官。 菡萏忙前忙后的替莳七熟悉妆扮,三千青丝被拢成髻,龙腾云霄金步摇装点在云鬓间,镜中的女子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不怒自威,却又不失女儿家的风情。 “陛下,该动身了。”菡萏见她久坐不语,遂出声提醒道。 莳七隐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握紧了掌心的东西,微微一笑:“摆驾。” 宫中虽然还是称她为陛下,可是所有人皆是不约而同的以江子卿马首是瞻。 越是临近年关,江子卿便愈发的忙碌。 要想登基,并非易事,他目前充其量只能算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自然要有好多事要做。 除夕夜的晚宴,请的都是已经明里投诚江子卿的官员,而未曾投诚的,还被重兵拘在家中。 纷纷扬扬的雪从天空落了下来,寒风袭卷着飞雪,飘飘摇摇的。 设宴的殿中却是暖意融融的,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莳七坐在高位上,静静的看着底下相谈甚欢的群臣,江子卿见她沉默不语,遂端起酒樽遥遥对着她。 “陛下,臣敬陛下一杯。” </center 莳七眸光流转,落在江子卿身上,唇角牵起一抹笑意,拍了拍身侧,柔声道:“子卿,坐到朕身边来。” 江子卿含笑望着她,依言坐在她身侧。 “子卿的手怎么这样凉。”她的素手搭在他的大掌上,骤觉一片冰凉,不由眉心浅蹙,似有几分埋怨。 江子卿反手将她温热的手握在掌心,笑道:“许是这些日子不曾见到你,心冷了,手也就冷了。”这些日子,他确实感觉到手总是冰凉的,别是病了,等一会儿宴席散尽,还是找太医来诊治一番较为妥当。 莳七轻抬素手,亲自给他倒了杯酒:“喝杯酒暖暖吧。” 江子卿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低声道:“酒哪比得上你。” 京城内的百姓不知朝堂纷争,依然欣喜的团圆守岁,殿外开始响起烟火炸裂的声音,声音渐渐淹没了殿内的欢笑声, 莳七神色一顿,继而眼波微嗔,睨了他一眼,旋即将酒杯端到他唇边。 他何曾见过她这样娇嗔的样子,心湖像是被人投下一颗石子,惊起圈圈涟漪。 江子卿含笑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莳七微微低眸一笑,眼底掠过一丝讥讽。 殿中的大臣们看似在把酒言欢,可实际上都在暗中观察高位上的两人,却见那昭宁帝和龙阳君言笑晏晏,状态亲密,不由暗自惊异。 那昭宁帝竟真的不恼江子卿的所作所为? 就在江子卿和莳七说笑的时候,伺候江子卿的那个小太监忽然匆匆走了过来。 他在江子卿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江子卿顿时脸色大变。 莳七看在眼里,唇角带起一抹如有若无的笑意。 “我出去一下。”江子卿甚至都没有解释原因,神色匆匆的起身离席而去。 殿内群臣们见江子卿匆匆离席,不明所以,顿时面面相觑,一时间,殿内竟是冷清了不少。 莳七微微挑眉,似笑非笑的凝着下面的群臣,漫不经心开口:“怎么龙阳君一去,众卿的心都跟着飞了出去?” 群臣们一时间没搞懂莳七的意思,半晌也没有人回答。 “正好,都齐了,也让朕少费些功夫。”莳七眸光里隐隐泛着冷意,偏生面上还笑得漫不经心。 众臣只觉得后背一凉。 江子卿顾不得殿内的状况,匆匆往外头走。 “仔细说。” 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孔大统领照例夜巡,结果久久未归,才发现被人刺死在段和门前,不止孔大统领,他带出去的那队人也都死了。” 江子卿眉目冷然,孔季世死了? 就在此时,远处小跑过来一个侍卫:“主子,启封门前死了一队夜巡。” 又有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主子,南蜀门……” “主子,晖里门……” 眨眼之间,竟是有好几个前来禀报,江子卿气得浑身颤抖,正要开口之际,心口骤然一痛,像是有虫子在里头啃噬一般。 “主子。” 江子卿强忍着心口的疼痛,厉声问道:“又是哪个门死了人?” 小太监吓得木了脸,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是平谷殿……” 平谷殿正是设宴的大殿。 还未待完,江子卿脸色大变,顾不得心口的疼痛便往平谷殿的方向去了。 到了平谷殿,却见殿门口站了一队手执利剑、身披铠甲的将士。 江子卿的一颗心骤然沉入谷底,他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可身后不知何时窜出来一个人,正拿着一柄长剑架在他脖子上。 他僵硬的转头看去,顿时大惊:“利海?” 利海面无表情,用利剑架着他的脖子就往殿内走。 进了殿内,只见莳七正慵懒的坐在高位上,身侧那人赫然是秦长殷。殿内群臣早已被秦长殷带来的手控制了起来,纷纷抱头跪在地上。 “你!”江子卿眸中满是震惊,正要出声,心口骤然又是一痛。 莳七轻笑一声:“龙阳君这些日子的伪皇帝当得可还舒服?” 江子卿捂着心口,痛得冷汗涔涔,他咬着牙道:“他为何还没死?” 秦长殷眸底满是讥诮,扬声大笑:“就凭你?” 莳七含笑看着狂放大笑的秦长殷,眼底满是笑意,须臾,她转过脸看向江子卿:“你可是心口疼痛的厉害?像是有虫子啃噬一般?” 一听她这话,江子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浑身都在痉挛,“你……你给……我的那杯酒……” “不止,你从前怎么将致幻的药物下给朕的,这些日子,朕便都换给了你。”莳七含笑望着而他,眼神凉薄,“本想留着盛临川,以她体内母蛊催动你体内的子蛊,叫你生不如死,可没想到你竟然找到了蛊王。” “不得已,朕才陪你演了这么长时间的戏,这一下子,所有叛变的人,都在这殿内了。” 江子卿整个人瑟缩在地上,抽搐不已,“你……你装的?” “将计就计而已。”莳七微微笑着。 秦长殷大马金刀的往上一坐,笑道:“蛊王的滋味可不好受,要不是利海找到了能牵动它的东西,现在还看不到你这个样子。”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朕是大昏君(三十六) “何……时?”江子卿痉挛的越来越厉害,嘴角也流出一股黑血。 “从你开始设计杜承恩时,不然你以为朕的京城是那么容易就控制的?”莳七缓缓站起身,声音渐冷,整个人散发着王者之气。 从江子卿在京城蠢蠢欲动的时候,便已经有消息递到了莳七手中。 她让杜承恩将计就计,明知孔季世的儿子已经被江子卿动了手脚,还是一拳揍了上去,那纨绔子弟当场毙命。 “朕只是想看看,原先投靠盛临川的到底有哪些人!”莳七的声音不大,却如惊雷一般砸在在场所有人的耳边。 群臣这才惊觉,其实昭宁帝早已洞悉一切,她若是不将一切交代好,又怎敢放心去福建,能在福建生擒嘉阳长公主,几乎是千钧一发之际扭转局势,昭宁帝向来都不是个草包。 而他们在听闻盛临川倒了的消息时,竟是自乱阵脚,其实细想之下,一切都有迹可循,明明这样大智若愚的常阁老,竟然被几个尚书左右,还撤了陛下临行前留下的杜承恩。 不管是常同甫还是杜承恩,都是极其反常的。 一想到这里,殿中跪着的群臣便冷汗涔涔,甚至有人吓得昏了过去。 莳七眸光淡淡扫了一眼殿内:“把盛临川带过来。” 不过多时,半死不活的盛临川便被拖着过来了,她所到之处,皆是一路血痕。 之前莳七曾亲自审理过盛临川,可她就像是故意要恶心莳七一般,无论她怎么逼问用刑,盛临川都是一副疯疯傻傻的样子。 莳七若是一个个去试探,只怕太耗损心力,更何况,这些叛变的大臣,对她而言如鲠在喉,加之他们并不知盛临川究竟有没有供出他们,在朝堂之上也像是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被引爆。 </center 就在此时,恰好京城递来了消息,江子卿心有反意,连并着几个尚书。 莳七和秦长殷商议一番,遂决定将计就计。 只是千算万算总有失误,江子卿下令死士对秦长殷出手,这是莳七漏算的,此为其一,她也更是没有想到秦长殷会顺势佯装身死,虽然从而降低了江子卿的防备,可却让在宫里不明真相的莳七着实混沌了好一阵子。 那日在添香宫闲逛之前,她便已经用意念查看到秦长殷并没有死,而且他似是还和利海在商量着什么事。 而那日扫雪的小太监正是利海安排的,给她递了消息和催动蛊王的药,让她除夕夜和他们里应外合。 漏算的其二正是江子卿体内的子蛊已经被他用蛊王吃掉了。 当时莳七预备着让盛临川的母蛊催动子蛊的法子也就落了空,没想到外头的秦长殷也查到了此事。 漏算的第三件事便是利海。 她其实一直想不明白利海究竟是效忠于何人,他对自己并无恶意,但是也没有投诚盛临川。 她在添香宫的这些日子,用意念监视利海的时候,发现他似乎能调遣一支神秘的暗卫。 其实她此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何盛临川明明可以让江子卿给自己下毒,然后顺理成章的登基,却一定要先拉拢群臣,还大费周章的跑去福建笼络民心。 这并不合理,盛夷安昏庸,盛临川只要毒死她之后,对外宣称暴病而亡,那皇位就顺势落到了他手中。 而盛临川只需要做的比盛夷安好一点点,就可以让天下民心归顺。 这点一直让莳七百思不得其解,想来今日齐聚一堂,她应该能得到答案。 “正好都齐了,有什么账,便一起算了吧。”莳七斜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开口。 江子卿早已不能顾及周遭发生的事了,他体内的蛊王早在他的心内乱窜。 他的七窍渐渐涌出汩汩黑血,隐隐还有恶臭传来。 而盛临川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就这样,她都不肯吐露半点背叛莳七的大臣。 说起这一点,倒是让莳七有些钦佩了,这样的女人,对谁都狠,对自己更狠。 “盛临川,朕只有一点不明,你有很多机会能将朕毒死,然后顺理成章的登基,为何偏偏还要做这么多铺垫?”莳七眸光淡然的凝着台阶下跪着的盛临川,忽然轻笑出声,“总不见得是为了名垂青史,师出有名吧?” 这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又怎会在意不在意什么名垂青史的。 莳七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的笑了。 盛临川听了她的话,目光呆滞,半晌才痴痴一笑:“皇姐,有苍蝇。” 数九寒天,哪里来的苍蝇,她这样子,倒像是真疯了一样,她瞧着在地上抽搐的江子卿,大笑起来:“你傻了吗?” 莳七见她还在装疯卖傻,目光在殿中流转,除了这点她不清楚,还有一件事她不明白,那就是利海的立场。 直觉告诉她,这两件事应当就是一件事。 想到这里,她目光看向江子卿身侧的利海,只见利海身穿一袭绣着二爪蟒的锦袍,头戴翼善冠,整个人显得格外凌厉,竟和平日里那个唯唯诺诺的太监总管完全不一样。 利海注意到了她探究的目光,看了一眼快死了的江子卿。 旋即大步上前,撩起衣袍半跪下拱手行礼,“赤练影卫指挥使傅庆生参见主上。” 是主上,不是陛下。 盛临川猛地抬起脸,瞪大了双眸死死的盯着利海,不,应该是傅庆生。 “你竟然认了她?”她眼底尽是难以置信,口中不住的喃喃着,“你竟然认了她!” “哈哈哈大魏将亡矣,你竟然认了这个昏君!”盛临川状若癫狂,她疯狂的挣扎着押着她的人。 莳七目光复杂的看着傅庆生双手呈上来的一个蛇形玉牌,赤练影卫。 盛临川贪图的原来一直是这支影卫,可是这支影卫究竟有什么能力能让盛临川不惜耗心耗力的做那些事? “赤练影卫誓死效忠主上。”傅庆生见莳七拿起他掌心的玉牌,继而猛地将头磕在地上。 盛临川癫狂的嘶声喊道:“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竟然都得不到你的认可,她盛夷安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你认了她!” 莳七把玩着手中的蛇形玉牌,下意识的看了眼秦长殷,见他微微颔首,不由放下心来。 “盛临川,这便是你一直费尽心机都要得到的东西?” 盛临川一愣,旋即疯狂大笑:“哈哈哈!盛朦真是将你保护的太好了,竟然连这都没有告诉你!” “也是,她自以为帮你铺好了路,前朝有常同甫坐镇,更是有秦长殷拥兵八十万,而他二人皆是愚忠之人,不愁会叛变,可是她竟然没将这个告诉你!” 莳七目光阴冷的看着状若癫狂的盛临川。 盛朦没有告诉过盛夷安影卫的存在,那盛临川又是如何得知? 盛临川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脸色涨得通红。 她的父亲曾告诉过她,大魏历代帝王有一支影卫,出生入死,堪比人形兵器,他也是无意间从醉酒的盛朦口中得知。 只是这支影卫只忠于他们认可的帝王。 她的野心极大,不止想要这江山,更想要这支神秘的影卫,她不知道这支影卫的首领是谁,只是大概猜出那首领应该是盛夷安身边的人,因为她曾好几次想要直接弄死盛夷安,都莫名其妙的失败了。 这一定是那影卫阻挠的。 得到这个认知,盛临川更是兴奋了,像是一个看不见的挑战一样,倘若她能得到这支影卫的认可,那简直就是有如神助。 她大抵猜到了唯有对比,才能让那支影卫看到究竟谁才应该登上帝位。 所以她费尽心思的筹谋,只为了能得到影卫的认可。 可是眼下,盛夷安竟是在毫不知情中,就让影卫的指挥使交上了蛇符。 她一口气郁结在心口,半晌也没有顺出来,堵得她面色通红,忽然她猛地一咳,一口猩红的鲜血喷了出来。 莳七轻笑一声,缓缓道:“赤练影卫指挥使傅庆生听令,命你在三日内,查清所有与盛临川江子卿勾结的大臣。” 傅庆生低头拱手道:“属下得令。” 除夕夜注定不是个太平夜,当晚,映衬着绽放的烟火与炮竹声,乌衣巷中传来阵阵呜咽和兵器的碰撞声。 一夜之间,天又变了。 哭喊声铺天盖地,却尽数被淹没在炮竹声中。 曾经被重兵包围的官宦宅邸忽然就被撤掉了围着的重兵,而那些前去赴宴的大臣宅邸,尽数都围上了官兵。 大年初三开始,便有身披铠甲的官兵出入乌衣巷,被查抄的金银财物一箱箱的运了出来,风雪渐大,掩盖了地上飞溅落下的鲜血,一时间,京城中人人自危,生怕长公主龙阳君谋反案牵扯上关系。 有了赤练影卫的助力,莳七的大清洗格外的迅速。 她让户部统计出国库的欠款名单,并交由傅庆生去收缴欠款。 除了那些被查抄的,其他尚未收到牵连的大臣纷纷如数将欠款交还,一时间,国库再次充盈。 兵部、刑部和吏部也被大清洗了一番,拔出萝卜带出泥,整个朝堂之上,有三分居二的官员被抄家流放,或是砍头株连。 江子卿除夕夜那日便不堪忍受蛊王的啃噬,一头撞死了,盛临川一直被关在天牢,所有罪状一一清点完毕,莳七才下旨祭天。 春初祭天之时,莳七便用盛临川的头颅做祭礼,告慰福建枉死的无辜百姓。 祭天完毕,盛临川的头颅被挂在十米高的竹竿上,任由鸟雀啃噬,以警醒文武百官。 朝堂之上,官职空缺良多。 恰好也迎来了三年一次的殿试,由于昭宁帝在民间威望渐盛,尤其以福建的学子最为雀跃。 早在昭宁帝的外祖母盛天音开朝之时,以东南一带的文人学士最不屑女人坐江山,一时间东南一带的文人学士最为推崇的便是考了学不去做官。 此举被他们奉为雅。 东南一带的文人一向让盛天音和盛朦头疼,可却也无可奈何。 莳七去福建走一遭后,回京大刀阔斧的砍去朝堂三分局二的大臣,一时间官员空缺,没想到这一年的殿试,以东南地区的文人最多。 在这之后的几年里,莳七下令改革。 在政治上,六部以下设立六科,六科给事中官拜正五品和正七品。 六科,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凡制敕宣行,大事覆奏,小事署而颁之;有失,封还执奏。凡内外所上章疏下,分类抄出,参署付部,驳正其违误。 六科和都察院的职责大抵相同,有六科监察六部,以低官监视高官,在朝堂之上达到一个较为和平的状态。 同时,莳七还听从了常同甫的建议,下令实行考成法。 常同甫认为从先帝开始的朝野泄沓成风,政以贿成,民不聊生,主要原因是吏治不清。他以课吏职即加强官吏考核为手段,斥诸不职,省冗官,淘汰并惩治了一批官员。 在执行上,莳七信赏罚,持法严,使赏罚有准,不姑息。 此令一下解决了官僚争权夺势、玩忽职守的*之风。 在她执政的这几年间,百官惕息,一切不敢饰非,朝廷号令,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行政效力大大提高。 土地上,莳七下令先行整顿户籍,从先帝时期因西北战乱而流离在外的流民,各大州府均要统计人丁。 同时下令全国实行实行三长制。三长制即把百姓按照邻、里、党三级组织起来,五家为邻,五邻为里,五里为党,各设一长。 一切先决条件完成后,莳七这才下旨将无主土地按人口数分给农民耕作,土地为国有制,耕作一定年限后归其所有。 然地主阶级的土地并不属于均田范围。 并着土地改革之后,便是大刀阔斧的军事改革。 昭宁帝短短十年间,整个大魏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再次回到了圣祖在位时的繁荣,甚至更佳。 民间对昭宁帝的评价比圣祖还要高。 傅庆生形色匆匆赶了回来:“主上,已经盘查完毕,如何,西南几个布政使确实有妄加赋税的行为。” 莳七微笑着逗弄床榻上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淡淡道:“罪证呢?” “已经搜集到了。” “放文津殿桌上便是。”莳七抬手帮小娃娃擦掉口水,漫步心经的回答。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朕是大昏君(完) 傅庆生下去后,莳七这才缓缓抱起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陷入沉思。 其实她也是后来才从傅庆生口中得知,当年盛天音创建了皇家暗卫,就是为了替帝王做一些秘辛的事,然盛天音却怕后代的帝王用赤练影卫做一些坏事,遂对当时的赤练影卫指挥使下旨,唯有真正为民着想的帝王才能得到他们的认可。 赤练影卫的存在也是为了如此。 到了傅庆生这一代,原本的昭宁帝昏聩,盛朦就算有心,也无力。 她不能强迫赤练影卫认盛夷安为主,只好恳请傅庆生多多照顾盛夷安,并亲自帮盛夷安铺好了路。 而莳七来了之后,她的所作所为都被傅庆生看在眼里,包括在福建雷厉风行的整顿,让傅庆生真的发现昭宁帝确实是思百姓之所思,想百姓之所想,而并非是心血来潮。 他本想等着昭宁帝自福建归来便坦诚一切,没想到在京中的江子卿却蠢蠢欲动了。 其实那时候常同甫的消息已经递不出去了,是他派了影卫亲自送过去的。 后来他本想亲自去找昭宁帝,可他在暗处观察了一番,发现昭宁帝并非看上去那样已经认命了,于是他派了一个小太监拦住了昭宁帝,昭宁帝比他想象中还要机敏。 当即就发现小太监的异状,并支开了菡萏,和他接上了头。 而这些年,昭宁帝也并没有让他失望,大刀阔斧的改革,雷厉风行,将朝堂上的风气一下子整顿了个遍,百姓得了土地也是安居乐业,就连军队在改革之后,战斗力也急剧上升,抚远大将军征战三年,将侵扰西北的突厥给击退三百里,再不敢来犯。 “咿呀呀。”怀中的小人儿吐着口水泡泡发出一阵咿呀声。 莳七笑盈盈的替她擦掉口水,柔声道:“阿芜快长牙了,竟是这样爱流口水。” “母皇。”身后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莳七抱着小娃娃回眸,笑道:“珩儿来了。” “和父亲一起来的。”盛远珩一副小大人的老成样,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踱步进来,可偏偏生得粉雕玉琢的,整个人还是未脱的孩子气。 秦长殷阔步走了进来,伸手抱过莳七怀中的小女娃,眼中满是笑意:“阿芜,想爹爹没?” 莳七上前替盛远珩擦了擦汗,却见他小手上满是擦伤,不由责备的看着秦长殷:“他还这样小,你也不知道仔细些,每日骑马射箭还是少些吧。” “母皇,孩儿没事的。”盛远珩才不在意这些,他其实十分享受每日父亲的指导。 在他心目中,父亲就是个大英雄。 秦长殷不以为然的答道:“秦家的男儿,还能吃不了这样的苦?” 莳七心疼的看着盛远珩伤寒累累的小手,气道:“珩儿才不是你秦家的男儿!” 秦长殷一见她生气了,遂将阿芜递给一旁的嬷嬷,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 待殿内只剩下秦长殷和她的时候,秦长殷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笑着讨好道:“是是是,远珩是盛家的男儿,那我以后都不带他出去了,只让他在房中学绣花可好?” 莳七被他气笑了,伸手狠狠地揪了他胳膊一下。 “你就故意气我!” 秦长殷半哄半骗就要把她往床上带,低声在她耳边道:“远珩和阿芜太孤单了,要是再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就好了。” 莳七被他一摸,便软了身子,只得靠在他怀里斥道:“远珩他们还在外头呢。” “哪里有,哪次不是带着阿芜去了旁的地方玩了。”秦长殷咬着她的耳朵,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耳垂,“嬷嬷们也是知道的。” 莳七登时红了脸,轻啐一声:“谁都比不上你脸皮厚。” 秦长殷百忙之中答应了一声,继而便低头亲吻着她的脖颈,手上也停不下来的去解她身上的腰带。 不过多时,房中便响起阵阵低吟声和喘息声,在这绚烂的夏日午后,平添暧昧。 一室旖旎渐渐静了下来。 莳七累得不行,靠在秦长殷怀中便沉沉睡去,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听见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说,“时候差不多了。” 景泰蓝大瓮中的冰块渐渐融化,碰在瓮边上,发出叮铃一声的轻响。 莳七骤然惊醒,下意识的去看身旁,却见身侧早已空了的床铺,让莳七心生惊慌。 “将军呢!”她顾不得*的身子,撩开帘子便连声问道。 伺候的宫女低着头忙道:“启禀陛下,将军府出了点事,将军便回去了。” “他走时为何不告诉朕?”莳七眉梢冷厉的斥责小宫女。 小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是将军嘱咐奴婢不要扰了陛下歇息的。” “罢了,你先起来吧。”莳七缓缓放下帘子,淡淡开口。 她和秦长殷在一起已经十年了,远珩也七岁了,阿芜才半岁。 他们是行了大礼的,秦长殷算是她的皇夫吧,当然他也还是抚远大将军。 其实她的戒指早就变成了红色,且神魂也回到了她的体内,只是也不知道为何,陆辛迟迟也不来接她,她也就乐得没有管,和秦长殷过了十来年的夫妻生活。 只当是陆辛那里出了什么事吧。 这些年的生活当真让她心生眷恋,却又像是有一柄刀悬在她的头上,随手都可能掉下来。 以至于她每每醒来之后看不到秦长殷,她心底的不安就像是止不住一般,扩散至整个心房。 莳七起身之后,又去了文津殿批阅折子。 直至傍晚的之后,她正阿芜,却看见秦长殷身边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身上披着麻,头上戴着孝。 “陛……陛下……”小厮脸上满是泪水。 莳七心底顿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忍不住斥责道:“慌慌张张,不成体统!究竟是何事!” 难道是秦老夫人死了? 小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陛下……将军他没了。” 莳七猛然一怔,整个人像是被置入了极寒之地,手脚冰凉,半晌,她才一脚踹在小厮的身上,厉声道:“混账东西!胡言乱语!” 小厮被她踹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未待他起身,便从模糊的泪眼中看着一向镇定自若的昭宁帝提着裙摆疾步而去。 莳七坐在帝王的御辇中,手指死死的攥着衣袖。 她下意识的一手摸着耳垂上的珍珠耳环,一手轻抚着脖颈间的珍珠项链。 这是当年大婚之时,秦长殷亲自帮她戴上的。 他眉目含笑的凝着她,眼中有万千的柔情:“这是秦家祖传的,戴上之后,你就是我秦家的媳妇了。” 她当时莞尔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替他戴上:“这也是我盛家祖传的,戴上之后,你就是我盛家的女婿了。” 两人皆从互相的眼眸中看出了款款深情。 他抬眸看见桌上的龙凤烛,却见两支燃烧的长短不一样,他便上前一口气吹灭了龙凤烛。 旋即转身回到她身边,大掌紧紧地将她的手包裹起来,十指相扣,笑道:“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眼底皆是浓浓的笑意,紧接着念出下一句话。 大婚之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才不敢相信他就这样没了。 莳七的手死死的攥着珍珠项链,低声喃喃道:“秦长殷,朕不准你死。” 帝王的御辇顺着宫道,踏出宫门,缓缓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 莳七从来没觉得这条路这样漫长过,就像跨越山海般漫无边际。 她坐在御辇中,脑海中全是他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行。 “给朕快点!”这段时间就像是将她放在火上烤,焦灼的等待着。 御辇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可是莳七的心却偏生惶恐,她怕,她怕是真的。 越临近将军府,莳七恍惚觉得自己听到了哀乐的奏鸣声,唢呐的声音让莳七忍不住颤抖着手掏了掏耳朵。 “假的,他一定是骗我的。”莳七浑身颤抖,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等朕捉住他,定要治他的罪。” 唢呐吹奏的哀乐声越来越响,莳七忍不住抱紧了双臂,耳朵里传来嗡嗡的声音,像是有无数的小飞虫在她耳边扑棱着翅膀。 御辇稳稳地停了下来,随行的宫女上前撩起帘子:“陛下,到了。” 莳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走进来的,整个人仿佛魂飞太虚了一般。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身处灵堂,站在了一口棺樽前。 她手脚冰凉,双腿沉重,久久也不敢迈出半步。 周围乌泱泱的跪了一地的人,没有她的吩咐,没有人敢起身。 “秦长殷呢!”莳七双眸通红,半晌才吐出这一句。 一旁跪着的秦长殷母亲孙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陛下,长殷就躺在里头。” 莳七像是没听到一样,兀自问道:“这不是他。” 她像是骤然疯了一样,厉声呵斥道:“朕问你,秦长殷呢!” 接到消息赶来的盛远珩看着母亲声嘶力竭的样子,连忙止了泪水上前抱住她:“母皇,父亲走了,你节哀。” 莳七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她下意识的抱住了远珩,喉咙哽得难受,“他不要朕了么?” 盛远珩看着她的样子,心疼不已,紧紧的抱着她:“还有珩儿和阿芜呢。” “对,阿芜。”莳七骤然反应过来,急着找阿芜。 盛远珩连忙拉着她:“阿芜睡了。” 莳七整个人木然的盯着棺樽,里头躺着的男人,明明晌午的时候还拉着她行鱼水之欢,说要给珩儿和阿芜添个弟弟或者妹妹,怎么转眼间就躺在这里了呢! “他怎么死的?”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问。 孙氏哭哭啼啼的将事情的经过说完了。 莳七低垂着双眸,忍不住闷笑出了声,堂堂抚远大将军,竟然骑马摔死了。 宠她入骨的长殷,疼她入骨的长殷,竟然骑马摔死了。 “传傅庆生!”莳七深深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秦长殷的容貌刻在心上,然后头也不回的去了偏厅。 傅庆生来的很快,莳七命他彻查秦长殷的死因,傅庆生领命而去。 莳七又回了灵堂,跪在灵前烧纸。 孙氏吓了一跳,上前就要扶起她,她是陛下啊!哪能跪长殷呢。 莳七垂着眸烧纸:“朕也是长殷的妻子。” 停灵三日,莳七便在灵前跪了三日,粒米不进,阿芜还不知她已经没了父亲,还咿咿呀呀的抓着莳七的小指流口水。 秦长殷下葬那日下起了小雨,莳七整个人像是和世间抽离了一般,淡漠无言。 傅庆生一直暗地里查着秦长殷的死因,却毫无头绪。 那匹马是秦长殷的坐骑,一直很听话,那日却突然发了疯,而它发疯时,秦长殷却没有半点作为,任由马儿将他摔了下来,后脑勺重重的磕在青石上,当场就没气了。 莳七听了傅庆生的禀报,脸色阴沉,猛地抄起书案上的砚台狠狠地砸了过去。 “废物!” “望主上处罚。” 莳七正要开口之际,心口却骤然一疼,是陆辛,他感知到了秦长殷的死亡,所以准备强制带她离开这个位面。 她心神一慌,顾不得训斥傅庆生,连忙让人将盛远珩和阿芜带来。 盛远珩和小阿芜过来时,莳七在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喉咙便哽住了。 她一手抱过阿芜,然后拉着远珩的小手道:“珩儿,以后要照顾好妹妹,不要让她受了委屈。” 盛远珩不知母亲为何突然说这个,却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莳七紧紧地抱着阿芜,然后恋恋不舍的将她还给嬷嬷,让她带着他们下去了。 “傅庆生,朕求你件事,以后帮朕照顾好珩儿和阿芜。” 傅庆生怔怔的看着她,她的样子,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莳七趁着陆辛还未来,陆陆续续将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下去,她做了和盛朦一样的事,替远珩铺好了路。 翌日,昭宁帝被发现死在了睡梦中。 一代明君就这样薨了,帝王驾崩的丧钟响彻京城,讣告传遍全国,整个大魏的百姓全部失声痛哭,半个月内,他们一下子失去了一个好皇帝和一个名震四方的大将军,所有人都感觉大魏的天就这样塌了。 毫无预兆的,年仅七岁的盛远珩丧父又丧母,在常同甫的扶持下登了基,成为了大魏史上第一个男性帝王,也是第一个年岁最小的帝王。 在他登基那日,先帝生前居住的长阳殿里射出一道金光,直冲云霄而去。 只余下一面黯然无光的西域镜静静地躺在那里。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一) “被攻略者死了,你却拿到了神魂?”陆辛立在窗侧,淡淡开口。 莳七静静的坐在桌边,微微颔首,却对那平白多了的十年光阴只字不提。 陆辛的手指轻轻敲击在窗台,若有所思。 莳七眸光淡淡睨了他一眼:“能拿到神魂就是,管这些做什么。” 陆辛回眸看她,半晌不语。 就在莳七等得有些不耐烦之际,他却一挥衣袖:“送你去下个位面。” 莳七再次醒来时,静静地打量着房内的陈设,只见一张素雅的单人床旁是一个类似于游戏仓样的东西。 整个屋内以白色为主色调,东西摆放整齐,满屋子没有任何一张照片,莳七大抵猜出了身体的主人应当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了。 就在此时,记忆排山倒海般的涌来。 莳七闭上双眼,缓缓接收记忆。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尤夏,是个职业全息游戏玩家,方才莳七看到的那个游戏仓就是尤夏进入游戏的端口。 尤夏目前玩的这款游戏,名叫“三界”,这款全息游戏是目前世界上第一款、也是最成功的一款全息游戏,由天下游戏娱乐公司一手打造。 至少在未来的二十年,三界一直都是全息游戏的经典,纵然后来被另一款叫做“神怒”的游戏打破了地位,可那神怒也是天下游戏娱乐公司的力作。 尤夏是三界刚开服的第一批玩家,战力也一直保持在全服前十。 不得不说尤夏在游戏上的天赋极高,她原本是三界第一大公会“醉红尘”的元老级人物,毕竟醉红尘刚建立的时候,尤夏就进去了。 但她生性冷清,不善言辞,和公会成员的关系很一般。 后来醉红尘半路加入了一个游戏名叫“南馆潇湘”的女生加入了公会,她是短时间内以变态般的速度急剧成长的新号。 南馆潇湘就是这个位面的穿越女。 她凭借从后世穿越得知的游戏副本攻略,飞快的提升战斗力,然后加入了醉红尘。 三界鲜少能有玩得好的妹子,尤其还是玩的法师,不是辅助。 南馆潇湘一加入醉红尘,就成了团宠。 不仅仅是因为她变态似的的成长速度,还有她燕语莺呼般的声音,一听就叫公会里大部分男人都酥了骨头。 本来尤夏和南馆潇湘是进水不犯河水,毕竟尤夏加入醉红尘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完成公会任务,开荒拿掉落的。 除非开荒和公会任务的时候能见到尤夏,其他时候,她基本上都是一个人solo。 可是尤夏还是挡了南馆潇湘的路。 尤夏一直是全服战力前十,这前十名里面只有尤夏一个人是女玩家。 南馆潇湘虽然手握众多副本攻略,能让她在短时间内快速成长,可是一到pvp的时候,她总是被碾压的那个。 她曾数次在竞技场挑战尤夏,可基本上都是被尤夏吊打。 公会的人都安慰南馆潇湘,毕竟尤夏那个女人很变态,醉红尘内也就会长和副会长能压过她。 更何况是她一个新号呢。 可南馆潇湘却并不满意,她明白,她要想取代尤夏成为全服第一女玩家,就必须得将尤夏踩在脚底。 她在天赋上比不过尤夏,就算她努力一辈子都没用,她在成长的同时,尤夏也在成长。 加之她暗恋的醉红尘会长拂弥似乎一直都对冷清的尤夏格外照顾。 南馆潇湘想到了摧毁尤夏,这对她而言太容易了。 尤夏基本上不怎么和公会里的人来往,她在人心方面完全占有优势。 于是她精心策划了一场公会成员现实聚会,尤夏本来答应去的,可是后来却突然称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大家本来也没当回事,毕竟尤夏一向独来独往的,当晚,大家玩的都很尽兴。 没想到,第二天,所有人都傻了眼。 公会库房里的东西被人搬空了,而且前一晚就全部卖给了游戏商铺。 那可都是醉红尘好容易积攒下来的宝贝,居然一夜之间就被卖掉了,这让醉红尘元气大伤。 公户成员们冷着脸,一看到尤夏上线的时候,就纷纷质问她昨晚没有参加聚会究竟做什么了? 尤夏当时看了神色冷漠的拂弥一眼,没有说话。 南馆潇湘连忙上前打圆场:“肯定有误会,风弄虽然和大家不怎么来往,但她人还是很好的。” 风弄是尤夏在游戏中的名字。 尤夏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看着拂弥。 解释不是她的风格,更何况她根本不善言辞。只要他一个眼神,哪怕她再不善辩解,她也会开口的。 拂弥眼底溢出一丝薄怒,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最后尤夏被醉红尘公会逐了出去,醉红尘副会长独步杀戮还在世界喊话,“如果有公会收留风弄,就是和醉红尘为敌。” 醉红尘原本是全服第一大公会,一下子库房的东西都被卖了,虽然元气大伤,可是全服战力第一第三都在醉红尘,还是不要为敌的好。 更何况尤夏被踢出来的原因着实让所有公会深恶痛绝。 没有哪个公会愿意接纳一个背叛公会的人,哪怕她实力再强。 尤夏再强,也是建立在全服第一大公会的基础上。 没了公会,她自己一个人开不了荒,这也就意味着她没办法拿到最新掉落。 而且尤夏单开副本,也没有人愿意和她组队,单凭她一个人solo,根本不可能再维持原先的状态,久而久之,她就被淘汰了,不管她怎么努力,最后在竞技场也只能维持在五十几名的状态。 更何况尤夏本来也不是个善于交际的人。 因为三界是全息游戏,为了控制人数,一个身份证只能开一个号,否则只能试玩十二个小时,所以尤夏也没有再开新号。 全服第一女玩家的神话成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南馆潇湘,人美声音甜,操作棒,最重要的是,讲义气。 在这段记忆里,尤夏最后的那个号再也不登了。 为了维持生计,她开始接一些枪手的单,帮别人刷级打副本,赚取佣金。 莳七来到这个位面的时间,恰好是尤夏被逐出醉红尘那段时间。 风弄的号在开服到现在,难得的一天没有登录。 莳七手指轻轻抚摸着游戏仓光滑的表面,嗤笑一声:“南馆潇湘?什么玩意儿。”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 莳七将门窗锁好,连接上游戏仓配套的营养液,然后躺进游戏仓内。 三界这款游戏主要是以东方神话为主体架构,分人神妖三界。 尤夏玩的是类似于猎人的一个职业,叫侠士,妖精侠士。 选择妖界的种族可以搜罗技能书,开启隐藏的属性,比如狐妖、狼妖,从而掌握一些妖精原形具有的技能。 侠士是远程攻击职业,也可以近战攻击,但是它远程攻击的伤害远远地超过了近战能力。侠士偏向于敏捷,也就是说,速度是侠士在战斗中的最大优势。 慢慢消化着尤夏记忆中对三界和她这个账号的记忆。 莳七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座云遮雾绕的仙山,这是她上次下线时的地点。 她现在已经被醉红尘逐出了公会,一个人游荡在地图里。 “嗨,小姑娘,下副本去吗?”就在莳七漫无边际的游荡,心底思量着以后该如何打算的时候,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她转过身,只见一个妖精术士站在那里,男人的人物很帅,是那种粗犷的帅,她忍不住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戒指,却发现戒指依然还是暗淡无光的,心底不由有些失望。 她的戒指也很神奇,本以为进了游戏,那戒指应该就被拦在外头了。 可陆辛给的东西到底不一样,可化实可化虚。 “哪个副本?” 妖精术士脾气好像有点不好,不耐烦的说:“这里还能是哪个副本,狼王的野心呗。” 莳七有些好笑,不过她隐藏了个人版面,这个术士不知道她就是现在臭名昭著的风弄。 不过狼王的野心这个副本她早就已经下过了,当时是和拂弥他们一起的。 眼前的这个术士一看就是刚玩不久的,好像还没有加入公会。 不过到目前为止,三界也就刚开服一年多,玩家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多。 记忆里,尤夏自打被逐出公会,后来慢慢变成枪手代练之后,她不断地重复各种副本,代练各种职业,不是有句话说吗,你今天经历的苦难,总有一天会成为你成功的资本。 在那帮人代练的十年里,尤夏几乎跑遍了三界地图的每一个角落。 她熟知每个副本的攻略,通晓任何职业的优劣势,甚至这十年里游戏修复的每一处bg,她都烂熟于心。 “行。”莳七痛快的答应了,反正她现在闲的没事干,正好练练手。 妖精术士也不废话,马上发送过来一条邀请信息。 “老子说的对邀请你加入他的小队。” 莳七看到邀请信息的时候,猛然一愣,几年后叱咤三界的老子说的对? 术士这个职业现在玩的人很少,有人说它是几个职业中的大鸡肋,论伤害,它不如侠士和盗贼;论法强,法师直接碾压它。 高不成低不就的,除了形象稍微好看点,其他还真没有什么长处。 不过术士在前两年确实是三界中比较尴尬的存在,可是到了第三年,术士渐渐发育了起来,地位一下子就成了天下的亲儿子。 发展到后期,术士崛起后,各大榜单基本上都是术士在霸占,术士成了名符其实的单挑王。 而这个时候,只有操作最为风骚的侠士才能打得过术士。 否则pvp遇见术士,基本上都是被打压的那个。 所以说,侠士容易拿团战的,在前期就属于比较骚的职业,当然后期也是。 可是要想成为制霸三界的术士大佬,前期就要耐得住寂寞,慢慢发育。 妖精术士见她似乎愣在了那里,不由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 “咳,我知道,等级有点儿低。” 莳七微微一笑,“还成。” 三界的人物建模是可以调整的,但也是在玩家的容貌基础上,所以风弄的样子和尤夏是有几分相似的。 风弄的人物绝对没有南馆潇湘美艳,却颇有种出尘脱俗的感觉,加之平日里的风弄冷冷清清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到性冷淡三个字。 那妖精术士一见她的笑容,却是有两秒钟的微怔。 莳七点开了消息面板上的同意,她就加入了那妖精术士的小队。 “老子,走吧。”莳七喊出这个称呼,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老子说的对看着她的个人信息面板,皱眉道:“你就是风弄?” 醉红尘的事早就已经传遍了三界的每一个角落,就算他再不关注,也还是对此事多少有些耳闻。 在他看来,风弄做的事确实不地道,用他混社会的话来讲,那就是不仗义啊! “怎么?”莳七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 老子说的对皱着眉半晌才问:“我还就纳了闷了,我说小姑娘,我看你也不像那样的人啊,怎么就做出那样的事呢?” “你才认识我几分钟啊,就看出来我是什么样的人?”要是碰上别人,莳七可能早就不搭理了,可面对这人,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就话多了起来,“那你说说,我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子说的对的目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莳七一圈,她竟然也没觉得半点不舒服,只是抱着胳膊任他打量。 “反正不是那样的人。”其实他也说不明白他为啥那么相信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莳七听了他的话,眼底不自觉的漾起一丝笑意。 “那这事是你做的吗?” “不是。”莳七诚实的回答道。 老子说的对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那妹子,你解释了吗?” “没有。” “不是,为啥呀?”老子说的对一脸纳闷。 莳七被他问住了,“呃,可能当时傻了吧。”她含含糊糊的一带而过。 其实她一开始过来的时候,也觉得尤夏真的太傻了,这世界不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遇到问题不争取最大努力解决,那就活该被人泼脏水。 可当她完全接受了尤夏的记忆后,发现这姑娘其实是有点自闭的。 她也分析了当时尤夏的心理,一,尤夏本身性格的偏执和自闭让她无所适从,二,她喜欢拂弥,所以当拂弥露出那样的表情时,她就和第一点一样,走了极端。 不过纵然尤夏也有错,却也不能掩盖南馆潇湘的错误。 没有人有资格趁人之危,尤夏的性格不能构成南馆潇湘欺负她的理由。 老子有话说抬头望了望天,半晌才无语的开口:“你这话我还真没法儿接。” “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老喊你老子吧!”莳七唇角带起一丝笑意。 老子说得对随手扯下一根草,叼在嘴里,慢悠悠道:“你喊我北调吧。” 莳七没忍住笑出声,北调有些诧异的看着她。 “欸,那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南水?”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三) 北调再次一脸黑线,可当他抬眸正看见她唇角灼灼的笑意时,也忍不住上扬嘴角。 “走吧。”莳七看了眼自己的补给,一切充足,遂又看向他,“你需要时间去补给吗?” 北调摇了摇头:“不用。” “那就走吧。” “等等,咱们才两个人……”话还没说完,北调自己就停住了,目前三界排名前十的女玩家,怎么还会需要帮手呢。 他卡在狼王的野心已经有一阵子了,组的野团基本上都是团灭。 偶尔能撑到最后一个boss,也还是过不去。 莳七猜出了他的想法,遂笑了笑:“狼王的野心也算是比较难的一个副本了,我当时打的时候,也费了不少劲,不过现在应该好点。” 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就往不远处那片覆盖着皑皑积雪的密林走去。 越是走进林深处,便越觉得寒冷。 三界做的极其逼真,玩家在地图里拥有触觉、嗅觉等等,甚至是痛感,只不过痛感还是调低了百分之八十。 莳七脚踩着积雪,发出一阵格叽格叽的声音。 “你踩着我的脚印。”莳七回头低声嘱咐了一句。 北调应了一声,大大的脚掌踩在她方才踏过的脚印上,心底陡然生出几分怪异。 “来了。”莳七猛然驻足,一抬手拦住了正要跟上来的北调,“一会儿我拉住仇恨,你解决小怪。” “愚蠢的东西,竟敢擅闯狼王的领地。” 突然,一个厚重而洪亮的声音响彻在林中,震得树梢上的积雪簌簌的往下掉。 “为了捍卫狼王的尊严,咬死这些蝼蚁吧!”一只黑色的熊怪怒瞪着眼睛,厉声喊道。 紧接着,便是一群群亮着尖利獠牙的狼如潮水般涌来。 莳七目光凌厉,一脚蹬着身侧的雪松树干,飞身而起,手中不停地射着弓箭,她的速度很快,像一道光,飞闪在丛林之间。 她手中的箭飞快的射向底下的狼群,瞬间就拉住了仇恨,狼群纷纷亮着獠牙转而攻击莳七,奈何她的身姿矫健,狼群根本伤不到她,反而被她射空了大部分的血量,北调挥舞着长剑,近身攻击狼群。 本该一心打怪的他,目光却不受控制的跟着那抹迅捷的身影。 莳七眼看着狼群大半都剩了残血,她便转而去攻击黑熊怪。 黑熊怪的技能是狂风怒吼,一旦释放,便容易造成大面积的伤害。 不过毕竟是第一个boss,难度上还是较为容易的。 莳七根本没有给它释放技能的机会,便已经ko了。 打完黑熊怪,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想她一个六十级的侠士,竟然来打三十五级的副本。 跟着莳七的北调,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过,如果说玩三界是不得已的话,那么现在他心底陡然升起一团火焰,一定要变强,否则就像今天这样,在别人后面捡残血的怪。 莳七看了一眼郁闷的北调,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 “北调,你玩三界多久了?” 北调薄唇微抿,片刻才道:“快四个月了。” 莳七一惊,有些诧异的回眸看他,才三个多月就三十几级了!她玩三界已经一年多了,才六十二级,全服最高也不过六十四级。 他的这个冲级速度确实够快的。 到底是未来纵横三界的大佬! 北调瞥见她略显惊异的神色,心底骤然一喜,仿佛证明了自己不是个废物。 第二个boss也还算轻松,北调像是突然来了状态一样,和莳七配合默契,不过十几分钟,就解决了老二。 从打老二的过程中,莳七还是看出了北调战斗中的个人风格。 老二的尸体躺在结了冰的湖面上,莳七上前摸装备,她本来没报什么希望,毕竟她一向是个非酋。 果然只摸出来一些药水材料,最好的也不过是件蓝色装备,不过正好是适合术士的。 打老三的时候还是费了点劲,纵然莳七走位风骚,还是被伤害了只剩三分之二的血,主要还是因为她和风弄的人物还在适应阶段。 北调就能不行了,他已经残血了。 老三其实是狼王的副手,一只凌厉的灰狼,它的技能能瞬间封印在它五米范围内的玩家,然后发出暴击。 这也就算了,正常来看,只要在它释放技能之前,撤离它周围五米开外就行了。 可是这个副本难就难在它的技能飘忽不定,也许还剩一点满格的时候,也许还有三分之一的时候,它就放技能了。 但是尤夏因为打过无数遍这些副本,所以深谙里面的道道。 所以,莳七很清楚老三的技能释放点。 一旦她拉的仇恨值在全团队中占到百分之六十以上,而恰好老三的怒气值又过了一半的时候,老三就会提前释放技能。 所以,北调必须和她一起拉仇恨值。 和北调交代完毕后,北调的掌心竟不自觉起了薄汗,他心底一阵兴奋。 有了北调一起拉仇恨值,老三迟迟都放不了技能,莳七拉的仇恨一直维持在百分之五十八左右,磨了快二十分钟,老三终于被磨死了。 老三临死前还发出一声震天怒吼,“该死的人类,狼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摸尸体,莳七便让北调去。 可是北调却摆了摆手:“我手气一向臭,要我去估计连蓝装都摸不出来。” 得,俩非酋正好凑一块儿了。 莳七心一横,心中默念,有生之年,至少让她当一回欧皇吧!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祈祷管用了,老三的尸体摸出一堆药水材料,好几件蓝装,一件紫装,还有一本灰色的技能书。 “紫气东来?”莳七看着灰色技能书上的字默念。 竟然是紫气东来! 紫气东来是侠士的本命!堪称逆天的存在,它能将侠士输出的伤害值,其中百分之一转化为这简直就是自带蓝爸爸,而且这个技能属于成长技能,玩家每上升三十等级,就可以晋升百分之一。 她现在是六十二级,也就是说学习了紫气东来之后,她目前可以将伤害值的百分之二转化为 现在可能还不会有多逆天,可是越到后期,紫气东来随着玩家的成长,会源源不断的提供蓝爸爸。 每个职业都有本命技能书,也就是成长技能书。 可是在尤夏的记忆中,单单是紫气东来,三界开服的二十年里,也不过十来个人拥有。 她今天,还真当了一次欧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四) 这次摸出来的所有东西,莳七只要了那本灰色技能书,其他的都给了北调。 那件紫装正好也是术士能用的。 两人出了副本,北调知道要分开了,薄唇抿了抿,呼出一口气。 莳七笑道:“加个好友吧,以后一起玩啊。” 北调硬挺的眉眼中隐隐流出几分笑意:“行,小姑娘还挺厉害。” “你才多大啊,就一口一个小姑娘的。”莳七撇了撇嘴,发出了好友申请。 “我都三十二了。” 莳七哑然,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尤夏现在也不过是个才毕业的小姑娘,不过三十二岁,应该结婚了吧。 “你有孩子么?”心里正想着,也就问出了口。 北调眉梢上挑,看着她明亮的眸子,竟然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我都没结婚,哪儿来的孩子!” 莳七听了他的话,自己都没察觉她松了口气。 “您与老子说的对已成为好友。”信息面板上弹出一条消息,莳七看了一眼,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行,大叔,以后再找你啊。” 北调心底略有不舍,却还是点了点头。 他打通了狼王的野心,要去找npc开启接下来的任务了。 和北调分开之后,莳七便从背包中拿出了刚才的那本技能书,一手捧着,另一只手一拍,那本技能书就化作一道白光飞入了莳七的身体内,而此时,她的技能栏上赫然多了一条紫气东来。 想了想,莳七还是决定赶紧进行她的任务进度。 现在已经没了公会,那就赶快冲级完成任务,争取成为某些任务的全服首发,这样还能得到额外奖励。 心里一面想着,她一面召唤出宝宝,风弄的宝宝是一只巨大的青鸾,名叫凤鸣,看上去温和无害,可是杀伤力巨大,远不像它看上去这么温顺。 凤鸣驮着她扑棱着巨大的翅膀,往昆仑飞去。 她现在要去找玄女,她的任务正好卡在那里。 青鸾背着她飞跃数座仙山,越过飞流直下的瀑布,往昆仑的方向而去。 就在莳七思量以后该怎么打算的时候,背后突然猛地一痛,整个人一阵眩晕,像是中了晕箭一样,凤鸣也情绪不定的嘶鸣起来。 “您遭到了月霓裳的攻击。” “您遭到了千古罪人的攻击。” “您遭到了野爹的攻击。” …… 耳边传来系统一串的提示音,莳七眼看着自己的血量直直往下掉,凤鸣的血也在往下掉。这几人是醉红尘的人,应该是在外面跑地图的,结果狭路相逢了。 不过竟然敢偷袭她!胆子不小! 她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几秒的眩晕一过,她便控制凤鸣飞低,然后骤然收起凤鸣。 人影一晃,就隐匿在参天古木的树梢中。 “奇怪,怎么不见了!”一个黄衣女子蹙着眉头抱怨道。 另一个白衣男子收起法杖,抬头看着澄碧如玉的天空,也皱眉道:“难道已经死了?” “不可能,没有提示!” “不好!风弄肯定藏起来了!” 一个黑衣男子神色骤然凝重,大声喊着,那几个偷袭莳七的人也一惊,连忙走位,预备藏起来。 “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迟了点!” 身后传来一个满含讥诮的清冷女声,如鬼魅一般响彻在几人的心间。 他们连忙拿起武器准备迎战,可那一抹白色的身影仿佛光一般,穿行在他们几人之间,身上不断地传来痛意,月霓裳尖叫一声,“风弄!你敢不敢露出正脸!” 莳七轻笑一声,像是在嘲讽她的愚蠢:“是你蠢还是我蠢,偷袭我还指望我站着任你打,出门带脑子了么?” 千古罪人眼看着他们几人的血不停地往下掉,他喊着让月霓裳赶紧加血。 他们不能被风弄打死,不然会掉装备的。 月霓裳一面加血,一面口中不停的骂着莳七。 可风弄就像是故意的一样,打她的同时,竟然还抽了她几耳光。 “风弄,你他妈有病吧!” 莳七嗤笑一声,眼底俱是冷意:“怎么,只许你骂我,不许我打回去?” 千古罪人、野爹和一旁的两个人不停地攻击着莳七,可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每次攻击都是落空。 渐渐地,他们几个人都只剩下残血了。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莳七停了手,隐匿在树梢间,冷眼看着他们疯狂的从背包中掏出药丸补给血量。 眼看着他们又加至满血后,莳七轻笑一声,旋即再次出手将他们打至残血。 如此反复多次,就连千古罪人那几个男的都受不了了,怒瞪着双眼,可他们怎么也伤不到莳七。 “没劲。”耳边全是那几人的咒骂声,莳七忍不住撇了撇嘴,掏了掏耳朵。 这一次,她没有手下留情,而是将他们一举击毙。 地上哗啦啦的掉出了几件装备,莳七见其中有两件不错的紫装,还挺适合北调的,她就顺手收入背包中。 顿时,那几个死尸又是一阵咒骂,“风弄你贱不贱啊!趁人之危还要不要点脸了!” 其中月霓裳骂的最凶,莳七眸光淡淡扫了她一眼,“趁人之危的不是你们么?” 她并不理会他们的咒骂,本来抬脚欲走,却忽又折返,将他们掉落的装备全捡了起来。 那几人一见她这样,气得不得了,可偏偏死亡倒计时还没过,也动不了,只能嘴上骂她。 他们本来看见风弄的宝宝,就想起公会库房被卖的事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就打算偷袭她,他们几人都是五十几级,偷袭她应该没问题,正好还能捡几样她的装备回去。 没想到现在居然被风弄吊打! 莳七将东西收好后,假装转身离开,实际上却飞身藏入了树梢中,暗地里盯着他们的状况。 过了五分钟,死亡倒计时结束了。 他们几人正要起身,忽然,如雨点般密集的弓箭劈头盖脸的落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两个侠士专属的技能,他们没有防备,就又被杀死了。 “风弄!我操你大爷!”野爹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莳七坐在树梢上轻飘飘道:“口气不小,就是垃圾得很。” 再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要他们几人活了准备起来,就是漫天的箭雨,并着几个伤害巨大的技能,他们就又躺尸了。 如此反复几次,死亡时间一过,也没人敢起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五) 莳七才不管那几人是什么时候才起来的,她玩够了就离开了。 不过她知道,今日之举,醉红尘估计不会罢休的。但其实她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和醉红尘正式为敌了,所以也不差这一次。 她骑着凤鸣一路飞到昆仑,顺利找到玄女,然后领取任务。 玄女眉眼含笑的看着莳七:“风弄姑娘,我前些日子路过镜湖时,不甚遗失了我的皓月石,不知你能否替我找回?” 莳七微微一笑:“当然可以。” 正当她领取任务成功的那一刻,世界传来系统公布的信息,“恭喜玩家南馆潇湘完成任务‘青鸾有信’首个击杀,奖励元宝10,系统声望5000点。” “恭喜玩家南馆潇湘……” 系统连着通知了三遍,莳七正在清理藤蔓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她便打开了玩家战力排行面板。 果然,南馆潇湘已经成功的挤进了全服前三十,而风弄的号因为这些日子的耽搁,则被挤掉在了二十五名。 形式很危急啊,三界冲级狂人很多,狂刷战力的人也有不少,基本上两天不登陆,就会滞后。 南馆潇湘完成了“青鸾有信”这个人物,至少在任务上,她已经是全服最快的了。 手里有副本攻略,就是比较便利啊! 莳七关上信息面板,然后手执锋利的匕首拉过藤蔓狠狠一剌。 越过这片寸步难行的藤蔓,后面就是一方镜湖,湖底就是玄女交代的任务。 其实不少人在完成这个任务的时候,都会不耐烦的直接一把火烧掉这些藤蔓,没有人会吭哧吭哧的收割藤蔓。 玄女的皓月石是日前从昆仑去蓬莱赴宴的时候弄丢的,被镜湖湖底的鲤鱼精藏了起来。 一般玩家可能就直接上去击败鲤鱼精,让它交出皓月石了。 可莳七却知道,镜湖外的这片看似阻挠进入的藤蔓,实则是对付鲤鱼精的好法宝。 她收割了一捆藤蔓,然后潜入湖底。 一路杀了不少小怪后,终于到了鲤鱼精的面前,她将藤蔓割开,弄成指甲大小,然后放在鲤鱼精的巢穴前,自己则找了块石头藏在了后面。 不一会儿,一只肥大的鲤鱼精摇尾而出。 正当它琢磨着细碎的藤蔓能不能吃的时候,莳七飞快的甩出手中的藤蔓,将它牢牢的捆住了。 鲤鱼精猛地挣脱,却因为藤蔓是专克它的东西,怎么也挣脱不了,反而随着它的挣扎,藤蔓越缩越紧。 而莳七也趁机释放弓箭,在最后鲤鱼精还剩残血的时候,一个技能直接撂倒。 莳七咬着匕首游到它面前,一手按住鲤鱼精的尸体,一手麻利的用匕首将它开膛破肚。 果然,里头露出来玄女口中的皓月石,她将皓月石收入背包中,却并未离开交付任务,而是继续手执着匕首替鲤鱼精去鳞,那些鳞片飘散在水中,莳七用藤蔓在水中轻轻一甩,瞬间,那些鳞片被紧紧的依附在了藤蔓上。 莳七将藤蔓收好,紧接着便潜入鲤鱼精的巢穴。 鲤鱼精的巢穴里有不少宝贝,一般很容易被人忽略巢穴,除非心细的玩家才会顺便看看巢穴里有什么东西。 她将鲤鱼精的宝贝尽数收入背包中,这才缓缓游回湖面。 莳七刚出了湖面,长发一甩,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她一面往岸上游去,一面点开面板,很好,全程总共只用了八分钟。 这个任务不算难,就是磨死鲤鱼精比较费工夫,如果不知道藤蔓这个捷径的话,估计最快也要三十分钟。 更何况这个任最恶心的一点是,将皓月石归还给玄女之后,她还会要求玩家再次前往镜湖,替她拿回鲤鱼精巢穴里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个任务连贯下来完成至少也需要一个小时,可莳七现在只花了八分钟。 三界游戏做的很逼真,莳七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衣裙湿漉漉的黏在身上。 她偏头,一手顺着长发将水捋了下来,一面从背包中摸出干净的衣服换上。 召唤出凤鸣,便准备往昆仑飞去时,却收到了世界里系统的公告,“恭喜‘一颗老橘子’击杀羲和的金车副本,奖励天界声望100点,天赋点1点,达成成就‘羲和的金车五甲’。” “恭喜‘天天屁事多’击杀羲和的金车副本,奖励天界声望100点,天赋点1点,达成成就‘羲和的金车五甲’。” “恭喜……” 一连串的系统通知在世界刷屏,莳七微微眯起了眼睛。 十里红妆? 羲和的金车这个副本应该是最近一周几个大公会都在开荒的,醉红尘毕竟是三界第一大公会,像这样的开荒,一般五甲都是落在了醉红尘的头上。 可今天,羲和的金车竟然率先被十里红妆给打通了。 就是不知道,醉红尘的副会长独步杀戮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在莳七的头上。 毕竟他和南馆潇湘一向狼狈为奸。 莳七抬手摸了摸下巴,不过这倒是给了她一条思路,十里红妆一直被醉红尘压在下面,怎么也翻不了身,也许可以利用这个。 什么收留她就是和醉红尘为敌?都是屁话,说什么不敢收留她,不过是因为筹码不够罢了。 想到这里,莳七侧坐上凤鸣,飞向了昆仑。 将皓月石交给玄女后,玄女微笑着对莳七大加赞赏了一番,紧接着她就面露难色,莳七“善解人意”的问她是否还有心事? 玄女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事告诉了莳七,莳七点了接受任务后,紧接着就是将她从鲤鱼精巢穴里的东西全部交给了玄女。 玄女顿时欣喜不已,“风弄姑娘,你是我见过的最机灵的人了。” 从玄女那里领取了任务奖励后,莳七便顺势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玄女介绍她去西王母那里,只是西王母现在不在昆仑,她去了蓬莱赴宴。 莳七心底忍不住吐槽,赴宴赴宴,怎么这些npc天天就是办不完的宴会。 吐槽归吐槽,莳七还是踏上了前往蓬莱的路。 正当凤鸣背着她飞往蓬莱的时候,莳七百无聊赖的往半掩着云雾的人间看去,却意外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她微微一怔,那男子一袭白衣,宛若谪仙。 “检测到您的游戏仓正在受到冲击,请玩家立即下线。”忽然,系统的声音响彻在莳七耳边。 莳七皱了皱眉,顾不得别的,赶紧点击下线。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六) 明明门窗已经锁好了,怎么游戏仓还会受到冲击? 莳七满怀疑心的下了线,她缓缓从游戏仓中坐了起来,顿时觉得整个房子都在抖。 地震? 她随手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开了门走了出去。 “地震喽,出去躲躲。”邻居大叔耷拉着拖鞋,手中捧着一碗放了一层辣椒的面条,呼哧呼哧的拖下肚,看到莳七时,来了这么一句,算是打招呼了。 嘴里说着地震了出去躲躲,可他的神色却没有半点慌张。 “瓜婆娘,快走喽。”邻居大叔对着身后又喊了一句。 屋里传来一阵搓麻将的声音,“晓得啦!” 莳七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里时常地震,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早都习惯了。 今天也就是个小地震,旁的地方人刚来的时候,遇到地震,都是慌慌张张跑出去,可待了几年之后,再遇到小地震,还能坐在麻将桌上不咸不淡的问,“躲不躲?” “不躲,震得不厉害。” “三万!胡了!给钱给钱!” 不过莳七还是跟着吃面的邻居大叔走出了楼,正当她下楼的时候,却意外瞥见手指上的戒指闪烁着淡黄色的光芒。 她不由蹙了蹙眉,什么时候变得? 难道是刚才和凤鸣在天上的时候,看见的那个白衣男子? 不知那个白衣男子是谁,她眉心浅蹙,在脑海中飞快的过着玩家排行榜上的人。 以她前几个位面积累的经验,攻略对象不可能是杀猪的卖菜的,同理可证,在这个恩恩怨怨都纠结在游戏中的位面,攻略对象一定是个战力比较高的玩家。 她过了一遍排行前十的玩家,只想到了一个名叫苏幕遮的玩家,传闻中的气质大抵和白衣男子吻合。 都怪尤夏生性有些自闭,不爱和人交流,不然排行前十的玩家,她怎么也该见过才是。 在楼下等了半小时,等地震过去了,莳七才回去了。 窗外的日色渐晚,莳七打开了冰箱,给自己做了一顿晚饭。 吃饭的时候,莳七打量着房子,整个房子里没有任何一张关于家人的相片。 干净的一尘不染,就像没有人气一样。 其实尤夏自闭不是没有道理的,从小父母离婚,父母都认为她是拖油瓶,都不肯要她的抚养权,那年尤夏才五岁,她亲眼看着她父母当着她的面争吵,那夜昏黄的灯光这辈子都深深刻在了尤夏的心上。 “我带着她怎么嫁人!尤军磊你有没有脑子!” “我管你怎么嫁人!反正我只要冬冬的抚养权,周凉我告诉你,你必须带着尤夏!” 冬冬是尤夏的亲弟弟。 后来法院的判决下来了,尤冬归尤军磊抚养,尤夏归周凉抚养。 周凉嫌弃她是个拖油瓶,转手将把她扔去了乡下给她姥姥带,听说周凉嫁给了一个浙江人,做生意的,每年会寄回来不少钱,却一次也没回来过。尤夏在后来的十年里,只见过一次周凉。 还是外婆去世的葬礼上。 下葬前,周凉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尤夏,戴起了宽大的墨镜,声音淡漠,“别哭了,我给你开了个账户,以后每年我定期往里头打三万块钱,供你到大学毕业。” “我算了一下,你每年学费也不过八千块钱,每个月生活费就算你一千块吧,一年统共加起来也不过两万,我给你三万,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那时尤夏刚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 听说周凉老公的生意已经做到东南亚去了,她在结婚的第二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可她对这个和前夫生下的女儿,却吝啬到恨不得精细到每一分。 至于尤夏的爸爸尤军磊,后来也找了个老婆,却是生怕尤夏上门要钱,早就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莳七收回了记忆,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尤夏,可她的遭遇却冷得让人心生寒意。 夜色渐晚,莳七又上线完成了西王母的任务,顺带着又接了一个支线任务,她下线之前,看了看那个名叫苏幕遮的玩家信息,是灰色的状态,看来是不在线的。 莳七看了看时间,也退出下线了。 她打定主意,先不急着公会,她明天将要开始疯狂刷级做任务的模式。 她要拿下接下来大部分主线任务的首杀,领取首杀奖励,她要让风弄的名字,在三界刷屏! 就喜欢那些人看她不爽,却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临睡之前,她做了个面膜,拿着手机刷三界的论坛,果然醉红尘被洗劫那件事一直占据热门榜首。 她在论坛里搜索了一下苏幕遮的信息,才发现他算是三界里的男神了。 不仅仅是战力高,操作好,更重要的是,他声音特别好听,迷倒了一帮妹子。 还有人暗戳戳的发帖透露,说苏幕遮本人特别帅,是那种温润如玉的帅,这个帖子也是关于苏幕遮的热门帖。 莳七笑了笑,那当然,能让神魂依附的对象,怎么可能丑呢! 除了这些花痴贴,她再没搜到有关苏幕遮的其他信息了。 莳七有些失望的放下了手机,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正是那个会喊她小姑娘的北调。 她眉心浅蹙的思忖,真是奇怪,她怎么会对神魂依附者之外的人产生这样的感觉呢? 这种感觉很不好,莳七有些烦躁,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莳七早早的就起来了,吃完早饭后,她便躺进了游戏仓,登进了游戏。 早晨七点,在线的人还是不太多的。 莳七打定主意刷级做任务,于是她这一天都在跑地图任务。 连着三天努力跑地图,莳七终于赶上了南馆潇湘的进度,听说这几天各大公会在忙着开荒,应该还没人去拿任务首杀。 莳七将凤凰栖落的梧桐树叶带回给了西王母,西王母笑得温婉,“风弄,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系统的声音,“恭喜您成为‘凤栖梧’首个完成玩家,请问要隐藏id吗?” 为什么隐藏,她的目的本就是让风弄这个名字传遍三界的每个角落,她要让所有人忌惮她的存在! 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否后,伴随着一道道金色的字体,系统在世界公告起来,“恭喜玩家风弄完成任务‘凤栖梧’首个击杀,奖励元宝10,系统声望5000点。” 一瞬间,伴随着风弄的名字,消息传遍三界。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七) 随着莳七疯狂的跑地图做任务,连续半个月里的世界系统都是在刷她拿下各个任务的首杀通知。 如果说风弄的第一次扬名三界是因为和醉红尘的纠纷,带来的是坏名声。 那么风弄的第二次在三界扬名,就是因为每天几乎霸屏的系统消息,南馆潇湘不是最想成为三界第一女玩家么? 她非要死死的将她踩在底下! 半个月里,她的等级狂冲到了七十级,位于全服等级第一。 而第二却只有六十七级,也就是南馆潇湘,和她虽然好像只差了三级,可性质上却完全不一样了。 闲下来,她才想起来之前从醉红尘偷袭她的那几人身上搜刮来的装备,她选了几样术士比较需要的,然后用系统邮箱发给了北调。 也不知道他现在冲级冲的怎么样了。 不过毕竟是未来叱咤三界的术士大佬,应该不需要她操心。 想到这里,她将之前在镜湖刮下的鲤鱼精鱼鳞点了点,那些鳞片在湖中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是一到了阳光下,那些鳞片就显得熠熠生辉,隐隐之间还流转着多彩的光芒。 多数人不知道,在南地夜郎国,有一只九命猫妖,她最爱那些不灵不灵的东西了。 其中这只鲤鱼精的鳞片是最流光溢彩的。 而讨好了她之后,就可以开启一个支线任务。 莳七骑着凤鸣,一路飞往南地夜郎。 就在她刚刚到了夜郎国,还未找到九命猫妖的时候,北调突然给她发了一条密音,“小姑娘,你去看看论坛吧。” 论坛怎么了?又炸了? 想到这里,莳七直接从游戏里接入络,登上三界论坛。 只见上头人工置顶的一个热帖标题正是,“风弄欺人太甚!公然抢劫昔日公会成员,人品烂如狗屎!” 她皱了皱眉,点进去一看,帖子里不仅“声情并茂”的讲述了她是如何欺压那几人的,更有一段惊心剪辑过的游戏视频。 里头的风弄咄咄逼人,眼底里全是讥讽和不屑,一面吊打着从前的公会伙伴,一面口出恶言,“出门带脑子了么?垃圾!” 莳七想了想,她没说过这句话,不过应该是从她这句“是你蠢还是我蠢,偷袭我还指望我站着任你打,出门带脑子了么?”还有这句,“口气不小,就是垃圾得很。” 这两句中剪出来的。 而那些跟风的玩家大多捧的也都是醉红尘的臭脚以及醉红尘的人自己带的节奏。 什么“风弄简直就是三界的大毒瘤啊!” “和她接触过,确实不好相处,给人感觉高高在上的,没想到人品这么差!” “这种人都是现实中的loser,跑游戏里找存在感来了!” “三界官方不能封杀她吗!她就是一搅屎棍啊!” 也有持中立态度的,“怎么现在都开始攻击风弄了?是有人在整她吗?” “我也觉得,风弄是不太好相处,但感觉人还可以。” 但这样的声音都是寥寥无几,紧接着就被醉红尘请的水军给淹没在漫天的评论中了。 莳七唇角扬起一丝浅笑,很好!她就喜欢这种在作死道路上一往无前的大无畏精神! 还好她一向机敏,有战斗的时候总是会开着游戏录制功能。 那天和北调打完狼王的野心副本后,她的视频录制应该是忘了关的,所以那几个人偷袭她的视频,应该就存在她的游戏数据里。 看来她一会儿还得下线好好找找。 不过当前莳七还是抓紧完成这个隐藏的支线任务,两个小时候,她成功的完成了支线任务,并得到了一样橙级装备。 像这样的隐藏颇深的支线任务,第一个完成的人一定会拿到一件很不错的奖励,有时候是橙紫装备,有时候可能是技能书,反正看你脸白不白,如果非酋的话,可能确实拿到一件很不错的东西,但是正好不是他需要的,这就很尴尬了。 “恭喜玩家风弄完成支线任务‘九命猫妖’首个击杀,奖励元宝30,系统声望10000点。” “恭喜玩家风弄完成……” 随着系统那甜美的女声连着三次的播报,世界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还有这个任务?从来没听说过!” “就在咱们吃瓜围观的时候,人家又拿了一个首杀!” “走吧,练级去吧,浪费时间,怎么着也是人家的私人恩怨。” “风弄最近拿首杀拿到手软啊,冲击速度也是变态,半个月冲八级,别是买了挂吧!” “你疯了在世界说,小心她看到报复你,打得你直掉装备。” 莳七看着手里那件橙色的装备,内心有些复杂,她本想着猫妖能奖励给她一本技能书,她垂涎那本“万箭穿心”的技能书已经很久了。 如果说“紫气东来”是侠士的本命,是可遇不可求的话,那“万箭穿心”就是侠士毕生的追求。 只可惜,她不是个欧皇。 正所谓玄不救非,氪不改命,她还是安安心心继续拿首杀吧,说不准哪天欧气就来了。 不过这件橙装靴子能提升她目前的闪避属性,对她而言还算有用。 就在她盯着靴子怔忪的时候,那九命猫妖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纤纤素手拨弄着榻上流光溢彩的鲤鱼精鳞片。 “小东西,你带来的东西我很满意,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这么用心的礼物了。” 莳七连忙微笑着看她:“锦心娘娘无需客气。” 九命猫妖占了夜郎国的一座山,自封为娘娘,名唤锦心。 “不过你好像对我的回礼不太满意。”九命猫妖如猫儿一般懒意十足的睨着莳七。 莳七飞快思忖了措辞,准备回答她。 在三界里,每个npc都是有性格的,他们会因为性格的原因做一些让人意外的事,比如贪婪的npc会不动声色的暗示玩家贿赂他,而脾性暴躁的npc则会一言不合就开打。 九命猫妖的脾气有点古怪,毕竟道行颇深,有点脾气也很正常。 正当莳七思量好了措辞,在不得罪她的情况下,能得到更多好处的时候。 只听九命猫妖懒洋洋的笑了声:“也罢,看在你送来的东西的份上,我就再赐你一物。” 她一扬衣袖,莳七的面前顿时出现了一支碧玉簪,上头刻着“死里逃生”四个小字。 莳七终是没忍住,惊呼出声。 点开碧玉簪的属性面板,果然看见上头介绍这支玉簪的功能,它能在任何战斗中,帮助玩家掩人耳目,诈死一次,时长为十秒。 “逆天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八) 离开夜郎国时,莳七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在夜郎国的世界野外boss,夔牛,外形像龙,声音如雷,仅有一足。据说黄帝依照九天玄女的指示将夔杀死,以其皮制成战鼓。 夔牛,80级世界boss,每半个月刷新一次。 像这种世界boss,会产出自身特产套装,而且还会有一个特殊的稀有物品。 算了,她现在才70级,肯定打不过。 等她七十五级之后再来吧。 想到这里,她便点击下线了。 从游戏仓中爬出来,她便将电脑连接上了游戏仓,翻了能有十分钟,她才找到了那天被醉红尘那几人偷袭的视频。 她点开三界论坛,发现上面还是一水儿骂她。 莳七眼底掠过一丝讥讽,跳梁小丑,她开了一个新帖,标题就叫,“话不多说,你们自己看吧,什么叫颠倒是非,我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 发完帖子,莳七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几天忙着冲级,她基本上都是在靠营养液维持生命所需。 现在只觉得嘴巴里寡得慌,她看了眼冰箱里,发现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做饭的食材了,只好动身去楼下的超市买一点回来。 等她吃晚饭,再次登上三界论坛,本以为会看见事态的大逆转。 没想到上面还是一水儿的谩骂和嘲讽。 莳七皱着眉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帖子在发出去十分钟后,就被版主给删掉了! 南馆潇湘手竟然能伸的这么长了? 不行,如果单靠在三界论坛发帖,肯定还会再被删掉,但是三界的玩家登陆的最多的也还是三界论坛,如果发在别的地方,其实和不发没什么两样! 想到这里,她眼底泛着一层阴冷。 算了,还是先上游戏,看看能不能再做个任务吧。 她刚一登上游戏,就收到了北调发来的密音,“小姑娘,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发帖了?” “是啊,可是被人删掉了。” 北调的声音里顿时渡了层冷意:“行,我知道了。”他话音刚落,莳七就看到他的头像灰掉了。 下线了? 这大叔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莳七也没有多想,继续去跑地图做任务。 正当她在青丘领取完任务,准备去做任务的时候,却和一帮醉红尘的人意外撞上了。 其中为首的赫然正是副会长独步杀戮和内政官南馆潇湘,那天偷袭她的几个人也俨然在列。 莳七心里惦记着做任务,拿首杀,并不想和这些人多做纠缠。 可往往有时候就是这样,你不想理有的智障,那些智障就会得意洋洋的以为你是怕了。 莳七远远地看了他们一言,神色清冷就要离开。 月霓裳却冷笑一声,喊住了她,“风弄!怎么看到从前的公会伙伴,都不打个招呼啊?” 莳七没有理她,召唤出凤鸣,正准备侧坐在凤鸣的背上,没想到一支冷箭直直朝着凤鸣射了过来。 凤鸣被打了个正着,眼底满是怒火,朝醉红尘那些人嘶鸣一声。 那几人骤然发出一阵哄笑,其中尤以月霓裳笑得最为开怀。 莳七垂眸摸了摸它的羽毛,旋即从背包中取出一块烤好的肉递到凤鸣嘴边,凤鸣吃下肉,这才收回怒瞪的视线,委委屈屈的看着莳七。 “风弄,霓裳只是和你开个小玩笑,你不要往心里去啊。”南馆潇湘放任月霓裳他们戏弄嘲笑莳七,唇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意,整个人显得温婉,可她眼底却忍不住露出一丝不屑。 “小玩笑?”莳七缓缓抬起双眸,轻笑一声,“是这样的小玩笑吗?” 话音未落,她已是飞快出手放出几只羽箭,醉红尘那几人本没有防备嬉笑之时,没想到竟中了她的暗算! “你!”野爹脸色登时变了,上前就要放技能,却被独步杀戮抬手拦住了。 野爹看着自己掉了小部分的血量,不忿的瞪了莳七一眼。 “风弄,这些日子各大公会忙着开荒,你拿首杀拿到手软了吧!”独步杀戮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莳七嗤笑一声:“你们就算不开荒,也拿不到首杀,别说的好像我占了便宜似的!” 独步杀戮没想到一向有些自闭的风弄,竟然开口怼了他! 他微微一愣,片刻才笑道:“你之前洗劫醉红尘的库房,后来又恶意杀人掉装备,这两笔帐,我们今天就一起了了吧。” 莳七眸光里满含讥诮,她怎会看不出独步杀戮眼底的贪婪。 她这些日子拿的首杀,估计早就让不少人红了眼,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杀了她,就能捡她掉落的装备。 独步杀戮能这样毫无遮拦,也是有道理的,他战力是全服第三,就算平时的风弄也未必能打过他,更何况现在他身边还站了几个五十几级的,还有一个南馆潇湘呢! 独步杀戮这回能堵到莳七,势必要得到她身上掉落的装备。 更何况他师出有名,就算风弄去世界哭诉,又有谁能信她呢! 莳七微微眯起双眼,心底飞快的思量着,倘若硬碰硬,她肯定打不过他们几人联手。 而且他们还有个奶爸。 所以不能硬碰硬,那就只能靠风筝打法,依靠走位取胜了。 总之今日狭路相逢,是不能善了了。 想到这里,莳七立刻催动凤鸣,让它先去托住那几个五十几级的。 凤鸣方才受了他们一道冷箭,心里正记着仇呢!刚一接收到莳七的信息,它便扑棱着巨大的翅膀朝那几人扇去。 那几人没有防备,被凤鸣的翅膀扇了个狗吃屎,凤鸣紧接着就是发出一通攻击,那些人血量登时掉了一半,凤鸣发出一阵高兴的鸣叫。 莳七也不假于后,飞身攻击独步杀戮。 独步杀戮反应很快,立刻躲闪避开了莳七的攻击,南馆潇湘从她的背后偷袭。 可没想到莳七背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闪避贼快。 南馆潇湘心中登时惊疑万分,她和风弄现在不过是相差三级,实战差距竟然这么大! “操!风弄你太不要脸了!”月霓裳被凤鸣的突袭弄得狼狈不堪,她忍不住爆了粗口。 莳七轻笑一声:“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说得就好像你们要脸了似的!” “噗。”树梢上传来一个低低轻笑的男声。 莳七抽空抬眸望去,正瞧见那苏幕遮一袭白衣坐在树上,微笑着看着她。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九) “苏幕遮?”独步杀戮也看到了他,不由皱了皱眉,“这是我们醉红尘和风弄的私人恩怨。” 他的战力是全服第三,苏幕遮是全服第二,如果苏幕遮真的帮风弄,他和南馆潇湘肯定没胜算。 光风弄的那只七十级的宝宝就应经死死的拖住了月霓裳和野爹他们几个! 真是没用的东西! 苏幕遮微微颔首,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我知道。” 莳七瞥了他一眼,又下意识的看了眼手上的戒指,才恍惚想起半个月前做了个主线任务,拿到了一枚可以发射暗器的戒指,不仅如此,这枚橙装戒指还可以提高她的暴击率。 不过戴两个太累赘,影响她发挥,于是在游戏中,她便把陆辛给她的那个戒指换成了装备那只。 独步杀戮听了苏幕遮的话,很满意。 他见莳七有一瞬间的愣神,遂给南馆潇湘递了个眼色,两人联手偷袭莳七。 眼看着那眩晕的技能就要打到莳七了,独步杀戮心中一喜,只要她中了眩晕的技能,那接下来等待她的就是他和南馆潇湘的几个连招。 到时候风弄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可万万没想到,就在眩晕的技能离莳七只剩毫厘之差的时候,却看到她迅敏的一闪,悬悬躲过了技能。 独步杀戮神色一惊,风弄的闪避怎么会这么高! 莳七眸色沉静,一面躲闪着他们两人的频繁攻击,一面飞快的放出伤害。 就在独步杀戮和南馆潇湘惊异于莳七的高闪避、高敏捷时,其实莳七也在惊讶南馆潇湘的实战能力。 南馆潇湘现在的pvp确实比以前好了很多。 拂弥毕竟是全服战力第一,南馆潇湘肯定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 苏幕遮静静地看着树下那个走位极其风骚的女侠士,眼底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独步杀戮和南馆潇湘联手,竟然还未能伤到莳七分毫,南馆潇湘咬了咬唇,风弄怎么能这么变态!周旋在她和独步杀戮之间,竟然还能面不改色。 独步杀戮的脸色也不好看,想他全服第三,还是和南馆潇湘联手的,都十来分钟了,居然还拿不下这个名次不如他的。 这事要是传出去,让他的脸往哪放! 其实别看莳七面不改色的迎战,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快撑不住了。 再这么下去,迟早会露出马脚! 想到这里,莳七咬着唇,心一横,有意放缓了脚下走位的速度。 独步杀戮看出了她的破绽,立刻放出眩晕技能,直接命中,南馆潇湘见状,顿时欣喜,飞快对着眩晕的莳七放了技能。 莳七眼看着自己的血蹭蹭往下掉,她心底默数着,“三、二、一。” 就在她还剩下残血的时候,轰然倒地,而此时独步杀戮和南馆潇湘皆听到了系统的声音,“恭喜您已击败玩家风弄。” 独步杀戮大喜,连忙上前查看莳七掉落了什么装备。 “怎么只有一件蓝装!”南馆潇湘跟在身后皱眉道。 独步杀戮不甘心,将蓝装死死的捏在手里,眼底掠过一丝贪婪,“三界每日封顶多少?” 南馆潇湘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死亡上限。 “十次。” “我就不信十次全是蓝装。”独步杀戮恶狠狠的将手中的蓝装摔在地上。 就在此时,一根根细小的银针如飞箭一般狠狠的扎进了他的脖子,独步杀戮的血量登时掉了三分之一,他震惊的抬头看向苏幕遮。 “苏幕遮你!” 他话音未落,登时一个眩晕的技能加一串的连招就招呼在他身上,还未待他反应过来,他血量已然耗尽。 “您已被玩家风弄击败。” 风弄!风弄不是被他击毙了吗! 纵然有万般的疑问,可他现在也不过是个死尸,死亡倒计时期间,只能干瞪着眼。 南馆潇湘被这一状况搞晕了,因为独步杀戮的系统通知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所以她现在还以为是苏幕遮出手了。 就在她怔忪的时候,一连串的攻击如雨点般袭来,她躲闪不及,血槽也空了大半。 莳七猛地从地上跃起,顺手释放一个技能,顿时暴击。 “您已被玩家风弄击败。” 和独步杀戮一样,南馆潇湘满腔惊疑,风弄不是死了吗!系统也通知了的! bg!一定是bg! 两个大怪收拾完了,剩余的小怪也容易。 凤鸣那里和几人僵持不下,莳七将凤鸣召唤回来,未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顺手就解决了几人。 莳七看着掉落满地的装备,脚步都不自觉轻盈了很多。 她一手拾起方才故意扔出来的蓝装,轻笑一声:“就凭你也想拿我好不容易打来的装备?做梦!” 她挑挑拣拣,从他们掉落的装备里选出几个还算看得上眼的收入背包中。 “啧啧,不对,可能我看不上的东西,在你们眼里说不定就是好的。”莳七眸底闪过一丝精光,想到这里,她一股脑儿将地上的装备全塞进了背包里。 旋即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死尸们:“觊觎别人的东西,就要有被反杀的准备。” 言罢,她便转身走了。 独步杀戮的死亡倒计时一过,正要起身,却遭到闷头一击,并着几个连招,又一次死了。 野爹他们几个忽然有些庆幸,还好他们记得风弄这个女人的变态爱好,过了倒计时也没敢动,不然现在掉装备的就是他们了。 果然,从暗处走来的莳七,笑眯眯的捡起了独步杀戮新掉的装备。 “谢了啊。” 独步杀戮气得肺都要炸了,他早晚有一天把这女人打得弃游! 这回莳七是真走了,不过她料想地上的那几人也不敢起来,想想就痛快! “跟了我这么久,不嫌累么?”莳七淡淡开口道。 须臾,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今天这场pvp,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苏幕遮缓缓走上前,唇角漾着浅浅的笑意。 “客气。”莳七笑了笑。 苏幕遮温润的眉眼间满是笑意,轻声道:“不知道你对十里红妆有没有兴趣呢?” 莳七一怔,眯了眯双眼道:“你应该知道,我去了十里红妆,这就不是我和醉红尘之间的恩怨了。” “十里红妆和醉红尘之间,应该也不需要我多说吧。”苏幕遮温和的笑着。 莳七轻笑一声:“行。”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十) “玩家风弄已加入公会十里红妆。” 一行小字陡然出现在世界聊天框中,正在世界聊天的一帮人陡然愣住了。 两秒的沉默,紧接着就是疯狂的刷屏。 “我没看错吧!风弄加入十里红妆了?” “厉害了,十里红妆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唱大戏唱大戏,醉红尘手撕风弄,十里红妆上赶着护着她,这下有戏唱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 “你们疯了吧,在世界议论两大公会,嫌三界不好玩儿,想退游是吧!”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提醒了在世界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一瞬间,聊天话题迅速更改,什么今天天气不错,什么晚上吃什么之类的很快就把之前的议论顶了上去。 北调一言不发的看着世界的聊天,薄唇紧抿,指尖略有些颤抖的取消了公会邀请。 十里红妆挺不错的,至少能给她一点庇护,哪像自己,四十来级的废术士。 莳七没有理会世界怎么议论她,她点了点今天斩获的装备,挑出术士能用的,一股脑儿全用系统邮箱发给了北调。 其中南馆潇湘掉落的那件橙装最有用,是法师和术士通用的一件装备。 发完邮件,莳七就下线了,甚至都没有去十里红妆打招呼。 她知道,公会频道肯定早就炸了,这事还是留给苏幕遮解决吧,她就不往前凑了。 又是快到晚上了,在游戏里时间过得总是很快。 炒了个菜,简单吃了顿晚饭。 一出游戏,戒指就安然的戴在她的手指上,也是神奇,可化实可化虚。 只见戒指上头的淡黄色光芒似乎比之前要深了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吃晚饭,她便登上了三界论坛,没想到她之前发的那个帖子已经被人工恢复了,而且还置顶了。 这一切都是在她和醉红尘那几人纠缠的时候完成的。 真是奇怪,怎么已经删掉的帖子却被恢复了,看这样子,很明显还是人工置顶了。 是谁在帮她? 现在论坛上的风向已经变得差不多了,估计南馆潇湘还没来得及买水军,声讨醉红尘倒打一耙的玩家比比皆是。 玩游戏,大家最讨厌什么行为,一是恃强凌弱,二是背信弃义,三是各种装逼。 很不幸,莳七之前占了前两样,在外人看来,她洗劫了醉红尘的库房,简直就是卑鄙小人,后来遇见前公会伙伴,还仗势欺人。 所以南馆潇湘才会稍微带一带节奏,就让不少人义愤填膺的骂她。 毕竟键盘后面,人人都可以是大侠。 正是这些大侠,才能维持络上的“安定”。 南馆潇湘玩这一手,玩的贼溜。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期,往一个未知的方向发展了。 现在醉红尘很明显是偷袭风弄,偷袭未遂被吊打之际,还来了个倒打一耙,这种行为实在是有够下作的。 虽然游戏战斗视频中的风弄很张狂,可因为不少公会本来就眼红醉红尘的地位,所以一下子就群起而攻之。 “早说了是醉红尘在故意整风弄了。” “蛇鼠一窝,醉红尘做的事让人恶心,可风弄也不是什么好人。” “堂堂全服第一大公会,欺负一个女生,也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平时仗着是第一公会,明里暗里欺负人的事做得还少了?” 莳七看着论坛上的评论,轻笑一声,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就喜欢搅混水了! 不过她心里还是存疑的,到底是谁帮了她?能力这么大,控制了三界的官方论坛! 莳七有些纳闷,南馆潇湘也干预过,难道三界的官方论坛就这么好控制吗? 晚上上线的时候,北调发来一条密音,“你吊打了独步杀戮?” “你怎么知道?”莳七有些诧异。 北调的声音里隐隐有几分笑意:“你猜,猜中了我就告诉你。” “还大叔呢!这么小气!” “大叔和小气有什么关系?” 莳七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说有关系就有关系。” “行,那就有关系吧。”不知为何,北调的声音听在她耳中,竟觉得有几分无奈与……宠溺? 她想,她一定是疯了! 北调甚至都不是被神魂选中的人。 “有件事想问你。” 北调的声音从密音传来,“问吧。” “我在三界官方论坛上的那个帖子,是不是你让人恢复的?”其实莳七也不确定,只是前后联系了一下,那时北调问她是不是发过帖子,她说是,然后北调说他知道了,然后就下线了。 而在这之后,她和独步杀戮那几人纠缠了老半天,在这过程中,她的帖子却被恢复了。 直觉告诉她,这事和北调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 “直觉。” 莳七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北调满含笑意的声音传来,“你就这么相信我啊。” 她点了点头,点完头才想起他看不见。 于是回答道:“嗯。” 那头沉默了片刻,才听到北调笑了笑:“是我。” “欸,我看你有公会啦?” 一提起这个,北调声音里的笑意似乎淡了几分:“嗯,自己建的。” “你来不来十里红妆?”十里红妆毕竟也是个大公会,北调要是来了,多少会有些便利。 北调怔忪了一下,紧接着笑道:“算了,我自己一个人也就是做做公会任务。” “那行,你哪个副本过不去了,就找我啊。” 北调笑声传了过来:“小姑娘口气倒不小。” 莳七也笑了:“那是,毕竟有这个能力。” 莳七其实挺想让他来十里红妆的,可是他好像不太愿意。 和北调聊完,莳七就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什么也没做就下线了,第二天,就在莳七吃完早饭,躺进游戏仓准备上线的时候。 系统那甜美的机械声传来,“对不起,您的账号已被暂时封禁,请解禁后再登录,如有疑问请咨询客服,天下游戏祝您生活愉快。” 莳七试了很多遍。 可是每一次都是这个甜美的机械声传来,她这才确信无疑,她被人整了。 莳七缓缓从游戏仓中坐了起来,眸底一片阴冷,走到电脑旁登上论坛。 果然,她之前的那条热帖虽然还被置顶了,可是热门第一的帖子标题却是,“风弄现已被封号!不要脸买挂,居然击败独步杀戮!有图有真相!”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十一) 这个帖子条理清晰的罗列了风弄买挂的理由。 第一,风弄已经被醉红尘踢出公会了,按理说,她的冲级速度怎么也不该这么快才是。 她玩这个账号一年多一点,才冲到六十二级,可是在离开醉红尘过后的短短半个月里面,居然一下子连冲八级。 这个速度简直变态! 更何况,大家都知道,越往后的主线任务越耗时间,难度也大,光凭她一个人,怎么能拿这么多首杀? 这要是都没有买挂,就太可笑了。 第二,风弄自离开醉红尘后,跌到了二十几名,因为没有了一些公会加成,可是,风弄在半个月里连冲八级后,战力又一下子回到了全服第十左右。 当日,风弄和独步杀戮他们遇上,独步杀戮好言相劝风弄不要在和他们过不去了,毕竟从前大家都是一个公会的。 独步杀戮的战力一直排在全服前十,如果说越往后,战力和pvp悬殊不大的话。 那么排名前十的玩家pvp就是该碾压的碾压了。 也就是说,排名五百多的玩家,在pvp中完全可能逆袭四百多名的玩家。 可是排行第八要是和排行第十的对上,输的必定是排行第十的。 因为越往上,难度越大。 所以风弄平时和独步杀戮对上,胜算也几乎是零。 更何况独步杀戮身边还有几个五十几级的人,以及一个冲级狂魔南馆潇湘呢! 第三,在那次pvp中,独步杀戮表示,他和南馆潇湘已经确确实实击败了风弄,而且也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风弄更是掉了装备。 但是死亡倒计时还没过,他就没有防备的被风弄击败了。 这到底是不是bg,不得而知,但是综上所述,风弄一定是用了一些让人不耻的手段来以此提升战力和等级。 甚至,这个逆天的挂,能帮她在pvp中击败排名第一的拂弥。 看完帖子,莳七简直叹服,这届水军的质量非常好,交了一份不错的答卷,就连她本人都恍惚觉得自己一定是买挂了! 三界官方论坛早就已经炸锅了,莳七之前发的那个帖子虽然还在置顶着,可是早已无人问津。 之前说过,玩游戏,最讨厌三类人,一是恃强凌弱,二是背信弃义,三是各种装逼。 莳七还是总结错了,应该还有一条,第四点,服外买挂! 其实说到底,莳七如果只是个小透明,买挂被人发现,充其量也就是嗤笑一声。 可谁让她是风头正盛的第一女玩家呢! 更何况她这些日子她拿的首杀,早就让人红了眼。 现在一旦有这个苗头出来,所有人内心的利己主义便一瞬间便点燃了,看似在要求游戏公平公正的疾声大呼,可实际上,不过是嫉妒莳七因为“买挂”,所以拿了他们眼馋,却又拿不到的装备。 人么,不都是这样? 眼下不止三界的官方论坛,就连微博和贴吧上,都已经有了声讨风弄的正义大军。 可是风弄已经被封号了,那他们还能要求天下游戏做什么呢? 他们要求天下游戏重置被风弄打通的副本和主线支线任务。 天下游戏娱乐公司的客服那里也收到了不少的举报。 以至于莳七好不容易等到客服回应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您好,天下客服小青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甜美的女声从手机上传来的时候,莳七才骤然回神。 “你好,我最近被人恶意举报买挂,所以被封号了。” “这个不好意思哦,买挂的行为确实是会被封号的,不存在恶意举报。” “可是我没有买挂,你们公司也是很有意思,我打通副本的所有操作都是在游戏许可中进行的,而且那个假死的装备也是系统的支线奖励,为什么你们公司一接到举报,连查都不查,就直接把我封号了?” 莳七声音里带了一丝薄怒,她敢肯定,天下游戏的审核人员肯定没有查,不然她一切行为都是游戏许可的,为什么会被封号? “抱歉,既然是审核组定的结果,那说明您在游戏中的操作一定是不规范的,请您好好想一想呢。”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本次的会话就到这里,感谢您的来访,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在莳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客服已经啪的一声断了通话。 莳七抿了抿唇,眼底全是冷意。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莳七拿起手机一看,只见上面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是谁打错了,这号码很明显还是北京那边的。 她有些烦躁的拒接了电话,可不一会儿,那号码又来电了。 莳七皱了皱眉,拿过手机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小姑娘。”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却又满是磁性的男声。 莳七一愣,旋即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北……北调?” “是我。” 莳七有些惊讶,也不知为何,在听到是他的一瞬间,她那颗有些烦躁的心竟然瞬间平静了下来,莫名觉得心安。 “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 北调的声音里似有几分笑意:“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了。” 莳七越来越觉得北调有些神秘。 “你的事,我听说了,那个假死究竟是怎么回事?”谈及正事,北调的声音严肃了起来,听上去简直能让耳朵怀孕。 莳七蹙了蹙眉,往床上一躺,然后把自己做了九命猫妖任务的事和他说了。 北调听后沉默了片刻,“所以说完成九命猫妖的这个支线任务,有概率拿到能假死的玉簪,只不过这概率微乎其微。” “对,这些在天下的数据里都能查的到,但是我奇怪的是,有人举报,一般的流程难道不是先审核,然后才会决定封不封号么?”莳七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有件事想问你,系统封了我的号,有没有在世界公告?” “没有。” “那就对了,三界的官方论坛也没有公告。” 北调轻笑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既然走的是非官方程序,那我就可以告他们了。”莳七有些烦躁,她现在手里没什么钱,要告一家大公司,也实在是蚍蜉撼树了点。 “小姑娘,这事你别管了,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十二) 北调不让莳七管这事了,声音里还有几分不容置喙,说时候不早了,让莳七赶紧睡觉。 莳七听着电话里他的声音,心底的安宁无限扩大。 当晚,她很早就睡了,一夜好眠,这场风波像是根本没有左右到她。 第二天,她起来时便看见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北调凌晨三点的时候发来的。 “已经没事了,小姑娘。” 莳七看着短信,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笑意,戒指上的玉石已经变成了黄色。 奇怪,她最近并没有攻略苏幕遮,为什么玉石的颜色还变了呢! 不过她心里惦记着封号的事情,放下手机躺进游戏仓里,果然账号已经解禁了。 当她一上线,注意到她上线的人顿时炸了。 “风弄不是被封号了吗?怎么现在又解禁了?” “后面有人吧,这年头买挂都能横着走,三界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风气马上就被带坏了,真是醉了。” “连官方都不管,这游戏还玩个毛啊!” </center 莳七没有理会世界里阴阳怪气的议论,点开背包,发现里头的装备一件也没有少,然后便匆匆下线了。 南馆潇湘正在做任务,陡然看见世界里的聊天信息,她手中的动作一顿。 咬了咬唇,眼底全是怨恨。 怎么风弄已经被封号了,不过一天就解禁了? 这让她不禁想起之前在三界官方论坛上的帖子,明明都已经删了,结果最后恢复还又置顶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面想着,一面往公会走。 “独步呢?”她皱着眉,拉住一个人问道。 那人愣了愣:“副会刚刚还在。”说着,他点开好友面板,果然看见独步杀戮已经灰掉了的头像。 “副会下线了。” 南馆潇湘神色阴冷的能挤出水来,她抿了抿唇,旋即便点了下线。 莳七将电脑连上游戏仓,找出那天和独步杀戮他们对战的游戏实录。 三界的官方论坛上还是一片对风弄的声讨,可是置顶的帖子又多了一则官方发的,“关于多数玩家举报玩家风弄的开挂问题,我们已经连夜进行数据排查,现已确认玩家风弄不存在不公平游戏、恶意买挂的行为,故撤销对玩家风弄的封号处理,并系统补偿。” 这个官方贴才发出五分钟,立刻便上了热门。 玩家们一看官方出来解释,立刻就像炸锅了一样,他们才不信风弄能凭借一己之力就击败全服第三独步杀戮和排名十八的南馆潇湘! “擦,什么鬼!才一夜就解禁了,说什么没开挂,那倒是解释清楚啊!” “原来只要有关系,就可以操控这么大的游戏,那也真是好棒棒呢!” “就算是误会,也该说清楚吧!” “誓死捍卫游戏公平公正的权利!” “不服!如果不说清楚,只要风弄在三界一天,我就不玩这个游戏!” “附议!” “附议+2!” “附议+∞!” 莳七皱了皱眉,这些什么也不知道、只会瞎跟风的人,简直了。 任何游戏,只要涉及玩家的信息,都不会公布的,更何况莳七这件事涉及一个逆天的装备,那就是能够死里逃生的玉簪。 如果没有她的同意,天下是没有权利公开她手里有这个装备的。 毕竟有的时候,玩家手里拥有什么样的神级装备,都是秘密。 这也是官方解释的时候,没有说明为什么莳七会假死的原因。 就在此时,北调打电话过来了。 “喂,大叔。”莳七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心情陡然大好,连语气都略带了几分轻盈。 北调含笑的声音传来:“我刚刚看你一上线就下了,怎么了?” “没,就是试试看能不能上。” “嗐,小姑娘还不信我。” “信信信,哪敢不信啊。”莳七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笑意,顿了片刻,才又道,“大叔,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电话那头很明显一愣,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像是紧张的样子。 莳七紧接着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喜……欢?”北调呼吸一滞,半晌才小心翼翼的问出声。 莳七笑了笑:“是啊,咱俩不是朋友吗?” 一定是朋友,而且只能是朋友! 北调听到她的话,顿时一阵失望,沉默了良久,才哦了一声,旋即扯着嘴角笑了笑:“那是,肯定是朋友。” 莳七没听出来北调的情绪,和他又聊了一阵,才略有些不舍的挂了电话。 唉,苏幕遮,为什么神魂一定要选中苏幕遮呢! 随着官方发布对风弄是否开挂一事的处理结果的发酵,渐渐声讨风弄的大军变成了声讨风弄和天下游戏的大军。 莳七想了想,还是决定将那个视频公布出来。 就算会暴露玉簪的存在也无所谓了,反正她是要做到最强的。 而且她现在是十里红妆的人,就算那些人觊觎她的东西,也要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能力和她以及整个十里红妆抗衡,倘若十里红妆视而不见,对他们的名声也不好,所以,她算准了十里红妆不会袖手旁观。 等她缓过这段时期,她一定会把拂弥拉下第一的神坛! 她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三界第一女性玩家,而是三界最强! 眼看着三界的玩家都快集体暴动了。 一则帖子横空出世,标题只有六个字,“你们要的真相。” 帖子里是一段游戏实况视频,从风弄和独步杀戮一行人的相遇,到醉红尘的人率先挑衅,风弄不予理会。 他们便出手伤人,一直到风弄回击,一帮人打了起来。 整个视频一共四十几分钟,可是里面风弄的走位异常风骚,居然能穿梭在独步杀戮和南馆潇湘之间迟迟没有被击中。 帖子发出一个小时,回复就已经成百上千了。 “我去,厉害了,七十级的宝宝就能拖住三个五十几级的人,我真的是受到一万点暴击!感情我们在这些大佬的眼里,就是一盘看都不愿意看的菜啊!” “风弄的走位简直就是侠士的教科书啊!” “看完视频,我有点怀疑,独步杀戮真的是全服战力第三吗?怎么这么弱鸡!” 不过也有人提出质疑的,“视频里,风弄不是死了吗?怎么死亡时间没结束,就活了?真的不是bg吗?” 这条质疑的回复一下子就被好多人支持。 就在此时,楼主轻飘飘回了他一句,“急什么,还没完呢。”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十三) 风弄在三界官方论坛上的那个帖子再次在短时间内被顶上了热门。 可是就在不少人质疑那个假死bg的时候,她丢下一句话之后便再也不出声了。 三界官方论坛的流量唰唰唰的飞涨。 很多人都被风弄这种故作玄虚的样子逼急了,在帖子下破口大骂。 “你有劲吗?掉谁胃口呢!” “我猜是没有理由了,到现在也从来没听说过类似的技能,估计她躲在电脑后面抓耳挠腮的想措辞呢!” “等着呗,她要是给不出说法,就让官方给,反正怎么也得回应。” “能击败独步杀戮,不是挂也是bg。” 莳七坐在电脑面前,唇角噙着一抹笑意,南馆潇湘很明显开始找水军带节奏了。 看着回复蹭蹭的刷着屏,莳七轻笑一声,是时候了。 她在这个帖子下面回复道,“有的神级装备,触发掉落的概率甚至是十万分之一,整个三界也不一定有第二个人再有。” 除了这句话,她还po出一张游戏截图,赫然是她那支可以起死回生的碧玉簪。 碧玉簪旁是游戏里的解释,“九命猫妖最爱的碧玉簪,能在任何战斗中,帮助玩家掩人耳目,诈死一次,时长为十秒。” </center 碧玉簪的横空出世,震惊了无数的三界玩家。 他们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逆天的装备。 难怪独步杀戮会被风弄击败了,这样的神级装备,甚至还有系统帮忙遮掩,根本就无法分辨对方究竟有没有被击败啊!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风弄大佬,你的大腿还缺一个腿部挂件不?” “大神!求告知碧玉簪的出处。” “大神的世界到底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在吭哧吭哧打副本,希望能拿个不错的紫装时,人家手里早已经有了神级装备。” “吸欧气吸欧气,我要把风弄的人物截屏供起来。”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手动微笑。” 莳七也不吝啬,很大方的回复道:“碧玉簪是九命猫妖那个支线任务,任务不难,但是想要碧玉簪需要概率触发,首先和猫妖锦心的友好度应该达到挚友,这是前提条件,友情提示一条,锦心喜欢各种亮晶晶的的东西。” 她这个回复刚发出没多久,便被不少人激动的回复刷屏了。 “啊啊啊!大神居然这么大方。” “有点想粉了,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一般来讲,玩家如果能拿到神级装备,炫耀的大有人在,可是炫耀之余还能告诉别人究竟是哪个副本才能掉落的,这种人真的是寥寥无几。 所以莳七这个举动一下子圈粉不少。 当然,也还是有人阴阳怪气的泼冷水的,“风弄之所以敢告诉你们究竟是哪个任务才会掉落,不就是算准了没人能拿到吗?你们也真是天真。” “那肯定的,人家第一句话就说了,这种神级装备掉落的概率甚至能达到十万分之一。” “偏偏有的脑残,还觉得风弄大方,感激涕零的样子,真是笑死了。” 莳七皱了皱眉,直接怼了回去,“有些人说话也客气点,神级装备的概率是官方开服前就定好了的,我能拿到是我运气好,我就不算不告诉你们途径,你们又能怎么样?所以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你们拿不到装备,还成了我的错了?” 这回和以往不一样,莳七现在已经凭借侠士风骚的走位和大方的形象,圈粉不少。 所以她一开腔,便有不少人帮着她怼了回去。 且不管上非议莳七的人有多少,莳七便没再管论坛上的回复。 不过在那之后,确实引起了无数玩家纷纷涌向夜郎国,寻找九命猫妖,千方百计的开启支线任务,就是为了能碰运气拿到那个神级装备。 一时间,莳七有时候跑地图做任务的时候,都觉得有些冷清。 而她击败独步杀戮和南馆潇湘的那段游戏视频,则被奉为侠士操作的教科书。 无数侠士翻来覆去的看了那段视频,就为了能从中学到各种走位和操作。 甚至在十年后,这段视频已然成为了三界游戏史上第一次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经典pvp。 当然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虽然完美解决了风波,可莳七还是有点失望。 她本来是想将脏水全泼到南馆潇湘身上的,可是一来她手里证据不足,贸然行事恐怕会被倒打一耙,二来南馆潇湘找的水军实在是厉害的很。 算了,就让她先逍遥一阵子吧。 这件事一过,所有人都知道了风弄身上有一件神级装备。 莳七倒是不怕有人惦记上,毕竟她身后现在有个十里红妆,他们组团多多少少都要顾及着点,她也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 更何况三界的大部分玩家都知道了她的变态爱好。 那就是打得人掉装备后,会守尸,还不一定守多久!想想就牙酸! 距离这个封号事件过去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莳七鲜少看见北调在线,心里居然也有几分失落。 但是虽然她很少看到北调在线,可是北调的等级和战力还是蹭蹭的往上涨。 由此可以看出来,北调应该是在半夜才会上线做任务。 这天,正在收拾背包的时候,却意外瞥见之前被放进包中的戒指,就是那个陆辛给她的戒指。 居然是灰色的! 莳七的心陡然一颤,苏幕遮出事了? 正当她骑着凤鸣跑到十里红妆公会所在的月下城时,却发现苏幕遮在公会和一帮精英成员讨论开荒的事。 苏幕遮看见她,略有几分惊讶,其他人也盯着她看。 莳七有些不太确定的问出了声,“你,没事?” 苏幕遮疑惑的看着她,片刻才微微一笑:“怎么了?” 就在此时,莳七心中陡然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苏幕遮不是她要找的人! 想到这里,她掉头就走,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情做任务了,满地图的满晃悠,就为了等北调上线。 突然,系统声传来,“您好,周凉来电,请问是否接入游戏?” 莳七一愣,顿时暗骂自己真是蠢了!居然忘了打电话给他! 点了否之后,莳七便退出了游戏,拨通了北调的电话,一阵等待音后,他略显疲惫的声音传来,“咋了,小姑娘?” “大叔你锁骨上有胎记吗?”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十四) 北调骤然一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锁骨。 “有啊,你怎么知道?” 莳七的心底顿时涌起一股喜意,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北调听她半晌没说话,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事儿。” 莳七现在算是明白了,戒指虽然在游戏里能出现,可是它不显示任何颜色。 所以当初遇到北调的时候,她看戒指就是暗淡无光的。她之所以会认为是苏幕遮,主要也是因为当时突然地震了,而她也在系统的提示下,立刻就下线了。 在外界看戒指,正是淡黄色的光芒。 可是她却下意识的以为是因为遇见了苏幕遮才触发的。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她第一次遇见北调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去看戒指的颜色。 比如她会对北调产生好感,等等。 只是她对戒指依赖惯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差池。 和北调聊了一会儿,虽然他低沉却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让莳七听得很舒服,可她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疲惫,于是便让他去休息了。 挂了电话,莳七才想起刚才尤夏的妈妈周凉打了电话过来。 这二十来年也没管过她,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总不会是好心问她毕业情况的吧! 想到这里,莳七还是给周凉回了过去。 “喂。”电话通了,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 “妈,你找我?”莳七也没和她客套,直奔主题。 周凉的声音听上去就能让人感觉到她应该是个保养的很好,而且很漂亮的女人。 “我听说你最近在玩个什么游戏是吗?” 莳七皱了皱眉,整个人缓缓坐直了身体:“你听谁说的?” 尤夏生性自闭,身边也没有一个朋友,周凉又长时间不管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在玩三界! 周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你跟妈妈讲话就这个态度啊?” “你到底什么事?”莳七也很不客气,她是尤夏的妈妈没错,可是从来也没尽过当母亲的责任,“不说我就挂了。” “尤夏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啊!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周凉的火气直往上冒,声音都有些尖利。 莳七忍不住将手机拿远些,用手掏了掏耳朵。 等周凉略有些尖利的声音没了,她才轻笑一声,讥讽道:“妈,你看我叫你一声妈,你真的尽了做妈妈的义务了吗?” “我是没规矩,那也是随你,你攀上了高枝,我当然就成了累赘,要我说,等你老了,我也每年给你三万。”莳七声音里满是讥讽,低不可闻的轻笑都显得格外嘲讽,“不过我比你大方点,我给你十年,也算是我尽了赡养的义务了。不过咱俩现在,就别维持这虚假的塑料亲情了好吗?” 周凉被她的一席话气得一口气堵在心口,半天顺不过来,脸色憋得通红。 “你!” 莳七根本不给她说话的计划,啪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周凉的一通电话,让她更心疼尤夏了。 也不知道如果是尤夏接到这个电话,会不会因为渴求那微薄的母女亲情而战战兢兢的。 可是到头来,周凉也不曾将尤夏放在心上。 莳七轻轻叹了口气,便躺进了游戏仓。 登上游戏的时候,莳七顺带着去看了眼北调的在线状态,发现他的头像是灰色的。 他最近,好像很忙的样子。 就在莳七琢磨了一会儿,打算去接着做主线任务的时候,却收到了苏幕遮的密音,“风弄,你现在有空吗?” “嗯,有什么事吗?”现在知道了苏幕遮不是她要找的人,所以莳七的态度都冷淡了不少。 苏幕遮那边一怔,旋即又说:“你现在来一趟公会吧。” 莳七挑了挑眉,不会是因为她最近的动静太大,十里红妆反悔了吧。 “行,我这就过去。” 挂了密音,召唤出凤鸣,然后又从背包中掏出之前存着的烤肉递到它嘴边。 凤鸣吃的很欢快,吃完了还用脑袋蹭了蹭莳七的手心撒娇。 “走吧,咱们去一趟月下城。” 三界的地图很大,她现在是在一个名叫鹤来岛的地方,如果自己跑地图到月下城,实时时间可能需要一天之久,可是凤鸣背着她的话,只需要半个时辰。 这也是当初尤夏和凤鸣狼狈的打了一天,也一定要收服它的原因。 到了月下城,城内十分热闹,也很繁华。 一路行至十里红妆的公会点,便有人将她往里面带。 那人也是个侠士,一路上都在偷偷打量着莳七,快到地点的时候,那少年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风弄大神,我能拜你为师吗?” 莳七一愣,旋即笑着摇了摇头:“抱歉,我不收徒弟,不过你如果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少年的脸上顿时绽放出阳光的笑容:“真的吗?多谢大神。” “你别叫我大神了,怪怪的,叫我风弄吧。” “是,风弄大神!”少年似乎有些兴奋。 莳七则是有些无语,对他点了点头,一步踏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是个听古色古香的房间,似乎还能闻见一缕淡淡的清香,房间里一共五个人,其中有十里红妆的会长一颗老橘子。 “来了,坐吧。”苏幕遮抬眸看着莳七笑了笑。 莳七也没有客气,往空位上坐了下来。 “这是喊你来,也其实是为了开荒的事,我们希望你能担任三团的指挥。” 莳七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别,我当不了指挥,做个dps还成。” 任苏幕遮怎么游说,莳七都不同意当指挥,只答应了以后开荒都尽量来,一颗老橘子脸色有点不霁,“算了,那你就跟着二团看看天天屁事多指挥吧。” 不用当指挥,莳七顿时松了口气,就在此时,系统的机械声又传了过来,“您好,周凉来电,请问是否接入游戏?” 怎么又来了! 不过能让周凉再次撂下脸打电话过来,莳七倒是有点好奇了,她和苏幕遮他们打了个招呼后,便转身出去了。 接入通话后,就听到周凉开口道:“夏夏,刚才是妈妈语气重了点,你别怪妈妈啊。” 莳七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嗯,你到底什么事?” 周凉沉沉吐了口气,像是在压着情绪:“夏夏,你是不是在玩一个叫三界的游戏啊?” “是啊,怎么了?” 周凉微微一笑:“你两个弟弟也在玩,听说你那游戏玩的挺好的,还是个大神呢,你带带他们吧。” 莳七心底骤然一沉,她那两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又怎么会知道她是风弄的! 第一百七十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十五) “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游戏名的?”莳七阴着脸问道。 周凉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你弟弟知道怎么了?怎么好像防贼呢?” 莳七险些就被气笑了,她的信息莫名其妙就被流了出去,身为母亲的周凉竟是觉得她在防贼? “我还有点事,先挂了。”莳七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正要挂掉通话,却听到周凉的声音,“那我让你两个弟弟去找你了啊,你带着他们点,别被人欺负了。” 莳七没空理会她,直接挂了通话。 就在她挂掉通话的一瞬间,系统的提示音再次传来,“您好,北调来电,请问是否接入游戏?” 北调? 莳七心下有几分疑惑,却还是有些期待的点了确定。 “小姑娘,别玩游戏了,快下线。”一接入通话,她就听到北调略显急切的声音传来。 “怎么了?” “你看看论坛吧,我已经让人处理了,可还是不停的有号在刷。”北调呼吸有些不平稳,像是在疾步走着。 莳七心底顿时升腾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她直接在游戏内登上了论坛,只见版面上一连串的帖子皆是一个标题,“曝光风弄,颜值好高啊!” 她抿了抿唇,眼底掠过一丝薄怒,点进去一看。 只见那帖子上详细的贴出了她的家庭住址、手机号码等详细的个人信息,包括几张她的照片。 有人人肉她? “你那地址被曝光了,赶紧下线。”北调薄唇微抿,顿了顿又道,“乖,不怕。” 莳七依照北调的嘱咐下了游戏,连接着游戏仓的手机不停的震动着,上头显示着陌生的号码。 她略有些烦躁的接了电话,“喂,谁?” “是风弄吗,你也住在威城?看你长得挺漂亮的,什么时候一起吃顿饭啊!”对面传来一个有些猥琐的男声。 莳七面无表情的把电话挂了。 手机上一连串的短信消息,内容千篇一律,大抵分为三种,一是抱她大腿的,二是夸她漂亮想做朋友的,三是言语中带着调戏骚扰她的。 这个位面和以前不一样,从前的位面只有一个世界。 而这个位面分了现实世界和游戏虚拟世界,她了解的南馆潇湘都是游戏中的虚拟形象,却对她在现实生活中是什么身份一无所知。 莳七抿着唇坐在沙发上思忖着,目前为止,她只得罪了醉红尘的那一帮人。 手机又响了,莳七瞟了一眼,却见上头赫然是北调的名字。 “喂。” “我在你家附近的咖啡厅。” “嗯?”莳七一怔,“你不是北京人吗?” 当初北调第一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上面显示的地点是北京。 “我担心你。”他在论坛上第一次看到她的照片时,第一反应就是太漂亮了,有种出尘脱俗的感觉。 三界玩家基数庞大,素质也参差不齐。 他的第二个念头就是怕她的这张脸给她带来危险,于是他订了最近的航班飞了过来,怕贸然登门会吓到她,他便去了她家附近的咖啡厅。 莳七微微一怔,旋即心底涌上一丝甜意,“我去找你?” 北调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他语气中略带了几分笑意:“小姑娘你心怎么那么大,就不怕我也是坏人?” “你不是。”莳七微微一笑。 挂了电话之后,莳七竟然有点紧张,她打开衣柜,连着翻了一排的衣服,居然找不到一件合适的。 最后也不知道耽误了多久,才匆匆挑了一件换上。 她心情忐忑的往咖啡厅方向走,越是临近咖啡厅,她指尖越是颤抖。 莳七低着头在心里暗骂道,没出息,好歹是当过皇帝的人!怎么还这么怯场! 春末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顾北调的身上,他的手指有些无序的敲击着桌面,面上冷淡的神色完全掩盖了他此刻紧张的内心。 等了许久,他忍不住转过头去看落地窗中倒映的自己。 干净的衬衫,下巴上没有胡渣,头发柔软而又不显凌乱,好像小姑娘都喜欢这种打扮吧? 他自己都感觉自己这样子年轻了不少。 顾北调时不时的抬头看看门口,他完全没注意到,咖啡厅里好几个小女生都在暗戳戳的偷窥他。 也不知又等了多久,他才看见一个身材纤瘦高挑的女生缓缓走了过来。 那双略显冷淡的眸子在看见她的一刹那,便瞬间流出一丝慌乱。 莳七握着手机,来开玻璃门,一眼望去,便看见那个坐在靠窗位置的男人,眉目硬朗,五官深邃,直觉告诉她,他就是北调。 果然,他站了起来,莳七走上前。 “北调?” 顾北调淡然的神色下蕴藏着几分紧张,“是。” 莳七在他对面坐下,要了一杯卡布奇诺,笑道:“看来你还挺有魅力的。” “嗯?”顾北调抬眸看她,有些不解。 莳七不动声色的指了指周围:“你看,我一坐下来,周围的这些小姑娘都失望的低下了头。” 顾北调不由哑然失笑:“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她们本来想上前搭讪的呗。”莳七眉眼含笑的盯着他看。 顾北调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嗯,那你呢?” “我?我已经行动了,现在不就坐在你对面吗?” 顾北调老脸一红,遂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大叔,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呢?”莳七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一直的疑惑,“还有你为什么能左右三界的官方论坛?以及我被封号的时候,你让我什么都别管,第二天我的号就被解禁了。” 顿了顿,莳七抬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的问:“你该不会是天下的内部人员吧。” 顾北调沉默了片刻,才道:“是。” 莳七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顾北调不止是天下的内部人员,看他的年龄,说不定还会是个小主管。 “我想了想,你还是赶紧搬家吧,你的地址被人曝光了,现在太危险了。” 搬家? 莳七也确实有点想搬家,尤夏租的这个房子是栋老楼,小区的治安也不怎么样,每次躺进游戏仓的时候,还是多多少少会有一点胆战心惊的。 和顾北调在咖啡厅待了一下午,中途的时候,莳七的手机虽然被调成了静音,可还是亮个不停。 全是陌生的号码打来的电话和发过来的骚扰短信。 顾北调的脸色有点不霁,沉声道:“你再等两天,我帮你把人揪出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十六) 顾北调只在威城待了两天就回北京了,莳七知道他请假也不容易。 这两天里,顾北调陪着莳七找了一座新房子,房租在倒也不贵,治安也很不错,顺带着,她连手机号码也换了。 搬家的事也是陆陆续续的进行的,在这期间,莳七都住在宾馆里,也不知道是她多疑了还是怎么回事,有两次回家拿东西,总感觉有些不安。 她的手机卡也换了,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影响。 当她第三次回旧居拿东西的时候,邻居大叔倒是敲响了她的门。 “大伯有事吗?” 邻居大叔憨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最近老看你不在家,然后你朋友来找你都没有找到。” “我朋友?”莳七立刻警觉起来。 尤夏哪儿来的朋友!顾北调也回北京去了。 “是啊,一个高高的,有点胖的男的。我让他打你电话,他没打给你?” 莳七眸底立刻起了一层薄冰,她还是低估有些猥琐男了。 “大伯啊,我要搬走了,这些牛奶给你们喝吧。”莳七将家里剩下的一箱牛奶提给了邻居大叔。 邻居大叔连忙摆手:“不不不,哪能要你的东西呢。” 推脱了半天,莳七还是把牛奶塞给他了,然后拿好东西便匆匆回了宾馆。 她这两天忙着搬家的事情,游戏都没怎么上,幸好她请人把游戏仓搬到了宾馆。 登上游戏,莳七就看见苏幕遮给她发来了的密音,“明天开荒,别忘记了。” “知道了。” 苏幕遮顿了顿还是问道:“前两天,你的信息都被曝光了。” “嗯,我知道。” “你还好吧?” 莳七笑了笑:“这有什么好不好的,就是忙了点。” 苏幕遮像是想起了什么:“这两天,一直有两个人来公会找你,说是你弟弟。” 莳七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差点忘了周凉这一茬了。 而就在此时,苏幕遮像是和一旁的人说了什么,低低应了几声,旋即对莳七说:“公会有点事,我就不和你多聊了。” 莳七现在还是七十级,她翻了一下排行榜,她的战力在这两天其间,掉到了第十二名。 不过让她惊异的是,独步杀戮竟然掉到了第五名。 莳七看了一下顾北调的信息,惊讶的发现他居然已经到了四十九级,而且更夸张的是,他的战力比很多五十一二级的玩家都要高。 不能再耽搁了。 莳七召唤出凤鸣,便飞去了下一个任务地点。 她的任务至今还卡在青丘那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赶上她的进度,并且打破。 去往青丘的途中,路过一个六十级左右的地图,里面有不少正在做任务的玩家。 他们看到莳七,先是一愣,然后粉嫩分盯着她看,就像行注目礼一样。 紧接着,居然有个六十五级的神仙战士冲着莳七吹了一声口哨,大笑道:“嗨,美女,听说三界要开联姻功能了,要不咱俩联姻?” 莳七面无表情,压根不想理他。 可那个神仙战士笑得更加放肆猥琐了:“美女,我看了你的照片,特别符合我审美,就是化妆不太好,我比较喜欢素颜的,不过我也勉强能接受,咱俩要是联姻,我扛你输出,简直完美啊!” 一旁围观的人像看疯子似的看他,他知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和风弄啊! 强悍到能吊打全服第三的风弄啊! 莳七低眉轻笑一声,从凤鸣身上跳了下来,随手点开了这个神仙战士的欣喜面板,他倒是自信的很,没有隐藏自己的排名信息。 “爷是战魂?全服战力排名第三十二,竞技场排名第五十八,战力和竞技场差这么多。”莳七唇角扬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废物的?”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人物模样,却还是能看出爷是战魂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要我说,你干脆改名得了,就叫爷是废物,战魂什么的,根本不适合你。”莳七眸含嘲弄的看着他。 爷是战魂气得浑身发抖,可偏偏不敢说些什么。 莳七轻笑一声:“以后别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去撩妹,真是low爆了。” 什么哎呀素颜多好看,我就喜欢素颜的。 什么有没有自拍啊,没有?没有现在拍啊。 什么你长得真的挺像我前女友的。 这些low到惨绝人寰的金句,她前两天手机上收到了不少。 究竟是谁给这些人的勇气,梁静茹吗? 爷是战魂被她数落的没脸在待下去了,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让莳七没想到的是,这段对话被一个妹子用游戏实时录制录了下来,并且放到了论坛里,没想到居然引起了不少女生的共鸣。 一时间,不少女玩家对风弄的印象又好了不少。 因为女玩家其实一直是三界被人轻视的存在,有些男的,动不动就要她们爆照,可张嘴却是一口一个,“没事,你们女生玩玩辅助就行了,反正dps也玩不好。” 更有恶心的,还有些lower还会开黄腔,“呦,玩奶妈的呀!那你大不大啊,不大的话可奶不了我们!” 这样的人早就让女玩家们深恶痛绝了,而这个时候,风弄绝对是一个能让她们在游戏中挺直腰杆的标杆。 一旦有人说什么女生就只能玩玩奶妈辅助之类的话。 她们就怼回去,“你这么能耐,看来风弄大神也打不过你喽。” 当然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论。 莳七离开了这个六十级的地图,直接奔赴青丘西面的七十级的地图。 完成九尾狐给她的任务时,莳七微微出神了一阵,盖因那九尾狐长得太像姝丽了。 九尾狐像是早已习惯她的美貌会让人失神,忍不住用扇子掩唇轻声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可爱。” 莳七轻咳了一声:“上仙的美貌可令日月黯然失色,是风弄失态了,望上线莫怪。” 九尾狐似是被她的话取悦了,笑得十分欣喜。 “我很喜欢你,故而送你一件宝贝。”九尾狐从妆奁中取出已给用锦缎包裹着的东西递给莳七。 莳七恭谨的用双手接过,拨开锦缎,只见一面雕刻着百花齐放的镜子正安然的躺在里面。 因是铜镜,照不清莳七的脸庞,可镜面上却隐隐流动着一抹金光。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十七) “恭喜玩家风弄完成任务‘花满枝’首个击杀,奖励元宝10,系统声望5000点。” “恭喜玩家风弄……” 系统甜美的机械播报声回响在世界。 莳七长舒了一口气,暂时还没有人赶上她的进度。 她告别了的九尾狐,走出了她住的仙宫。 刚出了门,她便拿出铜镜查看装备信息,穿心镜,可将玩家承受的伤害百分之十反击给对方。 又是一件神器! 不过在尤夏的记忆中,怎么前世从来没听说过有谁透露过关于穿心镜的半点印象。 也许是前世拿到穿心镜的玩家有意藏匿着的吧。 就在她准备奔赴下一个任务点的时候,苏幕遮传来了密音,“风弄,你弟弟来公会找你了,你来一趟吧。” 莳七皱了皱眉,她关闭了陌生人私聊频道,就是为了防止这些有的没的来烦她。 自打她之前吊打独步杀戮的对战视频和私照曝光后,好友申请每天都是99+,她一个也没看。 “行吧,我现在过去。”莳七有些不耐烦,可是周凉那两个儿子去公会找她,她就算再不想理会,也不想让苏幕遮为难。 召唤出凤鸣,直接往月下城飞去。 到了公会,苏幕遮并不在,也是出去跑地图做任务了,只是公会有人通知了他,然后他代为告诉了莳七。 莳七一出现在公会的城门前,便有个少年迎了上来。 “风弄大神。”少年笑嘻嘻的和她打招呼。 莳七一看他的长相,便想起了他正是之前十里红妆想要拜她为师的少年,叫如寄千里。 莳七对他微微一笑:“那两人在哪里?” 如寄千里先是一愣,旋即立刻反应过来,笑道:“他们在会客室呢。” 他带着莳七往公会的会客室走去,一路上不停地问着莳七关于侠士的操作,莳七也不吝啬,他问的问题,她都一一仔细的回答了。 如寄千里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钦羡:“大神你好厉害啊。” 正说着,就到了会客室,如寄千里很舍不得离开,可还是离开了。 会客室里坐着两个少年,一个青衣,一个玄衣。 青衣的是人类盗贼,玄衣的是妖精法师。 两人一看到莳七进来,立刻看向她,不过却没有起身。 莳七神色淡淡的往他们对面的椅子上一坐:“你们找我什么事?” 他俩人没有隐藏个人信息,莳七便随手点开了他们的信息面板,两人等级差不多,都是五十五级左右。 青衣少年轻咳一声,开口道:“你是尤夏吧。” 莳七唇角溢出一抹轻嘲,真是没礼貌,周凉说她没规矩,原来她的宝贝儿子,也不过如此。 “我妈说,她和你打过招呼了。”青衣少年见莳七没反应,遂看了一眼玄衣少年,继续道。 “名字。” 青衣少年一愣,“什么?” 莳七轻吐了口气,语气间带了点不耐:“真名。” “我叫谈飞,他是我弟弟,叫谈宇。”青衣少年看着莳七道。 莳七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道:“你们现在才高中吧?” 谈飞点了点头:“玩的时间不多,不过很快就放假了。” 从莳七进门,一直没有搭理莳七的谈宇,突然抬头盯着她:“尤夏,你拿了那么多首杀,手里应该有不少好装备吧,给我点。” 莳七眉梢上挑,眼底溢出几分讥讽。 她轻笑一声,用手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 谈宇满脸不耐烦的半瘫在椅子上,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我让你给我点装备,你聋了?” 谈飞像是有些尴尬,连忙看了莳七一眼,旋即打着圆场:“谈宇你怎么跟姐姐说话呢?” 谈宇冷哼一声,倒是没再开口。 莳七却笑了,两人虽然没什么礼貌,谈宇更是个奇葩,可谈飞的样子在对比之下,却要讨人喜欢一点。 “前两天谈宇玩游戏得罪了一帮人,我妈知道后,就提心吊胆的,生怕谈宇在游戏里被人欺负了,所以就找到了你。”谈飞解释了一下,“你也知道,三界还是有痛感体验的,我妈挺心疼的。” 莳七扬唇轻笑一声,慈母多败儿啊! 谈宇在游戏中得罪人,周凉就恨不得当即给他找个保镖,于是就找到了她。 “你给我点橙装,如果能把你手里拿个能假死的装备给我,我就让我妈把你接过来住怎么样?”谈宇一直不耐烦的听着谈飞和她讲话,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们,神色间满是傲慢,就连语气中都带了点施舍的感觉,“听说你一个人在威城过得也不怎么样,我妈之前一年就给你三万?” 莳七微微眯起双眼,眼底染上了一层冷意。 谈宇还不自知,唾沫横飞的给莳七勾画着美好的蓝图:“切,一年三万,我一个月零用钱都不止三万!” “你要是能把我哄好了,我让我爸给你在上海找工作!就安排在他公司里,一个月一万多,上班还不用做什么事。” “我要是你,碰上这样的好事,早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等谈宇鸿篇大论的说完,莳七唇角的嘲讽更甚了。 她轻笑一声:“那你说,我现在该做什么?” 谈宇脸上的张狂渐浓,嗤笑道:“把你身上的装备给我挑挑,我要是满意了,回去就让我妈给你接上海来。” 谈飞坐在他旁边,抿唇没有说话。 “你说话能信吗?”莳七唇角噙着讥讽。 可是谈宇没听出她话中的讽刺,傲慢道:“你问我哥,我在家说的话,我妈敢不听?也就我哥跟个怂包似的,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莳七倒是看出了端倪,周凉的心还真天生就是偏的。 要说她一开始以为周凉不过是重男轻女,加上她是周凉和前夫生的,不喜欢她好像也说得过去,可这二婚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个还都是儿子。 居然也能偏着小的那个。 谈飞的目光盯着脚下的地毯,像是根本没有注意谈宇说的话,故而也就没有回应。 谈宇目光贪婪的打量着莳七的全身装备,三界只能隐藏个人信息面板。 可是玩家身上的装备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怎么样的。 从莳七进门的一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她那一身让人垂涎的装备。 “我就想要你身上的这身装备,脱下来给我。”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十八) “嗯?”莳七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又忍不住抬手掏了掏耳朵。 谈宇又是不耐烦的提高了音量:“我想要你身上这身装备,还有那个假死的装备,全部给你。尤夏你还想不想让我妈接你过来?” 他人物建模的时候,选择的是个温润如暖阳般的声音。 可因为三界的人物多多少少都会和玩家真人有些相似,所以这个温润的声音中隐隐可以听出来少年变声期时的公鸭嗓。 简直污染她的耳朵。 本不该走神的她,竟然在此刻想起了北调的声音,低沉却又满含磁性,就是不看脸,也能想象他的样子。 谈飞见她久久不语,连忙打圆场:“谈宇,尤夏身上的装备都是适合侠士的,你是个妖精法师,用她那个,不适合吧。” 周凉口中的尤夏自闭不善言辞,在他看来,这么长时间没有母亲在身边,她心里一定十分渴望母亲的关怀吧,到时候周凉一通电话,谈宇还是能拿到她身上的装备,不过那时候,她只会让本就不喜她的周凉更加不喜了。 他觉得尤夏还蛮可怜的,所以看向莳七的目光多少带了点怜悯。 莳七被他的眼光看得莫名其妙。 只听谈宇满不在乎的说:“法师和侠士都属于高输出职业,她那个装备我也能用,等她再拿首杀,就让她给我拿点法师的装备过来,这身我就先凑合着用。” 莳七啧啧叹了一声,她今天真是服了。 “等等,我好像从来也没同意要把我的装备给你吧。” 谈宇一愣,紧接着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还想不想到上海来!” “不想。”莳七眼底溢满了嘲讽。 谈宇的火气登时冒了上来:“你不给我,我就告诉我妈,到时候我妈找你要,你还是得给我!不过那时候,你就别想来上海了!也别想让我妈给你钱!” 莳七顿时就笑出了声:“给我钱?一年三万吗?这么跟你说吧,我这一身装备,市场价算下来,卖出去也不下于二十万,就你那点钱,你当在菜场买菜呢?” “你!你!你再说一遍!”谈宇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冲到莳七面前,用手指指着她。 莳七一把拍开他的手,缓缓站起身,冷笑道:“说几遍都一样,怎么,你还想打我?你打得过么?” “还想要我能假死的玉簪,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论坛上把这装备炒到多高的价格?”莳七居高临下的睥晲着他,眼底满是讥讽,“我不管你在生活中怎么霸道,但是在游戏里,你要是再来我面前不要脸,我见一次打你掉一次装备!” 言罢,她一把推开堵在她面前的谈宇,走出了会客室的门。 如寄千里在不远处等着,一看到莳七出来,便迎了上去:“风弄大神,我能不能加你好友啊?” “行。”莳七敛去了一身的刺芒,温和的笑了笑。 如寄千里立刻发了好友申请过来,莳七同意了他的申请后,半开玩笑道:“别再叫我大神了,不然我删你好友了。” “以后不喊了。”如寄千里连忙点头答应。 就在此时,谈宇和谈飞也从会客室走了出来。 谈飞对她略含歉意的点了点头,而谈宇则是恶狠狠的盯着她看。 莳七唇角噙着一抹轻笑,对如寄千里说:“千里,以后他们再来十里红妆,别招呼了。” 如寄千里一头雾水:“为什么?他们不是你弟弟吗?” 一路往外走的谈宇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立刻回头恶狠狠的骂她:“尤夏你有种!” “见一次打一次。”莳七微微一笑回应他。 谈宇气得脸色铁青:“你等着!” 周围已经有了好几个围观的人,谈飞一把拉过谈宇,低着头,像是觉得有些丢人:“走吧。” 等他们走后,如寄千里还是忍不住问道:“风弄姐,到底怎么了?” “没事,下次别让他们进来了。”莳七笑了笑,嘱咐了一句,“我要去跑地图了,先走了啊。” 就在此时,北调发了一条密音过来,“在做任务?” 莳七一阵欣喜,这还是难得她在线的时候,北调也在线。 “没有。” 顾北调笑了笑:“在哪里?” “月下城,十里红妆公会。”莳七唇角忍不住的上扬,连语气都轻快了不少,“对了,你的公会建在哪个城了?” “云清城,挺偏的一个小城。” 莳七一愣,云清城啊! 现在是个人迹罕至的荒城,可是未来会因为三界的地图增加,云清城会成为三界的交通枢纽,反而力压醉红尘所在的玄束城,成为新一代的繁华城镇。 所以在这之前将公会安在云清城的玩家,一下子就得到了不少便利。 毕竟他们和云清城的城主关系早就刷到了亲密。 “之前封你号的人查出来了,等会儿我电话里告诉你。” 莳七撇了撇嘴:“存心吊我胃口。” 顾北调低低的笑声传来:“怕你不接电话。” “我可从来没不接你电话。”莳七轻哼一声。 顾北调含笑道:“我先下了,一会儿打电话给你。” 和顾北调结束密音之后,莳七又去跑了地图。 就在莳七准备下线的时候,苏幕遮发来了一条密音,“开荒提前到明早,你有空吗?” 开荒不是后天下午吗?怎么突然提前了。 “有空,但是为什么提前了?”莳七问出了口。 苏幕遮叹了口气道:“醉红尘今天晚上开荒,听说打到了老三,明早再开荒,说不定就能拿下五甲。” “醉红尘今天上午的时候不是连老一还没过去吗?” “是啊,各大公会目前就我们拿下了老一,可今天晚上的时候,醉红尘一团的指挥换成了南馆潇湘,她还挺厉害,直接就打到了老三。”苏幕遮的声音听起来也有点无奈。 南馆潇湘?又是她? 莳七本来不想管开荒的事,可这事居然和南馆潇湘有关系,她还非要插上一手了。 “明早几点?” 苏幕遮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橘子说想早点,所以我们定在了明早七点集合。” 早上七点确实够早的,可是醉红尘打到了老三,估计各大公会都坐不住了吧,毕竟一开始大家的进度差不多,也就没什么好急的。 现在醉红尘的进度一下子领先这么多,今夜估计有公会连夜开荒了。 “行,我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十九) 第二天早上,莳七准时的六点五十五便到了月下城。 公会参与开荒的人也都到的差不多了,今天参与开荒的一共一百五十人,会长将所有人编成三个团,一团的指挥是会长一颗老橘子,二团指挥是全服战力排行第八的天天屁事多,他个人战力以及竞技场虽然不如苏幕遮和一颗老橘子。 可此人在团战指挥上天赋极高,但凡是十里红妆开荒拿下的五甲,十有**是他指挥的。 三团的指挥就是苏幕遮了。 和之前安排的一样,莳七被一颗老橘子放在了二团,应该是希望她的输出能让二团如虎添翼吧。 其实之前十里红妆开荒,最多也就是两个团同时,这次一下子开了三个团,估计真的是被醉红尘给逼急了吧。 十里红妆之前的进度就推到了老二,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的老一也推得很快,二团的所有人配合的很默契。 见没什么难度,莳七也就乐得在后面划水,只等着一会儿打老二的时候再卖力点。 老一打完之后,天天屁事多照例点开了榜单,只见输出伤害榜上,风弄排到了第十五名。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果然和他猜的一样,风弄能击败独步杀戮,只是运气好罢了。 之前网上将她传得跟神似的对战视频,苏幕遮推荐他看看,他根本没兴趣,后来听说她手里有一个能假死的装备,这就对了嘛!之前从来也没有类似的装备现世,独步杀戮轻敌之际,被她偷袭很正常。 怎么那些透明都快将她封神了,简直可笑! 三界开荒时榜单是分开的,输出和承伤不在一起,如果天天屁事多顺手点开承伤榜的话,就会吃惊的发现莳七以承伤最低排在了第一的位置。 只可惜,他没有。 魑魅魍魉这个副本,主要是以鬼怪为主,无论是小鬼还是大鬼,密密地飘在空中,渗人得慌。 “妈的,三界就这点不好,太逼真的,老子还是被吓一跳。”队伍中主t低低骂了一句。 天天屁事多打量了一下四周,阴森森的坟地,耳边都能感觉到阵阵阴风。 和上回一样,鬼火点缀在这漆黑的荒野坟地里,竟然诡异的好看。 “大家集中注意,一会儿听我指挥。”天天屁事多步伐稳健的踩在枯叶中,神色严肃,“一会儿小怪出来,近战的赶紧拉住,四t五t拉好仇恨,别让他们伤到其他职业,远程集火虫人鬼僧,,dps输出治疗一定要跟上,老二这里就是小怪多,大家一定要小心。” 莳七跟在队伍后面,打量了一下周围,发现那阴冷诡异的鬼火,原来如此。 她想起来了,魑魅魍魉的老二副本攻略。 就在此时,虫人鬼僧发出如万虫共鸣般叫人恶心的声音,“送上门来的凡人,好好招待他们吧。” 密密麻麻的白色鬼魂顿时从坟墓里钻了出来,直直朝他们攻来。 “我操,密集恐惧症都犯了!”队伍中一个天界法师低低咒骂一声,立刻输出。 莳七有些犹豫,她该怎么提醒天天屁事多要注意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鬼火呢! 想了想,莳七还是给他的私聊频道发了一条,“鬼火有点诡异,打老一的时候没有。” 天天屁事多对莳七本来就看不上,故而一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就在此时,五t在西南角没拉住仇恨,搞得一群鬼怪直接朝辅助那里冲了过去。 他的怒火顿时就上来了,“东皇你怎么回事!让你拉住仇恨你怎么拉的?” 东皇太一连忙回应他:“知道了。” 莳七挑了挑眉,手下输出的动作慢了不少。 天天屁事多不耐烦的扫了她一眼:“风弄,你要是觉得这个副本太恐怖了,就跟在后面,别影响别人,不要在私聊频道找我了,耽误事儿,本来输出就不高!”最后两句,他的声音低了一点,但还是让莳七听到了。 周围忙着各自事情的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诡异。 莳七轻笑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她还想说先攒着点力,反正他们老一都过了,没想到人家一开始就看不上她。 她退回了远程的队伍,动作迅速的输出,她输出的伤害几乎是在秒速增长,几个连击加暴击下来,她在输出榜上直接窜到了第一。 而此时,她在承伤榜也依然以最低承伤霸占第一的位置。 “dps们控制下仇恨,小心ot!”天天屁事多眯了眯双眼,刚才风弄的举动他都看在了眼里,这是什么意思! 看不起他?所以一开始就藏拙,不尽全力? 莳七唇角微扬溢出一丝轻嘲,她的承伤是所有dps中最低的,再ot也轮不到她。 天天屁事多看了眼被清的差不多的小怪,心道快了。 上回就是团灭在这里。 虫人鬼僧阴测测的大笑几声:“凡人,有点意思。” 紧接着,他大手一扬,从他袖口顿时飞出无数的甲虫,扑棱着翅膀朝他们飞来。 “操,恶心死了!”有人恶狠狠的大骂一声。 天天屁事多连忙指挥所有人:“不要慌,远程赶紧丢大招!法师召唤真火!” 莳七跟着远程丢技能,冷眼看着密密麻麻飞过来的甲虫,嗤笑一声,都跟他说注意鬼火了,三界副本的场景从来不是随便画画的,一旦出现,必定有玄机! 二团这次开荒,团灭定了! 果然,天天屁事多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遵照他的指挥行动了起来。 大招打在那些密集恶心的甲虫身上,顿时一股焦味传来。 莳七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了口:“指挥,那些鬼火……” 还未待她说完,天天屁事多已经不耐烦的打断了她:“风弄,我说了,你要是害怕就跟在大家后面,不要打扰别人。” “行!”莳七冷下了脸,立刻不再动了。 天天屁事多也没想到她忽然撂挑子不干,目光阴翳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道:“风弄,你本来就是苏幕遮特招进来,其实我不说,以你之前在醉红尘的行迹,你在十里红妆就该夹着尾巴,我知道这个副本确实恐怖,可你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我的指挥。” 莳七面无表情的站在队伍最后,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天天屁事多气极:“你要是不听指挥,一会儿副本掉落,你一个也别想拿。” 莳七轻笑一声:“还想着副本掉落?撑死再过一分钟,就该团灭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十) 天天屁事多气得浑身发抖,他转过身不理莳七,强迫自己专心指挥。 “法师呢!召唤真火!” 远程中的所有法师一听,立刻听话的召唤真火,虫人鬼僧释放的甲虫前赴后继,密密麻麻的。 就在所有法师成功召唤真火的一刹那,那些真火烧在甲虫上,顿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有人惊叹道:“操,厉害了,跟下油锅似的。” 天天屁事多眼看着甲虫越来越少,顿时喜上眉梢:“远程现在集火虫人鬼僧。” 虫人鬼僧的血量直直往下掉,他大吼一声:“凡人,你找死!” 他话音刚落,左手的袖口依然源源不断的召唤出甲虫,他的右手一扬,立刻劈出一道诡异的蓝光,那些蓝光将整个场景包裹其中,而就在此时,甲虫扑棱着翅膀擦着鬼火而过,那些鬼火立刻窜起一团火焰,将甲虫包在里面,甲虫全变成了一个个闪着诡异蓝色火焰的团子。 整个场景看上去十分梦幻。 只是接下来的事情却没那么梦幻了,和鬼火合二为一的甲虫不再惧怕法师们的真火,而此时所有远程还在对着虫人鬼僧输出。 甲虫直接朝队伍冲来,撞击在玩家身上,顿时像一颗颗小炸弹,噼里啪啦的爆炸了。 莳七看着前方不断死去的队友,不由叹了口气,任由那小甲虫将自己炸死。 从发生变故到团灭,前后不到一分钟,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退出副本之后,天天屁事多脸色阴翳的坐在边上。 之前还没打到这一步,只是到了无数的甲虫飞出时,就打了他们一个人仰马翻,所以他就下意识觉得老二这里,就是甲虫比较多。 可是风弄根本没有参与过上一回的开荒,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二团出来的时候,一团和三团早已就出来了。 一颗老橘子笑眯眯的看着天天屁事多:“这次打到老三了?” 天天屁事多郁闷的摇了摇头:“没有。” “走吧,去开个会。” 会议室内,三个团将每个团刚才的游戏实况,在会议室特定的屏幕上放了出来。 看完二团的实况,一颗老橘子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天天屁事多纳闷道:“难道风弄在醉红尘还有眼线?” 倒是苏幕遮听了他的话后轻笑一声:“她对游戏中的判断一向敏锐,你要是看了她之前和独步杀戮的对战视频,就不会奇怪了。” 一颗老橘子沉默了半晌才道:“一会儿让风弄去三团吧。” 苏幕遮点了点头,他也正有这个打算。 所有人在公会休息了二十分钟,再次装备好补给,进了魑魅魍魉副本。 莳七在三团依然老一的时候划水,老二的时候才开始卖力。 苏幕遮低声问了她一句,“风弄,你觉得老二该怎么打?” “两种方法,在虫人鬼僧放技能之前将他冻住,然后趁着冻结时间击毙,这种有点难度,一旦冻结技能跟不上,团灭。还有一种,我猜的。” 苏幕遮笑了笑:“说来听听。” “我之前观察了一下,二团最后快团灭的时候,所有鬼火甲虫都去攻击那些正在有动作的人,只有我被忽略了,后来也是我动了一下,才被甲虫炸死。” 苏幕遮若有所思:“所以说这些甲虫看不见,只能任凭声音来分辨攻击对象。” “正解。”莳七微微颔首,旋即又道,“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 苏幕遮微微一笑:“没关系,试一试吧,大不了就是团灭。” 莳七听了他的话,也笑了。 苏幕遮将和莳七商量的结果宣布了一下,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按照之前的流程,一切很顺利,直到虫人鬼僧开始释放甲虫。 “来了,大家千万不要慌。”苏幕遮目光紧锁着前方飞来的甲虫,神色认真。 到底是三界第二大公会,不管是二团还是三团,配合都十分默契。 主t和副t拉住了仇恨,辅助忙着加血,dps在没有ot的情况下飞快的输出,一切都有条不紊。 前赴后继的甲虫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源源不断。 随着远程集火虫人鬼僧,他的血量渐渐只剩下五分之一的时候,就听见他大喝一声,“凡人,你找死!” 莳七心中暗道一声,来了,她立刻和苏幕遮对视一眼。 紧接着,四t和五t跟着莳七,在近战们的掩护在,向着正在忙着释放技能的虫人鬼僧潜行而去。 和之前经历过的一样,鬼火包裹着的甲虫扑棱着翅膀朝正在输出的队伍飞去,莳七和四t五t连忙加快速度朝虫人鬼僧奔去。 苏幕遮扬声喊道:“全体停下,不要动。” 他的话音刚落,还是有几个人被甲虫碰到了,顿时轰的一声炸了。 队伍中有人想到了你妈炸了,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原本因为四周安静一片的甲虫,在空中扑棱着翅膀,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转,那人的笑声顿时引得好几个甲虫蜂拥飞去,只听轰轰几声,连带着周围几人都被炸死了。 备受牵连的那几人气得恨不得将那个笑出声的人拖出去打一顿。 场景中如死一般的安静,甲虫扑棱着翅膀迷茫的很。 莳七眼看时机成熟了,她立刻朝虫人鬼僧丢出一连串的技能,虫人鬼僧大怒:“凡人,你惹怒我了!” 他扬手劈着伤害朝莳七彪来,莳七灵巧的躲开了伤害。 她眼看着那些闻声而来的甲虫就要碰到自己,她拉过四t五t立刻一动不动,四t五t挡在莳七面前承受了虫人鬼僧的这一波伤害。 因为莳七他们没了动静,甲虫便转而攻击勃然大怒的虫人鬼僧。 和往常的副本不一样,一般的副本小怪是没办法攻击boss的,可是这个副本就是个坑,一般的公会只会想到莳七所说的第一个方法,那就只能拼运气,看谁运气好,正好所有冻结的cd源源不断。 果然,那些无数带着鬼火的甲虫碰到虫人鬼僧的身上,只听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响起,虫人鬼僧的血蹭蹭往下掉,最后轰然倒在地上。 他气若游丝的声音回荡在场景中,“旱魃不会放过你们的!” 三团所有人顿时高兴地喊了起来,终于过了老二了! 而且还是以鲜少的伤亡数过得老二! 莳七在三团人心目中登时又上了一个位置。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十一) 解决了老二,整个三团士气大增,莳七微微一笑,正好一鼓作气。 三团所有人现在十分兴奋,继续往前走,越过一大片坟地之后,来到了一条黑水河前,只见黑水河上漂浮着零星的白骨。 魑魅魍魉副本中的第三个boss旱魃正坐在黑水河对岸。 苏幕遮看向莳七,目光中带了些许询问之意。 莳七心中已然有数,不过为了不让他起疑,还是佯装打量着四周,片刻才道:“副本中的场景至关重要,老二是鬼火,老三估计就是这条黑水河了。” 黑水河中漂浮的白骨是能否通关的关键,因为河面上零星的白骨只是冰山一角,一会儿旱魃召唤出声,黑水河下的白骨会如小山似的笼起,直接朝开荒的团队压来。 沾了黑水河河水的白骨,凡是击中玩家,会有三秒钟的战栗。 旱魃不恐怖,恐怖在他手底下的白骨小怪,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有个白骨精英,只要揪出它,这些白骨都会轰然倒塌,但是这个白骨精英十分刁钻,很难捉住它。 “唔,黑水河下有玄机。”苏幕遮也微微颔首。 就在此时,旱魃阴测测的笑声回荡在场景中:“想和白骨们对酒当歌吗?” 他的话音刚落,黑水河中的白骨如小山般慢慢隆起。 “所有职业,按照我们之前的布置不要慌。”苏幕遮连忙指挥团队,他语气轻松的调节气氛,“失败也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 莳七目光紧锁着那些如车轮般碾压来的白骨,大喊一声:“法系职业现在不要放技能。” 所有法系职业看了苏幕遮一眼,见他微微颔首,遂停了下来,只用普攻伤害。 法系职业的技能一旦打不死白骨小怪,那就只会让这些白骨以立方的速度增长。 莳七持续输出,一面打量着周围,该刷出来了,应该就在这个时候。 苏幕遮注意到她的目光,虽然不知道她在找什么,可也跟着打量四周。 场景中满是各个职业的输出和释放技能的声音,莳七还是从这些声音中分辨出隐隐的吱吱声。 “啊!有老鼠!”团队中一个奶妈妹子惊恐的大叫起来。 一时间,团队都有些分心,可旱魃召唤的白骨小怪还是越来越多,所有人吃力的抵抗着,有人低低咒骂一声,“妈的,魑魅魍魉就是车轮战啊!” 莳七在听见那奶妈妹子的叫声的一瞬叫,一脚踩在身旁的大石头上,想风筝一样在人群中走位。 她到了妹子身边,目光凌厉的盯着地面,忽然扬起手中的匕首狠狠插了下去。 手再扬起时,只见匕首上钉着一只肥胖的死耗子,血淋淋的样子十分骇人。 那妹子又是一阵尖叫。 莳七没理会她,飞身登上一旁高大的枯树。 所有人不解其意,还是有人忍不住嘀咕一句:“耍猴呢?” 莳七高举着死耗子,耗子的鲜血顺着她的匕首滴落了下去,血腥味顿时吸引了无数白骨小怪中的白骨精英,它慢慢从白骨小怪中露出头。 说起来白骨精英,估计很多人下意识就会觉得是个大家伙。 可那个噔噔噔蹿到白骨顶端的小娃娃白骨是怎么回事! 莳七心中一喜,出来了! “所有近战远程集火白骨精英,法系职业对旱魃输出!”言罢,她还是一手举着死耗子,一手对白骨精英就是一个暴击。 苏幕遮皱了皱眉:“白骨精英的血皮太厚。” “没关系,它已经被引出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所有人配合默契,不过十分钟的时间,白骨精英就只剩残血了。 莳七一个暴击,它就化成了齑粉。 随着白骨精英被击败,其他所有的白骨就想失去了**控的主宰,如小山般的白骨小怪轰然倒塌。 苏幕遮眉目含笑的看了莳七一眼,旋即沉稳的指挥团队。 旱魃容易得很,它只是输出高,但是血槽相比于其他副本里的boss要薄的多。 加上他的技能也不过是增加暴击的。 所有人齐心协力,打了十五分钟左右,便听到旱魃似是从嗓子里憋出的吼叫:“蝼蚁,我小看你们了!” 只听轰的一声,旱魃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响起了系统甜美的声音,“恭喜‘十里红妆’公会于三界第一击杀魑魅魍魉副本,奖励公会声望500点,三界各大主城声望5000点,元宝2000点。” “恭喜‘苏幕遮’击杀魑魅魍魉副本,奖励妖界声望100点,天赋点1点,达成成就‘魑魅魍魉五甲’。” “恭喜‘寒沉’击杀魑魅魍魉副本……” “恭喜‘风弄’击杀魑魅魍魉副本……” 三团的人先是一愣,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五甲!他们比醉红尘先拿下了五甲! 莳七含笑的看着众人,其实这样的情绪还是很能传染人的。 正在开荒的醉红尘众人,听到系统的声音时,先是一愣,旋即面面相觑。 南馆潇湘看着旱魃还剩五分之一的残血,咬紧了牙关。 就差两分钟! 她眉梢凌厉的扬声大喊:“愣着做什么!持续输出!”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但是不管怎么样,醉红尘的士气大跌,拿第二和拿第几百又有什么区别,除了五甲的掉落很可观之外,其他打通副本的就没什么奖励了,能掉一件橙装就是谢天谢地了。 不过两分钟,系统再一次传来醉红尘打通副本的通知。 第二指挥寒沉上前一把抱住了莳七,大笑道:“哈哈哈风弄,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苏幕遮眼看着寒沉抱住了她,眸光一暗,蹙了蹙眉。 接下来该摸尸体了,要是从前,莳七可不敢摸,现在她自告奋勇,还笑道:“别的不说,我这脸可是白的很。” 所有人目光殷切的看着她跪坐在旱魃身边,双手合十的祈祷道:“要欧皇不要非酋,要欧皇不要非酋。” 三团的人第一次见到风弄这样的样子,都不由笑了。 莳七祈祷完毕,才伸出手去摸尸体。 不一会儿,只见尸体上哗啦啦挑出一大堆东西,莳七数了数,一共五件橙装,八件紫装,十几件蓝装,六本技能书,还有一大堆其他材料。 “不错。”这次的脸也白的很。 莳七的输出在这个副本中只全团第一,理应她先选装备。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她捡走好的。 莳七看了看,只挑了一本对术士大有帮助的技能书。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十二) 三团出来的时候,一团和二团也早就出来了。 天天屁事多看见莳七,冷哼一声。 三团的人出来个个都眉飞色舞,巴不得一团和二团的人问他们经过,毕竟二团的主力普遍都要比一团和三团厉害得多。 莳七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一颗老橘子眉眼间都是笑意,看得出来他非常高兴,尤其是他听说莳七只拿了一本技能书过后。 苏幕遮越过人群看着被三团包围住的莳七,不由会心笑了笑。 莳七的余光注意到了他看着自己,于是和周围人低低说了一句,然后给苏幕遮发了密音,“不是针对谁,但是我想退出公会了。” 苏幕遮一怔:“为什么?” “我有个朋友,他有个公会,我想和他在一起。” “让他来十里红妆吧。”苏幕遮的语气中多少带了几分急切。 莳七微微一笑:“我问过他,他还是不太想被大公会的规矩压着。” 苏幕遮唇角溢出一丝苦涩,轻声叹息道:“你男朋友?“ “快了吧。”莳七声音里透露着轻快。 苏幕遮骤然想通了,他扬唇微微一笑:“那好,祝你早点脱单。” 和他结束密音后,一颗老橘子便让去会议室开会了。莳七拉过一颗老橘子:“会长,我想退会。” 一颗老橘子也是一愣:“是因为天天屁事多?” “不是,和他没关系,我想去找我朋友,不过如果十里红妆以后开荒需要,我可以来帮忙。”莳七笑了笑,她也不会放过开荒的首杀奖励,反正大家各取所需也很好。 没有参与十里红妆的庆功会,莳七悄无声息的退了公会。 天天屁事多收到公会消息的时候,顿时愣住了,他疾步跑出公会城门,拦住了正要离开的莳七,喘着粗气道:“风弄,如果你是因为我离开的公会,我向你道歉,之前是我心高气傲,侮辱了你,你要是愿意,我可以陪你pvp,你打的我掉装备也行,但是这事和十里红妆没关系。” 其实莳七本来是瞧不上天天屁事多的,但是没想到他为了十里红妆居然能做到这样。 之前对他的成见,骤然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离开公会不是因为你,而是我想去找我男朋友。”到现在,莳七已经直接将北调改口男朋友了。 不然一会儿又是一通解释。 天天屁事多一愣:“那你让他也过来不就行了。” “算了,大公会总是有大公会的规矩,他不爱那个。”莳七眉眼间俱是浅淡的笑意,她给天天屁事多发了个好友申请,“不打不相识嘛,我和橘子说过了,以后十里红妆开荒,我都可以来帮忙。” 天天屁事多没想到她一个女孩子,性格也能这么洒脱,不由笑了笑,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行,有空一定要和你切磋切磋。” 三界中有规定,如果退出公会,六个小时内不得再加入新公会。 想了想,莳七也有些累了,便下了线睡了个午觉。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她再次上了线,一边做任务,一边等着六个小时到期。 时间一到,她召唤出凤鸣,直接飞往北调公会所在的云清城。 云清城在现在真的很偏僻,而且很萧条,城中npc都寥寥无几,更别提玩家了。 莳七一直知道顾北调有个自己的公会,但是从来也没注意过他的公会叫什么名字。 所以,当她看着公会城门上斗大的“幼儿园”三个字时,顿时无言良久。 公会里有个二十级不到的天界术士看到她,噔噔噔的跑了过来,神色激动:“你是风弄大神?” 莳七微微颔首:“你们公会有管事的在吗?” “有的有的!”天界术士估计年纪不大,可能也就是个少年,叫穆清黎,他忙不迭的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 “那我发申请了。”言罢,莳七便点送了公会申请。 穆清黎还沉浸在见到大神的喜悦当中,听了她的话,也是云里雾里的没太明白。 直到他听见副会长哥俩好233在公会频道喊了一声,“卧槽!风弄申请我们公会了?” 紧接着公会的管理频道就炸了,“别是同名吧。” “毛线,三界有个鬼同名。” “擦,公会撞大运了,来了尊大佛!” “名声不好,人品不行,光操作好,估计会长不会同意的。” “也是,老大,呃我是说会长他比较看重人品。” “要不别同意了。” “神呐,你们疯了,那可是尊大佛!咱公会有什么值得她觊觎的,我估计她背包里那些不用的装备都够咱羡慕嫉妒恨的!” “你说的很对,那就不同意了,咱们公会没啥图的,她来做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于是,在一番激烈的讨论之后,副会长哥俩好233愉快的拒绝了莳七的申请。 莳七接到拒绝消息的时候,内心是绝望的,也怪她,只想给北调一个惊喜,没想到被人拒绝了。 算了,她还是接着做任务吧。 穆清黎不知道管理频道怎么讨论的,他还以为风弄一定会进公会,他连欢迎词都想好了,没想到等了半天,风弄只冲着他点了点头就走了,走了,了…… 哥俩好233心情大好,他决定等老大上线,一定要好好说说这件事! 像他们之前混社会时候最看重什么?义气啊! 老大虽然现在和他们不一样了,但是老大还是那个重义气的老大! 莳七整个晚上都在跑地图,等着顾北调上线。 她跑地图无聊的时候,她随手点开了全服战力排行,独步杀戮现在已经沦落到了第七,看样子也是好多天没上线了。 这让她不由想起那天顾北调给她打电话时说的,独步杀戮的哥哥就是天下游戏的一个主管,他哥哥从三界窃取一些内部攻略,帮助他提升等级和战略,独步杀戮将自己淘汰下来的装备在论坛上卖掉,两人赚了不少钱。 莳七之前封号就是他哥哥找人审核部的人干的,根本没有走官方流程,所以她的号被封掉时,才会一点系统通知都没有。 后来就是顾北调将这件事直接报给了天下的管理层,管理层让技术部调出了莳七开号以来所有的数据记录,发现她根本不存在任何恶意游戏行为,于是当晚就解禁了。 毕竟天下还是很忌讳一泡鸡屎坏了整个游戏体验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十三) 莳七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她曾经申诉过,可是客服根本不理会。 她的号一被解禁,她就发邮件投诉了这件事,本来也没指望无数的邮件中,她的那封就能被挑出来。 没想到,同样在电话里,顾北调告诉她,当时的那个客服小青已经被开除了,现在天下正式开通了对客服评分的机制。 独步杀戮的哥哥因为滥用职权,也被天下开除了,而且因为他曾经以权谋私,将内部的资料给独步杀戮使用,天下游戏已经正式起诉要求赔偿。 独步杀戮在现实中的一滩烂摊子没收拾完,这些天当然没有功夫上线了。 “小姑娘今晚怎么还不睡?”顾北调一上线,就给她发了条密音。 莳七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声音里藏着雀跃:“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了,你收留我吧。” 顾北调一怔,他的心头骤然一紧,声音有些急切:“怎么回事?你妈又来烦你了?” 莳七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道:“不是,我没公会了,大叔,你收留我吧。” 顾北调顿时舒了口气,紧接着心中一喜,笑道:“你直接申请不就行了,你是大神,他们欢迎还来不及呢!” 莳七幽幽的叹了口气:“大神也有被拒之门外的时候。” 就在此时,顾北调收到了哥俩好233的密音,“老大,你上线了啊。” “二子,我问你,今天风弄是不是申请咱们公会了?” </center 哥俩好233一提起这个,顿时眉飞色舞:“是啊!不过哥你放心啊,我没让她进来,开玩笑,咱老大闯荡江湖的时候,最看重的就是义气!咱幼儿园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像她这种斑斑劣迹、人品不好的人,管她大神小神还是牛鬼蛇神,一个也别想混进来!” 顾北调听着他的话,每听一句,脸色就黑上一分,直到哥俩好233说完,他终于忍不住骂道:“二子你真完蛋!那是老子媳妇儿!” 哥俩好233整个人犹如被人当头一棒,他不敢相信的掏了掏耳朵:“啥……啥玩意儿?” 顾北调沉沉吐出一口气,强压着想把他揪过来胖揍一顿的冲动:“你差点把老子的媳妇儿给轰走了!”言罢,他根本不想搭理他了,直接切断了和他的密音。 莳七有些纳闷,她的魅力就这样差吗,怎么和她聊着聊着就没声了。 顾北调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游戏里。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开通了和莳七的密音,声音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低沉且充满磁性,煞是好听:“小姑娘,你现在申请吧。” 莳七点了公会的申请,几乎是在下一秒,她就收到了公会同意的通知。 幼儿园的公会像死一般的寂静。 顾北调在公会频道说了一句,“不欢迎新成员?” 紧接着,哥俩好发了欢迎的语音,结结巴巴道:“嫂……嫂子好。” 公会频道顿时就炸了,本来在跑地图做任务的人也停下来不动了,光顾着水频道了。 “什么?风弄是会长女朋友?会长不是老男人吗?我还以为早就结过婚了。” “噗,老男人?会长可看着呢,你完了。” “卧槽!大新闻!会弄,我受到了惊吓!” “天哪!真的假的,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顾北调看着公会频道唰唰唰的消息连番刷着屏幕,忍不住暗骂一句,该死的孟迅,他怎么就能在公会直接喊嫂子好! 现在他该怎么面对人小姑娘! 人小姑娘别以为他是什么猥琐大叔,表面上装友善,背地里喊人媳妇儿。 简直完蛋! 他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发了条语音消息:“别瞎喊啊。” 就在他刚发出去这条语音的下面,紧跟着的就是莳七发的一条文字消息,“大家好,下巴都托住,别掉了。” 她这诙谐的回应,让不少人瞬间好感倍增。 原来大神也不是传说中的高冷。 原来风弄和传闻中的不一样。 顾北调整个人怔在了原地,眼前的屏幕上飞快的刷着消息,他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他注意到的只有那条,“大家好,下巴都托住,别掉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承认了她是他女朋友?还是单单只回应大家对于她来了幼儿园的惊叹? 不对,根本没有人惊讶她加入幼儿园! 所有人都因为孟迅的那句“嫂子好”,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 所以…… 她这是变相承认了她喜欢他? 得到这个认知,顾北调的心中骤然涌上一阵狂喜,他恨不得立刻找到莳七,当面问清楚,哪怕她有可能会说是为了不让他尴尬,他也不在乎了! 莳七一加入幼儿园,就听到了哥俩好233发的那句嫂子好。 她整个人都怔住了,旋即她咬唇轻笑出声,看不出来,这个顾北调这么闷骚。 不停地刷屏的公会消息,她一面看,一面忍不住的笑。 幼儿园里的成员比她想象中的有趣多了。 什么顾北调是老男人?她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险些没笑惨,顾北调才三十二岁,哪里就成老男人了。 那就顺水推舟吧,要是等着这老男人主动,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她之前就分析过,顾北调可能一直碍于他的年龄,生怕自己有老牛吃嫩草之嫌,所以迟迟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两人的关系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于是她便顺理成章的发了一条算是承认他们关系的消息。 她发完之后,一直很期待顾北调怎么反应,可这老男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既没有密音她,问她什么意思,也没有在公会频道说话。 这个呆子!她真是急死了。 莳七忍了忍,还是主动给顾北调发了个密音,“怎么了?吓傻了?” “没……没有。”顾北调脑子到现在还是蒙的。 “咳。”莳七见他说完两个字后,便久久不语,遂轻咳了一声。 顾北调这才回过神来,他唇角都是止不住上扬的,“小姑娘,我年纪可比你大了十岁啊。” “我知道,老男人嘛,有味道。”莳七还是忍不住揪着这三个字,她真是一想到他公会的人光明正大的这样说他,就觉得太逗了。 顾北调有些无言,却还是笑道:“不后悔就行。” “不后悔。”莳七心中漾起一丝甜意,顿了顿又道,“那你呢?” “我也不后悔,我媳妇儿年轻又好看,我干啥要后悔。”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十四) 自打莳七和顾北调确定了关系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还是和之前没太大的区别,最多就是每次挂电话前,顾北调会悄咪咪的说一声,媳妇儿我想你。 再无过多的甜言蜜语,其实这就足够了。 莳七退出十里红妆的消息还是在三界引起了轰动,不少围观群众暗戳戳的在猜测,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以醉红尘的人最甚。 可是事态的发展却让他们失望了,虽然风弄退出了十里红妆,可是十里红妆开荒,风弄十有*还是回去帮忙,这就让吃瓜群众们闹不明白了。 本以为风弄就算退出了十里红妆,也该找个像模像样的大公会才对。 结果人家找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会,叫什么幼儿园,听名字就不大气。 那幼儿园的会长菜的一笔,也就五十六级,公会里所有人也都是三四十级的,风弄这次还真让人搞不明白。 哥俩好233跑地图的时候,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梗着脖子粗声道:“啥玩意儿!风弄是我们老大的媳妇儿!” 同在地图的其他玩家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风弄之前被人肉的时候,她的信息早都曝光了,根本也没有男朋友,加上她基本上天天都在跑地图拿首杀,和十里红妆开荒,怎么突然就有男朋友了。 “逗我们呢。”那几人明显不信,反而嘲笑哥俩好233装逼。 哥俩好233一向不擅长于和人争辩,脸色涨得通红,气鼓鼓的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爱信不信,反正风弄是我们嫂子。” 他一开始不太喜欢风弄,就是瞧不上吧。 可是经过这些日子和风弄的相处,他越发的坚信,风弄才不是那种人。 莳七和顾北调的关系之所以没有在三界传开,主要是十里红妆知情的人都没有乱说,幼儿园的人也就在内部兴奋一下。 只有哥俩好233在听到别人诋毁顾北调的时候,才没忍住说了出来,可架不住没人相信。 直到那几人忍不住到处嘲笑哥俩好233,三界才传出风弄和老子说的对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但是大部分人还是不信的。 莳七看着世界的聊天频道这俩天都在议论她和顾北调的关系,到底还是没忍住,发了一条,“老子说的对是我男朋友,大家不用猜了。” 这个时候,三界的大部分玩家才震惊了。 那个性冷淡的女神,名花有主了! 只是让莳七没想到的是,她出于炫耀的私心公布了她和顾北调的关系,结果顾北调在这之后便不断遭到了陌生人的偷袭,连竞技场也是一直被人挑战。 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莳七心底有几分心疼,又有些自责。 顾北调笑了笑:“和你说干啥,来偷袭挑战我的人也都是一些和我实力差不多的,顶天了一两个比我高很多的。” 莳七眼底染上一丝薄怒,她想把找茬的人都吊打一遍,可是又怕顾北调会不高兴,毕竟他一个大男人,传出去要女朋友收拾烂摊子,多多少少会没面子。 “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顾北调心中一颤,他喜欢着呢,“说了好,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媳妇儿。” “那你以后不能有事瞒着我。” 顾北调那边沉默了良久,才道:“行。” 他确实还有事情没有告诉她,但是现在不是时候,更多的,还是怕她知道后,会看不起他。 时间在日复一日中过得很快,莳七每天固定的跑地图做任务,隔三差五帮十里红妆开荒,她的战力已经慢慢升到了全服第四的位置。 但是竞技场,她已经好久没有动了,还处在第二十五。 顾北调的升级速度也是很变态的,莳七在这三个月里升到了八十一级,位居全服第一,顾北调现在已经是六十八级了,而且他的战力在全服排到了第四十几。 全服战力前五十,等级还未过七十级的,顾北调是唯一一个,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他一旦有时间能将等级冲到相持的位置,他的战力最起码能排到前三十。 可莳七知道,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基本上都是在晚上才有时间上线,白天忙得很。 莳七有些无奈,他们俩好像除了确定关系,就再没有什么进展了。 真是快急死她了,看来还得她主动。 眼看着顾北调的生日快到了,莳七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送什么给他。 晚上视频通话的时候,莳七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引到他生日上,顾北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张俊脸上尽是笑意:“媳妇儿,要不我去威城找你吧,正好我那两天有空。” 莳七佯装幽幽的叹了口气:“我本来也这样想的,可是我爸突然让我过去一趟。” “你爸不是不知道搬哪里去了吗?”顾北调有些疑惑。 “反正就是突然打电话过来了,说是想我了,现在住在环城。” 顾北调那狭长眼眸中的笑意登时褪尽,只剩下一层失望:“那行吧。” 他上次见她,连手都没拉过,本来还以为趁着有空去找她,最起码能亲亲抱抱吧! 结果还泡汤了。 接下来的聊天里,顾北调的情绪很明显有些低落,莳七强忍着心底的笑意,佯装不知道:“我有点困了,睡了啊。” 挂了视频通话后,莳七到底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 她拨通了一个电话,确认了一下,电话那头也是哈哈大笑。 北京的天气在这两天出奇的好,一碧如洗。 顾北调神色阴郁的开着一辆sv,余光瞥见副驾驶上孟迅那笑嘻嘻的嘴脸,忍不住骂道:“你自己来不就行了,非要我也跟过来。” 他这两天难得有空,没办法去看尤夏,没想到孟迅居然要见个玩游戏认识的女人,说是幼儿园的。 真是烦死他了,看不到尤夏也就算了,还要来当孟迅的电灯泡! “老大,光我一个人多没意思,再说人家不是不好意思吗!”孟迅装作扭扭捏捏的样子。 顾北调要不是在开车,估计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我给你送到机场,你自己打车回去吧。”顾北调一手抢过孟迅刚点上的一支香烟,猛吸一口,“这不闹呢吗?你约会拖着我像什么话!” 第一百八十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十五) 孟迅好不容易才把他拖过来,怎么也不可能放他走。 顾北调被他缠的没办法了,才同意陪他一起进去。 孟迅看了一眼时间,心中暗暗道,应该快出来了,老大没什么耐心,尤其是对他。 接机的人大多是喜上眉梢的,唯有顾北调一人,手插口袋,神色冰冷,狭长的眼眸中盛满了不耐烦。 “怎么还没……” 就在他忍不住开口的一瞬间,孟迅激动地拽着他的衣袖,“来了,出来了。” 顾北调薄唇勾起一丝嘲笑:“我说孟迅,多久没谈恋爱了,猴急猴急的。” 孟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有些诡异:“老大,你就别笑我了,自己看吧。” 顾北调被他的眼神看得毛毛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莳七正站在他十点钟的方向看着他笑。 脑子一懵,旋即就反应了过来,他一巴掌拍在孟迅的后背上:“你们合伙骗我呢。” 孟迅强忍着后背上的疼,看着老大略显戏剧的脸色,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叫萨普瑞斯。” 顾北调的唇角已经止不住的上扬了,他又是一巴掌拍在孟迅的后背,笑骂道:“什么萨普瑞斯,那叫sprise,完蛋玩意儿,丢人。” “拉倒吧老大!上学那会儿你也不知道怎么读。”孟迅毫不客气的戳穿了他。 顾北调正要大步走上前,却骤然愣住了。 之前去威城见她,他还特意收拾了一下,这次以为是陪孟迅接女孩儿,他连胡子都没刮,完了!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形象,就被孟迅这小子给毁了! 可眼下已经来不及了。 莳七看他呆愣在那里,只好自己走了过来。 “你……你不是去你爸那儿了?”顾北调愣愣的看着她走了过来,双唇张了又阖,半天才憋出一句。 莳七眨了眨眼,笑得狡黠:“骗你的。” 顾北调已经被巨大的欣喜冲得头昏脑涨,感觉整个人走路都是轻飘飘的。 尤其是孟迅在后面哀怨的推行李,他在前面牵着他媳妇儿的手,这种幸福感,真是花钱都买不来。 莳七早在来之前就已经找好了酒店,所以顾北调就先送她去酒店歇一会儿,下午五点就出发去吃饭。 孟迅很识相的没有继续当电灯泡,找个理由就溜掉了。 五点的时候,顾北调就带着莳七出发去吃饭。 本来莳七以为会是两人单独的晚餐,没想到顾北调却叫上了一大帮人。 都是他曾经的好哥们。 所以,当莳七看见一屋子十几个大老爷们儿的时候,她怔住了。 她以为的顾北调,是个典型的北方爷们儿,家境优渥,学业顺利,毕业了就进了天下游戏,到了三十二岁,成了小主管。 可她从未想到顾北调还有过打打杀杀的一段日子。 和对头的划分地盘,收保护费,讲兄弟情义。 这些,都是她从顾北调和那些兄弟的大笑着高谈阔论中知道的。 可是关于这些,她从来也不知道,她似乎从来也不了解顾北调。 或者说,她了解的,都是她自以为的顾北调。 周围的气氛太喧嚣,只可惜,这些热闹都是他们的。 莳七平静的坐在他身边,不停地喝着玻璃杯里的水,她的心很慌,在这个喧嚣热闹的环境中,她心一阵一阵的慌乱。 这是尤夏身体的毛病。 顾北调余光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遂一把搂过莳七,笑道:“我跟你们说,尤夏从今往后就是你们嫂子。” 仿佛是一瞬间的,她的心骤然平静下来。 他将她带入了他的世界,她不再只是个看客,一帮人的聚餐竟然会比两个人的晚餐要浪漫的多。 莳七抬眸看着他调笑道:“三十二岁还在混社会,是不是有点惨?” 顾北调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在场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孟迅快嘴道:“老大早不混了,他现在可和我们不一样。” “二子,吃螃蟹。” 莳七眸光一顿,他还是有什么事瞒着她,算了,他不愿说就不说吧,总会有他愿意开口的一天。 顾北调有些躲闪她的目光,莳七在桌子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眉眼间尽是笑意。 周围一帮大老爷们儿纷纷起哄,“亲,亲!” 顾北调脸色不变,可耳尖却红的厉害,他笑骂一句,“别瞎起哄。” 孟迅刚吃完一只螃蟹,揶揄道:“哥几个结婚的时候,老大都是往死了灌酒,眼看着离灌老大酒的日子也不远了,嫂子可别心疼啊。” 莳七笑了笑:“随意。” 回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顾北调坚持要送莳七上去,他还义正言辞的说:“你没看到之前新闻吗,人小姑娘就是在酒店走廊上差点被拐卖,这么晚了,不看着你进房间我不放心。” 莳七眉眼含笑盯着他看了一眼,顾北调顿时觉得有点心虚。 “走吧。”莳七伸出一只手递给他,唇角的笑意几乎让顾北调沉醉其中。 很晚了,整个电梯只有她和他俩人。 莳七一天下来有些累了,遂软软的靠在电梯上。 顾北调突然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腰,声音有些严肃:“站好。” 莳七一怔,抬眸往他,却被他长臂一览圈入怀中,只见他指了指墙上“请看好小朋友”的标语。 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际,痒痒的,“他们让我看好小朋友。” 莳七心底骤然一暖,转身将脸埋在他怀中,肩膀一抽一抽的,笑得停不下来,顾北调满眼宠溺的看着她笑,耳尖却隐隐泛了红。 她从未想到顾北调能这样一本正经的开玩笑。 “所以你的公会叫幼儿园是吗?”莳七笑够了,才从他怀中缓缓抬起双眸。 顾北调大掌一把环住她的腰肢,含笑点点头:“其实本来想叫养老院的。” 莳七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太逗了,她又不由想起了之前公会里面的人喊他老男人。 这个老男人比她想象中的有趣多了。 顾北调低眸看她不停地笑,薄唇也忍不住微微上扬,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缱绻。 莳七笑累了,脸上的神色骤然认真起来,她一把搂过他的脖子,覆上了双唇。 顾北调浑身一僵,旋即心中涌起一阵欣喜。 电梯早就到了楼层,门开了又关,深夜时分没有人乘电梯,电梯就一直停在那里。 顾北调反客为主,大掌紧紧的圈着她的纤腰,舌尖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 她浅浅的呼吸声传到他的耳中,让他不自觉的缩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十六) “咳。” 他俩吻得投入,已经忘了还在电梯里。 就在顾北调的手已经往下移的时候,电梯口传来一声轻咳。 只见电梯门早已不知何时开了,门口正站着一对情侣,愣愣的盯着她和顾北调。 顾北调面无表情的放开了莳七,可那通红的耳尖早已暴露了他此刻的窘迫。 莳七厚着脸皮牵起他的手,招摇过市。 走出电梯,老远才听到那对情侣中的男生低低说了一句,“那女的咋那么眼熟?” 到了莳七的房间,顾北调犹犹豫豫,就是不说要走,其实他还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莳七摸出房卡开了门,顾北调也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 “那个啥……我走了啊,你早点睡。” 莳七一把扯过他的胳膊,顺带着关上了门,“外面下雨了。” 顾北调心中一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果然外头噼里啪啦的砸下了雨点。 莳七浑身软软的靠在墙上,突然抬眸看着他,“大叔,我给你学小朋友讲话吧。” “嗯?”顾北调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答应了一声。 莳七脸上陡然露出一个甜腻腻的笑,然后细声细气的说:“动怒园拟有什莫?” “有什莫,呸,有什么?”顾北调顺着一问,没想到就被她带偏了,下意识就呸了一声。 莳七本来已经进入状态了,被他这一句突然就弄得破功笑了出来。 顾北调也有些赧然,耳尖隐隐泛红,偏偏一张硬朗的俊脸上还看不出来。 莳七笑了一会儿,便停下来,又是细声细气的说:“有大脑腐、大西几,墙颈怒,还有大蟒鞋,大蟒鞋爱次小挠许,小白去害怕大飞囊……” 顾北调被她的声音和语调弄得一阵口干舌燥,加之她那原本性冷淡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娇态。 还未待莳七说完,他猛地将她压在墙上,低头吻上了她的唇,将她细声细气的小奶音堵在了里面。 莳七猝不及防的就被他吻住了,嗓子眼里忍不住憋出几声轻吟。 顾北调的舌撬开了她的牙关,捉住她的舌使坏。 她的指尖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他的上衣,而他的大掌则缓缓在她身上游走。 顾北调浑身的火都被点起来了,他狠狠地吸了一下她的下唇,然后喘着粗气放开了她。 莳七早就被他亲的软了身子,结果他却放开了她。 她半倚着墙,抬眸睨着他,眼神中不自觉的就染了上了一丝媚态,勾得顾北调慌忙移开了视线。 “大叔,你怎么了?”她抬腿轻轻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 顾北调以拳抵唇,轻咳一声,以掩饰慌张:“我要回去了。”再留下来该出事了。 人小姑娘千里迢迢跑来看他,他第一天就给人办了这算什么事? 别搞得自己好像挺猴急猴急的。 怎么也得等到第二天! 莳七忍不住掩唇轻笑,老男人这是害羞了? 要是她知道顾北调心中在想什么,估计又是满头黑线。 “欸,你该不会还是还没有过吧?”莳七缓缓走到他身侧,软若无骨的手轻轻在他的腰间画着圈。 顾北调像是被戳中了雷区,他猛地转过身,像一只炸了毛的大猫。 横眉冷对的样子让莳七一愣。 “谁说的!” 莳七眯了眯双眼,她是不太在意这个,但是他要是还敢说出来耀武扬威的,她一会儿就把他撵出去。 顾北调扬着眉梢,冷哼道:“老子之前可都是和左手姑娘。” “噗。”莳七真是快烦死他了,每次都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来一句能让她笑惨了的话。 “为什么是左手,你也不是左撇子啊?” 顾北调轻咳一声,半晌才扭扭捏捏的回答:“因为左手比较不像自己的手。” 他刚说完,就佯装不耐烦,实则是不好意思为了岔开话题:“小朋友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又不懂。” 莳七强忍着笑,一把抱住他,将脸埋在他怀里蹭了蹭。 “大叔别走了,小朋友怕怕呢。” 她撒娇的声音像一簇火苗,噌的点燃了他原本已经熄灭了的火。 他两手将她的臀部托起,眸光深沉,声音有些无奈:“再待下去真要出事了。” 莳七眉眼间尽是笑意:“能出什么事?” 她岔开腿环在他腰上,两个胳膊吊住他的脖子,像一只挂在他身上的树袋熊,她抬头看他,忍不住仰着脸亲了亲他有些刺挠的下巴。 顾北调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出门连胡子都没刮,整个人不修边幅的。 “我今天挺寒碜的吧?” 莳七越看越喜欢他的眉眼,飞快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一下:“没有,比上回帅多了。” “嗯?”这倒是让顾北调有些郁闷,上回他可是精心收拾了一下的,还特意问了孟迅,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喜欢什么样子的男人。 孟迅说现在的小姑娘就喜欢穿白t的小男生,具体可参考现在的流量小生,那种干干净净的风格。 他就是照着那个收拾的,怎么她不喜欢? 莳七猜到了他心里想的,眼底尽是笑意:“你上回的打扮也挺帅的,只不过今天的更适合你,不修边幅大叔风,你要知道,只有帅的才能被叫大叔,丑的只能叫师傅。” 她的每一句话,落在他的耳中,都像一股甜意流进心里。 直至最后一句话。 所以说,不止是他,其实她也很擅长破坏气氛。 顾北调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莳七笑盈盈的凝着他,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突然亲了上去。 顾北调顺势托着她娇俏的臀部往床边走去,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放下,大手在她身上漫无边际的游走。 莳七近乎半裸的躺在床上,顾北调痴迷的看着她。 他将上身的衣服脱了,露出了肌肉分明的上身,除了锁骨处那熟悉的胎记,他的腹部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怎么弄的?”莳七轻轻抚摸着那疤痕,喃喃道。 他的指尖缓缓顺着她的脖颈向下,低下头亲吻她的锁骨,听见她的话,满不在乎的回答,“上学时候打架被人捅的。” 莳七不由蹙了蹙眉。 顾北调见她久久不语,遂抬眸看她,笑道:“多大点事儿,那次我一个人撂倒八个,啧,虽然被捅了一刀,到底还是赢了,就这一架,我在我们那片彻底出名了。” 正当他沉浸在往日的辉煌中时,却听到了她略显冷淡的声音。 “你还挺得意的是么?”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十七) 顾北调顿时觉得后背一凉,紧接着扯了个微笑:“没有,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莳七一手扯过旁边的被子,睨了他一眼,“睡觉。” 顾北调懊恼的一拍自己大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哪个小姑娘能喜欢打打杀杀的。 他整个人往莳七那里凑了凑,大掌从被子的缝隙中探了进去,低声求情道:“媳妇儿,媳妇儿,你睡了吗?” “嗯,睡着了。”莳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没了兴致。 心中陡然升腾起一种荒唐的念头,她攻略过的每一个人,很明显都有一定的联系。 如果说,她之前的那个世界是主位面,其他次位面里都有她的分身,那么相对应的,这些被神魂挑中的人,在她的位面里,对应的是谁? 她很早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严格意义上来讲,她每个世界要攻略的人,其实都是一个人。 那些被神魂选中的人,如果没有遇见她,人生会不会不一样? 换句话来讲,顾北调之前混社会,被人捅刀子也云淡风轻的,可他知不知道在他未来的生命中,注定会遇到一个叫莳七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在陪伴他的这段时间里,待他如生命。 他也会倾其全心。 可是,这段感情最终的结果还是会走向灭亡。 这对他们,真的很不公平。 突然想到这一点,让她整个人都低落了下来。 顾北调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从她身后将她抱在怀中,闷声笑道:“傻媳妇儿,你要是睡了,怎么还听见我说话。” 莳七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转过来面对他。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了。 她轻轻吻上他的唇,舌尖悄悄探出描摹着他的唇瓣。 顾北调喉咙忍不住一滚,手臂下意识的缩紧,回应着她的吻。 被子被他的长腿一脚踢开,真碍事。 修长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不过片刻她身上已是不着片缕。 他的眸光扫过她的胸前,登时呼吸一滞,紧接着动作迅速的脱了裤子。 莳七合上双眸,右腿环上他的腰,缓缓将他拉向自己,顾北调的大掌轻抚上她的纤腰,渐渐向上,在她那柔软之处揉捏,忽而用力,忽而放松,忽而拨弄着顶端的红缨。 “嗯。”她忍不住浅浅低吟一声。 顾北调手上的动作更重了些,他挺爱她发出这样的声音的,猫儿似的,撩得他浑身燥热难耐。 他瞅准了那处红缨,缓缓低下头靠近,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她的身子立刻颤了一下,果然,她再一次发出了那浅浅的低吟声。 顾北调眼中的欲.火渐浓,浑身燥热如火。 他的手指顺着那处柔软渐渐向下,直至那秘辛之处。 她紧紧阖着双眸,任由他的手指在她身下轻拢慢捻。 “别玩了。” 顾北调抬眸看她,眼底的光芒如墨色般的夜空叫人沉醉,他沙哑着嗓音在她耳边低声道:“叫我。” 他的炙热顶在前面,偏偏不肯进入。 莳七睁开眼眸,略显迷离,“什么?” “叫我。” “北调?”莳七神色慵懒的睨着他。 “不是。” 顾北调低沉的嗓音迷惑着她:“你喜欢叫我什么?” 莳七顿时反应了过来,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软软的唤了声,“大叔,小姑娘受不了了。” “操!” 在顾北调低低的骂声中,他猛然顶入,随之而来的就是莳七的一声尖叫。 她的手紧握成拳锤在他的背上,强忍着身下仿佛被撕裂般的剧痛:“顾北调!你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很疼吗?”顾北调有些后悔,他也不敢动,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 莳七紧蹙着眉,“废话,你这么大。” 顾北调听了她的话,唇角忍不住的上扬,那是,谁用谁知道! 等了好一会儿,莳七觉得不那么痛了,才低声道:“行了。” 如临大赦一般,几乎是在她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动了起来。 她在他身下,越发头晕脑胀,目眩迷离,双颊上的潮红让她原本略显淡漠的脸更添了几分迷醉。 他瞧见她的神情,眸色瞬间暗沉了下去,大掌一把捉住她的腿架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姿势让他更贴近她,让他越来越沉醉在和她共同营造的盛宴之中。 “啊!慢……慢点……”莳七的指尖死死的抓在他的后背上,强忍着嗓子眼的尖叫。 他额间遍布着细汗,薄唇紧抿,眼底尽是欲色,他从唇齿间艰难地吐出一句,“慢不下来,你不也挺喜欢的吗?” 莳七将脸转了过去,埋在被子里不敢看他,断断续续的说:“不……不要说……了。” 不说就不说,反正他向来都是行动派。 果然,莳七见他不再说那些让她脸红心跳的荒唐话了,顿时放松了很多。 可是接下来她却后悔了,他不说,但是他做! 他的速度更快了,力道也越来越凶猛,莳七被他弄得几乎尖叫连连。 “顾……北调!” “叫我什么?”顾北调眸光暗沉,狠狠撞了她一下。 “大……大叔!”莳七尖叫一声,立刻按他的心思喊了一声。 她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很怂,自保最重要! 可是她还是失算了,他根本就是挖了个坑,只等着她往下跳。 这个称呼在这种时候绝对是催化剂,顾北调听了,身下的动作越来越激烈。 莳七欲哭无泪,他变了,再也不是那个一味对她好的大叔了。 窗外的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阳台上,风雨如故。 房内情绪涌动,叫人心生眷恋。 清晨,房间遮光的那一层窗帘被拉开了一条小缝,如瓷器般泠然的光晕洒在莳七白皙圆润的肩膀上。 顾北调躺回她身侧,长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忍不住低声喃喃道:“媳妇儿。” “嗯?”莳七在他拉开窗帘的那一刻就恍惚醒了,半梦半醒之间,她含含糊糊的答应了一声。 顾北调低头亲了亲她的肩膀,柔声道:“搬来北京吧。” “你要包养我吗?”莳七缓缓睁开眼,眼底俱是笑意,转过身面向他轻声调笑道。 顾北调手指缠绕着她的长发,目光缱绻,如一汪秋日里的湖水波光粼粼,却又满含温柔。 “嗯,养你一辈子。”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十八) 自从答应了顾北调之后,他就一直催促着莳七搬来北京,两日内,连房子都找好了。 莳七无奈,偏又拗不过他,只好先在北京住了下来,威城那里也没有什么太过于紧要的东西,搬来北京好像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正式在北京住下来的那一天,顾北调特意请他之前的兄弟们吃了个饭。 中途去洗手间时,莳七撞见他和孟迅在走廊上抽烟。 她正要上前打招呼,却隐隐约约听见孟迅问他,“老大你还没告诉嫂子么?” 顾北调狠狠吸了口烟,吞云吐雾,语气中有几分疲惫:“还没,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有什么不能开口的,你要是不想说,我帮你去说。” “别,还是我自己说吧。” 孟迅叹了口气:“其实老大,你主要就是太有负担,有时候你这样想,别人不一定这样想的。” “嗯。”顾北调没有说话,只是从嗓子里轻飘出一声。 莳七半个身子隐在柱子后面,眉心微凝,究竟是什么事让顾北调这样藏在心里,迟迟不敢开口。 只见孟迅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去吧,出来久了,别让嫂子担心。” 顾北调从嘴里拿下快要燃尽的香烟掐了,莳七见状,连忙走了回去。 </center 她刚回到饭桌不久,顾北调就和孟迅一前一后进来了。 “刚刚去哪儿了?”莳七把玩着手中的汤匙,笑着看向他。 顾北调泰然自若的替她夹菜:“和二子出去抽根烟。” 周围的人见顾北调回来了,不停的劝酒,他也是来者不拒,半瓶酒下肚还是面不改色的。 莳七知道他心里藏着事,她和他关系越来越亲密,他的事估计瞒不了多久了,所以这两天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老大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孟迅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挤进了她和顾北调中间。 顾北调一手将他推开,然后顺势将莳七揽进怀中:“头一年肯定是和媳妇儿过。” 孟迅啧啧叹了两声,嘀咕一句:“真是儿大不中留。” “啥?”顾北调猛地掉过头瞪他,“找操呢!” 他话音刚落就后悔了,和孟迅他们从小到大,向来口无遮拦,可今天媳妇儿还在旁边,怎么就没管住嘴呢! 该打! 孟迅暗戳戳瞅了眼莳七,没忍住笑出了声。 莳七也笑着摇摇头:“满嘴荤话。” 顾北调生日那天,莳七特意订了一个蛋糕,准备亲自下厨,可是饭菜摆上桌了,也没等到顾北调过来。 打他手机是关机状态。 莳七抿了抿唇,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坐在沙发上,微微阖上双眸,用意念查看他在哪里。 那是个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大厅,所有人都端着酒杯笑盈盈的说着什么。 顾北调右手端着高脚杯,一身笔挺的西装衬得他格外俊朗,薄唇间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左手插在裤子口袋中,而他的身旁,是一个身穿米色高定礼服的女人,精致的妆容,望向他的目光中满是缱绻与温柔。 她的手轻轻挽着顾北调的胳膊,微微踮起脚尖,靠近他耳边说了什么,顾北调转头望着她笑了。 莳七神色平静的睁开眼,目光落在戒指上,确切无疑是橙色的光芒,她整个人登时放松了。但是明明说好和她一起过生日的,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出去这种行为,说什么也要好好治治! 莳七看着房间内她布置好的浪漫氛围,满意的微微一笑,就等着一会儿顾北调回来收拾他了。 好些天没登游戏了,想到这里,莳七躺进了游戏仓内。 一进入游戏,她就点开了排行榜,她来北京之前的战力排在全服第四,现在滑到了第五。 而且南馆潇湘已经快赶上她的进度了,看来她还一刻也不能放松啊。 就在她刚做完一个主线任务的时候,收到了苏幕遮的密音,“风弄,看论坛。” 莳七直接从从游戏内部进了三界的官方论坛,刚看到热门帖子的时候,她简直要笑出了声。 帖子里说她凭姿色勾搭上了天下的高层,让高层给她开了不少的后门。 什么副本攻略、主线任务攻略、支线开启秘籍,都是这个高层给她的福利,而她只要陪高层上.床就行了。 要不然她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冲级堪称变态。 帖子里配的图赫然是她拉着顾北调走进酒店房间时被偷拍下来的。 她真的是被气笑了,南馆潇湘是黔驴技穷了吗? 还没打算整治南馆潇湘,她倒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她。再说顾北调能是什么高层,充其量是个小主管罢了。 可是她越往下看,心中便越惊诧。 楼主还扒出风弄勾搭上的高官其实已经有了未婚妻,风弄不过是个三儿罢了。 不少人对这种桃色新闻最感兴趣了,尤其是话题人物风弄,之前被人肉的时候,大家就知道她长得很漂亮,漂亮女人是非多。 楼主还附了实锤,配的照片正是顾北调在酒会上,和那米色礼服的女人言笑晏晏的场景。 而两人的手指上戴的赫然是同一款戒指。 围观的群众顿时就联想到了之前风弄说幼儿园的会长老子说的对是她男朋友。 所以老子说的对就是那个高层? 还是说风弄脚踏两条船,给她男朋友戴了绿帽? 这个猜想一出,贴吧围观的人顿时变成正义的化身,敲着键盘对风弄进行各种谩骂和人身攻击。 “您好,顾北调来电,请问是否接入游戏?” 她在登进游戏之前,将手机连在了游戏仓上。 就是为了顾北调回来的时候能找到她。 点击确定接入游戏后,她便听到了他的声音,“媳妇儿,玩游戏呢?”声音中很明显透着几分心虚。 顾北调看着眼前躺在游戏仓中的人,餐桌上摆着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还有一个蛋糕,整个房间布置的格外浪漫。 他心虚的在椅子上坐下,可手机自接通了通话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莳七下了线,从游戏仓中缓缓坐起来。 顾北调见状,连忙上前扶起她,然后笑眯眯的装糊涂道:“媳妇儿想我没?” 莳七心里的滋味有些复杂,她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顾北调顿时缩了缩脖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二十九) “上哪儿去了?” 莳七面无表情的从游戏仓中出来,她还是相信顾北调的,他确实是有事瞒着她,但她决不信他已经有了未婚妻。 她拔下手机,打开论坛给他看。 顾北调原先笑意融融的脸渐渐阴云密布,莳七施施然往床上一坐,漫不经心的开口:“解释吧。” “我……”顾北调放下手机,张了张唇。 莳七抬眸望着他:“我真是三儿?” “不是!”顾北调连忙否认,“那女人是我奶奶看上的,我媳妇儿只有你。” 莳七挑了挑眉:“往下说。” “我本来是打算和你一起过生日的,可是今天中午我奶奶临时打电话让我回去,我没忍心拒绝,结果一回去就看到这个女人,她叫朱筱,家里是做房地产的,人也是留学回来的,朱筱又是奶奶看着长大的,我奶奶就觉得挺适合我,强行给我塞了戒指,让我和朱筱戴上。” 莳七抿了抿唇,抱着胳膊不说话。 “我奶奶得了阿兹海默症,难得有清醒的时候,所以我和朱筱才假装演了场戏。” 顾北调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莳七的神色,生怕她不高兴。 莳七眸光一闪,如果这帖子真的是南馆潇湘发的,那么至少可以肯定的是,她今晚也在场。 顾北调见她久久不语,薄唇紧抿,又道:“其实我妈是个三儿。” 莳七诧异的抬眸看他,顾北调从口袋里翻出一支烟点上,眉宇间的神色有些落寞,他轻笑一声,“也不能叫三儿吧,她年轻的时候是坐台的,我爸还没结婚的时候包过她一阵子,后来结婚了,给了她一笔钱就打发了。” “可是她那时候已经怀上我了,我爸家里之前也是搞房地产的,我奶奶给我爸找了个门当户对的正经姑娘,我妈也不知道想什么呢,反正一直也没结婚,还把我生下来了,但这些年她也从来没有想过上门认亲。” “小时候我挺容易生病的,经常住院,我爸给的那笔钱早就被花光了,我妈居然还能拿出钱来给我看病,她总跟我说是她当保姆挣的。”顾北调猛地吸了口烟,然后吐出一大口烟雾,唇角的笑意格外讽刺,“当保姆哪够我的医药费,我后来才知道,她去当了暗门子。” 他转眸看向莳七:“之前你看到的那个刀疤,是我上学那会儿,我学校的同学骂我妈是表子,我和他们打了一架被捅的,我妈那会儿哭得稀里哗啦的,可我不后悔,因为在那之后,再没有人敢欺负我妈,再也没有人敢骂我妈表子了。” 莳七看着他疲惫的神情,心中一阵酸涩,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顾北调对她笑了笑,反手将她的手攥紧在掌中。 “本来么,我和我爸他们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牵扯的,他生得另一个儿子确实是家族的好继承人,可是谁也没想到,飞机失事了,我从没见过一面的爸、他媳妇儿还有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两个弟弟,他们一家四口都死了。” “我爷爷一下子没了三个继承人,奶奶听到消息就昏了过去,醒过来时就谁也不认识了。” “没了继承人,按照当年签的协议,我爷爷所有的基业都要由他弟弟的儿子来继承,他想了很多办法,居然查到我爸在外头还有我这个私生子,他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回去,我没同意。” 莳七下意识的问他:“为什么?” 顾北调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就一混社会的,可不想回去那么多规矩。” “那怎么?” “我妈年轻的时候坐台,又在我生病时候当暗门子,身体垮了,医生说也就那两年的事了,我爷爷找到我,说只要我肯回去,他可以把我妈送到国外,接受最先进的治疗,一定能让我妈再活个十年。”顾北调吸了口烟,吞云吐雾,“为了我妈能活下去,我就同意了。” 他将手上的烟掐了,眸光怔怔地凝着她:“媳妇儿,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挺没用的?” “我当初信誓旦旦说不回去,可就因为没钱,我还是回去了,其实我挺怕孟迅他们因为这个瞧不上我的。” 莳七轻声叹了口气,一把将他抱住,轻声道:“这没什么,孟迅他们也能理解你的。” 顾北调现在的状态让莳七感到很是心疼。 他少年的时候经历了这么多,而她却只能在既定的时间才能过来。 顾北调见她的情绪也被他带的低落了起来,唇角噙着一丝宠溺的笑意,轻轻吻了吻她的手。 “其实那时候我打架可厉害了,我们那一片儿,啧啧,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他一提及从前的辉煌事迹,整个人就像孩子一般雀跃。 莳七唇角漾起一丝笑意道:“幸好没事,不然我喜欢谁去?” 顾北调恨不得将她揉进怀里,这媳妇儿怎么那么招人稀罕! “对了,那你既然不是天下的小主管,为什么还能控制三界官方论坛?而且我封号的时候,你也很快就帮我解决了,你花了不少钱吧。”莳七将头枕在他的腿上,突然想起来,又开口问道。 顾北调先是一怔,旋即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我的傻媳妇儿,天下就是宏达地产下面的副产业。” “嗯?” “我二十五岁回到顾家,中间被我爷爷逼着学各种东西,天下开服之后,爷爷就交给我管了,开号玩也是因为我想进一步了解这个游戏,不然管理起来,自己什么都不了解多丢人。”玩家的游戏体验最重要,有时候身居高位者,最容易被底下的人蒙蔽了双眼。 莳七猛地坐了起来,目光里满是惊诧:“所以我找了三界里最大的boss?”她竟然被他被骗了,一开始猜他是小主管,后来因为和孟迅那帮人的了解,她以为他就是混社会的,现在应该是在天下工作。 她居然被他一身的痞气给骗过去了!压根就没往富家子弟那方面想! 顾北调看着她的样子,含笑点了点头。 “那我以后在三界就是横着走了!”莳七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猛地亲了一口。 “你本来在三界也是横着走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三十) “大叔,你帮我查三个人,一是发这个帖子的ip地址,二是南馆潇湘在现实生活中是什么身份,三是今晚在晚宴上拍出这个角度的人。” 她基本可以确定这三个人都是南馆潇湘,可是她还需要证据。 顾北调微微颔首,大掌漫不经心的在她身上游走。 莳七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漾着笑意的唇角瞬间舒平,一巴掌拍开他在她身上有意无意点火的手。 “说起来,你明明答应了我和一起过生日,却一声不吭就溜掉了。” 顾北调脸上的笑意一顿,连忙打着哈哈:“媳妇儿,你饿了不,我没吃饱,咱吃饭吧。”言罢,直接将她从床上打横抱起,径直走向饭桌。 “哎呦,这是谁家的媳妇儿,长得好看还能干。”他将莳七放在椅子上,神色夸张的赞叹,“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好事儿啊,娶了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儿!” 莳七被他的厚脸皮逗笑了,轻轻在他腿上踹了一脚。 “油嘴滑舌,谁嫁给你了。” 顾北调俯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呗。” “菜都凉了,我去热热。”莳七推开他就要起来。 顾北调连忙将她按回去:“媳妇儿坐着,我来。” 他系上围裙,将菜一盘盘的往厨房里端,莳七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就听到他的声音从里间传来:“媳妇儿,有件事忘了和你说了。” </center “嗯?” “之前醉红尘那边不是说你盗了他们的库房吗?我让技术部把那天醉红尘的数据调了出来,数据显示,那天上线并且搬空醉红尘库房的是个人类法师,id是南馆潇湘,她销赃的地方是花海城的一家交易行。” 莳七玩手机的动作顿了顿,轻笑一声:“如果我猜得没错,南馆潇湘应该今晚也出席了你家的晚宴。” 让她捋一捋好了。 倘若她的思路是对的,那么南馆潇湘家最起码和顾家关系不错,也就是说南馆潇湘家里也是有权有势的。 独步杀戮之前处处针对自己,她本以为独步杀戮是因为喜欢南馆潇湘,所以才被她利用,可是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在尤夏的记忆中,独步杀戮对南馆潇湘从来也没有流出过半点男女之情。 所以独步杀戮其实是被南馆潇湘当枪使了? 这么一想就对了,当时尤夏还在醉红尘的时候,拂弥曾经有意将内政官的位置给她,可是却遭到了独步杀戮的反对,结果独步杀戮提议的是南馆潇湘。 他声称风弄很少和公会成员来往,仅仅是操作好并不能证明她能管理公会内政。 拂弥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在那之后的不久,醉红尘的库房就被盗了,南馆潇湘有意无意的提醒大家,风弄在前一天晚上聚会的时候,原本说好会来,可是临时爽约。 独步杀戮也一口咬定,风弄是因为之前没有将内政官的位置给她,所以怀恨在心。 “数据都能贴出来吧。”莳七淡淡问了一句。 顾北调将热好的菜端上桌,笑眯眯道:“可以。” 莳七手中的手机被他一把抢走了,就在抬头之际,猝不及防的被他亲了一口。 顾北调得逞之后,心情大好。 莳七眉眼间俱是笑意,她双臂一把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小朋友没有准备礼物给大叔,就以身相许吧。” 顾北调喉咙一滚,上身瞬间紧绷,他猛地起身就要抱起莳七。 莳七一巴掌拍在他的手上,笑眯眯看着他:“吃饭。” 这顿饭,顾北调吃的极其憋屈,他几乎是风卷残云般的吃完饭,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莳七故作不知道他的想法,慢条斯理,动作十分优雅。 顾北调如坐针毡,头一回儿觉得时间怎么过的这么慢! 他最受不了她那种软哒哒的声音喊他大叔,几乎是致命的。 他现在下身涨得难受,可这个始作俑者还装作不知道,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惩罚她。 顾北调本以为吃晚饭就该解放了,可没想到莳七笑盈盈的看着他:“我要洗澡。” “一起洗,一起洗。”顾北调一把将她抱起来往浴室方向走,迫不及待的嘟囔。 莳七这才知道什么叫玩大了,吃饭时是他难受,吃完饭,难受的是她。 洗澡的时候,他的手在她身上处处点火,非要她略带哭腔的求饶,他才肯进来,还靠在她耳边问她舒不舒服。 从浴室到卧室,结束的时候,莳七累得眼皮都抬不起来。 顾北调一脸餍足的在她肩膀上亲了亲,眸光凝着她的睡颜,低声轻喃道:“我的傻媳妇儿。” 上还在沸沸扬扬的传着风弄当小三,给她男朋友带绿帽子。 顾北调气得吹胡子瞪眼,他上线的时候就看到自己的陌生人私信一水儿的全是绿色小草的表情,还不少人安慰他。 “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 “绿绿更健康。” 幼儿园只有顾北调的几个现实中的朋友知道真相。 其他人看到他的时候,无不是眼中带着怜悯与同情,然后长叹一口气。 顾北调当机立断,立刻下线,准备公关。 就在他准备发帖声明的时候,他看到了论坛上有一个才发十分钟的帖子,发帖人正是风弄。 短短十分钟已经被炒到了热门贴,标题是:“回应一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 帖子里,风弄声称,自己男朋友确实是天下的某高层,但是她从来没有因此拿到声明便利,更没有不公平游戏。 老子说的对也就是那个高层,并且他没有未婚妻,一切都是误会。 她会追根到底,对造谣的人要求负法律责任,另外,如果有人不服,觉得她走后门,大可以来生死局挑战,她可以换上和挑战者等级相同的装备,看看她能成为全服第一女玩家是浪得虚名还是名不副实! 论坛上已经炸了。 三界生死局是一个类似于要立下生死状的竞技场,和一般竞技场不同,一般的竞技场输赢只会改变竞技场排名,相当于改变pvp的实战排名。 可是生死局,开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敢挑战过。 只因生死局一旦签下契约,输了那方的所有装备、资金、材料都归胜利者所有。 赌局太大,风弄手里的装备几乎让每个人都眼红,贪婪让他们丧失了理智,已经有不少人摩拳擦掌准备挑战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三十一) 顾北调一看到这里,脸色顿时铁青一片,立刻打电话给莳七。 “你设生死局了?” 莳七轻轻答应一声:“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她现在战力是全服第五,第一是拂弥,第二是苏幕遮,第三是一颗老橘子,第四是洛水无忧的会长。 首先苏幕遮和橘子不会来挑战她。 拂弥虽然因为公会库房一事很厌恶她,但他骨子里是个君子,所以他也不会。 至于洛水无忧的会长阿瑟,她也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她在帖子里说了,她会换上和挑战者等级相当的装备,也就是说,战力越高的人来挑战她,她的装备数据也会越漂亮。 这个坑,是挖给南馆潇湘的。 顾北调眉头紧蹙,沉默片刻,却骤然笑了:“没事,媳妇儿,万事都有我呢。” 生死局设下不过二十分钟,莳七就收到了一条挑战通知。 她点开一看,居然还是个熟人,爷是战魂! 就是之前公然调戏过她的那个天界战士,他还放下狠话,说她就是靠卖才拿到这些神级装备,没了这些装备就屁也不是,他今天就来一雪前耻的! 莳七欣然接收了他的挑战。 </center 下一秒,世界便回荡着系统甜美的机械声,“玩家爷是战魂向玩家风弄发起生死局挑战,玩家风弄欣然应战,十五分钟后在沧澜台开战,成王败寇,究竟谁能笑傲三界!” 系统接连着在世界播报了三遍,世界频道顿时就炸了。 不少人连忙赶往沧澜台准备观战,还有好事者连接上官方论坛,准备直播战况。 一时间,三界的流量都比平日里高了许多。 沧澜台外有一处npc开的赌场,就是为了玩家生死局的时候押注。 莳七刚刚点击了确定之后,就被系统直接传送到了沧澜台,爷是战魂早已稳稳地站在沧澜台的西南角,神色间满是讥讽。 在沧澜台附近地图的玩家,已经陆陆续续赶过来不少,不少人趁着还没开始,赶紧跑去赌场下注。 下注是三界通行的元宝。 押爷是战魂的有五分之一,押风弄的是五分之四。 有人看到还有人押爷是战魂赢,忍不住嗤笑道:“风弄再怎么着也是大神,她的走位和操作早就成了侠士的教科书,就算换了装备,她也不可能输。” 他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反驳:“屁话,像这些大神,因为装备一直走在排行榜的前列,他们会不自觉的依赖装备,虽然风弄操作好走位风骚,可是她一旦离了这些用习惯的装备,还是会束手束脚,反而爷是战魂更有可能取胜。” 周围的玩家一听,都觉的后者说的很有道理,纷纷买了爷是战魂的注。 没买的人也立刻跟风押爷是战魂。 不一会儿,押风弄赢的只剩下十分之一不到。 莳七按照约定,换上了和爷是战魂数据差不多的装备。 爷是战魂盯着她一身的装备,顿时嘲笑道:“风弄,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别一会儿被打得你那绿帽男友都认不出来。” 莳七没有理他,她拿着手中的匕首,在空中划了两下,然后点了点头。 还行,虽然不如之前用的顺手,但对付这种智障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在此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走上沧澜台,他是游戏的npc云鹤子,主要就是负责生死局的主持任务。 云鹤子缓缓开口,说了一大堆生死局的规则后,拿出两份契约让莳七和爷是战魂签下。 爷是战魂内心极其膨胀,他签名字的时候照例讥讽了莳七。 莳七真的不想多费口舌,但她还是似笑非笑的丢下一句,“一会儿玩的开心点哦。” 数据面板上的倒计时缓缓流逝着,直到最后一秒耗尽。 云鹤子拿着棒槌在铜锣上狠狠一敲,“开始。” 爷是战魂率先对莳七发起了进攻,莳七灵巧的躲闪,因为装备的原因,她的闪避和敏捷都降低了不少,不过她还是凭借风筝般的走位躲避了爷是战魂丢过来的伤害。 莳七是侠士,伤害高,可是血槽薄,而爷是战魂是战士,也就是tank,主要靠的就是装备提升战斗力,血量极厚。 一个优秀的战士,pk基本上是无敌的。 爷是战魂可能几个月前被莳七羞辱过,所以特意回去苦练了一番,这次和莳七对垒,他明显要厉害的多,难怪他敢来挑战生死局了。 莳七目光紧紧盯着他的操作,瞅准时机就是一个晕箭,爷是战魂立刻被晕住了。 不够,三秒钟的眩晕根本耗不掉他的血。 沧澜台上,白衣女子如一道光影,穿梭在玄衣男子中间,并着几个技能,淡黄色的技能如烟花般绽放,煞是好看。 对抗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爷是战魂被耗的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血。 而莳七竟然一滴血都没有掉。 沧澜台下的所有人都不敢大声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两人,风弄很明显在秀操作秀走位,她明明在五分钟前就可以击败爷是战魂,可她偏不,她就像是一只敏捷的猫,逗弄着即将垂死的老鼠。 有人忍不住砸了咂嘴,风弄果然很变态,爷是战魂这次算是栽了。 爷是战魂早就被莳七弄得暴怒不已,他喘着粗气,挥舞着巨斧朝莳七砍去。 “风弄,我操.你妈的!” 台下顿时一片嘘声,pk就pk,打不过就冲人女孩子爆粗口,这也能叫爷们儿? 莳七玩够了,趁着爷是战魂自乱阵脚的空档,连丢两个技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爷是战魂栽倒在地。 云鹤子立刻上台,宣布莳七赢得挑战。 按照契约,爷是战魂在游戏中的所有装备、资金还有材料都归莳七所有。 这场猫和老鼠般的对抗,台下的玩家们看的意犹未尽,可当他们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押的都是爷是战魂。 现场顿时回荡着唉声叹气的声音。 反观押莳七的那几个人,看着自己资金面板上上涨的数字,高兴地不得了。 就在此时,世界回荡着系统甜美的声音,“玩家风弄赢得生死局挑战,让我们为英雄喝彩!” 连着三次的播报回荡在世界中,刚得到消息上线的南馆潇湘听到系统的声音,双眸微微眯起,手指轻轻拨弄着腰间的珠链,红唇紧抿,若有所思。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三十二) 战爷是战魂在生死局上被风弄击败的消息立刻传遍了三界。 原本不少想挑战风弄的人,顿时就偃旗息鼓,打消了挑战她的念头,毕竟已经有一个先例在前面了。 莳七将所有的战利品都纳入囊中,她在开局之前就让哥俩好233将幼儿园的全部公会资金都押在自己身上,所以这次狠赚了一笔,幼儿园的公会资金一下翻了十番。 她还吧爷是战魂输掉的所有东西,尽数捐给了幼儿园。 爷是战魂这一次,恐怕就要弃游了,这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家当全部输掉要从头再来,更多的是,这回生死局,有不少人都在他身上押了注,现在输了,而他又没了装备,估计有些迁怒的人,已经等着排队削他了。 虽然不少人都息了挑战的心思,可到底还是有不怕死的。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莳七基本上一天接受一个挑战,上至战力全服排名第七,下至五十几级的都有。 基本上每一场,她都是吊打所有人。 与此同时,幼儿园的库房一下子充盈无比,顾北调听说了之后,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一个星期里,风弄每一场的生死局,南馆潇湘都会隐藏在人潮中观看。 她发现,凡是战力高的玩家挑战,风弄胜的越轻松,因为战力越高,风弄的装备数据也越漂亮,就像那个全服第七的人类盗贼挑战时,风弄身上的装备基本上都没怎么换。 而战力越低的玩家挑战,风弄操作比他们风骚多了,基本上也是吊打。 所以,二者取其中间,高不成低不就,风弄才不会赢得那么轻松。 南馆潇湘心底有了思量,只待明天,她便向风弄发出生死局挑战。 她太渴望将风弄踩在脚下了,不仅仅是因为风弄是三界第一女玩家。 她设计将风弄撵出醉红尘,本以为拂弥多多少少会正眼看她,可让她没想到是,拂弥竟然早就对风弄有了心思,她怎么能容忍这个! 拂弥才不是什么君子,他不过是喜欢风弄,所以才会在风弄“盗取库房”之后,没有任何追究,只是将她撵出公会,甚至还不准公会的人去找风弄的麻烦。 就连当时三界闹得沸沸扬扬的风弄有了男朋友一事,拂弥那几天几乎是谁都不敢和他讲话。 从前的风弄一直是拂弥心中的白月光,就算出了公会库房那事,拂弥却还是舍不得追究。 她偏要将这一抹白月光染得发黑! 让拂弥知道,白光月从来都是放荡女,不是什么纯洁的白月光,更不是什么朱砂痣,她从来都是白饭粒和蚊子血! 莳七将挑战者一脚踢下沧澜台,神色淡漠的看着台下众人:“明天是最后一天,还有不服的人抓紧机会,我风弄全部应战!” 现在哪里还有人敢应战! 这个变态女人连全服战力第七都打得从头再来了,谁还敢触这个霉头! 莳七眸光淡淡的扫视着沧澜台,却骤然停留着台下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上,她唇角微扬,噙着一抹讥笑。 南馆潇湘被她瞧得顿生愠怒,她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风弄!明天就是你在三界的最后日子,就算傍上了三界最*oss又能怎样!她照样要她在三界混不下去! 不管是三界第一女玩家,还是拂弥,她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莳七轻笑一声,淡淡收回视线,很好,鱼儿上钩了。 下了游戏,刚洗了个澡出来,就看到顾北调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 她上前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大叔干嘛呢?” “你让我查的人,都查出来了。”顾北调顺势将她拥入怀中,然后接过她手中的毛巾,轻柔的帮她擦头发。 “嗯,是哪个牛鬼蛇神?” “那天咱们在酒店撞上的那对情侣,男的认出来你了,他偷偷拍了一张发到贴吧去了,被韩家小女儿看见了,就买了他的照片,哦对了,韩家小女儿韩宜之就是那天出席我生日晚宴、并且偷拍我和朱筱的人。” 莳七轻笑一声,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韩宜之就是在论坛上发帖的人是吧?她在三界中的游戏名叫南馆潇湘对么?” 顾北调低头在她脸上猛地亲了一口:“我媳妇儿真聪明。” “她还真是锲而不舍。”难道仅仅是为了三界第一女玩家的称号? “其实还有个事儿,韩宜之好像一直在追醉红尘的会长拂弥。”但是拂弥不喜欢她,喜欢自个儿媳妇儿,不过这话,顾北调就没和她说了。 原来是这样,莳七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原来是一朵烂桃花。 “大叔,明天要你做一件事。”莳七笑盈盈的抬眸看他。 “什么事?” 莳七将事情仔细交代了一遍,顾北调立刻满口答应:“行,媳妇儿你就放心吧。” “我大叔真好。”莳七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眉目含笑的夸他。 顾北调最吃这一套了,他心里美滋滋的:“不过媳妇儿,我要是做好了,你打算怎么奖励我啊?” “奖励你一朵小红花好了。”莳七复又躺了回去,将头枕在他的腿上。 虽然不是自己想的那个,可是小红花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翌日,莳七早早的就上线了。 先是紧着时间做任务,她等了一天,也没等到南馆潇湘发来的挑战。 就在晚上八点的时候,她收到了南馆潇湘的生死局挑战。 世界紧接着传来系统的声音,“玩家南馆潇湘向玩家风弄发起生死局挑战,玩家风弄欣然应战,十五分钟后在沧澜台开战,成王败寇,究竟谁能笑傲三界!” 连着几天的生死局,现在的玩家们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热切。 毕竟风弄一直都是连胜的。 虽然南馆潇湘现在战力排名第十五,可是之前第七都没能打过风弄,更何况是她这个十五!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又是和往日一样的路数之时,南馆潇湘花元宝买了一个通讯喇叭,直接喊话风弄,“今日生死局,要玩就玩个大的,谁要是输了,就退出三界,可敢加注?” 就在两秒之后,风弄也发了个喇叭喊话,“愿赌服输。” 世界频道顿时沸腾了,这简直就是世纪之战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三十三) 细莳七被系统传送到沧澜台的时候,南馆潇湘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正在仔细的研究着沧澜台的格局,方便一会儿发挥。 台下陆陆续续赶到了不少人,皆是来围观这场世纪之战的。 “风弄,你猜你还能否卫冕成功?”南馆潇湘轻轻抚摸着沧澜台周边的汉白玉栏杆,抬眸凝着莳七,神色平静。 莳七勾起唇角诡秘一笑:“无论今天是你死还是我亡,我都有一份大礼送给你。” 南馆潇湘轻笑一声:“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台下热火朝天的讨论着究竟谁能赢,和台上冷清的气氛形成明显的反差。 南馆潇湘淡淡扫了眼台下,果然看见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人,她忍不住开口轻嘲道:“你猜他是来看你的还是来看我的?” 莳七瞥了眼拂弥,轻笑道:“我猜这个做什么,在乎的人是你吧。” “要得到他,真的太难了。”不过今天之后,就好了。 发起生死局挑战之前,她告诉拂弥,她知道拂弥喜欢风弄,可是风弄那个浪荡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拂弥默然,她还说,她不想让风弄再伤害他的心了,就算他会恨她,可她也要亲手将能伤害他的人逐出三界。 这招管用了,许是男人都吃这一套吧,她的话说完,拂弥震惊于她对他的感情,她很明显能感受到拂弥的开始动荡了。 究竟是该喜欢那个总生是非的风弄,还是这个一心一意为他的南馆潇湘。 </center 多数男人会选择后者,拂弥也不例外。 南馆潇湘回过神来,她抬眸看了眼对面风弄那一身和自己数据差不多的装备,唇角扬起一丝轻嘲:“我要换装备。” 言罢,她便换了一身金光闪闪的装备,换成了紫装和蓝装。 莳七轻笑一声,意料之中。 她能想到的,南馆潇湘未必想不到,所以她早就猜到了南馆潇湘一定会换装备。 台下的一片哗然,很多人不明白南馆潇湘为什么换装备。 倒是有小部分原本押风弄的人看出了端倪,思量了一番,紧接着就又押了南馆潇湘。 莳七遵照约定,换上了和南馆潇湘数据相当的装备。 不过多时,云鹤子便上台宣布对抗开始。 南馆潇湘并没有动,倒是莳七率先展开了攻击,南馆潇湘灵巧躲开了她的攻击。 莳七骤然发现,她们俩虽然装备总数据相当,可是南馆潇湘将自己的闪避堆得极高。 原来如此! 难怪南馆潇湘能有这个自信,要将她逐出三界了。 闪避对应的是命中,可是南馆潇湘的装备是方才临时换的,当时正逢对抗即将开始,莳七只能看到系统给的她的装备总数据,看不到个别数据。 而莳七是按照原有的习惯,将自己的攻击堆得很高。 她的命中只是南馆潇湘闪避的一半不到。 莳七沉沉吐出一口气,南馆潇湘见状,唇角扬起一丝轻笑,她的目的就是让风弄退出三界,怎么可能没有完全的准备。 这些天风弄的对抗,她一局都没有落下。 她还录了游戏实况,这几天她一直在研究风弄的招数和走位。 大抵也摸出了破解的办法。 莳七注意到了她的走位方式已经被南馆潇湘察觉了,她抿了抿唇,现在的局势对她来说很不妙。 她目光紧紧的盯着南馆潇湘的动作,硬是承受了几个伤害。 台下押风弄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风弄怎么突然走位就慢下来了,还承受了南馆潇湘丢过来的伤害。 倒是押南馆潇湘的人心中大喜,果然他们没有看错。 现在来看风弄一直处于南馆潇湘的下风,她的走位方式早就已经不能作为杀手锏而存在了。 南馆潇湘唇角的笑意更浓了。 风弄的心态明显已经崩了,也是,走位本就是她一向保命的法宝,可是还被自己给看破了。 估计要不了十分钟,她就可以大获全胜了。 莳七看着南馆潇湘欢欣的神色,心底忍不住嗤笑一声。 兵不厌诈啊! 她面上佯装慌张,一面躲闪着南馆潇湘丢过来的伤害,一面在慌乱中丢出几个技能。 就在莳七的血量只剩下三分之一,而南馆潇湘还是满血的时候,莳七本是做了个假动作,本是往右跳跃,可是南馆潇湘猛地丢了一个暴击时,却砸在了地上。 只见莳七往右跳跃的一瞬间,便顺势一滚,到了南馆潇湘的身后。 只听莳七嗤笑一声:“傻子,我的走位怎么可能是有迹可循的。” 她早在尤夏的基础上,将走位改了路子,如果说尤夏的走位是有迹可循的,那么在她手里,走位早就不是按套路出牌了。 之所以会给人一种走位套路的感觉,是因为她懒! 她懒得去变了,如果能在一个套路上获胜,她又何必去费心思改变呢! 南馆潇湘脸色大变,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已经中了风弄的一记眩晕技能,三秒钟的眩晕让她整个人如木头一般怔在原地。 莳七趁此机会,将几个cd完成的大招尽数打在南馆潇湘身上,这些淡黄色的技能噼里啪啦的炸在她身上,沧澜台上顿时如绽放烟火一般。 南馆潇湘是法师,她的血皮本就脆。 莳七的几个大招一丢,她就光剩了残血。 三秒cd一过,南馆潇湘迅速躲闪,躲过了莳七丢过来的伤害。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所有人发现风弄的恶趣味又来了,她又开始了猫和老鼠的游戏。 南馆潇湘气得浑身发抖,自行乱了阵脚。 莳七撇了撇嘴:“没意思。” 紧接着,丢出去一个技能,南馆潇湘应声倒地。 “玩家风弄赢得生死局挑战,让我们为英雄喝彩!” 系统很及时的播报战况,莳七用脚尖踢了踢地上南馆潇湘的尸体,嗤笑道:“愿赌服输吧。” 有人全程在论坛上直播生死局战况,就在他刚刚分享完结果时,却刷到了论坛首页上的一个刚发的帖子,标题名是:“关于南馆潇湘两面三刀那些不得不说的事。” 帖子里以时间为线索,详细扒出了南馆潇湘在醉红尘和独步杀戮狼狈为奸,并且陷害风弄盗窃库房一事。 楼主还贴出了官方提供的数据信息,id显示的是南馆潇湘。 不仅如此,风弄之前被莫名其妙封号,也是南馆潇湘和独步杀戮做的,包括最近诬陷风弄是三儿等等所有事情,都有详细的证据证明是南馆潇湘所为。 一时间,论坛上瞬间炸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三十四) 判南馆潇湘这次算是完了。 她在游戏中的所有装备、资金和材料都被系统判定给了莳七,且上爆出她之前做过的所有龌龊的事,至少在三界,她算是彻底穷途末路了。 她眼看着自己一年来的心血都付之一炬,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她身上的装备都回到了最原始的状态。 没有了坐骑,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的走到醉红尘之时,已是三天之后。 她已经被醉红尘除名了,于是她就在公会门前等待。当她终于看见拂弥的时候,拂弥那淡漠的眼光让她心头一颤。 “拂弥!”她一把拉住他,声音里都在颤抖。 拂弥神色厌恶的甩开她的手,冷漠的说道:“醉红尘没有你这样的人。” 他现在才知道风弄是被陷害的,而罪魁祸首正是眼前这个女人。 南馆潇湘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底像被刀割了一般,她轻轻笑了一声,半晌才道:“拂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我陷害风弄的时候,你有替她说过半句话吗?你明知道她有些自闭,遇到这样的事只会茫然失措,可是你呢?你心底一直装着她,可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你还不是选择了相信别人?” “要不是你陷害她,我有怎么会将她撵出醉红尘!” 南馆潇湘唇角勾起一丝冷笑:“你真的喜欢她吗?我看你喜欢的是沉浸在这段感情中的你自己吧!你以为你让我们不要去落井下石,就算是付出了吗?你感动的最终都是你自己,说到底,你这种人,一向都是自私的。” 最可悲的是她,她以为她爱的是拂弥,可她还是错了。 直到今天她才恍然醒悟,她爱的从来都是这段感情里,自以为是付出的自己,她感动的也从来都是自己。 所以,她和他,是一类人。 而他们这类人,可怜又可悲。 南馆潇湘看着信息版面上八十级的账号,可装备却是系统自带的白色装备,唇角扬起一丝嘲讽,抬手点了下线。 晚上,韩宜之面无表情的坐在餐桌前用餐。 韩父醉醺醺的从外头进来,看见韩宜之的时候,他脸色涨得通红,勃然大怒:“兔崽子,你给老子捅了多大的篓子你知不知道!”言罢,他便猛地扑到韩宜之身上,一手拽着她的衣领,一手左右开弓狠狠地抽着她耳光。 韩母吓得在一旁不知所措,半晌才流着泪上前去拉韩父。 韩父被她拽开时,韩宜之的双颊早已高高肿起,唇角流下一抹猩红。 她面无表情的抬手将唇角的猩红擦掉。 韩父猛地将韩母推到在地,脸红脖子粗的吼道:“我今天在外面求爷爷告奶奶的,跟条狗似的!就因为她做的好事!”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讲嘛!”韩母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吗!她竟然在上说人家宏达地产的孙媳妇儿是小三!”他十年前靠拆迁拿了两千万,然后开始做生意,好不容易把生意做大了,他这才发现京城做生意的都瞧不上他这个暴发户。 他这两年好不容易攀上宏达地产,今年招标,很快就要签单子,宏达那边突然说不做了,找了别家。 他求爷爷告奶奶,又是送钱又是送人的,好不容易才和宏达那边搭上话。 没想到居然是他的女儿在上做了一连串的好事,他找了不少关系,塞了不少钱,宏达才透露说这次的合作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老子明天就给你送国外去!省得你在这里碍眼!” 结束了一大推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三界已经没有人敢质疑风弄究竟是不是靠后门才爬的这么高的,毕竟连着七天的生死局,大部分人都亲眼看过了风弄的实力。 她就是这么个变态的女人,就算换上和别人差不多的装备,她也还是那个胜者! 倒是幼儿园突然之间,有不少玩家申请加入公会,而这些玩家无一例外的,都是女玩家。 哥俩好233看着公会页面上的申请信息,忍不住嗤笑一声:“都是一群看上我老大的人!只可惜我已经有嫂子了。” 顾北调淡淡看了一眼哥俩好233:“都拒绝了。” “得嘞!” 月底的时候,三界迎来重大改版,首先就是增加了联姻功能,联姻之后,有夫妻副本,需要夫妻双人才能打。 其次是开了新地图,更新了世界荒野boss和主线任务。 最后是开通公会互相挑战的功能,不过只限于实力相当的公会,一旦系统判定两个公会的战力总和相差超过十万的话,处于劣势一方的公会会自动开启系统保护。 三大更新内容之中,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最后一个了。 这意味着公会之间可以相互掠夺彼此的资产,将胜者为王的概念再一次升高。 如果说在这之前,无论是游还是手游,都秉着没钱你玩个毛的想法,那么天下游戏将没操作你玩个毛的概念再次强调了一遍。 这点正是顾北调的想法,他和天下的董事会开了个商讨会议。 乍一提出这个观点的时候,董事会不少人是反对的,他们觉得游戏本就是以赚钱为目的,如果增加了操作的地位,那么就会有不少人民币玩家心中不爽。 “一款游戏是很难做到面面俱到的,我们只能抓住绝大部分的人。”顾北调双手交叉,神色严肃。 “强调操作的重要性,这首先会拢住一大部分的职业玩家,其次我们并不是要抛弃人民币玩家,操作好的可以靠操作上位,人民币玩家也可以靠充值来获取一些游戏资金和装备,但是我们更强调操作重要的目的,还是为了三界能够更长远的未来。” 有人微微颔首,他明白他的意思。 顾北调薄唇扬起一丝自信的微笑:“只有强调操作,才能让三界走得更远。”如果光靠充值来让诞生所谓的大神,三界撑死了不过五年的光景,就把钱都赚完了。 而他要的是三界成为息游的经典! 天下于十二月十日凌晨三点停服更新维护,持续到中午十二点,才正式开通新版本。 顾北调拉着莳七在游戏刚开通的时候,就登陆了上去。 莳七不明白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区别,可顾北调却振振有词道:“咱俩一定要成为三界第一对夫妻。” 于是,当所有人刚刚趁着新版本开通上线的一瞬间,就听到了世界里回荡着系统的声音。 “恭喜玩家老子说的对与玩家风弄喜结连理,成为三界第一对夫妻,三界将铭记这个时刻,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 原本在新版本中的玩家还在恍惚之中,就被强塞了把狗粮。 第一百九十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三十五) 瞬年底的时候,莳七居然怀孕了。 她看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红线时,脑袋一瞬间空白一片。 “媳妇儿,好了没,该走了。”顾北调站在浴室门外喊道。 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想起来了!是那次他带她去见顾家的老爷子。 老爷子没太反对,也许是看开了,也许是旁的,反正没什么意见。 得了阿兹海默症的顾家奶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一整个晚上一直拉着莳七的手,左一个孙媳妇儿,右一个孙媳妇儿的喊。 原本还担心顾家会不同意的顾北调顿时松了一口气,当晚回去的时候,刚关上门,就将莳七按在墙上猛亲。 就在快到最后一步的时候,拉开抽屉,里头空无一物。 顾北调俯下身在她锁骨上落下细密的吻,喘着粗气道:“没套了。” 莳七当晚有些微醺,一脚踹在他身上:“去买。” “我现在上哪儿买去!”顾北调嘟囔了一句,手指继续在她身上摸索,“我不射进去总行吧。” 莳七被他弄得浑身滚烫,意识也有些模糊,半推半就也就认了。 “媳妇儿,再晚一点该堵车了。”浴室的门被他敲了两声。 莳七这才回过神来,恨恨的把验孕棒收了起来,真是宁可相信有鬼,也不能相信顾北调的一张破嘴! 她打开门,就看见顾北调一脸吃惊的盯着她。 “媳妇儿你半天在里面捣鼓什么呢!”都进去半小时了,他还以为她早就收拾好了。 莳七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走到梳妆镜前坐下。 顾北调一头雾水的跟着后面,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惹媳妇儿不高兴了。 可到底是什么呢?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难道是垃圾没倒?不对啊,他明明倒了的。碗也洗了,就连被子也叠好了。 他想的头都快破了,可是还是想不出来他到底是哪里惹媳妇儿不高兴了。 莳七不动声色的从梳妆镜里打量着顾北调的神色,见他苦思冥想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不是不愿意生孩子,只是她知道,不管是哪个位面来讲,一旦对方知道有了孩子,戒指上的颜色都会加重不少,这也就意味着她很快就要离开了。 秦长殷那里是个意外,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那个位面逗留这么久。 如果默默的打掉孩子,她自己也舍不得…… 顾北调听见媳妇儿的笑声,眉心骤然舒展开来,他从后面一把抱住她,看着镜子里她的笑颜,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的侧脸:“我媳妇儿真招人稀罕。” 莳七一把推开他的脸,嫌弃道:“我刚上的散粉。” 这些天,莳七一直没有把怀孕的事情告诉顾北调,可她也知道,她可能瞒不了多久了。 现在戒指上已经是逼近红色的光芒了,只怕一旦知道,她就得被陆辛带回去了。 顾北调也明显察觉到这两天自个儿媳妇儿的心不在焉。 他只当不知道,可背地里却暗自观察到底是什么原因,他本以为是她那妈又来烦她了,可后来发现不是。 “媳妇儿我打火机呢?”打火机就在他口袋里,他只是想名正言顺的看看她的包。 “你看看茶几上有没有。”莳七在厨房忙着晚饭,低着头切菜,顺口答应了一句,可是她半晌也没听到顾北调的声音,心里有些奇怪,遂扯过一张纸擦了擦手,往卧室走去。 刚进卧室,她就看到顾北调手里拿着她之前藏在包里的验孕棒,整个人呆愣的站在那里,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 她上前一把从他手里拿过验孕棒,若无其事的放回包里:“我包里哪有你的打火机。” 顾北调怔怔的看着她,神色恍惚:“媳妇儿,两条红线是怀了还是没怀啊?” “没怀吧。”莳七心跳得厉害,低着头佯装镇定。 顾北调摸了摸头,整个人都有些怔愣:“不行,我得查查。” “吃完饭再查吧。”莳七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卧室,她有预感,顾北调肯定会揪着这件事上纲上线,用来换取他的好处。 顾北调这回没听她的,掏出手机就开始百度,只见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两条红线是怀了。 “尤夏!”他立刻就明白了是她在骗他,可是为什么骗他呢? 她不想要和他的孩子吗? 莳七听到他重重的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端着盘子的手立刻抖了一下。 顾北调几乎是冲出卧室来到她面前:“你怀孕了对不对?” 莳七默然,目光死死的盯着手指上的戒指。 他接过她手中的盘子,将她一把抱起放在沙发上,心疼的看着她:“怀孕了怎么还能做事呢,你也不告诉我。” 戒指上的颜色越来越逼近于红色,莳七指尖隐隐在颤抖,贝齿轻咬着下唇。 她快走了。 就在戒指快要变成红色的时候,她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不想走对吗?我可以帮你。” “你是谁?”周遭的一切像是被定格住了一般,顾北调还是维持着那个抱着她的动作。 莳七几乎是脱口而出。 苍老的声音似乎十分虚弱:“我吗?算是另一个你吧。” “你是我?”莳七喃喃的重复着她的话。 “某种意义上,算是。”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我又凭什么相信你?”莳七慢慢镇定了下来,冷静的问她。 苍老的声音轻笑一声:“你宁肯相信陆辛,也不肯信我?孰是孰非,你又如何能分得清?” 莳七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她抓住了那人话中的漏洞:“你说的没错,我没办法判定你和陆辛究竟孰是孰非,同理,我也没办法信你。至少陆辛他一直在帮我不是么?” 苍老的声音扬声大笑,笑声恍如撕扯的破布般刺耳:“你果然没变。是,陆辛只是到目前为止在帮你,你仔细想一想,他作为位面神,位面大乱,难道不该驱逐外来灵魂么,可他却找上了你。” 莳七抿了抿唇:“他要位面维稳,而我是气运被改的最厉害的那个。” “陆辛信不得。”苍老的声音缓缓收起撕裂般的笑声,轻叹了一口气,“凡人有三魂七魄才能神思完整,用他的话来讲,你在原世界早就只是一缕残魂,可是你依然神思完整,那么你收集的神魂究竟是谁的呢?”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三十六) 犹如当头一棒,莳七耳边像是萦绕着无数飞虫,扑棱着翅膀嗡嗡乱叫。 是啊!凡人但凡失了一魂一魄,都会如三岁稚童般,可她被噬魂阵吞噬了大半的魂魄,却依然能正常的思考,那么她现在收集的神魂究竟是谁的? 苍老的声音轻笑一声:“且不瞒你,我一直在找你,终于在上个位面找到了你,并且帮助你躲开了陆辛,你这才能在那里生活那么久,只是我能力有限,不能帮你太久,这回我也是靠吸收这个位面的天地灵气,才能和你对话。” “你是说上个位面是你在帮我?” “我现在也可以帮你,但是有个条件。”苍老的声音缓缓道。 莳七手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什么条件?” “让我住进你的身体里。” “不行。”莳七立刻拒绝了,就算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陆辛的目的,可是她又凭什么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东西,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苍老的声音有些发冷:“那我就没办法帮你了。” 莳七轻笑一声:“恕难从命。” 老者说的是身体,可是老者从上个位面就一直跟着她,老者又怎么会不知道这身体根本不是她的,而且身体不过一个躯壳,以老者的能力,她又怎会进不来? 只怕根本不是身体,而是她的灵魄! 她的灵魄只能她做主! </center 更何况,她知道,就算她和顾北调在这个位面分开,也会在下一个位面相遇,虽然皮囊换了,虽然他不记得了,可是骨子里还是那个一直爱着她的他。 老者长叹一声:“那好吧,我知你不信我,可是你总有一天会明白,唯有我,才是真的站在你这边的人。” “你要走了吗?”莳七平静的问,老者走了,她也该离开这个位面了吧。 “我用我在这个位面积攒的灵力,帮你留在这里,顺应天命。”老者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我们在下个位面再见吧,记住,我会寄居在一面镜子里。记住,此事不得说给陆辛,否则他必不留你。” 莳七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欣喜:“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老者微微一怔,良久才隐隐叹息一声:“你可以唤我妩姬。” 莳七喃喃轻唤一声,妩姬,似曾相识的名字。 “媳妇儿。”顾北调见莳七久久不语,遂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 莳七回过神来,一阵恍惚,她方才是做梦了吗?妩姬,真的存在吗? 顾北调见她恍然,遂又捏了捏她的鼻子:“媳妇儿想什么呢?” 莳七怔怔的看着他,轻声道:“我怀孕了。” 顾北调冷哼一声:“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莳七心生缱绻,一把抱住他的腰,将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我有些懵了,本来想缓两天告诉你的,可没想到你却知道了。” 顾北调对莳七一向忘性大,他立刻顺势将莳七抱在怀中,兴致勃勃的说着正好可以结婚了。 莳七靠在他怀中,听着他兴奋的说着婚礼要在哪儿办,新房要在哪儿买,他甚至想到了,顾家爷爷和奶奶听到了一定会高兴坏了。 她神似还是恍惚的状态,她并不确定方才和妩姬的对话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戒指上的颜色逐渐变成了红色,骤然,一股巨大的灵力窜入莳七的身体里。 她忍不住轻吟一声,随着神魂进入体内,通体舒畅。 如果妩姬只是她的一个梦,那么她很快就会被陆辛带走。 可是她等了一个星期,陆辛那里似乎也没有任何动静,她这才确信无疑,妩姬是真实存在的,那不是梦。 而她,可以留在这个位面,顺应天命,直至自然死亡了。 顾北调将她带回顾家,顾家老爷子听说莳七怀孕的消息,先是一愣,紧接着竟然红了眼眶。 他拄着拐杖缓缓走到莳七身边,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里有几分哽塞:“好!好!” 言罢,他便拄着拐杖上楼了。 顾北调知道老爷子一定是又想起了另外三个继承人,现在顾家终于有后了。 老太太还是糊涂不认人的状态,可是当顾北调告诉她要有重孙子的时候,她竟然难得清醒了一会儿,拉着顾北调和莳七的手直掉眼泪。 莳七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难受。 一夜之间没了独子和两个孙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打击真的是巨大的。 因为是未婚先孕,顾家的动作很快。 一个月之后就安排了婚礼,而此时莳七的肚子还尚未显怀。 婚礼当天,莳七的周围最起码有十个人伺候她,就是怕她有什么闪失。 因为是宏达地产老板的孙子结婚,所以不少生意上有往来的人都来了,整个婚礼办得很盛大。 不少人都觉得和顾北调结婚的这个女人手段十分高明。 她虽然漂亮,可有心人打听了一下,发现她是个职业玩家,家里也没什么背景,她父母离婚之后,她是被母亲扶养,可她这个母亲也十分厉害,二婚竟然还能嫁的很好。 虽然她继父的那点生意,在和顾家有生意往来的人眼里算不上什么。 而这个名叫尤夏的女人,竟然在一年之内拿下宏达继承人顾北调,她的手段一定十分了得。 故而所有人看向莳七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顾北调生怕让莳七在婚礼上累着,连迎宾都是他和顾老爷子一起的。 当然,他是站着,顾老爷子坐着。 当有宾客问起怎么不见新娘时,顾北调只是笑了笑:“她身子一向弱,不能受累。” 宾客顿时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当晚,所有人都知道了顾家这个孙媳妇不止手段高明,而且奉子成婚,更厉害的是,结婚当天,连顾老爷子都默许她不用迎宾,就是怕她累着。 肚子里还带着一个嫁入豪门,这要是生了个儿子。 这正房的位子也就算是坐稳了,哪怕离婚,她也必然会分得一大份可观的财产。 在婚礼结束的一段时间里,京圈里的商贾们纷纷传言,顾家这位孙媳妇恐怕不是善茬。 顾北调要是听说了这些传言,估计得气得狠狠啐一口:“呸,老子才不离婚呢!老子的媳妇儿漂亮又能干,不知道多好!要离你们离,反正老子不离!”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三十七) 婚后的日子就是柴米油盐,虽然琐碎了些,可是琐碎中还是蕴藏着点滴的幸福。 莳七于隔年九月生下一个八斤重的男孩儿。 生他的时候,确实费了不少劲。 预产期都过了六天了,还没有任何要出来的动静,医生检查了一下,发现胎儿没什么问题,许是不舍得出来。 顾北调比莳七还着急,好几次提议要不然剖腹产吧,莳七都拒绝了。 “等小东西出来,我一定要揍他一顿!” 莳七睨着他笑了笑。 第六天晚上,顾北调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明天再没动静,就剖腹吧。” 莳七这回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过了预产期,最多一个星期,羊水就混了,那样对宝宝也不好。 结果第六天零点一过,莳七就开始疼了。 顾北调紧张的不得了,坐立不安的,莳七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这个样子。 疼了整整三十个小时,宫口终于开了十指。 生宝宝的时候,莳七脸色惨白,贝齿死死的咬着下唇,额间的碎发早被汗水浸湿了。 </center 顾北调是陪她进了产房的,她的手死死的抓着他,下身早已疼得没有感觉了,撕心裂肺的喊叫一声高过一声。 顾北调这个将近一米九的汉子,竟然红着眼眶拉着莳七的手:“咱不生了,不生了!这孩子谁爱要谁要,我媳妇儿不能这么受罪。” 一旁接生的医生满头黑线,要不是碍于他是天下的老板,宏达又是这家医院的股东之一,她早就把他撵出去了! 真正生产,用了两个多小时,莳七恍惚之间听到一阵清脆的哭声。 “恭喜,是个男孩儿。” 虽然早就知道宝宝的性别,可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莳七心中淌过一阵甜蜜,下一秒,浑身再无半点力气的昏睡了过去。 护士将宝宝收拾好放在莳七身边的小车里,宝宝和大人都需要再观察两个小时。 顾北调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从宝宝出生,一直到观察期过。 他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直到回到vip病房,顾老爷子戳了戳他,让他去抱抱孩子,他才小步挪了过去,看着那襁褓中小小的一团,,脑子一片空白。 当反应过来时,他怀中已经抱着这小小的一团了。 顾家专门请的阿姨在一旁指导他怎么抱,顾北调浑身僵硬不敢动,没有任何言语,可他还是红了眼眶。 当莳七混混沌沌醒来的时候,顾北调正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和宝宝。 他见她醒了,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想起她生孩子喊得那样撕心裂肺,可他半点也没办法替他分担,一时间,声音有些哽咽:“媳妇儿你真伟大。” 莳七虚弱的笑了笑,抬手点了点他的脸颊,轻声道:“大叔今天怎么比宝宝还爱哭鼻子。” 顾北调脸色一红,梗着脖子死不承认:“我哪有哭鼻子!” 顾老爷子给宝宝起名叫做顾安宁,希望宝宝能一直平平安安。 时间过得很快,好像只是一夜间,小安宁就已经半岁了。 顾北调牵着一只阿拉斯加,嘴里叼着烟,慢悠悠的晃着。 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一个激灵,飞快的把嘴里的烟扯下扔掉,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娴熟。 “老大你做贼呢!” 顾北调一掉头才发现是孟迅,他一面看着地上才抽了两口的烟,心中仿佛在滴血。 气得他一脚踹在孟迅屁股上:“滚蛋!突然蹦出来吓老子一跳!” 孟迅冤枉的大喊:“老大不是你让我过来的吗!” 顾北调一时语塞,瞪了一眼孟迅,没有说话。 他才不会说他是做贼心虚了! “回去回去!”顾北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拖着阿拉斯加就往回走。 孟迅只好跟在后面,他这次是来和老大讨经验的。 他媳妇儿最近也怀孕了,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却陡然生出几分惶恐,就是提不起劲儿,他看老大好像过渡的挺好的,所以过来聊聊。 顾北调在前头牵着狗,孟迅就跟在后面。 进了门,顾北调将阿拉斯加往院子里一扣,孟迅正要走进屋内,却瞧见老大从窗台那里摸出几样东西。 先拿出一个口气清新喷雾往嘴里喷了喷,然后拿出一瓶香水往身上喷了喷,顾北调抬胳膊仔细闻了闻,还让孟迅闻了闻身上有没有烟味,见孟迅摇头,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进了屋子,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 顾北调和孟迅在桌旁坐下,孟迅开口问:“嫂子呢?” “她刚吃过。”顾北调眸光往客厅的方向一瞥,突然猛地一拍桌子,皱着眉怒气冲冲。 孟迅不明所以,吓得飞快端起桌上的酒杯灌了一口,继而缩在一旁。 老大的脾气贼臭,以前混社会的时候,看谁不爽就直接干,非得将人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怎么嫂子也拿不住他? 就在此时他恍惚间听到老大扯着嗓子喊,神色间满是焦急,“小红花呢!我的好了我出去遛狗,就给我两朵小红花的呢!” “孟迅来了啊。”莳七从二楼卧室里缓缓踱下来,手里拿着一张红纸,只见十指翻飞之间,一朵精致的小红花就折了出来。 “嫂子好。”孟迅连忙打招呼。 她神色如常,随手拿过茶几上的固体胶,拔了盖子往客厅和餐厅的隔断墙上抹了抹,然后啪嗒把那朵小红花往墙上一拍。 顾北调立刻不干了:“怎么只有一朵?” “你偷偷抽烟了吧。”莳七抬了抬眸,旋即走到他身边,一手拽过他的胳膊,轻嗅一番轻笑道,“出去遛狗喷什么香水。” 他现在贼的很,她不让他抽烟,他就想尽各种办法偷偷抽。 顾北调一听她的话,神色顿时讪讪的,连忙赔笑:“没有。” 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手指向孟迅,告状道:“是孟迅刚才在楼下抽的。” 孟迅浑身一颤,眼巴巴的看着莳七。 他老大居然把他推出来背锅,从前满口的仗义呢!都被狗吃了吗!!! 顾北调什么样的人,莳七能不清楚吗!不过她并不打算戳穿他,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笑了笑:“一会儿你们吃完饭,都收拾干净了,我给你三朵小红花。” “真的?”顾北调顿时眸光微亮。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为息游大佬打call(完) 莳七含笑点了点头:“我去看看宝宝。” 待莳七走后,顾北调这才心满意足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孟迅估摸着老大好面子,遂也不敢提这话,拿起酒瓶就倒酒:“喝。” 酒过三巡之际,孟迅喝得烂醉,顾北调也没好到哪里去,双颊飞着两朵红云,眼神迷蒙。 “开始的时候说遛狗就给我一朵,哼,一朵?当我三岁啊!想当年我在我们那片儿叱咤风云的时候,什么时候被人糊弄过?二子你说对不对!” 孟迅打了个酒嗝,连连点头:“对对,老大你说的对。” “我怎么可能答应嘛!我就说最少也要两朵,就一朵传出去像什么话!怎么说我现在也是身家百亿,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得说我怕老婆啊,是不是?”顾北调声音有些含糊,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 “是是是!太是了!”孟迅半瘫在椅子上,不停地附和着。 “之前有好几回抽烟被她逮到了,好家伙,给她得瑟的!手都不让碰!房也不给进!我就拿小红花兑换了几次原谅券,你猜怎么着!她竟然给我要十朵一张!给我气的!”顾北调醉意上头,摆着手咕哝,“我说不行!这要传出去让兄弟们怎么看我!不都得说我怕老婆吗!我就咬死了五朵,就五朵,多一朵这日子就不过了!” 孟迅迷迷蒙蒙的睁着眼,大着舌头问:“然后呢!” “然后她就怕了呗!最后八朵换一张,我就说嘛!老子在哪儿都是顶天立地的,怎么会怕老婆,对不对二子!”顾北调面露得意,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碗筷咣当一响。 孟迅抱了抱拳,神色叹服,磕磕绊绊的说:“那是……我老大一向就没……怕过谁!” 莳七站在二楼,手里拿着手机,看着底下烂醉趴在桌上的两个人,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顾北调宿醉醒过来,他忍不住从嗓子里别处一串哼唧:“媳妇儿……” 莳七听到声音,走进了房间,哗啦一声拉开窗帘。 刺目的阳光从窗子透进来,顾北调只觉得睁不开眼,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哼道:“媳妇儿你不心疼我。” 莳七一手拍在他的屁股上:“我还不心疼你,昨天说好了吃晚饭把碗筷收拾了,你收拾了吗?” 顾北调瞬间沉默。 紧接着,他一手拽过莳七,将她圈在怀里:“我媳妇儿真好。” 莳七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轻笑道:“少献殷勤,我跟你说,昨天遛狗时偷偷抽烟,按老规矩,八朵小红花兑换原谅券,否则一星期别想碰我。” 顾北调顿时就不乐意了:“啥?你昨个儿不是说不扣吗?” “我没说啊!当时看着孟迅在,我没好意思说你。” 顾北调气得哼了一声,脸掉了过去不看她。 莳七抿着唇,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 良久,才听他不情不愿的开口:“那我遛狗的两朵小红花得全给我。” “行。”莳七答应的很痛快。 顾北调还是不乐意,他把脸埋在枕头里,嘀嘀咕咕:“媳妇儿变坏了,一点儿也不心疼我。” “不过我是给足了你面子,是你自己在孟迅面前漏了个干净。”莳七笑盈盈的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划了几下,手机里顿时传出来顾北调的声音。 “开始的时候说遛狗就给我一朵……” 顾北调虽然把脸埋在枕头里不理莳七,可耳朵却在竖着听。 他每听一句,脸上就黑上一分,莳七在一旁忍不住的笑,直到最后,他一把从她手里抢过手机。 莳七见他这样,笑得停不下来。 顾北调恼羞成怒,猛地抬起头把她压在身下,不由分说就亲了上去。 莳七一手捉住他从她睡裙底下探进去乱摸的手,一手抵着他的胸膛:“八朵小红花换原谅劵。” 顾北调急不可耐的扒掉她的裙子:“知道了。” “那你快点,一会儿宝宝该醒了。” 莳七的话好像是戳中了他的心里,他的声音猛然拔高:“这事还能快?!” 不出片刻,房内传出来低低的暧昧浅吟声与喘息声,一室旖旎。 光阴如流水般从指缝中溜走。 顾安宁一岁的时候,莳七成了三界战力第一,虽然中间怀孕生宝宝耽误了不少时间,可还是当之无愧的站在了三界顶端。 在这半年前,术士这一职业终于发育起来了,其中以老子说的对为首,开始占据pvp巅峰。 当莳七成为三界第一的时候,顾北调也排在了三界战力前五。 后来莳七发现,当初她做九尾狐完成的那个任务,得到的那面镜子,竟然了无踪迹。 顾北调帮她查了后台的数据,发现研发部根本就没有开发过这面镜子。 莳七明白,是妩姬。 顾安宁上幼儿园的时候,莳七又生了一对龙凤胎,与此同时,顾北调的妈妈因为这几年的治疗,便回国休养了,三个孩子是她的心头肉。 顾安宁上小学的时候,顾奶奶去世了。 顾老爷子一夜之间变得沉默无话,第二年冬天,他也跟着顾奶奶离开了。 顾北调继承了顾家所有的家产,接手了宏达地产。 顾老爷子去世不久,顾北调的妈妈被检查出癌症晚期,她的身体在年轻的时候早就垮了,能活这么多年不过是药物和技术在吊着,现在又得了癌症,第二年就去世了。 不过她死的时候很安详,儿子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她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三界开服二十年间,走向了世界,成为了息游的经典。 天下与时俱进,终于在三界开服第二十年庆典上宣布,半年后,三界将停服。 与此同时,天下推出一款全新的息游,名叫神怒。 神怒不管是在制作上画面上还是游戏性上,都比三界要精致的多。 辞别三界,迎来神怒。 无论如何,三界依然是无数息游玩家心目中无可取代的经典,它不仅仅是代表了息游,更是他们的青春。 顾安宁、顾安骁和顾襄长大后,顾北调便逐渐让他们接手了顾家的产业,自己则带着莳七周游世界去了。 顾北调是先走的那个,像是感知到了天命一般,临了的那个早晨,他便一直紧攥着莳七的手,躺在摇椅上,絮絮叨叨的讲着年轻时候的事。 讲着讲着,他的声音便渐渐没了。 莳七抬手摸了摸耳上的珍珠耳环和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另一只手紧握着他的手,唇角的笑意显得格外的苦涩,指尖隐隐颤抖,开始给顾安宁他们打电话。 这是偷来的时光,能留在这个位面顺应天命,她知足了。 顾北调去了,享年八十一岁。 儿女们结婚生子,莳七也没什么挂念的了,一捧安眠药,结束了这个位面。 大叔,下个位面,你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神旨(一) 一在这个名叫以拉的大陆上,人们只信奉一个神,那就是光明神撒迦利亚。 光明神撒迦利亚的光明之力可驱散一切魔物的侵袭。 以拉大陆上有五个帝国,伯利恒、西奈、哥林多、巴旦和比耶迅。 每隔三十年,以拉大陆上的五个帝国,都要各挑出三名光明祭祀,将他们送到一个名叫何西亚的地方接受神的点化。 在这十五个人中,光明神撒迦利亚会挑出一名天资聪颖的祭祀,成为五个帝国的大主教。 除了被撒迦利亚挑选出来的主教,其他十四名祭祀都会因为心存邪念被光明神放弃,他们无颜归来,点化结束后,便消失在以拉大陆上,云游去了。 从此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西奈帝国在这三十年里,挑出了三个天赋极高的祭祀,姬儿正是其中之一。 她是西奈史上最小的光明祭祀,刚过了十六岁生日,她有着一头金灿灿的长发,一双眼眸如大海般叫人沉迷,肌肤比那瓷器还要白皙,唇色如那绽放的玫瑰般娇艳,常年对光明神的虔诚祷告,让她整个人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莳七赤着双脚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神色淡然,她就像是一汪最清澈的湖水,纯净圣洁,没有人能抵抗她的魅力。 巨大的殿门被人推开,一个侍女从外头款款而进,目光微抬之际,瞥见落地镜前的少女,侍女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艳与羡慕。 姬儿大人的光明天赋极高,长得又漂亮,真是让人艳羡。 “大人,时候到了。” 莳七面色平静,微微颔首,任由侍女服侍她戴上神圣的纹章,披上红色的斗篷。 去往光明神殿的路上,碰见莳七的人,纷纷低着头,将手放在胸前行礼。 光明神殿气势恢宏,一进神殿,便是一座巨大的雕塑,那是光明神撒迦利亚,光明神殿萦绕着神圣而又庄严的气氛,光明神雕塑前的案几上供奉着鲜花水果等贡品。 此时,殿中已经站着另外两位祭祀,多明尼克和唐恩。 多明尼克是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而唐恩已经三十多了。 很显然,他们俩早就已经到了。 西奈帝国的主教看见莳七,微微一笑:“姬儿,我的好孩子,你可以向父神行礼了。” 莳七微微颔首,她双手交叠平方在地面上,额头轻轻抵住手背,向光明神撒迦利亚行了个大礼后,才缓缓站起身。 主教和善的微笑:“你们此番前去,心中万不能有任何杂念,对父神一定要虔诚,愿你们能得到父神的垂青,父神永远都会守护你们的。” 莳七垂下双眸,和多明尼克、唐恩齐声答应一声。 主教目送着他们坐上马车离开,眼中一片湿润。 我的三个好孩子,愿你们中有人能成为大主教,父神永远爱你们。 莳七回眸看了正要擦拭眼泪的主教一眼,继而掉过了头。 多明尼克显得十分激动,唐恩虽然沉稳些,可神色间也是难掩的兴奋。 莳七兀自垂眸,世人皆不知,所谓挑选大主教的点化,不过是光明神撒迦利亚的一场游戏罢了。 每三十年,五大帝国挑出十五名光明祭祀,参加所谓的点化,不过是一场杀戮游戏,最终成为大主教的人是胜者,世人皆以为其他十四名祭祀,是赧然于自己心存杂念,实际上他们早就死于这场杀戮游戏中了。 光明神并不光明,他早就厌弃整个以拉大陆了,只待哪天玩腻了,便将其毁灭。 这个位面的穿越女是哥林多帝国挑选的光明祭祀,名叫茉伊拉。 她在进入何西亚点化的第一天,听到规则时,她就瞬间明白了,因为撒迦利亚订下的游戏规则,和她穿越之前玩的一款叫狼人杀的游戏有些类似。 她在第五天引导所有人票出了姬儿。 姬儿因为常年祷告,并未太过于涉及人世,故而心思十分单纯。 头一天,茉伊拉找到姬儿,对她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结果姬儿信以为真,真的在第二天的大会上公开怀疑多明尼克。 出头椽儿先朽烂,多明尼克反驳了姬儿,反而让姬儿哑口无言。 此时茉伊拉便开始引导众人怀疑姬儿的用意,姬儿就这样被票了出去。 被票出去的姬儿,被光明神使拖了出去,挖去了一双湛蓝色的眼睛,做成一对蓝宝石,然后扔下界,一道神火将她燃尽,半点灰烬都不曾留下。 茉伊拉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成为了最后的胜者,也就是五国的大主教。 茉伊拉是哥林多帝国的祭祀,虽然她不如姬儿年轻,她成为祭祀的时候已经十九岁了。 可她十六岁的时候,曾在梦中受到过光明神撒迦利亚的接见。 她对他,一见钟情了。 “姬儿,你说父神真的和神殿中的雕塑长得一样吗?”多明尼克激动地拉着莳七的衣摆。 莳七将衣摆从他手中扯过,淡淡开口:“兴许吧。” 神殿**奉的光明神雕塑是个头发微卷的中年男子,脸上是悲天悯人的表情。 虽然未曾见过撒迦利亚,可是莳七知道,能让茉伊拉一见钟情的人,怎么可能是个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 “我真是太兴奋了,居然可以得到父神亲自的点拨,要知道,咱们主教都没有这个机会。”多明尼克脸上尽是兴奋的神色,脸色微红。 唐恩也附和了一句:“主教大人真是太可惜了。” 莳七垂眸轻笑,主教才是幸运者,他临行前生了场大病,没办法启程去何西亚,西奈帝国当时的主教只能无奈临时换了别人。 原来不幸,才是最大的幸运。 只可惜,整个以拉,除了她和现在的大主教,恐怕再无人知道了。 不知道这回前去何西亚,她会抽到什么牌。 在姬儿的记忆中,她抽到的是平凡人,没有任何技能,更不能杀人,只能在白天的时候票人。 茉伊拉抽到的是杀戮者牌,而且她还走到了最后,挑拨离间,手上沾着鲜血,却毫不手软。 心中没有一点光明的光明祭祀,撒迦利亚最感兴趣了。 所以,这个所谓的点化,不过是场撒迦利亚闲暇时解闷的杀戮游戏。 胜者才能活下来,败者,只能灰飞烟灭。 而她,只能成为胜者。 第一百九十五章 神旨(二) 一马车带着他们穿过幽深的密林,趟过蜿蜒的河水,来到了五国的圣地,何西亚。 他们是最后到的,其他四国的祭祀都已经来了。 莳七缓缓走下马车,顿时引来无数道视线。 大主教手执权杖,身披红色的斗篷,头戴白色的高冠,高冠上缀着一颗血红色的宝石,整个人沐浴着神圣的光辉,让人不由自主的垂眸聆听教诲。 莳七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大主教加布里尔,他就是上一届杀戮游戏中的胜者,现在已年过六十。 等他们这一批被光明神挑出新一任的大主教,加布里尔就可以升任光明神使。 大主教加布里尔注意到了台阶下那个金发少女的目光,他对着她和蔼点了点头,作为回礼,金发少女回赠他一个微笑。 莳七没有错过加布里尔眼中的怜悯。 她收回视线,却意外对上一双蓝色的眸子。 那双眸子不如姬儿的迷人,姬儿的一双蓝色眸子如波光粼粼的大海,一瞧就叫人沉醉其中。 是茉伊拉。 她大抵猜到了茉伊拉敌视她的原因,茉伊拉和姬儿一样,有着一头金发和一双蓝色的眸子,可是她的金发没有姬儿的璀璨,蓝眸更没有姬儿的纯粹。 像是个失败的翻版。 莳七勾起唇角,对着茉伊拉微微一笑。 大主教带着他们参观了一遍何西亚的光明神殿,然后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话,其他不明真相的祭祀们纷纷激动不已。 加布里尔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权杖,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 他注意到了西奈来的那名少女祭司,神色一直很淡然,像是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毫无兴趣。 加布里尔低下头开始祷念,祭司们见状,纷纷阖上眼眸,虔诚的聆听。 莳七抬眸看了眼神殿上的雕塑,目光复杂。 在那九天之上,雪白的云层后头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身着白色长袍、头戴花环的少女们笑语盈盈,顽笑嬉戏。 这些妙龄少女,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特点,金发碧眼。 一名有着金色眼眸的俊美男子懒懒的坐着,扬着漫不经心的浅笑,眸光若有若无的看着恍如就在眼前的场景。 那些渺小的人类在渴求着他的垂怜。 他们神色虔诚,额首伏地,嘴里念着献给他的祷词。 又是一轮游戏开始了,幸好还有这个游戏,不至让他太过于无聊。 那些人类神色难掩的激动,撒迦利亚眸光轻瞥之际,却意外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女神色淡漠的看着神殿中自己的塑像。 她是这样的美丽,红唇如清晨吐艳的玫瑰,湛蓝色的眼眸中盛满了神秘,那一头金色的长发真想让人缠绕于指尖把玩,她比太阳还要美好,比湖水还要圣洁。 只是,她的眼眸中没有半点的虔诚,她理智的有些可怕。 一旁的光明神使注意到了光明神的目光,垂眸轻声道:“她对父神并不虔诚,罪该罚。” 撒迦利亚抬了抬手,眼底流出一丝兴致:“不必了,让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活上几天吧。” “是。” 撒迦利亚继续看着何西亚神殿里的状况,就在他们祷词念完时,他突然微微一笑:“让游戏变得有趣些吧,圣洁的小东西手上沾满了鲜血,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光明神使立刻会意:“是。” 何西亚神殿中光明神的雕塑开始散发出一层淡淡的金光,金色的光芒开始逐渐扩大,直到笼罩着整个神殿。 当祭司们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们已置身于一个云遮雾绕、鸟语花香的地方。 多明尼克激动难掩:“难道这里就是光明圣境?” 其他人纷纷附和,甚至有人掩唇轻泣。 莳七轻折下一朵盛放的玫瑰,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光明神是这片大陆的信仰,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的信仰早就已经厌弃了他们。 不过多时,一名身穿白色长袍的男子挥舞着轻薄的翅膀飞来。 他稳稳地落在祭司们面前,唇角漾着和善的微笑:“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欢迎来到光明圣境。” “你是光明神使对吗?”多明尼克几乎快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了。 “你们可以叫我麦伦。”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父神,不,我是说,父神什么时候能够垂怜见一见我们?”一个棕色卷发的男子忍不住开口,他是巴旦帝国的祭司。 麦伦微笑着回答:“见到父神之前,你们需要做一个游戏,来向父神证明你们的虔诚,唯有胜者才能得到父神的垂青。” 茉伊拉目光一凛,立刻道:“什么游戏?” 麦伦唇角扬着温和的微笑,缓缓叙述游戏规则。 莳七平静的听着,大抵是,他们十五人会分成两个阵营,杀戮者和好人。 好人一共十一人,其中八个平凡人,他们没有任何技能,只能在白天的时候投票;三个守护者,守护者分为先知、巫师和伪装者。 先知可以预测每个人的身份,巫师拥有一瓶圣水和一瓶毒药,伪装者可以伪装成杀戮者的一员。 所以,如果加上伪装者的话,杀戮者一共有五人。 杀戮者只能在夜里杀人,白天隐藏身份,不必确认同伴,因为其中会有伪装者。 最后,直到一方阵营的人全部死掉,则另一方阵营获胜。 麦伦的声音如潺潺的溪水般悦耳,可是他口中说出的话却让除了莳七之外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多明尼克反应最为激烈:“我不要!这一定不是父神的旨意,父神爱我们,怎么会让我们自相残杀呢?” 他的话让所有人纷纷附和。 “你可以选择放弃,但那样,父神只会抛弃你。”麦伦微微一笑:“现在抽取身份牌。” 没有人动。 茉伊拉咬了咬唇,上前一步抽取了身份牌。 莳七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她的眉目间似有一闪而过的欣喜。 守护者?还是杀戮者? 莳七没有动,她在等其他人去抽取卡牌,只为了使自己不那么显眼。 等了一会儿,又一个青年上前抽取了卡牌,莳七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只见他微微皱了下眉头。 平凡人?还是杀戮者? 还剩最后三个人的时候,莳七才缓缓走到麦伦的面前抽取了一张牌,抬眸之际,对上麦伦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不由微微一愣。 拿着牌走回去,她低着头看了眼卡牌,只见上头是一个被吊死的男人,牌面上写着“杀戮者”。 第一百九十六章 神旨(三) 一怎么和姬儿记忆中的不一样?她怎么会拿到杀戮者的牌? 莳七不动声色抬起双眸,正对上茉伊拉的目光,茉伊拉看见她,对她微微一笑。 握在手中的卡牌,不一会儿便化作一道金光隐匿在她的掌心。 按照抽牌的顺序,茉伊拉是一号,莳七是十三号。 在场的每个人抽牌的时候,莳七都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作为杀戮者,她最该提防的是先知和伪装者。 所以,最好能先找到这两个人。 麦伦将他们十五个人分别安置在十五个房间里,然后就走了。 他走之前,意味深长的对所有人说:“记住,这个游戏,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 所有人皆是沉默。 莳七坐在窗前,目光平静的盯着外头盛放的鲜花,心底飞快的捋着目前得到的所有信息。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次,也许是因为蝴蝶效应,所有人手中的牌都和姬儿印象中不一样了,所以她不能靠姬儿的记忆来验证所有人的身份。 其次,这个杀戮游戏,分成的是两个阵营,最后胜利也是阵营胜利。 倘若杀戮者或者好人中有哪方胜利的时候超过了两人,那么怎么区分究竟谁才是大主教? 所以,莳七猜想,光明神的恶趣味就是看人类相互杀戮,一旦哪方活下来超过两个人,一定会有下一轮的游戏,至于规则还是不是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最后,杀戮者要想赢得胜利活下来,最好是先揪出伪装者还有先知。 夜幕降临的很快,麦伦在祭司们的住所布下一道结界。 紧接着,莳七耳边就传来麦伦的声音,“杀戮者可以开始商量,你们其中有伪装者,注意保护好身份。” 他话音落下,良久都没有人开口。 麦伦轻笑一声道:“是我糊涂了,忘了说,在这个结界里,你们的声音听起来都不会和原来一样的。” 莳七这才舒了口气。 就在此时,有人开口,声音听不出男女:“现在为什么会这样?我以为我们是来受父神点化的。” “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们真的要杀人吗?” “我们只是选择一个人出来,具体他怎么死的,不是我们干的,是麦伦。”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沉默。 突然又有人开口:“我们不能暴露身份,可是万一正好投出了我们五人中的一个怎么办?” 莳七抿了抿唇,这才是光明神的用心险恶之处。 杀戮者几乎掌握生杀大权,可他却在杀戮者中安排了一个伪装者,他就是要把这池子水搅浑吧。 莳七想了想,不能按照光明神设定的来,否则就是个死局。 明明姬儿的记忆中,游戏规则并没有伪装者这一说,为什么这一回全部都变了,她从平民变成了杀戮者,守护者中的骑士变成了伪装者。 “我知道我们中间有个伪装者,我想的是,我们现在开始报出自己的号码,防止自相残杀。”莳七思索了片刻开口。 立刻就有人反驳她:“那伪装者不就知道了我们吗?” “是,可是同时我们也知道了伪装者会藏在五个号码之中,范围不是又小了?”莳七指尖无意识的相互摩挲着,“伪装者藏匿在我们里面,我们报出号码,白天的时候,他不敢将杀戮者的信息传递给他的同伴,否则他一定会死。” 她不信这十五个人里面,拿到伪装者的人,恰好就能大义凛然,情愿牺牲自己来保全阵营。 这要是单纯的游戏也就算了,可是这关系到每个人的性命。 莳七的话提醒了他们,其他四个人还有些犹豫。 她趁热打铁道:“不要谎报号码,否则误杀到谁,只能说是自找的。” 她话音刚落,其他四个人终于同意了莳七的观点,开始一一报出自己的号码。 莳七仔细的记下了每一个的号码,最终她也说出了自己是十三号。 到目前为止,出现了一号,也就是茉伊拉,二号、七号、十号,还有她自己十三号,如果其他四个人都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伪装者就在一号、二号、七号和十号中了。 一号是茉伊拉,她记得二号是伯利恒的祭司,就是那个抽到牌时皱了皱眉的男子;七号好像是个亚麻色长发的女子,她抽到牌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十号是个十*岁的少年,他当时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 但是当时十五个人中,焦躁的人很多,所以他并不出挑。 “我们现在要投票给谁?” 第一晚,没什么头绪,莳七也并不打算分享更多她的信息,因为他们五个人中还有个伪装者。 于是在各种磋磨中,他们很随意的定下了一个数字,“三号。” 九重天之外,光明神撒迦利亚唇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他的面前是一个圆形的幻影。 幻影中的金发少女沉着镇定的引导着其他四个人公开自己的号码。 撒迦利亚轻笑一声:“小东西倒是聪明。” 半跪在他身侧的少女盈盈笑着,手执一颗葡萄送到撒迦利亚唇边,娇声笑道:“父神的规矩,怎么能叫她打破了呢?太不把父神放在眼里了。” 撒迦利亚一双金眸暗了暗,唇角的笑意渐渐舒平。 少女敌视着幻境中的金发少女,她怎配拥有那样一头金发,如阳光般耀眼的金发!她那一双湛蓝色的神秘眼眸,真恨不得叫人亲手挖了它。 撒迦利亚眸光轻扫过少女,其间隐隐透着几分危险。 少女立刻惶恐的低下头:“父神,我错了。” 撒迦利亚轻轻一挥手,少女身上立刻燃起一簇神火,她被神火燎的撕心裂肺的哭喊,“父神,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你话太多了。”他漫不经心的道了句,他方才看到了她心底的恶念,几乎是一瞬间,一股怒意袭上他的心头。 不过多时,少女便被神火燃尽,只剩下灰黑色的齑粉飘散在空中了。 莳七他们商量完后,麦伦正要开口,撒迦利亚就看见那个金发碧眼的小东西略带嘲讽的说道:“神使,我们之间已经互报了号码,以后不必将声音变掉那么多此一举了。” 她更想听见其他四人声音中的情绪,可是麦伦改变了声音,让她无从查觉想得到的信息。 麦伦转头看了眼撒迦利亚,见他饶有兴致的微微颔首,遂道:“可以。” 光明神撒迦利亚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小东西,真的有点意思。 看来未来不会太无聊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神旨(四) 一夜幕过去,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莳七脸上的时候,她便睁开了双眼。 她昨夜盘算了一整晚该怎么打。 听麦伦的意思,她分析了一下,在这个游戏里,并不会有人立刻死去,唯有在一方阵营失败的情况下,这方阵营的人才会被屠尽。 这也就保证了至少不会内部自相残杀。 所以,之前她还是理解错了,她一开始以为刀了谁或者票了谁,那个人立刻就会死,那么如果获胜方剩下超过两个人,该怎么判定谁是大主教? 现在看来,势必会有下一轮的游戏。 麦伦提供的房间皆被他布下了结界,就是为了防止他们私底下交流。 莳七百无聊赖的坐在窗前,屋子前是一大片花海,偶有微风拂过,繁花顿时簌簌摇摆。 没过多久,便有神仆端着美味珍馐走了进来。 光明神撒迦利亚透过幻境看着正在用早餐的少女,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金椅扶手上雕刻的花纹,喃喃道:“小东西,我很期待你今天的表现。” 不同于其他人,唯有莳七慢条斯理的将早餐用完了,她的一举一动极其端方优雅,好像一幅画。 撒迦利亚越来越对这个没有半点虔诚的小东西感兴趣了。 莳七用完早餐不久,就被麦伦用神力带到了一个圆桌前。 当所有人都到齐的时候,坐在主位上的麦伦微笑着看着大家道:“我再来说一下游戏规则,场上目前一共十五名玩家,八名平民,平民无任何技能,只能在白天的时候根据别人的发言进行投票。” “三名守护者,守护者分为先知、巫师和伪装者,先知在夜里可以查验其他人的身份,巫师手里有一瓶毒药和一瓶圣水,圣水可救人,毒药可杀人,但巫师不能自救,也不能同时使用两瓶药。伪装者可以伪装成杀戮者,无其他特殊技能。守护者和平民同属好人阵营。” “加上伪装者,杀戮者一共五人,杀戮者在夜晚可以投票杀人。” 所有人平静的听着麦伦的解释,其实他们昨天就已经知道规则了。 麦伦顿了顿,又道:“在公布昨夜情况之前,先要竞选警长。” 警长的权利是白天投票时,其一票当两票用,正因为如此,好人和杀戮者一定都会竞选。 “现在,要竞选警长的人请举手。” 麦伦的话音刚落,莳七便把手举了起来,紧接着,周围一圈好些人纷纷举起手。 她抬眸观察了一番,一号茉伊拉上警,其余的人分别是四号、七号、八号、十一号和十四号,加上她自己的十三号,一共七个人上警(上警就是参与警长竞选)。 其中一号和七号都是已知的杀戮者。 那么剩余的四号、八号、十一号和十四号这四个人里面,势必会有一个守护者。 麦伦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从一号起,竞选警长的人顺序发言。” 茉伊拉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首先,我要说明一下我的身份,我是个平民,如果后面发言的人有跳先知的,我会根据我的判断决定退不退水,我刚刚看了一下所有人,发现上警的人不多,警下还有八个人,我猜测就我们七个上警的人里面,应该会有杀戮者,我作为第一个也没什么好说的,如果谁发言之后,我退水了,说明我认他是先知,就说这么多吧。” 莳七平静的打量着周围人的神色,退水就是中途退出竞选,茉伊拉这番话比较做好,应该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四号是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他是巴旦的祭司。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我是个好人身份,上警就是为了不让杀戮者拿到警长牌,相信我,如果你们投票给我,我一定会带领好人们一起胜利。” 七号是个一直很安静的年轻男子,他目光先扫了一下四周,然后才缓缓说道:“四号的发言在我看来有点不做好,如果你是杀戮者,一样可以上警的时候自认好人身份。先声明,我是个好人,和一号一样,如果有人自认先知,我会看情况选择是否退水,先听一下后面的发言吧。” 八号开始发言之前,笑了一下:“我先自认好人,不知道目前为止前三个人都没有自认先知,难道先知在剩下的三个人里面?七号刚刚说四号的发言不做好,在我看来,四号的发言没什么问题,他发言的思路完全就是一个平民的思路,因为既不知道谁是守护者,也不知道谁是杀戮者,所以才上警的时候没什么说的不应该是正常的吗?一会儿不管有没有先知出来,我应该都不会退水。” 莳七抿了抿唇,八号的发言有点意思,因为首先她知道四号和八号是好人,四号发言的思路也确实是一个平民的思路。 而八号如果也是平民,为什么如果有人跳先知的时候,他不是选择判断一下退水,而是一定不会退水。 她有些怀疑八号是个守护者,可能是先知,也有可能是巫师。 轮到十一号发言的时候,他坐正了身体,神色很认真。 “我是个好人,这点不用怀疑。听了前面几个人的发言,我来分析一下吧,一号的发言在我看来没什么问题,四号的发言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七号他是率先踩了四号,但我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至于八号,我觉得他的反应有点大了,而且如果有人跳先知,他也不退水,我觉得他有可能是个杀戮者。” 麦伦见莳七久久不语,遂微笑着出声提醒:“十三号可以开始发言了。” 莳七斜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打量一下所有人。 “首先,我自认先知,昨晚查的是三号,他是个好人。然后我来说一下我接下来的验人思路,第二晚我应该会验七号,因为七号先踩了四号,四号的发言虽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正如前面八号说的,四号的思路就是个平民的思路,所以我接下来会验七号,第三晚,我应该会验十一号,十一号的发言有点模棱两可。” 她顿了顿,又道:“我跳了先知,不知道巫师的圣水有没有用掉,如果我第二晚被刀死的话,你们可以看着我把警徽给谁来判定信息,就这么多了。” 莳七结束发言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周。 发现有几个没有上警的人点了点头,似乎十分认可她的发言。 看来这把跳先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十四号是比耶迅的祭司。 她抬手抚摸了一下她棕色的长发,然后目光冷冷的看了莳七一眼。 “我才是真正的先知,昨晚我查的是十三号,她是个杀戮者。” 第一百九十八章 神旨(五) 一莳七勾唇轻笑一声。 十四号目光如炬的盯着她:“你先不用笑,我来说说我为什么会验十三号。” “因为我排名挺靠后的,又是第一轮发言,我一直在想我该怎么说,所以我想说不然我就先验一下前置位十三号,看看她的说法和我验出来的是不是一样,那么我就可以判定在十三号之前发言的人大致立场了。” “目前来看,十三号刚刚的发言中似乎是顺带着捧了八号一下,那我现在会怀疑一下八号,她刚刚还说要查四号和七号,那么四号和七号里面,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为了保她的杀戮者同伴,所以我觉得四七里面应该会有一个杀戮者,十三号是我查出来的,就是个悍跳先知的杀戮者,所以这把出她肯定没问题,我说完了。” 十四号比莳七想象中的要冷静很多,不过现在她至少能肯定十四号就是先知。 那么八号就是巫师?不,也不一定,他也有可能就是个平民,出来扰乱视线的。 十四号发言完毕后,所有人神色各异。 麦伦微微一笑道:“现在有人要退出竞选吗?” “我要退水。”茉伊拉举起了手。 “还有我。”十一号也顺势举了手。 麦伦点了点头:“好,那现在场上还剩四号、七号、八号、十三号、十四号,请没有上警的玩家投票。” 莳七算了一下,警下一共有八个人,二三五六九十,还有十二、十五。 警长应该会出在她和十四号之间,如果十四号成了警长,她有大概率会死在这局。 “现在开始投票。” 警下的人纷纷举起了手中的牌子,莳七扫了一眼,八人,弃票两人,是二号和九号,其中二号是个杀戮者。 十五号投给了七号,六号投给了八号。 三和十投给了莳七,五和十二投给了十四号。 平票。 “现在十三号和十四号再次发言。” 莳七指尖轻轻摩挲着戒指,脑海中飞快的组织语言:“十四号说查杀我,可是在我看来,她发言全部建立在她自己的逻辑之上,她并没有给其他人留多少思考的空间,一旦以别人的视角来看,完全崩坏。我昨晚查的三号,我的金水先给他。” 就在此时,她忽然转头去看十四号,目光如炬:“你退水吗?” “不退。”十四号冷冷地摇了摇头。 “杀戮者。”莳七轻笑一声,“十四号说她是先知,可是她刚刚的发言中并没有警徽流,作为一个先知,拿到牌的时候,不应该思考一下查验顺序吗?她之前说查我的理由也很奇怪,她说她想看看我的说法和她查出来的立场是不是一样的,这样方便她判定前置位的身份?可是,她怎么知道我会上警呢?那我们来听听十四号怎么说吧。” 十四号咬了咬唇,开口道:“谁说先知一定要有警徽流?这逻辑很明显不对,在开局的时候,我不知道大家身份很正常,所以随便挑一个人查至于警徽流,我本来打算在第一个白天听完发言之后再说的。这是因为我一开始也没打算认身份,我是在看你悍跳之后才决定爆身份的,我们都不知道昨天是不是平安夜,如果巫师的圣水已经用完了,我现在其实很危险,所以你悍跳就是为了诈我身份。” 莳七整个人的状态十分放松,相比之下,十四号就显得情绪有些起伏。 不过在莳七看来,她情绪有起伏是正常的,毕竟自己悍跳了先知,还弄了个平票,但在这场上,情绪上的起伏,对十四号很不利。 “好了,发言完毕,请现在没有竞选警长的玩家投票。” 莳七斜靠在椅子上,扫了眼四周,一二九弃票,四、五、十二投给了十四号,其他人全部投给了莳七。 很好,警徽到手了。 麦伦将警徽给了莳七,她现在一票可当两票用。 竞选完警长,麦伦缓缓开口道:“昨晚死的是三号,三号现在开始留下遗言。” 所有人的目光皆不约而同的看向三号,三号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才被发了金水,竟然就被刀死了。 “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真的就是个平民,这点十三号也验证过了,所以我相信十三号是先知,最起码我在夜里被杀戮者杀了,那我肯定是好人啊,其他的我也看不明白,但是场上只能有一个先知,我信十三号,所以十四号应该是杀戮者。” 莳七十分满意他的遗言,一个傻白甜的遗言。 麦伦一挥手,一道白光闪过,三号的座位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现在从四号开始,顺序发言。” 四号挠了挠头:“我是个平民,现在场上有两个先知,我有点懵,但是我觉得三号被杀,至少能证明十三昨晚验的是对的,我有点相信十三是真的先知了,我想说的就这么多,过吧。” 麦伦微微颔首,转眸看向五号:“五号开始发言。” 五号本是倚靠在椅子上,听到这话便坐直了身体。 “我是个好人身份,这个没什么可说的,四号到目前为止,在我这里是偏好的,我暂时没看到他有什么杀面,他发言也很像个不明情况的平民,我重点想谈谈十三和十四。” 五号轻咳了一声,才又徐徐开口:“我还是站十四号是先知,十三号很聪明,她特别会偷换概念,十四解释了一下她为什么会查十三,然后十三立刻就偷换概念,十四的本意是她需要靠前置位来排查杀坑,其实她已经给出了她接下来的警徽流,可是十三就把这个概念替换成十四为什么会知道十三会竞选警长。这么一听是不是立刻就出来了?” 他顿了顿,见众人不语,遂继续道:“十四的意思是她一开始没打算爆出身份,可是因为十三跳了,她才出来的,因为她查的十三是个铁杀,十三不仅偷换概念,还改变了因果关系,顺便说一下,我是个好人,我也希望好人们不要站错边。” 五号又咳了一声,才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下一个吧。” 莳七以拳抵唇,五号之前在警下,并不出挑,可是一发言就将她之前话里的漏洞给挑了出来。 此人不是善茬。 第一百九十九章 神旨(六) 一九重天之外,在金光笼罩的神殿中,光明神撒迦利亚饶有兴致的盯着幻境中正在游戏的金发少女。 “我还不知道小东西叫什么名字呢。” 一旁的神仆们不敢开口,她们已经察觉到了光明神对这个少女的兴趣。 之前便用神火烧死了一个多嘴的神仆。 莳七并不知道她早已被光明神注意到了,她的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戒指,心底在想着如何反驳五号。 五号说完了,六号的话没什么太出挑的,无非就是表明自己是个好人,然后真假先知里,他暂时选择相信莳七,但是一会儿他还是会听一下真假先知的发言再决定。 七号是个杀戮者。 他神色平静的说:“我是个平民,刚刚我一直注意到了十四号,她自从跳了先知之后,就一直很紧张,我有点怀疑你,所以,你一会儿解释一下吧。” 莳七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可是心底却忍不住想笑。 十四号哪里是紧张,她分明就是被自己气的情绪波动,不过没关系,莳七之前说十四是杀戮者,七号信她是先知,然后怀疑十四号,合情合理。 也许一会儿,她可以把七号摘出来。 八号这回发言的时候倒是十分看好莳七,他觉得莳七是真先知的可能性比较大。 到目前为止,莳七觉得巫师应该出在五号和八号里面。 九号是唐恩,他在上一次投警长票的时候,选择了弃权。 他发言的时候,表示自己不信这两个真假先知,他觉得先知还没有出来。 这倒是让莳七有些诧异,她不由低眉思索,唐恩应该是很熟悉姬儿的,所以自己现在的举动,让他产生了怀疑? 十号是个杀戮者,他当然是帮莳七说话的。 而且他还顺带着踩了唐恩。 “目前有两个人跳了先知,而且两人都给出了查验的身份,你却说不信,我不明白,难道你才是先知?我觉得你很可疑,有点在扰乱视听。” 十一号倒是选择站在了十四号那边。 他说因为五号的发言让他觉得很有道理,十三号确实有杀面。 莳七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显得十分镇定和放松。 十二的发言她也仔细听了,没什么太多的信息,一直是在强调自己是好人,看起来又是个平民。 到莳七的时候,她扬唇笑了笑:“说我是杀戮者,这太可笑了。” “听了半圈的发言,我来排一下吧。四号没什么可说的,五号他一直在踩我,因为我昨晚查三号是好人,于是他就真的被杀了,这点完全可以证明我就是先知,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五号是个杀戮者。六号感觉还行,七号选择信我,但这不代表我就不验你,八号我觉得好人,九号的发言摇摆不定,大概率是杀戮者。十号没什么说的,十一号选择相信十四号,所以我晚上可能会验你,十二号要么一直搞不清楚状况,要么是隐藏很深的杀戮者。” “还有五号也很有意思,他一直在说我偷换概念,其实偷换概念的一直都是你,如果你只是个平民,你这么多有理有据的信息都是从哪里的出来的呢?我们都知道,平民现在应该是很懵的,可你一连串罗列这么多看上去很有道理的信息,我觉得都不用验,你一定是个杀戮者。” 莳七看了圈众人的表情,然后微微一笑:“总结一下,目前为止,五和十四一定是杀戮者,九、十一大概率出杀戮者。” 就在此时,她又转眸看向十四号:“还不退水?” “不退!”十四瞪了她一眼。 莳七也不恼,笑盈盈的道:“行,现在巫师圣水还在,我还能活一轮,大家听我的,这轮先把十四号投出去,然后我晚上去验五号,第三晚验七号,看我验完七号,会不会把警徽给他吧。” 她整个讲话十分放松,而且很自信,场上还有些摇摆的人已经对她深信不疑了。 因为拿到杀戮者的牌,一定会紧张的,十四号就有这个嫌疑。 而十三号全程都十分镇定,她的思路也很清晰,很明显就是个好人的状态。 十四号发言的时候,已经有些呼吸不稳了。 莳七知道她是被气的,可是落在别的玩家眼里就不这么想了。 “就像五号说的,十三号真的很会说谎,她点出我和五号是杀戮者,九和十一有可能也是,难道只要不站你边的就都是杀戮者吗?而且如果你是先知,你连最起码的保命都没意识,如果巫师的圣水在第一晚用完了呢?至于我,完全就是被你诈出来的,真的!好人们不要被她被骗了!” 莳七抬手摸了摸下巴,十四号拿到了先知,基本上先知已经废了。 如果是五号拿到的先知,估计就要难对付多了。 接下来的十五号的发言没什么扎眼的,不过是选择站边,选择相信莳七。 一号茉伊拉的发言就很有意思了。 莳七在这一轮发言中一直在找伪装者,七号和十号看上去都在力挺她。 可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们俩这种行为并没有讨好到她。 茉伊拉一如既往的温柔如水:“站在好人的立场,我觉得五号和十四号让我觉得容易相信,十四号整个人表现得有点着急,我觉得这恰恰说明她就是先知,而她的身份被十三号抢了,她很着急,我觉得这样的情绪才是正常的。” 她顿了顿,看了眼莳七,又道,“相反,十三号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让我觉得她有点刻意在放松。” 这还真是冤枉,这一轮没什么太大的悬念。 莳七的放松是真的。 如果接下来的发言都是一水儿的站边的话,她觉得这把十四号一定会被投出局。 而且她知道,她悍跳先知的时候,一定要理直气壮,才能让别人也相信她就是个先知! “至于五号、十三号和十四号,他们三个人立场不一样,我有些笨,听得云里雾里的,不像其他人都可以听出每个人话里面的漏洞,我只能从现场的状态来判断了。”茉伊拉笑得很温柔,声音也灵动婉转。 她这样的发言,反而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莳七抬眸看了看她,茉伊拉是故意为之,扰乱全场的试听,还是她根本就是个伪装者? 第二百章 神旨(七) “还有,我有个目前为止,没有人想出来的观点。” “现在所有发完言的人,都认为六号不是狼就是守卫,可是有没有第三种情况呢?也许六号是平民走的,五号刚说他不能理解一个神明或是一个平民走的时候会跳守卫,有没有可能,她被刀的时候发现巫师没有救她,然后她就说她是守卫,放松狼人警惕,狼人就去刀先知的牌了,有这种可能性对吗?” 莳七顿了顿,又道:“我觉得狼人现在是急于将六号做成狼,这样大家会觉得狼少了一只,以为好人是占了优势的,然后狼人就可以少得罪一些人,所以,我这一轮站一号是先知,其他的没有了,就这些吧。” 其实第一轮的投票很简单,就是茉伊拉和三号之间的对弈。 信茉伊拉的,票三号出局。 信三号的,票茉伊拉出局。 莳七在刚刚所有人的发言中,仔细数了一下票数,如果一会儿不出意外,茉伊拉应该能被投到四到无票,而三号保守估计有六到七票。 还有两三个人当时中立。 一轮发言结束,麦伦唇角扬着几分浅笑:“现在投票。” 茉伊拉举起了三号的牌子,同样三号举起了一号的牌子。 她放眼扫了过去,茉伊拉拿到了四票,三号拿到了九票,还有两个人弃权,十五号多明尼克、十三号狼人弃票。 三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她浑身都有点颤抖。 麦伦让她留下遗言的时候,三号一直低着头,良久才抬眸嗤笑一声:“一个狼人拿到了警徽,整场半数以上的人还都把她奉为先知,知道吗,好人完了!你们就等着被她一个个杀死吧。” 所有人沉默不语。 她交代完遗言,麦伦一挥手,她便消失在位置上了。 三号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但是除了莳七以外的所有人都觉得三号应当是没死的。 第一个白天的投票就此结束了。 麦伦用神力将他们送回了房间,又是一个寂寞到死的白天。 像是在发言的时候便说光了一天的话,回答房间,在无人可以交流。 莳七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在上个位面的时候,妩姬曾说过,她会在下个位面等她,她会附在一面镜子里。 可是目前为止,她接触过的镜子,都没有半点反应。 难道是因为这里神境的原因? 不,不对,上个位面的时候,在妩姬最先出现在游戏里,她甚至将自己隐藏成一个游戏装备,她逃过了天下的整个技术部,至少说明妩姬的能力是很庞大的。 她甚至遮掩住了陆辛的耳目。 粲然的阳光顺着窗棂洒了进来,恰好落在莳七那一头金灿灿的长发上,耀目璀璨。 光明神撒迦利亚静静的看着趴在桌上睡去的少女,眸光微顿。 指尖轻点,顿时飞过一层薄薄的毯子披在了少女的身上,候在一旁的麦伦心中一惊,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光明神这样。 要知道,整个以拉大陆上的所有凡人,在光明神的眼里,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蝼蚁。 不高兴了,随手一点,整个大陆都将倾覆。 “她叫什么名字?”撒迦利亚随意的歪靠在神座上,漫不经心的开口。 麦伦立刻毕恭毕敬的答道:“姬儿。” 撒迦利亚轻轻一扬指尖:“你先退下吧。” 待麦伦走后,撒迦利亚眸光静凝着沉睡的金发少女,薄唇轻扬,低声喃喃道:“我的小东西,你此刻的梦中,会出现什么呢?” 言罢,他右手的食指轻轻一点,顿时一抹金光自少女的眉心直直刺了进去。 趴在桌上沉睡的莳七浑身一颤,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了几下。 入眼的是白茫茫的一片,撒迦利亚眉心微蹙,她没有梦境? 怎么会,凡人熟睡必会做梦,怎么偏偏她例外? 既然无梦,他就给她制造一个梦好了。 沉睡的金发少女双眼紧紧阖着,不过多时,她的双颊**,明白的贝齿将下唇咬得殷红,仿佛下一刻便能沁出血珠来。 撒迦利亚那一双金色的眼眸暗了暗,他的目光凝着她,良久,一声轻叹自他的喉咙间飘出,他徐徐抬手抚上少女那玫瑰还要娇艳的红唇,指尖触及之处,确实一层虚无的幻境。 他忍不住低笑两声,指尖轻点,一缕金光再次飞入少女的眉心中。 莳七仿佛做梦了。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悬崖边,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可是她前方的不远处,却站着一个白衣翩跹的女子,她姿态玉立,见不真切的容颜。 莳七忍不住开了口,却意外发现自己声音略有几分颤抖:“你是谁?” 女子没有回答。 直觉告诉莳七,她在做梦。 女子一步步逼近,声音飘忽:“我只要你魂飞魄散。” 她一步步逼近莳七,莳七忍不住后退一步,脚下的砂砾摩擦着发出沙沙声,步履一滑,她整个人身形踉跄的向后仰倒。 她坠入了万丈深渊,呼啸的风从耳边刮过,带起腰间的丝绦。 忽然,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莳七下意识的回眸望去,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九叔……”她低声喃喃道。 男子眉目含笑,轻轻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一如儿时一般,莳七整个人顿时一僵,九叔怎么会亲她! 这个梦太荒唐了! 她要醒过来! 莳七奋力的挣扎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她置身于一个繁花绽放、如梦如幻的仙境,不远处是一条如明镜般泛着粼光的玉带河,鸟雀在空中叽叽喳喳的飞着,鼻尖满是繁花的馨香。 一个金发金眸的俊美男子站在她身前,他的容颜能让世间万物为之黯然失色,让人不禁自惭形秽,只剩下对光明与圣洁的向往。 他一双深邃的金眸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 还是梦? 她记得她明明是在房中,并不曾出去过。 只是,她从未见过眼前这个男子,为何她的梦中会有他出现? 莳七兀自垂下双眸,却意外瞥见戒指上的玉石,正闪烁着一层淡淡的白光。 是他! 她猛地抬眸,直直的盯着他看,上一个位面相濡以沫的一生,她好想他。 莳七心中陡然一阵酸涩,可是他已经不记得她了。 而且,这一次,他又是什么身份呢? 第二百零一章 神旨(八) (修改了从神旨二开始的所有章节,剧情大幅度变动,小仙女们去看看吧。如果这回还是看不懂的话,没关系,就跟着我的思路走好了,么么) “你是谁?”莳七双唇隐隐颤抖着,低声问道。 金眸男子的唇角溢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我叫赛科斯塔。” “我叫姬儿。” 莳七目光凝着他,他究竟是什么身份呢?为何出现在她的梦中? “你是谁呢?”她再次问出了口。 撒迦利亚周身笼罩着金光,他对着莳七伸出手,唇角的笑意几乎将她醉死在其中,他略有疑惑,缓声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你在等我吗?”莳七几乎是脱口而出。 旋即,她低下了双眸,有几分赧然。 撒迦利亚心中暗叹,这小东西难道知道了他是光明神?可是她从未见过他,而且人间神殿里的雕塑和他根本不一样。 不,不对。 小东西心中对光明神没有信仰的。 能让她这样羞赧的,也必不是光明神。 </center 她心中有了爱慕的人。 撒迦利亚心中一得到这个认知,金眸顿时如火焰般闪耀,他的周身隐隐散发着凡人看不见的怒气,是谁!她心中怎么能装有别的蝼蚁! 莳七见他久久不语,遂抬起一双湛蓝色的水眸凝着他:“你一直存在于梦中吗?你难道是梦境使者?” 撒迦利亚周身的气流顿时停住了,他低眉温柔的看着她,却并没有回答。 于莳七而言,她心中欣喜的不得了。 她从未这样的渴求他的存在,许是因为在神境中,成为了光明神的玩具,乍一见到他,她心中陡然泛起一阵酸涩。 就像是受了委屈,强撑着情绪在旁人面前笑,可是一遇到可以依赖的人,心底的酸楚顿时如海浪般翻涌了上来。 “我可以叫你赛科斯塔吧?”她眸含期待的看着他。 撒迦利亚抬手轻轻碰了碰她那顺滑的金色长发,因为动作极小,指尖如蜻蜓点水般的轻触在她的发丝上,复又低下头去的莳七并未察觉。 “可以。” 莳七抿了抿唇笑了,初次相识,她并不知道和他聊些什么。 故而犹豫了半晌,才轻声道:“以后我的梦境,你都会来吗?” 撒迦利亚唇角噙着一抹笑意,金眸中满是温和的光:“你希望我来?” “当然,在这里,唯有和你,我才能安心的讲话。”莳七看着他,笑盈盈的回答。 “和旁人不行吗?” 莳七轻叹了口气,转而在没有鲜花覆盖的地方坡上坐下:“和他们说不了话,也不能说。” 言罢,她见撒迦利亚并未跟着她,而是还站在原地,遂拍了拍身旁,笑道:“坐呀。” 撒迦利亚有些犹豫,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或者说,从他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作为神,他都是高高在上的,从未这样不拘小节过。 莳七轻笑一声:“你是梦境使者,还怕脏?” 撒迦利亚薄唇微抿,他眸光凝着那不远处的少女。 她和他在幻境中看到的样子十分不同。 自打他第一次在何西亚的神殿看见她,她的一双眸子里盛满了冷漠。 她心中没有任何的信仰,她看他的塑像,就像在看一堆冰冷的石头。 其他的信徒的心中盛满了对他狂热的爱,可是她不是,她来了神境也是如此,从未表现过任何的激动兴奋。 游戏中的她,善于利用自身的容貌迷惑别人。 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这个年幼且单纯的小姑娘正如她展现出来的一样。 他作为旁观者,有时候都会惊异于她那双无害的眸子下偶尔泛出的寒光。 可是,现在的她,就像一个不设防的小猫,贪恋着他能在她身边。 她是不是将他错认成了谁? 撒迦利亚的眸底隐隐泛出一丝冷色,唇角的笑意也显得有些冰冷。 莳七倒是未曾注意,反正以她的经验来说,任何一个被神魂选中的人,都不会伤害她。 这是她穿梭于各个位面,唯一的慰藉了吧。 她见撒迦利亚久久不动不语,遂站起了身,走到他身边,一把将他的手握住,眉目间含着盈盈的笑意:“走吧,怕什么。” 撒迦利亚一怔,眸光怔忪的盯着被她握住的手。 他抿了抿薄唇,半晌才道:“你可知光明神?” 莳七微微颔首:“知道,若不是他,我才不会在这里。” 她顿了顿,又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他。” 撒迦利亚不解其意,却见莳七骤然回眸瞧着他笑,“若不是他,我又怎么会遇见你呢?其实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也许,他并没有安排好。”撒迦利亚金眸中的光彩隐隐一闪。 莳七笑了笑:“我不是说他,我是说命运。”言罢,她盯着撒迦利亚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其实,她从不信命。 可是这些冥冥中的注定,每一个位面,被神魂选中的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信了。 姑且不管他究竟是谁吧。 也姑且不论她要找的神魂为何会选中同一个人。 她现在只想静静的和他待在一起。 撒迦利亚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瞧,她比他神殿中的任意一个神仆都要漂亮。 可是她心里已经有了爱慕之人。 “姬儿。”撒迦利亚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蛊惑。 莳七下意识的转眸看他,正对上一双泛着金光的眼眸,忽然她只觉得一阵晕眩。 “是,不是。”她目光空洞的回答。 撒迦利亚眉心微蹙,他唤她姬儿,她怎么会答了是,又紧接着又答了不是? 她究竟是不是姬儿? “你是姬儿?” “是,不是。”还是一样的回答。 撒迦利亚凝着眉心,思忖片刻又问道:“我的孩子,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莳七神色木然,眼神空洞:“我叫莳七。” “那姬儿是谁?”撒迦利亚声音蛊惑。 “姬儿是这具身体。” 撒迦利亚眸底的金光顿时闪出一个黑色的光点,他抬手点在她的眉心:“你的爱人是谁?” “我的爱人是你。” “我是谁?” “赛科斯塔,你是我的爱人,我永生永世的爱人。”莳七木然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撒迦利亚轻触在莳七眉心的指尖隐隐颤了颤,半晌,他才缓缓拿开。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她如碎金般耀眼的长发,叹了口气:“我的好孩子,你可以醒了。” “是。” 莳七缓缓闭上了双眼,片刻又缓缓睁开。 她揉了揉双眼,打了个哈欠:“刚刚怎么了?” 撒迦利亚唇角漾着一丝笑意,亲昵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在梦中还会困吗?” “我才不是困了。”莳七低下双眸,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老东西!居然催眠她! 第二百零二章 神旨(九) 他的催眠对她来说根本无用! 她的灵魂来自这个位面以外,佯装被他催眠,不过是想看看他究竟要干嘛罢了。 只是让她诧异的是,他除了问了她的姓名之外,便只是问了她的爱慕之人是谁。 她怎么知道她的爱人是谁! 他在每个位面的名字都不一样,她难道要一个个把宋以良、舒衡他们的名字说出来吗! 这样好像显得她太多情了些。 “姬儿,你愿意陪着我吗?”撒迦利亚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 莳七摇了摇头。 撒迦利亚的眸光中顿时闪烁着阴暗的光芒,她不愿意!可是她刚才分明还说他是她永生永世的爱人,这么说,她在欺骗他! 他最痛恨的便是欺骗和背叛他的人了。 从前这片大陆便是如此,凡人们世代得到他的庇护,可他们却渐渐不满足,不愿意供奉他了。 他的神殿被大火焚烧,神殿内象征着他威严的塑像被砸得粉碎,整个以拉大陆上所有的神殿都被打砸烧,只剩下黑黢黢的断垣残壁,风雨之中,似乎在嘲笑他这个光明神。 大地女神早就走了,她走之前告诫过他,让他放弃,人类始终如此,总有背叛的一天,现在他们只能再重新寻找一个愿意信奉他们的世界了。 他犹豫不决,他不信,他的信徒,他的孩子们,就这样的抛弃了他。 可是,这一切的自欺欺人,都终像一记闷锤,狠狠地砸在他心上。 人们的口中再无对他的虔诚,心中再无信仰。 他们甚至开始以编排光明神为乐,酒馆里会有人编一些粗俗下流的故事,强行将他和大地女神绑在一起,他曾认真的听过那些人类编造的故事,他们说他和大地女神之间的苟且之事。 酒馆中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放浪又猥琐的笑容。 他们似乎很爱神明之间的低俗故事。 他知道,这个大陆,再也不需要他了。 他心灰意冷的准备离开这个他曾经世代守护的以拉大陆。 可是就在他快要离开的时候,魔物侵袭了整个以拉大陆,被魔物盯上的人开始发生异变,他们长出了尖利的獠牙,六亲不认,遇见人便开始屠杀。 其实,这世上哪有真正的魔物呢! 这些魔物不过是由人心所生,它们依托着人类肮脏又龌龊的灵魂,贪婪的啃噬着他们罪孽深重的*。 渐渐庞大,然后反噬。 以拉大陆上的森林在一夜之间掉了树叶,落在地上化为尘土,有的还在腐烂。 人们再也看不见头顶的阳光了,举头触目之处,尽是乌云遮蔽的天空,那是人们丑恶的*。 鲜血染红了曾经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溪水,繁花皆凋零,成了一滩腐烂的灰烬,鼻息间充斥着衰败与腐朽的气息,浓郁的黑气开始蔓延整个以拉大陆。 人类终于醒悟了。 他们重回神殿,跪在神殿前如蝼蚁一般乞求着光明神的原谅。 他们口中默念着献给他的祷词,让原本想要离开的他停住了脚步。 他目光冷漠的盯着下界的凡人们。 他们跪在神殿前,双手端着盘子,高高举过头顶,盘中是他们奉给他的贡品。 从前人们信仰光明神的鼎盛时期,贡品是新鲜的水果,上好的小麦磨成面粉做出的素饼,以及还带着清晨那晶莹剔透的露水的鲜花。 人类抛弃他,不信仰他时,大抵是没有贡品的,偶尔有贡品也是不知道放了多久早已硬掉的粗粮饼,干巴巴的皱着皮的苹果,以及灰了卷、枯萎的花朵。 那枯萎的花朵,一圈都是打着卷的灰色。 一如他灰了的心。 神明有心吗? 他也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他再也不会想从前那样,仁爱的、宽待他的信徒了。 他曾亲昵的称呼他的信徒都是他的孩子们,可是现在,他再也不愿让他们玷污这个称呼了。 他还是没有遗弃以拉大陆,他出手救了人类,动用他的光明神力,驱散了大陆上所有因人类丑恶的*而衍生的魔物。 大陆上蔓延的黑气渐渐了无踪影,被鲜血染红的溪水复又变得清澈见底,鱼儿成群结伴的摇着尾巴嬉闹。 曾经腐朽的森林重现生机,树梢上探出了新绿,渐渐鸟雀归林,叽叽喳喳的十分热闹。 人类贪婪的呼吸着鼻尖清新的空气,怜惜的抚摸着绽放的鲜花。 他们忽然跪下,痛哭流涕。 忏悔着从前的罪孽,请求父神原谅他们,恳求父神不要再抛弃他们了,他们愿意永生永世的信仰并供奉父神。 哪怕父神的降罪于他们,只要能平息父神的怒火。 他们都甘愿承受,只是恳求父神原谅他们。 九重天之外,撒迦利亚目光淡漠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信徒,薄唇勾出一抹残忍的冷笑。 “人呐,总是这样。” 以拉渐渐恢复了生机,所有人都重新拾回信仰,虔诚的供奉着光明神。 撒迦利亚对待以拉,就像是一件玩具,他再不肯对他们花费任何心思了。 上百年百无聊赖的时光,他再也不像从前那个仁慈博爱的光明神了。 他偶尔会去凡间游历,碰见金发碧眼的漂亮少女,他总是忍不住带回神境,让她们在身边伺候。 只是他从未碰过她们。 他有时甚至在想,他是不是在等一个人? 可究竟是谁,他也想不起来了,毕竟他活得太久了。 后来,他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玩法,人类总喜欢恳求他帮忙挑选大主教。 于是他就同意了,甚至研究出了一个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游戏,而他,在一旁看得十分愉快。 直到,他遇见了这个金发碧眼的少女。 “赛科斯塔,也许等我完成光明神的任务,我便可以陪着你了。”莳七见他久久不语,遂抬眸看他,却意外瞥见他原本金色的眸光染上了几分暗淡。 她只好将话说清楚。 撒迦利亚回过神来,她的话如一股蜜泉,缓缓流入他的心间,滋润着他干涸的心。 他唇角扬起一丝笑意:“你们人类不是该叫他父神吗?” 莳七撇了撇嘴,轻笑一声:“信仰他的,才会叫他父神。” 撒迦利亚忍不住抬手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而后:“你不信仰他?” “嗯。”莳七微微颔首,旋即转眸笑盈盈凝着他,“因为我的信仰是你。” 第二百零三章 神旨(十) 睁开双眼从梦境中醒来。 莳七刚刚坐直身体,便意外发现一条薄薄的毛毯自她的肩膀上滑落掉地。 她俯身捡起薄毯,鼻尖轻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那似是鲜花绽放染上的香气。 是谁在她睡觉的时候替她盖了层薄毯? 难道是赛科斯塔? 梦境中,她说完了那一句,她的信仰是他之后,撒迦利亚眸光一怔,旋即唇角上凝起一丝笑意。 她记得,他徐徐靠近她,莳七面上不表,可心底却有几分慌张。 她不介意他亲吻她,可是在这个位面而言,她和他多多少少到底还是个陌生人,总觉得有点赧然。 他那张如太阳神般俊美的脸缓缓靠近她,莳七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可是却没有意料之中的亲吻,她感觉到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在她的眉心,顿时一股温暖而璀璨的金光顺着她的眉心缓缓流入体内。 “姬儿,你该醒了。” 梦境里,他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个。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麦伦的声音传至莳七的耳边:“天黑了,狼人开始讨论。” 紧接着,莳七就听到茉伊拉开口道:“现在场上大部分认我是先知,我还拿到了警长,我们的胜算大了很多。” 十三号问道:“今天晚上刀谁?” “我想一想,三号是真先知,五号是守卫,猎人和巫师暂且不知,刀五号吧。”茉伊拉捋了一下思路,旋即缓声道。 四号表示赞同:“杀了五号,就可以顺着明天的发言,找出巫师和猎人了。” 就在他们快拍板定下的时候,莳七却选择了反对。 “今晚四号自刀,因为五号白天暴露了身份,他今晚一定会守自己,与其白白浪费一次身份,不如让四号自刀,骗掉巫师的圣水。” 茉伊拉却不同意:“昨晚的时候,六号自刀也是为了骗出巫师的圣水,可巫师没有上当,这次四号自刀,巫师再不用药,我们连着两晚就要失去两名同伴了。” 莳七唇角溢出一丝轻嘲:“巫师今晚一定会救,一,白天的时候一号发了金水给他,二,六号走的时候说自己是守卫,巫师一定已经被模糊了,所以他今晚一定会用药。” 茉伊拉犹豫了半晌,终是决定同意莳七的提议。 四号和十三号见茉伊拉改了口,自然是跟风了。 莳七听见四号和十三号改了口风,不由挑了挑眉,茉伊拉不仅在好人中得人心,就连在狼人中也是焦点。 结束了狼人间的讨论。 麦伦问道:“夜幕降临,来自地狱的业火熊熊燃烧着,恶魔睁开了眼睛,恶魔要验证谁的身份?” 莳七的脑海中过了一下白天所有人的发言,昨夜验了十二号,他是平民。 白天的时候,参与警长竞选的人,有一号、三号、五号、六号、九号、十号和十二号,加上她自己的七号。 一六七是狼人,三五是神明,十二是昨夜验出来的平民,只剩下九和十。 没有参与警长竞选的有七人,二四八,十一、十三,十四和十五。 四和十三是狼人,十四和十五大概率是平民。 那么剩下的巫师和猎人应该出在二、八、九、十、十一里面。 想到这里,莳七便开口道:“验十一号。” 麦伦微笑道:“他的身份是猎人。” 莳七一听,唇角顿时上扬。 十一号是猎人,白天铁定出五号,然后夜里刀死猎人,不知道白天的时候猎人开枪会带走谁。 不过十四和十五真的没有半点存在感,要不是她确实是狼人,她都要怀疑这两人里面会有一匹深水狼了。 夜幕很快就过去了,迎来了阳光璀璨的白天。 所有活着的人在圆桌前坐定,便听到麦伦说:“天亮了,昨天晚上是个平安夜。” 莳七不动声色的以拳抵唇,巫师昨晚用药了。 “警长决定警左还是警右开始发言。”麦伦看向茉伊拉。 茉伊拉抬眸扫了眼众人,笑了笑:“警右吧。” 十五号多明尼克挠了挠头,神色间满是疑惑, 十四号的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的发言基本一致,有划水之嫌,可是在莳七看来,这两人可能是脑子真的跟不上。 十三号还是一匹深水狼,和莳七一样,在场上有怀疑对象的时候,只要随大流讲话,一般可以混过去。 暗恋茉伊拉的十二号,这次发言倒是有点意思。 他觉得如果狼人光是三五九十,就有点太简单了,所以他昨晚想了一个晚上,就怕出现一个状况,那就是他觉得一号有可能是狼。 因为一号的思路太清晰了,清晰到有一点让人觉得不正常,而且一个游戏,所有好人都站对边这件事本来就有些不对劲,当然这只是他的怀疑,暂且认为一号是狼人。 莳七听了他的话倒是有些惊讶,她第一轮听十二号的发言。 她还以为十二号是个没有主观判断,只会跟着暗恋对象走的一个人。 到十号发言的时候,他主动跳了猎人。 “恶魔前夜和昨夜一定都验人了,我觉得我可能藏不住了,所以就先说一下身份,然后希望能带一下好人吧。” 他坚信昨天的判断,认为三五九十是狼人,多出来的一个狼人可能是十三、十四、十五里面出。 所以他觉得这局投五号出局。 莳七十指交叉的放在桌上,完全不对,唯有十三、十四和十五出狼人这一点他猜到了,但具体是谁,他还是没猜出来。 十号应该还是好人里面看的比较清晰的一个。 他叹了口气:“我信十一号是猎人,我该怎么说服你呢?” “昨天白天六号上警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说她觉得五号像个好人。可是五号上警的发言大家也都听到了,五号的发言不好,六号怎么就能这么快认下他是好人的?这只能说明六号在讨好五号,六号是狼。” “好人不需要讨好任何一个人,六号是狼,五号真守卫,三号就是真先知,那一号是什么?悍跳狼!一号发的金水四号呢?也是铁狼无疑。” 六号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莳七和九号看了一眼,继续道:“所以我觉得,一四六铁狼,十三十四十五出一狼,七九出一狼,七大概率是狼,这次我建议出一。” 莳七对他微微一笑。 “一会儿我重点听一下七号的发言。” 第二百零四章 神旨(十一) ??p?d?7*??b???a30?8$xe{?g???+??hhwv?,?l?e??h?7??\r 十号盘出了所有的狼坑。\r 从上警开始,她就一直觉得十号应该不是个善茬,果然被她说中了。\r 十号的思路很清晰,甚至比茉伊拉还要清晰,而且他处在局中,整个人还十分清醒,所以他才能看出茉伊拉的漏洞,以及莳七的伪装。\r 莳七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戒指上的玉石,脑海中飞快的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反驳十号。\r 十号的目光却是若有若无的盯着莳七摩挲戒指的手,眼底溢出一丝轻嘲。\r 七号在盘算怎么打他!\r 可是一个好人,拿到牌本身就该是理直气壮的,他质疑她的身份,倘若她真的是好人,她应该会立刻反过来质疑他是不是狼人,可是她反驳的力度不够,这说明什么?\r 七号铁狼无疑!\r 跟上发言的九号,她的立场倒是还和之前一样。\r 虽然场上已经有好几个人怀疑她是狼,可是她还是坚信六号是自刀狼走的,而且他觉得十二号两轮发言立场不一样,反而做好了十二号的身份,试问哪个狼人会这样肆无忌惮的更改立场,这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吗!\r 所以她觉得十二号第二轮是站对了边,同时她猜测二号是巫师,不信一号是先知,建议这轮出一号。\r 这轮十二号因为反跳了立场,反而让不少人觉得十二号的猜测很可怕,同时也愿意相信十二号。\r 八号就是其中之一。\r 他前一轮还坚定地站一号,现在便跟着十二号改了立场。\r 因为他觉得一号如果是真预言家,应该跟着十二去验五,至少能给好人一个说话的机会,相反,如果一号是狼人,才会摇摆不定,他觉得一号肯定不是先知。\r 莳七在脑海中捋了一下思路。\r 三五九十是场上公认的狼,最后一匹出在后三位。\r 九现在和十二站边,攻击一号。又因为十二号两轮的发言比较偏好,反而让九号险险的从狼坑里被捞了出来。\r 而且刚才九号的发言也确实比较能说服人相信十二号。\r 可是如果九号被模糊了身份,那么三五十步同样也要被怀疑身份了?\r 这样的局面对一号茉伊拉很不利。\r 想到这里,莳七抿了抿唇缓缓开口道:“先说说九号吧。九号刚刚有句话很有意思,她说她认二号是巫师,我倒是有点奇怪。如果九号是在十一号之前发言,然后说二号是巫师,这也就算了。”\r “可是十一号都已经爆出自己的身份,先知是一号,猎人是十一号,守卫六号已经走了,剩下一个巫师难道不应该藏好身份吗?可是你却堂而皇之的说出你觉得二号是巫师,你给我一种你在找巫师的感觉?正常一个平民需要找巫师吗?”\r 讲到这里,莳七顿了顿,抬眸看着十号,唇角扬起一丝温和的笑意。\r “再来说说十号。十号一直在说我是狼,可是他现在已经在狼坑里面了,猛踩我,就好像营造一种他和我是对立面的,但是这个时候,想得多一点的是不是就会觉得十号这种行为可能是故意在保我,那么他为什么保我呢?因为我和他是一伙的。”\r “很多人一想到这里,都会觉得很有道理,然后深信不疑我就是狼,这其实就已经中了十号的圈套了,正是因为他是狼,所以他才会极力踩我,让好人误会我也是狼,同时,我建议这局出五,因为五是上局留下来的,出他没问题,下轮出十,就这样。”\r 莳七发完言,然后眸光扫了眼四周,似乎有部分人已经被她的发言打动了。\r 谈九号的时候,她其实是建立在自己的逻辑上,根本不给其他人思考的空间,紧接着就怼了十,估计她那一套凡逻辑论证,十现在已经掉在狼坑出不来了。\r 正好十就顶她的包吧。\r 五号唐恩本来在昨天三号死的时候,他脸色铁青,觉得真先知被投出局了。\r 可今天有了十二号带头更改立场,一下子情形好像变得不错了。\r “我不觉得我昨天白天的发言有什么问题,我只是想猜测一下巫师是谁,因为我说了,如果巫师是十二号,我和他是对立面,而我希望我能说服他。”\r “况且,昨天巫师双药在手,我这个守卫还在,在不暴露猎人的情况下,我想猜一下巫师是谁有什么问题吗?”\r “相反一号的发言全是用这个点来攻击我,说我是狼在巫师,至于今天的发言,我听一圈下来,九十坚持了昨天的立场,八今天改了立场,我感到很欣慰,同时我还想对十一号说一句,真的仔细想一想,我是真守卫,一号绝对是狼。”\r “最后,我认为除了一,四六七也是狼,最后一匹狼应该出在十三十四十五,巫师你手里还有一瓶毒药,所以我希望你今晚能毒七号,这轮出了一号,我就说这么多吧。”\r 莳七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椅子上的花纹。\r 十号的发言还是说服了五号,他大为煽动巫师,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巫师是谁!\r 二、八、十四人中应该出巫师。\r 不过就算巫师信了五号的话,晚上来毒她,她也死不了。\r 恶魔在晚上是不死之身。\r 她到目前为止,甚至都没有向狼同伴透露她就是恶魔。\r 四号的发言还是保持着中规中矩的模式,他还是认为四狼是三五九十,最后一匹狼应该是十五号,建议这轮先出五。\r 莳七抬眸望了望场上的所有人。\r 目前还不知道巫师是谁,她在想,要不然下一轮发言的时候,她跳巫师好了。\r 反正她在夜晚里拥有不死之身,而巫师唯一自证的办法就是将她毒死,这么一来,巫师的自证也没用了。\r 巫师毒不死她,就等于变相的承认自己是狼人,而她才是真正的巫师。\r 这样就可以将巫师诈出来了。\r 轮到二号发言的时候,他听完了一圈人的发言,但是他的立场依然没有更改。\r 还是相信一号茉伊拉就是真先知,六号是守卫,五号是狼人在混淆视听。\r “我先说一下,我是巫师,昨天晚上狼人刀的是四号,四号又是一号的金水,我觉得如果按照五号的思路,六号是自刀狼,那四号也是自刀狼吗?狼人团队本来就少,除去恶魔,只剩下四个普通狼人,如果这四个普通狼人都死了,剩下一个恶魔也还是输。”\r “狼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冒险,所以我还是站边一号,五号应该是个狼。” 第二百零五章 神旨(十二) t?2??h?k??v?[uy?)u?"3????~???4el?z?j??5??诈出一个,二号是巫师!\r 现在四神都知道,三号先知已经走掉了,五号守卫这场即将离开,巫师是二号,猎人是十一号。\r 但是也不能全信二号,也有可能他在故意给狼人假信息,暗中保护真正的巫师。\r 所以说,这一轮归根到底,还是一号和五号的博弈。\r 他们俩注定要走一个。\r 二号发言完毕之后,一号茉伊拉笑了笑,眉眼间都带了些许的温柔,整个人显得很放松。\r “狼人都揪出来,这局基本上已经赢了。我不明白我是先知这有什么可怀疑的,就在刚刚五号还在帮他的狼同伴找巫师,而且九号之前的发言也很奇怪,她直接就猜测二号是巫师,这种行为本身就很可疑,我觉得就像七号说的,九号是在十一号已经跳了猎人的基础上去猜测巫师是谁。我觉得九号是匹铁狼,十号应该也是狼。”\r “这局的话,我建议巫师晚上毒死九号,这轮投票出五号。”\r “所有玩家发言完毕,警长请归票。”麦伦微微一笑,看向茉伊拉。\r “归票五号。”\r “好,警长归票五号,现在其他玩家开始投票。”\r 莳七扫了一下全场,一共六票投给了茉伊拉,分别是五、八、九、十、十二、十五。\r 投给五号的人有一、二、四、七、十一、十三、十五,总共七人,但因茉伊拉作为警长,一票当两票使用,所以五号最终九票出局。\r “五号玩家请留下遗言。”\r 五号唐恩神色间满是愤懑,他双手紧握成拳的放在桌上:“我对二号和十一号两人无话可说!先知出局在白天,我一个守卫也是出局在白天,真的,一四七十三铁狼,十三很有可能是张恶魔牌,他比七号还要没有存在感,你要不信,今晚去毒十三号。”\r “今晚毒十三号,毒死了,他就是匹普通狼人,毒不死,他就是恶魔,好人现在基本上也赢不了了,你们被一号吃的死死的,就这样吧。”\r 五号遗言将完,麦伦轻轻一抬手,五号便不知所踪了。\r 紧接着,未待其他人开口,麦伦便已经动用神力将他们都送回了房间。\r 莳七缓慢的在房中踱步,她赤着脚站在有些凉意的地砖上,这样的白天真是难熬。\r 她将昨天平白无故出现在她房中的薄毯披在肩上,她似乎还能闻见薄毯上那股淡淡的幽香。\r 莳七手捧着薄毯,将脸埋在里面,想睡着去见他,可是她现在根本睡不着。\r 烦躁之际,正逢神仆端着美味珍馐款款走了进来。\r “我想沐浴。”莳七拉住正要离去的神仆。\r 她抿了抿唇,生怕神仆不理会她,遂转身对着世间流传着光明神坐在的东方,虔诚的行了个礼。\r “父神啊,我这具藏污纳垢的身体,\r 如何能念出最美的祷词,\r 如何敢卑微的祈求您的垂怜,\r 这是对父神最大的不敬,\r 祈求父神原谅姬儿吧,\r 姬儿条件所迫,无法以最干净的身体,\r 祷念父神……”\r 还未待她说完,神仆脸上的神色略有几分古怪,低下头逃也似的离开了。\r 莳七悻悻的站起身,看来是没有用,她不过是想洗个澡,怎么就这么难呢!\r 撒迦利亚透过幻境,将方才莳七的举动尽收眼底。\r 他的薄唇微抿,一双金眸中盛满了笑意。\r 小东西为了沐浴,居然可以装作对他虔诚的祷念,说什么她沐浴是怕对他不敬,事实上分明是她自己的私心。\r “带她去提比里亚湖吧。”他不紧不慢的抬了抬手。\r 一旁的麦伦顿时面露惊异之色,提比里亚湖是神境的一汪神水,常年保持着温暖的状态,凡人在提比里亚湖沐浴完之后,体内的光明之力会强大许多,而且,整个人也会有脱胎换骨的感觉。\r 提比里亚湖一向是光明神的沐浴之所,就连光明神境的神使和神仆们都没有资格进入。\r 现在光明神不仅每天格外关注这个金发少女,还特意恩赐她去提比里亚湖沐浴。\r 之前动用神火烧死了一名神仆,要知道,光明神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用过神火了。\r 莳七漫不经心的吃着神仆送过来的佳肴。\r 她只是想洗个澡啊!为什么世界都和她作对!\r 这么说起来,光明神真不是个好东西,连洗澡都不让,莳七惆怅的放下刀叉,可惜赛科斯塔是个梦境使者。\r 就在她满腹都是牢骚的时候。\r 耳边传来麦伦的声音:“姬儿,听说你想要沐浴,只要你能守住这个秘密,我便可以让你去。”\r 莳七忙不迭的回答:“尊敬的神使大人,我以我对父神的爱慕之心起誓,我一定死守着这个秘密,将它带进棺材中,随着我的身体一起腐烂。”\r 麦伦其实早就看出了这个金发少女口不对心,她对父神并不虔诚。\r 所以听了她的话,麦伦下意识的朝撒迦利亚看去。\r 只见撒迦利亚神色平和,唇角隐隐上扬,眼底染上几分宠溺之色。\r 麦伦心中又是一惊。\r 没想到父神居然对这个金发少女这样容忍,她的一切举动在他眼里,都是可以接受的,甚至是过分可爱的。\r 来到神境这几天,终于可以沐浴了。\r 现在就是让莳七为光明神念十次祷词,她都愿意,何况是发誓保守秘密呢。\r 莳七想了想,便拿起了那条薄毯。\r 不出片刻,一股神力将她缓缓包裹在其中。\r 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个鸟语花香的仙境了。\r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泛着梦幻般白光的湖,湖边是些许零碎的鹅卵石,再不远处就是大片大片盛放的红色玫瑰和蔷薇了。\r 鸟雀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吵闹着,蝴蝶扑棱着翅飞舞在盛放的繁花之中。\r 莳七沉沉呼吸了一口清晰的空气,神境确实不错。\r 至少景色要比人界美多了。\r 她一面想着,一面抬起如瓷器般光滑白皙的胳膊,青葱似的手指解开身上的祭司长袍。\r 白色的祭司长袍顺着她白皙的长腿缓缓滑落在地上,一头长至臀际的金色长发如瀑布般披散下来。\r 如碎金般璀璨的金发隐隐遮蔽了她的臀部,却露出了修长笔直的一双腿。\r 撒迦利亚看着幻境中那具如精灵般纯洁美好的躯体,他喉结一滚,薄唇紧抿,眸底的金色隐隐从中心开始发暗,直至扩散至整个瞳孔。 第二百零六章 神旨(十三) zed?q?~????wf??792z?{oa?;?|2?d=?m?败a?z??.???y;?a??手扯过她带来的薄毯披在身上,赤脚踩在光滑圆润的鹅卵石上,一步一步朝隐隐冒着雾气的湖水走去。\r 当她的右脚率先一步踏入湖水中时,从脚底处传来的温热让她第一次感谢光明神的恩赐。\r 莳七一手扔掉披在身上的薄毯,踩着湖水缓缓走了进去,波光粼粼的湖面渐渐漫过了她的腰腹,直直逼近胸前。\r 撒迦利亚眸光深邃的看着幻境中的少女,他的右手渐渐紧握成拳,却在指尖泛白之际骤然松开。\r 他猛地一抬右手,顿时,幻境便如一道光束收入他的掌心。\r 莳七浸在温暖的湖水中,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沐浴什么的,简直就是人类之光!\r 她金色的长发飘在湖面上,玉臂轻抬之际,水光流动。\r 她能感觉到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舒展着,浑身舒畅。\r 莳七沿着游到湖边,如泡温泉一般,依靠着湖岸的一块大石头上,不知不觉便睡着了。\r 撒迦利亚心中天人交战,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妥协。\r 他再次打开了幻境,却见幻境中的少女斜靠着一块大石头沉睡着,可是她的身体却在缓缓往下滑,眼看湖面已经漫到了她的下巴。\r 撒迦利亚心中一颤,立刻隐入幻境之中。\r 湖水已经漫到了她的口鼻,可她却还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撒迦利亚情急之下,飞身上前,长臂一揽将她从湖水中捞起。\r 那具近乎完美的躯体就这样不着片缕的呈现在他面前,金色的长发还滴着水珠,她紧紧地阖着双眸,长长的睫毛隐隐颤抖。\r 撒迦利亚忍不住缩紧了揽在她纤腰上的大掌,手上传来的是细腻光滑的触感。\r 他一双眸子紧紧的盯着她的身体,眸色由暗金色渐渐褪变成黑色。\r 良久,他终是没忍住在她的眉心轻轻落下一吻,如蜻蜓点水一般,可是他的心里早已翻江倒海。\r 撒迦利亚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遂抬起手点在她的眉心,顿时,一缕金光便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渡送到她的体内。\r 提比里亚湖乃光明神境的一方神水。\r 人类浸泡其中,可飞快提升体内的光明之力,同时洗去身体内的杂质,让他们重换新生。\r 可是他却忘了。\r 她曾说过,她叫莳七,这具身体叫姬儿。\r 他大抵可以猜测出,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至少于她的灵魂而言。\r 灵魂与躯体不一样,在提比里亚湖中会相互排斥,这也是神水能分离被魔物寄生的人类的原因。\r 她的灵魂并不纯洁,却也不算黑暗。\r 撒迦利亚将光明神力顺着指尖缓缓送到她的体内,片刻,他才察觉到她隐隐有转醒的痕迹。\r 他抬手一扬,一股巨大的光束将她包裹其间,然后缓缓浸在湖中。\r 这样,她既可以获得提比里亚湖的馈赠,也可以不受其害了。\r 莳七潜意识里只觉得浑身暖意融融的,她舒服的忍不住哼唧了一声,半睁开眼睛,迷蒙间看了眼一切如常的湖面,便又沉沉睡去。\r 撒迦利亚隐了身形,心底有些好笑。\r 要不是他发现的早,小东西早就丧命了。\r 回过神来,他才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明明可以用神力的,他竟然动用了真身。\r 撒迦利亚的目光有些复杂,犹豫了片刻,还是指尖轻点,遣出一个幻影分身进入了莳七的梦境之中,而他则起身回了神殿。\r 刚一进入梦境,撒迦利亚便怔住了。\r 只因她的梦里,她还是在提比里亚湖沐浴!\r “你终于来了!”莳七看见撒迦利亚的时候,扬唇笑道。\r 撒迦利亚尽量控制着自己不看她。\r 莳七戒指上的玉石已经变成了黄色的光芒。\r 她瞧出了他一直没有看向自己,遂忍不住坏心道:“赛科斯塔,你怎么不看一看我?”\r 撒迦利亚眼眸中的金色略略发暗,他薄唇抿了抿,久久也没有开口。\r 紧接着,他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他仿佛能想象她骤然从不深的湖中站了起来,然后缓缓走向他。\r 撒迦利亚猜的没错,莳七确实是这么做的。\r 她走到他的身后,素手轻抚在他的脖子上,然后顺着脊背往下滑去。\r 撒迦利亚一双金眸渐渐变成了深邃的黑色。\r 莳七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唇角扬着坏心的笑意,在他猝不及防之下,她一手拽着他的衣袍将他拖入了水中。\r 撒迦利亚整个人都仰倒在了水里。\r 他一头波浪般的金色卷发,此刻正湿漉漉的覆在脸颊两侧,水滴顺着他的下巴缓缓滴了下来,他的一双黑色的眼眸中似是装满了星辰大海,深邃又神秘。\r 他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然后摇了摇头甩去头发上的水珠。\r 再看向莳七的时候,她早已不知何时披上了薄毯。\r 她站在岸边,眉眼间俱是得逞的笑意。\r 撒迦利亚身上镶着金边的白色衣袍,刚刚被莳七顺手一拽,早已松松垮垮的,半敞开的衣襟没能遮盖住他性感的锁骨和腹肌。\r 莳七眸光一顿,满意的看着他锁骨上那一处红色的胎记。\r 光信戒指已经不保险了,以后她都得看看那人的锁骨上是否有胎记。\r 撒迦利亚抬眸瞧着她脸上狡黠的笑,瞳孔的黑色渐渐又变成了金色。\r 他俊美的眉宇间隐隐泛出一丝宠溺的笑意,在莳七未反应过来之时,他已是大步上前,长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带入怀中。\r 莳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在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他抱在了怀中。\r 撒迦利亚一手擒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强硬的掰了过来,然后便狠狠的吻了下去。\r 莳七双手顺势环住他的脖子,热情的回应着他的吻。\r 他吻得凶狠,大掌将她牢牢地圈禁在怀中,莳七渐渐觉得有些发晕,她忍不住嘤咛一声。\r 那声音传进撒迦利亚的耳中,仿佛催化剂一般。\r 他的眼眸再次由金色渐渐变得暗沉。\r “你是在诱惑我吗?”\r 莳七莞尔一笑:“你说是就是吧。”\r 良久,撒迦利亚缓缓离开了她的唇瓣,两人的唇间顿时牵出一道晶莹的细线。\r 撒迦利亚更是扬唇一笑,在莳七的目光中,伸出舌头轻轻舔去她唇边那道细线,然后暧昧的低声道:“甜的。”\r 饶是莳七这样厚颜无耻之人,也禁不住红了脸。 第二百零七章 神旨(十四) '???ubm?£?p+i6???5?t??qp????iw???/%y@?2??i??临时分,麦伦的声音便传来了。\r “雾霭包裹着黑夜,象征着死亡的来临,狼人们决定杀人。”\r 麦伦话音刚落,茉伊拉立刻开口道:“今晚杀十一号吧,他是猎人,二号是他自认的巫师,真假不知,刀十一号比较保险。”\r 莳七也是这么想的。\r 其他两个人,四号和十三号也纷纷表示赞同。\r 今晚狼人讨论的很快,结束之后,麦伦便问莳七:“来自地狱的业火熊熊燃烧着,恶魔睁开了眼睛,恶魔要验证谁的身份?”\r “二号。”莳七没有任何犹豫。\r “他的身份是,巫师。”\r 果然!\r 翌日,所有人在圆桌前坐定,便听到麦伦微微一笑道:“昨天晚上死了两个人,十一号和十三号。”\r 二号听了麦伦的话,忍不住皱了皱眉。\r 夜晚死去的人没有遗言。\r 麦伦看向十一号:“是否发动技能?”\r 十一号微微颔首,他的目光在全场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十号身上:“我要带走十号。”\r 十号眉心蹙了蹙,长长叹了口气。\r 除了第一个夜晚死去的人有遗言,其他死于夜晚的人都不可以留下遗言,而十一号猎人死于晚上,他带走的十号也视为死于晚上,所以十号、十一号和十三号都不可以有遗言。\r 莳七心底思量了一番,现在场上只剩下两名普通狼人,即一号茉伊拉和四号,恶魔是她自己。\r 五名平民,八号、九号、十二号、十四号和十五号。\r 还有一个神明,二号巫师。\r 现在局势已经很清晰了,狼人中只要有一个人自爆,则直接进入黑夜,然后狼人就可以杀了二号,这是个必胜局。\r 可是四号没有这个思路,能想到去自爆。\r 而茉伊拉应该也不会主动自爆。\r 所以这条路行不通。\r 之前狼人们带的节奏一直是三、五、九、十是铁狼,后三位出一狼,而现在三五十都已经死了,十三也死了,这局推九号最为保险。\r 想到这里,莳七抬眸看了眼茉伊拉,见她心领神会的微微颔首,莳七顿时放下心来。\r “警长选择警左还是警右开始发言。”\r “警右吧。”\r 十五号多明尼克还是跟不上他们的思路,支支吾吾的想了半天,才说他第一个发言,想听听后面的发言,暂时不站队。\r 十四号大抵和他一样。\r 莳七抚了抚额,有时候傻人还是有傻福的。\r 至少他们俩这样一眼看到底的城府,没人怀疑他们俩是狼人。\r 到了十二号发言了。\r 他深深地看了眼茉伊拉:“茉伊拉,我从来没有想过你的心思这么深。”\r “昨晚死了两个人,一个被狼刀死的,一个被巫师毒死的,我估摸着巫师昨晚是对自己白天时候的站队产生了怀疑,所以才会相信了五号的话,毒了十三号。巫师只有可能毒十三号,十一号是猎人,除非巫师真的就是个傻子。”\r “五号说十三号是恶魔,我觉倒不像,场上最像恶魔的,我觉得应该是一号,没关系,今天白天只要把一号投出去,其他普通狼人也跟着出局,所以我们还是有赢的希望的,只要把一号投出去。”\r 恶魔一旦被票出局,场上不管还剩几个狼人,都跟着恶魔一起出局。\r “其他两个普通狼人,四号和七号,铁狼无疑,一号是恶魔又是警长,所以我建议所有的好人都跟着我投票,警长一票当两票用,现在狼人那里会投的好人就已经四票了,场上还剩九人,唯有其他所有好人都跟着我投一号,这局好人才能赢!”\r “就说这么多,过了。”\r 九号和八号还是坚持昨天的立场。\r 他们坚信一四七是场上仅剩的狼人,且他们觉得十二号说的特别对,好人现在不能站错队,这局一定要把一号票出去。\r 轮到莳七发言了,她算了一下,十二号说的没错,如果好人全投给一号,那么狼人就输了,所以她只需要从还未站队的二号、十四、十五号三个人中挑一个出来,说服他,那么两边就是平票。\r 平票的情况下,选择警长投票的那人出局。\r “昨天晚上死的是十一号和十三号,十一号是猎人,所以十一号是被狼杀死的,十三号则是巫师毒死的。”\r “从十一号带走十号来看,这就是他留给我们的遗言,三五九十是铁狼,之前我们一直猜测后三位出狼,我觉得有可能猜错了,十二号这两轮的发言都一直诡异,他第一轮明明还声称自己是带功能的身份,而且站边一号,还放言谁不投票给一号,他就带谁走。”\r “可是第二轮突然他就换了立场,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我觉得十二号应该是隐藏的最深的一匹狼。”\r “这局我建议先出九号,明天出十二号。”\r 莳七发言结束,除了二号是好人。\r 一四都是狼人,这也是茉伊拉让警右开始发言的原因,越到后面越方便带节奏。\r 她和莳七想的一样,二*这三个人,她已经不指望他们改变立场了,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听到二号的发言,可是刚才麦伦报出十三号也死了的时候,二号的脸色很难看。\r 所以她还是想说服十四十五中间的一个人,只要一个就行。\r 二号吐了口气,又抿了抿唇:“我仔细想了一下,我前两轮一定是站错队了,刚刚所有人的发言,我都没怎么听,我一直在想十号的一句话。”\r “最早的时候,五号上警的发言不好,可六号飞快保了他,这分明就是六号讨好五号的一个行为,这轮我站十二号,出一号,我是巫师,你们不信我还能信谁?。”\r 茉伊拉轻笑一声:“十二号这两轮一直在踩我,可我还是觉得十二号已经被狼给蒙蔽了,我和七号的看法有所出入,我觉得场上现在就剩下九号这一匹狼了,只要把她投出去,我们好人就赢了!昨天晚上验的是二号,他确实是个巫师。”\r “二号一直站对了,可他最后还是被五号给说的动摇了,五号是狼!他在六号走了之后,直接穿起了六号的身份!反正六号都走了,五号再怎么说他是守卫,六号也不能反驳他了!”\r “所以,十四号和十五号,你们一定要跟着先知走!如果我是狼,我假冒先知,我现在大可以说昨晚验了二号,他是狼!这样不是更好吗!可我没有,为什么?二号哪怕执意要出我,我还是说他是好人,因为我确确实实是好人,是个先知。”\r “我希望好人们跟我走,这轮出了九,我们就赢了!结束游戏,我们就可以看到父神了不是吗?”\r 麦伦微微颔首:“发言结束,警长请归票。”\r “归票九号。”茉伊拉倚靠在椅背上,神色如常,可她隐隐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她的心情。\r “请投票。”\r 莳七举起了九号的牌子,她扫了一眼场上,现在投给九号的一共四票,茉伊拉的两票,莳七和四号。\r 投给茉伊拉的一共五票,二*十二和十四都投给了茉伊拉。\r 莳七心中一寒,输了? 第二百零八章 神旨(十五) “十五号弃票吗?”麦伦看向似举非举的多明尼克。 多明尼克连忙摆手,脸涨得通红:“我再想一下。” “再不投票就当你弃票了。”十二号扫了多明尼克一眼,神色略有些不耐烦。 “等等!”多明尼克环顾了一下场上,然后飞快的举起了一号的牌子。 莳七眉心浅蹙,一号被票出去,不过还好,还有四号这个普通狼人,今晚只要刀掉二号就赢了。 茉伊拉却不像莳七这样泰然自若,她放在桌下的左手紧握成拳,可面上却还是死撑着一丝微笑。 就在麦伦准备计票的时候,多明尼克突然喊道:“错了错了,我要拿的是九号的牌子!” 茉伊拉一听这话,握成拳的手骤然松了开来,脸上的笑意也显得格外的放松。 十二号则是猛地掉过头瞪着十五号,然后对麦伦说:“这是不可以的吧!” 麦伦不动声色的看了莳七一眼,继而低下了双眸,缓缓道:“法官还未曾计票。” 这言下之意就是多明尼克可以反票了。 “一号得到五票,九号得到五票,双方票数相同,由于警长归票九号,所以这轮出局的是九号。”麦伦环顾了一圈,然后缓声道。 “现在九号留下遗言。” 九号嗤笑了一声:“还有什么可留的,狼人都赢了。”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唇角漾着一丝温和的笑意:“不过这次的游戏,和大家玩得很开心,游戏终于结束了,我们可以见父神了。”言罢,她转眸看向麦伦。 麦伦微微颔首,抬手之间,九号已经从位置上消失不见了。 多明尼克目光中满是期待:“游戏结束了吧。”狼人都投出去了。 麦伦看着多明尼克,唇角牵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游戏继续。” 多明尼克立刻白了脸,他现在才意识到,他投错了票。 夜幕降临时,麦伦的声音传来:“狼人们开始杀人。” “二号。”茉伊拉毫不犹豫的开了口。 翌日,所有活着的人在桌前坐定,便听到麦伦缓缓说道:“昨天晚上死的是二号。” “游戏结束,狼人获胜。” 听到麦伦这样讲,莳七唇角勾起一抹泰然的微笑,终于赢了,而二号、八号、十二号和十四号则是一脸的意料之中的神色,唯有多明尼克愧疚的几乎将脸都埋在了胸口。 还未待他们反应过来,麦伦已经动用神力将他们都送走了。 四号喜笑颜开的说道:“你们俩人究竟是谁恶魔啊?” 莳七没有开口,目光却看向茉伊拉。 她第一晚作为恶魔睁眼的时候,麦伦告诉她,如果狼人赢了,游戏并不会结束,只是相对于好人阵营与狼人阵营,是结束了。 现在只剩下三个狼人,狼人们需要揪出谁是恶魔。 所以她才迟迟没有向狼同伴透露她其实才是恶魔。 茉伊拉注意到了莳七的目光,忍不住轻笑一声:“你才是恶魔吧。” 就在此时,麦伦微微一笑道:“现在投票出真正的恶魔,失败者出局。” “收回一号警长权利,从一号开始顺序发言。” 茉伊拉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莳七,面上带着笑,可眼底嘲讽尽显:“七号的伪装不错,作为一个真正的恶魔,居然迟迟都没有向同伴暴露身份,估计早就知道了如果狼人获胜,会有这么一出吧!” “我来点一下吧,五个狼人,六号和十三号都死了,只剩下我们三个了,四号肯定不是恶魔,我也只是个普通狼人,这还有什么好猜的,恶魔一定是七号,而且七号在第一轮的时候就特别善于伪装,她作为恶魔能藏到现在,一点也不奇怪。” 四号左右分别看了眼茉伊拉和莳七,然后挠了挠头:“我还是再听听七号的发言吧。” 莳七勾起唇角笑了笑:“一号刚刚说四号肯定不是,然后她一号也不是,所以我是。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因为四号和我都不是恶魔,所以你才是呢?” “这种因果论证关系实在是可笑了一点,而且前天晚上,一号说晚上刀了十一号,因为他是猎人,为什么不刀二号,她的解释是,因为二号是自跳的,不知真假,所以刀十一号比较保险。” 说到这里,莳七意味深长的看向茉伊拉:“明明十一号的猎人身份也是自跳的,为什么一号不怀疑呢?因为她一定在前一天晚上已经验过十一号了,而二号还没有验,所以她才会这么肯定,四号你仔细想一想,每天晚上,一直都是一号在布局,她的思路为什么这么清晰,你想过没有?” 四号的眉头紧锁,七号的这一番话确实比较能说服人,对呀!如果一号不是验过十一号的身份,为什么一口咬定十一号就是猎人呢! 其实茉伊拉当时没想的这么多,她只是觉得十一号是先跳的,二号是后跳的,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怀疑二号,所以才定了十一号。 没想到这就被七号捉住了话柄! “现在开始投票。” 莳七立刻举起了一号的牌子,相对应的,茉伊拉也举了七号的牌子。 四号犹犹豫豫,最终在茉伊拉冷意十足的逼视下,略有些颤抖的举起了一号的牌子。 一号两票,七号一票。 麦伦低眸笑了笑,旋即道:“一号四号出局,恶魔获胜!” 茉伊拉此刻突然盯着麦伦道:“我觉得这不公平,整个狼人团队一直是我在带,而且我觉得我各方面的表现都比七号优秀,如果光凭这个就认定七号是大主教,我觉得难以服众!” 麦伦眼底的眸光略有些诡异:“你为什么知道这个游戏的胜者就一定是大主教?” 茉伊拉突然哑然。 四号整个人像是被人抡了一拳,脑子晕乎乎的:“什么,这不只是个游戏?大主教难道不是父神点化之后才能确定的吗?” “是父神的指引,我曾受到父神的感召。” 茉伊拉抬起双眸,十分虔诚的说道。 就在麦伦抬手之际,一团黑色的雾气从茉伊拉胸前宝石中窜了出来,将她包裹在其中,麦伦神色大惊,飞快使用光明神力驱散黑雾。 片刻,黑色的雾气没了,茉伊拉也消失了。 第二百零九章 神旨(十六) 九重天之外的光明神殿中,光明神撒迦利亚正透过幻境看着这一切。 麦伦安置好莳七,并挥手带走了四号之后,急忙赶回神殿请罪。 “求父神责罚,刚才逃了一个祭司。” 撒迦利亚神色如常,未见动怒,他漫不经心的抬了抬手:“是他亲自来的,你拦不住也是正常。” 麦伦抬了抬眸,有些犹豫:“一号的灵魂黑暗又丑陋,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成为光明祭司的。” “明中有暗,暗中有明罢了,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干净纯粹的灵魂。”撒迦利亚缓缓站起身,“安排姬儿接受圣洗吧。” 圣洗,即是点化。 莳七在光明神境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光明神。 虽然她接受了光明神的点化,体内的光明之力异常庞大,整个人的散发着神圣与纯净的光辉。 其实莳七不知道的是,她在神境的日日夜夜,撒迦利亚都在关注着她。 最后圣洗的时候,他还是没敢出现,她一直以为他是梦境使者,真正的梦境使者早就随着大地女神离开了这个世界。 莳七从光明神境归来,带着光明神的旨意。 离开神境回到何西亚的神殿,她便看见了大主教加布里尔带着其他五国的主教在等候她的归来。 加布里尔看见莳七从那一圈光晕中走了出来,微微一笑:“我的孩子,父神选中了你。” 西奈的主教看见莳七的一刹那,便红了眼眶,姬儿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对姬儿视如己出,现在姬儿成了新一任的大主教,他的心里比自己成了大主教还要高兴。 莳七微微抬起双眸,她从加布里尔的微笑中看出了一丝解脱之意。 也是,她成了大主教,加布里尔便可以去神境,获得永生,成为一名光明神使了。 莳七缓缓走上神殿前的高台,接受信徒们对她的膜拜。 早在十五名祭司进入神境的那一刻,无数的信徒们便从以拉大陆的各个地方涌向何西亚,他们想要见证新一任大主教的诞生。 五国的主教们等着莳七下了高台,才开口问道:“怎么不见其他十四名祭司?” 莳七微微一笑,目光看了一下加布里尔,旋即才缓声道:“他们因为心存邪念被父神放弃,无颜归来,我想,他们应当云游去了。” 这是每次诞生新一任大主教都会有的说辞。 莳七的受冕仪式定在十日之后,其间她一直未曾见过撒迦利亚。 何西亚的神殿前人山人海,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清晨新折下的白色月季,他们换上了最华贵的衣袍,静静地等候着新一任大主教的受冕。 这位名唤姬儿的少女是以拉大陆上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主教。 信徒们从清晨的第一抹霞光照在何西亚的神殿时,便一直守在神殿外,只为了能见一见新一任的大主教。 莳七跪在神殿前的高台上,紧阖双眸念着祷词,直到正午的阳光将神殿外的白色高台照的锃亮,隐隐泛着白光。 一旁的神官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莳七这才缓缓站起身,她一头如金子般璀璨的长发被变成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顺滑无比,身上穿着绣着金色神谕的白色长袍,肩披红色的纹章,纤细的手腕和脚腕上戴着雕刻着神谕的金镯,走起路来瑽瑢作响,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煞是好听。 她徐徐转身,将右手置于胸前对信徒们行了一礼,底下的信徒们神色激动的看着她,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莳七转过身,缓步踏上红色的长毯,走到光明神的雕塑前。 加布里尔眉目间满是慈爱的笑意看着她。 莳七对着加布里尔躬身行了一礼,加布里尔走到她面前,双手捧起她的脸,在她的眉心亲吻了一下,“我的孩子,为父神祷念吧,父神将永远陪伴着你。” “嗞。” 加布里尔捧着莳七脸颊的手骤然传来烧灼的痛感,就连方才亲吻她的双唇也是火辣辣的。 他面上还是带着慈爱和蔼的微笑,不动声色的将灼伤的手隐匿在宽大的红色斗篷中。 那是强大的光明神力!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金发少女,少女平静的模样似是毫不知情,难道不是她? 那会是谁? 加布里尔面上和善的微笑登时如同裂了条缝的面具,四分五裂。 他的眼底布满了难以置信,神色惊诧。 是父神! 居然是父神! 这是父神的占有欲吗?这个少女在神境究竟做了什么,不止得到了父神的怜爱,甚至让父神这样在意她! 莳七并没有注意到加布里尔的异样。 她兀自垂下修长的脖颈,紧紧阖上眼眸,如一只高贵的天鹅。 她的口中轻声念着献给光明神的祷词,神官端来圣水和新折下的橄榄树枝叶。 加布里尔左手拿起橄榄树枝叶,右手的指尖轻轻沾着些许圣水,滴洒在莳七的头顶,紧接着他拿着橄榄水枝叶在莳七周围挥舞,口中念着祷词。 神殿内弥漫着鲜花的芳香,所有人正襟低眸,等候着姬儿的受冕。 加布里尔从神官手中的托盘中拿起大主教的高帽,正要给莳七戴上的时候。 自九重天之外倾泻下一道金色的光束,将莳七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神殿外头的信徒们惊异的看着光芒万丈的神殿,纷纷跪下,激动的喊道:“是父神!是父神!” 莳七被来自九重天的光束包裹在其中,当她再次睁开眼,她已置身于九重天之上那所富丽堂皇的神殿之中。 神座上慵懒的坐着一位白袍男子,他的腰间是一道金色的腰带,上面镶嵌着一颗血色样的红宝石。 男子神座的脚下摆着她早上在何西亚神殿亲自准备的贡品,而站在他身侧的男子,赫然就是麦伦。 莳七的目光和那双金色的双眸对上的一刹那,便怔住了。 眼前的男子如太阳般耀眼,金色的齐肩卷发在光芒万丈之下,显得格外璀璨。 一双金色的眸子满含着笑意,薄唇扬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莳七目光怔忪的盯着他看,心头一颤,“赛科斯塔?” 不,他不是赛科斯塔,他是光明神撒迦利亚! 是了,赛科斯塔在以拉大陆上的意思正是光明之意! 所以,她一直都在和那个传闻中的光明神暧昧着? 第二百一十章 神旨(十七) 莳七心头顿时蒙上一股被欺骗了的感觉,可是撒迦利亚从未说自己就是梦境使者,是她一厢情愿的以为人家是梦境使者。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说到底,这种无言的郁闷,其实更多的是恼自己。 撒迦利亚见莳七久久不语,遂含笑凝着她道:“我的孩子,你为何不说话?” “父神请接受信徒姬儿的膜拜。”莳七眼底的郁闷骤然一扫而空,她虔诚的给撒迦利亚行了个大礼。 神色虔诚,仿佛真的是他的信徒一般。 撒迦利亚抬眸扫了眼一旁的麦伦,麦伦立刻会意,转身消失在神殿之中。 莳七跪在撒迦利亚脚边的不远处,以额触地。 撒迦利亚只轻抬了抬手,顿时一股庞大又温暖的气流将莳七包裹了起来。 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在撒迦利亚的腿上,置身于他的怀抱中了。 撒迦利亚瞧着眼前少女一脸茫然的神色,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他低沉悦耳的笑声传入莳七的耳中,也不知为何,方才乍一知道他是光明神的拘谨一瞬间荡然无存。 “这次总该留在神境陪我了吧。” 莳七怔怔的盯着他那一双金色的眼眸:“那大主教呢?” 现在就是她作为大主教的受冕仪式啊,他居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带来了神境。 “随便再挑一个就是了,大主教万里挑一,可是你,却是整个以拉唯一的珍宝。”撒迦利亚亲昵的在她的眉眼间落下细密的吻。 莳七低眸看了眼手上的戒指,玉石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橙色。 她有些捏不准撒迦利亚的意思,他究竟是真的想让她留在神境陪他,还是只是在试探她是不是个虔诚的信徒? 其实莳七不知道的是,她眼底的不虔诚以及灵魂中的不信仰,也许能骗过凡人,可是作为光明神的撒迦利亚早就看透了。也正是因为她和以拉大陆上其他这些近乎疯狂的信徒们不一样,才能让她在何西亚的神殿中,一眼就被撒迦利亚注意到。 莳七斟酌了片刻,才抬眸摇了摇头:“父神,我想游历整个以拉大陆,将父神的爱与福音传播到大陆上的每一个角落。” 撒迦利亚眼底掠过一丝失望之色。 莳七见他唇角的笑意略略舒平了几分,心中有些疑惑,难道光明神真的只是想让她留在神境? 想到这里,莳七抿了抿唇,正要开口。 却听到撒迦利亚轻声叹了口气,旋即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眼底布满了宠溺之色:“好吧,不过你总要补偿我点什么。” “嗯,什么……”莳七有些没反应过来,光明神能缺什么? 撒迦利亚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在她话音未落之际堵住了她正在说话的小嘴,紧接着,他的舌尖撬开了她闭着的牙关,长驱而入,携了她的小舌紧紧交缠。 莳七被他亲的神似恍惚,七荤八素的。 朦朦胧胧之间,她的手轻抚上他的光滑平坦的腹肌。 他的呼吸略有些急促,修长的手指顺着她一身大主教的衣袍探了进去,指尖捏了捏她纤细的腰身,然后顺势向上,轻覆上她胸前的盈满。 “十六岁便这样了?嗯?”撒迦利亚轻靠在莳七的耳边,低声暧昧道。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际,大掌覆在她胸前的丰盈上,却不能完全掌握,她胸前的两处红缨被他揉捏着。 莳七眼神迷离的睁开眼,他神色如常,仿佛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是他眼底却弥漫着浓重的*。 姬儿虽然年纪尚小,可身材却是前凸后翘,十分惹火。 这具身体,应当是莳七经历过的所有身体里,最为性感的了吧。 撒迦利亚那样荒唐的言辞,让莳七忍不住红了脸。 他低眸瞧着她脸上的酡红越来越滚烫艳丽,不由的低低笑出了声。 “父神……呃……父神不喜欢吗?”莳七眼波中满是媚意,她有意这样撩拨于他。 撒迦利亚眼底的欲色越来越浓,就连瞳孔中的金色也渐渐染黑。 他一把扯开她的衣襟,露出她美如雕塑般的躯体,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胸前,然后低头一口衔住她右侧的那抹红缨。 撒迦利亚的舌尖一面拨弄着那颤巍巍战栗的红缨,一面含糊道:“你以纯洁的身躯进献给我,我当然喜欢。” 他的大掌顺着她平坦的小腹一路向下,来到了那神秘之处。 指尖隔着薄裤轻轻揉捏着,不出片刻便湿了薄裤。 莳七脑袋昏昏沉沉的,无限的感官刺激让她忍不住闭上双眼,喉咙间溢出两声轻咛。 撒迦利亚百忙之中瞧见她媚眼如丝的神色,他心中突然起了坏心,遂抬手在前方一划,二人的前方顿时出现了一个幻境,幻境中赫然就是何西亚神殿前人山人海的信徒们。 “你看。”撒迦利亚温柔缱绻的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亲了又亲,声音低沉暧昧。 莳七听话的抬眸一看,便看见撒迦利亚布置好的幻境。 她明知道信徒们根本看不见她,可是她还是浑身颤了一下,下意识的躲进了撒迦利亚的怀中。 撒迦利亚的大掌顺势轻抚上她修长光滑的大腿,低头亲吻着她性感的锁骨,旋即低声暧昧道:“就在他们面前入你好不好?” “不!”莳七猛地抬眸拒绝了他的提议,这实在是太羞耻了! 就在今早,她还接受着这些信徒们的顶礼膜拜,他们眼中那样尊崇又炽热的望着她,因为她是光明神亲任的大主教! 可是现在,她就这样衣衫不整的躺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摆弄。 撒迦利亚低低笑了两声,小东西这样真是让人怜爱。 莳七实在是赧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虽然这些人都看不见,可她能看见他们! 她一手环住他的脖颈,双唇主动亲吻上他的薄唇,一手顺着他的腰腹向下,握住了他炽热如铁的那处。 她一面亲吻着他,一面低声告饶道:“父神,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要我,姬儿愿意献上姬儿的身体,供父神享用。” 撒迦利亚热烈的回应着她的吻,暧昧道:“看你如何取悦于我。” 莳七心中一阵无言,他真的是光明神吗!怎么这样恶趣味! 第二百一十一章 神旨(十八) 虽然心里这样想,可莳七面上还是没有显露出来。 “那父神,先把幻境撤了。”莳七舔了舔唇,开始和他讨价还价。 撒迦利亚含笑看着她,她生怕他不同意,便在他的唇上又吻舔了一下,撒迦利亚终于一抬手,那幻境便消失了。 莳七这才大胆的亲吻着他的唇瓣,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吻到他的锁骨之处,然后探出小舌轻轻描摹着他锁骨上的红色胎记。 撒迦利亚倚着神座上的椅背,莳七岔开腿坐在他的身上,柔若无骨的小手上下撸动着他的炽热。 他眼底的金色越来越暗,已经成了浓郁的暗金色。 她一手执起他的手放在她的胸前的丰盈上,轻声道:“父神,摸摸姬儿吧。” 撒迦利亚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在莳七的这句话中溃不成军,他眼底的暗金色彻底变成了深邃的黑色,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大掌一手拉过莳七将她带入怀中。 莳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和撒迦利亚掉了个位置。 她被他压在神座上,他的大掌强硬的掰开她的双腿,然后一手扯掉她身上的薄裤。 莳七此时身上已经不着片缕,她感觉到他的手指按揉着她早已湿润的那处,紧接着,一个火热硬挺的长物挤了进来。 下身如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 撒迦利亚强忍着想要飞快耸动的*,不出片刻,他的额间已经布满了细汗。 终于等到她面上痛苦的神色褪去,他便动了起来。 莳七仰起脸,神色恍惚,她只看见了这个金色的神座。 顿时一阵羞耻感袭上心头,她居然在光明神的神座上和他这样荒唐! 她呼吸不稳,浓密卷翘的睫毛因为身下强烈的快感而一颤一颤的,她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献上自己的双唇,撒迦利亚身下的动作不停,一面衔着她的唇瓣啃咬舔舐,疯狂又热情。 莳七眸子迷离之际,正对上他那一双深邃的黑眸。 撒迦利亚离开她的唇瓣,一手捂住她的眼眸。 莳七的眼前一片黑暗,此时的感官就显得格外真切,他激烈的冲撞着,让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莳七只觉得浑身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她嗓音略带哭腔:“父神,求你出来吧。” 撒迦利亚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道:“可是我还早。” 莳七倘若现在还睁着眼,她一定会翻白眼的,就在此时,她又听到撒迦利亚的声音略有些诡秘的开口:“不过,有个办法。” “什……什么?”莳七真的快醉死在着欲海深渊离了。 她脑子里甚至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他毕竟是个神,她不过是个凡人,她应该不会被做死吧? 撒迦利亚松开了捂在她眼睛上的手,长时间的黑暗,突然重见光明,莳七一阵不适应。 “看你前面。”撒迦利亚低头在她胸前亲吻着,含糊道。 莳七睁开眼睛,却看见撒迦利亚的身后,正是那些人山人海的幻境。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觉得有些信徒们正在朝自己看。 她心底一阵紧张,浑身一颤。 她真是信了他的邪! 撒迦利亚只觉得身下被包裹着的再次缩紧,他一手揽过她的腰肢,剧烈的顶弄着。 在莳七的一阵尖叫声中,他出来了。 莳七瘫倒在神座上,双腿大大的敞开,撒迦利亚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脸红的厉害,却没有半点力气将腿阖上。 撒迦利亚将她拦腰抱起,莳七落入她温暖的怀中,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她正浸在提比里亚湖中,而撒迦利亚正埋头帮她清理。 莳七深深觉得,撒迦利亚应该是饿了几千年了,甚至是上万年也不止。 两人在提比里亚湖中又荒唐了好几回,莳七觉得要不是她体内有大量的光明神力,她很有可能就被玩坏了。 撒迦利亚拥着她,恋恋不舍的在她耳边说道:“我给你三年的时间,时间到了就回神境陪我。” 他顿了顿,低头去亲吻她的发丝,温柔的道:“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你说怎么办?” 莳七穿好新的长袍,低眸缓缓道:“父神可以在天上看着我,姬儿其实从未离开过父神。” 撒迦利亚捏着她的下巴,覆上她的唇瓣,与她缠绵一吻。 良久才放开她,不舍道:“去吧。” 何西亚的神殿,一直被来自九重天之外的金光笼罩着,光芒刺得在场的加布里尔和神官们睁不开眼,只得跪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金光才渐渐消散。 加布里尔抬头望去,只见姬儿正站在那里,她身上原本由神殿准备的大主教长袍早已变成了华丽异常的金白相间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腰带,腰带上缀着一个血色的宝石。 她的胸前佩戴着一串湛蓝色的项链,一如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神秘深邃。 最让他吃惊的是,她手中握着一柄权杖,权杖是璀璨的金色,权杖上头雕刻着密密麻麻的神谕,顶端是一颗巨大的光明圣珠,圣珠散发着炫目的白光,将整个神殿照的锃亮。 姬儿全身上下,都是父神替她重换的行头。 尤其是那柄权杖,顶端的光明圣珠隐隐流出的巨大光明神力,让他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 神殿外等候的信徒们看见从九重天倾泻下来的神光消失,有些人甚至神色激动的相拥在一起,这是千百年年来,光明神第一次在大主教的受冕仪式上显现! 因为光明神! 他们会更加信奉姬儿大主教! 虽然因为她年轻,曾经有不少人觉得她难当大任,但是现在,她居然受到了光明神的亲自帮她加冕! 莳七沿着红毯缓缓走出神殿,她站在神殿外的高台上,轻轻将权杖在地上敲了一下。 她神色庄严的看着底下激动的信徒们:“从今日起,以父神之名,我将引领以拉驱散魔邪,重回光明之路。” 高台下的信徒们顿时发出一阵欢呼声,他们将手中的鲜花扔在高台上,然后跪在地上虔诚的向光明神祷念。 莳七神色淡然的看着脚下的信徒们。 她抬起双眸,朝天空看了一眼,他一定躲在这云层后面,静静守着她吧。 第二百一十二章 神旨(十九) 莳七成了以拉大陆上的新一任大主教,而加布里尔则去了神境,成了光明神使。 光明神境有着许多位光明神使,可是唯有麦伦一人是最得撒迦利亚信任的。 撒迦利亚只给了莳七三年的时间,三年之后,她就要回神境去陪他,其实莳七并不在意这个,但是之前说出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她总不能和撒迦利亚说她当时只是以为他在测试她吧? 再加上撒迦利亚自打开了荤,就像是一匹饿狼,留在人界做大主教,好歹有的时候能避着他一点。 她真是怕了他了! 三年的时间,其实也就是弹指一挥间。 很快就已经过了两年了,在这两年里,莳七在以拉大陆的声望日益高涨,这也是她头一回见识到,在宗教的影响下,皇室的权利远远落于下乘。 作为以拉大陆的大主教,她甚至可以左右皇室的继承人。 若说十六岁的姬儿,还只是初绽花蕊,那么十八岁的姬儿,便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她是以拉的大主教,可也是以拉大陆上最漂亮的女人,只是因为她的权威,没有人敢去亵渎她。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接受了受洗。 整个以拉大陆,再无人在宗教中的地位是比莳七高的,故而五国的主教们都愁眉不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撒迦利亚曾经提出想要亲自为莳七受洗,可却被她给拒绝了。 光明神可以显露神迹,可是哪有神亲自替信徒受洗的! 这是莳七的话,可其实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两年前的受冕,她就莫名其妙被他拖入神境中,然后荒唐了许久。 现在受洗是要在何西亚神殿中的圣池中浸泡,要是他帮她受洗,估计她肯定会被他吃的骨头也不剩的! 莳七知道了五国主教们的烦恼,遂遣人邀请西奈主教作为她牵着她进入圣池的引领者。 西奈主教在姬儿三岁的时候就收养了她,一直对姬儿视如己出,所以就算他在宗教中的地位不如姬儿,没有资格给她受洗,可莳七还是选择了他。 受洗当日,西奈主教牵着莳七缓缓走上圣池的台阶上,脸上满是欣慰的微笑:“我的孩子,你终于长大成人了,可以出去游历了,我爱你,愿父神也和我一样爱着你。” 莳七闻言,遂低下了头,西奈主教在她的眉心轻轻吻了一下。 九重天之上,撒迦利亚目光淡然的听着西奈主教的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他自然爱她,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他更爱她! 这次,念在西奈主教对姬儿的养育之恩的份上,撒迦利亚并没有烧灼西奈主教触碰姬儿的手,与唇。 莳七缓步踏入圣池中,圣水沾湿了她的衣摆,随着她一步步的走进圣池,她身上的衣袍逐渐湿了。 撒迦利亚眼眸微暗,指尖轻抬。 顿时一股金光自九重天倾泻而下,将莳七包裹在其中。 她吓了一跳,立刻抬眸道:“父神,之前可是答应了我的。” 撒迦利亚沉默,半晌才半不情愿的开口:“我只是不想让他们看见你的身体。” 真是信了他就有鬼了! 莳七按照流程,接受完圣洗,那道光束才渐渐消失不见。 受洗结束,莳七便要踏上游历之路了。 西奈主教万分不舍的送别,一如当年送她去何西亚接受父神的点化一般。 莳七这一趟游历,带了不少神官和武者。 白天的时候,她坐在豪华的马车中,和随行的人赶路,到了夜晚时分,旁人都以为她只在马车中安歇,实际上,她早已被撒迦利亚带去了光明神境,共行鱼水之欢。 莳七无言的捂着腰坐在马车上,从前经历过的任何一个位面,他们都有自己的事,至少在这事上,不会太过火。 因为工作什么的,早都占用了他们的时间。 可是撒迦利亚不同,他是神,神能有什么事呢? 他还可以瞬间恢复她浑身酸乏的身体,让她连以此为借口都不行。 唯有舒坦的几天,还是姬儿的小日子。 突然,马车猛地停住了。 莳七没有防备,整个人往前一倒,额头险些碰在马车上。 幸好撒迦利亚在她体内留存的一抹神力护住了她。 莳七撩起帘子,向外面看去,却见和她随行的武者们正奋力对抗一只高阶魔物。 她拿起手边的权杖,撩起帘子走下马车。 她身上散发的光明之力,刺得那只魔物不敢近身,魔物生得极为丑陋,莳七皱了皱眉,将权杖轻轻在地上一震,顿时以权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一圈金色的光圈。 她口中默念祷词,魔物的身上登时像是被火焰灼烧了一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魔物被焚烧泄露的酸臭气息。 魔物在光明圣光的照耀下,很快就化作一滩黑色的腐水了。 随行保护莳七的圣骑士格罗佛皱着眉头道:“这已经是这几天碰上的第三只高阶魔物了。” 莳七知道他的意思,这高阶魔物出没的也太过于频繁了些。 倒像是冲着她来的。 不过她身为以拉大陆中央教廷的大主教,似乎在游历的时候频繁碰上高阶魔物,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收拾完这只高阶魔物,莳七再次回到了马车上,阖上双眸假寐。 夕阳渐渐染红了天空,莳七撩起帘子向外头看去,只见西方的天际悬悬垂挂着云霞,整个天空流光溢彩的。 她眉心一怔,脑海中却登时浮现那个梦境。 那个她站在高台之上,身着一袭火红的嫁衣,身后也是这样漫天的霞彩,高台之下,是千军万马。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这个场景了。 马车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格罗佛在车外问道:“姬儿大主教,我们今晚可以歇在这个村庄里。” 莳七淡淡答应了一声。 天空的霞彩已经渐渐消逝,暮色四合,像是一滴墨水滴入天空这盆水中,顿时晕开,将珍格格天空都染成了墨色。 她听到格罗佛在马车外头嘀咕了一声:“奇怪,怎么看不见半个人影?” 莳七心中一颤,她猛地撩开车帘走了下去,权杖上的光明圣珠将四周照的如灯火通明一般。 放眼望去,通向村庄深处的小路,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更诡异的是,天已经黑了,可是整个村庄却没有半点灯火。 第二百一十三章 神旨(二十) 莳七骤然惊觉鼻息间传来一股腐朽的气息,若有若无,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有魔物!”她眉心紧锁,低声道。 一旁的圣骑士们大惊,格罗佛飞快的将莳七护在身后,手执圣剑,神色戒备。 “进去看看。”莳七低声吩咐一声,便径直往前走。 格罗佛在前面护着她,生怕突然蹿出的蹿出的魔物惊到大主教。 莳七手中的权杖散发着巨大的光芒,所到之处皆亮如白昼。 格罗佛在前面带路,其他圣骑士们则跟在莳七身后,将她围在中间。 越往村长中走,便越是诡异,莳七能感觉到此处有魔物出没过,可是仅仅只是零星半点,若非光明神力高深之人,都察觉不到。 他们走进了最近的一所房屋,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见房中鲜血飞溅,染红了房梁与墙壁,莳七抬手摸了一下布满血迹的墙面,鲜血已经干涸了,却并没有发黑,颜色只是略微深了一些。 这些鲜血似乎也就是昨日才溅上去的。 地上零星散落着断手断臂,圣骑士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现场实在是太惨烈了。 莳七皱着眉头冷静的道:“为什么只有被斩断的四肢,躯干和头颅呢?” 格罗佛犹豫道:“我让几个人去找找看。” 莳七微微颔首,抬脚出了这所屋子,然后往下一家走去。 下一处住所的状况比这还要更惨烈,甚至那些断手断脚都被斩成了肉泥,随行的一个圣骑士立刻就忍不住了,跑出去哗啦就吐了。 莳七也是看的一阵恶心,不过因为在民国那个位面,她在重庆游荡了近一年的时光,日军空袭不断,也就见多了这些场景。 她带着圣骑士们走遍了村庄的所有房屋,每一处都如人间炼狱一般,唯一相同之处便是现场只剩下四肢,找不到尸体的躯干和头颅。 格罗佛皱着眉道:“大主教,这是不是魔物干的?” 莳七心中思量了一阵,她确实闻到了村庄里隐隐有魔物出没的气息,可是魔物从来不会用这样血腥残暴的手法杀人,它们都是吞噬人的灵魂。 之前去寻找尸体其他部位的圣骑士也回来了,他们摇了摇头。 整个村庄的人都被以这样凶残血腥的手法杀了,现场却只留了一堆四肢,躯干和头颅都不见了踪影。 究竟是什么原因! “咔哒。” 莳七身后的衣柜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格罗佛飞快的将莳七护在身后,他将圣剑高高扬起,然后示意一旁的圣骑士上前查看。 一个身披铠甲的圣骑士举着剑悄声上前,他扬起泛着寒光的利剑,猛地拉开柜门。 只听一声铁器碰撞的声响,那名圣骑士就要砍下去的剑被格罗佛手中的圣剑拦住了。 莳七目光直直的看向衣柜中,只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坐在衣柜中,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你别怕,我们是好人。”莳七缓缓走向小男孩。 小男孩头也不敢抬,非常抗拒莳七的靠近。 莳七只好站远了一些。 格罗佛看着小男孩的样子,十分心疼,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儿子,他放轻了声音问道:“小家伙,这里发生了什么?你的父母呢?” 莳七一把拽过他,目光凌厉的瞪了他一眼。 格罗佛摸了摸鼻子,退到了莳七身后。 到底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这样粗神经!这个小男孩估计亲眼看见了自己父母死在他面前,格罗佛就这样公然撕开他的伤疤。 “你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莳七轻轻将手伸到他面前,柔声道,“你躲在这里很久了吧,跟我去吃点东西吧。” 格罗佛应和道:“对,大主教不会骗你的,你安全了,小家伙。” 一直垂首沉默的小男孩在听到格罗佛的话时,骤然抬起了双眸,一双墨绿色的眼眸怔怔的望着莳七。 莳七骤然反应过来,她是大主教,是整个以拉,除了光明神撒迦利亚之外,最受人敬仰的存在。 小男孩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动了动身体。 莳七耐心的等待着。 小男孩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善意,许是感觉到了她身上强大的光明之力。 他伸出小手颤抖的轻轻放在莳七的手中。 莳七牵着他的手,小男孩缓缓从衣柜中爬了下来,莳七上前将她抱在怀中,然后走了出去。 他们本来是打算在村庄里住一晚的,可是现在村庄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所有人皆是沉默不语,方才的一切着实震惊了他们。 格罗佛提议往前走上一段路,然后直接找一处将就一晚上吧。 莳七怀中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小男孩,微微颔首。 圣骑士们又赶了一会儿路,挑了一处密林,点燃篝火,便开始准备晚餐。 他们摸黑猎了几只兔子,剥了皮架在篝火上烤,只听滋滋的声音,兔肉开始冒着油光,显得格外诱人可口。 莳七只吃了一只兔腿便没什么胃口了。 那个小男孩一看到他们烤的兔肉,便止不住的犯呕。 莳七无奈的叹了口气,让格罗佛将素饼放在火上烤了烤拿给小男孩吃。 小男孩饿极了,格罗佛烤了三个素饼都被他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夜深了,圣骑士们在围着篝火打了地铺,而莳七则和小男孩回了马车。 哄着小男孩睡着了后,莳七便感觉到一股气流将她包裹在其中,不出片刻,她便已是身处神境了。 撒迦利亚的面前还是马车里的幻境,小男孩睡得很不安稳,长长的睫毛隐隐颤抖,小小的身子瑟缩在一起。 莳七看了十分心疼,轻声道:“今晚我还是回去陪他吧。” 撒迦利亚一听,立刻扬手散了到金光,金光顺着小男孩的眉心钻入他体内,小男孩的神色立刻变得安稳了起来,唇角也带着甜甜的微笑。 “他正做美梦了,你不用担心了。” 莳七被撒迦利亚抱着坐在他腿上,她越想今日所见,越觉得奇怪。 “究竟是不是魔物呢?如果是魔物,为什么要将村庄里的人都那样杀死?而且那些人的躯干和头颅又去了哪里呢?那个小男孩又是为什么能躲过一劫?”单单只是靠躲在柜子里吗? 那是魔物,不是山匪啊! 撒迦利亚亲昵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柔声道:“别想了,你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第二百一十四章 神旨(二十一) 撒迦利亚将莳七紧紧的抱坐在腿上,低头亲吻着她白皙的脖子。 “你这么喜欢他,自己生一个不好吗?”他的大掌轻抚上她平坦的小腹,声音暧昧,“怎么这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莳七双颊微红,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任由他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只是今日,并没有似她预料的一般。 他将她吻得七荤八素、神思恍惚之后,便靠近她耳边低语:“宝贝儿,你该睡了。” 撒迦利亚的话恍如一股催眠的序曲,莳七眼皮骤然间似有千斤重,不出片刻,她便沉沉睡去了。 撒迦利亚目光缱绻的盯着莳七的睡颜,指尖轻抚着她的脸颊。 良久,才在她的眉眼间落下细密的吻。 “麦伦。”他低低唤了一声。 偌大的神殿中,骤然凭空出现了麦伦的身影,他低着头毕恭毕敬:“父神有何吩咐?” “守着姬儿,等她快醒了,送她回人界。”撒迦利亚温柔的低眸看着少女,唯有这神境,她才能睡得安稳,他观察过她在人界睡觉时,总是瑟缩着身子,像是极不安宁的样子。 “是。” 撒迦利亚再一次在莳七的唇上落下一吻,紧接着一扫衣摆,消失在神殿之中。 麦伦严格遵守着撒迦利亚的吩咐,在莳七快要醒来之际,便送她回了人界。 莳七一睁开眼,便看见身侧睡着的小小身影,已经回来了吗? 外头传来格罗佛的声音:“大主教,可以用早餐了。” 早餐是圣骑士们早起,骑着马跑了很远去一个村庄买的牛奶、干酪和长条面包。 莳七将小男孩喊醒,她动用光明神力将两人简单清洗了一番,然后才开始吃早餐。 他们带着小男孩一同上了路,莳七见这个小男孩自此孤苦伶仃,遂有将他收入教廷的想法,这样他也不至于这么小便成为流浪儿。 一路上,他们替当地人驱散了魔邪,传播光明神的福音。 所有人都感激涕零莳七的到来。 在这一路上,小男孩从未说过一句话,格罗佛甚至暗自嘀咕他该不会是个聋子哑巴吧。 不过莳七却发现,小男孩只是不说话而已,但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是有反应的。 比如每次莳七给当地人讲述光明真意时,小男孩都会很认真的听着。 莳七也曾明里暗里的打探着小男孩当初看见了什么,他又为什么能躲过这场杀戮,可是小男孩终是一言不发。 莳七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等到彻底打开心房吧。 毕竟他经历了那样可怖的事情。 从救了小男孩开始,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在这中间,莳七再也没有见过撒迦利亚,她曾试图用权杖联系他,却始终无果。 倒是麦伦找过她一次,告诉她,这段时间父神一直不在神境,应当是出去了。 游历了吗? 听大陆上传说过,光明神从前最爱游历了,每次游历都会带一两个金发少女回神境。 只是近几百年,再也没有关于光明神游历的传闻传出来了。 不对,如果撒迦利亚游历去了,为什么不和她说,甚至也没有告诉麦伦。 麦伦说的是,父神应当是出去了。 这说明他也不知道撒迦利亚的行踪,那么他究竟去哪儿了呢? “大主教,诺尔不见了。”格罗佛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眉宇间满是焦急之色。 莳七原本阖着的双眸骤然睁开了。 诺尔是格罗佛自作主张给小男孩起的名字,格罗佛曾说,他要是有了第二个儿子,一定起名叫诺尔,可惜他只有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什么时候不见的?” “有一会儿没看见他了。”格罗佛神色间满是懊恼。 “让人去找了吗?”莳七冷静的看着他。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他这么大点的小家伙,若是跑进密林中,不会被狼叼走吧?” 格罗佛越想便越着急,他猛地一拍脑袋,心中自责不已。 “找到了!找到小家伙了!” 远远地,莳七隐约听到圣骑士的喊声。 格罗佛反应极快,立刻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圣骑士骑着马狂奔回来,他的怀中正是让所有人担心不已的诺尔。 莳七上前抱过诺尔,责备道:“你去哪儿了?知道这附近有多危险吗?魔物和狼群,任它们哪个盯上你,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诺尔低着头没有说话。 带他回来的圣骑士道:“他摔下了一个小斜坡,那斜坡还挺陡峭的,也不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 “下回不许这样了,这次如果不是奈特骑士带你回来,你就再也回不来了。”格罗佛舒了一口气,可还是训了两句。 莳七仔细查看着诺尔,看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 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发际线边的伤疤,奇怪,她怎么从来不记得诺尔这里有道疤。 不过人没事,倒是让所有人长舒了口气。 诺尔小心翼翼的抬眸看着莳七,轻轻摊开攥成拳的小手,只见掌心赫然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石头。 “送你的。”诺尔低着头,小声道。 莳七心头一热,将他揽入怀中。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诺尔紧紧环抱着她的腰身,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自那日之后,诺尔整个人异常的黏着莳七,几乎是寸步不离。 格罗佛直言定是之前摔下斜坡,将小家伙吓坏了,他摸了摸诺尔的头顶,宠溺道:“小家伙,以后肯不能随便跑出去了,知道吗?” 诺尔垂着眸点了点头,转身便去找莳七了。 格罗佛突然惊觉他刚才触摸诺尔的手掌一阵炽热,仿佛要被烧灼了一般。 他连忙解下腰间的水壶,哗啦啦的将水倒在手上,方才好了许多。 “格罗佛,你怎么了?”一个圣骑士注意到了他的状况,遂开口问道。 格罗佛皱着眉,目光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像是要看出个究竟来。 其他几个圣骑士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只当他突然抽风了。 诺尔一路小跑着跑到莳七身边,一头扑进了她的怀中。 莳七猝不及防的被他一扑,一个踉跄,险些被她扑倒在地。 “诺尔,怎么了?”她蹲下身,柔声问道。 诺尔摇了摇头,飞快的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又低着头跑掉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神旨(二十二) 莳七一行人出了比耶迅,便往伯利恒的方向去了。 伯利恒地处以拉大陆的西北方,群山连绵,山头上郁郁葱葱,和比耶迅的风光完全不一样。 伯利恒和比耶迅接壤的地方,是个民风淳朴的小镇。 他们一行人到了这个小镇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之际,所有人都有些疲累,准备找一个小酒馆喝杯酒。 莳七牵着诺尔的小手下了马车,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小镇上的街道显得十分凌乱,像是被洗劫过一般,一眼扫过眼,也看不见半个人影。 她不由蹙了蹙眉,在酒馆中坐下后。 身材惹火的老板娘便走到一群圣骑士面前,风情万种的将手打在格罗佛的肩上,格罗佛浑身抖了抖,立刻将她的手拨开。 其他圣骑士们纷纷起哄。 老板娘一袭红色的长裙,白皙高耸的胸脯露出大半,惹得圣骑士们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上去。 莳七默不作声的帮诺尔理了理睡得凌乱的头发。 老板娘扫了莳七一眼,风情万种的对圣骑士们道:“大人们是从哪个国家来的?” 因为游历之中,莳七并没有穿上大主教的服饰,只是穿着简单的宗教长袍。 格罗佛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听见莳七淡淡道:“我们是西奈光明神殿的祭司和骑士。” 格罗佛一愣,却也没有反驳。 老板娘娇笑了两声:“那就是这位祭司大人年满十八出来游历了。” “正是。” 老板娘单手叉腰,婀娜窈窕的身姿格外引人注目,她懒懒的倚靠在柜台上,向格罗佛抛着媚眼:“几位大人想要喝些什么酒?” “白葡萄酒,上一桶。”格罗佛大手一挥。 老板娘顿时笑逐颜开:“马上就来。” 不过多时,白葡萄酒便上来了,老板娘还贴心的给诺尔倒了杯牛奶。 莳七轻抿了一口白葡萄酒,然后放下酒杯淡淡开口问道:“老板娘,我刚才进来之前,看见街道两侧十分凌乱,怎么,最近是有魔物来过?” 一说起这个,老板娘在格罗佛身侧坐下,长长叹了口气。 “这事说起来也气人,我和你们说,你们就别忘外说了。” “一定,老板娘放心。”莳七正色的看着她。 “其实若是魔物,大家伙儿也就不会这么生气了。”老板娘状若神秘的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来了一群骑着高头战马的圣骑士们,他们保护着姬儿大主教游历经过我们这个小镇。” “姬儿大主教?”莳七眸光一顿,挑了挑眉问道。 老板娘点了点头:“就是姬儿大主教,他们来到我们这个小镇的时候,镇上的所有人都欢喜的跑出去迎接,希望姬儿大主教能以光明之力庇护我们小镇,可是她来了之后,随行的圣骑士们竟然到处掳掠,闯入我们的房屋,抢了不少金银珠宝。” “然后呢?”莳七抬了抬手,拦住了正要开口的格罗佛。 “他们待了三天就走了,走之前,还抢走了我们小镇上所有刚出生不到一岁的孩子,姬儿大主教说是要进献给父神,拿小儿当贡品,这下可好了,有人感激涕零,觉得孩子一定去了神境侍奉父神,可是有人却哭天抢地,反正我倒是觉得怪怪的。” 老板娘言罢,又若有所思的道:“外头总是传言姬儿大主教拥有无上的美貌,说她的金发比阳光还要耀眼,一双眼睛比大海还要湛蓝深邃,可是我一瞧,倒也没觉得像传言的一般美貌。” 她忽然看向莳七,目光灼灼,一拍手掌笑道:“这位祭司大人看上去,倒比姬儿大主教要美上许多,有种明珠和石头的感觉。” 格罗佛一听,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涨得通红:“放屁!那什么狗东西也敢冒充姬儿大主教!” 老板娘一愣:“什么意思?” “这位才是真正的姬儿大主教,你之前看到的是人假冒的!”格罗佛气得浑身发抖。 有人冒用姬儿大主教的身份招摇撞骗,而他们圣骑士团的名声也坏了! 莳七没有理会格罗佛的愤懑,她心底一直在思索方才老板娘的话。 明珠和石头? 难道是茉伊拉? 那日在光明神境,茉伊拉输了之后,却消失在她面前,带走她的,似是一团黑雾。 还有,倘若真是茉伊拉冒充她招摇撞骗,抢走当地人的金银珠宝,她还能理解,可是那一行人还将当地未满一岁的孩子都带走了,这又究竟是为什么? 这让她不禁想起两个月前,在比耶迅救下诺尔的时候。 那个村庄的人全部被人杀了,杀了他们的东西,带走了他们的躯干和头颅。 这两者似乎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她似乎还差点什么,差了点能将这两件事串联起来的东西。 老板娘一听格罗佛的话,顿时大惊:“什么,这位祭司大人才是姬儿大主教?” 她将信将疑的打量着默不作声的莳七。 眼面前的这位祭司大人,单从容貌上,就被之前那位要惊艳得多。 而且她的气质也比之前那个要更像个被光明神选中的大主教。 这就对了!难怪她一直觉得之前那位大主教出现的时候,她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就是因为她是假冒的吗! 假冒的再怎么样也成不了真。 莳七心中一凛:“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板娘低眸想了想,才道:“好像是奔着东边去了。” 莳七看了一眼格罗佛,格罗佛立刻会意,让老板娘将剩下的白葡萄酒装好带走。 老板娘一边将白葡萄酒倒入他们带来的酒壶中,一面看着格罗佛恋恋不舍道:“这就走了吗?你们还会回来吗?” 格罗佛摇了摇头:“应当不会了。” 老板娘失望的点了点头。 出了酒馆,莳七牵着诺尔的手,正要登上马车,却看见站在酒馆门前送别他们的老板娘,遂低声对格罗佛说道:“你的夫人走的早,我瞧着老板娘像是对你有意,你莫不是因为她开了酒馆抛头露面……” 还未待莳七说完,格罗佛便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亡妻,若是再允诺了她,恐是对不起她。” 莳七轻声叹了口气,拉着诺尔上了马车。 第二百一十六章 神旨(二十三) 根据老板娘指的方向,莳七和圣骑士们连夜往伯利恒的东面赶去。 连着赶了几天的路,圣骑士中已经有人觉得有些吃不消了。 莳七因为体内有着强大的光明之力,反倒没觉得有多疲累,她和格罗佛商量了一下,决定休息半天。 她目光瞥见坐在一旁十分乖巧的诺尔,他小脸十分红润,半点也看不出疲累,奇怪,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连日奔波,竟然面不改色,一点也没有舟车劳顿的样子。 “诺尔,来。”莳七对着诺尔招了招手,柔声道。 诺尔乖巧的走了过来,在莳七身旁坐下。 莳七抬手轻抚着他额间的疤痕,轻声问道:“这里是怎么弄的?” 诺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虽然他现在比较黏着莳七,可大部分时候都是不说话的。 “这些天一直在赶路,累不累?”莳七攥着他的手,心中一怔,他的手怎么长时间这样凉,从前好像不是这样的,似乎正是那次走丢之后,便一直是这样了。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受了惊吓,血液回转不过来。 沿途中遇见裁缝店,她还特意给他做了几身厚衣服。 今天仔细一想,整件事都不对劲。 诺尔摇了摇头,依旧没有做声。 莳七低下了双眸,现在越来越觉得诺尔可疑了,难道是被魔物附身了? 想到这里,她转眸对着诺尔温柔的笑道:“诺尔的小手怎么这样冰冷的,我用光明之力帮你暖暖身子吧。” 言罢,还未待诺尔反应过来,她便抓住诺尔的手,将体内的光明之力缓缓渡送到他身体里。 诺尔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 莳七眸底闪过一丝庆幸,可同时又有点失望。 他并不排斥光明之力,说明他不是魔物,可唯有魔物才能侵占人的身体,吞噬人的灵魂,这么说来,诺尔的反常,只是她多疑了? 莳七不再开口了,她微微阖上双眸,开始动用意念查看茉伊拉。 一片空白! 无论她怎么样使用意念,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所以,一旦有超自然的力量出现在位面之中,她的意念就用不了? 他们休息了半天,圣骑士们都恢复了元气,便又开始接着赶路了。 莳七他们又走进一个小镇,镇里的情况比之前那个还要狼藉。 整个小镇,随处可见被利剑砍成两段的门扉,金店更是狼藉一片。 他们走进小镇的时候,撞见他们的人都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莳七皱着眉打量着整个小镇的状况。 良久,格罗佛狼狈的回来了,他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莳七。 和之前那个酒馆老板娘说的大同小异,只是之前那个小镇,只是被抢了金银和不满一岁的孩子。 而这个小镇,除了这两样之外,假冒的大主教一行人还杀光了这个小镇上所有不是金发碧眼的少女,说是父神憎恶这些人的存在。 莳七沉沉呼出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烧杀抢掠,现在就差个烧了! 不管是谁,等她捉住这个假冒她的人,她一定要亲手将她诛杀! 格罗佛恨得咬牙切齿:“到底是谁能知道我们游历的方向,蓄意走在我们前面?” 这话提醒了莳七,他们中间,应当是出了内鬼。 要说他们现在是在追寻着假冒者的轨迹在走,可是在酒馆老板娘之前,他们都是按计划在游历。 可是假冒者却能准确无误的走在他们的前面,并掐好时间,在他们赶到的前两日便离开了。 这一定是有人将消息透露给了假冒者! 想到这里,莳七抬眸打量着圣骑士团中的每一个成员。 视线扫过每一个,她的脑海也判定着他们是否可能是内鬼。 不是,都不是。 圣骑士团中的每一个人,她都十分了解。 更何况,在这个通讯基本靠吼的世界,他们身为平凡人,又怎么能做到千里传音的呢? 所以,圣骑士团被她排除了。 那么只剩下诺尔了。 怀疑再一次袭上了莳七的心头,她转眸看着一旁默默吃糖的诺尔。 这个孩子,真的是诺尔吗? 他若不是诺尔,又会是谁呢? 圣骑士们走到小镇中央的广场上,大声呼喊,让镇民们过来。 不一会儿,就有零零散散的人围了过来。 莳七缓缓走到广场中央,身后是广场喷泉,喷泉里的雕塑正是光明神。 只是人们都以为光明神是个中年男子的形象,故而整个以拉的光明神雕塑都是中年男子的样子。 “诸位镇民们,我奉父神之名游历以拉,没想到被人假冒,镇民之前见到的那个大主教,正是假冒者,父神仁爱,从来不会伤害自己的信徒。”莳七手中拄着权杖,缓缓说道。 一旁围观的人将信将疑,立刻就有人质疑道:“你是说你才是姬儿大主教?” “是的。” “拿什么证明?”那人拧着眉头,恶狠狠的说道。 莳七能理解他们的情绪,毕竟假冒者杀光了镇子里所有的不是金发碧眼的少女,他们的姐妹女儿很有可能都死了。 就在此时,一个胖乎乎的大婶略带几分哭腔的问道:“大主教,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她身旁立刻有人提醒她:“她才不一定是大主教。” “你的儿子怎么了?”莳七轻声问道,眼底满是和善。 大婶急急忙忙的擦了擦眼泪:“我儿子前几天去打猎,可是被一只魔物伤了,身上的伤口布满了黑色的魔气,现在魔物已经扩散到全身了,镇里的神父也没有办法。” “带他过来吧。” 大婶闻言,立刻转身回去。 不出片刻,莳七就看见两个成年男子抬着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少年过来了。 少年身上的伤口果然如大婶说的一般,散发着黑色的魔气,少年显得异常痛苦。 莳七握住他的手,口中默念光明祷词,她浑身散发的巨大光明之力,震的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不一会儿,少年身上的魔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直至半缕不剩。 胖大婶惊喜的扑到少年身边,抱着少年哭道:“葛兰,你终于好了。” 围观的人愣了片刻,只见那名身着祭司袍的少女手执权杖轻轻在地上敲了一下,顿时一股强大的光明之力散发开来。 所有人连忙半跪下行礼:“姬儿大主教。” 第二百一十七章 神旨(二十四) 莳七他们并不敢耽搁,解释了一番便继续踏上了旅程。 越到后面的几个城镇,越是被假冒者毁的满目疮痍。 莳七每到一处,便会和当地的镇民们解释之前来的那个人事假冒的大主教。 可是假冒者像是知道他们的进程一般,无论他们怎么赶路,假冒者永远都走在他们的前面,重复着烧杀抢掠的行径。 姬儿大主教带着圣骑士团四处敛财,烧杀抢掠的恶魔行为很快就传遍了伯利恒帝国,消息还隐隐有其他四国散布的趋势。 教廷的形象瞬间一落千丈,连带着光明神撒迦利亚,也开始被人们所怀疑。 莳七心底憋着一股火,却无处发泄。 撒迦利亚失踪了,她怎么也找不到他。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她就像一只被猫逗弄的老鼠,只能跟着假冒者的步伐走,却每次都被他甩在后面。 从伯利恒到巴旦,再从巴旦到哥林多,最后是西奈。 莳七再一次回到了姬儿原来的国度。 回到了西奈,她第一件事就是去西奈的光明神殿找西奈的主教。 西奈主教惊喜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距离上次送别她去游历,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主教,最近有没有人假冒我回来作恶?”一见面,莳七来不及寒暄,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西奈主教摇了摇头:“没有。” 他顿了顿,有些犹豫道:“姬儿,最近外面有一些不好的传言……” “嗯,我知道。” 西奈主教叹了口气:“我并不相信那是你做的,你是我看大的孩子,品行如何,我比谁都清楚,这次是不是魔物在搞鬼?” “有可能。”莳七微微颔首。 在巴旦的边界,她听了一个镇民的指引,说是假冒她的人往西奈的方向去了。 可是到了西奈,却没有人知道假冒者的踪迹,所以她才来问西奈主教。 莳七有些烦躁,她在明,假冒者在暗。 她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暴露在那人的眼前。 她的眸光再次落在了殿外坐在喷泉边上的诺尔身上,难道真是他? 想到这里,她眸光闪了闪。 当晚,诺尔便吃坏了肚子。 莳七安排一个圣骑士留下照看诺尔,她则带着其他圣骑士们一同往何西亚的方向走去。 倘若她猜得没错的话,假冒者抢劫金银珠宝和杀人,是为了做坏莳七这个大主教的名声,而掳走的那些不满一岁的孩子,应当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 他们从何西亚出发,第一个国度便是比耶迅,在比耶迅一切相安无事,直到路过那个被屠杀的村庄。 救下了这个诺尔这个小男孩。 紧接着便是伯利恒帝国,开始出现端倪,他们发现了有人假冒她和圣骑士团。 巴旦帝国的情况比伯利恒要惨烈许多。 哥林多倒是没什么异样,西奈也是如此。 哥林多,西奈。 莳七坐在飞驰的马车中,口中喃喃的默念这两个国度的名字。 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果说她之前只是猜测假冒者是茉伊拉的话,现在她基本就可以肯定就是她了! 哥林多是茉伊拉当祭司时的国度,而西奈则是姬儿当祭司的国度。 茉伊拉假冒她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这两个国家,因为哥林多的人们,多多少少都会认识茉伊拉,而西奈的人也大抵知道现在的大主教、曾经的西奈祭司姬儿,也并非她这个模样。 不得不说,茉伊拉的行事还是十分缜密的,半点风险也不肯冒。 既然五个国家,她都转遍了,接下来,茉伊拉一定会去以拉的圣地何西亚! “格罗佛,我们再快些。” 从西奈到何西亚,原本需要五天的路程,他们硬是只用了三天。 果真,如她料想的一样。 假冒者带着一群假冒的圣骑士就在何西亚里,何西亚神殿里的神官没有半点踪迹,她似乎闻见了隐藏在花香之下浓重的血腥味。 莳七一步步踏上台阶,只见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金发女子正站在神殿的中央,似乎专程等着她的到来。 莳七看着不远处那女子的背影,忍不住嗤笑一声:“茉伊拉,好久不见了。” 茉伊拉缓缓转过身微笑道:“确实好久不见了。” “你入了魔?”莳七有些疑心的问道。 茉伊拉身上隐隐撒发着一股魔气,可是她所经之途,莳七并没有闻见任何魔气,除了那个被屠尽的村庄。 “是,也不是。”茉伊拉状若神秘的看着她,唇角的笑意显得格外诡异。 莳七轻笑一声:“当初在神境把你带走的是魔物吧。” 这是个肯定句,莳七十分肯定当初在麦伦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在光明神境将她带走的,一定是魔王之类的。 “姬儿,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一定要这样做?” 茉伊拉缓缓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神色中流露着怜悯。 “总不是为了好玩吧。”莳七讥讽的凝着她。 茉伊拉掩唇轻笑两声,片刻,才正了神色,徐徐道:“姬儿,如果在我那个时代,我会很喜欢你的容貌的,只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莳七没有说话。 茉伊拉站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你的容貌,只会让我像个次品一样。” “难道你不是吗?”莳七轻笑一声,眼底俱是嘲讽。 “你!”茉伊拉眼底染上一抹怒意,狠狠地瞪着她。 莳七不耐烦的道:“我不是来告诉你就是个次品的,你到底为什么抓了那些孩子?” 茉伊拉紧拧的眉头一松,整个人像是胜利者一般高傲。 她没有回答莳七的问题,而是缓缓转过身,去看神殿中那座巨大的光明神雕塑。 茉伊拉看着光明神的雕塑,喃喃道:“曾经,我一直以为,我在梦中见到的是他。” 莳七听出了她话中之意,立刻抬眸问道:“所以你见到的不是父神?那究竟是谁?” 茉伊拉在梦中被光明神亲自接见过的事,从来也不是什么秘密。 哥林多的教廷为了压制西奈姬儿的风头,曾大肆宣扬此事,姬儿不过是年纪最小的祭司,可茉伊拉曾经在梦中被父神接见过呢! 茉伊拉回过神来,轻笑一声,斜斜的睨了莳七一眼,嘲讽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第二百一十八掌 神旨(二十五) “中央教廷的神官都被你杀了?”莳七藏在斗篷下的手,隐隐流出一抹光明之力。 预备着趁茉伊拉不注意丢过去。 “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了,以拉大陆,属于光明神的时代,就要过去了!”茉伊拉笑得轻蔑。 她注意到了莳七的动作,不由嗤笑一声:“我劝你省省吧,你的光明之力根本伤不了我的。” 莳七闻言大惊,怎么会! 不过细想之下,光明之力只对魔物有用,方才她问茉伊拉,是否入了魔,茉伊拉的回答模棱两可,是,也不是。 那么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莳七抿了抿唇,她现在已经别无他法,万一茉伊拉是在骗她呢? 无论如何,起码得试一试。 想到这里,她猛地将权杖在地上一敲,一股巨大的光明之力,以权杖为忠心,向四周开始扩散开来。 茉伊拉被光明之力震得后退了几步,却并没有什么异状。 她嗤笑道:“都告诉你了,你的光明之力根本伤不了我,毕竟你的光明之力是光明神赐给你的。” 什么意思? 莳七眉心浅蹙,她的光明之力确实是撒迦利亚赐给她的,茉伊拉的潜台词是,她们实力不相当? 因为她的光明之力是由光明神赐予的,茉伊拉身体里的力量能抵抗她的光明之力? 茉伊拉低眸看了看指甲,轻笑道:“姬儿,其实我和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我也不想杀你。”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了?”莳七唇角勾起一丝嘲讽。 “倒也不必,你只需要借给我一样东西。”茉伊拉笑得温柔。 莳七挑眉看着她,却并不接话。 茉伊拉缓缓靠近莳七,在她耳边如鬼魅般轻声道:“我想,借你的心用一用。” 莳七听了她的话,登时就气笑了。 她抬眸盯着茉伊拉,一手推开她,讥讽道:“茉伊拉,我的心有何用?值得你这样大费周章?” 茉伊拉笑了笑:“自然是有用,才会向你借的。” “那这样吧,我借给你我的心,作为回报,你把你的心剜给我可好?” 茉伊拉眸底的笑意渐渐隐去,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姬儿,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莳七差点没翻白眼,好歹还是守住了姬儿的形象:“茉伊拉,你这话可真有意思,你借我的心一用就是理所当然的,可让你把我的心给我,你却说我不要脸,我们仔细捋一捋这个关系,究竟是谁不要脸呢?” 茉伊拉抬手摸了摸下巴,眼底寒光隐现:“这么说,你是不同意了。” 莳七并没有回答,她将全身的光明之力凝聚于指尖,就算她的光明之力和茉伊拉的力量不能相比,可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还想活着去见撒迦利亚。 指尖涌动着庞大的光明之力,莳七猛地将光明之力朝茉伊拉刺去,紧接着她举起权杖,将上头的光明圣珠对准茉伊拉,释放强大的力量。 茉伊拉猝不及防之际,就被她双重的光明之力打了个正着。 莳七这回释放的双重光明之力,可以同时摧毁五十只以上的高阶魔物。 可是打在茉伊拉身上,茉伊拉却只是被击中后不停的后退,她捂着被击中的心口,眉头紧锁。 莳七心中有些不安,她不确定茉伊拉的力量到底是怎样的强大。 她目光直直的盯着茉伊拉,却见茉伊拉只是捂着心口,久久也没有动作。 终于,茉伊拉“噗嗤”一声,莳七看着她喷出一口鲜血。 莳七顿时心中有了底,她大抵能猜测出茉伊拉的力量了,可是她现在身上的光明之力已经被耗尽了,短时间之内很难回到方才那样的强大。 光靠权杖应该拦不住茉伊拉。 方才巨大的光明之力卷起了地上碎裂的瓷器碎片,猛地擦过茉伊拉的脸颊。 她的脸顿时出现一条长长的血口子,鲜血淋漓。 茉伊拉恼羞成怒,强忍着心口的剧痛站直了身子,她的掌心凝聚起一股黑色的光晕,猛地劈向莳七。 莳七手执权杖护在身前,却还是被这股巨大的能量击中,猛地后退,重重的撞击在身后的柱子上。 她的后背猛烈的撞击在石柱上,她隐约听见了自己脊椎断裂的声响,巨大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茉伊拉眸中满是恼意,她快步走到莳七身边。 将她一把从地上揪了起来,茉伊拉高高扬起右手,掌心凝聚着如方才一般的黑色光晕。 “死去吧。” 茉伊拉面目狰狞,恶狠狠的对莳七说道。 眼看着她的右手并着巨大的黑色光晕就要落下,莳七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撒迦利亚,下个位面再见吧。 莳七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死亡,却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气流擦着她而过,紧接着便是茉伊拉的一声闷哼。 她猛地睁开了双眸,却看见茉伊拉早已被甩到了一旁,额头磕在石柱上,血流满面。 她看见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黑发男子背对着她。 他缓步走到茉伊拉的面前,茉伊拉睁开被鲜血流过的双眼,气若游丝:“我……做错了……什么?” 男子轻笑一声:“作为一个宠物,你却妄想和我平起平坐。” “那是……因为……我……爱你啊!”茉伊拉情绪有些激动,强撑着残破的身体看着男子。 “爱?”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朗声大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爱?在我眼里,你不过就是一个容器。” 茉伊拉难以置信的看着男子。 男子一脚踩在茉伊拉的心口,茉伊拉顿时再一次喷出一口鲜血。 “你现在已经没有用处了,要不是你这外来的灵魂,我又怎么会留你到现在?” 男子一手拽起茉伊拉的衣襟,掌心对着她,似是从她体内吸出了一股什么东西。 莳七眼睁睁的看着茉伊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腐烂,最后化作一滩白骨。 “哼,不自量力的东西。”男子轻轻拍了拍手,似是十分嫌弃。 黑发男子缓缓转过身,莳七看着他的容貌,整个人像是挨了一记闷棍。 她目光怔怔的盯着黑发男子,低声喃喃道:“撒迦利亚……” 第二百一十九章 神旨(二十六) 黑发男子眉梢一挑,走到莳七身边,扶正她的身体,他的指尖轻抚着她的后背,一股能量顺着他的指尖流出。 莳七顿时觉得后背一阵酥痒,本来断裂的脊椎似乎在慢慢恢复。 要不是她体内残存的光明之力护体,她估计就要成植物人了。 断裂的脊椎渐渐接好,黑发男子抬起手在她的眼前一晃,莳七便顿觉睡意袭来,她根本抵挡不住,不出片刻就沉沉睡去了。 黑发男子低眸瞧着她的睡颜,忍不住的笑了一声。 他低下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旋即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一团巨大的黑色雾气将他包裹其中,不出片刻,黑雾消散,殿中除了一堆白骨,空无一人。 莳七仿佛睡了很久,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撒迦利亚站在不远处对着她笑,可是当她跑过去时,他便消失了。 如此反复了很多次,莳七蹲在地上,绝望的看着再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撒迦利亚,像是她无论怎么样努力,她再也没办法触碰到他了。 莳七猛地从梦中惊醒,她后背被冷汗浸湿了,额头上也密布着冷汗。 她急促的喘着气,良久才平息好心绪。 这时,她才静下心来打量她所在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黑色的床幔,整个房间的色调都是以暗色为主,沉闷的不得了。 莳七缓缓从床上下来,赤着脚在房间中走动着。 整个房间没有一扇窗户,唯一的门还被人从外头锁上了,她的光明之力在这里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她一个人在房间中待了很久,仰躺在床上沉思。 撒迦利亚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他究竟去了哪里? 突然,房间中出现了一团浓郁的黑色雾气,莳七一惊,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团黑色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黑发男子。 莳七有些不确信的开口道:“撒迦利亚?” 黑发男子轻笑一声:“我才不是那个没用的东西。” “你是谁?”莳七眸中满是戒备的看着他。 “我允许你叫我塞德里克。” 莳七目光直直的盯着他的脸,心中满是惊疑,这张脸,她亲吻过,也曾用指尖描摹过,她确信无疑,这就是撒迦利亚。 可是这个自称塞德里克的男子,他除了头发是黑色的,眼眸是黑色的,其他和撒迦利亚一模一样。 莳七猛地从床上起身走了下来,死死的盯着他的额头。 那里赫然是一处伤疤,这道伤疤,她曾在诺尔的身上见到过。 “你是诺尔?”莳七低声问道。 塞德里克低眸看着她,笑了笑:“之前不是。” “你杀了他?” “是他自己摔死的。”塞德里克抬手轻抚着她金色的长发,目光温柔的看着她。 莳七一手推开他正在抚摸她头发的手:“在那之后都是你?” 塞德里克微微颔首。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和撒迦利亚长得一样?”莳七猛地抬起双眸,警惕的看着他。 “我?如你所见,我确实和我那个哥哥长得一样。”塞德里克神色间流露出一丝厌恶,“他一向自诩为庇佑人类的光明神,真是要吃几回亏才肯回头!几万年前我就和他说过,人类都是见异思迁,而且自私自利的东西,他偏不信。” “后来不就吃亏了!我还以为他长记性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死性不改!” 莳七眸光微闪,眉心凝起问道:“所以,你是魔王?” 塞德里克立刻就嗤笑了一声:“你别拿那么低等的东西说是我,撒迦利亚是光明神,我是黑暗神。” “你的头怎么了?”莳七试探着问道。 塞德里克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伤疤:“前些日子被春之女神弄伤的,需要恢复,还要等一阵子。” “春之女神?”莳七蹙了蹙眉,“我还以为这个世界只剩下撒迦利亚一个光明神了。” 塞德里克轻笑道:“春之女神在别的世界又被人类抛弃了,听说撒迦利亚又重新获得了人类的信仰,她心中一直钦慕撒迦利亚,所以就回来了。” “是么?” “说起来,他们这些神也是贱,非得要人类的信仰。”塞德里克眸底满是不屑。 莳七轻声问道:“你和春之女神交手了?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看到她,就想吞噬她。”塞德里克越来越不耐烦。 莳七见他这样,遂不做声了。 黑暗神吞噬了春之女神,他似乎很厌恶撒迦利亚,难道他也吞噬了撒迦利亚? 不,应该不会。 撒迦利亚常年受人类的供奉,神力无边,春之女神相比于光明神来讲,不过是个小神罢了。 黑暗神吞噬了春之女神时,尚且还被她破了相,更何况是神力无边的撒迦利亚呢! 塞德里克见莳七久久不语,眸光上下将她打量了一遍:“你就是撒迦利亚看上的那个女人?身材确实不错。” 莳七整个人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她往后退了几步,没有说话。 塞德里克轻笑一声:“你怕什么,我既然救了你,就不会再费劲弄死你。” 他顿了顿,又笑道:“我只是想尝尝你。” 莳七目光凌厉的看着他:“我是你哥的女人。” “那又怎么样?”塞德里克满不在乎的道,“我可以用神力将你弄昏迷,可那样入起来就没什么意思了。” 莳七长长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脑海中飞快的组织着想要说服他的话。 塞德里克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时间,手指一勾,莳七便被他吸入怀中。 他将她打横抱起扔在床上,莳七慌乱的往床里侧躲闪。 塞德里克一把抓过她的脚踝,将她拖到自己身下,强硬的掰过她的脸,狠狠的吻了上去。 莳七死死的咬着牙关不让他进来,他的舌却是十分霸道的想要撬开她的牙关。 他将她压在身下,大掌紧握住她的两个手腕,不让她动弹。 莳七有些绝望,他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她根本无可奈何,就在此时,他撬开了她的牙关,长舌探了进去与她纠缠。 她狠狠的咬了一下他的舌尖,塞德里克一个吃痛,松了对她的钳制。 莳七奋力的挣扎着,挣扎之际,她的手猛地撕开了他身上的黑袍,露出了他精壮的上半身。 她目光怔怔的盯着他锁骨上那处红色的胎记,脑子一片空白。 第二百二十章 神旨(二十七) 他究竟是不是撒迦利亚? 虽然塞德里克和撒迦利亚是双胞胎,可是连身上的胎记都一样么? 更何况,这胎记来历神秘,凡是被神魂选中的人,锁骨之处都会有这么一个红色胎记,如果塞德里克不是,他身上凭什么会有同样的胎记? 莳七咬疼塞德里克舌尖的行为,彻底惹怒了他。 他趁着莳七恍惚之际,粗暴的撕开了她身上的衣裳。 莳七拼命的挣扎着,她并不确定塞德里克就是撒迦利亚,她怎么能轻易将自己交给一个不确定的人! “你这点力气,就像只猫似的。”塞德里克轻易的就钳制住了她,眸底溢出一丝讥讽,毫不客气的说道。 他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横陈的玉体,像在观赏一件无暇珍贵的雕塑。 莳七沉沉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塞德里克,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我有什么好的?” 他扬唇轻笑一声:“我只想知道能把撒迦利亚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他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自己的私密之处探进了两根手指。 莳七一阵惊慌,好不容易平定的心情再次如波澜般起伏,她抬起腿狠狠的踹向塞德里克。 塞德里克飞快的抓住了她的脚踝,眸底溢出几分冰冷:“看来我还真要用些手段了。” 莳七的心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塞德里克指尖一点,莳七便立刻察觉到她的四肢被铐上了锁链,牢牢的固定在床上,整个人呈现一个大字。 “宝贝儿,我本来不想这样对你的,可是你太不乖了。”塞德里克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轻靠在她耳畔低声暧昧的说道。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她如东方绸缎般光滑的大腿,眼底的欲色渐渐变得浓重。 莳七绝望的看着床幔,口中喃喃道:“撒迦利亚……”其实,她也说不清,究竟是在喊撒迦利亚,还是在喊眼前这个和他长得一样的男子。 塞德里克听见了她的在他身下,还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顿时怒火中烧。 他掰过莳七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然后一字一顿道:“你看清楚!现在入你的人,是我!” 言罢,他那如炽铁一般的灼热便狠狠的贯穿了她。 莳七整个人神思恍惚,只是死死的咬着下唇,不肯发出半点声音。 塞德里克看见她的神色,心中的怒意烧得更旺了。 他发狠的用力冲撞着,巨大的感官刺激,让莳七忍不住想要叫出声,可是她还是死咬着下唇,直至唇瓣溢出一抹殷红。 塞德里克眸光一顿,他用手捏着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去。 他的舌尖舔舐着被她咬破的唇瓣,将流出的殷红尽数扫尽,一股铁锈般的腥味在他口腔中化开。 “宝贝儿,你的滋味太美好了。”塞德里克的大掌揉捏着她胸前的丰盈,下身还在飞快的冲撞着。 莳七被他的速度弄得昏昏沉沉的,她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心底满是愧疚与痛苦。 她告诉自己是被他强迫的,可是她居然觉得有些享受。 正是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背叛了撒迦利亚,心底满是对自己深深的厌弃。 也不知过了多久,莳七只觉得自己昏睡了好一阵子,朦朦胧胧转醒之际,她手脚上的锁链已经被解开了。 塞德里克将她从正面抱着,她就这样岔开腿坐在他身上,而他的炽热还不肯放过她。 莳七心底对自己浓浓的厌弃,很快就转移了对象。 她低下头,狠狠的咬着他的肩膀,塞德里克一阵吃痛,却并没有阻拦她,只是身下的动作愈发的凶狠了。 莳七被这剧烈的快感冲昏了神智,她仰着脸尖叫了一声。 塞德里克得意一笑:“宝贝儿,你的声音在床上让我格外有动力。” 他这样讲,莳七的双颊顿时如火烧了一般灼热。 无论他怎样用力,她硬是死撑着不肯再发出半点声音。 他见她这样倔强,忍不住嗤笑道:“你的脾气倒是够倔的。” 莳七根本不理他,沉默不语。 “哼,我倒是不信了。”塞德里克像是和莳七怄气一般,托着她翘挺的臀部,猛地站起身。 “啊!”莳七尖叫了一声。 他猛地站起身,以至于她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在他的大掌,以及那处,反而让他入得更深了。 塞德里克像是掌握了诀窍一般,抱着她在房中走动。 莳七尖叫声不断,以至于最后,她终于精疲力竭的求饶道:“我累了,让我……歇会儿。” “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你一直在享受,累得应该是我才是。”塞德里克故意逗弄着她。 “求你了。”莳七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 她这样的声音,传到他耳中,显得格外诱人。 “我本来只是想尝尝你,现在我后悔了。”塞德里克捏着她的下巴,身下狠狠的顶撞了她一下,笑得轻蔑,“撒迦利亚没资格拥有你,从今以后,你不许再想着他了。” 久久也等不到莳七回应他。 塞德里克瞬间发狠了,他用力的撞了几下,狠狠的道:“说,你以后再也不会想着撒迦利亚!” “快说!” “快,说你以后只属于我一个人。”塞德里克的大掌用力的揉捏着她胸前的丰盈,粗声粗气的命令她。 莳七咬着唇,任由他百般逼迫,到底还是不松口。 塞德里克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也不甘心,他将莳七压在石柱上,疯狂的冲撞着她。 莳七光裸的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石柱,朦胧间,她听见了他一声低吼,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他低沉的喘气声。 塞德里克将抱着莳七,将她扔在床上,然后躺在她身侧,长臂一览将她圈入怀中。 怀里的小东西昏睡了过去。 她连睡觉,都是背对着他的。 他心中一阵气闷,比起撒迦利亚,他到底差在哪里?单论长相,他们长得都一样,为什么她就不肯听他的话? 想到这里,塞德里克强硬的掰过她的身体,迫使她面对着自己。 旋即才满意的笑了笑,“这才对。” 他目光凝着她的睡颜,手指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眼底露出一丝疑惑:“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第二百二十一章 神旨(二十八) 这些日子,莳七就像个禁脔一样,被塞德里克囚禁在这个房间中。 他出现的时候,总是强迫她做些她不想做的事。 他不在的时候,莳七便思索着她该怎么逃出去,这个房间只有一扇门,没到饭点,就会有身披黑色斗篷的魔物送来食物。 有的时候,则是塞德里克亲自带来的。 魔物不过是个高阶魔物,要是从前的莳七,对付起来十分容易,只是现在,她的光明之力,似乎被塞德里克用什么方法困住了。 她在这里,根本无法使出光明之力。 “咔哒”一声,门上被塞德里克用黑暗神力施了咒的锁,被打开了。 莳七坐在床上,眼皮抬也不抬。 她知道,是那只高阶魔物又来送食物了。 身披黑色斗篷的魔物,整个身体都藏在斗篷里,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的样子,他沉默的将人类的食物放在桌上,转身便要离开。 “站住。”莳七斥了一声。 魔物果然听话的停住了脚步。 “你把食物放的得这么远,我没有力气过去。” 魔物沉默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到桌边,端起食物走到莳七的床前,将托盘递给她。 “没有桌子,你就打算让我端着吗?”莳七挑眉嗤笑一声。 魔物端着托盘没有动,莳七也是不理他,更不理会他手中的托盘。 “等一会儿黑暗神回来了,我定要他灭了你。” 魔物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身将食物放在桌上,走到门口,又将门再次锁了起来。 莳七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锁上了门,忍不住叹息一声,他倒是不笨,她还以为这些魔物,不过是些个智商低下的东西,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 不出片刻,魔物又回来了。 这回他手里端着一个小桌子,他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端着放到莳七的床上。 一切做完后,转身便要走。 莳七也没拦他,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难道她一直都要被困在这里了吗? 正当她准备低眸吃面包的时候,却意外瞥见那只魔物的身形一颤,像是触了电一般诡异。 莳七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魔物的身形颤了一颤之后,便走出了房间,将房门上了锁离开了。 她等着那扇门彻底关上之后,便飞快的下了床。 走到方才那只魔物颤了一下的地方,只见那里躺着一颗黑色的珠子。 莳七用手指将那颗黑色的珠子捏起,神色若有所思。 她等了两天,塞德里克终于又来了。 浓郁的黑雾散去,塞德里克的身形显现出来。 他笑眯眯的看着莳七:“宝贝儿,我来看你了。” 莳七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样的场景,塞德里克早已经习惯了,从原先的不甘心,到现在的无可奈何。 她就这样挑战着他的威望,而他却舍不得摧毁她。 虽然这容易到他只需要动动指尖的功夫。 塞德里克哄着莳七和他说话,可是每次都是他一个人自问自答。 终于,莳七不耐烦的道:“要做便做。” 塞德里克心中一喜,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主动的开口要求。 莳七的话音刚落,便被他扑倒在了床上。 不过多时,房间里便一片旖旎,男人粗粗的喘息声以及女人明显压抑着的低吟应和成曲。 “宝贝儿,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塞德里克惊喜的发现,虽然她还是对他很冷淡,可是在床上,却明显要热情多了。 比如,她现在被他压在身下,可她的双腿却主动的环着他的腰,将他压向她。 “再快些。”莳七低声催促着他。 塞德里克重重的顶弄着她:“一会儿你可别求饶。”言罢,他的动作便愈发的凶猛起来。 莳七抱住他的头,将其按在胸口,唇齿间溢出一声低吟。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塞德里克一声低吼中,两人双双达到了顶峰。 莳七累得几乎快睁不开眼,塞德里克确实不一会儿便又恢复了体力。 拉着她继续荒唐。 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她再也没有刚才那么热情了。 “累了便睡吧。”塞德里克放过了她,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莳七睡醒的时候,身侧的床铺早已空了。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饭点。 只听“咔哒”一声,门上的锁被打开了。 依然是那只魔物,他低着头端着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头摆着食物。 莳七笑盈盈的坐在桌前:“今天不用小桌子了,真是太谢谢你了。”魔物没有说话,沉默的将食物放在桌上,端着小桌子就要离开。 莳七抬手拦住了他,笑道:“这些天真是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有件东西想要送给你。” 魔物顿住了脚步。 “你伸出手。” 魔物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伸出了手。 莳七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她将昨天在地上捡到的那颗黑色的珠子扔进了他的衣襟里。 魔物顿时抽搐了起来,他浑身像是触电了一般颤抖着。 莳七眼疾手快的撬开他的嘴,将一根黑色的头发扔进他的嘴里。 那只魔物的嘴里顿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不出片刻,他便倒在地上浑身痉挛抽搐着。 莳七见他自顾不暇,上前扒下他身上的黑色长袍穿上,然后沉沉吐出一口气,佯装镇定的朝门口走去。 出了门,她还不忘将门带上。 奇怪的是,她本以为塞德里克关押她的地方一定会戒备森严,可是她沿着走廊走了许久,也没看见一只魔物。 一直走到房子外头,入眼的赫然是充斥着魔气的黑色花卉。 昨天捡到的那颗黑色珠子,她认出了是之前塞德里克拉着她荒唐的时候,她挣扎之际扯断了他手腕上的一串链子。 魔物似乎很忌讳塞德里克的亲身佩戴的东西,于是当晚她迷惑了塞德里克,拔下了他的一根头发。 本来只是猜测,没想到还真管用了。 她一面想着,一面往前走。 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听到了有人过来的声音。 她连忙躲进了一旁的花丛中,目光直直的盯着来人。 黑色的长袍,金色如阳光般耀眼的卷发,一双暗金色的眸子趋近于黑暗,眉宇间染上几分焦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莳七猛地站了起来,欣喜的喊道:“撒迦利亚!”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旨(二十九) 撒迦利亚猛地转眸看向莳七,眼底布满了欣喜之色。 “我终于找到你了。” 莳七扯了扯裙摆,拨开拦在身前的黑色花丛走向他。 撒迦利亚一把将她拥在怀中,埋在她的脖颈间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后才道:“这里是黑暗魔境,塞德里克的黑暗神力笼罩在这里,我的光明神力比往昔还要弱上许多,趁他不在,我带你离开这里。” 莳七乖顺的倚靠在他怀中,撒迦利亚的身后顿时出现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翅膀展开,朝着阴郁的天边飞去。 “父神,你这些日子究竟去了哪里?” 她很难想象人界的状况,就算她一路上澄清着有人冒充她。 可是事实上,中央教廷的神官尽数被杀,而她这个大主教也失踪了。 “我一直在找你。”撒迦利亚的神色间带了几分冷意,“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塞德里克竟然囚禁了你。” 莳七眉心凝起一抹异色。 他明明是在她失踪之前就消失不见了,为何他却说他一直在找她? 撒迦利亚见她久久不语,以为她是被吓坏了,遂低眸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柔声道:“你放心,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莳七终于看见前方出现了光明神境。 回到神殿,撒迦利亚轻轻将她放下。 莳七抬眸看向他的脸,却意外瞥见他的额头上还有着一道淡淡的疤痕。 她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上去,“这里是怎么了?” 撒迦利亚也抬手摸了摸那道疤痕,眸底溢出几分疑惑:“什么时候弄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莳七的瞳孔骤然锁紧,她这才意识到撒迦利亚身上穿的黑色长袍,而并非金白相间的。 她立刻抬手撕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他的肩膀。 只见上头赫然是一道深深的牙印。 她指尖略有些颤抖的松开了他的衣襟,她难以置信的抬眸看他,她方才初见他时,他瞳孔的颜色是趋近于黑色的暗金色,而他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 所以,撒迦利亚和塞德里克其实是一个人。 “塞德里克和你是什么关系?”她试探着问他。 撒迦利亚眉心浅蹙:“他没有告诉你吗?我还以为他一定会在你面前诋毁我。” “他是你的弟弟。” “是吧,只是他和我的信念完全不同,他一直想吞噬我。”撒迦利亚唇角勾起一抹轻嘲。 莳七有些诧异:“吞噬?” 撒迦利亚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格,哦不,是神格。 如果他们想要独自霸占这具身体,必然要吞噬另一个神格,只是这是建立在其中一方知道另一方的基础上,一般来讲,伴随着身体而生的人格,是主人格。 后来因为外界因素衍生出来的是第二人格。 第二人格一般能够意识到主人格的存在,而主人格却不知有第二人格的存在。 现在撒迦利亚说塞德里克一直想吞噬他,难道撒迦利亚才是第二人格?不,第二神格? “他想吞噬我的光明神力,然后以黑暗统治整个以拉大陆。”撒迦利亚顿了顿,又轻声嘲弄,“就算人类自私又贪婪,可却不至让他们被黑暗统治。” 莳七抿了抿唇,她听出了端倪。 撒迦利亚说的吞噬,不是人格间的吞噬,而是神明间的。 他并不知道塞德里克和他共存于一具身体里,可是塞德里克似乎也不知道。 那么他们俩究竟谁才是主人格? 莳七脑海中思索了一番,缓缓道:“黑暗神一直在搜罗大路上不满一岁的婴儿,有一个村庄甚至尽数被屠灭,躯干和头颅全部消失了。” 撒迦利亚两指轻叠,无意识的下意识捻着,若有所思。 “他搜罗婴儿,应当是为了在短时间内突破黑暗神力吧。只有未满一岁的婴儿最为纯洁,却也最容易被黑化,他只需要让魔物给他们输入魔气,就能培养出比高阶魔物还要强大的婴魔,然后他在吞噬他们,他的神力便可飞快提升。” 这种法子极为恶心。 塞德里克为了击败他,然后魔化整个大陆,早就准备了几千年。 可是他要那些躯干和头颅做什么? “你还记得我问过你那个小男孩吗?村庄里躲过魔物屠杀的小男孩。” 撒迦利亚抬眸思索了片刻,才道:“嗯,有印象。” “他为什么没事?”塞德里克明明是在诺尔摔死之后,才附身的,而且当时她问过撒迦利亚,他只是含含糊糊的说她累了,让她快点睡。 撒迦利亚叹了口气:“那个孩子曾经受过我的祝福,所以一般魔物是拿他没办法的,至于当时不肯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卷入里面来。”可是他还是没想到塞德里克竟然对她出手了。 接下来的日子,莳七一直都在光明神境,撒迦利亚的神格似乎在此时占据了主导地位。 一个多月过去了,也不曾见到他有变换的迹象。 人界的动乱渐渐平息了,不过听光明神使说,黑暗深渊似乎有些不安稳。 她手上的戒指一直处于橙色,逼近于红色的状态。 然而妩姬却迟迟没有出现,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位面存在的神,让妩姬无法进来。 莳七低眸静静的看着人界雨后架起的那道彩虹,在神境看人界下雨,和在人界看,光景全然不同。 “你倒是悠闲。”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莳七回眸望去,只见撒迦利亚,不对,应该是塞德里克正唇角噙着一抹讥讽看着她。 他身上的白袍已经变成了黑色,,头发和瞳孔的颜色也尽数变成了黑色。 “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莳七无言的抬眸望了望他,然后叹了口气。 “村庄那些人的躯干和头颅,被你用来做什么了?” 塞德里克一愣,半晌才道:“春之女神伤了我的额头,他们的躯干和头颅里蕴藏的黑暗气息正好可以修复。” 莳七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塞德里克有些兴奋的说道:“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村庄里这么多的人,竟然蕴藏着强大的黑暗之力。” 所以他说,人类都是贪婪自私邪恶的。 他见莳七不语,遂嗤笑一声:“你以为身为光明神的撒迦利亚又是什么好的?当初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大地女神就是被他吞噬的。” 莳七诧异的看着他,却听到他轻蔑的笑道:“光明神也不光明,这大陆迟早是我黑暗神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神旨(三十) 他的话,让莳七不由一怔。 她听西奈主教曾经说过那么一段尘封的历史,很久以前,人类信奉光明神,可是随着人类生活安逸,他们渐渐不再愿意信仰他了,不止是光明神,以拉上曾经有大大小小的神明,一共七十八个。 只不过,光明神象征着太阳与光明,人们更信奉的是他。 可是渐渐的,人类不再信仰神了,可是没想到随之而来的,便是魔物大肆的侵占以拉。 人类悔不当初,跪求他们亲爱的父神原谅他们,不要抛弃他们。 现在想想,撒迦利亚应该是当初最后一位准备离开的神明,可是怎么就这么恰好的,出现了魔物呢? 魔物的出现,使得光明神如同救世主一般。 这不是很诡异么? 想到这里,莳七目光直直的盯着塞德里克,也许,那个时候,塞德里克作为撒迦利亚内心的渴求,才衍生出来的吧。 “跟我回黑暗深渊。”塞德里克对莳七伸出手。 他见莳七久久没有动作,神色有几分阴冷。 “茉伊拉为什么是容器?”莳七顿了顿又道,“你告诉我,我就和你回去。” 塞德里克轻笑一声:“我将那些婴儿魔化的灵魂禁锢在她体内,她的灵魂和这里的不一样,用她的灵魂做容器,事半功倍。” 原来是这样,莳七略略低眸。 她现在的思绪有些凌乱,撒迦利亚和塞德里克是同一个人,而她的戒指早在当上大主教的那一年,便已经变成了橙色。 后来的两年中,便一直没有任何变化。 之后,戒指由橙色变深,并趋近于红色,似乎是在遇见了塞德里克之后。 这也就是说,塞德里克作为撒迦利亚的另一个人格,也是她攻略的对象。 塞德里克发现,这一回,她变得十分乖顺,似乎也不再抗拒他了,这让他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喜意。 回去黑暗深渊的路上,莳七便有意无意的问他的话。 她发现,他和撒迦利亚两个人,在其中一个人格掌控身体,而另一个人格陷入沉睡的时候,沉睡的一方醒来时候,似乎会脑补这其中发生的事。 比如,之前塞德里克掌控身体,并将她禁锢在魔境的时候。 撒迦利亚便一直以为,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找她。 又也许,在他沉睡的时候,他做了梦,而梦里的他一直在找她,总之,说起来,这一切都很有意思。 “塞德里克,我之前听说,以前在以拉,一共有七十八个个神明,是么?” 莳七抬眸看着他,轻声问道。 塞德里克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对!” 莳七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时候,你也在吗?” 塞德里克一怔,犹豫了片刻才道:“当然了,作为弟弟,我还劝告过撒迦利亚,人类都是贪婪自私的,享受着他们的供奉,迟早有一天,他们会亲手将他拉下神坛,可是撒迦利亚不信。” 莳七有心点出,他和撒迦利亚更换人格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诡异的事情。 比如,上回塞德里克变成撒迦利亚的时候,他身上的黑袍还未换掉。 可是话到嘴边,她还是没有说出来。 撒迦利亚温和,可心底还是有黑暗的倾向,这点,塞德里克也曾经说过。 而塞德里克,他性格偏执,残暴。 如果让他知道,他只是撒迦利亚的衍生出来的一个人格,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这里,莳七到底还是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在黑暗深渊的这段时间,莳七比之前乖顺很多,塞德里克却还是怕她会被撒迦利亚带走,于是在她身上下了黑暗神咒,只要她离开黑暗深渊,他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莳七有些无言的看着他,其实,他和撒迦利亚都是一个人,就算下了这道神咒,撒迦利亚觉醒的时候,该带她走还是会带她走,他一样察觉不到。 算了,还是不和他说这个了。 塞德里克最近的心情很好,总是兴冲冲的。 直觉告诉莳七,这其中似乎和以拉大陆有关,她有心捉住一只魔物,可无论她怎么逼问,那只魔物就是不肯说。 因为身上有了道黑暗神咒的原因,塞德里克很放心她在黑暗深渊闲逛。 这段时间,莳七将整个黑暗深渊都逛遍了,她发现,原来黑暗深渊的格局竟然和光明神境大抵一样。 就连那座神殿,也是一模一样,除了光明神的神殿,是金色的,而黑暗神的神殿则是黑色的。 过了段时间,塞德里克又一次变回了撒迦利亚。 他发现了莳七身上残留的欢爱痕迹,周身的气场当时就变得瞬间冰冷,莳七冻得牙齿都打着颤。 撒迦利亚的一双金眸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成黑色。 当他敛去一身的寒意的时候,莳七已经跪在地上,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撒迦利亚有些愧疚,立刻将她拥在怀中,低头在她眉眼间落下细密的吻,声音里满是愧疚与温柔:“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莳七冻得话都说不利索,缩在他怀中取暖,半晌才恢复正常。 “父神,你为什么会拥有风雪女神的冰冻之术?”莳七抬眸凝着他的脸庞,轻声问道。 光明神的神力是如太阳般耀眼的光明之力,可是他方才动怒的时候,散发的神力,将整个神殿的温度降了数倍。 她猜想,他一定吞噬了风雪女神。 撒迦利亚眉心一怔,思索了半晌,却没想通。 是啊,他怎么会拥有风雪女神的冰冻之术呢? “大地女神去了哪里?” “她走了,去了别的世界寻找信仰她的人类了。”撒迦利亚笑了笑道。 莳七瞧出了他的疑惑,更加坚定了她心中的猜想,塞德里克说他吞噬了大地女神,而现在撒迦利亚的反应,似乎全然不知。 撒迦利亚似乎正在往黑暗的路上一步步靠近,而且,现在塞德里克占据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如果放任这样,撒迦利亚距离被塞德里克同化,或是吞噬的时间也会越来越近了。 “风雪女神被你吞噬了,大地女神也是。” 无论哪一方都不能被吞噬,不然她功亏一篑。 她的话让撒迦利亚彻底愣住了,莳七咬了咬牙,指着下方的一片人界土地说:“让它变得龟裂吧。” 第二百二十四章 神旨(三十一) 撒迦利亚神色僵硬,抬起手,指尖隐隐传来几分颤抖。 良久,他的手掌心释放出一道黄色的光束,直直的照向莳七手指的那片土地。 紧接着,那片土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得龟裂。 撒迦利亚的眸底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他低声喃喃着,“怎么会?” 莳七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吞噬了大地女神和风雪女神。”其实应当不止她们两个,当初大大小小的七十八个冥神,真正离开的有几个,谁也不知道。 春之女神逃过了当初的一劫,却在回来的时候,被塞德里克吞噬了。 唯一可以确信的就是,那个时候的撒迦利亚,已经魔怔了。 他甚至都不记得他吞噬了大地女神。 可是塞德里克知道,也许塞德里克的意识恰好就是在撒迦利亚魔怔的时候,开始觉醒了。 不然这样秘辛的事情,塞德里克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莳七现在算是明白了,撒迦利亚的心底还是残存了一缕善念,他心里在抗争着,可他的神格还是逐渐黑暗化了。 所以塞德里克才会如此频繁的出现。 她曾经试探过麦伦,麦伦当时的反应很有意思。 他唇角的笑意先是一瞬间的微凝,旋即又恢复了平日里笑眯眯的模样:“其实光明与黑暗,向来不都是同宗同源的吗?” 莳七一愣,麦伦居然知道! 可他居然从未表现出来,甚至于,每回莳七见到他,他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不过也是,撒迦利亚独独留了麦伦在身边,其他的神使早就被打发到遥远的光明荒原去了,上千年也见不到一回。 麦伦在撒迦利亚身边的时间也挺久的了。 他似乎是在人类那场叛变之前,便开始一直跟着撒迦利亚,只不过那时,他还只是个神仆。 麦伦见她久久不语,遂微微一笑道:“你若是深爱父神,理当爱他的全部,其实父神的性格,在你初来光明神境的游戏时,不就早已现出端倪了?” 莳七抬眸直视着他。 麦伦抬眸看了看不远处扑棱着翅膀飞起的白鸽,淡淡道:“于我而言,父神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会一直信仰他,这才是真正的信仰。” 言罢,他低头理了理身上金色的腰带,转身便走了。 莳七有些震惊于他最后的那句话,无论撒迦利亚是黑暗还是光明,他都会一直信仰着他。 麦伦信仰的不是光明,而是撒迦利亚这个神。 如果当初麦伦能在人类背叛神明的时候,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也许撒迦利亚就不会黑暗化了吧。 只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撒迦利亚听了莳七的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的手掌,久久没有开口。 莳七一把抱住他,柔声道:“放下过去吧,有我,你又何必执念于其他人类的信仰与否。” 撒迦利亚依旧没有开口,却收紧手臂,将莳七紧紧的圈在怀中。 “这个世界是光明的,当初背叛你的那些人类,他们早都成了黄土。”莳七抬起双手,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颊,神色认真,“撒迦利亚,你不该拿那些人的错误,来惩罚这个大陆上一代又一代的人类。” 他不能再因为这段记忆将自己黑暗化了,这样他会被塞德里克吞噬的。 “你这样惩罚他们,又何尝不是在惩罚你自己呢?” 莳七轻叹了口气。 撒迦利亚神色惶惑,像一个极其不安的孩子一般。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莳七面前露出这样的神色。 “不要再纠结他们了,我会心疼的。”莳七踮着脚尖,他在唇角轻柔的落下一吻。 撒迦利亚眉心的怅然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荡然无存。 他紧紧地将莳七抱在怀里,脸埋在她的脖颈间沉沉的吸了一口,轻声道:“好。” 自那之后,撒迦利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变成塞德里克,他对待人类的态度也变了些许。 撒迦利亚不让莳七回去人界了,他直接挑了西奈主教成为了新的大主教。 由光明神使麦伦亲自前去传达光明神的神旨。 西奈主教神色有些悲伤:“姬儿她……真的已经遭遇不测了吗?” 麦伦微微一笑道:“父神挑中了她作为伴侣,她现在已经在光明神境,拥有了神格。” 西奈主教顿时激动地泪流满面,成为父神的伴侣,这是多大的荣耀! 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成了父神的伴侣! 人界一片欣欣向荣,中央教廷从五国挑选了神官,何西亚神殿再次步入正轨。 姬儿大主教被光明神挑选为伴侣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以拉大陆,大陆上的人开始称呼她为光明女神,在她之前游历过的地方,甚至有人给她修建了小型的神殿,每当有人信仰,并向她祷告的时候,她总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力在逐渐变得强大。 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的安稳着,可是莳七的心里却总是有种不安的感觉。 如果撒迦利亚的心里不再执念于从前的事,那么塞德里克还会有存在的必要吗? 莳七的思维陡然陷入这么一个怪圈中。 塞德里克本身就是撒迦利亚黑暗化的衍生,如果撒迦利亚从此不再黑暗化了,塞德里克是不是渐渐就是在他体内消失? 她猛地低眸瞧着手上的戒指,戒指都过去这么久了,戒指还是维持着原来的趋近于红色的橙色。 塞德里克消失了吗? 莳七心中一颤,浑身有些颤抖。 她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她神思恍惚的回到她在光明神境居住的神殿,脑海中不停地过着塞德里克那张脸。 她捂着脸,有些崩溃。 为什么要有两个人格,是她间接的毁了塞德里克的存在。 莳七有些懊丧的坐在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也没见撒迦利亚回来。 心中突然燃起一股不好的念头,她猛地站起身去找他。 整个光明神境逛遍了,也不见他的踪影。 就在此时,麦伦找到了她:“黑暗深渊的峡谷,裂开了一条口子。” 莳七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麦伦顿了顿又道:“父神,应当去了黑暗深渊。” 塞德里克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神旨(完) 黑暗深渊的峡谷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成千上万的魔物从裂口中涌出,奔向原本光明的人界。 变故也就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内,魔物在这片土地上肆虐。 莳七站在九重天的神殿往下看,浓郁的黑色雾气已经遮蔽了本来的空气,整个人界见不真切。 她吩咐麦伦守在神殿里,自己则动身前往黑暗深渊。 魔物附身在本身就心存恶念的人身上,壮大然后扩张。 莳七心中十分焦急,好不容易赶到了黑暗深渊,就被扑面而来的巨大魔气弄得眉眼难以睁开。她强撑着不适,释放光明神力笼罩在自身的周围,魔物们忌惮她身上的光明神力,并不敢上前。 凭着记忆,来到黑暗神殿,果然看见塞德里克身披黑色的斗篷,如墨似的头发一夜之间长至腰侧。 他神色淡漠的坐在神座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在神座的扶手上。 “你还是来了。” 他的语气平稳,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甚至没有任何情感。 莳七抿了抿唇,低眸看着脚尖,继而抬头道:“收手吧。” 塞德里克冷漠的眸光缓缓扫向她,不疾不徐的道:“为了撒迦利亚对么?”他的手指把玩着一串金色的珠链,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做了个梦,我其实只是撒迦利亚衍生出来的神格,是他的恶念。” 莳七一怔,塞德里克知道了? 她咬了咬下唇,摇头道:“你就是他,不分彼此。” 塞德里克将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声音轻的仿佛来自于天际。 “嘘,你听我说完。” 他的手里依旧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串金色的珠链,莳七认出了是撒迦利亚手腕上的那串手链。 “梦里,他似乎不再需要我了,我快要消失了,我很害怕,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我奋力的挣扎着,可是像是有什么桎梏着我一样。” 塞德里克说到这里,忍不住轻笑一声。 “我怎么会是撒迦利亚衍生的神格,这太可笑了,我就是我!” 他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莳七:“撒迦利亚就是个废物!我能做到他做不到和不敢做的!” 莳七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轻声道:“塞德里克,没人要让你消失,你信我好吗?” 塞德里克的神色骤然柔软了几分,就在这个空当。 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在一瞬间变成了暗金色,一头黑色的长发也隐隐泛着金色的光彩。 莳七蹙了蹙眉,试探的问道:“撒迦利亚?” 她话音刚落,塞德里克彻底变回了撒迦利亚,他看见莳七,立刻道:“你赶紧离开这里,塞德里克已经疯了。” 莳七一怔:“撒迦利亚,你怎么会……” 撒迦利亚唇角溢出一丝苦涩:“其实,在他刚才夺回我的身体的时候,我并没有沉睡,而是意识清醒的被困在身体里,是他将所有的事告诉我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又再次变回了塞德里克。 塞德里克眸光阴冷的瞧着莳七:“你知道,善与恶相遇了,哪个会存活吗?” 莳七抿着唇,片刻才道:“塞德里克,你不要做傻事好吗?没了撒迦利亚,你也会消失的。” 他闻言,登时扬声大笑。 “你还会关心我么?”他笑得眼角都泛了泪光。 塞德里克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后,扬手在神殿中布下一个幻境。 他一把拽过莳七,强迫她看着幻境里的场景。 幻境里呈现的是现在的人界,只见无数魔物前赴后继,他们侵占了不少人类的身体,并开始用残暴的手段将一些没有恶念的人类撕裂。 大主教带着神官们不停地祷念。 虽然清除了部分魔物,可还是远远不敌。 塞德里克嗤笑道:“他们之所以会被附身,都是因为他们心存恶念,就像他们信仰的光明神一样!心存恶念就该信仰我黑暗神!” 他低眸看着一言不发的莳七,靠近他耳边轻声道:“我得不到的,撒迦利亚又凭什么能得到。” 莳七猛地抬眸,双手紧握着他的手。 “如果你要消亡,我愿意陪你一起,是生是死,是永恒还是湮灭,我只想和你一起。” 塞德里克一怔,眼底的戾气渐渐隐去,只剩下几分疑惑。 他本以为她会抗争的,她一向不喜他,她的心里从来都是撒迦利亚。 可是现在,她为什么…… 莳七看出了他的疑惑,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柔声道:“撒迦利亚就是你,你就是撒迦利亚,我深爱的人,我会爱他的全部,无论什么我都接受,你怎么这么傻,和自己吃什么醋。” 塞德里克骤然蹲下了身子,抱着胀痛万分的头,神色痛苦。 莳七被他的变故下了一跳,他怎么了。 塞德里克浑身抽搐,冷汗不一会儿就布满了他的额头,纵然如此,他还是颤抖着声音道:“你骗我的。” 莳七跪坐在他身边,俯身将他抱住,她的眸光瞥见幻境中已是炼狱的人界,心底不由轻叹一声。 “我不骗你,你太痛苦了,如果你选择消亡,记得带上我。”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戒指突然变成了红色,一缕神魂涌入她的体内。 塞德里克抽搐的越来越厉害,他的眸子一会儿变成金色,一会儿变成黑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渐渐平定下来。 莳七抬起上身,怔怔地看着他。 他的头发现在是暗金色的,瞳孔的颜色也是暗金色,整个人的气质既有撒迦利亚的温柔,又有塞德里克的阴冷。 “你……”莳七只吐出这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唇角扬着一丝笑意:“我既不是撒迦利亚,也不是塞德里克,我就是我。” 莳七有些恍惚,他们这是合二为一了? 他一把将莳七拥在怀中,宠溺的笑着:“你方才说,愿意陪我一起消亡,是真的吗?” 莳七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郑重的点了点头。 纵然撒迦利亚和塞德里克合二为一了,可他也回不去了。 他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我太累了。” 莳七微微一笑,与他十指相扣,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两人仿佛两只交颈的天鹅,濒临垂死。 自他体内瞬间散发出两个神的神力,足以毁灭整个以拉大陆,刺目的白光自黑暗深渊刺出,瞬间覆盖了整个大陆,不过多时,万物归于宁静。 他在湮灭之前,低眸亲吻着她的眉眼,西珀尔,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呢?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来世,我一定先找到你。 第二百二十六章 阴曹(一) 鹅毛般的雪在夜幕初降的时候纷纷扬扬地飘了下来,巍峨的皇城一夜之间白了头。长长的宫道上已不见半个人影,灯火阑珊的宫灯点亮着清寥的夜幕。 一声尖叫打破了静谧的夜色,紧接着,推搡声、吵闹声、哭喊声直直飞上层霄,整个椒房宫乱作一团。 宫女太监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吵得魏辛夷耳膜如同炸裂一般的疼痛。 她神思恍惚的跪在布满了积雪的庭院中,皑皑的积雪漫过了她的膝盖,她只身着一件单衣,嘴唇被冻得发紫。 那个说要和她做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男人,站在廊檐下,此刻的眉宇间,盛满了化不开的厌恶。 他身披玄色的大氅,大氅下的臂膀,还拥着一个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 真是可笑,该哭的是她不是吗? 文帝的眼光如飞刀一般割在魏辛夷的心上,她低眸轻笑了一声。 “贱妇魏氏,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魏辛夷抬眸平静的看着院中,被搜出来的所谓的证据,红花麝香,于身怀有孕的人而言,皆是虎狼之药。 “那些东西,臣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只是皇上现在深信淑妃,臣妾无论怎么辩解,皇上定然不会相信。” 就在此时,她一向信任的大宫女毓秀,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太监拖着来到她身边。 毓秀跪在地上,不理会魏辛夷看向她的目光,兀自的磕着头:“求皇上放过容妃娘娘吧。” 她的头重重的磕在冰凉的青砖上,只两三下,就磕出了血。 魏辛夷的心中陡然生出几分荒谬之感,她目光里满含着难以置信,“毓秀你……” 还未待她说完,便听到毓秀不停地为她求情:“容妃娘娘也是太过于在意皇上了,娘娘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渴求皇上的垂怜,皇上不知,娘娘有多少回深夜中辗转反侧,流泪到天明,可皇上总也不来,娘娘才一时糊涂。” 文帝气得脖颈间青筋暴起,只听他暴喝一声:“贱人住口!” 事到如今,魏辛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毓秀,早就生了二心。 她垂眸轻笑一声:“毓秀,枉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待,还想着让我兄长,为你说门好亲事。” 毓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陡然掉落下来。 热泪滴在积雪上,灼出一个个空洞。 毓秀低头擦了擦眼泪,咬着牙道:“娘娘的恩情,毓秀没齿难忘,可毓秀还是悔恨,如果当初能在娘娘糊涂的时候拉娘娘一把,那么淑妃娘娘的皇嗣也就不会死了。” 魏辛夷的一颗心,仿佛被这凛冬渐渐冻住了一般。 她听见淑妃颜如玉满含悲痛的哭腔,不由讽刺的勾了勾唇角。 文帝见她这样,怒火中烧,抄起一旁太监手里的汤婆子便狠狠朝魏辛夷砸去。 魏辛夷并没有躲闪,被汤婆子砸了个正着,猩红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她恍恍惚惚的一头栽倒在地,朦胧间,却听见文帝冷漠的声音传来:“来人,把她弄醒。” 不出片刻,只听“哗啦”一盆冷水泼下,将她从头到尾浇了个遍,湿漉漉的长发和单衣紧裹在身上,寒风一吹,魏辛夷冻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这些忠心护主的好奴才,问什么都说定不是你,倒是你这个大宫女还有点良知!” 文帝的目光如鹰隼般凌厉。 “朕要你,亲眼看着他们死在你面前!” 魏辛夷浑身发抖,上下牙抖得直打颤。 她自问对待宫人,向来都是恩威并施、宅心仁厚的,只是单单出了个毓秀。 凶神恶煞的太监将一个个她宫里的宫女太监,拖到她面前杖毙。 她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了她面前,猩红的鲜血将皑皑的积雪染成了红色,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淑妃颜如玉用帕子掩唇轻泣,可眼底却满是胜券在握的笑意。 文帝低头柔声安慰着她,一面冷声下令宫人狠狠的打。 雪满庭变成了血满庭。 魏辛夷捂着下坠剧痛的小腹,冷汗涔涔。 颜如玉眸光凌厉的瞪了眼跪着的魏辛夷,哽咽着道:“皇上,你饶了容姐姐吧,怪只怪臣妾福薄,无缘和那孩子做成母子。” 这话一出,文帝愈发的痛恨心如蛇蝎的魏辛夷,同时也更加怜惜善良的颜如玉了。 他心疼的轻抚着她的脸颊:“玉儿这样纯善,后宫又这样险恶,朕一定护你周全。” 言罢,他目光冷冷地盯着魏辛夷,轻启薄唇:“贱妇魏氏,残害皇嗣,心比蛇蝎,朕不能容,褫夺封号,贬为答应,当庭杖杀!” 魏辛夷平静的听完他的话,忍不住嗤笑一声。 都要杖杀了,还褫夺封号,贬为答应,真是多此一举。 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走上前,一脚踹在她的背上,魏辛夷被踹的扑在地上,吃了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积雪。 两个嬷嬷往手里哈了口气,便眉目狰狞的高高扬起杖棍。 手起棍落,不知过了多久,魏辛夷已经感觉不到臀部的疼痛了,小腹传来阵阵剧痛,像是有只小手,在她的腹中疯狂的搅着。 身下一热,魏辛夷惨白的脸上满是震惊,吊着的最后一口气戛然而止。 莳七缓缓睁开了双眼,正瞧见廊檐下那两个柔情蜜意的人。 这具身体怎么这样虚弱,浑身冰冷,她似乎感觉不到下本身的存在。 一个嬷嬷本来见魏氏已经不行了,可一眨眼,魏氏怎么又睁开了眼。 她给另一个嬷嬷使了个颜色,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劲恶狠狠的打着魏氏。 莳七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在慢慢将她挤出体外,她脑子有些懵,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炷香之后,她飘荡在空中,寒风袭卷着鹅毛般的飞雪,她看着椒房宫连夜抬出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才确信无疑,她死了。 她连这具身体都还没捂热,就死了。 想到这里,莳七忍不住腹诽,这陆辛,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她一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死了! 前后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莳七有些怅惘的坐在高高的宫墙上,有种位面,叫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所以,她就先在这晃荡两天,等着陆辛带她回去吧。 真是出师不利。 第二百二十七章 阴曹(二) 莳七在皇城中晃荡了好些日子,也不见陆辛带她回去。 她心痒痒的,便撬开了戒指上的小暗格,唤出了陆辛,陆辛眸光淡漠的瞧着她,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何事?” 莳七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你一送我过来,我就死了,这个位面已经失败了。” 陆辛皱了皱眉,半晌才道:“没有失败,你继续往下推进就是。” 莳七一愣,她都成鬼了,还没有失败? 她长长叹了口气,既然他说没有就没有把。 陆辛低眸看着她无奈的样子,薄唇抿了抿又道:“深宫旧苑,这皇城中藏着无数的冤魂,你的道行太浅,竟然没有被吞噬。” 莳七勾着唇角轻笑一声:“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 陆辛抬手轻点在她的眉心,顿时一股白光顺着他的指尖涌入她的体内。 莳七只觉得通体舒畅。 “送了你五十年道行,自保应当是没问题了。”陆辛的单手负于身后,淡淡道。 莳七撇了撇嘴,才五十年,想她之前有过三千年的道行,五十年塞牙缝都不够。 不过这话她自然是不敢和陆辛说的。 陆辛也不多待,交代完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莳七平白多了五十年的道行,若非碰上百年道行的厉鬼,不然她在这皇城中,也算得上一个有能力的鬼了。 说实话,魏辛夷的死相真的很难看。 披头散发的,身上的单衣被血水浸红了大半,脸色惨白如纸,倒是唇色,因为死前被咬破了,诡异的红。 莳七叹了口气,真是第一回碰上这么丑的壳子。 其实说起来,魏辛夷尚未入宫之前,在京城中未嫁的闺秀中,才情、容貌和品行,都乃翘楚。 纵然是十六岁初入宫门,也是艳压群芳,盛宠三年而不衰。 她和文帝最好的时候,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出入文帝处理政事的养心殿而不必通传,每当文帝处理奏章的时候,她便在一旁研磨伺候,红袖添香,盛宠之时,就连皇后都对她忌惮不已。 可是偏偏的,本该是她最大敌人的皇后,却也是待她亲如姊妹。 原因无他,皇后曾是当年太后为防外戚做大,掌控文帝,特意挑选了一个三品无实权的官员家的闺女。 皇后贤良淑德,未出阁的时候,执掌中馈更是一把好手。 只是皇后的容貌,却稍显平庸了些。 故而,帝后大婚三年,文帝除去初一十五,其他时间去坤宁宫留宿的日子,竟然十个手指数的过来。 皇后自知自己娘家势力不行,她更是得不到文帝的宠爱,三年来十次,真正做那档子事的,更是寥寥无几。 魏辛夷进宫后,冠绝六宫,一年内便从正七品常在升至正四品容华,风头可谓一时无两。 皇后也曾忧虑过,照魏辛夷这个受宠的态势,她这皇后之位,拱手让给魏辛夷是迟早的事。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魏辛夷竟然主动向她投诚,冠绝六宫却不骄不躁,反倒规劝文帝要雨露均沾,更是劝文帝要多去坤宁宫。 魏辛夷盛宠的时候,是大周后宫最为风平浪静的一阵子。 只是好景不长,在魏辛夷盛宠的第五年,冒出来一个叫颜如玉的女子。 若说魏辛夷的长相是清淡如霜,颇有点风雪寒梅的傲骨,那么颜如玉便是清清湖水中绽放的新莲,娇艳却又不失纯洁。 莳七脑海中过着魏辛夷留下来的记忆。 这个叫颜如玉的女子,就是手段了得的穿越女。 莳七推测,她未穿越过来之前,大概率是个白莲花,将天下皆恶我独善演绎的出神入化。 她先是装出对后宫的荣华富贵半点也不感兴趣,甚至抱病迟迟不侍寝,却在盛夏,阖宫前往玉华台避暑时候,恰好在湖边戏水时被文帝撞见了。 颜如玉佯装惊慌失措,羞羞答答的样子,惹得文帝一阵怜惜。 她光着脚站在湖边的卵石上,嫩生生的脚趾忍不住蜷缩在一起,似是脚下的卵石弄疼了她的双脚。 文帝眸光直直的盯着她赤着的脚,继而上前将她打横抱起。 从此,这个叫颜如玉的女人,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走进了文帝的视线中,正式开始了和魏辛夷争宠的道路。 想到这里,莳七忍不住轻笑一声,果真是白莲穿越,众女都得退散。 就像她在顾北调那个位面曾看到的一句话,刻意的黑丝远不如不经意间露出的白皙脚踝,一切性感都要显得毫不费力。 颜如玉初识文帝之际,便是将这一套用的出神入化。 莳七忍不住叹了口气,魏辛夷到底还是比不过算计男人为终身职业的白莲穿越女。 从前随意出入养心殿,和文帝琴瑟和鸣的佳话,也都成了她魏辛夷后宫干政的原罪了。 纵然如此,未到最后一根稻草压下,魏辛夷还是念念不忘着文帝,深夜想起这些事,她总是给文帝找了无数个开脱的借口。 毕竟她信他的一张嘴。 信他真的会和她相濡以沫,举案齐眉。 可文帝不仅仅是个男人,男人的嘴本来就靠不住,更何况他还是个帝王。 不过既然她这个位面并没有失败,那她倒要陪这个颜如玉好好玩玩了。 想到这里,莳七便从宫墙上飘了下来。 冬日的天总是青灰色的阴天,偶尔倒也有好天气,只是现在身为厉鬼的莳七并不喜欢,纵然现在已经多了五十年的道行,不出幺蛾子,基本可以在这深宫横着走了。 可她到底是个鬼,对艳阳高照的晴天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她在空中飘着飘着,就飘到了颜如玉居住的昭阳宫。 颜如玉现在风头正盛,楚楚可怜的对文帝抱怨身体总是不适,文帝便怜惜她,不必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莳七飘进了昭阳宫,穿过好几个忙碌的宫女身体。 一进内室,便瞧见颜如玉正歪在美人榻上,脚边是烧着银霜炭的炭炉,整个屋内暖意融融的。 莳七勾了勾唇角,多了五十年的道行就是不一样,之前她靠近颜如玉,总是被她身上佩戴的佛珠给挡到五米外,怎么也近不了身。 现在她就站在颜如玉的面前,浑身没有半点不适。 颜如玉突然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薄被,蹙着柳眉道:“怎么突然一阵冷风。”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阴曹(三) 莳七笑盈盈的往她身边一坐,对着她的脖颈便吹了口气。 颜如玉顿时缩了缩脖子,柳眉微蹙,厉声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门帘子漏了逢?” 一旁的宫女韶光闻言,立刻走出内室,她看着和门缝贴合的帘子,不由皱了皱眉,却还是掖了掖殿门口的棉门帘子。 倒是内室擦拭花瓶的小宫女打了个颤,低着头手都有些发抖。 莳七看出了端倪,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她在颜如玉的宫里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因为文帝下了朝便过来了。 他乃真龙天子,身上的真龙之气让她不得近身。 莳七漫无边际的在皇城中晃荡,御花园中突然窜出来一只凶神恶煞的鬼,这只鬼身穿太监服,双颊高高肿起,舌头长长伸了出来,脖子处是一道深深的血痕。 他的道行有六十几年了。 小太监阴测测的逼近莳七,想要吞噬她。 莳七一怔,一巴掌甩过去,小太监便被她拍飞了。 小太监愣愣的坐在地上,像是没想到一个女鬼,脾气居然这么坏。 莳七面无表情的飘着,准备离开。 小太监看着她的背影,却哇的一声哭了,莳七心中烦躁,到底还是回过头去看他,“你哭什么?” 小太监也不理她,自顾自的嚎啕大哭,他眼眶中留下两行血泪,看着怪瘆人的。 莳七一脚踹了过去,不耐烦道:“还想吞噬我,胆子不小啊你!” 小太监被她踹的趴在地上,哭得更厉害了:“我……我活着被人欺负……没想到死了……死了也要被鬼欺负……” 莳七轻笑一声,一手薅过他的头发,冷声道:“别给我装疯卖傻!你六十几年的道行,可别告诉我光会哭就能在这深宫晃荡了这么久不被吞噬!” 小太监一看被她看破了,跐溜从地上翻了起来。 他原先确实想把眼前的女鬼骗到面前,然后趁其不备吞噬掉,可现在看来,女鬼比他还精明。 他抬手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泪,嘻嘻笑道:“我的好姐姐,小弟不过是开个小玩笑,姐姐莫怪。” 莳七嗤笑一声:“谁是你的姐姐,你死了六十几年了,我才死不久。” 小太监愣了愣,挠了挠脑袋,登时恍然大悟:“你不是那个容妃吗!怎么道行都赶上我了!” 莳七自然不能说是陆辛给她开得外挂。 她佯装恶狠狠的瞪着他,阴测测的笑着:“你看不出来我是厉鬼?我都吞了好几只鬼了,你要不要也试试?” 小太监吓得哆嗦了一下,死了短短几日,便吞了别的鬼,将自己的道行提到了五十年,这女人太恐怖了。 不过容妃死的太惨了,当时盛宠的时候,冷宫里那些女鬼们就说容妃登高必会跌重,果然! 他们这些鬼,早就把皇城划了地盘,一旦有不属于这一片的鬼出现,吞掉没商量。当鬼当得太久了,他们大部分时间,是在猜测哪个宫的妃子到头了,哪个宫又要死人了。 莳七正要往前走,却骤然停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太监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是问自己:“我叫华清。” 莳七朝他勾了勾手指,华清便屁颠屁颠的上前套近乎,“容妃姐姐有什么事吗?” “你死了这么多年,怎么不去投胎?” 一般被黑白无常勾魂走的,都是没有执念的,死了就是死了。 可是能留在阳间继续做孤魂野鬼的,要么是杀生害命之仇以至怨念颇深,要么是因果未消。 之前她还是小狐狸的时候,曾遇到过一只鬼,那鬼在年轻的时候,借了四十千给他的同僚,可是他同僚发迹之后,直至他死去,都没有把钱还了。 那鬼还是人的时候,秉着不欠人、也不能被人欠的原则,惦记着四十千惦记了一辈子。 后来他死了,就是因为这四十千迟迟未还,因此特意求阎罗王让他投胎,去讨要这四十千。 于是乎,他就投胎成了欠钱人的儿子,吃穿用度的花费刚好满四十千之后,他便暴毙了。 而华清死前应当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舌头伸的老长,脖颈间还有一道深深的勒痕,看着应当是被人勒死的。 一提及这个,华清的脸色顿时阴了下来,虽然他本来就是阴着的。 不过莳七却明显感觉他周身阴风阵阵。 “杀生害命之仇一日未报,我便一日不去投胎。” 莳七叹了口气:“你要找的是谁?” “当朝皇帝的生母,太后董氏。” “她去魏元山持长斋了。” 华清冷笑一声:“心里有鬼,当然不敢回来。” 莳七见他不肯多说,便未在多问。 倒是华清见她要走,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笑嘻嘻道:“容妃姐姐,你被淑妃害死,就不想报仇?” 莳七睨了他一眼:“若是不想报仇,我早就投胎去了。” 她顿了顿,眉梢扬起一丝狠厉:“淑妃、文帝,一个也跑不掉!” 华清顿时抚掌大笑:“这就对了!” 莳七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华清笑嘻嘻道:“容妃姐姐,我瞧着你也是个厉害的主儿,光凭咱们自己,肯定报不了仇……” 莳七淡淡打断了他的话:“你想说什么?” “我带你去见个人,完了咱们就算是一边儿的了。” “人?” 华清猛地拍了一下嘴:“瞧我这都六十几年了,也改不了,不是人,是位娘娘。” 不是人,那不就是鬼了? 莳七将信将疑的道:“你莫不是诓我,等我和你去了,你们一伙便吞了我?” “哪儿能啊!我和那位娘娘要找的是董氏,你要找的是董氏的儿子文帝,算是一边的了吧!”华清急急忙忙解释,“再说了,一般小鬼,我才不理他们,我这不是看你死了还没过头七,就吞了人五十年道行么!” 这话倒是提醒了莳七,她还没过头七呢! “怎么样?”华清见她久久不语,眼底满含期盼的望着她。 莳七想了想,决定去见一见这位什么娘娘。 华清一路上喋喋不休,他神神秘秘的看着莳七:“你身上有个鬼胎。” 莳七一愣,魏辛夷死前好像确实是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只是那时候已经迟了。 华清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心中难受,对安慰她道:“那孩子死的时候还太小了,除了一腔的怨气,没有意识的。” 说着这里,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难怪你能吞掉别的鬼,一下子多了五十年道行,他也帮了你不少。” 第二百二十九章 阴曹(四) 莳七知道华清是误会了,事实上,她现在一只鬼都没有吞掉。 华清一面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话,一面将她往冷宫的方向带。 冷宫不过是宫中对静心苑的通称。 越是临近冷宫,便越是能觉得这个地方阴气极盛,若说皇城其他宫殿的上空是青灰色的阴天,那么冷宫的上空便是隐隐可见黑色的怨气,几乎快遮天蔽日。 当然,寻常的肉眼凡胎是看不见的。 华清小声道:“丽贵妃是先帝时期的宠妃,你应该听说过吧。” 莳七微微颔首,先帝宠妃丽贵妃,宠她的时候,可为了她连着半月不上朝,吃穿用度堪比皇后。 先帝废后的诏书早已拟好,就摆在养心殿的书案上,只待她生下皇子。 “她道行颇深,听说已有四百八十年了。” 莳七神色一震,丽贵妃的道行居然这么深! 估计再修个几百年,便可飞升成鬼仙了。 “一会儿你到了她面前,万不要提孩子二字。”华清低声嘱咐道。 莳七大抵猜出,丽贵妃的孩子应当是她化作厉鬼最深的执念吧。 冷宫里除了活人,还有些怨气颇深的厉鬼。 她们看见莳七,皆是纷纷一愣,想来是认出了莳七,却没想到她这么短时间就有了五十年的道行。 静心苑,处在皇宫的最偏僻一隅。 华清带着莳七,沿着静心苑一条纵伸的小径,直直走到最里面的一个阴气深重的宫殿。 每当有新的妃子搬进这个宫殿,不出两日,便死了。 因为是冷宫里的妃子死了,倒也无人问津,拖出宫扔去乱葬岗就算了事了。 莳七一走进这个昏暗透不进半点光亮的宫殿,隐隐瞧见正前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媚态如风的美艳女鬼。 华清连忙给女鬼行了个礼:“丽贵妃娘娘,奴才带了容妃前来见您。” 女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染着正红色蔻丹的手指,华清会意,连忙道:“奴才告退。”言罢,他给莳七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慌,然后便退了出去。 丽贵妃轻抬眉眼,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莳七。 “和谁人有仇?”她打量完了,便低下了双眸,漫不经心的开口。 “董氏之子文帝,还有昭阳宫姓颜的贱人。”莳七不卑不亢的答道。 丽贵妃一听董氏二字,眉眼间登时溢出一丝凌厉:“好个聪慧的丫头!竟然敢算计本宫!” 莳七低眸淡淡道:“并非算计娘娘,文帝难道不是董氏之子吗?” 丽贵妃冷哼一声,斥道:“伶牙俐齿!” 莳七低着头,轻声道:“辛夷愿为娘娘一尽犬马之力,只求娘娘为辛夷报仇。” 丽贵妃红色的指甲轻轻敲击着椅子的扶手,嗤笑道:“文帝乃真龙天子,比之董氏,还要不好对付,本宫为何要帮你?” “因为,辛夷可助娘娘一报血海深仇。”莳七忽然跪在地上。 “董氏长居魏元山持长斋,娘娘如囚笼之鸟,只能在这深宫守着董氏回来,可辛夷却有办法让董氏归京。” 丽贵妃的眼底掠过一丝兴致:“说来听听。” “娘娘圣明,敢问娘娘可知董氏的兄长,庆国公?” 丽贵妃神色有些不耐:“庆国公谁不知道,想当初,本宫未曾进宫前,庆国公还有意上门求娶于本宫。” 莳七微微一笑:“娘娘从来就没想过,庆国公的三位结发妻子,她们嫁入庆国公府,为何命不假于人世?” 丽贵妃一愣,眸色有些怔忪。 旋即,莳七就听到她扬声大笑,殿中顿时阴风四起。 “原来如此!本宫就说董氏这贱人,为何在本宫初进宫时便处处针对本宫,本宫还以为她是嫉妒本宫得宠!其中缘由竟是这样!”丽贵妃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莳七笑着低了低眉。 文帝和魏辛夷最好的时候,几乎什么事都愿意和她说。 虽然这种深宫苟且之事,文帝没脸将出口,可到底是他的心结,一次醉酒后,便拉着魏辛夷嚎啕大哭,将这等秘辛的事全盘托出。 这也正是让魏辛夷一直深信文帝待她是不同的原由。 丽贵妃忽然飞身飘到她面前,长长的指甲轻轻的划在莳七的脸颊上。 莳七此刻若还是人,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定会让她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听见丽贵妃轻笑一声道:“脸蛋倒是个好脸蛋,不过与本宫相比,就差得远了。” 莳七心底思索着该如何回应她的话。 还未待她开口,便听到丽贵妃继续道:“死前弄得这么狼狈,做了鬼也是极其丑陋的模样,倒是叫人怪怜惜的。” 丽贵妃话音刚落,便一挥衣袖,一阵白光之后,莳七低眸便瞧见自己身上的血衣变成了月白色百褶裙,上头还绣着朵朵水莲。她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脸,果然,脸上光滑细腻,三千青丝也被梳成了发髻,似乎和魏辛夷盛宠时的仪态万方别无两样。 丽贵妃回了椅子上坐下,轻笑道:“本宫不过是给你下了道障眼法,让你看上去不至于那样狼狈,你若想变回死前惨样,只需拔掉头上的金簪便可。” 这才是真正的福利啊! 莳七心中一喜,终于不用顶着魏辛夷惨死的模样了。 这算是和丽贵妃彻底结盟了。 “多谢娘娘。” 丽贵妃目光落在莳七的小腹上,轻声道:“你腹中已有胎儿。” 莳七一愣,这可不是她提起的,是丽贵妃自己提的,那么说起这个,应当无妨吧? 想到这里,她小心翼翼道:“是,只是这孩子在辛夷断气前便没了。” “可惜,若是你死在他前头,倒是可养成鬼胎,那时候你的道行便可事半功倍。”丽贵妃轻声叹了口气。 莳七低了低双眸,没有说话。 她其实能感受到身体里,除了她本身之外,还有一股怨气。 丽贵妃突然抬眸道:“本宫倒是听过有个法子,可让他孕育成鬼子,就是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莳七抿了抿唇:“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法子?” “暂且先不与你讲,等本宫确定可行再找你吧。” 丽贵妃说完这句话,抬眸看着莳七良久,才轻声叹息道:“若是运气好,你们母子还可相聚,本宫就没你这么好运气了。” 第二百三十章 阴曹(五) 魏辛夷头七的那天,莳七曾想过去吓吓颜如玉,可是没想到她连昭阳宫都不得近身。 颜如玉虽说是穿越女,可架不住心中有鬼,前一天便让人出宫去丹慈寺请了一尊菩萨和方丈手抄的经书回来,对外倒是说为远在魏元山的太后以及文帝祈福。 惹得文帝心中愈发的怜惜她了。 消息传到坤宁宫的时候,皇后邵南枝冷笑一声:“这样明显的作态,皇上都看不出来,当真是色令智昏!” 一旁的大宫女暮秋连忙走到门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才小声道:“娘娘,仔细隔墙有耳。” 邵南枝眉目间流出一丝讥讽:“辛夷妹妹走了,颜如玉那贱人,下一手定是冲着本宫来的。” “今儿是容妃娘娘的头七,她若是在天有灵,回来将淑妃带走倒好了。”暮秋压低了声音说道。 一说起这个,邵南枝神色隐隐有些哀伤。 她轻叹了口气:“不知交代阿丑的事情,他办得怎么样了。”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打起帘子便进来了,他先是行了个礼,而后小声道:“娘娘,都办妥了。” 邵南枝微微颔首,今日是辛夷的头七,她想祭拜她。 纵然到此时,暮秋还有有些犹豫:“娘娘,奴婢还是觉得太冒险了些,要不然……” “不可!”邵南枝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从前辛夷妹妹在的时候,本宫受了她许多恩惠,你要知道,当时就算她要这皇后之位,皇上也是会应下的,可她却没有这样做,于情于理,本宫都理当送她一程。” 是夜,子时。 莳七本是和丽贵妃商量接下来该怎么把太后董氏逼回京的,耳边却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喊她,断断续续的,“辛夷……妹妹……黄泉路上……冷……我……给你……” 她一愣,丽贵妃倒是微微一笑:“想来是有人祭拜你呢。” 莳七抬眸看了眼丽贵妃,又看了眼华清。 只见华清羡慕道:“容妃姐姐真好,死了也有人记挂着,哪像我,死了六十几年了,一张纸钱都没收到过。” 莳七低了低眸,心中疑惑:“我去看看。” 循着声音,莳七来到了御花园一个很偏僻的角落。 只见一个身披薑黄色斗篷的女子跪在那里,她身前是一个炭盆,还有一方小小的案几,案几上摆着祭奠她的饭菜和香烛。 女子手执黄表纸钱,一张张的放入烧着火的炭盆中。 不远处,一南一北站着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莳七认得他们,他们是皇后身边的暮秋和阿丑。 是邵南枝在祭拜她? 莳七靠近了些,便听见邵南枝低声道:“辛夷妹妹,你只管安心投胎,颜如玉那贱人,我一定把她给你送下去,为你报仇!” 邵南枝手中的纸钱几乎快烧完的时候,暮秋便急急忙忙小跑过来。 “娘娘,有人过来了。” 阿丑连忙过来收掉地上的炭盆香烛和祭品,邵南枝看着尚未烧完的纸钱和摆上没多久就撤掉的祭品,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邵南枝三人急急忙忙的离开后,地上还是掉落了几张黄表纸钱和一个香囊。 来人是个小太监,他提着羊角宫灯,蹲下身捡起地上邵南枝匆忙离开时掉落的香囊,小太监闻了闻香囊,又仔细的辨认着香囊上头的花纹,不由得喜上眉梢。 莳七飘在空中,静静地跟在他身后,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小太监左拐右拐,在一座假山后头,找到了一个身披斗篷的女子。 女子见到他,立刻低声问道:“怎么样?” 小太监摇了摇头:“没看到人,倒是捡了个香囊。”言罢,他便将手中的香囊递给了女子。 女子接过一看,笑了笑道:“倒叫她溜得快,不过有这个也足够了。” 小太监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那半夏姑姑,娘娘说的……” “放心,自然少不了你的。”女子轻笑一声。 小太监一想到以后的前程,美滋滋的赔笑。 两人分别之后,莳七便紧跟着半夏,半夏是昭阳宫的人。 她现在进不了昭阳宫,不过半夏自己出来,被她找上吓死,就不关她的事了! 想到这里,莳七唇角勾起一丝轻笑。 当鬼吓人,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半夏。”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半夏一愣,立刻回眸。 这一回眸,险些把半夏吓个半死。 只见她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位锦绣华服的女子,那熟悉的眉眼,赫然就是死去不久的容妃! 半夏死死的咬着下唇,一动也不敢动。 撑不住眼睛干涩,她忍不住眨了一下,眼面前的华服女子却不见了。 半夏浑身僵硬了半晌才恢复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再也没见到容妃了。 她长长舒了口气,只当自己是臆想。 半夏转过身,一个身着血衣,披头散发的女鬼猛地出现在她面前。 “啊——”她声嘶力竭的尖叫着,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眼面前的厉鬼,下身还在淅淅沥沥的滴着血,脸色惨白如纸,可那嘴唇却是红得诡异。 半夏吓得哭了起来,蜷缩着抱着膝盖往后退。 “容妃娘娘!不是我害你的,你不要找我啊!” 莳七低着头,阴测测的盯着她:“蛇鼠一窝罢了。” 半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面哭一面给她磕头:“是淑妃害得你,你去找她,求娘娘放过奴婢吧。” 莳七惨白的脸上扬起一丝诡异的笑:“先带你走,再带颜如玉,凡是害过本宫的人,一个也跑不掉!” 半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听莳七的话,登时一口气没提上来,昏死了过去。 莳七正玩得起兴呢,没料想她这么不禁吓,失望的撇了撇嘴。 她上前准备拿过半夏手中的香囊,却闻见一股骚臭味,莳七捂着鼻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居然吓尿了。 她抢过半夏手中的香囊,又去找方才那个小太监,如法炮制,成功吓昏了小太监。 翌日,阖宫便流传昨夜容妃回来了,御花园一个扫地的小太监和昭阳宫的半夏姑姑都因撞见容妃,吓得疯疯傻傻的。 半夏逢人便拉着人家,状若神秘:“容妃回来报仇了。” 紧接着惊恐的哭喊着:“跟我没关系啊!不要找我!” 颜如玉听韶光说着外头的传言,气得将桌上的杯盏尽数扫到了地上。 第二百三十一章 阴曹(六) 邵南枝一早,便听宫里人说昨夜容妃回魂了。 她拿着金簪的手微微一顿,怔忪的看着镜中的自己。 暮秋站在她身后帮她挽着发髻,低声道:“只可惜,那半夏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便被昭阳宫的人带走了。” 邵南枝轻笑一声:“若真是辛夷妹妹显灵,现在最怕的,当是颜如玉了。” 暮秋微微一笑:“报应不爽,应该的。” 邵南枝心中感触良多,昨夜辛夷妹妹真的回来了吗? “娘娘今天要戴哪个香囊?” 邵南枝想着事,漫不经心的回答道:“就昨天那个雪落红梅的吧。” 暮秋连忙去妆奁中找,任她左翻右翻,也不那只绣着雪落红梅的香囊,她心中一急:“娘娘,那只香囊不见了。” 邵南枝一愣,和她一起在屋子里找了起来,连昨夜披着的斗篷都拿过来抖了抖,也不见香囊。 “坏了,不会是昨夜落御花园了吧。” 邵南枝停下翻找的动作,皱着眉道:“你让阿丑去找找。” “是。” 等了一个时辰,阿丑才回来,邵南枝一见他的脸色,便明白了他没找到。 “罢了,你注意着点,此时不能搅得沸沸扬扬。”邵南枝沉吟片刻,才徐徐道。 “是,奴才知道了。” 翌日,邵南枝醒来时,便瞧见枕边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只雪落红梅的香囊,她拿起香囊,喃喃道:“辛夷妹妹,你回来了是吗?” 头七那天,给莳七烧纸的除了皇后邵南枝,还有那次在昭阳宫看见的那个小宫女。 而魏辛夷的家人,烧纸给她的,一个都没有,魏辛夷因谋害皇嗣褫夺封号、降为答应,最后当庭杖杀在椒房宫。 连带着魏辛夷的父亲兄长也被牵连了,双双被贬去了岭南。 他们现在估计怨她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想着头七给她烧点纸钱。 淑妃病了,病势汹汹,文帝心疼不已,连夜守在昭阳宫,可淑妃还不见有转好的迹象,一直高热不退。 文帝勃然大怒,将手边的茶盏抄起来便砸向跪了一地的太医:“庸医!一群庸医!朕要你们何用!” 太医们诚惶诚恐的齐声道:“皇上息怒。” 一旁的韶光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引得文帝侧目。 “你有什么话便说!” 韶光咬了咬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奴婢只是觉得蹊跷。” “说。” “倒也不是旁的,奴婢只是疑心,昭阳宫不干净。” 文帝厉斥一声:“放肆!” 韶光连忙磕头,哭道:“皇上,纵然娘娘宅心仁厚,可那容妃不是,她毒害皇嗣,死得罪有应得,可娘娘确实是容妃头七那日便开始发热的。” 文帝沉沉吐出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 “贱人魏氏,真是死了也不肯悔改!” 韶光低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可眼底却掠过一丝笑意。 那两个被莳七吓疯了的太监和宫女,不久就被人发现一个淹死在井里,一个被发现吊死在房梁上了。 小太监死了就死了,没什么执念,被黑白无常带去投胎了。 可那个名叫半夏的宫女,变成了鬼,满腔的怨气要来找莳七报仇,却被莳七吞了,新鬼而已,莳七吞了她,修为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过半夏的因果找错了,她曾经确实是帮颜如玉出谋划策过,故而莳七吓疯了她,是构得上因果的。 可半夏死了,却不去找将她推入井中的人,反而来找莳七。 被吞了也是活该! 文帝的动作很快,第二天,昭阳宫前就摆上了法事,若是一般超度,只是水陆道场,可这回文帝打定主意要魏氏灰飞烟灭,她不是不肯投胎非要回来祸害玉儿么!他就要她永远都没有来世! 莳七猜想颜如玉装病就是为了找人驱鬼。 案台上摆着燃起的三根长香,一张黄符纸上写着她的生辰八字,那道士手执桃木剑,一剑戳穿那张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老道选在了午时作法,正是阳气最为鼎盛的时候。 在冷宫的莳七顿时觉得一阵头痛,浑身像是被炼狱的烈火灼烧一般,她忍不住跪在地上,喘着粗气,面容痛苦,长长的指甲死死的插在地上。 华清见状,登时吓坏了。 丽贵妃抿了抿唇,手指上的红色指尖突然变得一寸长,一股让人窒息的阴气笼罩着整个大殿。 她声音回荡在殿中,阴森森的。 “老道!你捉鬼不看因果,倒是不怕地府的阎罗王找你!” 在昭阳宫前的众人听不见丽贵妃的千里传音,老道挥舞着桃木剑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震惊,四百八十年的厉鬼! 他敛去眼底的惊讶,收回桃木剑,捻了捻一把雪白的胡须。 老道和寻常的江湖术士不同,他确实是有点本事的,便是碰上这只四百八十年的厉鬼,他倒也能敌上一敌,只是这只厉鬼的话确实是提醒了他,他之前一直召唤这只要收的鬼来,可是那鬼却迟迟不来。 他自然不知其中因果。 不过既然有因果,他还是十分有原则的。 文帝见老道收了手,立刻问道:“敢问天师,恶鬼可降服了?” 张天师故弄玄虚的捻着胡须,缓缓道:“启禀皇上,贫道已用符咒压制住,整个皇城又有皇上真龙天子坐镇,再厉害的厉鬼也不敢出来了。” 这话倒是说的文帝龙心大悦。 张天师眸光微闪,他要不是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才不肯揭这张榜呢! 等这次还了债,他就往南境走,这皇帝的头顶上悬着黑气,想来民怨已经积累良多。 华清见莳七缓过来了,立刻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丽贵妃皱了皱眉道:“看来得尽快帮你养育鬼子了。” 这日,文帝上朝的时候,莳七便远远的守在金銮殿外头,等着庆国公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文帝近来的真龙之气比之往昔要弱了几分。 莳七坐在汉白玉栏杆上,抬眸看着冬日青灰色的阴天,撇了撇嘴,这几天颜如玉的病好了,她和文帝定是夜夜*,龙津都到了颜如玉的体内,也难怪文帝的真龙之气有些衰弱了。 下了朝的朝臣们三三两两的走出金銮殿。 莳七抬眸朝人群看去,搜寻着庆国公。 她目光流转之际,却意外对上一双清冷的眸子,那人目光似是若有若无的朝莳七看了一眼,一袭官袍衬得他身材颀长,微抿下垂的薄唇使得他整个人不怒自威。 他的目光只是扫了一眼莳七这里,一瞬便无意的移开了。 戒指上的玉石微微闪了一下,莳七一怔。 是他,左相卫朝? 第二百三十二章 阴曹(七) 说起来,左相卫朝也是极有说道的一个人。 他面如冠玉,霁月清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现年二十有八,却尚未娶妻。 京城中说亲的人几乎快踏破了他府邸的门槛,不为别的,单论他相貌堂堂、以及他位极人臣之势。 可左相卫朝不仅没有娶亲的意思,府里甚至连个通房都没有。 久而久之,京中便开始沸沸扬扬的传闻卫朝好男风。 众人深以为然。 卫朝其人,寒门出身,无父母兄弟,孑然一身。 他在朝堂之上,也是刚正不阿,常常因为直言进谏,惹得文帝龙颜大怒,可他却不甚在意,许是在他看来,文官死谏,武官死战吧。 文帝刚登基之时,根基甚弱,也是个善于纳谏的好皇帝。 卫朝就是当时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可以这么说,文帝能够在登基短短五年之内,便集权于帝王之手,卫朝在其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当时,少年天子十八岁登基,同为十八岁的卫朝辅佐其侧,而今已有十一年之久。 只是,近几年的文帝,早已不如初登基的时候圣明了。 他刚登基的时候,就算卫朝的进谏惹得他勃然大怒,可等他气消了后,便会仔细思考卫朝进谏的是否有道理,多数情况,文帝气过之后,都还会听取卫朝的意见。 </center 可这几年,文帝已经越来越不耐烦听卫朝的谏言了。 他甚至在三年前提拔了颜如玉的兄长为右相。 鸟尽弓藏之日,似乎已渐渐临近。 莳七敛了敛宽大的袖口,徐徐跟上了卫朝。 卫朝单手端于腹前,缓缓走下汉白玉的石阶,莳七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当然,她也并没有忘掉她来的目的,庆国公。 她只是想跟着卫朝。 像是一种眷恋。 出了长兴门,卫朝便坐上了他自家的马车,莳七咬了咬唇,到底还是停住了,她这次是为了庆国公而来,并非卫朝。 她沉沉叹了口气,卫朝是个凡人,而她是只厉鬼,人鬼殊途,这次的任务到底该如何完成。 卫朝坐在马车内,微微阖上双眸假寐,食指与拇指轻轻捻着袖口的花纹,声音清冷:“回了吧。” 马车的车轮缓缓而动,莳七目送着这架稍显朴素的马车驶出了她的视线。 莳七回眸望向三三两两走出长兴门的群官,庆国公在其间显得格外显眼。 他今年约莫着已有五十八岁了,可面色却像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子,眉目舒朗,风流倜傥。 他身高七尺,稍显消瘦,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整个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中年男子成熟的魅力。 莳七微微侧目,这样丰神俊朗的男人,也难怪了。 她连忙跟上了庆国公。 庆国公的马车和卫朝的比起来,就要奢华很多了。 莳七跟着他上了马车,马车里一共坐了庆国公、他的小厮,以及他们看不见的莳七。 莳七一坐上马车,小厮就紧了紧衣裳,嘀咕道:“怎么有点冷。” 一回到庆国公府,管家便迎了上来:“老爷,太后娘娘遣了人从魏元山送了些特产过来,还有修书一封、一套文房四宝。” 庆国公单手负于身后,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小厮听了笑嘻嘻道:“太后娘娘对老爷真是看重,知道爷惯爱文房四宝,故而每回都会搜寻一套送给爷。” 文房四宝、特产和修书都被管家送到了书房,庆国公看了眼特产,只留下一套文房四宝,特产便让管家分给几房了。 管家走后,庆国公便坐在书案前,拆开书信。 莳七也凑到了他身边,书信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不过就是些问候的话语。 她看了几眼便觉得没意思得紧。 案几旁的炭炉中烧着红彤彤的银霜炭,整个书房室暖如春。 庆国公收好书信,紧接着就拿起那套文房四宝,莳七漫不经心的看着他,只见他拿起一方砚台,在底部轻轻一抠,一个暗格便出现了。 他从暗格中掏出一张卷成卷的纸张。 莳七见状,连忙凑了上去。 庆国公将那张纸展开,只见上头空白一片,他站起身,将那张空白的纸放在炭炉上烤了烤,不一会儿,纸上便显出密密地簪花小楷。 莳七低头一看,这一看不要紧,饶是她脸皮厚,也是不禁羞涩万分。 纸上的内容放浪无比,措辞极其挑逗大胆。 她硬着头皮看完了,忍不住摸了摸脸,她是鬼,应该不会长针眼吧。 庆国公唇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将这张纸上的内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这才小心翼翼的将纸锁在了一个木匣之中。 莳七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那木匣子里,已经有了厚厚一沓。 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真是荒唐,亲兄妹竟也能生出这样的念头。 入夜,庆国公并未去哪个侍妾姨娘的院子歇息,而是歇在了书房。 庆国公渐渐睡去,莳七便蹲在他身前,轻轻吐着阴气。 阴气混着他的呼吸,便被他吸入体内。 庆国公已是年过半百的人了,阳气早就不如少年郎鼎盛,加之他在熟睡间,阳气也是不如醒着时旺盛,莳七只吹了几口阴气,庆国公的印堂便有些发黑。 莳七却并没有停手,仍然继续的吹着阴气。在庆国公印堂发黑,眼眶周围一圈都是乌青色的时候,她便停住了。 莳七站起身,满意的点了点头。 翌日,庆国公骑马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城。 莳七知道,正是她吹给他的阴气,让他倒了霉。 丽贵妃自然也听说了此事,她有些犹豫道:“董氏贪生怕死,她躲在魏元山这么些年都不肯回来,单单是庆国公摔断了腿,她就能回来了?” 莳七笑了笑道:“也未必,自然还有往下的筹谋。” 丽贵妃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文帝应当并没有将太后董氏和庆国公两人之间苟且的事告诉过颜如玉,毕竟这件事一向是他的心头刺。 莳七沉吟片刻,董氏虽然贪生怕死,可心里到底对庆国公有着变态般的占有欲,否则也不会连着暗地里弄死他三个结发妻子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阴曹(八) 正逢当月十五。 坤宁宫内,皇后邵南枝正坐着,平静的盯着那一桌摆好的饭菜,暮秋低着头垂手站在一旁,小声问道:“娘娘,要不要吩咐小厨房再将饭菜热一热。” 邵南枝轻笑一声,眸底俱是嘲讽:“不必了,皇上不会来了。” 暮秋连忙安慰她:“不会的,皇上一定是在养心殿批折子,估计一会儿就过来了。” 话是这样讲,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阿丑早在养心殿通往坤宁宫的必经之路上守着了,只待文帝一来,他便回来通风报信。 可这都多久了,阿丑还不回来。 邵南枝缓缓站起身,漠然道:“这月初一,皇上就没有过来。” 暮秋咬了咬唇,看着自家娘娘,有心安慰,可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又是半个时辰,阿丑疾步走回了坤宁宫。 他撩起帘子走进屋内,暮秋一见他,眼睛一亮:“皇上来了?” 阿丑摇摇头:“杨公公来了。” 暮秋脸色一白,杨公公乃文帝身边的大总管,皇上没来,他倒是来了,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不过多时,殿外的小宫女便进来通禀:“娘娘,大总管求见。” 邵南枝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痕:“快请进来。” 杨公公走了进来,给邵南枝低低行了个礼:“奴才拜见皇后娘娘。” 邵南枝笑盈盈道:“大总管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杨公公微微一笑道:“皇上说,让娘娘不必等了,先行用膳歇下吧。” 暮秋下意识问道:“皇上是晚些过来吗?” 邵南枝眉眼间俱是和善的微笑:“劳公公走一趟,皇上日理万机,自然是国事重要。” 杨公公见邵南枝十分有眼色,遂笑了笑,可心底却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个皇后,当得还不如一个正二品妃,稍微有点圣宠的妃子,都比她有脸面。 乖顺,怕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阿丑,替本宫送送大总管。”邵南枝笑着道。 待阿丑和杨公公走后,邵南枝唇角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她冷声道:“跪下!” 暮秋一愣,旋即立刻跪在地上。 “知道错了吗?” 暮秋点了点头:“知道错了。” “哪儿错了?” “不该擅自插嘴。”暮秋低着头,神色有些愧疚,“求娘娘处罚。” 邵南枝叹了口气,俯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我知道你是好心,可咱们在这宫里处境艰难,只得万事周全,方能自保。” 母家根本不得皇上重用,她一无圣宠,二无子嗣,当真是当了个憋屈的皇后。 一炷香后,阿丑才从外头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暮秋道。 阿丑对邵南枝道:“奴才方才顺路打听了一下,皇上本是朝咱们宫过来的,只是半路被昭阳宫的人拦住了,说是淑妃不舒服。” 邵南枝冷哼一声,真是意料之中的事。 暮秋满脸不悦:“淑妃不舒服,去太医院寻太医便是,皇上过去管什么用。” 邵南枝轻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是夜,邵南枝手中握着那只绣着雪落红梅的香囊,久久无法入睡。 突然,房中一阵冷风,邵南枝一愣,抬眸愣愣的看着房间。 银台上的烛火不安的摇曳着,邵南枝看了一眼在外室守夜的小宫女,喃喃道:“辛夷妹妹,是你吗?” 莳七飘在空中,顿了顿,便现了身形。 寻常的小鬼,是无法和人通的,可她道行已有五十年,与人通还是可以的。 邵南枝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华服女子,熟悉的眉眼让她一阵欣喜。 她猛地站起身,欣喜道:“辛夷妹妹,你真的回来了。” 莳七微微颔首:“我一直都在。” 邵南枝见到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怕,反而问她为何不去投胎。 莳七有些感触,在这深宫之中,魏辛夷能有邵南枝这个密友,确实是难能可贵。 从坤宁宫中出来,已是子时了。 夜空中状若银盘的圆月,洒了一地的清辉。 莳七心中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循着华清指给她的路,去了左相府。 她在左相府门前转了转,犹豫再三,终是进了府中。 左相府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一座府邸,没有任何一个鬼魂。 之前的庆国公府,她一进去便看见角落里的两只鬼,那两只鬼直勾勾的盯着她,十分戒备。 那两只鬼也就十来年的道行,身上还穿着死前的丫鬟服,下半身鲜血淋漓的,似乎也是被杖毙的。 庆国公府中也有些镇宅驱鬼的东西,不过只能防五十年道行以下的鬼,对莳七却是无用的。 可左相卫朝的府邸,却是十分干净。 干净的让莳七心底陡然生出几分怪异之感。 她顺着抄手游廊缓缓往前走,终于看到了一个院子里还亮着灯。 左相府不大,也就是二进的院子,下人总共才十来个。 她循着光亮走进了院子,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左相府有些诡异。 除了太过于干净之外,她的鼻息间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也不能说熟悉,总之让她觉得有些诡异。 她站在窗前,往里头看去,可屋内却空无一人。 案几上的烛火摇曳着,在地上投下几分阴影,屋中的炭炉中的银霜炭早已燃尽熄灭,很明显,主人似乎早已离开。 真是奇怪,她方才明明逛遍了整个府邸,也不见卫朝在别的地方,她看着这个院子还亮着灯,便确定他是在这里,可是他也不在这里,这都子时了,卫朝总不至于出去了吧。 莳七抿了抿唇,旋即便飘进了屋内。 她看着案几上的书卷,鼻尖又是那股似熟悉不熟悉的气味。 她低头看着那本摊开的书卷上头用颜体标注的心得。 忽然,她听见门扉被人推开的声响。 莳七立刻转身,便看见卫朝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他神色淡漠缓缓穿过她的身体,坐在了书案前的椅子上。 卫朝手执湖笔,在书卷上继续写下心得体会。 书案上摇曳的烛火跳跃着,昏黄的烛光印在他清朗的侧颜,莳七一时间怔住了。 当她反过来了时,已经过来了还一会儿了。 她想了想,还是离开了这里。 左相府处处透露着古怪,方才卫朝出现,她居然没有发觉,还是听见了门声才反应了过来,当真是怪异。 第二百三十四章 阴曹(九) 近来庆国公霉运不断,先是从骑马摔断了腿,接着便是染上了风寒,风寒好了没几日,睡了二十来年的拔步床竟是轰然塌了,本来就断了双腿,躺在床上休养的庆国公,再次被倒塌的拔步床砸断了胳膊。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月,寻道士和尚驱了邪,庆国公府上的几房儿媳纷纷前往寺庙祈福。 庆国公身上的霉运才渐渐消散。 说起来,庆国公是文帝的亲舅舅,文帝自小也是跟庆国公亲一些。 只是无意中撞破了亲舅舅和自己母亲之间的苟且之事,文帝对庆国公的态度一向矛盾的很。 若说皇后邵南枝最得文帝圣心的是哪点,那便是她向来很乖顺懂事。 文帝连着两月的初一十五都没有去坤宁宫,自己都有些愧疚,故而特意挑了个日子去了坤宁宫。 邵南枝一见他,面上带着端庄的微笑,上前行礼。 文帝笑着将她扶起,两人真像个恩爱夫妻一般,用了晚膳后,便梳洗准备歇下了。 文帝身穿亵衣,坐在床上,手中捧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 邵南枝则坐在妆奁前,将发间繁重的首饰一一卸下,文帝抬头之际,正巧瞥见邵南枝那一头乌黑浓密的青丝,铜镜上隐隐阴着她稍显模糊的面容。 文帝放下书卷,缓缓走到邵南枝身后,目光缱绻的望着她的一头秀发。 手掌温柔的轻抚着她的青丝,“皇后的三千青丝,阖宫当是无人可比。” 邵南枝微微一笑道:“三千青丝变华发,皆是烦忧所扰。” “皇后这是怨朕来的少了?” “臣妾不敢,能得皇上垂青,臣妾心中已是感念万分。”邵南枝低眸浅笑。 文帝轻轻叹息一声,皇后的付出他自然看在眼里,只是他能许她皇后之位,便再不能许她他的宠爱。 邵南枝低着头,眸中一闪而过一丝讥讽。 她缓缓站起身,淡声道:“夜已深了,皇上明早还要上朝呢。” 邵南枝越是这样,文帝心中对她的愧疚便越深。 宫灯已熄,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文帝的手便搭在了邵南枝的腰上,缓缓向下。 不过多时,浅吟低喘,一室旖旎。 在文帝的一声低吼中,屋内陷入了平静。 黑暗中,邵南枝唇角扬起一丝嘲讽,她的乖顺,换来他难得的临幸,她就连那楼里的伎子都不如。 文帝的大掌轻轻在邵南枝曼妙的身体上游走,他靠在她耳边轻声道:“舒服吗?” “皇上……”邵南枝娇嗔一声,可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文帝低低笑了两声,他的这个皇后,相貌平平,可这身子却是与她相貌不匹配的曼妙,就连她的声音,在熄了灯后,都是勾人的紧。 翌日一早,邵南枝在文帝起身时便起来了,此时外头的天还未亮。 她一面低头帮他理着衣袍,一面道:“臣妾听闻庆国公近来不太好。” 文帝漫不经心的答应一声。 邵南枝抿了抿唇,心跳有些快:“到底还是身边没个知冷暖的人,光凭院里那些侍妾,哪能照料的好。” 文帝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唔。” 邵南枝见文帝没反应,心跳的更快了,她转到了文帝的身后,服侍他穿衣,低头道:“母后远在魏元山,若是知道庆国公近来不好,又得劳心了,到时候偏头痛又要犯了。” 文帝骤然转眸看她。 邵南枝却是睁着一双杏眸,眼神有些迷茫:“皇上怎么了?可是臣妾弄得稍紧了?”说着,她伸手便要去弄文帝腰间的腰带。 文帝一手拦住了她的动作,薄唇微抿,半晌才笑了笑:“甚好,不必弄了。” 皇后说的应当是母后对亲兄长之间的担忧劳心,只是他多心了。 不过皇后这番言论虽是糊涂了点,可确实是提醒了他,庆国公身边,确实缺个知冷暖的发妻。 文帝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扳指,暗暗思忖,母后现在远在魏元山,若是庆国公身边有了娇妻,自然就不会再想和母后苟且了。 文帝的动作很快,当日便让人找了适合婚嫁的世家贵女。 武英侯旁支有个姑娘,因父母去世,连着守孝六年,耽搁了说亲的年纪,等到孝期过了已是二十岁的老姑娘了。 二十岁,便很难有人上门说亲了,加之父母去世,家道中落,高不成低不就,更是难嫁出去。 一来二去,现年已是二十有四了。 翌日早朝,文帝便下旨,将这姑娘赐婚给了庆国公。 圣旨一下,满朝哗然,没有人猜得透文帝究竟在想什么。 消息传到莳七耳中时,她也是微微一愣,她本来是想逼董太后回京,可却没想到文帝动作这样快,这样不是平白害了一个姑娘吗? 莳七心底有些愧疚,丽贵妃却是嗤笑一声:“倒也未必,在你看来是进了火坑,在她看来却不一定。” 无论如何,莳七还是让一个小鬼带路,去了那个被赐婚的姑娘家。 她飘在窗前,静静的看着屋内的状况。 屋中那个还梳着少女发髻的女子正怔怔的看着桌上的圣旨,一旁的奶娘早已泣不成声,一个劲儿的说道:“姑娘可算是熬出头了。” 莳七的心中有几分复杂,二十四岁和五十八岁,其中隔了整整三十四年。 庆国公的年纪都可以做这姑娘的祖父了,可一道圣旨,却将她赐婚给了庆国公。 良久,她才听到女子轻笑一声,眼底的悲凉却是难以遮掩:“既然嬷嬷也觉得我是熬出头了,那便是熬出头了吧。” 莳七抿了抿唇,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虽然圣旨是文帝下的,可主意是她出的。 莳七心里失落的无以复加,她盘算了一切,却漏掉了其中一环,就拉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进来。 她飘在空中,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到了卫朝的房中。 卫朝正坐在烛火前看着书卷。 莳七静静的看着他,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个被赐婚给庆国公的姑娘,她欠了她。 “现在知道后悔了?” 屋中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男声,莳七一怔,目光怔忪看向卫朝,是他在说话? 第二百三十五章 阴曹(十) 卫朝放下书卷,徐徐转眸凝着莳七,神色淡漠。 莳七略有几分迟疑:“你在和我说话?” 卫朝淡淡开口:“你们总说因果,不肯投胎,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肯将那些罪孽深重的人交给地府。” 莳七蹙了蹙眉:“难道这是错的么?” “并非如此,而是罪孽深重的人,自然有惩罚他们的方式,你们滞留在阳间,时候久了,便成了游魂,不能转世,难道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卫朝神色平静的看着她,声音恍如流淌在山间的清泉,冷意瑽瑢。 莳七轻笑一声:“本宫倒是不知,左相对阴阳鬼魂一事,也颇有见解。” 卫朝低了低眸,拿起书卷继续看着,并不再开口。 莳七被他说得心中有些发堵,她直接坐在了卫朝的书案上。 脑海中满是方才那个姑娘悲凉的眼神。 莳七摇了摇头,因果因果,究竟什么因什么果! 她在左相府又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并没有和卫朝打招呼。 屋中最后一缕阴气消失后,卫朝放下手中的书卷,眸光静静的盯着门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庆国公被赐婚的消息,很快就快马加鞭的传到了魏元山。 董太后正跪在蒲团上,双眸微微阖着,岁月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虽然她已经五十四了,可远远看上去,却像个四十出头的妇人一般。 桑嬷嬷手执书信,自外头急匆匆的走进,见董太后跪在蒲团上,遂垂手立在一旁。 董太后双手合十,轻轻磕了两个头,桑嬷嬷见状,连忙上前将她从蒲团上扶了起来。 “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多少年不见你这样慌张了。”董太后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桑嬷嬷有些犹豫,终是将袖中的书信拿了出来,小声道:“和国公爷有关。” 董太后眉心一蹙:“去里屋,别当着佛祖说。” 仿佛她去了里屋,佛祖便不会知道她和自家兄长那样荒唐的苟且之事一样。 进了屋内,董太后接过桑嬷嬷手中的书信,展开一看,原本平静的神色登时勃然大怒。 她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盏咣当一响。 桑嬷嬷连忙道:“太后息怒。” “他只管做他的好皇帝,竟然连哀家的事也要插手!”董太后气得脑仁突突的疼。 桑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替她按揉。 “娘娘打算如何?皇上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君无戏言,这婚事怕是板上钉钉了。”桑嬷嬷低声道。 董太后微微抬手,桑嬷嬷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董太后的眸底溢满了狠厉:“板上钉钉?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娘娘说的是,奴婢这就遣人回去布置。” “不必了。”董太后唇角勾起一丝嗤笑,“都这么些年了,哀家就不信那个贱人还在宫里,不过就算她在,哀家也不怕。” “娘娘是说……”桑嬷嬷立刻会意。 董太后微微颔首,眸底的狠厉不减:“即日,摆驾回京!是人是鬼,哀家一并收了!” 桑嬷嬷笑了笑道:“活着的时候斗不过娘娘,死了又能如何?” 董太后起驾回京的时候,静慧师太赠了她一本手抄佛经,其中功德无量,可挡妖魔邪祟。 董太后从魏元山起驾回京的消息,被快马加鞭的送回了京城。 文帝得到消息的时候,气得抄起桌上的砚台便砸了下去。 养心殿中伺候的宫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杨公公却是深谙文帝动怒的原因。 文帝屏退众人,独自一人坐在养心殿中,坐了近两个时辰。 丽贵妃知道董太后即将回京的消息时,整个人激动的隐隐在发抖,只听她大笑几声:“好!只要这贱人回来,本宫之前和她的账,一笔一笔的算!” 莳七笑了笑,旋即道:“董氏回来,除了娘娘,估计还要对韩嫄下手。” 韩嫄正是此前被文帝赐婚给庆国公的女子。 “韩嫄的命,我想保了。” 她的话音刚落,丽贵妃便神色复杂的看了莳七一眼,良久,才道:“也罢,你要保便保了,只是你现在的道行,还不足以让你这样自信。” 莳七微微颔首,她对着丽贵妃行了一礼:“娘娘说的是,所以辛夷才想来求娘娘,娘娘之前说的,帮辛夷养育鬼子,可助辛夷大增道行。” 丽贵妃转身坐回椅子上,染着大红色蔻丹的指甲轻轻敲击在扶手上。 “你且不忙,此事已有些眉目了,倘若可行,估计这两日我便会寻你。” 莳七一喜,连忙谢道:“多谢娘娘。” “助你养育鬼子,本宫也有一个条件。”丽贵妃慢悠悠的开口。 莳七一怔:“什么条件?” “鬼子养成,本宫才是亲母,而你,只是养母。”丽贵妃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凝着莳七。 莳七抿了抿唇,魏辛夷死前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其实正是这股不甘,让她有了执念。 支撑她复仇成厉鬼的,不仅仅是对文帝和颜如玉的恨意,更多的是这个孩子。 想到这里,莳七摇了摇头:“恕辛夷不能答应娘娘,辛夷就算在恨,可却不想拿这个孩子做筹码,也许娘娘会因此中断和辛夷的合作,可辛夷也不后悔,孩子是孩子,他不是交易。” 丽贵妃眸光一冷,大殿中顿时阴风四起。 “这么说来,你不肯?” 莳七对着丽贵妃又行了一礼,不卑不亢:“是。” 丽贵妃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莳七,四周巨大的阴气压迫的莳七不由的跪在了地上。 她死咬着下唇,却依然不肯松口。 忽然,丽贵妃扬声大笑,她轻抬手臂,收起了巨大的阴气。 “本宫到底还是没看错你!” 莳七一怔,抬眸看着丽贵妃。 丽贵妃飞身飘到莳七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笑道:“方才不过是验你一验,你说的不错,孩子不是筹码,不过你方才若是应允了。” 接下来的话,丽贵妃并没有说,可莳七却明白了。 倘若她同意了,丽贵妃一定会吞了她,因为在她眼里,自己是一个为了复仇,连孩子都可以舍弃的人。 而华清之前提醒过自己,孩子对于丽贵妃而言,有多重要。 “你近来是不是和卫朝走的极近?”丽贵妃扶着她,一同坐下。 莳七摇了摇头:“只是远远的见过一面。” 丽贵妃皱了皱眉道:“别和他走得太近,那人有些古怪。” “是,娘娘可是知道他的来历?” “却也不是,可卫朝这人,总是让本宫觉得诡异。”因为,就连她四百八十年的道行,居然也看不透他! 第二百三十六章 阴曹(十一) 莳七撒谎了,她并非只是远远的见过卫朝一面,她甚至还和卫朝说了话。 更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卫朝那日开口的第一句话,分明是问她后悔了么? 他像是洞悉她筹谋的一切,却并未插手。 卫朝这个人不简单,是她和丽贵妃一致的印象。 丽贵妃甚至告诫她不要和卫朝走的太近,可是即便如此,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卫朝在这个位面毕竟是被神魂选中的人。 说起来,来了这个位面成为厉鬼也有几个月了,她试探了每一面铜镜,却都没有妩姬的痕迹。 妩姬在上个位面就没有出现,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对珍珠耳环和珍珠项链。 莳七坐在左相府的高墙上,将附近的几条街道尽收眼底。 夜色已渐渐深了,空荡荡的长街上空无一人,却飘荡着几只孤魂野鬼。 卫朝不在府中,莳七连着几日都会前往左相府,可是每每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卫朝便不见了踪影。 卫朝高深莫测,并非莳七所能洞悉行踪。 她只能在左相府等着他回来。 长街上由远及近的响起打更声,莳七再才恍然,已经寅时了。 打更人渐渐走远,莳七便听到一个声音在喊她:“这位姐姐,你怎敢坐在卫大人的墙头上?” 莳七循声望去,只见一只模样十来岁的小鬼正远远的看着她。 小鬼道行也就十来年。 “怎么,他的墙头有什么不能坐?”莳七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小鬼啧啧叹了两声:“卫大人的府邸是有禁制的,前些日子有个死了七十几年的阿公想进去,结果只踏进一尺内,差点就灰飞烟灭了。” 莳七一愣,是这样么? 为什么她没有感觉,她的道行也就五十来年,每次出入左相府都是来去自由的。 小鬼神色有些羡慕:“听他们说,卫大人是个鬼仙呢,你能搭上他,也算是福分了。” “鬼仙?”莳七喃喃重复道。 “我瞧着姐姐你相貌标致,指不准卫大人就是看上了你,想收用了你也未可知。”小鬼越想越离谱,唾沫横飞,“姐姐,我做你弟弟吧,这样我也可以搭上卫大人了。” 莳七心中有些羞赧,蹙了蹙眉,这孩子怎么满嘴胡言乱语,什么收用! “你要搭上卫朝做什么?”她反问了一句。 小鬼霎时间就被问住了,他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卫大人很厉害。” “我瞧着你身上没有一丝怨气,为何逗留阳间不去投胎?” 莳七瞧着小鬼,轻声问道。 小鬼身上确实没有一丝的怨气,说明他并非有什么血海深仇未报,难道年纪小,还贪恋着阳间? “我不能去投胎。”小鬼连忙摇头,他肉嘟嘟的小脸随着他摇头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为何?” “我要是也走了,奶奶会寂寞的。” 莳七听着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前因后果,总算明白了他为何不肯去投胎的原因。 小鬼叫糖糖,家住京郊,家里只剩下一个失明的奶奶,父亲在他出生前便得病死了,母亲因此动了胎气,将刚满七个月的糖糖生下后也死了。 糖糖是他奶奶一手带大的,因为身子弱,常年缠绵于病榻,其实他死前已经十二岁了,只是因为常年生病,整个人瘦瘦小小的,像个八、九岁的孩子。 他一直舍不得他奶奶,所以留在阳间不肯去投胎。 他奶奶已经糊涂了,难得有清醒的时候,所以到目前为止,奶奶糊涂的时候,都以为糖糖没有死。 所以,正是这股执念让糖糖留了下来。 莳七听完他的话,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糖糖突然如惊弓之鸟一般:“姐姐,我姐夫回来了,我得先回去了。”言罢,还未待莳七反应过来,糖糖已然不见了。 不止是糖糖,整个长街上,之前游荡的孤魂野鬼都不见了。 莳七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姐夫?糖糖不是独子么,哪儿来的姐夫? 她心中正纳闷,却在抬眸之际,看见了不远处的卫朝。 她从高墙上飘下来,一路跟着卫朝。 她虽然这些日子总来左相府,可和卫朝却并未说过几句话,卫朝这个人惜字如金,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可他在朝堂上进谏时,分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莳七没见过,可倒也听过那些大臣们议论过,说卫朝口吐莲花,将右相颜淮礼说得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包括他向文帝进谏时,也是口若悬河。 莳七想到这里,忍不住一阵憋闷,她竟然输给了一个男人,卫朝对她惜字如金,却对文帝滔滔不绝。 虽然她纠结的点略有些奇怪,可她确实是不高兴了。 亦步亦趋跟着卫朝进了书房,莳七忍不住道:“听说你是鬼仙?” 卫朝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书案前坐下。 莳七抿了抿唇,永远都是这样,她无论讲什么,他连个反应都没有。 莳七一阵气闷,侧身坐在他的书案上,颇有点蹬鼻子上脸的感觉,她的臀部将卫朝的书卷都坐在了下面,他也不恼,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依旧是自顾自的看书。 莳七抿了抿唇,她就不信了! 他难道是块石头不成? 想到这里,莳七抬手将衣襟拉开了一点,露出白皙修长的脖子,她一手抢过卫朝手中的书卷扔在桌上。 卫朝神色淡漠的看着她。 莳七见他终于有了点反应,于是再接再厉。 她拉过卫朝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坐进了他的怀中,双臂微抬,环住他的脖子,宽大的衣袖顺着她如凝脂般的手臂滑落至手肘处。 卫朝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俊朗的眉宇间盛满了淡然。 莳七懒懒的往他身上蹭了蹭,像只猫似的。 “听闻左相大人迟迟未曾娶妻,身边连个通房也没有,嗯?”她气若幽兰的在他耳边轻声细语道。 最后的一声疑问,她拉长了声音,媚态十足。 她就不信了,他就算是石头,现在这样的情况,也该给个反应吧。 果然,卫朝的薄唇张了张,在莳七期盼的目光中,他音色淡漠的缓缓道:“其实,我能看见你惨死的模样。” 莳七浑身一僵,半晌也没有动作。 良久,她才默不作声的脱离他的怀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左相府。 第二百三十七章 阴曹(十二) 如果是人的话,莳七的脸上现在估计烧得通红,她几乎羞愤欲死,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然后离开这个位面。 她怎么忘了她身上的障眼法是丽贵妃给她下的。 就连丽贵妃都曾经告诫过她不要和卫朝走的很近,这说明卫朝的道行远在丽贵妃之上。 而且糖糖也和她说了,卫朝是鬼仙。 一介鬼仙,焉能看不破丽贵妃布下的障眼法,她真的好想死一死,怎么偏偏忘了呢? 难怪不是人家卫朝不解风情,而是她的模样根本让他不想有任何旖念。 屋中那股淡淡的幽香消散,卫朝抬眸看了眼她离去的方向,薄唇扬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眼底溢出几许柔和的笑意。 真是个傻子。 她怎么从来不想一想,她为什么可以随意进出他的府邸。 莳七颇有点失魂落魄的飘回了皇宫。 一只小鬼守在宫门口,一看到莳七便立刻上前道:“容妃娘娘,华公公说您回来了就立刻去找丽贵妃娘娘。” 莳七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她抬手摸了摸并不滚烫的脸颊,心里打定主意,最近都不要去找卫朝了! 她就这样胡思乱想的一路飘到了静心苑。 远远的,就看见华清在外头等候,他一见到莳七,立刻笑逐颜开的迎了上来:“容妃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莳七难得见到他这样欢喜的样子,遂问道:“究竟是何事,能叫你这样欢喜?” 华清神秘兮兮的摇了摇头:“不可说,你进去便知。” 他这番模样,惹得莳七的心痒痒的,反而将方才在左相府的窘迫与羞愤一股脑儿的抛在了脑后。 “究竟是什么事?”莳七还是忍不住的问。 难道是董太后回京了?不对呀,她董太后回京,她不应该没听到动静才是。 华清领着她走到丽贵妃专属的那座宫殿。 一进殿内,便看见殿中除了丽贵妃还有一只道行颇深的女鬼。 女鬼的模样倒是难得的出尘脱俗,整个人清冷孤傲,仿佛不是鬼,而是那九重天外的神女一般。 莳七看不透她的道行,可她身上强大的气压,能让莳七明白,这只女鬼的道行,远在丽贵妃之上。 丽贵妃和女鬼言笑晏晏,一见莳七进来,便笑道:“可算是回来了,也不知是上哪儿去了,倒叫女君等了半天。” 女鬼微微一笑,温和的说道:“无妨,自上次一别,也好些年没见你了,等待之余,正好和你聊聊。” 莳七缓缓走上前,笑问道:“不知女君驾临,辛夷未曾远迎,怠慢了女君,望女君见谅。” 丽贵妃闻见莳七身上一股独有的气息,眉心一蹙,冷声道:“你可是去了左相府?” 莳七一愣,那股窘迫登时又袭上了心头,她默默的点了点头。 丽贵妃皱着眉有些不满:“不是说了不许接近他?” 素清女君笑着打圆场道:“这位标致的妹妹就是要我帮忙养育鬼子的吗?” 丽贵妃骤然想起了今日的目的,示意莳七坐下。 待莳七落座后,丽贵妃便道:“这位是素清女君,她只需要再修行一百年,便可升为鬼仙了。” 还有一百年?那这位素清女君的道行应该是九百年左右。 “本宫之前和你说的,要助你养育鬼子,今日便是兑现承诺之时。”丽贵妃望向莳七道。 素清女君缓缓走到莳七面前,笑道:“养育鬼子需要些时日,不过一旦养育成功,你的道行便可直逼三百年。” 她从袖中掏出一颗泛着白光的丹丸。 “这是我从阴曹收集的怨气,吞了它,一月之后,鬼子便可有意识,三月之后,鬼子便可养成。” 莳七接过那颗丹丸,轻轻送入口中。 丹丸进了体内,她骤然感觉到一股气在她的体内乱窜,像是急不可耐的要离开她的身体。 素清女君将手指点在她的眉心,缓缓注入一股灵气。 莳七这才感觉体内的那股气被压制住了,她舒了口气:“多谢女君。” “除了这这件事,本宫还发现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想来你会感兴趣。”丽贵妃轻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 莳七看向丽贵妃道:“不知娘娘发现了什么?” “你可还记得,淑妃害你致死的那件事?” 莳七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颜如玉身怀有孕,可却滑了胎,太医在她的安胎药中发现了红花,就连她宫中的熏香中也有麝香。 文帝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查着查着,就查到了魏辛夷的身上。 “颜如玉究竟是否真的有孕都未可知。”莳七唇角勾起一抹轻笑。 丽贵妃却摇了摇头:“不,她确实有孕。” “她的孩子就是被她自己弄死的,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样为了往上爬,连自己的孩子都可以牺牲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丽贵妃啧啧叹了两声。 莳七神色一震,她本以为颜如玉就是心机重了点。 可她万万没想到,颜如玉竟然不惜舍弃自己的孩子! “那孩子死的早,和你那孩子一样,没什么意识,不过他的怨气却是你腹中子的数倍不止。” 丽贵妃笑得诡异,她一抬手臂,凭空便出现了一个婴儿模样的鬼魂。 “在你来之前,素清给他注入了一股灵力,他的怨气极重,素清只输了一点灵气,他便长成了婴儿大小。” 莳七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那小婴儿。 丽贵妃笑道:“所以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怎么样,本宫就说这件事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吧。” 莳七笑了笑,旋即问那飘在空中的小婴儿:“你怨恨你的母亲是吗?” 丽贵妃立刻嗤笑一声:“他就算是鬼,也不过是个婴孩,哪里会说话,不过是有意识罢了。” 莳七看向丽贵妃,有些疑惑:“那他?” 丽贵妃招了招手,鬼婴立刻飞入了她的怀中,她的手轻轻抚摸着鬼婴青灰色的皮肤,声音温柔:“快睡吧,睡醒了,就可以去找你的母亲了。” 鬼婴安详的躺在她的怀中,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不过多时,便沉沉睡去。 丽贵妃这才轻笑道:“小东西舍不得他的母亲,要去找她呢。” 她的声音让莳七一阵毛骨悚然。 万事皆有报,颜如玉应该从未想过她舍弃的那个孩子,会成为怨灵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 阴曹(十三) 若说近来宫里有什么喜事,那便是淑妃有孕了。 文帝高兴的走路生风,就连面对卫朝的进谏,都没有往昔的不耐烦,反倒是和颜悦色的。 皇后邵南枝大抵猜出了魏辛夷在下很大的一盘棋,她虽然不明白为何她会让自己在文帝面前暗示庆国公没有发妻,可她心里直觉相信着她。 直到她听闻在魏元山待了几年的董太后启程回京的消息时,她的心中陡然生出一丝荒唐的念头。 怎么早不回来晚不会来,偏偏在文帝给庆国公赐婚之后便回来了。 邵南枝坐在妆镜前,默默地沉思着。 她不由又一次想起了昨夜辛夷妹妹特意过来说的话。 昨天白日,昭阳宫那里才传出了淑妃有孕的消息。 昨天夜里,辛夷妹妹就来找她了。 “邵姐姐寻个日子,去文帝面前替辛夷说几句话吧。”莳七飘在空中,徐徐开口。 邵南枝有些不解的望着她。 莳七微微一笑:“淑妃的孩子,保不住的。” 颜如玉自然不知道她这个孩子保不住,只是现在宫中,对颜如玉而言,最大的威胁便是皇后邵南枝。 她还是怕颜如玉会因此陷害邵南枝。 邵南枝一惊:“妹妹莫不是要对她的腹中子出手?” 可是这样平白牵扯到一条无辜的生灵,不是犯了业障吗? 莳七轻笑一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并非我要对她的腹中子下手,而是她自己。” 鬼神之事,还是不便和她多说,只恐邵南枝知道的多了,反而对她不好。 邵南枝知道,魏辛夷决计不会害她,更何况,她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安心做她的皇后吗?不,颜如玉不是魏辛夷,颜如玉除掉魏辛夷之后,接下来谋算的便是她这个皇后之位。 论恩宠,她比不过颜如玉。 论家世,她更是远落下风。 颜如玉常年霸宠,兄长更是位极人臣,乃当朝的右相,可她呢? 她什么也没有。 又到了初一,按例,文帝该来坤宁宫的。 自打昭阳宫传出淑妃有孕这一喜讯,连着半个月,文帝都是歇在昭阳宫的。 邵南枝不确定文帝会不会过来,毕竟淑妃现在母凭子贵。 果真和邵南枝猜的一样,文帝半路上便被昭阳宫的人截住了,说是淑妃胃口不好,不肯用膳。 阿丑带回来消息,邵南枝身边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忿。 若是平时,邵南枝也就算了。 但她深知魏辛夷让她此行的目的,邵南枝沉沉吐了口气,对阿丑吩咐道:“去昭阳宫,就说初一十五是老祖宗的规矩,母后已在回京的路上,还望皇上万不要坏了规矩。” 她明白,这句话一出,文帝一定会过来,可是也必是怒气冲冲的过来。 果然如此,文帝来的时候,脸色铁青。 规矩?母后这个连自己亲兄长都能苟且的人,有什么资格教他规矩。 然而,董太后向来强势,文帝生性惧怕董太后,他的人生一向是被董太后操控的,也许他在旁人面前还能端着帝王的架子,可是他一到董太后面前,儿时对董太后的畏惧便袭上心头。 他本以为董太后这么些年不在京中,他对董太后的畏惧能少一些,可是他一听到皇后身边的这个太监说太后就要回京了。 他的心还是陡然的颤了一下。 邵南枝迎上前行礼,文帝坐下后,重重的拍在桌上。 “皇上息怒,臣妾也是想母后就要回京了,若是母后知道了,一定会嗤怪淑妃妹妹的。”邵南枝泫然欲泣的低下头。 文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母后一向不喜欢玉儿,能让母后看得上眼的人少有,皇后算一个。 “你起来吧。” 文帝眼神复杂的看着邵南枝,半晌才道。 邵南枝有些委屈的站起身。 文帝见状,心中怜香惜玉的种子又一次萌生,他对她伸出手,邵南枝明显愣了愣,片刻才将手放在他的手心。 文帝心中暗忖,皇后确实不如淑妃有风情,倘若是他对淑妃伸出手,淑妃一定是笑语盈盈的将手搭在他的掌心,然后顺势就坐在了他的怀中了。 知心的玉儿,谁人也比不上。 一想到这里,文帝的心思便飘到了昭阳宫了。 邵南枝抿了抿唇道:“恭喜皇上。” “何喜之有?”文帝心中想着淑妃的软玉温香,回答邵南枝多多少少有些敷衍。 “淑妃妹妹身怀有孕,难道不是大喜?” 文帝一想到这个,心情好了许多,含笑道:“确实是大喜。” 玉儿有了身孕,母后应当不会太过于挑剔了。 “臣妾,想向陛下求个恩典。” “但说无妨。”文帝心情舒畅,显得很好说话。 邵南枝抿了抿唇道:“容妃妹妹死的凄惨,连尸骨都无人收殓,臣妾想……” “住口!”文帝厉声呵斥道。 “容妃已经死了快一年了,看在往昔的情份上,皇上开恩吧。”邵南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文帝的目光如鹰隼一般死死的盯着她:“皇后,她早已不是容妃!朕和她也没什么情分可言。” 邵南枝咬了咬牙,语速极快:“当初淑妃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辛夷害的!更何况现在淑妃又有了身孕,就当是为淑妃肚子里的孩子积福……” “放肆!”文帝气得浑身发抖,一脚踹在了邵南枝的身上。 邵南枝被他踹的趴在地上,发髻凌乱,极其狼狈。 文帝气得大步往外走。 却听到邵南枝在他身后道:“皇上要去哪儿,初一十五的规矩皇上难道忘了吗?母后很快就要抵京了……” 邵南枝倒像不怕死一般一步步挑起文帝暴怒的底线。 他刚要踏出门,复又折了回来,扬手狠狠打了邵南枝一巴掌:“朕看你这皇后当得不耐烦了,朕就成全你!” 邵南枝平静的看着文帝离去的背影,面无表情的抹去唇角的猩红。 暮秋和阿丑在外头早就听到了动静,文帝一走,他们便跑了进来,急切道:“娘娘怎么了?” 邵南枝淡淡的摆了摆手,让他们下去了。 不出片刻,房中陡然刮过一阵阴风。 莳七轻叹了口气:“委屈你了。” 只是这也是不得已,唯有在文帝的关注下,颜如玉才动不了手脚。 当晚,皇后就病了,病势汹汹,文帝怜惜她,遂让她安生养病,暂由文贵妃管辖六宫事宜。 说都是这么说,只是那晚文帝在坤宁宫的盛怒,早已传遍了后宫,更何况,坤宁宫之外严加看守的侍卫早已暴露了皇后并非单纯的抱恙。 第二百三十九章 阴曹(十四) 昭阳宫内。 颜如玉起身送文帝去上朝后,韶光便赶忙扶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娘娘仔细着些,当心小皇子。” 颜如玉眉目间满是掩不住的得意,她轻轻抚摸着尚未显怀的肚子,笑道:“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竟也值得她这样冲撞皇上。” “凭她是谁,平日里战战兢兢才能坐好皇后的位子,论恩宠,论家世,她哪点比得过娘娘,这后位早该易主了。” 韶光蹲在颜如玉的脚边,轻轻帮她捶腿。 颜如玉缓缓往软榻上一趟,身心舒畅:“统领六宫之权都被夺了,她这皇后的位子,想来也坐不了多久了。” 韶光笑道:“若不是皇上怜惜娘娘有了身孕,那文贵妃又算个什么东西。” 颜如玉轻叹了口气,素手轻轻抚摸着小腹,喃喃道:“这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韶光眉心一怔,立刻急道:“娘娘,可使不得啊,一次已是伤了身子,若是再来一次,怕是以后都再难有孕了。” 颜如玉目光瞥了眼韶光,幽幽的叹了口气:“本宫明白。” 韶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她连忙安慰道:“娘娘也莫急,左不过皇后现在已然颓势,连大权都没了,娘娘就安心养胎,只等诞下个小皇子,皇上定会晋娘娘的位份,就是后位易主也未可知,到时候娘娘才算是苦尽甘来了。” 颜如玉目光深沉,没有说话。 太后一向不喜欢她,后位易主,谈何容易啊! 一想到这里,颜如玉只觉得脑仁涨得生疼,在魏元山待了几年的太后,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 莳七近来一个月都没有去左相府。 她腹中的鬼子已经有意识了,不过沉睡的时候居多,偶尔她也能和鬼子在心中交流。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没有去找卫朝,卫朝倒是找了她。 她是在御花园游荡的时候,撞见的卫朝。 她看见卫朝的一刹那,浑身一僵,掉头就要走。 卫朝神色淡漠,却是一抬手,便将她收入袖中。 等到莳七再次被放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在左相府了,莳七有些气闷,却不敢看他:“做什么?” 卫朝坐在椅上,神色冷然,薄唇抿了抿道:“你在养育鬼子。” 不是疑问,是肯定。 莳七知道瞒不了他,遂点了点头:“是又如何?” “急功近利,容易反噬。”卫朝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莳七一愣,反噬?素清女君似乎从未提过会有反噬这个情况。 卫朝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他的眼底似乎蕴出一丝轻嘲:“助你养育鬼子的女鬼,道行才九百年,她又如何会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三月育成鬼子,太过于急切了些,我断定,还未等你养成鬼子,它便反噬了你。” “那当如何?”莳七皱了皱眉问道。 卫朝抬眸看着她,眸光淡然:“我可以帮你。” “你为何要帮我?” 若说起先,莳七知道自己可以随意进出左相府的时候,多多少少还是自恋了一把,觉得卫朝莫不是真的如糖糖所说,看上了她。 可是那晚,卫朝说他能看到她惨死的模样后。 她就彻底熄了这样的心思。 单凭她惨死的那幅鬼样子,她还不至于盲目自恋到认为卫朝会对这样的她感兴趣。 “我帮你,自然有我的理由,你只需要接受或是拒绝。”卫朝双手十指交叉,缓缓道。 “如果接受了,我需要付出什么?你帮我总不会什么都不图吧?”莳七唇角勾起一抹轻嘲。 卫朝目光凝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良久,他才道:“你身上那五十年的道行,我看不透。” 莳七心一惊,他这是何意?她身上的五十年道行是陆辛给的,按理说应当不属于这个位面,可卫朝却看出了这五十年道行的不对劲之处,那他的道行究竟多深?竟然能察觉陆辛给的这五十年道行。 “我助你养育鬼子,你告诉我这五十年道行怎么来的。”卫朝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莳七被他的目光看的一阵不自在,生怕他看出了什么。 遂低下了双眸,心中飞快的思索着,她不能直接拒绝,否则就等于承认了她这五十年道行来历不简单,到时候卫朝若是起了抢夺之心,她根本招架不住。 可是她更不可能告诉卫朝,这五十年道行是陆辛给的。 卫朝见她低着头久久不语,眼底不由溢出一丝笑意。 终于,莳七打定主意,装疯卖傻,不管他怎么说,她就是不承认这五十年道行有什么不同。 想到这里,莳七抬起头,正对上卫朝凝着她的双眸。 “我不知道,我只是吞了几只鬼,然后就有了五十年道行。”莳七大言不惭的说道。 卫朝唇角凝起一丝轻笑,他知道她在装傻。 “那就换一个吧。”他淡淡开口道。 莳七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遂疑惑的看着他,“嗯?什么?” “我助你养育鬼子,你签了它。”卫朝从书案上拿起一张纸递给莳七。 莳七有些疑惑的接过纸,可是当她看明白纸上的内容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若是签了这张纸,她就成了卫朝的鬼仆,白日的时候,她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但是晚上必须回左相府侍奉他,而且她以后做任何事,都要向他请示,唯有他首肯,她才能去做。 当然,鬼仆的职责不仅限于此,以后视情况酌情添加。 莳七觉得自己疯了才会签这么不平等的条约,她现在好歹还是只自由的鬼,可是签了他的这个东西,她连自由都没了! 做一只没有自由的鬼,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分别! “我拒绝。”莳七将纸上放在桌上。 卫朝也不恼,淡淡道:“你会同意的。” 果然如卫朝说的一样,半个月之后,莳七便开始觉得腹中的鬼子隐隐有些不安分,素清女君压制了一番,可也只是管用一两天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养育鬼子的第二个月时,莳七已经痛得不行了。 她只好去了左相府。 卫朝正坐在书案前看书,看见她的到来,他没有一点惊讶,而是拿出那张纸递给莳七,淡淡道:“按下你的手印。” 莳七心一横,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算了,没自由就没自由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哪天她在卫朝面前晃荡久了,卫朝就喜欢上她这副鬼样子了呢! 第二百四十章 阴曹(十五) 自从莳七签下了卫朝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之后,她就开始了做牛做马的鬼仆生涯。 签了契约之后,她的手腕处就多了一株血红色的花朵,卫朝可以通过这个,强行将她带回左相府。 她将自己筹谋的一切尽数告诉了卫朝,卫朝并没有表示任何惊讶,莳七也不在意,毕竟她早就猜到了卫朝应当知道这些事。 就在她育成鬼子的那一天,董太后也正好快要抵达京城了,想来也就是后天的事了。 丽贵妃等了这么些年,终于等到了董太后回京,自然激动不已。 可是莳七却不太看好这件事,董太后在魏元山待了这么多年,这次虽然回来了,难保她不是有什么自保的法器。 如果忽略鬼子是只鬼的话,其实他的模样还是挺可爱的。 除了惨白兮兮的肤色,黝黑深邃的瞳孔,他围在莳七身边,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着她的掌心时,莳七的心里还是一暖。 “你叫阿宁好了。” 阿宁依恋的朝莳七怀里钻,毛绒绒的小脑袋像小狗似的乱拱,莳七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去玩吧,小心点就是了。” 在她孕育鬼子这三个月里,她的道行已经逐渐变深。 直到阿宁诞生,她现在的道行已经加了三百年,阿宁同她一样,都是加了三百年,所以阿宁现在的道行是三百年,而她则是三百五十一年。 阿宁空有意识,行迹还是个鬼婴。 他循着熟悉的感觉找到了文帝。 文帝正在昭阳宫和颜如玉用膳,忽然一阵冷风吹过,颜如玉忍不住皱了皱眉,文帝立刻斥责宫人:“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将帘子放下,倘若冻着玉儿,朕唯你们是问!” 之前那个在莳七头七的时候,给莳七烧过纸钱的小宫女惜容哆嗦了一下,连忙去门边将帘子放下。 韶光却是蹙了蹙眉,方才似是有一阵冷风,可却不是从门口吹进来的。 “怎么有些冷了。”颜如玉放下筷子,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文帝见状,吩咐宫人去取条薄毯过来。 惜容低着头立在一旁,指尖隐隐有些发颤。 韶光瞥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惜容真是欲哭无泪,她怎么敢说,她看见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瞳孔黝黑深邃的鬼娃娃正趴在淑妃娘娘的肚子上,十分好奇的样子。 颜如玉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了,微微凸起。 韶光取了条薄毯盖在颜如玉的腿上,然后走到一旁垂手站定。 阿宁本是来找文帝的,可是来了之后,他就被颜如玉的肚子吸引了。 她的肚子里明显还有另一个东西,一个和他一样的东西。 阿宁趴在她的肚子上,试图和她肚子里的东西交流。 惜容飞快抬眸看了一眼,就看见那只鬼婴还没有走,还趴在淑妃的肚子上,笑嘻嘻的,像是在和她的肚子交流。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虽然她从小就能见到这些东西,可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阿宁知道肚子里的宝宝要睡了,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颜如玉的肚子。 就在他离开的一刹那,颜如玉觉得没那么冷了。 阿宁又在文帝身边绕了几圈,黑黝黝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惜容心底暗自惊异,她早就发现,不管是厉鬼还是小鬼,都会惧怕靠近皇上,似乎因为皇上是真龙天子,身上有龙气护体。 可是这只鬼婴,竟然半点也不怕。 阿宁在文帝眼前晃了晃,脸上气鼓鼓的,他低下头狠狠地咬着文帝的肩膀,却被一阵金光弹开。 他被金光击倒在地,方才咬到文帝肩膀的嘴唇顿时燃起金色的火焰,阿宁虽然是魂体,却依然被烧得渐渐焦黑,那股金色的火焰还渐渐愈来愈烈,阿宁又惊又怕,忍不住嚎啕大哭,两行血泪横在脸上,怪瘆人的。 惜容愣愣的盯着地上的鬼婴,心中一阵怜悯,却又不知道如何帮他。 远在左相府的莳七心口骤然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的刺痛。 她骤然反应了过来,阿宁出事了! 莳七猛地拔下发髻间的金簪,在手腕处那朵血红色的花朵上狠狠一划,金簪立刻划出了一道口子。 “卫大人,救命!” 不出片刻,一缕薄雾遮蔽了整个房间,薄雾中走出一个身影。 卫朝的眼底似有一丝担忧,当他看到莳七的那一刹那,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他单手负于身后淡淡问道:“何事?” “阿宁出事了。”莳七随意挽起散乱的发髻,将金簪斜斜的插了进去。 卫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见那道被金簪划开的伤口,正隐隐流窜着一股黑气。 他眸光一沉,指尖轻点在她的手腕上,一股灵力缓缓从他的指尖流出,顺着伤口窜进莳七的体内,不出片刻,那道伤口便愈合了。 “下回不许这样了。”他的眸底仿佛渡了层薄霜,深深地看了莳七一眼。 莳七一怔,默默地点了点头。 “阿宁他……” “我去找他,你在此等我便是。”卫朝根本不给莳七拒绝的机会,话音刚落,便已经消失在屋中。 昭阳宫内。 惜容眼神复杂的看着地上的鬼婴,金色的火焰已经烧到了他的脖子,鬼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她的心忍不住揪成一团。 她瞥了眼一旁准备替淑妃拧手巾擦脸的韶光,心一横,上前谄媚道:“韶光姐姐,我去帮您把水倒了吧。” 韶光斜了她一眼,算是默许了。 惜容端着水盆就要往外走,一个踉跄,韶光吓了一跳,正要拉住她,惜容已经摔倒在地,满盆的水皆泼在了地上。 韶光气得上前一把揪住她的耳朵,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 里屋的颜如玉听到了动静,蹙着柳眉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韶光连忙道:“娘娘息怒,是奴婢没注意踢到了凳子,奴婢这就来。” 惜容感激的看了韶光一眼,可是她心里却很难过,那盆水全部泼在了鬼婴的身上,可金火却没有熄灭,鬼娃娃还是撕心裂肺的大哭。 韶光瞪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还不快收拾了。” 惜容看着鬼娃娃,心底一阵难过。 就在此时,屋中凭空出现一个男子,只见他对着鬼婴释放了一道白色的灵光,金火竟然渐渐熄灭了。 他上前抱起啜泣不止的鬼婴,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消失在了殿内。 惜容愣愣的盯着男子消失的地方,殿中其他宫人忍不住开口提醒她:“惜容你不快点收拾了,一会儿韶光姑姑出来,定要骂你了。” 惜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来收拾一地的狼藉。 第二百四十一章 阴曹(十六) 卫朝不让莳七跟去,莳七只好独自守着左相府,心中惴惴不安的。 她坐在左相府的高墙上,将附近几个街道尽收眼底。 “姐姐。”远远的,又听到有个小童的声音在叫她。 莳七循声望去,只见糖糖正远远地站在那里,笑嘻嘻的道:“姐姐,我可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了。” 莳七心中挂念着阿宁,回答糖糖的态度就有些敷衍:“你等我做什么?” “我很快就要去投胎了,以后就见不到姐姐了,所以特来告别。”糖糖学着大人的模样,规规矩矩的作了个揖。 莳七猛地抬眸看他:“你奶奶她……” 糖糖是为了他奶奶才不肯去投胎的,可是他说他现在要去投胎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奶奶已经去世了。 糖糖微微颔首道:“前些日子来了个道行一百多年的阿婆,她说奶奶大限将至,差不多就是这两日了。” 糖糖顿了顿又道:“我会和奶奶一起去投胎的。” 莳七心中有些惆怅,她想要说一些安慰他的话。 没想到,糖糖倒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姐姐莫要安慰我,其实我只是死的早,说起来,我和姐姐的年岁还相仿呢,我奶奶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早点离开这尘世,未尝不是解脱。” 莳七微微颔首,难得糖糖能看的这样开。 </center 糖糖要去投胎了,她即替他感到高兴,可是又有点难过。 投胎也不过是轮回罢了,不管是畜生道,饿鬼道还是人道,烦恼多如尘埃,还不如他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糖糖见她久久不语,颇有些赧然支支吾吾道:“姐姐,我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 “你说吧。” “姐姐你认识卫大人,卫大人有*……”糖糖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他真的不好意思开这个口,“能不能让卫大人找人帮我奶奶送葬,我不想让奶奶都臭了,还没有人发现她已经走了。” 莳七心中一阵酸楚,微微颔首,轻声答应道:“好,我答应你。” 糖糖立刻抬起小脸,笑逐颜开:“多谢姐姐。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姐姐的名字呢。” “我叫魏辛夷。” “魏姐姐,我要回去了,后会有期吧。”糖糖朝莳七摆了摆手,笑着转身。 “等等。”莳七连忙喊住了他。 她飘到糖糖身边,解下腰间的玉佩塞到他手心:“送你,也算是相识一场。” 糖糖笑着点了点头。 和糖糖分开之后,莳七又坐回了高墙上,坐了一会儿,她才忽然反应过来,卫朝根本不走正门。 于是她又飘回房中等待。 等了一会儿,卫朝便带着阿宁回来了。 莳七急切的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他怀中抱着已经睡着了的阿宁,阿宁睡得不太安稳,他将右手的大拇指唆在嘴里,偶尔还会抽搐两下。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小心翼翼的接过阿宁,掌心对着他眉心就要释放灵力。 卫朝抬手拦住了她:“他去找了文帝,应该是咬了文帝,所以被真龙之气灼烧,我已经渡送了点灵气给他,你莫要再渡了。” 莳七心疼的摸了摸阿宁的小脸,叹了口气自责道:“怪我没和他说。” 卫朝淡淡看了她一眼道:“放床上去吧。” 鬼混是不需要睡觉的,只是阿宁受了真龙之气烧灼,伤了内里,虽然有卫朝救了他,却还是需要好好修养一番。 莳七微微颔首,将阿宁放在床上,然后放下了床幔。 卫朝站在她身后,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莳七有些意外的瞥了他一眼:“惨死的鬼样子有什么好看的?” 卫朝薄唇勾起一抹浅笑,她还在纠结这个。 莳七难得看见他脸上有别的表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说起来,卫朝真是貌比潘安,在传出好男风之前,京城中的贵女们,应当都心仪于他吧。 莳七低眸扫了眼手上的戒指,淡黄色的。 充其量只能说卫朝看她还算顺眼罢了。 “听说你好男风?”莳七存心戏弄他,眼底满是狡黠。 卫朝的脸色阴了阴,忽然抬手拔掉了她鬓边的金簪,莳七在一瞬间恢复了她惨死的鬼样子。 她陡然抬高了声音,气鼓鼓的道:“不就是说你好男风么,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 她抬手就要抢回金簪,卫朝将金簪置于掌心,瞬间一道火焰从他掌心燃起,将金簪烧成了灰烬。 莳七有些无言:“我总不能一直这样吧,女为悦己者容你应该知道吧。” 她的道行将将三百五十一年,暂时还不会自己使用障眼法。 卫朝含笑凝着她,大掌轻置于她的头顶,一股灵气汩汩涌入她的体内,莳七感觉到自己正在渐渐变得漂亮。 直到卫朝收回手,她除了身上的那件血衣和凌乱的长发,其他正常模样别无二致。 莳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光滑细腻,没有一丝伤口。 “女为悦己者容,我自然知晓,这样可好?”卫朝的眼底溢出一丝宠溺,唇角的笑意难掩。 莳七一怔,卫朝这是将她惨死的模样完全替代了,她以后不需要障眼法,也是这般明艳动人了。 莳七简直想大笑两声,果然卫朝的大腿就是不一样! 卫朝眸底含笑的凝望着喜形于色的她,薄唇抿了抿,等着她夸自己。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没有等来夸赞。 莳七斜了他一眼:“那我以后想要吓人怎么办?这样一点震慑力都没有!” 卫朝以拳抵唇,忍住想笑的冲动,半晌才淡淡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再帮你变回来就是。” 莳七连忙摆手:“不必了,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她三百五十年的道行,想要偶尔变成厉鬼可怖的模样,还是不再话下的。 “那你现在看见我,就是这个样子了是么?”莳七抬眸望着他。 卫朝微微颔首。 莳七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这可真是太好了,只要卫朝看她不是那个鬼样子就好。 卫朝自然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薄唇微微扬了扬,眸底的柔和也化作一滩秋水。 他瞧着她雀跃的模样,心中一痒,动作先于思考,他长臂一揽,将她圈入怀中,莳七一愣,下意识的没敢动。 卫朝将她拥在怀中,鼻尖满是她身上幽兰的气息:“你身上好香。” 第二百四十二章 阴曹(十七) 董太后回京了。 从慈安宫回到昭阳宫,颜如玉的脸色很是难看,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殿内的宫人无不战战兢兢的,生怕触了她的霉头。 韶光低了低眸,对着殿内的其他宫人道:“都下去吧。” 惜容顿时长舒了一口气,连忙和其他宫人们一同退出了殿,淑妃在文帝面前一向温柔可亲,像是江南烟雨画中走出来美人一般,只是那都是对文帝。 淑妃的性子,其实最是狠厉。 像这种明显大怒的时候,他们很可能就受了迁怒。 “邵南枝那贱人只怕是要翻身了!”颜如玉的眸中闪过一丝阴戾,她猛地一拍桌子,“本宫好歹也是有了皇嗣的,她方才竟是这样不给本宫的脸面!” 韶光上前扶起她,帮她脱去繁琐的正装。 董太后回宫,按例,阖宫妃嫔皆要恭迎,除此之外,还要一同去慈安宫受训。 皇后邵南枝对外还是声称抱恙,文帝也不肯让她出来,故而阖宫嫔妃皆以闻贵妃为首,乌泱泱的跪了慈安宫满屋子。 董太后端方的坐在文帝的身旁,眉眼低垂,脸上看不见一丝笑意,举手投足之间便是浑然天成的威严之气。 “都起来吧。” “谢太后。”以闻贵妃为首的妃嫔们齐声道。 文帝给韶光使了个眼色,韶光立刻上前将颜如玉从地上扶起,颜如玉也不拒绝,自打她有了身孕,像这样的大礼根本没有行过,更何况她的肚子已经近五个月了,早已显了怀。 董太后目光轻扫了过去,被宫女扶起的淑妃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淑妃的肚子几个月了?”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颜如玉眼皮一跳,立刻屈膝答道:“回太后,快五个月了。” 董太后唔了一声,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心情,可是她久久也不开口让颜如玉起身,颜如玉只好屈膝,韶光见颜如玉额间冒了冷汗,心中有些着急。 文帝满怀怜惜,又给韶光使了个眼色。 韶光便要上前扶着颜如玉。 董太后轻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咣当一声,震得文帝心中一颤。 “五个月而已,处处都要宫女扶着,当真是瓷人了!”董太后嘴角下垂,眼光骤然凌厉起来,“哀家怀兴儿的时候,临盆前都在恭慈太后身边伺候。” 兴儿,正是文帝的名,姓李,单字兴。 董太后当着众妃嫔的面,直呼文帝的名讳,文帝却不敢有任何异议,当真是自小的惧怕让他早已不敢反抗。 文帝连忙低声道:“母后辛苦。” 董太后扫了他一眼,徐徐道:“伺候恭慈太后是哀家的福分,何谈辛苦?” “母后所言极是。”文帝忙道。 董太后淡淡扫了眼闻贵妃,闻贵妃立刻将头埋得更低了,生怕被挑了错处。 她跟了文帝已有十来年了,生了大皇子,却一直不得太后喜欢,太后曾当着阖宫妃嫔之面,斥责她唯唯诺诺,难登大雅之堂,将大皇子也养的怯懦。 “怎么不见皇后?哀家听闻她病了?” 文帝蹙了蹙眉,心中却有些忐忑:“皇后常年操劳六宫事宜,病倒了,儿臣便让她安生养病,等身子调养好了,再统领六宫。” 董太后眸光淡淡睨了他一眼,文帝只觉得惶恐的厉害。 董太后到底还是顾念他皇帝的颜面,只是不紧不慢的道:“这么说来,皇后的病也不是什么大病了。” 文帝嗫嚅着嘴唇,半晌才道:“是。” 颜如玉额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双腿酸疼颤抖不已,她的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低垂的眉眼中满是恨意。 文帝看着心疼不已:“母后,淑妃还怀着身孕,此前她被罪妇魏氏害得小产,身子一直不大爽利。” 董太后深深地看了眼文帝,文帝一阵心虚。 她又转眸看向颜如玉,敲打道:“皇上宠你,你却不能因此恃宠而骄,还需得规劝皇上雨露均沾,这点从前的容妃就做得很好。” 文帝不知道董太后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提及容妃。 他皱了皱眉,颇有些不满的道:“母后,魏氏心思狠辣,残害皇嗣,淑妃的孩子就是被她害了,母后以后莫要再提她了。” 董太后扫了他一眼,文帝方才的硬气陡然间又荡然无存。 她虽然提及了容妃,但是她也不太喜欢容妃,容妃不如皇后好拿捏,一颗棋子不需要太过于有主见,更不需要太过于聪明。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颜如玉咬了咬唇,又往下低了低身子。 董太后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让她起了身。 “哀家也不要你像哀家从前一样,来慈安宫伺候,你只管紧着你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不必来慈安宫请安了。”董太后深谙恩威并施,先打一棒子,再给个枣吃的道理,她抬眸看了眼桑嬷嬷。 桑嬷嬷立刻会意,走进里屋取出一支凤钗。 “哀家瞧着你肤色白皙,这只凤钗配你应当极好。” 颜如玉立刻谢恩道:“臣妾谢太后赏,臣妾一定牢记太后教诲。” 之后的时间,董太后就是点了闻贵妃几句,见了几个文帝这两年新收的妃嫔,统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都散了。 董太后留了文帝在慈安宫,让她们都退下了。 颜如玉风头正盛,自然不少人乐意看她笑话。 今日在慈安宫训话,倒是没训旁人,光训她了,她自然心中恼得慌! “娘娘莫恼,奴婢倒是觉得,太后这样未尝不是件好事。”韶光上前安慰道。 颜如玉斜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说来听听。” “娘娘仔细想想,太后今日虽然问了皇后一句,可却没有过多干涉,按照太后的脾性,大可以娘娘以有孕为名,让娘娘安心养胎,不许皇上再留宿昭阳宫,可是太后却只是让娘娘要提醒皇上雨露均沾。” 颜如玉挑了挑眉:“继续说。” “皇后这么些年了,膝下无半个子嗣,又不被皇上喜爱,母家又是没用的,娘娘仔细想想,太后就算之前再喜欢皇后,可皇后这么些年也没有子嗣,光凭这一点,太后也不会待皇后如从前一般。” “唔,你说的有点意思。”颜如玉若有所思,难道太后这次真的打算放弃皇后了? 太后莫不是想要从闻贵妃和她之间挑出一个好拿捏的封后? 第二百四十三章 阴曹(十八) 莳七刚一进门,就听到韶光的话,她忍不住轻笑一声。 颜如玉的样子明显是信了,当真是一孕傻三年,这样简单的道理都看不透,董太后控制欲极强,所以才能做出将庆国公的发妻尽数害死的举动,就连文帝自小也是被她捏在手心。 邵南枝因为母家势弱,不得已对董太后言听计从,可是她又不像闻贵妃那样唯唯诺诺,邵南枝乖顺但不怯懦,这才是董太后看上邵南枝的点。 所以,单冲这一点,董太后就不可能放弃邵南枝。 她现在多了三百年的道行,昭阳宫里的法器已经不能拿她怎么样了。 只是她忽然想到一个新的玩法,与其她亲自出马,倒不如让他们自相残杀的好! 莳七勾了勾唇角,冲着颜如玉的肚子吹了口气。 颜如玉登时脸色就白了,小腹一阵阵如刀割似的疼痛,她死死抓着衣袖,神色略有些狰狞。 韶光大惊,连忙上前:“娘娘怎么了?” 颜如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长长的指甲直将她手腕掐出深深的印痕。 “太医……叫太医!” 颜如玉喘着粗气,手捂着小腹,冷汗直冒。 韶光慌忙跑了出去,一面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一面让人去慈安宫请文帝过来。 昭阳宫的人乱作一团,莳七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她飘到颜如玉身边,轻笑一声:“如何,想来魏辛夷当初失了孩子也是这样锥心的疼吧。” 只是她暂时还未打算让颜如玉失了孩子,毕竟它还有用处。 不过让她好好尝尝这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必要的。 颜如玉疼得几乎快昏死过去,下唇被她咬得直冒血珠,她强撑着去摸身下,没有温热,还好。 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虽然他来的不是时候,可是她并不打算用这个孩子去扳倒任何人,这个孩子能为她带来更高的权势,最起码是晋封从一品夫人! “啊!”她猛地尖叫一声,怎么疼痛更甚了!像是有一只小手在她的腹中疯狂猛烈的搅动着! 莳七飘到她身边,柔声安抚着她的腹中子:“宝宝,我知道你怨,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她的安抚下,颜如玉的腹中子渐渐平静下来。 莳七察觉到一股真龙之气而来,她轻笑一声道:“真是母子连心。”而后便悄然离开了昭阳宫。 文帝和董太后一同走进昭阳宫,此时太医也正好赶到。 一进门便瞧见颜如玉一张脸惨白惨白的,鬓边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脸上,她虚弱的捂着小腹,见到文帝和董太后,就要起身,文帝心疼的不行,立刻上前按住她,“张太医,快瞧瞧。” 说起来也奇怪,就在文帝和董太后进宫门的前一瞬间,那股疼痛感就消失了。 张太医把脉,半晌也没瞧出异样,他嗫嚅着唇,斟酌该如何回话。 董太后瞧出了张太医的犹豫,眸光渐冷。 “究竟如何?”她冷声问道。 张太医拱手低头道:“启禀皇上、太后,淑妃娘娘向来是劳累所致,并无大碍,微臣开个方子补一补便好。” 董太后唇角噙着一丝讥讽,轻笑一声。 想她十六岁入宫,而今已有三十八年之久,焉能听不出张太医的言下之意。 她的轻笑声让文帝大为不满,方才在慈安宫一听昭阳宫的宫女说淑妃不好了,他霎时间就慌了。 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是不是今日玉儿在慈安宫被母后立规矩,因而动了胎气。 玉儿原先本就失了一个孩子,太医说她身子还弱,这一胎定要好好保着。 “母后,淑妃定是动了胎气。”文帝神色有些发冷。 董太后目光骤然凌厉的凝着文帝,文帝却不像往日一般畏惧,而是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屋中的气氛陡然变得十分诡异。 董太后长长的镂金甲套轻轻敲在桌上,半晌才缓缓道:“兴儿是在埋怨哀家?” “儿臣不敢。” 董太后缓缓站起身,深深的看了颜如玉一眼,带着宫人离开了昭阳宫。 颜如玉被她临走的那个眼神,看的她心中发寒。 莳七心情大好的去了静心苑。 丽贵妃神色不愉,整个殿内弥漫着阴冷的气息。 “贱人身上配着佛器。”丽贵妃瞧见莳七进来,冷声道。 莳七抿了抿唇,意料之中的事,董太后虽然强势,却贪生怕死,真要到了那时候,她未必会为了庆国公舍命。 庆国公,文帝,必要的时候,都比不上她的命重要。 所以,董太后肯回京,定然做了完全的准备。 丽贵妃并非在暗,董太后知道她的存在。 “娘娘莫急,辛夷这里倒是有个玩法。”莳七笑盈盈的看着丽贵妃。 丽贵妃看了她一眼道:“说来听听。” 莳七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丽贵妃眯了眯双眼,半晌才不忿道:“只可惜不能亲手了结了贱人,本宫不甘心!” “未必,辛夷允诺娘娘,定让娘娘一解心头之恨。” 丽贵妃抿了抿唇,终是点了点头,“好。” 就在此时,莳七的手腕上传来一阵温热,她知道,是卫朝在找她,辞别了丽贵妃,刚出了静心苑,她便被卫朝强行带回了左相府。 “天色已晚,竟还归府。”卫朝坐在书案前,怀中抱着阿宁,淡淡道。 莳七撇了撇嘴,看着窗外的夕阳,接过阿宁道:“今日你怎么无事?”往常卫朝总是要消失很久,早则亥时,晚则寅时才会现身。 今日倒是稀奇,现在不过酉时三刻,他便回来了。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去哪儿?”莳七一怔,他不仅仅是鬼仙,还是左相,如何能说离开就离开。 阿宁在她怀中扭啊扭,挣扎着要出去,莳七顾不上他,只嘱咐了一句:“不许跑远。” 她话音刚落,阿宁便消失在房中。 卫朝没有回答她的话,薄唇微抿道:“你等我回来。” 他掌心摊开,凭空出现一支翠玉簪。 他将翠玉簪缓缓插进她的云鬓中,缓声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它可以在危急时刻助你。” “你究竟去哪儿?危险吗?”莳七一把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急切,他怎么像交代后事一般。 卫朝抿了抿唇,低眸看她。 “担心我?” 莳七微微颔首,卫朝眸底一阵柔和,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轻轻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倾身吻住了她的红唇。 第二百四十四章 阴曹(十九) 莳七一怔,微微阖上双眸。 他的大掌轻揽着她的腰肢,舌尖描摹着她的唇瓣。 卫朝的吻很温柔,有如蜻蜓点水一般,莳七轻轻回应着他。 屋中的烛火跳跃,昏黄的灯光将他和她相拥的身影拉长,融为一体,仿佛过去了良久,他才缓缓离开她的唇。 卫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小巧的耳垂,轻声道:“我该走了。” 莳七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微微颔首:“早些回来。” 卫朝低头在她唇上又落下一吻,旋即便消失不见了。 莳七抬手摸了摸唇上残留的温热,有些怅然若失,她缓缓走到书案前坐下,心中越想越觉得古怪。 戒指上的玉石一直都是淡黄色的,可是若是按照往昔的经验来说,卫朝对她这样的举动,戒指早该变成了橙色才是,怎会还只是淡黄色的呢。 在卫朝走了之后,左相府便又出现了一个“卫朝”。 他的形容和卫朝一模一样,只是更像个傀儡。 他重复着卫朝每日该做的事情,晨起上朝,安安静静的站在朝堂之上,唯有文帝问他的时候,他才会回答两句,否则定是不开口的。 文帝觉得奇怪,倒也没多想,毕竟这样的左相要讨人喜欢多了。 庆国公的身子已经好了,奉太后懿旨进宫。 文帝一听说庆国公去了慈安宫,气得登时将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 董太后身着亵衣坐在妆镜前,手中拿着一把梳子缓缓的梳着长发,庆国公撩起帘子走进内室,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我的好妹妹当真是舍得回来。”他走到董太后身后,接过她手中的梳子,替她梳发。 董太后此时的眉眼间已不见半点素日里的盛气凌人,剩下的唯有眼波流转中的温柔。 “想我没?” 庆国公倾身靠在董太后耳边轻声道。 董太后一手揽住他的脖子,娇笑道:“想得夜不能寐。” 庆国公将她打横抱起,在她的眉骨间落下细密的吻:“让我看看我浪荡的好妹妹有多想我。” 床幔放下,一室旖旎。 和莳七料想的一样,董太后回京不久,便开始对韩嫄出手了。 夜幕降临,四方渐渐归于宁静。 莳七带着阿宁悄悄潜入韩嫄的房间,韩嫄因为家道中落,这个二进的宅子也是格外的破落。 天气又开始进入了冬季,尚未下初雪,不过也是冷得厉害。 韩嫄的房中放了一只炭盆,里头烧着不太好的黑炭,她和奶娘正一左一右的连夜绣着嫁妆。 炭盆中的炭火烧出了略略呛人的味道,奶娘忍不住咳了两声。 韩嫄抬眸道:“奶娘先去歇息吧,时辰也不早了。” “那姑娘也早点歇下。” 韩嫄微微颔首:“我将这片叶子绣完便好。” 待奶娘出去之后,韩嫄抿了抿唇,忍不住叹了口气,自打她被皇上赐婚,每日白天都有早已不来往的亲戚登门,她只得在晚上和奶娘赶工绣嫁妆。 旁人皆道她是熬出头了,就连奶娘也是这么想。 可是那庆国公比她大上了三十四岁,他的子女也比她年长,嫁过去能有什么好? 她将线头咬断,收好针线,准备歇下。 阿宁在莳七怀中显得格外不安分,他想要出去玩。 他趁着莳七不注意,悄没声的便要溜走,却被莳七一手拎了回去。 “乖乖呆着,一会儿有人陪你玩。” 阿宁这才乖巧的不溜了。 莳七笑着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头顶:“阿宁真乖。” 约莫着是子时的时候,莳七察觉到了有动静。 她含笑拍了拍阿宁的后背:“去找他们玩吧。” 阿宁欢喜的飘了出去,不出片刻屋外传来一个男人惊悚的喊叫声,莳七皱了皱眉,指尖轻点,飞出一道灵光,屋外瞬间恢复了宁静。 可是韩嫄还是被惊醒了。 她恍惚间听见外头有男人的声音,她披上斗篷,手中握着一把匕首,身子有几分颤抖。 莳七在屋中下了一道结界。 韩嫄在屋子里绕了几圈,也见不到出去的门,她瞪大了双眼,眸中满是惊恐,难道是鬼打墙? 莳七抿了抿唇,对她放出一道幻术。 韩嫄的眼神登时变得迷离起来,不出片刻,便阖上双眸沉沉睡去。 莳七将韩嫄移回床上,转身便飘出了屋子。 阿宁正在戏弄那两个身材魁梧、穿着夜行衣的男人,两个男人瞪大了双眼,惊恐的叫喊,可口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莳七对着阿宁招了招手,别把他们吓死了,不然就有了业障了。 阿宁不情不愿的嘟着小嘴飘到莳七怀中。 两个男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给莳七磕着头,口中不停地求饶,只可惜莳七半句也听不见。 莳七摆了摆手,冷声道:“滚。” 两人如临大赦,跌跌撞撞的翻上墙头,其中有一个被吓得腿软,重重的摔了下去。 莳七厌恶的收回视线,董太后可真是够狠的。 竟然派两个男人过来侮辱韩嫄,未出阁的姑娘在大婚前失了身子,是定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的。 贞烈一点的,估计就吊死了。 更何况,一下子还是来两个。 那两个男人回去之后便疯了,是不是装疯,莳七不知道,但她明白,至少他们保住了一条命。 这些日子倒是把莳七忙坏了。 董太后连着好几次出手,都被莳七给拦住了。 有一回很是凶险,韩嫄的堂婶邀她一同去京郊的寺庙上香,韩嫄推拒不过,只好去了。 结果在回来的路上,韩嫄坐的那辆马车的马突然发了疯,横冲直撞险些跌下料峭的陡坡。 董太后也不傻,韩嫄有什么本事,她心里清楚得很,更何况她派出去的人非疯即残,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丽贵妃在暗中襄助韩嫄。 丽贵妃死后便化作厉鬼,头七那天回来险些要了她的命。 自那以后,她便知道丽贵妃一直守着她,只等哪天趁她不备杀了她。 她好几次找人想要收了丽贵妃,都是不了了之,她这几年躲在魏元山,想来那贱人的道行应当更厉害了。 董太后那长长的镂金甲套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就在此时,桑嬷嬷自殿外走了进来,低声在董太后耳边絮语了几句。 董太后脸色一冷,眸光微寒,猛地一拍桌子:“去把兴儿叫过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阴曹(二十) 文帝赶到慈安宫的时候,董太后眉目间满是凌厉之色。 他垂了垂眸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董太后目光如飞刀一般扎在文帝身上:“你给你舅舅送了两个姬妾过去?” 文帝点了点头:“是。” “荒唐!”董太后厉斥一声,“他是你亲舅舅,你往他房里塞人,传出去让朝臣怎么看你?” 文帝低着头,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文帝虽然知道董太后和庆国公之间的苟且之事,彼此心知肚明,尚未捅破那层窗户纸。 “你舅舅他现在年岁已过半百,你给他赐婚,已是荒唐!现在还往他府中塞两个姬妾,你且说你这番行径,可会惹得天下议论纷纷?” 文帝张了张唇,一肚子话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他隐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半晌才道:“母后教训的是。” 董太后凌厉的脸色这才舒缓了一点。 “那两个姬妾,儿臣已经送出去了,总不好再让她们回来……”文帝低着头道。 董太后低垂下眉眼,漫不经心道:“那就让杨寅跑一趟,就说是给大房和二房的。” 她的手慢条斯理的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眸底闪过一丝讥讽。 她最恨的,便是董瀚海的嫡妻蔡氏。 蔡氏十六岁嫁给董瀚海,两人情投意合,举案齐眉,董瀚海是真的爱过蔡氏。 现在的大房和二房便是蔡氏所出。 “儿臣知道了。”文帝沉默片刻,又道,“母后若没有别的事情,儿臣就不打扰母后歇息了。” 董太后抬起头,缓缓道:“哀家瞧着皇后生得也不是什么大病,这中宫还在,凤印怎么也不该由一个贵妃执掌,皇上说呢?” “母后说的是。” 翌日,坤宁宫外看守的侍卫便被撤了,只是皇后却是真病了。 太医去诊脉的时候,意外发现皇后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其他倒是别无大碍。 邵南枝躺在床上,脸色有些憔悴,难怪她这些日子总是嗜睡,闻见饭菜的香味便一阵阵的呕吐,被禁足其间,坤宁宫中的宫人不少都寻了关系,调到别处去了。 闻贵妃受了淑妃的指使,送进坤宁宫的东西不是短缺,就是以次充好。 暮秋和阿丑天天劳心于此,以至于她葵水长时间都未曾在意。 董太后听着桑嬷嬷打听到的消息,冷哼一声道:“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她回宫也有小半个月了,自然早就知道了闻贵妃和颜如玉的手脚。 “赏点东西去坤宁宫吧。”董太后吩咐道。 惜容忐忑的将皇后有孕的消息说出时,颜如玉气得扬手打了她一巴掌,韶光连忙上前,一手拨开惜容斥道:“还不快滚,留在这里是要存心气娘娘吗?” 颜如玉咬着牙厉声道:“邵南枝怎么会有孕?皇上何曾去过她那里!就算去了,几年也不曾临幸过她,她那片都成盐碱地了,也是稀奇,竟是怀孕了!” 韶光听了她的话,脸色涨得通红。 让颜如玉没有想到的是,皇后主动向文帝提出,她有了身孕,后宫事宜繁琐,闻贵妃在这段时间里事无巨细,还是由闻贵妃暂代凤印,等她诞下皇嗣,再为皇上太后分忧。 邵南枝的话让文帝心中一阵舒畅,看来皇后这段时间已经悔过。 邵南枝还向董太后提出,太后多年不在宫中,皇上前朝事务繁忙,她想替皇上在太后膝下尽孝。 董太后听了,先是一愣,旋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只见邵南枝只是低着头。 她不由叹了口气,应允了邵南枝。 由此,皇后邵南枝便搬进了慈安宫,一如三十年前,董太后搬进慈安宫伺候恭慈太后一般。 邵南枝知道,魏辛夷说了颜如玉的孩子保不住了,她被解了禁足,万不能平白惹了一身骚,否则前功尽弃。 兜兜转转下来,阖宫最欢喜的人,怕是闻贵妃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眼皮子浅,算不清楚里头的弯弯道道。 邵南枝在搬进慈安宫之前,莳七去看了她,听说了一切经过,叹息道:“姐姐莫急,就快了。” 她出了皇宫,往左相府而去。 忽然心口一阵刺痛,像是有人用万根银针狠狠地扎着。 莳七闷哼一声,忍不住捂住心口。 阿宁! 一定是阿宁在向她呼救! 可是她出来的时候,明明告诫阿宁不准出府,只能待在左相府,左相府被卫朝布了禁制,能防万千恶鬼,现在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莳七飞快朝左相府而去。 越是临近府邸,她便越能感觉到阿宁急切的求救意识。 就在她踏入左相府的一刹那,阿宁的求生信号消失了。 莳七的心陡然一颤,阿宁千万不要出事! 她飘进府邸,顿时察觉到一股压迫性的怨气让她差点寸步难行,她已是三百年道行的厉鬼,能这样完全压制她的东西,究竟有多少年的道行? 她扶着墙缓缓前行,忽然想起卫朝走时留给她的那支翠玉簪。 她扬手一把拔出翠玉簪,厉声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胆敢抓了我的孩儿?” 就在此时,左相府的上空乌云密布,天雷滚滚。 一股浓郁的黑气出现在她面前,“你就是他守着的宝贝?我瞧着也不过如此!” 那声音雌雄难辨,夹杂着尖利又低沉的笑声,让莳七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不敢现身?” 那团黑气渐渐显出一个人形,莳七定睛一看,却是个青面獠牙,狰狞异常的厉鬼,他的血盆大口足足占据了半张脸,一笑就露出白森森的尖利獠牙。 他的手中正提着昏过去的阿宁。 “这小东西是你和他的孩子?”裂口鬼阴森森的笑着。 “他是谁?” 裂口鬼哈哈大笑,四周飞沙走石,阴风怒号:“他不就是你的小情郎卫朝吗?” “你认识卫朝?”莳七皱了皱眉。 “哪只鬼能不识他?”裂口鬼张着血盆大口,他口中血红色的粘液不时的顺着牙缝滴落,十分骇人。 莳七眸光凌厉道:“你和他的恩怨,自该去找他才是,牵扯无辜是要犯业障的!” 裂口鬼扬声大笑:“业障?我身上向来不少,也不怕再多一个!” 裂口鬼阴测测的盯着手中的阿宁:“卫朝这畜生关了我五千九百年,说什么我也要一解心头之恨。”言罢,他拎着阿宁就要送入血盆大口之中。 第二百四十六章 阴曹(二十一) 莳七的心陡然一颤,她飞快的将手中的翠玉簪直直甩了过去。 白光包裹着翠玉簪,在空中划过一道好看的痕迹,然后狠狠的刺进裂口鬼的眼睛里。 裂口鬼一阵吃痛,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翠玉簪插在他的左眼中,莳七听见一阵滋滋声,裂口鬼的左眼涌出一股黑红色的脓液,滴滴拉拉的顺着狰狞的脸滑落。 裂口鬼像是疯了一般将阿宁甩了出去,想要去拔起翠玉簪,可是它的手一碰到翠玉簪,便像是被灼烧一般。 莳七眼疾手快,立刻飞身将阿宁抱在怀中。 阿宁已经没有意识了,躺在莳七怀中一动也不动。 裂口鬼气急败坏的怒吼道:“我要让你灰飞烟灭!”说着,他高高扬起手掌,掌心凝聚着巨大的威压。 那威压压得莳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根本不得动弹半分,那迎面而来的威压震得她眼眶中流出汩汩血泪。 殷红的鲜血横在白皙的脸颊上,十分惊悚。 “刑獒,你若敢伤她半分,我便将你抽筋扒皮,永生永世挂在阿鼻地狱的赤铜柱上!”天空中骤然传来卫朝那清冷却又满是凌厉的声音。 裂口鬼的注意被他吸引了,掌心凝聚的那股巨大的威压渐渐移开了。 莳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待那威压移开,她才仿佛又重见天日。 “卫朝!想要救你的小情人吗?你来不及了!”裂口鬼扬声大笑,雌雄难辨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瘆人。 言罢,他忽然掉过头,恶狠狠的瞪着莳七,左眼因为插着翠玉簪还流着黑红色的脓水,残存的右眼球高高凸起,仿佛在下一刻就能激出来一般。 他扬手便朝莳七劈来,一团黑雾冲着莳七的面门直直而来。 莳七下意识的抱紧了怀中的阿宁,就在此时,只见一道紫芒将莳七包裹在其中,刑獒劈过来的黑色雾气打在紫芒上,像是打在了铜墙铁壁上,瞬间消散在空中。 她看见刑獒的身后出现了一团雾气,雾气散去,现出一个人影。 正是卫朝! 只见他身着玄色锦袍,上头绣着九头龙身,一只金冠将他如墨似的长发束起,微微下垂的唇角使他不怒自威。 这样的卫朝是莳七不曾见过的。 她眼中的卫朝向来是清冷孤傲的,可眼前的卫朝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王者之气。 刑獒察觉到了卫朝的存在,他飞快转身,张开血盆大口朝卫朝咬去。 卫朝飞快躲闪,扬手对着他重重一击。 刑獒突然停住了,他的面容变得扭曲,只在一瞬间,他就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獒犬。 只是这獒犬的长相也是极其恐怖,依旧是血盆打孔占据了半张脸,一张嘴便露出里头白森森的尖利獠牙。 将莳七笼罩在其中的紫芒渐渐消散,莳七顿时闻见了刑獒口中的浓烈恶臭,她忍不住低头干呕了几声。 “你关了我五千九百年,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刑獒肥厚的爪子在地上扒拉着,亮出了锋利的指甲,它虎视眈眈的盯着卫朝。 它的前半身紧贴着地面,突然像是一道光束一般朝卫朝扑去。 卫朝飞快回击。 刑獒到底还是不如卫朝,渐渐落于下风,被卫朝打的节节败退,眼看他它就要被卫朝捉住,刑獒右眼球咕噜一转,忽然朝莳七释放一道灵力。 莳七吓了一跳,紧紧的将阿宁抱在怀中,转身欲跑,可脚底却像生了根似的,动弹不得。 那团黑雾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冲着莳七飞来。 卫朝眉心一蹙,扬手在莳七身边布下一道禁制,可那团黑雾却穿透了禁制。 卫朝薄唇紧抿,指尖飞出一道紫光,将莳七拦腰吊起,就在下一秒,那团黑雾直直穿透方才莳七缩在的地方。 莳七被紫光吊着落入卫朝的怀中。 再看院子里,早已不见了刑獒的踪迹。 卫朝环着她的腰缓缓降落在地上,看着她惊魂未定的神色,忍不住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抱歉,让你受惊了。” 莳七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衣摆道:“阿宁他好像……” 卫朝低眸将掌心放在阿宁的头顶,缓缓渡送了一股灵气,片刻才道:“无甚大碍,你且安心。” 言罢,他大步走到那团黑雾散尽的地方,蹲身捡起一块赤铁圆符,眸光渐渐阴冷下来。 “怎么了?”莳七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 卫朝缓缓站起身,将赤铁圆符收入袖中,敛去眸底的寒意,抬眸淡淡道:“无事。” 莳七张了张唇,半晌也没能问出口。 刑獒是谁,卫朝又是谁?这个赤铁圆符是什么?明明刑獒敌不过卫朝,又为什么能冲破他布在左相府的禁制?为何刑獒会说卫朝关了它五千九百年,能将刑獒关上个五千九百年,卫朝的道行又有多深? 她有太多的疑问,话到嘴边,终是吞了回去。 罢了,他不愿说,就等到他愿意的时候再问吧。 莳七低眸看了眼手上的戒指,不由蹙了蹙眉,怎么还是淡黄色。 可是卫朝的种种表现,分明是对她情根深种,就连方才刑獒要将她灰飞烟灭的时候,他悬悬的赶不及现身,便千里传音,放言若是刑獒胆敢伤她半分,他便将它抽筋扒皮,永生永世挂在阿鼻地狱的赤铜柱上。 阿鼻地狱? 能将刑獒永生永世的挂在阿鼻地狱的赤铜柱上,卫朝远非鬼仙这样简单。 更何况,他从来也没有承认过他是鬼仙。 卫朝见莳七低眸久久不语,遂牵过她的手,大掌紧紧的包裹着她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莳七抿了抿唇,抬眸凝着他:“卫朝,你心里可有我?” 这一切都太过于诡异了,戒指上的玉石是淡黄色的,可卫朝却对她关怀备至。 卫朝一怔,半晌才道:“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 那为何玉石是淡黄色的? 莳七险些就要问出口,可是她最终还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胡思乱想什么?”卫朝唇角忽而绽放一抹笑意,抬手在她脸上轻轻捏了一下。 莳七一抬眸,猝不及防的,便跌进他眼底的笑意,如秋日里一汪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宠溺非常。 至少,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吧。 莳七忽然间就释然了,纠结这个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反手与卫朝十指相扣,微微一笑:“卫大人的大腿,以后只得我来抱!” 第二百四十七章 阴曹(二十二) 刑獒逃窜了。 卫朝将左相府的禁制又重新布置的了一番,旋即交给莳七一支新的翠玉簪,嘱咐道:“刑獒流窜人间,我须得将它抓回来,否则天下大乱。” 莳七替他理了理衣襟,轻声问道:“刑獒究竟是什么东西?” “它?”卫朝握住了她的手,淡淡道,“一只鬼兽罢了。” “它的元身便是獒犬么?” 卫朝微微颔首。 “我尽量速速抓了它回来,你只在府中等候,也别让阿宁乱跑了。” “我明白。”莳七眸中略有担忧,她紧紧的攥着他的手道,“你小心些。” 卫朝在她眉心轻轻吻了一下,道:“我省得的。” 让莳七没想到的是,卫朝这一走就是几个月。 她从凛冬等到炎夏,阿宁都长大了,会说简单的字句了。也不见卫朝回来,更没有刑獒的影子,不知他们究竟去了哪里。 颜如玉临盆那日,天气闷热的可怕,乌云将天空压得极低,叫人喘不过气来。 文帝从未像这样紧张过,昭阳宫收拾了一间偏殿让颜如玉生产,文帝在正殿坐立不安,不时的走到门前观望。 邵南枝挺着大肚子坐在董太后的下手边,眉眼低垂,十分乖顺。 她已经的肚子七个月了,听着偏殿传来淑妃阵阵撕心裂肺的嘶喊声,她的脸色渐渐发白,左手下意识的捂住高高隆起的肚子,右手的手指死死的攥着帕子,里头的小衣被冷汗全浸湿了。 董太后瞧出了她的不适,遂道:“你回去歇着吧。” 邵南枝没有推辞,笨重的行了个礼,便带着暮秋回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偏殿产房的嘶喊声渐渐消失了,文帝心头一颤,阔步就要往外走去。 董太后蹙了蹙眉,将茶盏重重的放在桌上,冷声道:“皇上。” 文帝硬生生停了脚步。 董太后又道:“女人家生孩子就是这样,你身为帝王,怎能这般沉不住气?” “母后说的是。”文帝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却是直勾勾的看着门外。 偏殿产房中。 颜如玉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她整个人无力的躺在榻上,耳边是接生嬷嬷不停的喊着:“娘娘用力啊!用力!已经看见头了!” 韶光端着一碗参汤,喂了她一口。 颜如玉脑海中嗡嗡作响,生孩子这样遭罪,一定要是个小皇子! 她依照接生嬷嬷的话,咬着牙又开始用力,身下一直都是撕裂般的疼痛,痛得久了反而麻木了。 只是机械般的用力,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颜如玉忽然感觉身下一滑,紧接着就是接生嬷嬷兴高采烈的叫道:“生了!生出来了!” 颜如玉唇角绽出一抹无力的笑意,挣扎着问道:“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身材丰腴的接生嬷嬷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 颜如玉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了,她偏过头,有几分厌恶道:“抱走。” 接生嬷嬷面面相觑。 就在此时,另一个身材高瘦的接生嬷嬷脸上满是惊恐,她上前扯了扯抱着小公主的嬷嬷,压低了声音道:“公主怎么不哭?” 抱着婴孩的嬷嬷登时白了脸,立刻去探孩子的鼻息。 只一瞬,她便面如死灰。 身材高瘦的嬷嬷一把接过她怀中的孩子,将孩子倒着拎起,啪啪打着孩子的屁股。 韶光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嬷嬷。 婴孩的屁股被接连的巴掌打得通红,也不见孩子的啼哭声。 颜如玉本已经睡去,复又惊醒:“怎么了?” 两个嬷嬷面面相觑,抱着孩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究竟怎么回事?”颜如玉强撑着无力的身子,厉声问道。 韶光已经哭得不行了。 颜如玉身子有些颤抖,她大抵猜到了什么,可却终是不敢相信,虽然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虽然这个孩子不是个小皇子,可到底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她死死的攥着身下的床单,仰着头厉声道:“去给太医看!” 两个接生嬷嬷手忙脚乱的将小公主包好,然后走出产房,太医正在产房外头等候。 太医先替小公主诊了脉,然后又探了探鼻息,最后摇了摇头:“在肚子里就已经没了。” 两个嬷嬷霎时间脸色灰白。 文帝听偏殿那头欢喜的道生了生了,心痒痒就想去偏殿。 可是碍于董太后坐在那里,他便没有动。 不过多时,接生嬷嬷便步履蹒跚的走了进来,她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待接生嬷嬷说完,文帝暴怒万分,上前一脚踹在她的心口:“没用的东西!来人,拖出去杖毙!今日接生的人都给朕杖毙!” 言罢,他抬脚就要向外头走去。 迎面正好匆匆赶来一个太监,文帝心情烦躁,一脚踹了过去:“不长眼的东西,滚开!” 董太后认出了那是皇后身边的太监阿丑,遂道:“何事?” 阿丑跪在地上连忙道:“启禀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要生了。” 董太后大惊,猛地站起身道:“不是才七个月?” “是,宫中有嬷嬷看了,宫口已经开了两指,太医来说娘娘方才是在昭阳宫受了惊,所以早产了。” 文帝听到“在昭阳宫受了惊”时,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董太后皱着眉厉声道:“皇帝!” 文帝本想去偏殿看颜如玉,却被董太后强行带去了坤宁宫。 邵南枝不敢在慈安宫中生产,羊水破了时,便急急忙忙命人将坤宁宫的偏殿收拾了出来。 文帝冷着脸在殿外等候,董太后却是十分期待邵南枝的这一胎。 在她看来,邵南枝十分乖顺,母家势弱,这个小皇子比其他的皇子要有用多了。 虽是早产,可邵南枝却是生得异常顺利。 前后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听见里头传来婴儿洪亮的啼哭声。 接生嬷嬷笑着出来贺喜:“恭喜皇上,恭喜太后,是个小皇子!” 不多时,阖宫便传遍了消息。 淑妃十月怀胎却生了个死婴,皇后因为在昭阳宫受了惊吓,提早三月早产,生了个小皇子。 更稀奇的是,那小皇子一降世,阴霾的天空便放晴了,不仅如此,小皇子的手中还死死的攥着一枚龙章玉佩。 带玉而生的小皇子,一下子就成了宫中议论的对象。 第二百四十八章 阴曹(二十三) 莳七听说邵南枝生得小皇子,一出生手中便攥着一块龙章玉佩,顿时就愣住了。 她飘到坤宁宫,便瞧见邵南枝正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 她远远的站着,生怕自己身上的阴气让孩子不适。 孩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纵然她没有现身,可是世间常说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能瞧见邪祟之物,看来当真不假。 邵南枝看孩子一直盯着殿中的一角,加之方才殿中骤然起了一阵冷风。 她顿时了然,声称要歇会儿,让殿中伺候的人下去了。 莳七现了身,邵南枝笑着道:“知道是你来了。” “可取名了?” 邵南枝微微颔首:“内务府拟了几个,母后挑中了‘昶’,按字辈,名唤元昶。” “元昶。”莳七唤着孩子的名字。 “昶儿还没有小名,你作为干娘,替他起一个吧。”邵南枝笑道。 莳七有些咂舌,她毕竟是只鬼。 邵南枝却直接让她做小元昶的干娘,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邵南枝似乎对她太好了些。 </center “叫糖糖吧。”莳七笑了笑,“一生如蜜,世间之苦,皆不必尝。” 邵南枝喃喃重复着:“糖糖。” 虽然有些民间之气,不过民间不是常说取个贱名好养活么?孩子本就是早产,身子骨弱,想到这里,邵南枝笑了,“糖糖好,就叫糖糖吧。” 寓意也好,一生如蜜,世间之苦,皆不必尝。 “糖糖带玉而生,文帝想来极为看重吧。” 邵南枝冷笑一声:“淑妃丧子,皇上怜惜的不行,自糖糖降世,只匆匆瞥过一眼便去了昭阳宫。” 莳七轻笑道:“意料之中,当真是鬼迷了心窍。” 邵南枝看了眼她,欲言又止道:“辛夷妹妹,淑妃的孩子,是你动的手脚么?这样做,是否会牵连无辜,让你犯下业障?” 莳七摇了摇头:“不是我。” 邵南枝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莳七认真的看着她道:“接下来的日子,颜如玉那里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必惊讶,也不必为我担心,都是她自己造的孽。” 邵南枝一愣,旋即才点头道:“我明白了。” 莳七从皇宫出来,顺着长街回到左相府的时候,瞧见府邸前立着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位出尘脱俗的女子。 她身着水绿色的百褶长裙,身系软烟罗,最惹人瞩目的,是皓腕绯上戴着一串赤红色的珠链,欺霜赛雪的皓腕映衬着火一般的珠链,叫人移不开眼。 女子神色清冷,眉目如画,饶是莳七见多了绝色佳人,也不禁为女子的容貌折服。 莳七远远的瞧着她,直觉女子是来找她的。 不过她并未上前,只是远远的站着。 女子眸光流转,落在莳七身上,两人眼神交汇之处,骤然刀光剑影一般。 “等了许久,你终于现身了。”女子轻启朱唇道。 莳七勾起唇角微微一笑:“不知贵客登门,敢问有什么事吗?” 女子的道行极深,莳七看不透,只知她远比素清女君的道行还要深。 “我找卫朝。” “他不在。”莳七淡淡答道,言罢便不再理她,自顾自飘回左相府。 女子瞧着她发间的翠玉簪,眸底闪过一丝嫉恨,只听她轻笑一声道:“他倒是看重你。” 莳七抬手扶了扶鬓发间的翠玉簪,笑道:“是么。” 女子唇角勾起一丝讥讽:“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的物什,竟哄得你这样欢喜。”言罢,她抬了抬手腕,露出那串火一般的珠链。 “自血池地狱取十万恶人的鲜血凝聚,置于火山地狱烧练三千年而成。”女子轻笑道,“同你那随处可见的簪子比,如何?” 莳七听完她的话,骤然觉得自己和她就像那皇宫中争风吃醋的妃子。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您自个儿留着吧。” 女子眸底闪过一丝恼怒。 就在此时,阿宁从府中飘出,直直扑进了莳七的怀中,咿咿呀呀道:“娘亲……” 莳七含笑抱着他,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女子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怀中的阿宁,莳七轻笑一声,坏意上涌:“和他像么?我总说像我,可他偏不信,说是眼睛嘴巴像极了他。” 言罢,不管女子如何,莳七抱着阿宁便进了府邸。 “胡说!他在阳间怎么可能有了孩子!”女子厉声道。 只可惜她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莳七笑了笑道:“你今日来找我,无非是想要向我证明卫朝爱的人是你,只可惜,他若是真爱你,你怎么会连这门都进不来?” 女子冷笑一声,扬手便要释放灵力:“我根本无需证明什么,只要你灰飞烟灭!” 莳七轻笑一声,抱着阿宁往府中站了站:“今日你若是能进了这个门,我便是灰飞烟灭也无话可说!” 无论这个世间如何,她只信卫朝一人而已。 女子高高扬起的手僵在了那里,半晌也不敢放出灵力攻击莳七。 莳七轻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讽。 女子被她的轻笑声彻底激怒了,她扬手释放庞大的灵气,呼啸着朝莳七劈来。 莳七冷眼瞧着,果真,那灵力在触及府邸上那一层禁制时,便被狠狠的弹了回去。 女子飞身躲闪,那股灵力直直向她身后劈去,正巧打在一只远远看热闹的鬼身上,顿时冒起一股黑烟,那鬼惨叫一声,不一会儿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空中。 女子咬着唇,眸底一片阴冷。 莳七瞥了她一眼,抱着阿宁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女子直勾勾的盯着她消失的方向,不过是只三百多年道行的女鬼罢了。 她有什么资格配得上他! 阿宁在莳七怀中扭啊扭,莳七含笑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不可以出去,在你爹回来前都不可以出去。” 阿宁用小奶音软软道:“爹爹是谁?” 爹爹不是那个会灼伤他的人吗?他能感觉到那人和自己血脉相通。 莳七轻笑一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道:“你爹是救了你两回的卫大人。” 阿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虽然他不解为什么娘亲说那个很厉害的叔叔是爹爹,不过娘亲说是就是吧。 但是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宫里的小妹妹了,想到这里,阿宁不开心的嘟了嘟嘴。 第二百四十九章 阴曹(二十四) 时间过得很快,又过了三个月。 糖糖已经百天了,眉眼越长越开,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 之前来左相府找卫朝的女子早就离开了,莳七这才敢放心出府。 颜如玉虽然诞下了死婴,可是文帝依旧晋了她的位份,她现在是从一品夫人,号淑华。 邵南枝出了月子便收回了凤印,主管六宫事宜,不过她却主动向文帝提出,希望闻贵妃和淑华夫人一并协理六宫。 文帝深感皇后善解人意,竟是连着两日宿在了坤宁宫。 最让人讶异的是,淑华夫人又一次诊出有了身孕。 莳七掐指一算,受孕期正是颜如玉丧子一月整的时候,也就是说颜如玉刚出了月子,便怀上了。 阖宫最欢喜的莫过于文帝了,他赏了不少东西给颜如玉,赏赐源源不断的抬进了昭阳宫,足可见宫中最得圣宠的人是谁,宫中的风向变得很快,前些日子,阖宫还在巴结奉承生了小皇子的皇后。 现在淑华夫人不止晋了位份,与闻贵妃一同协理六宫,还再一次有了身孕。 当真是三喜临门了。 邵南枝听到消息时,却忍不住蹙了蹙眉,听辛夷妹妹的意思,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董太后逗弄着怀中的糖糖,难得和蔼:“你统领六宫,事务繁忙,以后不必日日来慈安宫请安了。” 邵南枝低着头道:“母后体恤臣妾,可是臣妾却不能仗着母后的体恤恃宠而骄。” 董太后逗弄糖糖的手微微一顿。 邵南枝顿了顿,抬眸笑道:“更何况,臣妾怀着糖糖的时候,便是一直在母后宫中尽孝,现在不止是臣妾舍不得母后,连糖糖也舍不得呢。” 董太后将糖糖递给一旁的嬷嬷,笑了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邵南枝走后,董太后阖上双眼,漫不经心道:“皇后刚才那番话,是在说给哀家听呢。” 桑嬷嬷微微颔首道:“奴婢倒是觉得皇后娘娘孝顺,是在替您抱不平呢。” 皇后怀孕之时,身子笨重,尚且日日在太后身边伺候,可自打太后回宫,准了淑华夫人不必来请安,淑华夫人便再也没有来过慈安宫。 就更不提淑华夫人丧子之后了。 现在又怀了孩子,想来更是不会来请安了。 董太后明白桑嬷嬷的意思,冷笑一声道:“哀家十六岁入宫,而今三十九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那点手段也好意思在哀家面前现眼。” “您现在还是仁善了些,想当初,便是丽贵妃那样的,也还不是您的手下败将?”桑嬷嬷道。 收拾完丽贵妃,登上后位之后,她的手段,哪个妃子敢在她面前放肆。 董太后叹了口气:“兴儿喜欢。” “那也不能越过您去。”桑嬷嬷跟了董太后几十年,自然知道什么话她爱听,什么话她不爱听。 董太后睁开眼,如有所思。 翌日,淑华夫人便被董太后叫去慈安宫训话了。 听说是淑华夫人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公然顶撞董太后,董太后气得罚她跪在慈安宫前。 莳七笑盈盈的看着不远处跪在宫门前的颜如玉,旋即低眸摸了摸阿宁毛茸茸的头顶:“阿宁真棒。” 阿宁却撅了撅嘴:“妹妹应该没事吧。” 莳七一怔,哑然失笑,当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妹妹不会有事的。” 听了莳七的保证,阿宁这才欢喜的飘到颜如玉身边,对着她的肚子叽里咕噜讲着什么。 颜如玉在慈安宫钱跪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昏了过去。 文帝赶到的时候,心疼的不行,将颜如玉从地上打横抱起,根本不和董太后打一声招呼,便直接回了昭阳宫。 董太后气得将手边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颜如玉脸色惨白,冷汗浸湿了小衣,不停地喘着粗气,她只觉得像是有一只小手在她的腹中飞快的搅动着,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第二次了。 上回有孕的时候,也是从慈安宫回来,她便疼得难以忍受。 都是一样的疼痛。 难道是太后想要对她下手? 可是没道理啊!太后就算再不喜她,可她的腹中子总是皇家的血脉,太后不可能害她的亲孙的。 难道是皇后? 不,上一次在慈安宫,皇后还在禁足中,有皇家侍卫把守,她怎么可能将手伸到慈安宫里! 文帝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心疼道:“让你受委屈了。” 颜如玉惨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 莳七远远的看着,她不能靠近文帝,可是阿宁却可以,她唤了声阿宁,阿宁这才从颜如玉的肚子上恋恋不舍的抬起头。 “阿宁,去。” 阿宁立刻飘到文帝身边,对着文帝吹了口气。 文帝立刻眼睛通红,气得浑身发抖,脖颈间青筋暴起:“玉儿,朕这就去找母后。”言罢,他根本不给颜如玉反应的机会,大步走了出去。 颜如玉急得不行,可是肚子疼得厉害,她根本说不出话。 说来也奇怪,就在太医踏进昭阳宫的前一刻,颜如玉的肚子瞬间就不疼了,太医只好和上次一样,开了安胎的药方。 文帝去了慈安宫,和董太后大吵了一架,董太后气得脑仁涨得生疼。 消息传到昭阳宫,颜如玉只觉得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在地,幸好韶光眼疾手快扶着她。 莳七看了一天的戏,阿宁和颜如玉肚子里的妹妹叽咕了一天,两只鬼非常满足的回了左相府。 一进府中,莳七便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却是阿宁先反应了过来,兴高采烈的拉着莳七的衣摆:“爹爹回来了!” 莳七一怔,下意识的捂住他的嘴。 可是已经晚了。 卫朝正巧走出垂花门,单手负于身后,薄唇溢出一丝浅笑凝着她。 莳七顿时觉得双颊烧得火热,她的手下意识的在阿宁肉嘟嘟的小脸上捏了一下。 卫朝大步走了过啦,抱起阿宁笑道:“给阿宁带了礼物,阿宁去看看吧。” 阿宁一听,欢喜的在卫朝脸上亲了一口,莳七生怕他再说错话,连忙道:“赶快去吧。” 待阿宁走后,卫朝低眸凝着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爹爹?” 莳七语塞,嗫嚅着嘴唇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低着头窘迫不已。 卫朝却是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吾妻近来可好?” 第二百五十章 阴曹(二十五) 莳七垂眸点了点头。 卫朝低低笑了两声,骤然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将她带入怀中:“明明只是几个月,却像几千年不曾见过你了。” 莳七眸光一顿,道:“这次想来定是收了刑獒?” 卫朝却并未答话,而是捏着她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 莳七檀口微张,他便灵巧的探了进去,极尽缠绵。 莳七心中陡然升起几分怪异之感,卫朝这样缱绻,可是戒指上的玉石也只是黄色而已。 仿佛…… 仿佛是少了一半的心! 想到这里,她原先轻阖上的双眸豁然睁开,卫朝却不满她的分神,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腰上轻轻捏了一下。 莳七于唇齿间溢出两声轻笑,继而回应着他的吻。 就在此时,阿宁如风一般飘了过来。 莳七双颊一热,猛地推开了卫朝,阿宁却是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 莳七抬手摸了摸唇角,心中懊恼。 “爹爹和娘亲是在亲嘴嘴吗?”阿宁的小奶音如重锤一般砸在莳七的心上,莳七忍不住浑身一颤,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个行为叫亲嘴的? “阿宁,这是谁教你的?”莳七佯装镇定问道。 阿宁歪着小脑袋,半晌才道:“是干娘说的,我去找妹妹,那个坏人抱着妹妹的容器也在做这件事,我去问干娘,干娘说这是亲嘴。” 阿宁口中的坏人是文帝,因为他会烧灼他,干娘则是丽贵妃。 丽贵妃真的是粗细不拘。 至于妹妹的容器…… 是颜如玉。 在阿宁眼里,她只是个装着妹妹的容器而已。 莳七心中有些复杂,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开口道:“阿宁,那是妹妹的娘亲,不是容器。” 阿宁听了她的话,立刻就撇了撇嘴:“是妹妹自己说的。” 卫朝唇角含笑睨了莳七一眼:“礼物还喜欢吗?” “喜欢!”阿宁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 莳七这才注意到他的手中牵着一只乖巧的黑色小狗,怯生生的,像是十分怕生的样子。 不过莳七怎么瞧,都觉得有些眼熟。 她眸光转向卫朝,略带了几分疑问。 卫朝蹲下身,大掌轻抚着小黑狗,淡淡道:“刑獒,阿宁以后就是你的主人,可明白了?” 言罢,他拔下阿宁的一根头发,用灵力化作符咒印刻在小黑狗的身上,也便是结契了。 莳七上前问道:“刑獒那样的鬼兽,跟着阿宁不会有危险吗?” 卫朝缓缓站起身:“无妨,刑獒的道行和元魄都被我抽尽,它现在,不过是个很低级的鬼兽罢了。” 莳七欲言又止。 刑獒和他之间,究竟有什么牵扯,还有之前找上门来的那个女子。 阿宁得了新奇的玩意儿,自然是要去静心苑给干娘看的。 莳七嘱咐了几句,阿宁便已经飘离了左相府。 丽贵妃一开始不许莳七和卫朝走得近,可是自从她知道卫朝帮莳七压制住了鬼子反噬后,便没那么反对了。 她跟着卫朝回了房,卫朝缓缓张开双臂,莳七便伺候他换了衣裳。 “前些日子来了个人。”她低着头轻声道。 “嗯?” “一个女子,道行极为高深,手上还带着一串红珠链子,说是你送给她的。”莳七说这话的本意不是要拈酸吃醋,只不过话到嘴边竟是有点走了味。 她歪着头,也有些纳闷。 卫朝薄唇微抿,眼底尽是笑意。 大掌攥着她的手,猛地将她带入怀中。 “确实是我送给她的。”卫朝竟是承认了。 莳七神色有些不愉,她原以为不过是那女子为了惹怒她,存心这样讲的。 卫朝抬手捏了捏她小巧的耳垂:“那串珠链,是我从血池地狱取十万恶人的鲜血凝聚,置于火山地狱烧练三千年而成的,不过是为了压制她罢了。” 莳七抬眸瞧着他,却听见卫朝含笑道:“真是小醋缸。” “我才没有!”莳七立刻反驳道。 卫朝抬手在她的发间轻轻抚摸着,如同安抚一只炸了毛的猫咪。 “你是阎王对么?”她忽然道。 刑獒曾说过,哪只鬼能不识他;他能放言将刑獒抽筋扒皮挂在阿鼻地狱的赤铜柱上;那串血红色的珠链取自血池地狱,练自火山地狱。 以及那日抓捕刑獒时,他身上那袭玄色锦袍上绣的,九头龙身。 “地府十殿阎王,你是哪一殿?” 卫朝抬起下巴思索片刻,良久才道:“地府十殿,唯我一王而已。” 他轻抚着莳七的如墨青丝,淡淡道:“怕了?” 没有哪只鬼会不惧怕阎王,那是一种作为鬼,深入骨髓的畏惧。 他从来不喜欢这样。 莳七却是嫣然一笑,环着他的脖子亲昵道:“怕什么,我喜欢还来不及呢!” 卫朝神色淡淡,可眸底却溢出一丝笑意。 他轻轻覆上她的唇瓣,直将她吻得浑身酥软,却在此时坏意道:“可曾记得此前你也是这样坐在我的腿上,蛊惑于我?” 莳七浑身一僵,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都快成她的心理阴影了! 卫朝低笑两声,旋即道:“我确实能看见你惨死的模样,只不过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隐去了,自此看见的你都是好的模样。” 莳七仿佛被他戏耍了一般,抿着唇就要起身。 真是腹黑! 她那两日都快羞愤死了,他倒好,原来只是戏弄她的。 卫朝拉着她的手腕,再次将她带入怀中:“去哪儿?” 莳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大掌缓缓在她的腰上游走,莳七心中顿生一计,笑盈盈的抱着他,拉着他的手往上走。 “卫大人,妾身好热。”她的声音娇软无限,让人浮想联翩。 鬼才不会热,她就是故意的! 卫朝神色不变,可眼底的深邃早已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大掌轻覆上她的丰盈,轻拢慢捻,莳七浅浅低吟几声,那娇语,落在卫朝耳中,他忍不住抿了抿薄唇。 莳七撩起裙摆跨坐在他身上,唇瓣亲吻着他的脖子,一面拉着他的大掌往下,直至圆润的臀部。 卫朝喉结一滚,终于按耐不住要将莳七抱起。 莳七却一把推开了他,理了理身上略有些凌乱的衣裙,佯装担忧道:“阿宁怎么还不回来,我还是去寻寻他吧。” 言罢,如烟一般飘了出去,空留卫朝一人在房中。 第二百五十一章 阴曹(二十六) 莳七去了静心苑,丽贵妃正抱着阿宁,刑獒趴在地上哈欠连天。 丽贵妃瞧见她来了,便将阿宁放下,含笑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带着狗去别处玩吧。”言罢,她抬眸看了眼华清,华清立刻会意,跟了出去。 莳七知道,丽贵妃有话和她说。 “贱人气坏了,听说是一头栽了过去,碰在了桌角,都见了血。”丽贵妃语气中是藏不住的痛快,“她三十来年控在手中的好儿子,如今竟是当众为了一个她看不上的妃子,顶撞了她,真是想想就痛快!” 莳七莞尔一笑:“娘娘应当不会只满足于此吧。” “自然!若是可以,本宫恨不得将本宫当年受的苦,尽数让她尝一尝!”丽贵妃咬牙切齿的恨恨道。 她顿了顿,眸底尽是狠厉:“魏元山的静慧师太,得道之人,满口的佛爱世人,无论是谁,只要表现出有悔过之意,她便愿意渡他,不许恶鬼伤人,可她却从来不问,那人究竟是否罪孽深重。” 董太后便是得了静慧师太的庇护。 “庆国公还不知他的发妻蔡氏,是死于董氏之手。”莳七缓缓道。 丽贵妃轻轻摩挲着手上的扳指,若有所思。 莳七笑了笑道:“娘娘说,董氏和庆国公一往情深,若是真到了生死关头,他们会保谁?” “贱人贪生怕死,别说庆国公,就是她的好儿子,到了必要舍弃的时候,她也能舍弃!”丽贵妃嗤笑一声,眼底是无尽的嘲讽。 “听说庆国公快大婚了。”莳七低了低眸,旋即微微一笑:“庆国公已经五十九了,孙子都快弱冠了,若是再添上一丁,怕是欢喜不已。” 丽贵妃歪靠在软榻上,嗤笑道:“前些日子他去了慈安宫,慈安宫的宫人尽数退了出来,宝刀未老,想来是弄得贱人欲死欲仙的。” 莳七唇角勾着一抹诡异的笑意:“是啊,董太后这么些年躲在魏元山,自然是久旱逢甘霖。” 她低了低眸,微笑道:“文帝不听话,怎么当初未曾多生一个。” 丽贵妃猛地抬起双眸,直勾勾的盯着莳七。 莳七还是淡淡的笑着。 丽贵妃骤然扬声大笑:“哈哈哈!当真是个鬼灵精!” 莳七笑了笑:“是娘娘聪颖。” 从静心苑出来,并未瞧见华清和阿宁,莳七便直奔昭阳宫。 阿宁入宫,若非在静心苑,就是在昭阳宫了。 果然,临近昭阳宫,便瞧见华清远远的站在宫门外,他看见莳七过来,连忙迎上前,挠了挠头,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道:“文帝在里头,我进不去。” 莳七点了点头,笑道:“你先回去吧。” 莳七也不能靠近文帝,只不过比华清好些,她只要在文帝五丈以外便可。 她踏进了宫门,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在她头七烧过纸钱给她的小宫女。 惜容也看见了她。 不过她现在比之前好多了,惜容倒是没那么怕了,她反倒是有些愣神,心中想着,容妃生得这样好看,长相比淑妃端庄大气多了,为什么皇上有了淑妃之后就不喜欢容妃了呢? 莳七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踏进殿门。 “阿宁。” 一进门便瞧见阿宁抱着刑獒趴在颜如玉的肚子上,刑獒精神不济,有些半死不活的意味。 “阿宁,刑獒不能靠近皇帝的。” 阿宁转过身,一头扑进莳七的怀中:“为什么?” “皇帝身上有真龙之气,刑獒是鬼物,会不舒服的。” 莳七从阿宁怀中抱过刑獒,又远离了两丈,刑獒这才舒服了一点。 文帝和颜如玉已经睡下了。 一直到目前为止,董太后那里,文帝都未曾去过,倒是邵南枝一直守在慈安宫近身侍疾。 就在莳七带着阿宁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文帝猛然从梦中惊醒了。 他揉了揉昏昏沉沉的头,脑海中闪回般过着他今日在慈安宫所做的一切,他脸色骤然灰白一片,冷汗涔涔。 几乎是来不及穿鞋,跌跌撞撞便要朝外头跑去。 莳七扬唇轻笑一声,拍了拍阿宁。 阿宁立刻会意,追上前对着文帝吹了口气,旋即折返,对颜如玉的肚子低低咕哝着什么。 颜如玉被腹中的绞痛猛然惊醒,她颤抖着抓着床沿:“来……来人!” 外头当值的惜容困得不停地点豆子,听到淑妃的声音,连忙跑进殿内,“娘娘怎么了?” 颜如玉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太……医……” 惜容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叫人,迎面撞上穿着一身亵衣、赤着脚回来的文帝。 莳七带着阿宁和刑獒离开了昭阳宫。 相信今夜又是一场好戏了。 她心情大好,抱着阿宁亲了一口:“阿宁喜欢妹妹?” 阿宁重重的点了点头:“喜欢!” “那让爹爹做主,将妹妹许配给阿宁做媳妇儿好不好?” 阿宁仰着小脸问:“媳妇儿是什么?可以亲嘴嘴吗?” 莳七语塞,半晌才点了点头。 阿宁高兴道:“那让妹妹给我做媳妇儿!” 就这样,一路在阿宁叽叽喳喳的声音中,回到了左相府。 一踏进府,莳七便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 一股气流将阿宁包裹着,不出片刻阿宁就昏昏欲睡了。 紧接着,另一股白光将莳七强行带到了卫朝的面前,莳七讪讪一笑:“我回来了。” 卫朝眸光阴冷,薄唇微抿,眼底是一丝薄怒。 他坐在书案前,对着莳七招了招手:“来。” 莳七理亏,磨磨蹭蹭却不敢上前。 卫朝眸底难得的闪过一丝不耐,他大掌一挥,莳七便稳稳地坐在了他的怀中,她心虚的不得了。 卫朝强硬的钳着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几月不见,胆量见长,竟敢戏弄主子了?” 他的大掌紧紧地圈着她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只能承受着他的狂风暴雨。 莳七的唇齿间溢出两声嘤咛,浑身无力的环着他的脖子。 忽然,她听到卫朝低笑两声,他离开她的唇,眸底尽是笑意:“吓着了?” 莳七无言,他又在戏弄她! 卫朝的唇瓣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落下细密的吻,声音有些低沉:“下不为例。” 莳七咕哝一声:“还不是你先开始的。” 真是恶人先告状! 第二百五十二章 阴曹(二十七) 天色蒙蒙微亮,青蓝色的微光透过雕花窗打进屋内,满室氤氲着朦胧缱绻的光影。 凌乱的衣衫散落了一地,半掩帘纱的床榻上依稀可辨缠绵的人影。 莳七跨坐在卫朝身上。 一头青丝瀑布似的披着,随着身体的摆动划过一丝好看的弧线,她双眸微阖,面色潮红,唇齿间偶尔溢出几声低吟。 卫朝眸色暗沉,其中是藏不住的欲色。 他的大掌扶着她纤弱的腰身,稍稍用力往下压,却换来她略带哭腔的讨饶声,“不……不行了……” 莳七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和他厮混的两个时辰里,她几乎是本能掌控了身体。 卫朝抱着她的腰,猛地坐起身,立刻就听见她的尖叫声。 他在她光滑的肩头亲吻着,沙哑着声音道:“阿宁还想要个妹妹呢。” “胡……说!”莳七下意识的反驳着,阿宁心心念念皆是宫里的妹妹,定又是他在诓她了。 卫朝不说话,却是加重了身下的动作。 莳七迷蒙之间抓住了他的手,低声求饶:“下……次吧,我好累了……” 卫朝轻叹了口气,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欠了我一回,可记得了?” 莳七连连点头,虽然他的话听在她的耳中,可她根本没来得及注意他话中的意思。 接下来的时间了,卫朝也不再克制了,在几下重重的顶弄中,他眼底的暗沉越来越深,就在他释放的一瞬间,脑海中飞快划过了什么,他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姝丽!” 可只是一瞬,当他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才忆起方才他似乎说了什么,可脑海中一片混沌,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至于莳七,早被他弄得意识模糊,朦胧之间只听到他似乎喊了个名字,只当他是叫了声辛夷,倒也未曾多想。 卫朝回来之后,之前那个傀儡分身自然就被他收了起来。 他又恢复了白天在阳间当左相,夜晚去地府做阎王的日常。 近来文帝过得极不顺心,其实不光是他不顺心,董太后和颜如玉亦不顺心,尤其是董太后。 其中最大的因素,莫过于文帝愈来愈反抗于她的掌控,并且,在她这段不顺心的日子里,庆国公大婚了。 前些日子,文帝因为颜如玉从而顶撞了董太后,以至于董太后气得昏了过去,碰伤了头,他骨子里还是对董太后十分畏惧的,正因为这股畏惧,竟是让他屡屡想要去慈安宫请安的念头生生压了下来。 在董太后看来,自然就是颜如玉狐媚了她一手掌控的好儿子。 “就算肚子里还有一个,也是留不得了。”董太后看着额间留下的轻微疤痕,淡淡道。 桑嬷嬷附和道:“左不过还有坤宁宫,淑华夫人让您和皇上母子离心,便是在寻常百姓家,也是要一封休书打发回家的,更何况,您回宫以来,她何曾尽过孝。” 这话算是说到了董太后的心里,她要的也不过是个能安慰到自己的理由罢了。 到底肚子里还有个亲孙。 可是母子离心,多大的罪名。 便是在午夜辗转难眠之际,也不会心生不安了。 董太后沉沉叹了口气,心道怎么越是上了年纪,便越是心慈手软了。 桑嬷嬷骤然想到了什么事,低声道:“娘娘这个月的葵水还未来,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董太后微微叹了口气,半晌才道:“想来是绝了,那药也有些日子没用了,罢了,人呐,不得不服老的。” 她四十八岁那年便没了葵水,是民间的一个妇科圣手,提供了一张方子,长期服用,可保她月月葵水不断,这样也不会衰老的很快。 董太后到底还是个女子,哪怕再强势,骨子里也是个女人。 女为悦己者容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您继续用那方子,不也能永葆青春么?”桑嬷嬷见她心情有些低落,遂开口安慰道。 董太后唇角下垂:“永葆青春?”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细纹,忍不住嗤笑一声:“哀家守寡多年,永葆青春给谁看?” 桑嬷嬷劝道:“自然是给国公爷了。” “他?”董太后嗤笑一声,“他府中进了新妇,哪里还会记得哀家!” 桑嬷嬷立刻神秘的低声道:“哪里!嫁进国公府的新妇韩氏,不出半月便病了,院子里的药味呛人的很,人也消瘦的厉害,脸色蜡黄蜡黄的,远远看上去倒想三十来岁的妇人,国公爷已经许久不曾去她那里了。” 董太后微微一怔,半晌才意味深长道:“不论她真病假病,到底还算救了她一命。” 就在此时,小宫女在外头低声道:“启禀太后,庆国公求见。” 桑嬷嬷会意一笑:“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董太后唇角也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她转而对桑嬷嬷道:“昭阳宫那里,你看着布置吧。” 桑嬷嬷连忙点头应下。 她跟了董太后几十年了,这些事从来也没少做,董太后很放心她。 颜如玉的肚子已经显怀了,除了最开始疼了两次,其他时候大抵是好的,就连太医也说脉象平稳,不过还是要多加小心。 文帝听了自然是十分欢喜的。 他拥着颜如玉笑称,等她一诞下皇子,便晋她为正一品贵妃。 颜如玉低了低眸,暗自思忖,只有诞下皇子才能晋位份,若是公主,就不一定了,所以,这一胎一定要是皇子。 皇后邵南枝已经生了一个带玉而生的皇子了,生生的压了她一头。 更何况,她深知董太后现在恐怕已经不是单单的不喜她了,文帝为了她冲撞了董太后,前朝好些折子指责她惑主,是她兄长右相颜淮礼生生压了下来。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折子里,就有太后母家的功劳! 公主可不必上皇子带给她的助力大,所以这一胎一定要是个小皇子才好! 趴在她肚子上的阿宁突然感觉到妹妹情绪一阵波动,像是十分愤怒一般。 颜如玉的肚子又疼了,文帝吓坏了,连忙让人喊太医过来。 不过还是和从前的情况一样,太医一来,她的肚子就不疼了,这回连文帝都有些疑惑,可是颜如玉脸上的冷汗和惨白的脸色,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 阴曹(二十八) 日前,皇后还带着四皇子来了慈安宫,只是请安,可等皇后走了,董太后却是冷了冷脸:“竟是把手伸到坤宁宫去了。” “皇后娘娘原先膝下并无子嗣,自然不会招人忌惮,现在多了个天资聪颖的四皇子,多多少少会惹人妒忌。” 董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原先说她唯唯诺诺,将她的儿子也养的怯懦难成大事,不曾想,看上了那位子竟是让她胆子大了起来。” 桑嬷嬷没有说话。 “这回,顺带着一起收拾了吧。”董太后冷声道。 桑嬷嬷立刻点头称是。 莳七去找阿宁的时候,他正跟着颜如玉在御花园散步。 她对着阿宁招了招手,阿宁立刻喜笑颜开的朝她飘了过去。 颜如玉扶着韶光的手缓缓往前走,自打有了身孕,她的心思愈发的深沉了,就连韶光有时候也看不透她。 就在此时,远远地跑过来一个十来岁的孩童,莳七一瞧便知,他正是闻贵妃所出的大皇子。 他看见颜如玉,脸色骤然一冷。 大皇子还是快步走上前,和颜如玉见礼。 莳七抿了抿唇,想到前些日子华清提到的,闻贵妃曾暗中对糖糖下手,甚至就连由此奶娘带着糖糖去御花园撞见大皇子,竟是也被大皇子弄哭了好几回,又一次大皇子说要抱抱弟弟,可却险些摔在了地上,看的奶娘胆战心惊。 说起来这个,莳七便忍不住嗤笑。 若说大皇子怯懦,他也确实是怯懦,只是他是个窝里横的,欺软怕硬,唯独碰上董太后和文帝,才会异常的怯懦。 莳七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摸了摸阿宁的小脑袋。 阿宁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上前围着大皇子绕了一圈,然后对他吐出一口浓浓的阴气,大皇子的眼底一红,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都是你,指使母妃去克扣皇后的份例,害得母妃被皇祖母叫过去狠狠斥责了一顿!” 这话也是实话,却是让莳七没想到,原来闻贵妃私底下竟是和儿子说过这样的事。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怪道闻贵妃不会教子,真是什么都不忌讳,这样宫妃内斗的事,竟也说给皇子听。 韶光连忙挡在颜如玉的面前,可是她的动作还是没能阻拦住大皇子。 大皇子恶狠狠的瞪着颜如玉,然后猛地拽过韶光,另一只手推向颜如玉。 莳七抿了抿唇,指尖轻点,立刻飞出一团白光将颜如玉包裹起来。 颜如玉的孩子,现在还不是时候。 更何况,大皇子没有错,他不该承担一条无辜生灵的业障。 不过这也算不上是业障了,因为颜如玉的腹中子本就是鬼婴,地府那里的功过簿上也不会记上这些。 颜如玉悬悬的栽倒在地,可腹中却是没有任何异样之感。 不过尽管如此,莳七知道,颜如玉会将这件事利用到极致。 文帝近来脾气日渐暴躁。 旁人不知,都以为是闻贵妃的大皇子谋害淑华夫人腹中子一事,可莳七却是知道的,除了这点,还有因为阿宁日日在昭阳宫撞见他,便会对他吹气。 那股子阴气,久而久之,便让他的脾气愈发的暴躁。 不过却连累了卫朝了。 他在朝堂之上,依旧直言进谏,根本不管文帝的眼神有多可怕,右相颜淮礼高兴坏了,阴阳怪气的便将文帝的火点着了。 文帝在朝堂上,气得大骂卫朝乃愚人之见,妇人之仁。 还将手中的奏折砸在了卫朝的身上。 退朝后,文武百官拥着右相颜淮礼往外走,现在形势高下立判,右相颜淮礼不仅在前朝的皇上欢心,他的妹妹淑华夫人更是盛宠不衰,巴结的人自然忙不迭的上前恭维。 至于那个总惹文帝生气的左相,他的位子想来也快坐到头了。 卫朝蹲下神,捡起地上的奏折,眸光渐渐冰冷。 刚要踏出殿门的颜淮礼轻笑一声,转身道:“卫大人,可要本官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卫朝没有说话,将奏折敛入袖中,抬脚缓缓往外走。 他神色淡漠,像是根本不在意颜淮礼的讥讽。 颜淮礼看着卫朝孑然一人走了出去,眼底溢出一丝狠厉。 旁人立刻阿谀奉承,说些颜淮礼爱听的话,其实也无非就是说皇上宠信他而非左相,大家同朝为官,左相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之类的话。 莳七瞧出来卫朝的心情不愉,遂忍不住问了。 卫朝将今日在朝堂之上的事说给了她听,末了还摸了摸她的脸道:“莫要担心,不过是摔了本奏折罢了。” 莳七终于按耐不住藏在心中许久的疑问,问出了口。 “你是地府十殿阎王,为何要跑来阳间做区区的左相?” 卫朝沉默片刻,才道:“地府可知阳间未来五十年的大动乱,本来阳间的事,与地府无关,只是我不想阳间生灵涂炭,到时候地府只会负荷。” 莳七愣了愣:“你是说,天下会有大乱?” 卫朝微微颔首道:“太岁出,主天下大乱。” “我在阳间当左相其实也并不影响我在地府的身份,只不过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阳间作恶的人,还是和地府有很大的关系的。 卫朝在此前,会强行将在阳间作恶多端的人从梦中带入地府,然后按律受刑,倒也天下太平,只是这太岁一出,天下必会大乱。 卫朝作为阎王,自然还是不想看见阳间生灵涂炭的。 毕竟阳间与地府,息息相关。 莳七哑然,却见卫朝并不想多谈,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便未在多问。 董太后近来总是嗜睡不已,常常靠在软榻上和桑嬷嬷正说着话,便睡着了。 端着膳食的宫女们从殿外鱼贯而入,莲步款款,倒是未曾发出什么大的动静。 桑嬷嬷走到董太后身边,低声道:“娘娘,用晚膳了。” 董太后缓缓睁开双眼,瞧着身上的薄毯道:“近来总是觉得困乏不已。” 桑嬷嬷笑了笑:“您就是操不完的心。” 她扶着董太后坐到桌边,然后布膳。 “这是鲫鱼汤,您可要用些?”桑嬷嬷盛了些鱼汤递给董太后。 董太后接过瓷碗,鼻息间闻见鱼汤隐隐的腥味,顿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桑嬷嬷瞧着她,脸色登时变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阴曹(二十九) 董太后却是还未曾反应过来,只是将碗放下,眉目间有些冷意。 “太腥了些。” 桑嬷嬷沉沉吐出一口气,对周围侍奉的宫人道:“都先下去吧。” 待宫人们散尽,董太后以为她有什么要事她:“怎么?” 桑嬷嬷靠近董太后低声道:“娘娘的葵水似是两月没来了。” 董太后不甚在意道:“药停了,自然也就没了。” 桑嬷嬷面露急切,压低声音道:“娘娘近来嗜睡,方才闻见鱼汤的味道,还恶心了。” 听完她的话,董太后又如何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耳边登时嗡嗡一片,如无数细小的飞虫在她耳边胡乱飞舞一般。 她抬手轻抚着额头,强忍着心底的不适:“叫庞太医过来!” 庞太医一直是她的心腹,跟了她几十年了。 庞太医未曾当值,传话的人便去了他的府中,庞太医正在小妾的身上气喘吁吁的耕耘着,虽然已经年过六十,雄风却不减当年。 一听说慈安宫来人传话,太后身体不适,庞太医狠狠在年仅十八岁的小妾身上狠狠发泄了出来,未敢耽搁,收拾了一番,便随着来人进宫了。 董太后躺在榻上,昏昏欲睡。 </center “桑嬷嬷,庞太医已在殿外等候。”小宫女低着头进来传话。 桑嬷嬷点了点头,旋即叫醒了董太后。 庞太医进来后,连忙给董太后行礼:“参见太后。” 董太后神色有些怏怏的,勉强抬了抬手,也便是准了他平身了。 桑嬷嬷依然还是屏退了殿内伺候的人,旋即压低了声音道:“娘娘近来凤体不适,庞大人瞧瞧是何缘故?” 庞太医连连答应,上前替董太后诊脉。 随着脉象的清晰,庞太医的脸色渐渐变得煞白,额间冒起了冷汗,嘴唇直哆嗦。 董太后蓦地睁开双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如何?” 庞太医嗫嚅着嘴唇,欲言又止。 这脉象,分明是喜脉! 可是先帝早已驾崩十来年了,这叫他如何开口啊! 他抬起胳膊擦了擦冷汗,心跳的越来越快。 董太后垂了垂双眸,缓缓道:“哀家有孕了是么?” 庞太医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董太后却是在他意料之外的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失望,半晌他才听到太后的声音传来,“去开个方子,流了吧。” 庞太医连连点头。 既然是董太后的秘辛,自然就不能走太医院的程序了,此事交给了庞太医负责,打胎的药也是让他从宫外买,务必做到掩人耳目。 桑嬷嬷应了董太后的意思,拿出一叠银票塞给庞太医:“这些是娘娘给你买药的,剩下的,足以让你安享晚年了。” 庞太医顿时明白,董太后这是要他这件事之后,便辞官,告老还乡。 毕竟太后怀孕一事关乎到皇家威严,董太后能看在往日他帮她做了太多秘辛之事的份上,没有将他灭口,已是大幸。 送走了庞太医,董太后睁开眼,对桑嬷嬷淡淡道:“等他辞官,便让人灭了他吧。” 桑嬷嬷立刻点头答应。 静心苑中,丽贵妃轻笑一声:“贱人忙不迭的召庞林进宫,想来是已经发现了吧。” 莳七笑了笑:“接下来就更有意思了,娘娘且等着看吧。” 丽贵妃也笑了,她忽然眸光一亮:“光这几个人唱戏有什么意思?” “娘娘的意思是?”莳七抬眸看着丽贵妃。 丽贵妃款款站起身:“好久未见故人了,这便去拜访。” 夜已经深了,庆国公敌不过困意,便直接歇在了书房中。 窗外的丽贵妃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她轻扬衣袖,化作一道微光进入了庆国公的梦境。 梦境之中。 庆国公正欲歇下,陡然一阵微风拂过,一个娉婷绝艳的女子站在他面前。 庆国公吓了一跳,瞧着女子的容貌,只觉得有几分熟悉,可是半晌也不曾记起女子究竟是谁。 丽贵妃盈盈一笑,柔声道:“董家哥哥,怎么不记得婉儿了?” 庆国公眉心凝起一抹怅然,像是陡然之间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少年之时。 那时,也有个娇艳的少女会笑着唤他董家哥哥,她也是叫婉儿,他还曾有意求娶她,可是一道圣旨,她便入宫了。 后来婉儿就变了,为了争宠用尽了手段,甚至还害了他妹妹的孩子。 妹妹,也就是董太后,当时哭着扑在他怀中的时候,他恨不得当场提着刀砍死婉儿。 可是再后来婉儿就死了。 死的很惨,是和侍卫在床榻上厮混之时,被先帝当场捉住,先帝气得红了眼,拔出侍卫放在桌上的长剑,将婉儿和侍卫刺成了血人。 听妹妹说,收尸的人说婉儿身上一共被刺了六十七个血窟窿。 而那个侍卫则是一剑斩断了子孙根,又一剑而下,头颅咕噜噜滚在了地上。 至于婉儿那个刚刚三个月大的孩子,也被认定是和侍卫私通的孽障。 先帝命人将那孽障扔进了猪圈,任由群猪将孩子撕扯食尽。 所以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婉儿吗? 庆国公知道鬼祟常会入梦,他自问对得起郑婉,倒也不怕她。 他沉沉叹了口气:“郑婉,这么多年了,你为何不去投胎?” 丽贵妃轻笑一声,眼底划过一丝恨意,旋即又尽数敛去,盈盈笑道:“董家哥哥,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言罢,丽贵妃的身侧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 庆国公皱了皱眉,女子低着头,长发垂在她面前,叫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她是谁?” 女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了容貌。 庆国公陡然惊呼:“夫人!” 女子正是庆国公早年难产而死的发妻,蔡氏。 蔡氏忽然留下两行血泪,哀戚道:“老爷,血海深仇尚未得报,因果未消,妾身无法去投胎啊!” 庆国公双拳紧握:“有人害了你?是谁?” 蔡氏只是低着头哭,半晌也不肯说话,庆国公再追问,她便消失了。 丽贵妃轻笑一声道:“她不肯说,自然是怕你不信。” 庆国公的心里隐有几分猜测,却不敢相信,他摇着头喃喃道:“不会的。” 昕儿虽然深爱着他,有时候也会吃醋,可却从未过多过问他府中事。 丽贵妃却不给他机会,再一次召出蔡氏:“你且亲口告诉他,害你的人,究竟是谁?” 蔡氏垂眸流着血泪,一字一顿道:“正是老爷的妹妹,董昕!” 第二百五十五章 阴曹(三十) 这句话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庆国公难以置信的看着蔡氏,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丽贵妃眸底溢满了讥讽道:“董瀚海,还有件事想要告诉你,你那好妹妹,现如今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她顿了顿,嗤笑一声,又道:“亲兄妹行苟且之事,当真是荒唐!” 言罢,她便带着泣不成声的蔡氏消失在了庆国公的梦中了。 庆国公猛然间从梦中惊醒,后背的衣裳早已被冷汗浸湿了。 指尖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抱着头,浑身发寒,怎么会!这一定是梦! 一定是梦! 再说丽贵妃,丽贵妃带着蔡氏离开了庆国公的梦境,飘荡着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丽贵妃忍不住扬声大笑:“痛快!早先不知道贱人和董瀚海私通,若是早知道了,本宫就早下手了!还会等到现在。” 方才一直唯唯诺诺、只知道哭泣的蔡氏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位窈窕端方的女子。 “娘娘这便痛快了?那接下来的好戏,娘娘怕是要乐坏了吧。”莳七含笑道。 丽贵妃回眸看着她,笑道:“瞧着吧,明日董瀚海便要进宫一问清楚了。” 她故意告诉董瀚海,贱人有孕的事,董瀚海明日只要一问她是否有孕,自然就知道这个梦并非臆造。 蔡氏早年丧命,化而为鬼的时候,就已经被董太后找人收拾了,包括后来的两个庆国公夫人都是。 “你方才演得不错。”丽贵妃赞许道。 莳七笑了笑:“辛夷未曾见过蔡氏,还险些担心会穿帮呢。” “那倒不会,都几十年了,董瀚海自己都未必记得蔡氏的模样了,只需神似罢了。” 作别丽贵妃之后,莳七便回了左相府。 这些日子地府似是出了岔子,卫朝便回去了,又是傀儡替身在代替他。 阿宁正在和刑獒嬉闹,一见莳七回来,一头扑进了她的怀里,气鼓鼓的不说话。 莳七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阿宁这是怎么了?” “妹妹不好!不喜欢她了!”阿宁嘟囔道。 莳七哑然失笑,竟是闹矛盾了。 “妹妹怎么不好了?阿宁和娘亲说说。” 原来,阿宁现在越来越大了,便想让妹妹出来陪他一起玩,可是妹妹却拒绝了他,说是还要等等。 阿宁就不开心了,觉得妹妹不在乎他。 莳七将阿宁抱起,正色道:“阿宁乖,妹妹也想早些和阿宁一起玩,可是妹妹还有事要忙,阿宁再等等可好?” 阿宁还是气鼓鼓的不说话。 莳七笑道:“你是哥哥,当然要让着妹妹了。” 阿宁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好!” 莳七放下阿宁,看着他牵着刑獒又去玩了,她忍不住叹了口气,阿宁终归是幸运的,虽然成了鬼婴,早先的怨气也化作他的道行了。 可是颜如玉的腹中子不一样,它不仅仅是最先的怨气还在,现在日日跟着颜如玉,只怕怨气早已越来越重了。 罢了,都是因果报应。 她想了想,起身去了坤宁宫,接下来的事,还需要邵南枝帮她才行。 翌日,庆国公便进宫了。 董太后还是有些怏怏的,若说她此生最大的遗憾,那便是不能和他有个孩子。 所以当她猜出自己有了身孕的时候,脑海中竟是划过一个念头,她想生下来。 可是当这一念头闪过之后,她便明白,这个孩子不能要。 她是当朝的太后! “启禀太后,庆国公求见。”小宫女道。 “让他进来吧。” 庆国公踏进殿内,便瞧见董太后躺在美人榻上,神色有些怏怏的。 桑嬷嬷带着宫人退出殿外,董太后见他久久不语,不由开口道:“站着做什么?” 庆国公心情有些复杂,他的目光落在了董太后的小腹上,犹豫良久终是问出了口:“你可是有孕了?” 董太后猛地坐起身,目光略带了凌厉:“你在我宫里插了人?” 庆国公一听她的话,脑子登时嗡嗡作响。 这个态度,自然就是承认了她有孕了! 这么说来,昨夜,真的是蔡氏托梦给他了,所以…… 所以蔡氏也真的是昕儿害的? 庆国公双手紧握成群,久久不语。 倒是董太后见他这般,叹了口气:“我也不曾防着你,你又何必在我宫里放眼线?” 庆国公还是不说话。 董太后又道:“哥哥,我知道你位高,怕兴儿不满,可是哪次我不是护着你的……” “孩子不能要。” 未待她说完,庆国公忽然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 董太后脸上一僵,深深吸了口气,她也知道这孩子不能要,可是当她听到他说的第一句便是这句话时,心底还是寒了几分。 “你想办法把流了吧。”庆国公霍然站起身,丢下一句话便走了出去。 他怕再待下去,他会忍不住问她为何要害蔡氏。 可是蔡氏已经死了,几十年了,就算他当年再爱蔡氏,现在也不爱了。 他现在爱的人,是昕儿。 可昕儿却害死了蔡氏,还让她不能投胎,昕儿还有了他的孩子。 庆国公脑中的思绪如一团乱麻。 董太后看着庆国公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一个人怔在原地。 她以为,他知道了她有了身孕,就算他和她心知肚明这个孩子不能要,至少也该安慰一番。 可是他来了,却只说了三句话。 “你可是有孕了?” “孩子不能要。” “你想办法流了吧。” 董太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就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昭阳宫里。 韶光让殿中伺候的人都下去了之后,便靠近颜如玉低声道:“娘娘,庞太医去京城的回春堂买了几味药,奴婢打听了一下,那几味药配起来,正是滑胎的药物。” 颜如玉猛地一拍桌子,眉目间满是狠厉。 韶光连忙道:“娘娘息怒,当心小皇子。” 不说小皇子还好,一说小皇子,颜如玉的肚子便隐隐有些疼痛。 她未曾在意,只当是自己气急攻心。 不过只是片刻,疼痛便消失了。 颜如玉咬牙切齿道:“本宫就说她要除了本宫,没想到竟是半点不顾皇嗣,要连本宫的孩子也一并除了!” “娘娘打算怎么办?”韶光有些担忧。 颜如玉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微笑:“她不是嫌本宫害得她母子离心么?本宫就成全她,叫她和皇上彻底离了心!” 第二百五十六章 阴曹(三十一) 颜如玉心中打定了主意,定要和董太后争个你死我活。 除非董太后收手,否则这深宫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文帝下了朝,照例是摆驾昭阳宫的。 小宫女一看见他,正要进去通禀,却被他拦住了,正要踏进殿内,他便听见玉儿的抽泣声,紧接着便是韶光的低声安慰:“娘娘可不能太过于悲恸了,怎么也要顾念腹中的小皇子才是,太后一向是不喜娘娘……” 颜如玉哭得悲痛不已:“可是本宫哪里能想到,太后不喜本宫,竟是连本宫的孩子也容不得了,一定要杀之。” 韶光犹豫道:“娘娘,若不然还是告诉皇上吧。” “不可!”颜如玉擦了擦泪,哽咽道,“皇上平日里宠着本宫,已是惹得太后极为不满,本宫不想让皇上为难,实在不行,本宫就自愿落发为尼,去甘兴寺,为皇上诵经祈福,只是以后再也不能伺候皇上了!” 韶光沉沉叹了口气:“奴婢愿陪着娘娘一起去。” 文帝听着殿内的谈话,顿时怒火中烧。 他大步走进殿内,沉声道:“玉儿方才说的什么?” 颜如玉吓了一跳,立刻起身行礼:“臣妾恭迎皇上。” 文帝上前握住她的手将她扶起,眸底一片阴冷:“玉儿说,母后对玉儿的孩子下手?” 颜如玉低着头浑身发抖:“臣妾……不是,皇上听错了……” 她的双眸还挂着晶莹的泪水,怯生生的,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文帝一阵心疼。 他转眸看向韶光道:“你说!” 韶光犹犹豫豫的看了眼颜如玉,颜如玉眸光带着恳切摇了摇头。 文帝看出了她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对颜如玉更心疼了。 都这个时候了,玉儿想的居然只是为了不让他为难,宁愿将苦都藏在心里,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好的女子? 文帝怜惜的卧着颜如玉的手,继而对韶光冷声道:“还不快说!” 听完韶光的话,文帝气得浑身发抖,眼睛通红一片,恨不得立刻到慈安宫质问董太后。 一直围在颜如玉身边的阿宁此刻见似是到了娘亲嘱咐的时候了,于是他飘到文帝身边,对着他吐出浓浓的一股阴气。 文帝的脑海中顿时一片混沌,眼底清明不在。 他拉着颜如玉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慈安宫内,庞太医正端着一碗亲自煎好的打胎药递给桑嬷嬷。 桑嬷嬷接过之后,执起碗中的小勺,正要舀起喂给董太后。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高唱声,“皇上驾到,淑华夫人到!” 董太后眉心一蹙,示意桑嬷嬷将药碗收起。 文帝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脸上暴怒不已,而他的身后,跟着由宫女搀扶的淑华夫人。 庞太医见了,连忙给他行礼。 文帝目光如刀子般狠狠的剜在董太后的身上,冷声道:“玉儿究竟是哪里入不得母后的眼,竟是连她腹中的孩子也要害了?” 董太后眯了眯双眼,没有说话。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桑嬷嬷立刻上前打圆场道:“皇上这是说什么呢?只要是皇上喜欢的,太后自然是爱屋及乌的。” 文帝怒火中烧,理智不再,他狠狠的一脚踹在桑嬷嬷的身上。 桑嬷嬷立刻被他踹倒在地。 “狗东西!”文帝骂道。 董太后怒斥一声:“兴儿!” “母后只管告诉儿臣,为何要庞林去买了打胎药,阖宫上下唯有玉儿一人有了身孕,母后莫不是要用在她身上?”文帝死死的盯着董太后,“儿臣倒是不知母后这样狠厉,连亲孙也能下得去手!” 董太后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指着文帝颤抖着嘴唇。 文帝上前一把薅过庞太医的衣襟,厉声道:“你来说!” 董太后强忍着眼前的眩晕,怒斥道:“你敢!” 文帝冷冷地瞥了眼董太后,旋即猛地放开庞太医的衣襟,狠狠的踹在他的心口:“朕才是皇帝!你若不说,朕诛你九族!” 董太后几乎强撑着最后一抹清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咬着牙道:“兴儿!” “朕是天子,母后怎好直呼朕的名讳!”文帝凌厉的盯着董太后。 他转而狠狠的看着庞太医,厉声呵斥道:“快说!” 庞太医吓得浑身抖如筛糠,连忙磕了个头,哆嗦道:“启禀皇上,那打胎药,确实是太后娘娘让微臣准备的,只是并非是要给淑华夫人用……而是……而是……” “而是神明?”文帝暴喝一声:“说!” 庞太医冷汗直窜,慌忙将实情说了出来:“是太后自己要服用的!” 脑袋一片昏沉的董太后在听完庞太医的这一句话时,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文帝只觉得耳边一片嗡嗡作响,如无数飞虫在耳边飞舞萦绕,他仿佛和周遭的环境隔绝了一般,只能看见桑嬷嬷急得大喊,却半点也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 颜如玉也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董太后自己有了身孕。 可是先帝早已驾崩十来年,董太后是和谁私通有了身孕的呢? 颜如玉的指甲死死的掐着椅子的扶手,脑海中飞快的过着千丝万缕,最终得到一个荒唐又惊悚的认知。 难道是庆国公? 她面色顿时惨白如纸,那可是董太后的亲兄长啊! 庞太医的话捅破了董太后和文帝之间的最后一层窗户纸,文帝只觉得陡然间天旋地转。 母后在五十五岁高龄之际,竟然再次有了身孕? 还是和她的亲兄长,他的亲舅舅!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文帝愣愣的坐在那里,半晌,只听到他扯着嘴角闷声的笑,“可笑!这都可笑啊!” 庞太医知道了这等的皇家秘辛,自然是留不得了,文帝看向庞太医的眼光中露出浓重的杀机。 方才董太后气急攻心,一头栽倒在地,竟是未用半点滑胎药,身下已是一片血红,桑嬷嬷惊得大喊庞太医上前诊治。 庞太医手忙脚乱的进了内室。 此刻殿中只剩下文帝、颜如玉、杨公公和韶光了。 文帝看向颜如玉的眼神略有几分复杂,他目光落在颜如玉的肚子上,半晌才懂:“送淑华夫人回宫!” 颜如玉大惊,她没有错过文帝眼中的杀意。 “皇上……” 文帝此刻的眉宇间再也不见半点柔情与缱绻,尽是帝王专属的残酷与冷漠:“昭阳宫,未有朕的允许,不得有人踏进半步,违者,杀无赦!” 第二百五十七章 阴曹(三十二) 莳七带着阿宁回到左相府时,正遇上了守在门前的白衣女子。 一阵微风拂过,带起女子的裙摆,隐有翩跹之态。 女子回眸凝着莳七,眸底溢出一丝轻蔑之色,莳七本能的将阿宁护在怀中,心中暗道,之前和卫朝蜜里调油,竟是忘了她。 “卫朝不在。”莳七淡淡开口,藏在宽大衣袖中的左手轻轻抚摸着右手腕上那朵血红色的花朵,试图呼唤卫朝。 女子轻笑一声:“我是来找你的。” “我?”莳七微微一笑,“有何贵干?” “离开卫朝。”女子漫不经心的道。 莳七眉心凝起一抹讥讽,徐徐开口:“恕难从命。” “这是给你最后的机会!”女子倒也不恼,看向莳七的目光略略带了几分怜悯,“若是你痛快些,我还能劝卫朝放你投胎,如若不然,便将你放逐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你究竟是什么人?”莳七眯了眯双眼凝着她。 女子扬声大笑,笑声肆意又张扬,仿佛直穿层霄:“我?我乃纣绝阴天宫阴十娘。” 纣绝阴天宫,乃罗酆六天之一,罗酆山的六天鬼神,主断人间的生死祸福。 可是莳七倒是不曾听过纣绝阴天宫有什么阴十娘。 “我不管你是谁,你也不必劝我,我是不会离开卫朝的。”莳七轻笑一声,淡淡道。 言罢,她的目光流转,落在了阴十娘手腕上那串血红色的珠链上,唇角微扬。 “真美的链子。”莳七意味深长的称赞着,“像血一般的颜色。” 阴十娘的情绪似是比上一回要好太多了,不对,应该来说,她看向莳七的目光中已经不仅仅是怜悯了。 莳七在她眼底早已构不成任何威胁。 所以哪怕莳七拒绝了她的要求,阴十娘还是笑着道:“执迷不悟,我且等着你被卫朝亲手放逐的那一天!” “我以为你这次来,是要灭了我。” 阴十娘眸底闪过一丝寒光:“灭了你?脏了我的手。” 就在此时,一团黑雾出现在莳七的身后,阴十娘脸色一变,抿着唇死死的盯着莳七身后。 卫朝身着九头龙神玄色锦袍,唇角微微下垂,神色淡漠:“阴十娘,我以为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阴十娘脸上维持着的端方有几分破裂,她捏了捏手腕上的血色珠链,道:“我不明白。” “你我绝无可能。”卫朝的声音像是渡了层寒冰。 阴十娘死死的盯着他,却瞧见他在微微低眸看向那只女鬼的时候,神色骤然柔和下来。 “可是整个阴曹地府,唯有我配得上你!” 卫朝动作轻柔的抱过莳七怀中的阿宁,低垂双眸中盛满了阴十娘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他略一抬眸,眸底的温柔在瞬间荡然无存,只留下几分冷漠,“你偷了我的鬼令符,放走了刑獒,造成了地府大乱,我未追究此事,将其禀告天齐仁圣大帝,已是看在你我往昔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他的话每说一句,阴十娘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直至他说完,阴十娘死死的咬着唇,良久才道:“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地府大乱,于你并无益处,不过此事我不会上报天齐仁圣大帝,你走吧。”卫朝一手抱着阿宁,一手牵起莳七的手,淡淡道。 他顿了顿又道:“日后无事,也不必再见了。” 阴十娘死死的盯着卫朝和莳七的背影,瞳孔骤然变成了血色。 她忽而扬声道:“妺婵若是知道你废了刑獒的道行和元魄,仅仅是为了这个低等的女鬼,她会如何想?” 莳七明显感觉到卫朝牵着她的手隐隐有些颤抖,他的情绪在波动。 阴十娘笑得肆意:“妺婵死的不值了是么?” 卫朝猛地松开莳七的手,转身对着阴十娘就是重重一击。 阴十娘被他巨大的灵力击倒在地,她噗的喷出一口鲜血,半晌也缓不过来。 卫朝眸底尽是寒意,莳七顿时觉得四周阴风四起,温度骤降,地面缓缓结了层冰。 “住口!” 阴十娘却像是拿捏住了卫朝的痛楚,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渍大笑:“上万年了,你竟还是放不下她?” 她的目光流转,落在了卫朝身后的莳七身上,笑得诡异:“就连替身都有几分相像,妺婵就这样好?值得你几万年来都放不下?” 莳七心中咯噔一声,一股寒意从脚缓缓向上蔓延。 仿佛一切都说得通了。 戒指上黄色的玉石,卫朝对她突如其来的用情…… 四周阴风怒号,浓重的黑云悬悬的压在上空,地面上结的冰渐渐变得越来越厚。 卫朝一双冷意袭人的眼眸泛着幽幽的红光,他高扬起手,重重的劈向阴十娘。 阴十娘扬声笑道:“刑獒、妺婵还有我!你这条阎王的路,是白骨累累!从前的情分早就在你当上阎王的那一刻,尽数灰飞烟灭了!” 卫朝眼底的血红越来越重,却在最后即将触发那一刻,骤然收了手。 他单手负于身后,神色冷漠如霜:“滚。” 阴十娘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抬起手腕,露出那串血红色的珠链:“卫朝,你欠我的。” “我从不欠你什么!”卫朝的声音几乎能令闻者胆寒。 阴十娘轻笑一声:“是,你欠妺婵的。” 言罢,她又大笑几声,顿时一股白雾将她包裹其中,不出片刻,白雾消散,长街之上,除了莳七、卫朝和阿宁,再也不见旁人。 卫朝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待他眼底最后一丝血红散去,他才缓缓转过身。 “辛夷。” 莳七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心口似是一阵刺痛,叫她难以正视眼前人。 阿宁看出了莳七的异状,扑进了莳七的怀中,小声道:“娘亲你怎么了?爹爹生气了么?” 莳七蹲下身,缓缓将阿宁抱在怀中,唇角扯了个无力的微笑:“阿宁乖。” 卫朝薄唇紧抿,半晌才道:“辛夷……” 千言万语汇到嘴边,却只化为她的名字,便再也说不出旁的了。 莳七低了低双眸,轻笑一声道:“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只是,若是我只是个替身,恕辛夷以后不能再侍奉大人了。” 言罢,她抱着阿宁对卫朝款款行了一礼:“大人有什么事,三日后再说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阴曹(三十三) 莳七此前给卫朝的三日之期,早已经过了许久了。 她带着阿宁一直住在静心苑中,丽贵妃时常是瞧着她沉沉叹一口气。 这些天里发生了许多事。 尽管当日文帝下令不准慈安宫的人透露出半点消息,可谣言还是像杂草一般疯长。 不过几日,京中贵族圈子中便沸沸扬扬传出董太后和庆国公亲兄妹私通的传言。 不仅如此,说是董太后还有了身孕。 文帝勃然大怒,下令彻查究竟是谁泄露的消息,可是查了许久,竟是查无所查。 莳七也想了许多,她终是不信卫朝会将自己视为替身,更何况阴十娘此前说的话极为诡异,她说她会让卫朝将自己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她凭什么号令卫朝? 卫朝又凭什么听她的话? 莳七坐在殿门前,沉默不语,阿宁瞧出了她心情不愉,也不去找妹妹玩了,而是天天守在莳七身边。 “娘亲,你不开心吗?”阿宁奶声奶气道。 莳七低眸,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脸,没有说话。 “爹爹又不见了。”阿宁怀中抱着刑獒,小声咕哝道。 莳七目光落在刑獒的身上,略有几分淡漠。 刑獒、阴十娘、妺婵和卫朝,他们四人之间定有纠葛,只可惜,妺婵死了,阴十娘和卫朝不见踪迹,而刑獒的灵根还如同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狗。 怕是早已忘记前尘旧事了。 日色似乎渐渐变得短了,仿佛入冬了。 昭阳宫的淑华夫人在冬至那天顺利诞下一个小公主,粉雕玉琢的,煞是可爱。 本来文帝已不怎么踏足昭阳宫了。 可颜如玉到底还是有些本事的,生了个小公主,便又将文帝拉了回去。 只是颜如玉还是没高兴多久。 她生的小公主在刚刚满月那天便重病夭折了,颜如玉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不止,虽然得了文帝的垂怜,可她的身子,三年内失了三个孩子,以后只怕再难有孕了。 淑华夫人的小公主没了,谁也怪不得,颜如玉神智已经有些混乱。 她拉着文帝的手连声道:“定是太后干的,一定是太后干的!” 文帝听了,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却仍旧怜惜她丧子悲恸,还低声安慰了几句。 可是颜如玉却是止不住的大笑,状若疯癫。 “是太后干的!皇上为何不信我?” 文帝终是恼羞成怒,猛地将她推倒在地,厉声呵斥道:“放肆!颜氏,朕念在你将将丧子,悲恸难耐,不予追究,你若敢再胡言乱语,朕定不饶你!”言罢,文帝冷漠的瞥了一眼趴倒在地的颜如玉,旋即大步流星的拂袖而去。 文帝从昭阳宫出来,心中又是憋屈又是怒火中烧。 杨公公上前询问是否要坐仪舆,文帝却是摆手拒绝了。 沿着宫道走了许久,凉风吹在文帝的脸上,稍稍让他的心平静了下来。 耳边隐隐约约似乎听见一阵欢笑声,文帝骤然驻足,精心聆听。 杨公公低声道:“皇上,前方就是坤宁宫了。” 文帝一愣,微微抬起头看着空中的圆月,他不由想起了容妃,那个永远笑得温婉端庄的女子。 起初的她什么都好,只是不知道为何后来变得那样歹毒了。 如今宫中实乃多事之秋,如果容妃还在,想来早已备好了他最爱的燕窝薏米甜汤在椒房宫等他了。 椒房宫,是因椒者,多籽,取其“多子”之意。 只是,那么好的容妃,为何后来会变成那样了呢? “皇上可要去坤宁宫歇息?”杨公公低声道,“听闻四皇子前些日子刚学会走路了。” 文帝长长叹息一声,微微颔首。 曾经盛宠不衰的淑华夫人,终是被文帝厌弃了,那往日热闹非凡的昭阳宫,如今竟也门可罗雀了。 宫中观望风向的人都知道,文帝在坤宁宫已经连着歇了五日了。 一时间,皇后邵南枝仿佛又得到了恩宠。 再说董太后那里,此前被文帝当众下了脸面,还因此滑胎,虽然她的本意也是不要这个孩子,可是却从来没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听说京城中已经开始传言她和董瀚海亲兄妹私通一事了。 虽然没有证据,可传出这样的风声,皇家的威严早已被轻贱了。 这段时间里,庆国公只进过宫看望董太后一次。 董太后一看见他,眼泪便掉了下来。 不说旁的,单论她被亲儿子当众下了脸面一事,已是让她夜夜辗转反侧。 庆国公瞧见她掉了泪,心头一软,藏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臣董瀚海参见太后。” 董太后一怔,半晌才道:“哥哥这是作甚?” “尊卑有别,娘娘须得明白。” 董太后忍不住嗤笑一声:“尊卑有别?哥哥当时和我快活的时候,可曾想过尊卑有别?” 庆国公低着头,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董太后的手轻抚上他的脸庞,却被庆国公猛地避开了。 庆国公不去看董太后,只是道:“今日进宫,只想有件事问一问娘娘。” “你说。” “当年的蔡氏,是娘娘指使人下手的吧。” 董太后冷声道:“不是。” 庆国公却笑了:“昕儿,这么多年了,你骗得了所有人,却骗不了我。” 董太后心中一慌,拉住庆国公的手道:“哥哥,你知道昕儿对你用情至深,可当年哥哥为了蔡氏,要和昕儿了断情分,昕儿一时糊涂,皆是为了留住哥哥……” 庆国公的神色渐渐生硬了起来。 董太后跟了他这么些年,自然也知道什么最能让他回头,她捂着脸无力的啜泣:“兴儿和我离了心,甚至还当人众人的面,揭穿了我怀有身孕的事实,那个孩子也没了,我现在只剩下哥哥了,难道哥哥也要抛弃我吗?” 庆国公最受不得她掉眼泪,虽然面上还死撑着,可心底却心软了。 “哥哥真的要抛弃昕儿吗?”董太后拉着庆国公的衣摆,哭得梨花带雨。 庆国公长叹一口气:“你要我如何是好?” 董太后心底顿时舒了口气,面上还是哭道:“我知道错了,我愿请高僧做场法事,超度蔡氏,哥哥能原谅我吗?” 庆国公确实爱过蔡氏,可是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他抬手将董太后揽入怀中,长叹道:“罢了,我欠你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阴曹(三十四) 风起,天空中簌簌的飘着鹅毛般的大雪。 莳七立在窗边,抬眸瞧着夜空中如镰刀般的弯月。 她等了许久了,久到她都快打算放弃了。 就在这个时候,卫朝来了,他依然是身着一袭九头龙神玄色锦袍,不怒自威。 只是他的眉宇间多了几分沧桑与疲惫。 莳七转身静静看着他,卫朝上前想要拥住她,却被她后退一步躲开了,卫朝唇角溢出一丝苦涩:“今日来,便是向你解释一切的,我若有半点对不起你,便叫我灰飞烟灭!” 莳七还是不语。 卫朝不管不顾的上前揽过她的腰身,黑雾散尽,殿内已空无一人。 当莳七再次苏醒过来时,她已置身于阴曹地府之中。 扑面而来的便是浓重的阴气与怨气。 卫朝站在她的身侧,静静的凝着书案上的一幅画卷,前头的地上跪着一个披头散发、极其狼狈的女子,她低垂着头,半死不活的样子。 莳七抬眸望着卫朝:“有什么便说吧。” 卫朝对着她招了招手:“你瞧她是谁?” </center 他指的是那幅画卷上的女人,莳七只是远远的看着,见不真切,她缓缓走进,待她看清楚画卷上的女人时,心头一震,张着唇,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那幅画不知被卫朝施了什么术法,竟如幻境一般会动。 画卷上是一名红衣女子,桃花树下笑得肆意张扬,那一脚飞起的桃花雨,纷纷扬扬的落下,叫人移不开眼。 卫朝凝着她的神色,果然瞧见她眸底的惊异与动容。 “你记得的,是不是?”卫朝指尖略有几分颤抖,神色却波澜不惊。 莳七猛地抬眸望他,嗫嚅着双唇,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姝丽,你可知我找了你多久?”卫朝低下了双眸,声音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莳七下意识的退后几步,浑身有些颤抖:“你……究竟是卫朝……还是玄净?” “是卫朝也是玄净。”卫朝抬眸凝着她。 他唇角溢出一丝苦涩,掀开画卷,露出底下的又一副书画,对她道:“你瞧这个。” 这幅画卷上亦是一名红衣女子,她也在笑,眉目间和姝丽颇有几分相似。 “这幅画是我新画的,你瞧,墨迹还未曾干涸。”卫朝指了指画卷上未干的墨痕。 莳七抿着唇,不解其意。 卫朝眸色一冷,扬手对着前方跪着的女子便是狠狠一击,女子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这是谁?”他举起姝丽的那幅画卷,问女子。 女子看见了莳七,先是一愣,旋即嘶哑着声音笑道:“这不就是你念了几万年的人,妺婵么?” 莳七一怔,她这才认出女子正是纣绝阴天宫阴十娘。 只是阴十娘现在满目皆是脓疮,叫人难以辨认。 卫朝冷声道:“几万年前,你在我房中看见了这幅画,所以才会对妺婵起了杀心,我说的可对?” 阴十娘道:“是又如何?左不过现在你全都知道了,还来问我作甚?” 卫朝冷笑一声:“你错了,她并不是妺婵,我心里从未有过妺婵!” 阴十娘一怔。 卫朝紧接着道:“七万八千年四百年前,我、刑獒、妺婵和你,还不过是个小小的鬼仙,那时候,刑獒爱上了妺婵,可是妺婵和你都对我有意,这本相安无事,可你却偷溜进我的房中,窥见了这幅画,故而以为我的意中人是妺婵。” “刑獒作为鬼兽,恰逢历劫,你却给他喂了回魂果,致使他心智大乱,你在他面前搬弄是非、挑拨离间,本欲让刑獒杀了妺婵,可是你却未曾想到刑獒因此想要杀了我。” “刑獒趁我不备,攻击了我,是妺婵以命相护,你说的对,我是欠了妺婵的。”卫朝唇角勾起一抹讥讽,“我欠了她一条命!妺婵被刑獒吞噬,和他融为一体,这么多年我一直可以杀了刑獒,可正因为妺婵被吞噬前求我放过刑獒,我才一直未动他。” 阴十娘眸中盛满了难以置信,她尖声大叫:“不可能!你分明是狡辩!” “妺婵死了几万年,你早就不记得她什么模样了吧!” 讲到这里,卫朝轻笑一声,抬手指着莳七的脸道:“你仔细看清楚,她的容貌可有一处像妺婵的?” 阴十娘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莳七,那灼灼的目光似是能将她身上灼出一个洞。 他的话看似是在质问阴十娘,可实际上却是在说给莳七听。 莳七也不禁怔住了。 是了,魏辛夷的相貌和姝丽没有一处是相像的。 姝丽美得惊心动魄,她的美仿佛能叫世间繁花自惭形瑰,可是魏辛夷正如她的名字一般,端庄婉约。 这两具躯壳,是决计不一样的。 “你是看了这幅画卷,才会觉得她和画中人极像,我且告诉你为什么,因为她就是画中人,就算换了千百个皮囊,可她的灵魂不变!”卫朝言及至此,忽然转眸看着莳七,眸光微亮,“她一直都是我的小狐狸。” 莳七顿觉喉咙干涩,半晌才道:“为何那日你不说?” 卫朝垂眸自嘲道:“因为那日,我还未曾想起我就是玄净,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又如何解释呢?” 这几个月里,他仿佛行尸走肉一般,他知道他一定忘了什么。 比如他提笔画下的那个红衣女子,他并不知道是谁,只是她在他梦中出现了太多次了。 他一直在寻找他丢失的记忆。 他骗了她,他在朝中当左相,大抵是冥冥中觉得他会在那里遇见她。 当他在金銮殿外看见她的第一眼时,他便仿佛知道,她就是他一直寻找的人。 只是他不敢确定,他害怕失望,所以一直在试探着。 直到她那次坐在他怀中试图引诱他时,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红衣女子笑盈盈的唤他,“和尚。” 他心烦意乱,故而说出了他能看见她惨死模样的那句话。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在那一刻,就已经动了心。 不仅仅是因为那若有若无的记忆,更多的,是她吸引了他。 魏辛夷吸引了卫朝,一如姝丽吸引了玄净一般。 一切看似平衡又和谐。 直到阴十娘打破了这个平衡,她的质问,让他说不出半句话来,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又如何能向她解释呢? 第二百六十章 阴曹(三十五) 莳七心头骤起千万思绪,就如一汪平静的湖面惊起惊涛骇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目光只是怔怔的凝着卫朝。 卫朝记得他是玄净…… 她满脑子尽是这句话,她还记得她最后和玄净闹得有多彻底,不仅仅是为了神魂,孤注一掷,更多的是对玄净的失望。 他不信她啊! 叫她如何不寒了心? 可是后来她便想明白了,玄净和其他人不一样,信仰是人最最难以逾越的鸿沟,更何况玄净本身就是佛座座下第一大弟子律迦叶呢! 莳七低了低眸,咬着唇久久不语。 卫朝也只是凝着她,心中却如翻了天的风浪,慌乱不已。 他最怕的果然来了。 其实他半个月前就已经彻底想起来了,可是他不敢去见她。 他怕她也记得那世的事,他深知玄净伤了小狐狸有多深,让她三千年道行一朝丧,也不愿再原谅他了。 所以他心底的恐惧便如杂草般疯长,抑制不住。 “姝丽……”他低低轻喃一声。 那边的阴十娘却是见不得他们缠绵缱绻。 她阴测测的盯着卫朝,道:“卫朝,你伤了我,如何在天齐仁圣大帝那里交代?” 卫朝睨了她一眼,淡漠的眼神中夹杂着几分厌恶:“阴十娘,你作为纣绝阴天宫罗酆山六天鬼神之一,违背天地往生之律,收割阳间恶灵已是罪大恶极,纵然是我伤了你,天齐仁圣大帝那里,你又能如何脱身?” 阴十娘神色一震,眼底满是惊惧:“你……你怎会……” 卫朝略略下垂着唇角,不屑道:“这事我早便注意到了,早在五百年前,我便已察觉到不对,明明功过簿上在录的罪大恶极之人,可死后,黑白无常前去勾魂,却早已不见所踪。” “起先我只当是前尘因果,被厉鬼索命,可是后来却愈来愈蹊跷,我甚至想到妖界的恶妖作乱,或是人界的巫术,直到一次,黑白无常勾魂回来,说在那里发现了这个。”说着,卫朝从袖中取出一物。 阴十娘只瞥了一眼,顿时面如死灰。 莳七也看了过去,只见卫朝手中捏着的,正是一只女子戴的耳坠。 那耳坠如水滴般莹莹剔透,倒真的像是一滴水被凝聚成形。 饶是莳七见过不少首饰,东方的西方的,古代的现代的,也觉得这耳坠款式精巧,应当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一对。 “这只耳坠是你的不是?我当时只是觉得这坠子好生眼熟,却并未想到你身上去,直到有次前去骊山赴宴,听见老母问你怎么未曾佩戴她赠与你的水凝坠,我这才对你起了疑心。” 阴十娘双眼眯起,声音微寒:“不过是只坠子,你如何向天齐仁圣大帝证明,就是我所为?” 卫朝却是扬唇轻笑一声:“自然是你手腕上的链子。” 阴十娘眸光一震,尖声道:“你!” 那串血红色的珠链,是五十年前,卫朝亲手赠与她的,她还当是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没想到竟然是…… 卫朝将珠链送给她之后,便一直等着亲手捉住她。 他一直等着阴十娘再次出手,可是没想到自那之后,那些罪大恶极之人的灵魂便未曾再消失了。 他便等了五十年。 神仙的年岁不必凡人,对凡人来讲,五十年是半辈子,可对神仙来说,和他们漫长又无限的生命相比,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莳七。 他的一颗心都放在了莳七身上,可就在这个时候,被他关了近六千年的刑獒却冲破了地府的禁制,吞噬无数地府的鬼魂,造成地府上万年不曾有过的大乱。 他赶回地府的时候,刑獒已经逃离了地府。 地府大乱,他忙着整顿,还要前往泰山向天齐仁圣大帝禀报此事,就在这时,陆判千里传音告诉他,刑獒的气息停留在他在人间的府邸。 他听了,心中一慌,手中的宗卷险些掉落在地。 天齐仁圣大帝原本就低垂的双眸更显得意味深长。 他动用意念,传音至左相府,警告刑獒莫要伤人,另一面飞快的将事情禀报完。 天齐仁圣大帝方一颔首,他便匆忙赶回了左相府。 击败了刑獒,却被它逃窜了,卫朝意外的捡到了地上的那个赤铁圆符,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探进他的房内,偷出赤铁圆符,除了阴十娘,决计不会有旁人了。 罗酆六天之一,和他地府阎王地位相当。 她出入地府,要想不被人察觉,容易得很。 想到这里,卫朝略微抬起双眸,眸光睥晲着阴十娘:“我还以为你收割阳间恶灵,法力不管怎样也该凌驾于我之上,现在看来,还和往昔一般,怎么,这个法子不管用了么?” 一提及这个,阴十娘便阴测测的笑了:“卫朝,我恋了你几万年了,若是毫无结果,我这么些年的空守与等待,决不能付之东流!” 言及至此,她转眸死死的盯着莳七。 “奉劝你最后一句,将这只女鬼打发走。” 卫朝低眸轻笑一声,正要开口。 此时,一直在一旁不语的莳七却忽而上前牵住卫朝的手,嗤笑一声:“当真是好笑,你恋了卫朝,难道他便要恋你么?世上求而不得的事多了去了,圆满与抱憾,本就是常情,你这般偏执,可莫要将错都归结在他人身上!” 卫朝目光怔怔的瞧着她牵着他的手,久久也移不开。 阴十娘仰起脸,放肆的笑着:“那好,卫朝,我最后的机会也给你了,你可不要后悔!” 卫朝厌恶的瞥了她一眼。 “私自放走刑獒,造成地府大乱,甚至是牵扯到阳间无辜的生灵,此为罪一;违背冥界规定,擅自收割阳间恶灵,此为罪二。”卫朝冷冷地瞧着阴十娘,眼底是化不开的嫌恶,“我知你当有罪三,恶灵若非首肯,你也不能收割,所以你定是与他们做了什么交换,若是伤天害理之事,想来罪三板上钉钉。” “三大罪状,你纣绝阴天宫鬼神也别想再当了!” 言罢,卫朝扬手对阴十娘放出一道灵力,立刻将她牢牢封印住。 阴十娘在最后一刻扔在尖声叫道:“卫朝,你会后悔的!你会亲自去大帝面前替我求情的,你等着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阴曹(三十六) 解决完阴十娘,卫朝这才转过身看莳七。 莳七骤然低眸去看戒指,心中一颤,戒指上玉石的颜色已经还差一点点就变成正红色了。 也就是说,她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位面了。 “姝丽……”卫朝见她久久不语,心中方才压下去的慌乱骤然又复起,他启唇轻唤一声。 莳七抬眸,扬唇笑了笑:“和尚,这么久了,竟还是被你找到了。” 只这一句话,卫朝干涩的眼眸险些就要掉了泪。 他紧抿着薄唇,长臂猛地一览,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他怕了,他怕极了她,那世她散尽道行前,那个失望的眼神,让他刻骨铭心。 “你……原谅我了么?”平生第一回,他才知说出这六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不,别说!” 还未待莳七开口回答,他又慌慌张张道,“只在你在我身边就好,我愿用此生无尽的生命来补偿。” 那声音中是藏不住的不安与惊惧。 其实莳七早就想通了,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她只是有些惊异为何卫朝想起的是玄净,而非旁人,比如她才过来的上一个位面,也就是撒迦利亚。 卫朝微微阖起双眸,贪恋着怀中那熟悉的馨香。 他身子略略颤抖,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我找了你太久了。” 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时间的流失。 佛祖知他心意已决,将他送去了姝丽在的地方,他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棺材里,而他的身侧却是一具金发少女的尸体。 直觉告诉他那就是姝丽。 可是姝丽怎么变了呢? 她是转世了吗? 他颤抖着手去触碰她的鼻息,才发现她仿佛已经去世很久了。 他那时只想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上苍是在惩罚他,他穷其一生寻觅着找回她的法子,最后还是由他曾信仰的佛祖送他来到她身边,可她却不在了。 她是在惩罚他! 是他该的,他活该的。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他在那里的身份,一只吸血鬼,就如同他曾见过的僵尸一般,嗜血怕光。 依然是无尽的生命。 他不由勾唇轻嘲,又是无尽的生命,没了她,世人求之不得的无尽生命,便成了对他最残酷的惩罚。 “后来呢?”莳七轻声问道。 卫朝低了低眸,原来他不知不觉已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后来,当地人察觉了我是吸血鬼,我本可以逃的,可是我不想逃了,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生生死死对我来说都毫无意义了,他们举着雕刻着符文的银质匕首隔断了我的喉咙。” 当地人之所以会察觉到他是吸血鬼,也是因为当地人死的太过于频繁了。 莳七抬手环住他的腰身,轻声道:“你受苦了。” 她的心中早已惊起千层波涛,她从来不知在她丧尽三千年道行脱离了那个位面之后,玄净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玄净进了尤利塞斯的体内,成了尤利塞斯,而且他并没有继承尤利塞斯的记忆。 那么真正的尤利塞斯呢? 他又去了哪里? 不管是玄净,还是尤利塞斯,都距离她已经很久了。 为何卫朝想起的是玄净那个位面? 陆辛明明说过,她生活的那个位面是主位面,其他位面是次位面,也就是说,这些位面是平行的。 可是在卫朝的记忆中,他很明显将玄净当成了前世。 所以“他”也在跟着她吗? “不要离开了我了,好不好?”卫朝几乎是哀求着开的口。 莳七心中一阵酸楚,她其实才是最对不起他的人。 除了顾北调那个位面有妩姬相助,其他哪个位面不是她得到了神魂后,便被陆辛强制带走。 那么他呢? 他在她走了之后呢? 他的生活又是什么样的? 宋以良,舒衡,尤利塞斯…… 莳七死死的咬着下唇,她紧紧的抱着卫朝:“对不起。” 她甚至连保证不离开他都做不到,没了妩姬,她怎么可能抵抗的了陆辛的强制抽离。 卫朝自打恢复了玄净的记忆之后,性格多多少少有些变化。 不过不管是玄净还是卫朝,他们都是清冷的性子,地府旁人倒也看不出来。 唯有莳七能察觉出来而已。 比如,卫朝喜咸,而玄净喜甜。 莳七难得下厨做了粽子,是甜口的,里头包着甜枣花生,卫朝只吃了一口便不吃了。 莳七有些纳闷,难道是她做的不好吃。 她转眸看了眼阿宁,发现阿宁抱着粽子吃的很是香甜。 明明不是她的原因嘛! 卫朝却是凝着她幽幽叹道:“玄净才喜甜食。” 莳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己跟自己叫什么劲?难道你不是玄净?” 这话堵得卫朝一句话说不出来。 是啊! 他是玄净,可他也是卫朝! 玄净喜欢甜食,可那是他前世的记忆了,她明明现在是辛夷,恋的当是卫朝才是,怎么却只记得玄净的口味。 卫朝脑海中的思绪如一团乱麻,理不清楚。 “其实要我说,我若是做了咸粽子,你又会说卫朝才喜咸的了,对么?”莳七早已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毫不留情的揭穿了他。 卫朝哑然,却是如此。 罢了,总归是她做给自己吃的。 只是玄净和卫朝到底还是会相互比较的。 阿宁才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吭哧吭哧就吃完了自己碗里的粽子,却还是觉得不够,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卫朝碗里的粽子。 卫朝碗里有三个粽子。 卫朝想了想,到底还是给了阿宁一只。 阿宁接过粽子,却还是盯着他碗里的粽子看。 “怎么了?”卫朝问道。 阿宁胖乎乎的小脸上略带了几分赧然,低头看着脚尖小声道:“刑獒还没有吃过呢。” 卫朝的一口气险些凝在心口,刑獒没有吃过和他有什么关系! 刑獒不过是只犬罢了。 阿宁眼神中满是期盼的看着卫朝,倒叫本打定主意当没听到的卫朝不好了。 他只得从碗里又拿了一只递给阿宁,阿宁这才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 莳七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一大一小,待阿宁走后,卫朝看着碗里只剩下被他咬了一口的那只粽子,幽幽叹道:“明日我想吃咸的。” “好好好!咸的甜的咱都要!”莳七的声音中透露着止不住的笑意。 第二百六十二章 阴曹(三十七) 自打莳七和卫朝和好之后,感情倒比之前要腻歪的多了。 阳间的事情虽然还未完,但是却未到火候,莳七便在地府住了些日子。 让她啧啧惊叹的是,人间流传的孟婆,并非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而是个绝色艳丽的年轻女子。 孟婆的好颜色,在冥界若是称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了。 说起孟婆,自然不能忘了她那碗能让人忘记前尘旧梦的孟婆汤,听闻孟婆汤唇齿留香,叫人难以忘怀。 可是莳七却听陆判光明正大的嚼舌根,说是孟婆曾经做的孟婆汤却是难以下咽。 很多鬼喝了一口孟婆汤便哭着喊着不肯再喝了,一口孟婆汤,只能叫它们忘掉丁点的记忆罢了,抿了一口孟婆汤的鬼,宁肯不投胎,也不肯将碗中的孟婆汤饮尽。 世间万般疾苦,若是前世过得确实称心如意或是真的有什么难以割舍,也便罢了。 莳七听着总觉得陆判言过其实了。 可是陆判却含笑看着莳七道:“有桩趣事儿,夫人可愿一听?” 莳七微微颔首:“愿闻其详。” 陆判勾了勾唇笑着,将趣事儿娓娓道来。 原来孟婆虽然颜色好,可性子却是极为火爆的,宛如炮仗一般,一点就着。 最早的时候,孟婆做的孟婆汤,让人难以下咽,惹得不少鬼都不肯喝孟婆汤去投胎。 这已经严重影响到地府的办公效率了。 卫朝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总得想办法解决,可是奈何身为十殿阎王的卫朝,竟然也是怕和孟婆正面对上的。 不为别的,就是孟婆那火爆的脾气,不准人说她的孟婆汤半点不好。 卫朝身为十殿阎王,其实只要向孟婆提一句也便罢了,可卫朝不肯揽这桩事。 黑白无常也是透精,一听卫朝提了话茬儿,二人便一唱一和的插科打诨。牛头马面就更耿直了,他们直接向卫朝言明,不敢和孟婆提,否则孟婆定会追着他们满地府打的。至于陆判,老狐狸一个。 卫朝仰天长叹,为何只是想找个去向孟婆提意见的人都这么难呢! 这个时候,钟馗挺身而出,拍着胸脯保证这算什么事儿,不过是和孟婆说一声而已,有什么难的。 言罢,钟馗还看着陆判、黑白无常以及牛头马面他们嗤笑他们胆小怕事。 陆判只是拍着钟馗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果真是个才来地府的,还不了解孟婆,只想着在卫朝面前表现的愣头青。 卫朝听钟馗肯揽这桩差事,登时高兴的夸赞了钟馗几句。 莳七听到这里,头上一阵黑线,她还以为卫朝在地府怕是横着走的,没想到竟然还怕孟婆,不止是他,黑白无常他们也怕。 “然后呢?”她问道。 陆判脸上的笑显得有些幸灾乐祸:“然后钟馗就去了。” 那阵子,阳间正逢大荒之年,地府格外的忙。 钟馗跑到奈何桥上,正瞧见孟婆懒洋洋的坐在那里,指挥着小鬼自己舀汤自己喝。 小鬼哭丧着脸,哀求着孟婆能不能不喝。 孟婆轻啐了一声,神色中颇有几分不耐,钟馗这时候看不下去了,上了奈何桥对孟婆说:“你的孟婆汤恁难喝,怎好叫它强灌下去?” 孟婆斜了他一眼,一双丹凤眼中满是万种风情,只是那下垂的唇角已经暴露了她此刻的怒气。 钟馗却是被她这一眼斜的晃了神。 就在此时,孟婆已经手执烧汤的铜匙,怒火冲冲的朝钟馗而来。 陆判一想起那件事,唇角的笑意都止不住了:“钟馗被孟婆追得满地府乱窜,最后还是被揪住了,一整锅的孟婆汤都被灌了下去。” 莳七没忍住扑哧一声的笑了,钟馗平日里黑着脸不苟言笑,没想到还有这段黑历史。 “按理说,钟馗的道行远比孟婆高深,可竟是被孟婆给抓住了,夫人可知道是为什么?”陆判转眸看着莳七笑。 莳七一怔,难道钟馗对孟婆有意? 可陆判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明白,自己想多了。 “是阎王提议,让我去给钟馗使绊子,总要让孟婆撒气,不然满地府乱窜成何体统。”陆判笑得开怀,实际上卫朝只让他一人去了,可真正实施的时候,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都来了。 一个个兴致勃勃,摩拳擦掌的。 莳七又是一阵无言,卫朝真是专业坑下属,不遗余力! 就在此时,陆判又神秘兮兮的笑道:“后来,孟婆每烧一次孟婆汤,都要专门端一碗去给钟馗尝尝,钟馗也不敢说不好,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了。” 讲到这里,陆判没忍住笑出了声。 莳七算是明白了,这地府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 孟婆是烧汤给钟馗喝,钟馗是不敢不喝,陆判是恨不得逮住一个能说话的人,便不遗余力的八卦嚼舌根。 黑白无常是一瞧见莳七,二人便像是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他们最大的乐趣便是戏弄钟馗,然后栽赃给牛头马面,牛头马面嘴笨,只能急得抓耳挠腮,等反应过来之后,便天天给卫朝打小报告。 而卫朝则是纵观全局。 莳七骤然对孟婆升起了好感无数,便带着阿宁去了奈何桥。 远远地便瞧见一个紫色衣裙的绝色女子坐在藤椅上打着扇子,一面只会排队的小鬼们喝汤。 “孟婆姐姐,我带着阿宁向你讨碗汤喝。”莳七笑着道。 她和孟婆只是远远地见过几面而已。 孟婆抬眸瞧见莳七,也笑道:“夫人赏光,只是我这汤,夫人喝不了,也不能喝。” 莳七抱着阿宁笑道:“无妨,我来前已经让卫朝给我和阿宁下了道术法,久闻姐姐的汤让人口舌生香,特来讨碗尝尝。” 孟婆一听,顿时高兴地不得了,连忙亲自给她和阿宁各盛了一碗。 莳七抿了一口汤,险些没吐出来。 阿宁的反应倒是真切,苦着小脸不肯喝了,莳七连忙打量了眼孟婆的神色,然后飞快的接过阿宁手中的小碗。 然后大口将阿宁碗中剩的汤一饮而尽,喝完了阿宁的汤还不算,她几乎是强忍着要吐的感觉,又将自己碗里的都喝了。 “孟婆姐姐的汤真是叫人回味无穷。”莳七违心的赞道。 孟婆笑盈盈的拉着她的手,热情的就差和她当场拜把子了,又给莳七盛了一碗。 莳七看着手中的孟婆汤,欲哭无泪。 什么叫自掘坟墓,她算是彻底明白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阴曹(三十八) 莳七骤然想起她来之前,陆判对她说的一句话,“孟婆她吧,毫无原则可言,只要称赞她的汤好喝,她便能将你引为知己。” 这哪里是引为知己,这分明是快要拜把子了! 她正愁着该怎么把手里的这碗汤糊弄掉,目光却意外瞥见桌上放着一个紧紧阖上的小盅。 “孟婆姐姐,那是什么?” 孟婆的视线被她引开了,莳七趁她不注意,将手中的孟婆汤悄悄倒了,然后狠狠的瞪了眼那些小鬼。 “那是我给钟馗留的。”孟婆轻哼一声。 莳七低了低眸,忍不住为钟馗默哀三分钟,同时在心底斥责卫朝他们的行为不仗义。 孟婆注意到了阿宁怀中的刑獒,笑道:“这便是那恶犬?” 阿宁仰着小脸奶声奶气道:“刑獒很好的。” 孟婆轻笑一声:“真是想不到,阎王还是没有杀了它。” 莳七也点了点头,毕竟卫朝心里对妺婵有着深深的愧疚,就在这时,孟婆看见她已经空了的碗底,热情的笑道:“夫人这么喜欢,我再给你盛点儿吧。” 莳七连忙摆手拒绝:“下次吧,连着三碗,已经有些饱腹感了。” 孟婆一听倒是没有继续。 眼见着奈何桥上的队伍越排越长,莳七也不打扰她了,带着阿宁便准备离开。 回去的路上,阿宁奶声奶气的问莳七:“娘亲,你明明不喜欢那个姨母做的汤,为什么要抢了阿宁的?” 莳七长长吐了口气:“阿宁,你记住,以后遇见方才那个姨母,一定不能说她做的汤难喝,知道么?” “为什么,这不是骗人吗?”阿宁嘟着嘴有些不满,“娘亲明明不让阿宁骗人的。” 莳七哑然,半晌才道:“阿宁,这叫善意的谎言,如果是为了让别人开心而骗他,并且还没有任何伤害的时候,就是善意的谎言。” 阿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远远的忽然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迹斑斑的女子。 她状若疯癫的冲到莳七面前,莳七下意识的将阿宁护在身后。 那女子倒也未曾想伤害莳七和阿宁,只是扑通一声跪在莳七面前,不停地磕头:“娘娘救救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 莳七有些怔忪,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谁,似乎认识自己的样子。 远远地又跑过来两三个鬼役,凶神恶煞的模样,怪是骇人的。 鬼役们一看见莳七,便拱了拱手道:“让夫人受惊了,我们这就把它带走。” 那只女鬼吓得浑身哆嗦,哭喊着求饶:“娘娘,奴婢是毓秀啊!求娘娘救救奴婢吧!” 毓秀? 莳七蹙了蹙眉,抬手道:“等一下。” 鬼役们顿时停住了,面面相觑,方才便听这女鬼说自己认识阎王夫人,他们本来不信,现在看这架势,难道是真的? 可是他们也是秉公办事,就算是阎王夫人也不能越过这一层去。 鬼役们有些为难。 “抬起头来。”莳七淡淡道。 女鬼闻言,立刻拨开自己散乱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脸。 莳七仔细打量着女鬼,只见女鬼身上是数不清的鞭痕,臀部处血肉模糊,应当是死前就这样了。 不过让莳七讶异的,是女鬼的舌头,被人拉的老长,长长的拖至下巴,舌头的前端还有被铁钳卡过的凹痕。 “毓秀?”莳七轻声道。 女鬼惊喜的看着她:“娘娘,奴婢是毓秀!” 莳七轻笑一声,毓秀!便是那个一口咬定魏辛夷害了颜如玉孩子的宫女,魏辛夷拿她当亲妹妹看待,她却亲手将魏辛夷送上绝境。 死了倒是没见过她。 没想到在地府相遇了。 “这么多年了,怎么不去投胎?”这话不是问毓秀的,而是问她身后的鬼役们。 其中一个鬼役答道:“夫人,她生前诽谤他人,说谎骗人,被陆判大人打入第一层拔舌地狱,服刑一万年。” 莳七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第一层拔舌地狱是由小鬼掰开来人的嘴,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非一下拔下,而是拉长,慢拽,直到拽不动了拔下。 然后再将舌头安回去,如此不停地反复。 第一层拔舌地狱以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年为一日,三十日为一月,十二月为一年,罪鬼须于此狱服刑一万年。(这个漫长的时间,大家看看就好,不用较真) “娘娘救救奴婢吧!”毓秀哭出来两行血泪,并着血红色的长舌,格外骇人。 莳七冷眼瞧着她:“因果报应,我可救不得你。” 鬼役们一听她的话,顿时长舒一口气,上前拖着毓秀就要走。 就在这时,莳七忽而抬手轻笑一声:“慢着。” 毓秀原本绝望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生机,“娘娘!” 莳七缓缓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睥晲着她:“有件事,你倘若做得好,我便帮你向阎王求情,让陆判重新判你服刑年限。” 毓秀一听,大喜过望,连忙挣脱鬼役们的钳制,不停的给莳七磕头:“谢娘娘,谢娘娘。” 鬼役们有些为难,莳七微微一笑道:“几位放心,此时我会先问问阎王的意思,若是触犯地府规定,我定不插手它的服刑,几位还是现将它带回拔舌地狱服刑吧,等我先向阎王请示。” 鬼役们一听,立刻抱了抱拳道:“多谢夫人。” 让莳七苦恼的是,孟婆似乎是觉得自己特别钟爱她的孟婆汤,几乎是天天让小鬼给她送来一盅。 小鬼说了,钟大人和她都有。 卫朝知道后,还嘲笑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莳七瞪了他一眼:“那你去帮我退回去。” 卫朝哑然。 半晌他才道:“倒了吧。” 莳七却觉得倒了多多少少有点可惜,虽然不好喝,可也是孟婆的一片心意。 于是,她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贿赂小鬼,将两盅汤都给钟馗送去,若是钟馗问起,就说是孟婆的意思。 等小鬼走后,卫朝有些无言的望着莳七:“你前些日子还说钟馗太可怜了些,上万年如一日的喝这汤。” 莳七却理直气壮的道:“一个人受苦总好过两个人受苦,反正钟馗都喝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盅。” 可怜的钟馗,看着自己桌上莫名其妙又多出来的一盅汤,也不敢去找孟婆,只能都喝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阴曹(三十九) 毓秀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离开拔舌地狱,重见天日的一天。 她更没有想过救她出来的,会是容妃。 容妃,当真好手段,竟然勾搭上了十殿阎王,就连陆判等人见到她,都要尊称她一声夫人。 容妃答应助她,自然是有条件的。 毓秀飘在皇宫中,望着熟悉的宫殿,心头一阵悔恨,世人常说人死后是要跪在阎王殿,听着判官一一念着功过簿上的功过,可是真正信了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若能叫她重选一次,她必不会在听信淑妃的话。 淑妃当真是脚踩万千枯骨,才成了如今的淑华夫人。 毓秀这几日在宫中,已经将事情打探清楚了。 据说是淑华夫人在小公主之后,便口不择言,声称是太后害了小公主。 文帝自然不信,他的耐心已经随着颜如玉的魔怔愈发的消耗殆尽了,淑华夫人失宠了。 但是颜如玉到底是千年的白莲,回去修炼一番,磨掉这些年当淑妃锉出来的棱角,当初文帝是怎么深陷其中的,现在依然可以。 说起来,颜如玉才是最懂文帝的那个人。 只是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文帝,有的唯她一人而已。 她对旁人狠,对自己便更狠了。 颜如玉为了表示自己的谦恭,主动去了坤宁宫,哪怕皇后对她不冷不淡,她依然可以规规矩矩的跪在殿内,她甚至可以抢了洗脚婢的活计,亲自跪在邵南枝脚边替她洗脚。 倒不像是争宠,至少在文帝眼里是这样。 他看到的,不过是个知错就改的淑华夫人罢了。 于是,合情合理的,淑华夫人复宠了。 要不怎么旁人呢皆称淑华夫人只是差了个契机呢,果真,就在淑华夫人复宠的一个月后,昭阳宫便传来了喜讯。 淑华夫人有孕了。 就连邵南枝身边的暮秋都极其诧异:“淑华夫人的肚子怎么就像……”后半句她没有言明,不过阿丑却是明白了。 像猪么? 五年连着四胎,第一胎滑了,第二胎是死胎,第三胎好容易平安生下了小公主,没想到刚刚足月却夭折了,这是第四胎了。 总之等毓秀来的时候,颜如玉这第四胎已经生下来了,依然还是个小公主。 虽然不是个小皇子,颜如玉却难得宝贝这个孩子。 毕竟她深知,此次是幸运至极,她的身子,已经很难再有孕了,这次怀孕,就连太医们都惊奇不已。 颜如玉的这个孩子,起名获儿。 获字,是对奴婢的贱称。 颜如玉坚持求文帝赐名获儿,她怕了,怕极了这个孩子没了,所以明知民间的取个贱名好养活未必是真的,她也信了。 阿宁去瞧过获儿几次,只是已经出生的获儿似乎不认识阿宁了,倒叫阿宁难过了好些日子。 获儿好容易过了满月,还生龙活虎了,颜如玉总算松了口气。 今日是中秋,文帝在宫中设宴,邀请文武百官赏月。 莳七自然也带着阿宁去凑热闹了,就连丽贵妃也去了。 她挑着眉似笑非笑的凝着莳七:“想不到你竟然搭上了阎王这条船。” 莳七笑了笑:“搭上的时候,还不知他是阎王。” 丽贵妃接过她怀中的阿宁:“你今日要给本宫看的好戏,本宫拭目以待了。” 酒过三巡之际,庆国公只觉得浑身燥热,似是一股热气从下面顺着血脉直冲面门而来。 董太后察觉到庆国公盯着自己的灼灼目光,忍不住轻笑一声,夹起一块蜜饯瓜条放入口中,舌尖还轻轻探出舔了舔筷子。 庆国公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哪根弦断了,身下热的更厉害了。 他深深的看了董太后一眼,然后转身出了设宴的大殿。 不过多时,董太后也跟了出去。 董太后一出去便瞧见庆国公身边的小厮等在那里,她会意一笑,跟了上去。 行至一处偏殿,刚一推开殿门,她便被庆国公抱了个满怀,一双大手在她身上迫不及待的摸着。 董太后眸底含羞的瞧着庆国公:“哥哥怎么这样急切,倒像个毛头小伙子。” 庆国公忍得难受,伸手就去扒她身上的裙子,急切道:“妖精!方才在席上便勾引我,不就是想要我弄你吗?” 话音刚落,他已经势如破竹的捅了进去。 力道之猛,速度之快,让董太后不住的喘息呻吟。 “哥哥,轻点。”董太后被弄得欲死欲仙,云鬓间的金步摇不停地晃动。 庆国公嗤笑一声:“轻点?轻点怎么满足你这个浪货!” 董太后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娇媚的笑道:“昕儿是浪货,只对哥哥一个人浪,哥哥好生厉害,昕儿快活死了。” 莳七和丽贵妃在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不禁红了脸,同时也庆幸阿宁没跟来。 丽贵妃冷笑一声,“当真是叫人反胃。” 莳七没有说话,专心在偏殿周围布下一层术法。 不过多时,设宴的大殿外便响起小太监们慌慌张张的声音,“走水了!走水了!” 文帝皱了皱眉,和群臣走出殿门,果真瞧见不远处的一所偏殿失了火。 杨公公斥责道:“那便赶紧救火。” 小太监吓得一阵哆嗦:“启禀皇上,庆国公在里头呢。” “什么?”文帝猛地掉过头问。 “庆国公方才要了这间偏殿,说是不胜酒力,要歇一会儿。”小太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 文帝冷声道:“那还不赶紧救人!” 他真恨不得庆国公死在里头才好。 再说董太后这边,他们察觉到失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大火已经蔓延到殿内。 烧光了他们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最让董太后惊疑的是,如此大的火,她和庆国公竟然一点没有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然现在不是怔忪的时候,庆国公拉着她寻找逃生的出口,他记得这个偏殿是有后门的。 可是他拉着董太后循着记忆中的方向找去,却只摸到一堵墙。 而此时,烧进殿内的火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从正门到他们脚边,是一条没有火焰的道路。 董太后猜出了庆国公的心思,慌张道:“不行!” 殿内现在连半缕蔽体的东西都没有,她和他都是浑身*,如何能就这样出去! 庆国公冷声道:“昕儿你莫不是想死在这里么?” 他顿了顿又安慰道:“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是没有人发现走水了,我们跑出去后,往右边的长廊走,你我的下人都在那里。” 董太后一听,外头果然静悄悄的,也许所有人都注意着设宴的大殿,没注意这里。 想到这里,董太后咬了咬牙,拔掉头上的所有首饰,将长发裹在脸上,赤条条的冲了出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阴曹(四十) 偏殿外头的小太监们忙着救火,一盆一盆的水泼了上去,可火势依然没有变小的迹象。 文帝心中十分畅快,可面上还是皱着眉。 莳七平静的看着远处着火的宫殿,淡淡道:“出来了。” 丽贵妃顿时来了兴致。 莳七手指轻点,偏殿周围的术法便解除了。 就在此时,殿门被人从里头拉开,一个浑身不着片缕的女人冲了出来,而恰好的,一个小太假一盆冷水泼了上去,将那赤条条的女人从头泼到了脚。 紧接着,殿内又冲出来一个男人,依然是浑身*。 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他们之前在做什么。 文帝气得浑身发抖,之前小太监说庆国公在里头歇息,这哪里是歇息,分明是拉了个宫女在行鱼水之欢。 简直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他给杨公公使了个眼色,杨公公立刻会意,一抬手,一旁候着的小太监便上前把那对男女抓住了。 在场的人无不在打量着这个*的女人究竟是谁,虽然死死的用长发遮住脸,可身姿曼妙,尤其是胸前的两只玉兔,虽然有些下垂,却还是鼓鼓囊囊的,叫所有男人看了眼睛发直。 有人心里叹道,这庆国公胆子也忒大了,竟然在皇上的中秋宴上便和小宫女搞了起来。 也不怪文帝和这些人,毕竟伦理廉耻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让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庆国公竟然能和董太后在这里搞起来,更何况董太后早已年过半百,在他们眼里就是个老妇人,从来也没想过董太后平日里藏在宽大又深色的衣裳里,是这样一具不输于任何轻熟妇人的玉体。 就连文帝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道这宫女的身体可真够*的,不过从身材看上去,估计也能有三十岁了。 文帝心痒痒想知道这宫女长得什么好模样,若能有这一具曼妙的躯体,想来长相也不会差哪儿去的。 “把这对奸夫**的脸给朕露出来!”文帝冷声斥道。 周围的群臣顿时了然,庆国公触怒了皇上,在他的中秋宴山厮混,明摆着打了文帝的脸面,所以就算小太监之前已经说了里头的人是庆国公,文帝现在也装作不知道。 不过是为了给庆国公难堪罢了。 董太后吓得连忙挣扎,不停地给文帝使眼色,可文帝离得远,根本没注意到。 一旁的小太监在她恶狠狠道:“老实点,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两说。” 他色眯眯的看着董太后的身体,趁着董太后挣扎之际,还狠狠的揩了几手油,董太后胸前的玉兔都被他掐出了红印。 当董太后护着脸的头发散落下来,露出她的脸时,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同样露出脸的还有庆国公。 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哗然,议论声骤起。 文帝看清了董太后的面容时,顿时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栽了过去。 莳七看向一直冷眼旁观的邵南枝,邵南枝身旁的小宫女惜容拉了拉她的衣摆,邵南枝登时了然,对着惜容所指的方向点了点头。 莳七心中有了底。 惜容是之前颜如玉伏低做小的时候,莳七让邵南枝要过去的,也算是感谢她之前对阿宁的善意吧。 “娘娘,董太后手上的佛珠,已经被皇后找人偷换了。” 丽贵妃哈哈大笑,“痛快!实在是痛快!” 她转眸看向莳七,眼底是莳七从未见过的真切,“本宫等了几十年了,吞了无数的恶鬼,不仅仅是为了本宫,更是为了本宫那惨死的孩儿。” 她刚死的时候,还没有化作厉鬼。 等她赶到猪圈的时候,她的孩儿已经被群猪分食,只剩下零星的骨头和碎肉了。 因为是被食尽的,她的孩儿连个魂魄都凝聚不了,别谈成鬼婴,就是去投胎也是不可能的。 她恨不得将那狗男人和贱人抽筋扒皮,饮血吃肉! 狗男人是真龙天子,她近不得身,好不容易把他盼死了,地府的黑白无常却说要由阎王亲自审理,根本不给她下手的机会。 她更不能追去地府,不过黑白无常却说,定不会让有罪之人逍遥法外。 她只能盼着阎王铁面无私,判那狗男人下地狱! “谢谢你。”丽贵妃真切的对莳七道谢。 莳七却分明看见了她眼底的决绝与义无返顾,她连忙道:“娘娘……” “本宫在这世上唯一的念头便是一报血海深仇,若是圆满,本宫再无念想了。” 莳七嗓子处顿时一涩:“报完仇,你还可以去投胎啊!” 丽贵妃嫣然一笑,笑中透着疲惫:“世道轮回,不都是这样么?” 莳七嗫嚅着嘴唇,终是未再开口。 丽贵妃心意已决,已是明示死志。 董太后那边,已经有人用斗篷将她包了起来,就在她低着头准备离开的时候。 天空骤然响起一声闷雷,炸在众人耳际,所有人皆是一惊。 紧接着,狂风骤起,树梢肆意的摆动,风声呼啸,发出阵阵呜咽之声。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抬头瞧着诡异的天气,连忙准备离开,可是无论他们怎么走,愣是走不出去。 似乎是鬼打墙。 董太后身上的斗篷下摆被狂风撩起一个角,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 就在此时,天空中凝起一团浓郁的黑雾,其中传来一个阴冷肆意的笑声,夹杂着阴风怒号,“贱人董氏,本宫终于等到今天了!” 董太后一惊,声音中有些颤抖:“谁在装神弄鬼?” 那声音太熟悉了,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怒号的阴风渐渐平息,宫人手中的羊角宫灯以及廊下的灯火尽数变成了青色的幽光,黑雾渐渐散去之时,显露出一个青面獠牙、浑身滴血的厉鬼。 丽贵妃以惨死时的模样现了身,身上的六十七个血窟窿皆在往下流着血。 在场所有人吓得仓皇四顾,脸色青白。 董太后双腿一软,连着往后退了几步,幸亏有人扶着她,不致跌倒。 “多少年了,本宫今日就跟你一笔账一笔账好好算清楚!”丽贵妃阴厉的声音让所有人心中打着颤。 浓郁强大的怨气让压迫的在场不少人不由自主的跪在了地上。 “当年你设计让狗皇帝以为我和侍卫私通,杀生害命之仇,我记在了你和狗皇帝身上!” “本宫孩儿的被群猪分食的苦楚,我要你一并偿还!”丽贵妃阴测测的声音让董太后脸色惨白,下意识的便去摸手腕上的佛珠。 还好,还有佛珠。 第二百六十六章 阴曹(四十一) 青色的幽光如鬼火一般跳跃着,阵阵阴风撩起所有人的衣摆。 莳七骤然闻见一股股腥臊的味道,她忍不住蹙了蹙眉,竟然有人被吓尿了。 董太后紧紧攥着桑嬷嬷的手,狭长的指甲死死的扎进了桑嬷嬷的胳膊中,顿时流出猩红的鲜血。 她还死撑着最后一分矜荣,颤抖着声音厉斥道:“贱人胡说!” “你的太后之位底下是多少白骨,你自己可还记得么?”丽贵妃阴测测的盯着她,她青灰色的脸上顿时扬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他们可都在下面等着你!” 董太后死死的将佛珠捏在手中,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丽贵妃扬声大笑,笑声宛如撕开的破布一般,尖利难听。 她指尖扬起一簇青蓝色的火焰,对着董太后的方向一点,顿时将董太后手中的佛珠烧得一干二净。 董太后吓得脸色惨白,额间豆大的冷汗簌簌的滴落下来。 就在此时,同样白了脸的文帝扑通一声跪下:“丽贵妃,朕愿请得道高僧为你超度,请你忘记前尘旧事,去投胎吧!” 莳七冷笑一声,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文帝只字不提董太后是否做了那些事,只是说让丽贵妃忘记一切去投胎。 果真,丽贵妃的怒火更甚,四周的阴气骤然强烈了起来,不少太监和女子们都深感不适。 “李兴你好会说话!难道本宫的孩儿就这样白死了?本宫身上六十七个血窟窿就不算数了?实话告诉你,本宫不惜的投胎,今日是定要将董氏贱人碎尸万段!”丽贵妃的声音穿过人群,直直冲着文帝而来,文帝只觉得耳膜如针扎似的疼。 董太后手中捏着佛珠的灰烬,面如死灰,如烂泥一般瘫倒在地。 她忽然尖叫一声,匍匐在地上,身上披着的斗篷仿佛活了一般,正簌簌的抖动着要离开。 董太后死死的抓着斗篷,哭着求饶道:“丽妹妹,我错了,是我当年鬼迷了心窍,做出那等荒唐事,求妹妹饶了我吧!只要妹妹开口,我愿为妹妹做任何事,无论是修葺坟冢,还是寻高僧超度,亦或是修建祠堂将妹妹的牌位供起来,求妹妹原谅姐姐一时糊涂吧……” 丽贵妃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的盯着她:“我只要一样。” 董太后大喜,连忙磕头:“妹妹请讲。” “我只要……”丽贵妃的身后骤起黑气,她那张青灰色的脸上布满了龟裂般的红痕,唇角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你的贱命!” 话音刚落,丽贵妃便化作一团黑雾顺着董太后的口鼻钻入了她的体内。 董太后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紧接着七窍流血不止。 所有人吓得瑟缩在一起。 董太后忽然站了起来,斗篷顺着肩膀滑落,浑身*。 只是饮尽无人注意这些了,因为她目光呆滞,如僵尸般缓缓往外走。 文帝心中担心,可又不敢跟上去,只得让一个小太监跟了过去。 董太后僵硬如傀儡般在沿着宫道往前走,跟着她的小太监吓得魂都快没了,也不知跟了多久,他瞧见董太后停在了宫中饲养的猪圈前。 猪圈上的锁就在啪的掉了下来,董太后走进去之后,那锁又啪的一声锁上了。 她浑身僵硬,直挺挺的栽倒在地,就在此时,一股黑雾将她笼罩着,不过多时,黑雾散去,董太后的肚子上赫然出现一个阴森森的鬼脸。 莳七叹了口气,鬼面疮。 玉石俱焚。 董太后的神智又恢复了,紧接着她就发现自己躺在猪圈中,已经有好几头猪哼哧哼哧的上前闻着她。 她撕心裂肺的尖叫一声:“啊!哥哥救我!” 小太监听见猪们哼哧哼哧嚼东西的声音,而董太后的呼救声则是渐渐没了,他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等文帝等人赶来的时候,宫人们从猪圈里拖出来一个鲜血淋漓的东西。 之所以叫东西,是因为它已经没有了四肢,只剩下躯干了,而躯干上,胸前那一对曾让不少人肖想过玉兔早已被咬掉了,只剩下一双血窟窿,而腹部却有一个鬼脸,那鬼脸像是个疮,不停的流着脓。 纵然如此,董太后还没有死。 她睁着双眼,目光涣散,张着嘴,口涎不停的流了下来。 庆国公看了,第一个受不了吐了出来。 现场此起彼伏的响起呕吐声,莳七嫌恶的别过了脸。 身后忽然涌过来一股阴气,莳七一回眸,便瞧见华清面容平静的盯着地上的董太后。 “董太后落得这般下场,你也算报仇了。”莳七道。 华清手中捏着一支金钗,淡淡颔首:“却从未想过代价是这个。” 莳七抿了抿唇,那支金钗,分明是丽贵妃平日最爱的那支,方才掉落在地上。 “华清你……”莳七喃喃道。 华清低了低眸:“我从来也配不上她。” 莳七顿觉唇齿酸涩,华清唇角忽而扬起一丝笑意:“无论她去哪儿,我都会陪着她。” 他话音刚落,莳七还来不及阻拦。 他便化作一团黑雾,钻进了董太后的口中,她的后背登时又冒出来一个鬼面疮。 董太后被群猪分食了四肢和胸部,可却依然没有死,莳七明白,她腹部的鬼面疮,脓疮会渐渐遍布全身,日日需承受刮骨之痛,直至全身腐烂成白骨也死不了,除非旁人将董太后手刃。 可是文帝却不能下旨赐她一死,否则就是弑母。 他还得将她供起来,每日寻太医医治。 日日如此,董太后生不如死,文帝亦生不如死。 就算是文帝下旨将此事极力压制住,可董太后和庆国公兄妹私通的传言还是传遍了每个角落。 庆国公疯了,随便逮到一个人,便拉着人哭喊着芳菲我错了。 芳菲,正是他第一任发妻蔡氏的闺名。 一时间,京中又开始传言当年蔡氏便是被庆国公和董太后合谋害死的,庆国公的两个嫡子,也就是蔡氏的儿子们自然也听到了风声,长子让人将庆国公绑了起来,对外便是声称治疯癫病,实际上是关在柴房,吃喝拉撒只在那一方窄窄的柴房中,如狗一般。 那日丽贵妃索命一事也被传了出去,皇家的威严彻底成了笑话。 文帝几乎是一夜白头,夜不能寐。 颜如玉亲眼目睹了董太后的下场,忽然之间一病不起,太医来了,也只能开些进补的汤药。 毕竟是心中有鬼,哪里是汤药能治得好的。 第二百六十七章 阴曹(四十二) 颜如玉自打病了之后,消瘦的厉害。 文帝来看过几次,她神智已经有些疯癫了,加之她浑身上下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文帝对她再无怜惜之情了。 获儿还有几天便满两个月了。 可是,明明从一出生便一直健健康康的小获儿,竟然也病了。 颜如玉心中焦急万分,虽然她现在已经有些疯癫了,可还是强撑着病体照顾小获儿。 这日,她刚刚将小获儿哄着睡下了,便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韶光吓了一跳,连忙喊人。 颜如玉仿佛做梦了。 她梦见了她曾经害死的人,全部出现在她眼前,面容狰狞,张牙舞爪的叫嚷着让她偿命。 其中便有容妃。 容妃空洞的双眼流着血泪,长发及地,狭长的红色指甲几乎有两寸长。 她仓惶的往前跑,终于将那些人都甩开了,前方出现了一处亮光,她大喜,连忙朝那亮光的地方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才跑到那处亮光的地方。 颜如玉登时就愣住了。 只见那里站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女子,她披头散发的,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下来,耷拉在下巴那里。 “淑妃,别来无恙啊。”女子阴测测的笑了。 颜如玉噔噔噔后退了几步,双腿一软,颤抖着手指着女子,双唇嗫嚅着,半晌也开不了口。 “哦,奴婢才想起来,娘娘现在已经是淑华夫人了,可不是什么淑妃。”毓秀阴厉的笑声直直穿透颜如玉的耳膜,如针扎似的。 她跌跌撞撞的往回跑,神志不清的咕哝道:“梦,一定是梦。” 毓秀如风一般飘到颜如玉身前,直接将颜如玉吓了个半死。 她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连声尖叫。 毓秀嗤笑一声道:“娘娘这么不禁吓。” 颜如玉尖声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毓秀要去投胎了,无意间听说了娘娘的一件趣事儿,特来瞧瞧热闹。”毓秀阴测测的笑着。 她自然不是要去投胎,只是为了降低颜如玉的防备罢了。 颜如玉一听她要去投胎了,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下意识的问:“什么趣事儿?” 毓秀似笑非笑的凝着她,缓缓道:“你可还记得你第一个孩子?就是你为了陷害容妃,亲手害掉的那个孩子?” 颜如玉一怔,嗫嚅着嘴唇半晌不语。 毓秀扬声大笑:“天道好轮回!你那孩子回来找你来了,一次两次托生在你的肚子里。” “你什么意思!”颜如玉厉声道。 毓秀眼底满是诡异的光:“求我,我就告诉你。” 颜如玉咬了咬牙,哀求道:“好毓秀,你告诉我吧,等我梦醒了,便让人给你多烧些纸钱。” 毓秀大笑几声,终于缓缓道:“实话告诉你吧,你的孩子回来找你了,只要文帝碰你,你便会有孕,无论几胎,全是那鬼婴托生。” “你的第二胎,一生下来就是个死婴;你的第三胎,活了一个月便死了;第四胎,也就是你现在的这个小公主,只能活两个月,两月一满,她便会死;若是文帝碰你,你便会有第五胎,第五胎只能活三个月,第六胎便是四个月。” 毓秀眼底溢出一丝怜悯之色:“这样频繁的生育,耗也将你耗死了。” “你放屁!”颜如玉心中早已惊惧的不行,还色厉内荏的斥骂道。 “骗你作甚!等着瞧吧,你现在这个小公主,活不过两月的。” 颜如玉浑身颤抖,半晌才开口求道:“毓秀,你见多识广,可有破解之法?” 毓秀扬了扬下巴,居高临下道:“也不是没有,只要你在鬼婴死前,亲手将它弄死,它便不能再缠着你了,否则,以后无论你生几胎,都是那鬼婴托生。” 昭阳宫里忽然响起一声尖叫,叫声如尖利的能穿透屋顶。 韶光连忙跑了进来:“娘娘醒了?” 颜如玉坐在床上,喘着粗气,额上满是豆珠般大的冷汗,她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娘娘做恶梦了?”韶光上前替她擦汗,小声道。 颜如玉一把推开她的手,目光中满是冷意:“公主呢?” 韶光一怔,半晌才道:“公主睡下了。” 毓秀完成了莳七交代的事情,便急忙赶回了地府,莳七淡淡点了点头:“答应你的事,自然不会食言。” 她不想让那个孩子一生都被怨气所控,如果可以,她愿意让颜如玉受到惩罚的同时,让那个孩子去投胎,或是去地府和阿宁作伴,总之它的一生不该被怨气左右。 那孩子的魂魄在她大病的时候,便已经脱离了肉身。 莳七拦住了她,不让她再回去了。 颜如玉近来快崩溃了,自打那日梦见了毓秀和她说的那些话。 她每日做梦都是上一个孩子的死样。 她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梦做不得数的。 可是小获儿的病却愈来愈严重了,太医甚至很隐晦的暗示了一些。 文帝虽然厌烦了颜如玉,可到底还是挂念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听太医禀报公主病的严重,他也常常往昭阳宫跑。 越来越临近小获儿的两月之期了。 颜如玉心中的恐慌更甚了,她几乎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她坐在椅子上,目光死死的盯着床上的孩子。 是了,她连着三胎都是女儿,若不是鬼婴投胎,如何能这么巧! 颜如玉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念头,杀了她,只要杀了小获儿,她就不必再受这个罪了,只要杀了这个孩子,她还是可以再生个小皇子。 只要杀了她,她的孩子就可以活下来了! 颜如玉眼中满是杀意,她五官扭曲在一起,面目狰狞的拿起桌上的那柄削苹果的小刀,缓缓朝床边走去。 奶娘在外头听见小公主的哭喊声,连忙跑进屋内,顿时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她撕扯着嗓子冲出殿门,迎面正好撞上来探望小获儿的文帝。 “皇上!娘娘她……”奶娘面露惊恐。 文帝心中一颤,大步流星的走进殿内,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颜如玉背对着他,高高扬起手中锋利的刀,对着床上的小人儿疯狂的捅着,手起刀落,溅起道道鲜血。 猩红的鲜血将整个床幔都染成了血红色。 颜如玉似乎已经癫狂了,手中的动作根本不停。 文帝脑子嗡的一声,如千万只小飞虫在飞舞,耳边早已听不见半点声音。 第二百六十八章 阴曹(四十三) “颜氏你在做什么?”文帝扶着门框,身形摇摇欲晃,忽然暴喝一声。 颜如玉如机械般的缓缓掉过头,脸上布满了飞溅的鲜血,唇角微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整个人宛如来自地狱的罗刹一般。 她舌尖探出,轻轻舔去唇边的血渍,声音蛊惑诡异:“皇上,臣妾终于杀了这个恶灵了。” 文帝几乎不敢去看床上那摊血肉模糊的尸体,沉沉吐出一口气,厉斥道:“来人,将贱人拿下!” 他话音刚落,殿外便跑进几个身强力壮的内侍。 颜如玉疯狂的挣扎着,瞪大了双眼嘶吼道:“放开本宫!本宫要让皇上下旨砍了你们!” 颜如玉如疯狗般撕扯着内侍们的衣裳和头发,几个内侍苦不堪言,硬生生被她的长指甲抓出了几个几道血痕。 就在内侍一个没有防备,被颜如玉挣脱了。 她状若癫狂的跑到文帝面前,文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抄起一旁的花瓶猛地砸了下去。 只听轰的一声,颜如玉头破血流的倒在地上。 文帝心有余悸的扔掉花瓶,嫌恶的睨了眼地上生死不知的颜如玉,对一旁的内监道:“瞧瞧。” 内监立刻蹲下身去探颜如玉的鼻息。 “皇上,还有鼻息。” 文帝嫌恶的摆了摆手,内侍会意,默不吭声的如拖死狗一般将她拖走了。 淑华夫人弑子的消息像是被一阵风刮去了每一个角落,满朝哗然。 皇家的威信再次一落千丈。 淑华夫人诞下的小公主死相极其惨烈,听人说,身上是数不清的血窟窿,文帝震怒,下旨褫夺淑华夫人的封号,贬为庶人,赐凌迟。 文帝深感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左右思量着,几个儿子,大皇子好吃懒做,二皇子只知道聊猫逗狗,三皇子唯唯诺诺难成大事,唯有皇后生的四皇子,生而慧绝,周岁识字,三岁诵书,四岁善草书,吟诗,子史经传无不能读。 七岁,已能赋诗作文,挥笔立就,文不加点。 文帝没有任何犹豫的,便立四皇子李元昶为太子。 四皇子现在不过十三岁,早已进入朝堂参议政事,很多事情文帝都放心的交给了四皇子,纵然不过问,四皇子也能做的滴水不漏。 夜色渐深,文帝便摆驾去了坤宁宫。 他现在不过四十来岁,可远远看上去竟像花甲老翁一般,他拉着邵南枝的手,不停地咳着道:“皇后,还是你最好。” 邵南枝却是默不吭声的将手抽了出来,淡淡道:“臣妾心中一直有件事想对皇上言明。” “你讲。” 邵南枝低了低眸:“皇上可还记得容妃?” 容妃?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文帝目光有些迷离,喃喃道:“容妃,是朕的辛夷。” 他神思恍惚,似是忆起了往日的时光,忽然他又摇着头哀叹:“为何辛夷要一时糊涂啊!” 邵南枝眼底划过一丝不屑:“皇上至今还是不信辛夷妹妹并没有害死颜氏的孩子是么?” 文帝怔怔的瞧着她,邵南枝继续道:“届时指证辛夷妹妹的证据便是那一包的红花和麝香,此物乃孕妇大忌,可据臣妾所知,辛夷妹妹惨死的时候,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同样是孕妇,难道红花和麝香偏生对颜氏有用吗?” 文帝心头一震,嚯的站起身,瞪着双眼吼道:“不可能!” “皇上若是不信,臣妾还有一人可以证明。”言罢,颜如玉拍了拍手,殿外缓缓走进来一个宫女。 正是有着阴阳眼的惜容。 惜容一进殿内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启禀皇上,奴婢双眼能识鬼,容妃头七的时候,她回来过,奴婢正好撞见了容妃,是她告诉的。” 言罢,她还说了容妃头七那日,昭阳宫有个贴身伺候颜氏的宫女,以及御花园中的一个小太监疯掉,也正是因为他们碰见了容妃。 邵南枝撇了撇唇角,眼底满是讥讽:“鬼神之说,不好乱讲,臣妾也不会拿此事顽笑。皇上若是还不信,大可去内务府翻看容妃死前两个月,是否恰好侍寝!” 文帝顿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甚是可怜:“辛夷,朕的辛夷……” 邵南枝却还觉不够,走到他身边缓声道:“辛夷妹妹说了,黄泉底下不相见,生生世世也不会再原谅皇上。” 文帝一听,喉咙一阵腥甜,只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猛地栽倒在地,摔断了尾骨,半晌也起不来。 邵南枝冷笑一声,从内室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眉目冷厉:“皇上已经糊涂了,如何还能再肩负黎明苍生的大计,还是退位让贤吧。” 文帝嘴角流着鲜血,颤抖着手指向她:“你!你!狼子野心!” “是,臣妾是狼子野心,所以皇上还是快些盖下玉玺吧!”邵南枝并不和他废话。 就在此时,一旁的杨公公捧着玉玺过来:“皇上请落印。” 文帝双目瞪如铜铃:“你!”话还没说完,他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邵南枝冷眼看着他,杨公公立刻上前拿着文帝的手,执起玉玺盖在了圣旨上。 文帝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是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下一刻一口气提不上来便死在了那里。 “皇上病了,须得好好养着。”邵南枝不冷不淡的道。 杨公公立刻答道:“是。” 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年的光景了,只是邵南枝实在不想等了。 自打四皇子十岁进入朝堂参议政事,不过短短三年,早已将大权尽数掌握在手中,文帝还以为四皇子对他忠心又孝顺,实际上聪慧如四皇子,早年间文帝冷落皇后早被四皇子看在眼里。 文帝大病的消息传了出去,没有人感到意外,毕竟早在十年前,董太后和庆国公私通以及颜氏弑子的事情捅了出来,文帝的身体就一直不好。 十日后,文帝驾崩。 四皇子是太子,加之还有文帝的遗诏在,继承皇位名正言顺。 邵南枝也终于熬出了头,成了太后,不过她并未搬进慈安宫,只因她嫌恶那曾是董太后的住所,四皇子孝顺,命人将寿康宫重新修葺一番,让邵太后搬了进去。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四皇子还为先帝的容妃平反,并将她封为敬懿皇太妃。 邵南枝至始不忘莳七的嘱托,将前庆国公夫人韩嫄接进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居海棠宫。 第二百六十九章 阴曹(四十四) 解决完阳间的事,莳七只觉得了却了一桩心事。 丽贵妃和华清化作鬼面疮,和董太后同归于尽这件事,让莳七多多少少是有些伤感的。 卫朝辞去了在阳间的左相职务,此后一心待在地府与莳七相陪。 颜如玉、董太后和文帝三人,最先身死的便是颜如玉。 颜如玉最先来了地府,现在正在阎王殿等候审判,阿宁生怕小获儿知道后难过,便连忙遮掩。可是阿宁的演技实在太拙劣的,就连莳七都看不下去了。 小获儿凝着阿宁:“宁哥哥怕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获儿吧?” 阿宁神色一僵,挠了挠头,憋了半晌才道:“没……没有。” 阿宁虽然比小获儿要早些化灵,可骨子里却还是不如小获儿通透。 小获儿扑哧一笑:“宁哥哥撒谎的时候耳尖都红了,获儿早就看出来了。” 阿宁闹了个大红脸,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道:“你母亲正在阎王殿受审……” 小获儿眉目一怔,旋即冷笑道:“与我何干。” “获儿妹妹,你莫要难过……”阿宁不知道该怎么说,急得抓耳挠腮。 倒是小获儿率先拉过阿宁的手,轻叹了口气:“获儿知道宁哥哥是在担心获儿,可是那样一个歹毒的女人,获儿从未将她当过生母。” 阿宁长舒一口气道:“那便好。” 莳七远远的看着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窃窃私语,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就在此时,鬼役们押着颜如玉从阎王殿出来了,颜如玉见了莳七,瞪大了双眼嘶喊:“贱人!都是你干的!” 随着她被拖走,那刺耳难听的声音也便渐行渐远了。 陆判从殿内出来,看见莳七,便迎上前去。 莳七知道他的喜好,必是又来和自己八卦来的。 果真,陆判微微一笑道:“拔舌地狱、蒸笼地狱、冰山地狱、油锅地狱、石压地狱、舂臼地狱、血池地狱,全轮下来可够她受的了,还完债,来世堕入畜生道,投生成彘。” 莳七轻笑一声:“报应。” 她转眸看向陆判:“我一直很好奇,为何地府众生皆怪异?”孟婆爱做汤的时候故意给钟馗留一碗,也不知她是真不知自己的汤难喝,还是有意为之。 黑白无常惯会插科打诨,捉弄牛头马面,而陆判则是喜欢同人聊天。 陆判听了她的话,但笑不语。 过了片刻,莳七便听到陆判笑了笑道:“听说天齐仁圣大帝已经将纣绝阴天宫阴十娘打入了沉水涧,服刑三万年,且夺去了罗酆六天鬼神之尊。” 莳七一怔,唇角的笑意渐渐舒平,阴十娘啊,她至今还记得阴十娘走之前说过的话。 她说卫朝会亲自去向天齐仁圣大帝为她求情。 最让她疑心的是,卫朝曾说过阴十娘收割阳间的恶灵,可是道行却没有半点变化。 那么这些恶灵究竟被她用来做了什么呢? “夫人。”陆判望着略微有些怔忪的莳七,淡淡笑道。 莳七回过神来,瞧着跑远了的阿宁和小获儿,遂道:“失陪了。” 陆判凝着她正欲离开的背影,忽而开口,“阎王对夫人一往情深,只是夫人可知,阎王本可以走的更远。” 莳七的脚步顿住了,她站在那里,背对着陆判淡淡道:“陆大人这是何意?” 陆之道单手负于身后,神色淡然的笑着:“地府就要大乱了,阎王的位子也快做到头了。” 莳七猛地掉转过身,目光凌厉:“你如何得知?” “阴十娘被抓之前,曾找过我。”陆之道并不惧莳七的目光,一脸坦然。 “你究竟要说什么?” “阴十娘许了我诸多好处,只要我帮她做了那件事。”陆判缓缓道。 “她要你帮她做什么?”莳七满是戒备的问他。 陆判从袖中取出一物:“夫人瞧,她让我把这个东西喂给阎王。” 莳七盯着他掌心的东西,一团黑黢黢的雾气,中间似乎包裹着一颗丹药。 “这是什么?” 陆判道:“这是阴十娘这几百年间用在阳间收割的恶灵炼制而成的鬼丹,以阎王的道行,这颗鬼丹只能控制他的神智,让他成为阴十娘的傀儡。” 莳七大惊,她抿了抿唇道:“陆大人既然对我和盘托出,想来是不想助纣为虐了。” 陆判微微一笑:“正是。” “我守着这颗鬼丹许久,发现没有破解之法,若说没有,其实西方极乐的佛祖可破。”陆判的掌中托着鬼丹,缓缓道,“天齐仁圣大帝不会允许冥界的丑事流传出去的。” 阴十娘用了自己三成的道行炼制了这颗鬼丹,因为阴的对面是阳,所以即便是天齐仁圣大帝也没有办法。 “鬼丹被阴十娘下了禁制,很快就到了时限,届时若是无法破解,千万条罪孽深重的恶灵流窜而出,地府将会大乱,阴阳息息相关,地府大乱,阳间也必会生灵涂炭。” 莳七眯了眯眼睛:“陆大人想来已经有了应对之法,否则不会如此淡然的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些。” “阴十娘在鬼丹上下了三条禁制,第一,喂给阎王,让阎王成为傀儡;第二,去西方极乐,寻如来佛破解,只是这一条天齐仁圣大帝不会同意的。” 这是死禁,除了如来佛,便是下禁的阴十娘也破不了。 “第三呢?”莳七淡淡问道。 陆判轻叹了口气:“第三,喂给你。” 莳七嗤笑一声,她就知道一定和自己有关,否则陆判不会和她聊这么久。 “卫朝是难得的好阎王。”陆判低了低眸,似有些艰难的开口,“地府,经不起任何的大乱了。” 莳七淡淡道:“我明白了。” 陆判有些不忍:“夫人爱慕阎王,理当不会愿让他承受这些吧,无论是成为阴十娘的傀儡,还是地府大乱,让他担下责任。” 莳七拿过他手中的鬼丹,如果只能在她和卫朝中二选一,她选卫朝生。 “先前夫人问我,为何地府众生皆怪异。我现在可以回答夫人。”陆判神色之间是难得清明与淡然,“见多了生死,这日子又太漫长了,总要给自己一点想头吧。” 莳七抿了抿唇,不语。 陆判对莳七拱了拱手,眉目间满是敬意:“夫人,受之道一拜。” 第二百七十章 阴曹(完) 以卫朝的道行,若是他吞了鬼丹,便会成为阴十娘的傀儡。 可若是莳七呢? 她早已明白陆判的言下之意,鬼丹霸道,她会和鬼丹玉石俱焚,灰飞烟灭也不过如此,从此再无黄泉,再无轮回,世间也再无魏辛夷。 所以陆判才会对她心生敬意。 其实陆判才是最清醒的那个不是吗? 若是莳七能永久存活于这个世界,她兴许还会和卫朝商量,看看有无其他办法,可是她是注定了要离开的,若是她这条命还有用处,那便让她帮他扫清障碍吧。 就在这朝夕相处之中,戒指上的玉石变红了。 莳七明白,消息传到陆辛那里,需要些时日,可是离开也就是这一两天的时间了。 她拉着卫朝,软声笑道:“将事情交给陆判他们吧,你陪陪我好不好?” 卫朝含笑凝着她,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环至耳后:“你说什么都好。” 阿宁天天和小获儿在一起顽,拖着渐渐养肥的刑獒,孟婆最爱这两个小包子,有时候闲下来,还会带着两只小包子去找钟馗。 钟馗怕极了孟婆,可是孟婆若是长时间不来找他,他又会千方百计的找理由去找孟婆。 黑白无常调侃他就是贱嗖嗖的。 牛头马面也嗤之以鼻,摇头晃脑说钟馗就是自找罪受。 陆判却但笑不语,就算是自找罪受,也是乐在其中,此中乐趣又岂是一牛一马能知道的。 他继续整理着卫朝留下来的宗卷,不由叹了口气,偌大的酆都,也唯有他知道夫人将要以身就义了。 夫人,是他见过的最有胆识的女子。 奈何造化弄人。 地府位于酆都。 其实酆都也有景色优美的地方,霏霏春暮,云气交被,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似乎是为了震慑群鬼与世人,传说中的地府总是血光冲天,烟黑风飘,日夜不停,实则不然。 卫朝在地府有一处寝殿,同样在景色优美的酆都,也有一座寝宫。 莳七坐在软榻上,山下头种着一大片血红色的花,妖艳至极,摄人心魄。 卫朝在山腰处修了一座四面大敞的平台,铺了软垫在上头,放了小案几,亦是观景的好地方。 卫朝从身后将她拥入怀中,莳七笑了笑道:“花开了。” 他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姝丽,我竟然真的找到了你,像梦一样。” 莳七心中漾起一丝苦涩,像梦一样。 是啊,梦该醒了。 只是对不起玄净,亦对不起卫朝。 莳七转身紧紧的抱住卫朝,亲吻上他的唇。 卫朝一怔,旋即回应着她,莳七抬手拉起他的手轻覆在自己的丰盈上,自己则去解开他的腰带。 卫朝喘着粗气,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今日怎么这样热情?” 莳七莞尔一笑,一把扯开他的衣裳,握住了他炽热的那处,暧昧道:“你不喜欢吗?” 卫朝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眸底满是欲色:“喜欢,如何不喜欢?”言罢,他的吻便如暴风骤雨般落了下来。 莳七双腿环着他的腰身,承受着他的凶猛,唇齿间溢出几声低吟。 幕天席地,抵死缠绵。 这天的莳七格外的热情,让卫朝几乎要了又要。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朝才揽着她的腰身沉沉睡去。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山脚下的寝宫。 他下意识抬手去摸身侧,冰凉一片。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着空无一人的寝殿。 卫朝失去过一次,心思最敏感,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心底升腾起一股浓浓的不安。 他翻身下了床,来不及穿鞋,便赤着脚在殿中疯狂的找寻着她的身影。 寝殿没有,花田没有,膳房没有。 卫朝双手紧握成拳,浑身颤抖,他心底的仓惶越来越盛,只剩下最后一处了。 赤脚踩在略有些扎人的碎石子上,他沿着小径一路上山,在他和她的最后一次缠绵的地方,他找到了她。 她坐在高台上,背靠着石柱,双眸紧阖。 卫朝心头一颤,如针扎似的疼痛。 他疯了似的跑了过去,却看见自她的双脚开始,已经被黑色的雾气渐渐吞噬,已经到了小腿之处。 “辛夷!”他低低嘶吼一声。 可她早已沉沉睡去,且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上前将她打横抱起,神色间满是慌乱,话都说不清楚:“我……我带你去泰山,找天齐仁圣大帝。” 她没有任何反应。 被他抱在怀中,双臂无力的垂下,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自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卫朝抱着她将地上的东西捡起。 是他很早之前送给她的玉簪,现在上头多了一行小字,“吾夫赠七。” 只看了一眼,卫朝便红了眼眶,喉咙处涩得难受,久久不能自己。 黑色的雾气渐渐腐蚀着她的身体,现已蔓延到了大腿。 卫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他怀中被腐蚀的一干二净,仿佛她从未来过,仿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只是现在梦醒了。 卫朝手中捏着她唯一剩下的那只玉簪,回到了地府。 陆判见到他回来,心中已然明白,他迎上前。卫朝太熟悉他了,只需一眼,便明白他也知道。 “你知道的。”卫朝忽然开口。 陆判没有说话。 “原因。” 陆判还是不语。 卫朝的一双瞳孔登时变得血红,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压:“原因!” 陆判薄唇微抿,跪在地上,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卫朝眸底一片阴冷,久久也不说话。 就在陆判不知他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卫朝忽然消失在殿内。 卫朝去了沉水涧,无视天齐仁圣大帝的禁令,揪出了正在服刑的阴十娘,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阴十娘几乎说不出话来。 紧接着,他动用了全部的道行,将阴十娘斩杀。 天齐仁圣大帝知道了此事,格外震怒,要处罚卫朝,可卫朝根本不在乎。 最后还是陆判前去求情,将阴十娘所做的一切禀明,大帝的怒气这才消散,不过他还是罚了卫朝,抽离他的七情六欲。 卫朝还是十殿阎王,只是再无感情。 可是他不在乎,没了她,他要这感情做什么? 若非是阿宁还小,他早已随她而去了。 他低了低眸,瞧着掌心的玉簪,“吾夫赠七。” 七?她的名字么? 不是姝丽,不是辛夷,卫朝惨然一笑,她从未对他说过她是谁。 第二百七十一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一) 也许对沈攸来说,她这一生就像是纪家难得的一块污点,肮脏又惹人嫌恶。 天台的风大得吓人,原本就瘦骨嶙峋的沈攸在天台边摇摇欲坠。 她唇角勾起一丝轻嘲,两指尖夹着的香烟在风中烧得极快,她将香烟放在唇边狠狠吸了一口,眸底盛满了对世事的淡漠。 大风刮起她凌乱的长发,青灰的眼眶是遮不住的憔悴与沧桑。 细数起她这一生,就像臭虫一般。 前半段蜗居在红灯区的地下室中,后半段终于住进了梦寐以求的豪华别墅中,可迎来的却是让人心寒的算计。 那是她的亲生父母和亲哥哥啊! 怎么会心偏成那样了呢? 沈攸不由轻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讽。 她吸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头,脚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缓缓站上天塔的台阶。 风大的厉害,身高一米六八,体重却只有七十八斤的沈攸几乎快被风吹倒了。 她缓缓张开双臂,阖上双眸,浓密卷翘的睫毛微颤,喃喃道:“哥哥,我去找你了,你等我。”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便向前倾。 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扑向最终的死亡。 水泥地上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如花朵绽放一般的血红。 沈攸死亡的消息传到了纪家。 纪父愣了愣,冷淡道:“总算是死了。” 纪母却是从抽纸盒中扯出一张纸,神色间略有几分伤感:“到底也是我们亲生的女儿,我还是想去送她一程。” “那种人,妈还去送她干什么。” 楼梯口传来一声冷哼,纪母回头,果然瞧见自己儿子西装革履的站在那里,眉梢俱是冷意。 厨房走出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温柔的道:“老公来吃饭了。” 纪明舒脸上的冷意骤然和缓了几分,大步上前牵着纪子萧,脸上满是责备:“都说了几次了,你现在要格外当心,这些事情就交给陈妈做好了。” 讲到这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皱着眉道:“陈妈呢?” 纪子萧拉着纪明舒的手,一脸的幸福:“没关系,我就喜欢给哥哥做饭。” 纪明舒宠溺的凝着她,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淘气,这口算是改不掉了。” 纪母轻咳了一声,揶揄道:“你俩可别当我们不存在啊。” 纪父也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着看着纪子萧:“萧萧今天产检,让你妈妈陪你去吧。”纪子萧软软的答应了一声。 纪明舒却是过意不去:“萧萧,我今天实在是没办法。” 纪子萧握着他的手,温柔的笑道:“没关系的,哥哥有事就去忙吧。” 纪母抬手摸了摸纪子萧的肚子,笑道:“真好,我女儿成了儿媳妇。” 纪家一片和睦,早已将那个跳楼自杀的亲生女儿抛在了脑后。毕竟那个亲生女儿是他们的污点,如今死了,倒是让他们松了口气。 莳七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略有些灰白潮湿的天花板。 她缓缓坐起身,打量着房中的陈设。 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整个房间不过十平米左右,一张写字台,一把椅子,一个斑驳掉漆的衣柜,便已经将整个房间塞得满满当当了。 房间没有窗户,鼻息间满是潮湿的气味,昏黄的灯光照得莳七心中一阵烦躁。 她缓缓下了床,穿上鞋子,站在衣柜前,看着镜中的少女。 肤色白皙,一双大眼睛泛着灵动的光芒,身形单薄,五官精致的让莳七一怔。 只是额间一块破了皮的伤口显得格外刺眼。 莳七沉了沉呼吸,坐在椅子上,记忆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她叫沈攸,现在不过十五岁。 沈攸的一生,其实十分悲凉,她原本应该是纪家正经的千金小姐。 但是纪母在怀着沈攸的时候,回乡祭祖,可是恰好地震了,八级大地震,所有孕妇都被接到一个避难所等候生产,也方便照顾。 纪母在那里生下了沈攸。 当天生产的还有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也就是纪子萧的妈妈。 纪子萧和沈攸出生之后,便又来了余震。 仓皇错乱之间,纪子萧和沈攸便被抱错了。 所以,原本应该属于沈攸的人生被纪子萧占去了,纪子萧成了纪家的千金小姐。 而真正的千金小姐沈攸,却成了红灯区伎女的女儿。 沈攸在红灯区一直成长到十六岁,便被纪家发现当年抱错了,希望沈攸能回到纪家。 沈攸自然欢喜的不行。 她早就想离开红灯区了,早就想离开这个老鼠洞一般大小的地下室。 沈攸的哥哥,也就是纪子萧的亲哥沈归拦住了沈攸,告诉她纪家只让她回去纪家,却没有让纪子萧回来,这说明什么? 说明纪家的目的并非那么简单。 可是沈攸听了,只是嗤笑一声道:“哥哥是嫉妒我吧,不过哥哥放心,哥哥对我一向很好,我以后也不会忘了哥哥的。” 沈归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毕竟沈攸心意已决,且她是真正的纪家千金。 让沈攸没有想到的是,回去纪家,才是绝望的开始。 她原本渴望着纪父和纪母能心疼她在红灯区受苦了这么多年,也多希望自己的亲哥哥、天之骄子纪明舒能疼爱她这个亲妹妹。 可是她想错了。 是,纪父纪母一开始对她确实是关爱有加,纪明舒虽然对她不理不睬,但沈攸告诉自己,毕竟她和纪明舒这么多年都是陌生人,难免的。 后来她才知道,纪父和纪母之所以将她接回来,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用处罢了。 纪母得了红斑狼疮,需要换肾。 纪明舒的肾其实也挺符合条件的,只是纪母舍不得!舍不得她疼爱的儿子摘下一颗肾换给自己。 而此时,纪家又发现纪子萧其实不是他们家的人。 纪父找人调查了一下当年的情况,立刻就水落石出了,原来真正的纪子萧和一个红灯区伎女的女儿抱错了。 纪母舍不得儿子,自然也舍不得自己一手当小公主一样养大的女儿纪子萧。 她哭着求纪父不要送走纪子萧,只是将沈攸接回来。 至于他们接回沈攸,自然也是希望她的肾是可以换给纪母的。 但是沈攸不知道。 她还天真的以为日后是公主般的生活,可是纪家在此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并榨干了她的所有。 直到沈攸再也没有利用的可能。 第二百七十二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莳七回过神来,淡淡道:“进来。” 只听吱呀一声,一个气质冷傲的少年推门而入,他看着莳七额头上的伤,不由蹙了蹙眉:“攸攸,你额头怎么了?” 莳七转眸看了看镜子,眸底闪过一丝懊丧,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啊。 沈归大步走到她面前,低头仔细查看她额头上的伤,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谁干的?你们班上的那些女生是不是?” 还未等莳七回答,他便立刻转身,准备离开。 莳七连忙拉住他的手,略有些撒娇道:“哥哥,好疼的。” 沈归脚步一顿,抿了抿唇道:“我去拿药水。” 莳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唇角漾起一丝柔和的笑意,她缓缓在床边坐下,低眸看着戒指上淡黄色的玉石,不由笑了笑。 竟然是哥哥呀! 沈归比沈攸大两岁,十足的妹控。 不出片刻,沈归便拿着棉纱药水等东西回来了。他在莳七身边坐下,开始帮她清理伤口,他的动作十分轻柔,莳七甚至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颊上,像羽毛一般,痒痒的。 “哥哥真好。”莳七盈盈的笑着,不遗余力的夸着沈归。 沈归低头轻咳一声,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转念又想到自己妹妹被人欺负了,眸中溢出一丝薄怒:“到底是谁弄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 莳七叹了口气,上前环着他的手臂道:“哥哥能不能答应攸攸一件事?” “嗯?”沈归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莳七抬眸认真的瞧着他:“能不能不再打架了?” 沈归和沈攸的妈妈沈自然是红灯区的妓女,正以如此,他们从小到大都被人瞧不起,沈攸小时候软软糯糯的,经常被人欺负,每次都是沈归替她出头。 沈归一开始也是打不过别人,但是次数多了,加之打起架来狠厉的要命。 久而久之,竟然也没人敢再找他们的麻烦。 莳七叹了口气,沈攸的记忆中,沈归也是在打架中被人打死的。 沈攸也是后来才知道,和沈归打架的那帮人,是纪子萧找来的,那帮人身上本来就有人命,纪子萧出了足够多的钱,买沈归一条命。 而沈归之所以会不要命的和那帮人打架,也是撞见了他们想要轮歼沈攸。 对沈攸而言,最对不起的便是沈归了吧。 沈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莳七在心中叹了口气,旋即抱着他的腰身,软声软气的撒娇道:“那哥哥答应我,以后尽量不打架好不好?攸攸会担心的。” 半晌,她才听到沈归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声,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头顶:“好,哥哥答应你。” 莳七盈盈一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沈归怔了怔,妹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撒娇了,上一回,似乎还是她八岁的时候。 一个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攸攸还是那个会跟在他身后甜甜的喊他哥哥的小跟屁虫。 不过作为妹控,第二天一早,沈归还是坚持把她送到了班级门口。 沈归和沈攸上的是一所市内的重点中学,沈攸是初中部,沈归是高中部。 虽然沈归总是打架,甚至还能和学校附近的小混混称兄道弟,可是他的成绩却一直是全年级前五。 而沈攸的成绩也一直是班级的前三。 莳七额头上还顶着沈归亲手替她包扎的纱布,白晃晃的,格外引人注目。 沈归站在她班级门口,目光凌冽的对着班级扫视一圈,最终落在后排几个漂亮女生身上,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警告。 要不是攸攸再三强调不许他进去,他现在一定亲口警告那几个女孩儿了。 后排的几个女孩儿被他看得一阵心虚,纷纷低下了头。 莳七对着沈归摆了摆手,笑道:“哥哥,今天中午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沈归凌厉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下来,微微颔首道:“好,我中午来找你。” 沈归走后,那几个女孩儿又恢复了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张狂模样。 被几个女生包围在中间的那个长发女生周雨阳冷笑一声:“真是醉了,还把哥哥叫来吓唬人,你怎么不把你妈喊过来呢?” 左边那个有些微胖的女生顿时扑哧一笑,故意道:“快别提她妈了,一天天的浓妆艳抹的,我就搞不明白了,怎么有的人就是不要脸,什么劣质的化妆品都往脸上擦。” 周雨阳一听,心情大好,笑道:“我告诉你,还真有种人,不管什么劣质的化妆品都敢往脸上抹,毕竟人家只能买得起那种地摊货。” 就在此时,教室缓缓走进一个长相温柔的少女。 莳七抬眸望去,正是这个位面的穿越女,纪子萧。 刚才还奚落莳七的几个女生立刻迎了上去,嘴脸登时就变了:“萧萧今天来的好早啊。” 纪子萧甜甜一笑:“嗯,你们也来的好早呀。” 周雨阳勾着头朝外头看了几眼,略有些紧张:“是学长送你来的吗?” 纪子萧摇了摇头道:“哥哥的班级今天轮到打扫校园,所以他早就来了。” 周雨阳眼底顿时一阵失望:“哦,这样啊。” 莳七从书包中将书和作业拿了出来,唇齿间溢出一丝嗤笑。 教室中的人本就不多,所以她的这声嗤笑在空荡荡的教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周雨阳脸色一冷,拧着眉头道:“你笑什么?” 莳七也不看她,唇角勾起一丝讥讽,淡淡道:“纪明舒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真是不知所谓。” “你!”周雨阳气得脸色涨得通红。 莳七转眸看向她,目光还不客气的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论长相,我勉强给你打个及格分吧,论家世,你不过是个暴发户的女儿,论学习,你回回班底倒数,你就说一说,纪明舒凭什么看上你?” 周雨阳何曾被人这样当众奚落过,气得高高扬起手掌对着莳七就要打下来。 莳七的反应非常快,她一把抓住周雨阳的手腕,反手狠狠打了她一记耳光,眸光中满是阴冷:“再让我听见你们议论我妈,就不是这一巴掌能解决的事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 教室里其他的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沈攸竟然直接打了周雨阳。 周雨阳自己也捂着脸愣愣的看着莳七,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就要打回来。 莳七一把抓住她的手,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然后狠狠往后一推。 就在此时,纪子萧却像是和事老一样,拉住周雨阳的手柔声道:“雨阳,算了,沈攸也不是故意的。” 莳七抬眸似笑非笑的抬眸瞧着纪子萧。 她知道,纪子萧并非是真的想帮她,只不过她奚落了周雨阳对纪明舒的心思,让纪子萧感到有几分快意,所以就顺手和和稀泥。 虽然纪子萧现在还不知道纪明舒不是她的亲哥,可她对宠着她的纪明舒,占有欲强烈的吓人。 不管怎样,周雨阳还是要给纪子萧一点面子的,毕竟她一直在巴结纪子萧。 周雨阳恶狠狠的瞪了莳七一眼:“走着瞧。” “好。”莳七笑了笑答应了下来。 上午的课主要就是语文数学还有两门物理化学了。 沈攸的成绩一直是班级前几名,而纪子萧就很一般了,成绩只能排在中游,有时候甚至还会滑到中下游。 中午最后一节课,那个地中海物理老师还硬生生脱了几分钟,等莳七走出教室的时候,沈归早就靠在墙上等她了。 沈归和纪明舒,算是这所高中最帅的男生了。 纪明舒是那种贵公子的帅,唇角永远漾着一丝浅笑,如冬日里的暖阳,叫人看了一眼就忘不掉。 纪明舒是弹钢琴的,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连着获得全国奖项了。 而沈归不一样,沈归的脸上鲜少能看见笑意,他的眉宇间总是凝着一丝冷漠,偶尔还能看见几许狠意。 沈归手插口袋倚靠着墙,初中部的小姑娘看见他总是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他看见莳七走出来,薄唇扬起一丝淡淡的浅笑。 一时间,融化了不少少女的芳心。 “哥哥!”莳七一路小跑,脸上带着融融的笑意。 她一手挽住沈归的胳膊,沈归不由笑了笑,低眸看着她头上的伤口:“额头还疼吗?” 莳七摇了摇头,笑道:“不疼了。” 沈归这才放下心来。 沈攸上的这所重点高中非常严格,高中部中午必须留在学校吃饭,然后上午自习。 而沈攸虽然是初中部的,但是现在已经初三了,所以年级主任为了抓好成绩,也向学校申请让初三的同学留校吃饭并上午自习。 吃午饭的时间只有四十分钟,而午自习有的时候是要上课的。 因为莳七的物理老师拖堂,所以他们现在去食堂吃肯定要排很长的队。 沈归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早就让班里的朋友帮忙买好了饭。 莳七跟着沈归一到食堂,就看到两个男生对着他们招手。 “鬼子,这里这里!” 沈归点了点头,拉着莳七的手就向他们走去,莳七是认识这两个男生的,他们是沈归的朋友,戴眼镜的那个叫唐修远,有些微胖的那个叫梁翰。 “呦,咱妹妹也来了。”梁翰笑眯眯的调侃道。 他当然知道莳七会过来,毕竟沈归下课之前就给了他们饭卡,让他们帮忙多打一份饭。 不是女朋友就是妹妹喽。 不过按沈归这种宠妹狂魔来看,是女朋友的可能性太渺茫了,更何况沈归要是有女朋友,他和唐修远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沈归横了他一眼:“谁是你妹妹?” 梁翰根本不管他,献殷勤似的将买好的饭推给莳七:“就是咱妹妹,妹妹你说是不是?” 莳七含笑看着沈归一脸不爽的样子,连忙将梁翰推给她的饭又推给了沈归:“哥哥吃饭。” 沈归心中的那点不爽立刻烟消云散了。 他低着头帮莳七擦了擦桌子,然后柔声道:“行了快吃吧。” 梁翰在一旁啧啧叹了两声。 唐修远抬头推了推眼镜问道:“学习有不会的可以问。” “好,谢谢唐哥哥。”莳七嫣然一笑。 沈归低着头默默地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莳七,淡淡问道:“快吃吧。” 莳七心中一暖,这个哥哥当得可太暖了。 幸好他是被神魂选中的人。 就在莳七低头吃饭的时候,沈归又站起来去帮她打了碗汤,他将汤碗放在莳七面前,又把之前梁翰买给她的那瓶可乐拿走了,缓缓道:“你这两天别喝这个了。” 莳七脸颊一红。 沈归真的什么都知道! 因为他们俩的妈沈自然很少管他们俩,她和沈归也很少见得到沈自然。 所以从小到大,都是沈归在照顾沈攸。 就连沈攸第一次来大姨妈,也是沈归去帮她买的卫生巾。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也挺有意思的,沈攸是十二岁的时候来的大姨妈,因为肚子痛,她请了一天的假,沈自然从来也没有和她说过关于女孩生理期的任何事情。 所以沈攸只知道下面不停地流血,而且肚子还痛得不行。 她还以为自己生了什么病,要死掉了。 那时候沈归正好初三,中午也不回来,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才知道沈攸来大姨妈了,而且哭了一天。 想到这里,莳七默默地点了点头,没办法,沈攸每次来大姨妈都会痛得死去活来的。 这点倒是和年轻时候的纪母特别相像。 吃晚饭,沈归照例送她回教室。 正好迎面碰见了纪明舒和纪子萧,纪明舒和沈归不是一个班的,但彼此也算认识。 纪明舒和纪子萧的家世,他们就没有在食堂吃饭了。 永远都是家里的阿姨做好了饭送过来,然后纪子萧去高中部找纪明舒一起吃。 纪子萧正在和纪明舒撒娇,看到莳七过来,遂笑盈盈的和她打招呼:“沈攸。”莳七淡淡扫了她一眼,目光却落在了纪明舒的身上,眼底带了几分意味深长。 纪明舒见多了女生暗恋他的目光,以为她也不过是暗恋自己而已,遂只是客气的对她点了个头。 沈归抿了抿薄唇,心里有些不愉。 他拉着莳七继续往前走,将她送到了班级门口。 莳七还不知道沈归不高兴了。 她拉着沈归的手,软软道:“哥哥快回去吧,要上课了。” 沈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和道:“你今晚下晚自习早点回家,知道么?” 莳七点了点头。 初中部只有初三要上晚自习,上到晚上八点,而高中部则是上到晚上十点,所以沈归是没有办法和她一起回家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四) 莳七晚上放学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沈自然竟然回来了。 她和沈归知道沈自然是做什么的,可却从来不知道她的行踪。 沈自然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潮湿阴沉的房间中烟雾缭绕,莳七忍不住皱了皱眉,将门开着通通风。 “你哥呢?”沈自然脸色憔悴的吓人,声音也有些沙哑。 莳七淡淡道:“上晚自习呢。” “你不用上吗?”沈自然吞云吐雾,两指间夹着的香烟滤嘴那一圈是廉价的口红印。 莳七低了低眸,半晌才回答:“不用。” 沈自然站起身,将烟掐了,漠不关心的开始和人打电话,莳七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发现她开始在和电话里的人*,于是便转身回了房间。 说起来,不怪沈攸当初会那么想离开这里。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生活条件,更是因为沈自然。 今天的沈自然还算是好的,以前沈攸小的时候,沈自然脾气非常暴躁,经常对沈攸和沈归非打即骂,骂他们俩怎么不去死,每当这个时候,沈归都是紧紧的将沈攸护在怀里。 说不恨,是假的。 尤其是沈攸越来越大,进入青春期之后。 所以当温柔端庄的纪母出现的时候,宛若一束光照进了沈攸的生命中。 沈攸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母亲是那样的高贵漂亮,她和沈自然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小的时候,有人上门讨债,沈自然拿不出钱,就把沈攸和沈归锁在房间之后,便开始在客厅脱衣服。 讨债的人离开后,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沈自然便开始打骂她和沈归。 可是纪母呢? 她带着沈攸去西餐厅吃饭,会温柔的帮她擦去嘴角的酱汁,会帮她买各种漂亮衣服,会温柔的听她说话。 如果说离开这个蜗居的地下室,去纪家,沈攸最舍不得的,应该就是沈归了吧。 但是她当时已经被幸福冲昏了头。 莳七看了看日历,已经是四月份了,沈攸九月份会过十六岁的生日,十月份的时候,纪家的人就会找上门了。 沈自然在客厅打了半个小时的电话,然后从房间里拿了几件衣服。 她猛地推开莳七的房门,扔给她一个信封:“等你哥回来,给你哥,省着点用知道吗?” 莳七捏了捏信封,不厚,估计也就几千块钱。 她抬眸看了看时间:“哥哥还有半个小时就回来了,你不等等他吗?” 沈自然皱了皱眉点了一根烟:“我要走了。” “你去哪儿?”莳七紧接着问道。 沈自然将烟衔在嘴里,弯腰穿高跟鞋:“小孩子管这么多做什么?我不出去赚钱,鬼给你交学费啊!” 沈自然颇有点不耐烦。 莳七又道:“哥哥下周要开家长会了。” “没时间。”沈自然拎起沙发上的包,戴上墨镜,遮住了浓重的黑眼圈,然后从包里拿出口红开始涂。 莳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沈自然离开后,莳七就开始准备宵夜了。 家里的东西不多,莳七从冰箱里翻出来几个鸡蛋和一大碗剩下的米饭。 她炒了个鸡蛋炒饭,结果刚刚端上桌,沈归就回来了。 沈归看着她穿着围裙的样子,微微一愣,半晌才想起来把书包放下。 莳七笑盈盈的道:“哥哥饿了吗?我给哥哥炒了一碗炒饭。” 沈归被莳七牵着在饭桌旁坐下,然后怔怔的看着莳七将炒饭推给自己,“哥哥快吃吧。” 沈归抿了抿唇:“你吃了吗?” 莳七摇了摇头:“我八点才吃过,不饿的。” 沈归点了点头,这才拿起筷子吃饭。 “哥哥,说说你今天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没有?”莳七坐在他旁边,托着腮看他。 沈归一回眸,就看见她像只小仓鼠似的托腮看着自己。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没什么好玩的事情。” 莳七撇了撇嘴:“真是天都被你聊死了。” 沈归唇角扬起一丝笑意,原来她只是想和他聊聊天,沈归轻咳了一声,挑了几件班级里的事情和莳七说了。 莳七全程笑盈盈的看着他。 沈归心情大好,连饭都多吃了半碗。 莳七突然想起沈自然的事,于是转身回房把信封拿了出来:“哥哥,妈刚刚回来了,让我把这个给你。” 沈归原本含笑的唇角骤然舒平了:“妈又走了?” “嗯。”莳七点了点头。 沈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倒是从信封里抽出十张递给莳七:“拿着。” 莳七从那十张里抽出两张,笑道:“我用不了这么多的,哥哥收着吧。” 沈归也没有强求。 毕竟沈自然只给了四千多块钱,等她下次回来又不定是什么时候,想到这里,沈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没钱用了就和我说。” “好。” “不早了,睡吧。” 莳七回了房间,将做好的作业收回书包中,就躺在床上准备睡了。 额头上的伤口还是疼的厉害,莳七有些烦躁,翻来覆去睡不着。 仿佛过了很久,朦胧辗转间她才沉沉睡去。 莳七做梦了。 她梦见年仅五岁的沈归被几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拳打脚踢,他死死的咬着下唇,脸上满是恨意,头上已经破了,猩红的鲜血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 可那几个打人的小孩还没注意到,仍旧不停的拳打脚踢。 “啊!”猛然间从梦中惊醒,莳七才惊觉自己已是一身冷汗。 不出片刻,房门被人猛地打开了,只穿着一条长裤,露出精壮上身的沈归匆匆走了进来。 他脸上的睡意还未消散,走到莳七床边将她搂在怀里,轻声道:“攸攸又做恶梦了?不怕,哥哥在呢。” 莳七被他拥在怀中,他温暖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渐渐驱散了她心底的那一抹不安和仓惶。 她下意识的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耳边隐隐传来他强有力的心跳。 他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如同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攸攸不怕,有哥哥呢。” 他原本清冷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显得无比的暖心。 倦意渐渐袭上莳七的眼眸,她就这样抱着沈归沉沉睡去。 沈归听着她渐渐趋于平稳的呼吸声,忍不住叹了口气,明明这两年已经不怎么做噩梦了,怎么今天突然又犯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五) 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莳七考了班级第三,年纪第八,成绩让沈归很满意。 沈归决定带她出去吃饭。 莳七本想说沈自然留下的钱不多,她下次回来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就别出去吃了。 可是这个时候的沈归却是不容置喙。 两人决定去吃烤肉,莳七坐下后,打量着四周的陈设,不由轻叹了口气,这一顿下来,估计又是几百。 就在沈归拿着菜单点菜的时候,莳七瞥见门口走进来三个人。 纪父、纪明舒和纪子萧。 纪子萧的成绩一向是班级中游,这次期中考试她竟然破天荒的考了班级第十八名。 不过就算要犒赏纪子萧,以纪家的家世,怎么也不该只是到这里吃饭才对。 “怎么了?”沈归瞧出了莳七的漫不经心,遂开口问道。 莳七轻笑一声,管他们干什么,遂淡淡道:“看见同学了。” 沈归回眸,正对上纪明舒投过来的目光,沈归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纪子萧也看见了莳七,遂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莳七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她不知道纪子萧现在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若是假天真也就算了,毕竟纪子萧在之后比谁都狠。 纪子萧朝莳七打招呼,却被她给忽略了,顿时一阵尴尬。 护妹心切的纪明舒不由皱了皱眉,看向莳七的眼神中也满是不善。 倒是纪父的目光一直盯着莳七,若有所思。 莳七的唇角扬起一丝轻嘲,纪明舒现在对纪子萧的情感只怕早就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了。 侍者很快就将一盘盘生肉和菜端了上来。 沈归低着头认真的烤着肉,莳七坐在他的对面,托着腮看他,沈归抬眸之际正对上了她的目光,不由抿了抿薄唇:“看什么?” 莳七笑盈盈的道:“哥哥好看。” 沈归连忙低下了头,脸上竟隐隐浮现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以拳抵唇,低低咳了一声。 “我下周有个篮球赛。” 莳七眸光一亮,如星辰般璀璨:“下周什么时候?” 沈归将烤好的肉夹到莳七面前的盘子里,缓缓道:“下周三下午。”讲到这里,他抬眸看了一眼莳七,又道:“你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虽然话是这样讲,可沈归心底多多少少还是希望莳七能来的。 莳七早就听说了高中部最近在举办篮球赛。 只有高一和高二有份,毕竟高三都快要高考了,就算老師想让他们放松一下,估计很多学生自己也不愿意,都四月底了,时间就是分数! 沈归算是赶上了末班车。 他现在已经高二了,明年高三应该也不会再有篮球赛了。 所以,这场篮球赛,算是他高中时代的最后一场比赛了。 这么重要的比赛,莳七肯定是要去看的,风雨无阻! 莳七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一周一节的体育课是在周四下午,想到这里,她有点牙酸,为什么这么不赶巧! 她抬眸之际,正好撞上沈归略有些期盼的目光。 她心中忍不住想笑,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还故意装作有些难办的样子:“下周三是班主任的课。” 沈归方才还微亮的双眸顿时有些暗淡,他低了低眸道:“那你好好上课吧。” 莳七扬唇笑道:“我让唐修远哥哥帮我录下来吧。” 梁翰和沈归两人打篮球一向是默契十足,唯有唐修远不行,一是他重度近视,二是他也确实对打篮球没什么兴趣。 沈归点了点头,眉宇间还是遮掩不住的失望。 就在此时,沈归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一看,并没有立刻接通,而是对莳七道:“我去接个电话。” 莳七目送着沈归走出了餐厅,她心中有些疑惑,究竟是什么人的电话,需要避着她? 方才光顾着说话,连正在烤的肉都没有翻面。 莳七拿起夹子准备给给肉翻面的时候,纪子萧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沈攸,你怎么一个人?爸爸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莳七有些冷淡:“不用了,我哥哥出去接电话了。” 她抬眸朝纪父那里看了一眼,神色淡漠。 纪子萧又吃了个瘪,抿了抿唇,转身回去了,纪明舒见妹妹受了气,心底更加厌恶莳七了。 莳七自然感受到了纪明舒投来的厌恶眼神,她忍不住嗤笑一声,纪子萧是他们家的小公主,又不是其他人的小公主,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像他们一样宠着纪子萧。 不一会儿,沈归就回来了。 莳七笑着问道:“谁呀?” 沈归将手机随手放在一旁:“一个朋友。” 只这四个字,便不再多说了。 莳七却更疑惑了,究竟是谁的电话? 倒是沈归抬眸问道:“你同学找你做什么?” 莳七撇了撇嘴:“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吃。” 沈归薄唇微抿没有说话,半晌才道:“你想去吗?”他知道攸攸在班级里的人缘不太好,难得有人主动邀请她,如果她愿意,他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也可以。 “不去,我只想和哥哥一起吃。”莳七摇了摇头。 沈归眉宇间一阵柔和。 莳七将蘸好酱料的烤肉用生菜包好递到他嘴边,软软道:“哥哥吃。” 沈归一怔,下意识的张开嘴咬住了她递过来的烤肉。 莳七瞥见他的唇角上沾了一点酱料,向来冷淡的哥哥现在像只小花猫似的,她忍不住笑了两声,沈归有些疑惑:“怎么了?” 莳七站了起来,伸出手轻轻抹掉他唇角的酱汁,眉目含笑道:“哥哥脸上都脏了。” 指腹间轻柔的触感如羽毛一般,痒痒的。 沈归抬手摸了摸方才她帮他抹掉酱汁的唇角,忍不住轻咳一声。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周三了。 体育馆里满是高二学生喧闹的声音,沈归穿着宽松的球衣站在篮球场边上,目光朝观众席那里扫了一圈,果然看见唐修远拿着一台单反准备录像。 攸攸真的没来。 沈归摇了摇头,强压下心底那股浓浓的失望,攸攸要上课呢,她已经初三了,该中考了。 身旁梁翰拍了拍他的肩膀:“来讨论一下。” 沈归点了点头,正要转身,却听见一个轻快的声音,“哥哥加油!” 第二百七十六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六) 他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一身初中校服的莳七正站在那里朝自己挥手。 沈归眼底溢出一丝笑意,也对着她挥了挥手。 莳七坐在唐修远身边,耳边满是女生们兴奋的尖叫。 这一场比赛是高二年纪的五班对九班,五班的纪明舒也上场了,九班这里就是沈归。 两人打的都是得分后卫,而且两人又都是全校公认的男神,所以虽然只是复赛,仍然吸引了不少女生来观看。 莳七巡视了一下场上,果然在观众席的中间看见了纪子萧。 因为莳七来了,沈归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他和梁翰碰了碰肩,然后打了个手势,梁翰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毕竟两人在一起打了几年的篮球了,早就默契十足了。 纪明舒虽然钢琴弹得好,可不代表他的篮球也打得好。 说起来他打篮球很好看,不管是架势还是什么,但是在沈归这种爆发力十足的人面前,就不够看的了,充其量只能说是好看的花架子。 又因为莳七来看他比赛了,所以沈归根本没有手下留情。 这场篮球赛几乎成了他的个人秀,场上女生的尖叫声一秒也不曾停过。 毫无悬念的,八十六比五十四,九班赢了。 比赛一结束,就有好几个女生红着脸上前递水递纸巾,沈归却看也不看,直接大步流星的朝莳七走了过来。 “哥哥刚刚好帅啊!”莳七笑眯眯的夸他,说着,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和运动饮料递了过去。 沈归接过饮料,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才沉着脸道:“你怎么翘课了?” 莳七唇角的微笑一僵,都忘了这茬了。 早知道就说今天下午是体育课了。 莳七拉忙拿着毛巾踮着脚替他擦汗,企图蒙混过关:“哥哥刚才好厉害,可拉风了。” 沈归瞥了她一眼,并不买账。 “别转移话题。” 莳七一把将毛巾塞到他手中,心中暗道,真是个大别扭!她不来吧,他很明显一脸的失望,她来了吧,他又追着她翘课的事不放! “我没有翘课。”莳七撇了撇嘴,小声咕哝着,“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翘呢?” 沈归被她逗乐了,眉目间满含着浓浓的笑意:“那你说叫什么?” 莳七立刻上前抱住他的胳膊,软声软气的撒娇道:“今天下午是英语课,逃一两节没什么的。” 其实今天下午是化学课,她真的一听见化学老师那充满硫酸铜的声音,就昏昏欲睡。 她直接举手说肚子疼,要去趟校医室。 沈攸的成绩一向很好,这也就意味着她的话,老师一般不会怀疑。 所以化学老师很关心的让她赶紧去,还问她要不要同学陪着,莳七连连拒绝,她自己一个人逃课就算了,就别带着别人一起学坏了吧,虽然她明显能感觉到同桌那期盼的目光。 沈归将他的胳膊从她怀中抽了出来:“都是汗。” 莳七连忙拍马屁:“没事,我不嫌弃哥哥。” 沈归看着她献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声音中满是宠溺:“下不为例。” “好好好!我保证!” 梁翰远远的喊沈归过去,沈归随口答应了一声,旋即又揉了揉莳七的头顶,嘱咐道:“快回去上课吧,晚上回家饿了就自己吃点东西,如果不想做,就等我回去弄。” “知道啦!” 晚上下了晚自习,莳七一个人往回走。 她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一辆保时捷911停在街道上,在这一片脏乱差的地方,这一辆白色的保时捷显得格外扎眼。 那个车牌号,她永远也忘不掉。 她扫了一眼那辆911,心中暗道,纪母怎么会过来,在沈攸的记忆中,纪母登门找她,明明是九月份的事情,怎么突然提前了呢。 车里的纪母注意到了莳七直勾勾的盯着她这辆保时捷的目光,忍不住笑了笑。 她打开车门,款款走了下来。 纪母戴着黑色的大墨镜,拎着一只lv的包包,踩着过膝长靴,往那儿一站,便是贵妇人的派头。 她摘下墨镜,脸上漾着温柔的微笑,对着莳七招了招手。 莳七淡淡的瞧着她,心底嗤笑一声,纪母现在这样的打扮,还真看不出来她得了红斑狼疮,想来应该是一直在吃药,暂时还没有复发。 “你在叫我吗?”莳七敛去眼底的讥讽,怯生生的问道。 纪母缓缓走到她身边,笑得温柔:“你是沈攸对吗?” 莳七往后退了一步,有些赧然的点了点头。 纪母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着莳七,说起来,他们已经背地里关注这个女孩儿很久了。 自从萧萧九岁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没想到居然查出来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老纪找人调查了一下,发现是当年抱错了。 原来他们的亲生女儿现在是红灯区一个伎女的女儿。 他们瞒着萧萧和明舒,偷偷观察了她很久,老纪甚至想过将亲生女儿接回来,他们还找到了伎女,给了她一笔钱,希望让她把女儿还给他们。 那伎女沉默了很久,叼着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半晌才道:“你们把攸攸接回去,那我的亲生女儿呢?你们将她送回来吗?” 纪父立刻转眸看了纪母一眼,纪母连连摇头。 那是她的心肝宝贝啊!是她亲自带大的小公主! 萧萧从小就是被她当上流社会淑女培养的,乖巧懂事,她怎么可能让萧萧跟着这个伎女受苦呢! 纪父摇了摇头,有些犹豫:“我们可以在这基础上再给你一百万,但是萧萧不能回去,如果你想看她,我们也欢迎。” 沈自然嗤笑一声,对着纪父的脸毫不客气的吐出一口烟:“这么说,你们是一个女儿也不想还给我?还妄想用两百万买走我的攸攸是吗?” 最后自然是没谈拢的。 沈自然撂下话,要么送她的亲生女儿回来,要么维持现状,最后还警告他们不要再来了,否则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纪母是不可能让纪子萧回去的。 所以他们选择了维持现状,要不是她这两年得了红斑狼疮,最近又开始感染了,医生说估计快复发了。 如果这回再复发,就要换肾。 纪明舒的肾各项指标都合适,可是纪母舍不得,纪明舒是纪家的顶梁柱,怎么能摘掉一颗肾呢? 纪母想活下去,纪父不想让纪母死。 所以,他们想到了沈攸。 第二百七十七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七) 纪子萧一直是被纪母以上流社会的标准教养的,端方得体,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淑女风范,可以说,纪子萧是纪母最得意的作品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待人处事怯生生的,浑身上下皆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纪母不自觉的便拿莳七和纪子萧比较了。 她眼底略过一丝失望,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和她的萧萧相比,就像是丑小鸭和天鹅一般,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一个红灯区出来的妓女,又怎么会教出好女儿呢? 只怕没学坏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想到这里,纪母不由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莳七。 说到底还是像她的,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她,条靓盘顺,尤其是那一双泛着微光的大眼睛,流转之间便是风情,现在眉眼之间还未长开,稚气未脱,彼时如果长成,怕又是能勾得男人团团转的人物。 便是萧萧站在这里,单论相貌,也是比不过这个小姑娘的。 只是到底还是可惜了,女孩子么,家庭的教养最为重要,这个小姑娘瑟瑟缩缩的,太过于小家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纪母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如果这个小姑娘的肾是符合条件的,她也愿意让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虽然比不得萧萧和明舒,可到底比她这个当伎女的养母能给她的要好上万倍! 莳七见纪母光是瞧着自己出神,眼珠子转了又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心底早就不耐烦了。 可还是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羞赧的笑了笑道:“阿姨有事吗?” 纪母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洋溢着温柔和善的微笑,对莳七道:“攸攸,阿姨有件事想要告诉你,是关于你妈妈的。” 莳七心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喊谁攸攸呢,跟你很熟吗? 她佯装有些犹豫:“妈妈怎么了吗?” “可以请我进去坐坐吗?”纪母笑得温柔。 莳七低头咬了咬唇,半晌才点了点头。 纪母见她答应了,心中不禁又想,她怎么不怕自己是个坏人,就这样答应带自己回家了,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像这样的孩子,没有任何主见,难保不容易长歪。 想到这里,她不由下意识的从背后看着莳七翘挺的臀部,心中暗道,该不会已经被她的养母带歪了吧。 其实纪母只是想找个理由说服自己罢了。 虽然沈攸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是她的心更偏向于纪子萧和纪明舒,对沈攸没什么感情基础。 然而她和纪父一上来就想着要摘人家一颗肾,沈攸又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心底总有一关过不去,她一见面便对莳七各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说到底不过是为了说服自己,让自己心安理得一些。 人么,总归都是自私的。 生死关头,想的都是自己,更何况牺牲的还是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女儿,虽然是亲生的。 不然为何古书上总有记载,大灾大荒之年,易子而食也都是寻常之事呢? 这才是人的本性,至于那些舍己为人、大义无私,也都不过是人在接受了教育和道德的灌输之后,衍生出来区别于低级动物的高等文明罢了。 只是有些人接受了教育,能树立起正确的三观。 而有些人所受的教育,全都装进了狗肚子里。 莳七低垂的双眸掠过一丝讥讽,她早就猜出了纪母的心思,所以纪母想要什么,她就让她看见什么。 毕竟纪母一开始就是带着有色眼光来的。 她带着纪母回了家,说是家,其实也就是一个地下室,常年阴暗潮湿,空气中都弥漫着沉闷的气味。 纪母自打下了地下室开始,脸上震惊的神色就从来没有变过。 莳七忍不住勾唇嗤笑,也是,像纪母这种养尊处优的阔太太,又怎么能想象贫穷的底线呢? 人们总说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可是金钱又何尝不是限制了那些养尊处优的人的想象呢? 她不由想起从前秦长殷和她说过的,前朝的末代天子曾听底下的人说,百姓们早已饿的饥肠辘辘,连口米饭都吃不起了,那位末代天子听了大为震惊,连忙问手底下的人,既然吃不起米饭,为何不吃点燕窝垫垫肚子? 在天子眼里,是分不明白米饭和燕窝的价格的。 就如同纪母一样,她从前只知道沈攸是跟着一个伎女在讨生活,可她从未曾想象过沈攸会住在一个连光都透不进来的地下室,常年阴暗潮湿。 “阿姨说有事和我说,是什么事呢?”莳七替纪母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纪母看着那个塑料茶杯,心中一阵憋闷。 她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许是心中终于升起一丝对莳七的愧疚吧。 “攸攸,我不知道你的养母有没有和你说过关于你的身世。” 莳七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震惊:“养母?身世?” 纪母点了点头:“其实你现在的妈妈是你的养母,这个事情你的养母早就知道了,我想她应该没有告诉你……”紧接着她便将沈攸的身世说了出来。 等她说完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可瞧了瞧那只塑料茶杯,到底还是抿了抿唇,没有伸出手。 而莳七的演技有好几个位面的历练与加持,早已运用的得心应手了。 她脸上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似乎是取悦了纪母,纪母忍不住站起身抱着莳七,声音中略带哽咽道:“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纪母很明显是想要营造一个让人热泪盈眶的母女重逢的场景。 她倒是哭得泣不成声,可莳七却是流不出半点泪来,若非生理刺激,单论心理上的,她从来也不会流泪。 现在这个场景,她哭不出来,都是有点想笑。 “你愿意跟妈妈回去吗?”纪母流着泪问莳七。 莳七怔怔的望着她:“那妈妈怎么办?纪子萧要回来吗?” 现在口中的妈妈,自然是指沈自然了,纪母也明白这点,她连忙道:“我和你爸爸可以补偿她,萧萧不会回来,你们萧萧是同学,正好可以作伴。” 她顿了顿又道:“当然要是你的养母想要去看你和萧萧,我们也十分欢迎。” 莳七心底冷笑一声,真是感情全世界就他们一家子聪明,又想要沈攸的肾,又不想让纪子萧回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八) 合着便宜都让他们家占了,仅仅掏出一些于纪家而言不过九牛一毛的钱,还自以为劳苦功高,仁义之至,等着沈攸和沈自然上赶着感激涕零。 真是活见鬼了。 饶是莳七见过这么多的极品,也对纪家的不要脸啧啧称奇。 纪母见莳七低着头久久不语,以为她在犹豫,遂善解人意道:“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养母的。” 莳七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纪母等得有些不耐烦,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养母,你是个好孩子,应该明白你养母将你养大不容易,现在你如果跟我回去,便可以减轻你养母的负担,我们也可以帮助你哥哥顺利完成学业。” 是了,就是这句话,当初深深的刺中了沈攸的心。 沈攸不仅仅是为了渴望那从未触及过的亲情,更重要的一点,是她明白,沈归学习好,可是家里的情况她很清楚,供一个上学,总好过供两个。 权衡之下,似乎回去纪家都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我知道你现在还很震惊,那你考虑考虑吧,我过几天再来找你。”说着,纪母温柔的摸了摸莳七的头发。 莳七将纪母送出了门,目送着那辆白色的保时捷911疾驰而去,若有所思。 “攸攸?”身后传来沈归略带了几分疑惑的声音。 莳七心中一颤,沈归怎么回来了? 她转过身,正对上沈归那双满是疑惑的眼眸:“谁来了?” 那个女人从出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一身行头根本不像普通人,包括她开的那辆保时捷911,上百万一台,攸攸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呢? 莳七脸上漾着融融的笑意,上前接过他手中拎着的书包:“一个同学的妈妈。” “她来做什么?” “她想让我在学习上多帮帮我同学。”莳七挽着他的手臂往回走,撇了撇嘴角,“学习好也是麻烦。” 沈归的薄唇抿了抿:“男生女生?” 莳七含笑道:“女生啦!” 沈归这才不再追问了,只是叮嘱她:“快中考了,你别分心帮别人了,知道么?” 莳七乖巧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沈归信了没有,但是经过朝夕相处,她发现沈归其实很有想法,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被纪子萧设计被人群殴致死的。 她总感觉这里面有一条线她没有捋清楚。 因为她一直是以沈攸的视角来看到所有的事情,也就是说,虽然她仍旧是旁观者,未必包含沈攸的主观色彩,可片面却是一定的。 毕竟不是上帝视角。 这条线在沈攸的记忆中也是若有若无的,杂乱无章,如果能捋清楚,估计很多疑点就能迎刃而解了。 和沈归回到家,沈归一听莳七还没有吃晚饭,便皱了皱眉,不停的数落她。 “不是和你说了,就算不想做饭,也要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么?万一饿出胃病怎么办?”沈归一面穿上围裙,一面道。 莳七抬眸看了看天花板,其实沈归看上去高冷,待人冷漠,可有的时候比谁都啰嗦。 说归说,沈归到底还是舍不得她饿着。 “哥哥,我想用一下你的胶带。”莳七想起自己书桌上的桌纸有一个角坏了。 沈归在厨房忙碌着,头也不抬:“在我书包里,你自己拿吧。” 莳七听了他的话,便开始在他的书包中翻找着胶带,男孩子好像都挺不拘一格的,没有笔袋文具盒这一说,统共也就两三支笔,随手就揣在了书包的夹层里。 莳七拿到胶带,却意外瞥见他的书包底下似乎还有一个小盒子。 她瞥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沈归,心中仿佛有只小手在挠着,痒痒的。 终于,经过再三思考,罪恶的小手便伸向了那只小盒子。 拿起小盒子,莳七才发现上头一串法文,幸好之前当徐知初和尤夏的时候见过,是一盒黛堡嘉莱的巧克力,人民币要五百多一盒。 莳七挑了挑眉,这么贵的东西,沈归肯定不会买的,更何况沈攸的生日早过了。 那就是有人送他的喽? 想到这里,莳七毫不客气的打开了盒子,果然在里面发现一张纸。 莳七又抬眸瞥了眼沈归,把纸拿起来看,上头的字迹很是娟秀,是一个女孩子的,大概意思就是说,她的妈妈前两天从法国回来,带了一些巧克力回来,她听说沈归很喜欢吃巧克力,所以特意送给他一盒尝尝。 是了,沈归很喜欢吃巧克力。 说来也奇怪,沈归不喜欢甜食,也不喜欢巧克力味道的任何东西,只是单单的喜欢巧克力而已。 这个女生很聪明,她没有明说自己喜欢沈归,只是说了她知道沈归喜欢吃巧克力,所以送他一盒,一般这样的行为,也就等于表白了,但同时又保持住了女生的矜持。 不会太过于主动惹男生反感。 莳七心底有些没滋没味的,人女生送巧克力给他示好,沈归没有拒绝,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人家女生也挺有好感的。 想到这里,她将那张纸放回盒子里,又把盒子放了进去。 沈归有些疑惑她怎么半晌没动静,遂回眸看她:“找到了么?” 莳七的声音有些冷淡:“找到了。” 沈归一头雾水,但也没有多想,他做了番茄汤面,端上桌后道:“快吃吧。” 莳七点坐在桌前,默不作声的吃着面。 沈归好几次和她说话,她都是漫不经心的敷衍着,沈归抿了抿唇,明明刚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吃晚饭,莳七将碗刷了之后,就回房了。 她躺在床上,忍不住叹了口气,只怕沈归现在对她就是单纯的兄妹之情,这种超越伦理的位面,还真是任务艰巨啊! 沈归洗完澡回到房间,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心中暗想,攸攸方才是拿了胶带之后才心情不好的,难道他包里有什么吗? 想到这里,他拿过书吧,打开一看,便看见那盒黛堡嘉莱。 看完纸条,沈归不禁暗道,攸攸是看见这盒巧克力和这张纸条,才会心情不好的么? 他的薄唇紧抿,心中陡然升起几分怪异之感。 仿佛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偏偏只是一瞬,旋即便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九) 不过任思桥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盒巧克力放进他书包里的? 随手将那盒巧克力扔进了垃圾桶,沈归抓了抓仍旧湿漉漉的头发,心情略有些烦躁。 其实这股烦躁,就连沈归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躺在床上盯着那灰白的天花板,眼底一片清明,没有半点倦意。 莳七却没有沈归那样的烦躁,她顶多就是躺在床上哀叹了一下沈归和沈攸的关系,然后就沉沉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莳七便早早的起床做早饭了。 等沈归起床的时候,她已经将早饭做好了,刚刚端上桌,莳七莞尔一笑道:“哥哥鼻子真灵,我刚刚做好饭。” 沈归神色有些憔悴,眼眶周围是一圈青灰色。 一看便是熬夜了。 莳七可不知道沈归昨夜失眠了,她还当他是学习到深夜的结果:“哥哥下次别熬夜了。” 沈归见她的态度和从前一般,心底顿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其实就和流水账一般,周而复始的两点一线。 若一定要说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真有两件,一是纪子萧对莳七的态度,二是一个高中部的学姐很殷勤的来找莳七。 先说纪子萧吧。 莳七猜想是纪家把她们两人的身世告诉了纪子萧。 纪母走后的第二天,纪子萧没来上课,班主任说纪子萧生病了,请假两天,可莳七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果然,当纪子萧再次回到学校上课的时候,她看向莳七的眼神中满是敌意。 从前的纪子萧对待所有人都是温柔可亲的,一是因为她本身的教养,二是因为她相较之班里的同学,家世要出众的多,就仿佛将一只天鹅置身于一群野鸭之中,难道天鹅会去和野鸭过不去吗? 可是现在,纪子萧很明显对莳七充满着敌意,这让原本就敌视莳七的周雨阳等人更是变得很嚣张。 纪子萧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使点眼色,自然就有人屁颠屁颠的帮她出头。 那天,莳七下了体育课回到班级,她的同桌,那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就把她拉到厕所,神秘兮兮的样子。 “怎么了?” 谷晶晶整个人都靠在莳七身上,将手拢在莳七耳边,小声道:“刚刚体育课的时候,我看见周雨阳她们在你的柜子那里鬼鬼祟祟的。” 莳七皱了皱眉,旋即道:“谢谢你啊。” “没事,你快去看看吧,我怕她们使坏。”谷晶晶连连摆着胖乎乎的手。 每个班级学生的储物柜就放在班级外头的走廊上,上节体育课,谷晶晶因为来了大姨妈,所以没有去。 莳七回到班级门口,四周打量了一下,没有看见周雨阳几人,谷晶晶这时候小跑过来道:“周雨阳她们几个人去班主任办公室了。” 莳七顿时了然。 她用钥匙打开柜子,翻了几下就看见底部压着一串宝格丽手链,市值四万多,这要是立案,估计都够判刑的了。 除了那串手链,旁边还零星的散着两三只***。 莳七冷笑一声,竟然在这里等着她呢! 不过也是她疏忽了,因为上体育课要跑步,她就把钥匙放在了书包里。 没想到居然被她们利用了。 当莳七将一切布置好之后,周雨阳她们便和班主任一起来了教室。 班主任自然是不相信班上有人会偷东西的,所以先让周雨阳把自己的柜子和书桌翻了一遍。 周雨阳略带哭腔的说:“老师,那可是我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 班主任皱了皱眉,连忙安慰她。 紧接着班主任和年级主任站在讲台上,厉声让偷东西的人赶紧主动承认,不然金额太大,连学校也保不了他。 自然是没有人动的。 班主任和年级主任都气得不行。 就在这时,周雨阳身边的小跟班收到了周雨阳的眼色,立刻说道:“老师,我中午吃饭回来,就看见沈攸坐在周雨阳座位上,她一看见我,就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一瞬间,班级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莳七的身上。 周雨阳在那边嘤嘤的哭着,好几个女生围在她旁边安慰她。 有几个和周雨阳关系好的女生开始煽风点火:“沈攸,我们知道你家里困难,但你也不能拿雨阳的东西吧。” 就连纪子萧都开口了:“沈攸,那串手链对雨阳挺重要的,你要是真的缺钱用,大家可以帮你筹款什么的。” 莳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班主任是不相信沈攸会偷东西的,虽然沈攸的家庭条件确实挺糟糕的。 年级主任倒是大手一挥:“翻翻不就知道了。” 莳七没有说话,却是将书包从桌子里掏了出来。 年级主任让班主任亲自去翻,不过不管她怎么翻,没有就是没有。 周雨阳自己下的套,自己能不知道吗? 一旁的一个女生立刻道:“老师,还有沈攸的柜子呢!” 莳七非常乖顺的交出了自己的柜子钥匙,周雨阳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柜子。 “没有。”班主任道。 周雨阳几乎是尖声道:“怎么会没有呢?” 她拨开围观的人跑了过去,确实没有,除了沈攸自己的东西,什么宝格丽手链,和她刻意放进去的***都没有。 “肯定在她身上!”周雨阳一股气冲到头顶,指着莳七道。 莳七非常配合的张开双臂:“老师搜吧。” 班主任有些生气,沈攸是她特别喜欢的孩子,周雨阳倒是整天唯恐天下不乱。 “没有。”班主任皱着眉翻完了。 年级主任有些烦躁:“那还能谁拿的,是不是你记错了?” 班主任倒是怀疑是不是周雨阳自导自演的,她瞥了一眼周雨阳:“全班同学把书包拿出来!” 纪子萧冷眼看着这场闹剧,周雨阳真是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就是不想让沈攸回来,她明明才是妈妈的亲身女儿,沈攸算什么东西! 什么抱错了,她绝对不接受! 虽然妈妈和她说了,不会让她回去和那个伎女生活,可纪家只能有她一个女儿,如果能让爸爸妈妈知道沈攸的品行早就被那个伎女教坏了,说不定妈妈就不会把沈攸接回来了。 毕竟纪家要脸! 就在班主任搜到纪子萧身后的那位同学的时候,莳七趁着没人注意,对着纪子萧诡秘一笑。 纪子萧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第二百八十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十) “纪子萧,你的书包拿出来。” 身后传来班主任略显柔和的声音,纪子萧低下头抿了抿唇,眼底掠过一丝恨意。 班主任拿过纪子萧的书包,刚打开一看,脸色顿时一片铁青,她飞快看了眼年级主任,然后冷声对纪子萧道:“你跟我来。” 年级主任、班主任和纪子萧都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一片哗然,难道是纪子萧偷了周雨阳那串四万块的手链?可是纪子萧的家世比周雨阳好多了,不至于吧。 周雨阳就算再蠢,也明白是莳七反将了她一军,她恶狠狠的剜了莳七一眼:“你给我等着。” 莳七却是轻笑一声:“第二遍了,难道你只会说这句话?” 她缓缓坐下,拿起数学习题开始做,幽幽轻叹一声:“真是不高端啊。” 也不知她是在讽刺周雨阳放的狠话,还是在讽刺她的手段。 总之周雨阳气得恨不得上前打她两巴掌,不过她到底还是没能如愿,因为这个时候班主任又来了,而且还喊走了周雨阳。 最后的结果也没有脱离莳七的预想。 纪子萧一口咬定是当时周雨阳放在自己这里的,但是她们俩都给忘了,周雨阳不敢得罪纪子萧,而且这件事本来就是她们俩串通好准备陷害沈攸的,所以周雨阳也连连点头。 既然失主周雨阳都这样讲了,班主任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深深的看了周雨阳一眼,说:“快中考了,心思都给我放学习上。” 手链的事情就算翻篇了,但是纪子萧书包里的闭孕.套这件事还没完。 班主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打电话让纪母来一趟学校。 纪母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愣住了,不过还是驱车赶到了学校,她不肯相信自家的宝贝女儿包里怎么会有闭孕.套,一口咬定肯定是误会。 班主任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把闭孕.套交给了纪母,让她回家好好问清楚。 纪子萧接下来连课都没上,就回家了。 莳七低眸冷笑一声,要是这东西是在自己柜子里被发现了,估计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纪母虽然疼爱纪子萧,可是有些事情是有原则的,比如纪子萧在她的心里一向是最得意的作品,眼下这个最得意的作品包里竟然被班主任翻出了闭孕.套,她不禁想起纪子萧的生母是红灯区的伎女,几乎是一股气从心底直直冲上脑门。 她猛地扬起手狠狠甩了纪子萧一巴掌。 纪子萧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捂着脸怔怔地看着纪母,纪母刚打完就后悔了,她连忙将纪子萧抱在怀里:“萧萧,妈妈太冲动了……” 纪子萧几乎是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东西不是我的……” 她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只不过隐去了自己在中间参与的戏份,将脏水尽数泼给了莳七,说是周雨阳想要陷害莳七,而莳七因为嫉恨她这么多年占了她的身份,所以才把手链放在了她的包里。 纪子萧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努力在将自己摘出来。 她说那闭孕.套不是她的,更不是周雨阳的,而是莳七的,她还暗示纪母,莳七的家庭环境,要想拿到那种东西,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纪母听完,很是懊恼,不停地道歉:“是妈妈错了,萧萧,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是不是以后都喜欢沈攸,不再喜欢萧萧了?”纪子萧拉着纪母的衣袖,楚楚可怜道。 “怎么会呢,妈妈最爱的就是萧萧了。”纪母温柔的帮纪子萧擦去脸上的眼泪,“萧萧是妈妈养大的,沈攸怎么比得上萧萧呢?” 纪子萧一听这话,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 周雨阳看纪子萧连课都没上就走了,心里也很着急,她转念一想,正好有机会接触纪明舒了。 于是她便乐颠颠的跑到高中部,将下午发生的事添油加醋的和纪明舒说了,只不过和纪子萧一样的,将脏水全部泼在了莳七身上。 纪明舒一听纪子萧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野丫头欺负了,顿时怒火中烧。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一结束,莳七刚走出教室,就被人喊住了。 莳七转过身,便看见纪明舒冷着脸站在那里。 “有事吗?”莳七因为反将了一军,心情大好。 纪明舒眼底满是厌恶,望向莳七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臭虫:“你过来。” 莳七挑了挑眉,她猜到了纪明舒一定是为纪子萧抱不平来的,不过她心情好,还有点兴趣听他放屁。 她走到纪明舒面前,两人站在储物柜的角落里,偶尔有两三个学生路过,一脸好奇。 “到底什么事?”莳七漫不经心的开口。 纪明舒毫不客气的道:“你不要以为妈妈说要把你接回来,纪家就会承认你,你永远都只是个伎女的女儿,不要妄想一步登天,纪家的女儿只有萧萧一个人而已。” 莳七轻笑一声,看来纪母和纪父并没有将把自己接回去的真实目的告诉他们俩,所以纪子萧才会如临大敌一般。 “你说的伎女,那可是纪子萧的亲生母亲。” 纪明舒脸色一变,嫌恶的看着莳七:“萧萧没有那样的母亲。” “哦。”莳七唇上扬起一丝讥讽,“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不是我想要回去,是你爸妈迫切的想要接我回去。” 纪明舒冷冷的道:“爸妈只是对不住自己的良心而已,毕竟你身上还留着他们的血。” 莳七嫣然一笑,眼底满是轻蔑:“原来是这样,那纪父和纪母还真是宅心仁厚,只是这宅心仁厚怎么就没教给你和纪子萧呢?” 纪明舒被她的话气得不行,面上溢满了恼怒:“我的妹妹只有萧萧,纪家也只有萧萧一个女儿,你要是聪明,以后最好规矩点,别把那贫民窟的坏习惯都带进纪家,也更不要想纪家的任何财产!” 莳七嗤笑一声,讽刺道:“我也算是见识到了,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么?” “你!”纪明舒气得双拳紧握,“总之我警告你,不要去招惹萧萧,否则我要你好看!”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清冷却又略带薄怒的声音。 “是吗,我倒要看看谁敢给我妹妹好看!” 第二百八十一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十一) 纪明舒和莳七两人同时掉头,正瞧见沈归脸色阴沉,下垂的唇角溢出一丝薄怒。 莳七瞬间敛去眼底的讥讽,笑盈盈的朝沈归跑去:“哥哥!” 纪明舒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道:“管好你妹妹!” 沈归冷笑一声,压根不理他,拉着莳七转身就走。 两人出了教学楼,沈归便低眸问道:“吃饭吗?” 莳七摇了摇头,她不是很饿。 沈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和她缓缓沿着小径往操场走。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沈攸?” 莳七掉过头便看见一个十分阳光的大男孩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个男生是沈攸的学长,叫吴意,现在高一,之前他初中的时候,是校学生会的,格外照顾沈攸。 吴意走上前,先是对着沈归笑道:“学长也在啊。” 沈归点了点头。 莳七微微一笑:“学长,好久不见了。” 吴意笑着道:“哪里,我可是天天看到你。” 莳七一愣,吴意紧接着道:“跑操的时候,天天能看到你。” 莳七礼貌的笑了笑,可是沈归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他的眸色略微有些冰冷。 吴意还没察觉到,在得知莳七还没有吃过的时候,将自己包里的面包和牛奶翻出来给了她。 莳七想要拒绝,可架不住吴意太过于热情。 “对了,你周末有空吗?我有两张《剑魂》首映的票,一起去吗?”吴意的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 沈归的眸底仿佛覆了层霜雪一般,他立刻冷声道:“攸攸快中考了,不能出去。” 吴意有些失望:“这样啊。”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沈归强硬的拉着莳七的手,转身就走。 就这样耗到了该上晚自习的时候,沈归抿了抿薄唇,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回教室去吧。” 莳七心不在焉的上完晚自习回了家。 一到家,她就发现门大敞着。 进了家门,又是一阵烟雾缭绕,莳七皱了皱眉,看着沙发上吞云吐雾的沈自然道:“少抽点。” 沈自然不理她,两指夹着香烟送到唇边狠吸了一口。 沈自然比上次回来的时候还要憔悴些,仿佛又瘦了一圈,眼眶周围的青灰色连粉底都没有遮盖住。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烟味廉价的香水味。 莳七有些烦躁,上前一把抢过她的香烟掐灭了扔进垃圾桶:“这次怎么回来这么早?” 沈自然抬眸静静的盯着莳七。 就在莳七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那女人来找你了吧?” 莳七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纪母。 她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来,淡淡点了点头。 沈自然忽然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莳七的头发:“想回去吗?” 莳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沈自然见她不说话,又点燃了一根香烟:“回去吧,你家里条件挺好的,以后不用跟着我受罪了。” “你想让我回去?”莳七淡淡开口。 在沈攸的记忆中,她是在临死前才知道纪家早在自己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找过了沈自然,可是那时候沈自然态度很强硬,根本不同意纪家带走沈攸。 那怎么现在沈自然又这么容易就松口了呢? 沈自然整个人都瘫在沙发上,仰着脸吐着烟圈,显得很颓丧。 “回去好,回去不用受罪。” 莳七只觉得沈自然有些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就在此时,沈自然忽然站起身,将烟叼在嘴里,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串项链扔给莳七:“我走了,那女人要是来接你,你就跟她回去吧。” 言罢,拎着包就要走。 莳七拦住了她:“你又去哪儿?” 沈自然嗤笑一声,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缓缓将烟从嘴边拿了下来:“你走了,你哥也要走了,都散了。” 莳七一怔,沈归也要走? 他要去哪里? 就在她怔忪的时候,沈自然已经戴上大墨镜,抽着烟离开了。 沈自然离开后,莳七就一直坐在沙发上捋着整件事。 她之前就明白,自己看待所有的事情,都是从沈攸的视角来的,所以一定有些事,是沈攸不知道的,甚至于,沈攸知道的某些事情,也不一定是真的。 沈归一回到家,就看见她坐在沙发上沉思。 莳七看见他回来了,笑着道:“哥哥回来了。” 沈归将手中买的面包等东西放在桌上:“你晚上没吃饭,来吃点。” 两人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吃着东西,莳七抿了抿嘴,终于开了口:“哥哥,有件事……” 沈归淡淡笑了笑,“不想说就不要勉强……” 今天纪明舒的话,他隐约听到了一耳朵,但是他没有捋清楚,毕竟沈自然是伎女,他和攸攸同母不同父很正常。 “我不是妈的亲生女儿。”还未待他说完,莳七的声音已经打断了他。 沈归顿时怔住了,眸底一片震惊之色。 莳七将手中的面包放下,低着头:“当年是被抱错了的……”紧接着,她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沈归只觉得仿佛有人从后面给他来了一记闷棍,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所以……我想回去纪家。”莳七有些不敢看他,声音也小了许多。 沈归张了张嘴,深吸一口气,声音略有些沙哑:“哦!回去也挺好的。” 无论是沈自然还会沈归,都说回去挺好的,这反而让莳七开始怀疑这个决定到底正不正确。 莳七猛地扑到沈归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对不起。” 沈归的心里如同被针狠狠刺了一下,他唇角强扯着一丝微笑轻抚着莳七头发的手都略有几分颤抖。 “没关系,只要攸攸高兴。” 他还以为,只要他不离开,维持现状就可以了。 可是他没想到,攸攸竟然不是沈自然的女儿,想到这里,他的心底竟然升腾起一丝难以名状的感觉,似欣喜,可欣喜中又夹杂着几分失落。 攸攸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满脑子都是这一句话,以至于莳七叫他,他险些没反应过来。 “哥哥,你放心,我不会忘了哥哥的,就算是回去纪家,我的哥哥也只有你而已。” 沈归的一颗心又骤然沉了下去,是啊,攸攸要离开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十二) 纪父动作很快,莳七很快就住进了纪家,监护人也变成了纪母和纪父,而不再是沈自然了。 莳七同意回纪家,唯一提出的条件,就是保留她的姓,所以她现在还叫沈攸。 莳七的肾是否符合,纪母和纪父都只是猜测,虽然莳七是心知肚明,纪母的运气好到爆,一儿一女的肾都适合她。 不过眼下,还要经过一系列检查,而这些检查,最起码也要经过好几个月的时间。 纪母笑眯眯的搂着莳七,温柔的说道:“以后这里就是你家了,你和萧萧一直是同学,现在正好当姐妹,明舒特别喜欢妹妹的,你们三个一定能相处的好的,是不是?” 一直低着头的莳七忍不住挑了挑眉。 纪母还真是会说话,“你们三个一定能相处的好,是不是?”这句话,很明显就是在向莳七要保证。 要她保证和纪子萧以及纪明舒相处的好。 像沈攸那样十五岁的小姑娘,听不出来纪母的潜台词,很容易就被纪母带沟里去了,一旦三人发生矛盾,会不自觉的忍气吞声。 不过意料之中的,莳七还是被纪明舒来了个下马威。 也是,纪母和纪父还要维持着表面上的慈爱,纪子萧就算是为了装给纪母看,也要笑盈盈的欢迎莳七的到来。 唯有纪明舒。 早上起床洗漱完,莳七下楼的时候,纪家一家人早已坐在了餐桌旁吃饭了,而且快要吃完了。 纪母怜爱的看着莳七道:“萧萧说你不舒服,想要多睡一会儿,要不要妈妈帮你和老师请个假?” 莳七心底冷笑一声,真有意思。 她设定的闹钟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响,幸好她的生物钟也该醒了。 纪父看了眼时间道:“我们该走了。” 纪母点了点头,温柔的对莳七道:“我们今天要去办点事,你要是不舒服,就让阿姨忙你请个假,如果能坚持,就和萧萧明舒一起去上学,好吗?” 莳七微微颔首。 纪母和纪父两人匆匆离开后。 纪明舒优雅的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拿起餐巾擦了擦嘴:“我小时候看过美国作家玛格丽特·海迪克斯的一本书,叫《舞会以后的灰姑娘》,你知道灰姑娘嫁进了皇宫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莳七唇角三分浅笑看向他,没有说话。 “辛德瑞拉冷了,亲自去点炉火,却被女仆们嘲笑她骨子里还是个只会烧饭洗衣的灰姑娘,就连当上正经的王妃,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卑贱。”讲到这里,纪明舒微笑着抬眸看着莳七,可眼底却是浓到化不开的厌恶,“书不错,建议你看看。” 莳七扬唇轻笑一声:“如果我没记错,《舞会以后的灰姑娘》准确的定位是本女孩儿读物,我还以为男孩子小时候不爱看迪士尼公主呢?看来哥哥不一样,看了迪士尼公主仍觉得不过瘾,还要看看同人文。” 纪明舒脸上一冷,目光凌厉的瞪着莳七。 莳七低低笑了两声:“开了玩笑,哥哥别介意嘛!” 她喊纪明舒哥哥,她也觉得别扭极了。 可是比她更别扭的是纪明舒和纪子萧,每当她喊一声哥哥,纪明舒脸上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而纪子萧则是抿着唇,眼底满是嫉妒。 不过纪子萧还是要做戏的,尤其是在纪明舒面前。 “好了,哥哥,沈攸就是心直口快,她没什么恶意的。”纪子萧拉着纪明舒的手撒娇,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莳七示威。 可莳七根本没有抬头看她。 这让纪子萧觉得自己仿佛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闷不已。 纪明舒捏了捏纪子萧的鼻子叹道:“萧萧,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善良的。” 莳七险些一口牛奶喷了出去,一是因为纪明舒那“怜惜”的口吻,二是“善良”这两个字。 “善良”的白莲花还差不多! 纪明舒拉着纪子萧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睨着莳七:“我们每天上学时间是固定的,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耽误,所以你自己想办法去学校吧。” 言罢,纪明舒和纪子萧便走了。 莳七皱了皱眉,纪家住在h市的富人区,偏远,很难打到车,一般纪子萧和纪明舒上学,都是由纪家的司机送去的。 眼下纪母和纪父也不在,司机又走了,车库里似乎还停着两辆车,可她才十五岁,哪能开上路? 先是闹钟出了问题,接着是没有车去学校。 她明白,纪明舒就是故意整她的,因为她没告诉纪母,但是纪明舒却知道,今天是整个全市联考,这次的成绩关系到是否能直升本校高中部,虽然中考也算成绩,可是他们这所中学,早在这次联考的时候,再累积平时成绩,就决定了哪些人直升高中部。 就在此时,纪家的保姆陈姨走了过来,一脸的疑惑:“攸攸你怎么不上学啊?” 莳七淡淡道:“他们已经走了。” 陈姨叹了口气,她也看出了纪明舒的敌意,遂道:“我要去买菜,顺便送你吧。” 纪家专门给陈姨配了辆车买菜,就是一辆十几万的大众,一般纪家人都想不起来有这辆车。 “谢谢陈姨!”莳七连忙笑道。 “谢啥!”陈姨有些赧然。 陈姨的车开的很稳,到学校时正好是每天莳七上学的时间,“陈姨再见。” 莳七刚下车,正好看见沈归站在校门口,她连忙跑过去抱住沈归的胳膊,声音中满是欢欣:“哥哥!” 沈归并没有被她吓到,只是含笑回眸看着她。 “真巧啊!一起进去吧。” 沈归微微颔首,十分自然的牵起她的手缓缓往里走,“吃了吗?” “吃了。” “纪家没为难你吧?”沈归有些犹豫,但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莳七唇角的笑意顿了顿,旋即道:“没有。” “纪明舒也没有?”沈归不知道纪子萧那次针对莳七的事情,却亲眼撞见纪明舒警告莳七,所以攸攸回了纪家,他最担心的就是会被纪明舒为难。 “哥哥放心,我要是被人欺负了,一定跟哥哥讲。” “好。”沈归抬眸之际,正好瞥见校门口那辆黑色的宝马。 他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莳七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反应,但还是装作没发现一样笑着和他说话。 沈归敛去眼底的冰冷,低眸看着她温和一笑:“你先进去吧,我想起来我笔坏了,现在去旁边买一支。” 莳七不动声色朝那辆黑色宝马瞥了一眼,笑盈盈的答应了,然后自己走进了学校。 那辆黑色宝马走下来两个身着西装的男人。 沈归目送着莳七走进学校,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这才缓缓掉过头。 “我说过的,不准来学校找我!”他眼底的阴冷渐盛,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那两个戴着墨镜的西装男连忙点头:“我们也知道,不过这件事确实有些紧急。” 第二百八十三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十三) 纪母一刻也不想多等。 她很快就安排莳七开始进行各项检查了。 莳七也很配合,因为她知道,从她进入纪家开始,是纪母有求于她,而不是她有求于纪母,毕竟纪母还指望着能诓骗她捐出一颗肾。 这也是她敢放心的回到纪家的原因。 纪明舒和纪子萧就算再针对她,也不敢越过纪母和纪父的意思。 更何况他的那点手段根本不够看的。 到底还是个孩子不是么? 演技谁不会呢,莳七只是跑到纪母面前泫然欲泣问她,明舒哥哥是不是不欢迎她?要不她还是回沈家去吧。 纪母立刻就明白了是纪明舒在针对沈攸,她不可能让沈攸回去的,所以纪明舒那里,根本不需要莳七多说什么,自然就有纪母出手了。 因为纪子萧和纪明舒没有透露莳七回到纪家的消息,莳七也懒得去散布。 所以一开始学校并没有人知道莳七回了纪家。 只不过她天天和纪子萧、纪明舒一同从纪家的车里下来,这才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全市联考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莳七超常发挥,考了全年级第二,全市第三。 而纪子萧就不够看的了,她的成绩一向拿不出手的。 开家长会的时候,纪父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对比。 从前只是帮纪子萧开家长会,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他坐在班级,即听了各科老师对纪子萧的评价,又听了对沈攸的评价。 沈攸考了全市第三,近乎满分的分数挂在光荣榜上十分漂亮。 再看看纪子萧呢,班级三十九名,年纪三百七十二名,全市排到了几千名。 纪父的心里竟然陡然生出几分骄傲,那是,沈攸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甚至在晚上睡觉前,和纪母提了一嘴。 纪母的态度却是和他不一样,她坐在梳妆镜前,抹着护肤品,不以为然道:“萧萧不用成绩好,萧萧在绘画上很有天赋,以后是要进入艺术领域的。” 讲到这里,她转身睨了纪父一眼:“你可别忘了,萧萧去年还得了全国青少年油画大赛一等奖,沈攸不过是一个贫民窟出来的,自然要累死累活的学习,才能进入一中上学。” “我只是说沈攸到底是我的亲女儿,和我一样优秀。”纪父靠在床上看书道。 纪母轻笑一声:“是呢!不过我还是觉得,萧萧成绩不好也没什么,毕竟高考就是给那些穷人鲤鱼跃龙门的机会,他们自以为越过这个龙门,就能辉煌了,实际上还不是要给我们打工?” 纪父眼皮抬了抬,忍不住皱了皱眉。 纪母做完最后一步护肤,凝望着镜子,抬手抚摸上自己的脸颊,喃喃道:“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复发了。” 莳七在联考中考的很好,纪父决定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饭。 这次是家西餐厅,纪子萧一路上十分热情,毕竟这家西餐厅就是她亲自挑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莳七心底很清楚。 她扬唇轻笑一声,纪子萧以为她是贫民窟出来的,一定没有机会吃西餐,所以一会儿纪子萧等着看她的笑话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还真是要让她失望了。 单论徐知初和尤夏,一生养尊处优,西餐礼仪早已烂熟于心,就更不要提她曾经还是西珀尔了,诺顿帝国的第一淑女,无论是什么礼仪,都是完美到无懈可击。 可纪子萧并不清楚这一点。 她看莳七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车窗外,心底一阵兴奋,更加热情的想和莳七聊天了。 “攸攸,你一会儿如果有不懂的,一定要问我哦!没关系的,我第一次吃法餐的时候,也险些闹了笑话呢!” 纪子萧的这一举动,落在纪父纪母眼里,是热情大方,落在纪明舒眼里,就是天真可爱。 莳七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今天吃的是法餐,一套正规的法餐吃下来,最起码需要四个小时。 毕竟法餐的宗旨在于享受。 纪子萧本是打算看莳七笑话的,可从进入餐厅开始,莳七的言行举止优雅得体,没有犯下任何一个笑话,仿佛比纪子萧还像个真正的纪家千金。 纪母放下酒杯笑了笑:“攸攸的礼仪很标准呢。” 纪子萧一听纪母夸奖莳七,脸色顿时白了一分。 纪明舒注意到了她的异样,遂立刻开口道:“当然是萧萧这个老师教的好了。” 莳七低了低眸,眼底略过一丝讥讽。 果然,纪母立刻惊喜的看向纪子萧:“萧萧真懂事。” 话题瞬间又从莳七这里回到了纪子萧身上,不过莳七也不在乎这点,经过这半个月的朝夕相处,她发现纪母对纪子萧的态度也很有意思。 她联系沈攸的记忆,发现纪母对沈攸也许也有母女亲情吧。 但是更多的,纪子萧更像是纪母一件最得意的作品,不管是礼仪还是纪子萧在绘画界的声誉。 所以,如果这件作品毁了,纪母会怎样呢? 想到这里,莳七眼底的讥讽更甚了,唇角也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在此时,隔壁传来一声巨响。 纪母吓了一下跳,侍者连忙过来道歉,纪父倒是没有过多为难侍者,大手一挥便让他离开了。 莳七心中一颤,眉心浅蹙。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好像是沈归的声音? 纪母蹙眉抱怨道:“隔壁刚刚好吵。” 似乎不是隔壁,这里的包厢隔音还是比较好的。 纪父说:“恐怕是有什么矛盾吧。” 就在此时,侍者推着小车缓缓走了进来,莳七无意的向那里瞥了一眼,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了沈归? 一身黑色的西装,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大步流星的从门口经过。 她一怔,旋即放下刀叉,匆匆丢下一句:“抱歉,我出去一下。” 等到她步履匆忙的赶到外面,走廊上并没有他的身影。 她急匆匆的下了楼,正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准备走出门,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西装革履的男人,气质冷漠,走路生风。 她抿了抿唇,眸底晦暗不明,犹豫片刻到底没有追上去。 虽然她心头的疑惑几乎快淹没了她。 第二百八十四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十四) 莳七目光一直追随着沈归,直至他坐上一辆黑色的宝马疾驰而去。 她抿了抿唇,掏出手机拨通了沈归的电话。 “攸攸怎么了?”手机那头传来沈归略带笑意的嗓音。 莳七轻咳了一声:“哥哥在家吗?” “嗯。”沈归轻声答应着。 莳七笑了笑:“可是我刚刚好像看见哥哥了。” 沈归的呼吸一滞,片刻才道:“在哪里?”虽然他掩饰得很好,可莳七还是听出了他声音中略带了几分紧张。 “在万达这里。”莳七故意说了一个别的地方。 沈归的声音骤然放松下来,微微笑着:“我没有去万达,就在家呢,你看错了。” 和沈归讲完电话,莳七眉心浅蹙。 沈归为什么这样紧张?包括那天在学校门口,他看见那辆黑色宝马时,神色间的不愉。 就算是有关他的身世,为什么不想让她知道呢? 越来越临近中考了,纵然莳七很有把握能直升本校,且一定是免费进去的,可随着考试的临近,她竟有些紧张。 周围还是考生们奋笔疾书的唰唰声,她把最后一题数学题写完,缓缓长舒一口气。 结束完所有考试的那天下午,莳七没有回纪家,而是直接回了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下室。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她也没注意旁的,躺床上便沉沉睡着了。 莳七又做梦了。 梦里她的肚子疼得厉害,脸色惨白。 她坐在马桶上,捂着肚子不敢动,冷汗早已湿透了她身上的睡衣。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沈归急切的声音:“我买到了!” 莳七无力的抬眸看向卫生间紧锁的门,从鼻腔发出一声闷哼,算是回应了他的话。 “我放在门口,你……你出来拿?” 莳七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哥哥你……拿进来!” 门外很明显没了声音,沈归心中如火一般烧灼的厉害,他抿了抿薄唇,终于一手捂住双眼,一手开门走了进去。 “哥哥睁开眼睛吧……”莳七的声音有些无力,几不可闻。 沈归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我盖了个浴巾。”莳七见他不肯睁眼,遂小声道。 沈归这才睁开双眼,一颗心跳得厉害。果然,攸攸用浴巾将自己拦腰围住。 他低下头,急匆匆的从袋子里把卫生间拿出来,佯装镇定:“店员说是这样用的……”他一面说着,一面向莳七演示怎么用。 莳七也不太好意思,低着头小声道:“谢谢哥哥,我知道了。” 沈归见她明白了,逃也似的离开了卫生间。 梦境像是蒙了层薄雾,叫人见不真切,就连她和沈归的声音都略带了一丝回响。 莳七猛然从梦中惊醒,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了。 她有些怔忪的盯着那熟悉的青灰色天花板,方才那个梦太过于真实了,真实到,她恍惚觉得自己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 可是这不是沈攸的记忆吗? 不,不对! 她乍一来到这个位面,便已经接收了沈攸的记忆,这个梦,以及上回五岁沈归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梦……都不在沈攸的记忆里面…… 她在床上坐了良久,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下床打开灯。 莳七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满屋子落了薄薄的一层浮灰。 仿佛许久无人居住一般。 莳七的手指在茶几上划了一下,立刻就出现一道痕迹。 她去了纪家已经两个月了。 这么说,沈归在这两个月里,也没有住在这里。 沈自然说沈归也要走了。 他回去了吗?去找他的亲生父亲了? 陡然间,脑海中猛然划过一个念头,仅仅只是一瞬,可还是被莳七抓住了。 她如同疯了似跑回房间,将床底下的一个箱子拖了出来,箱子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她轻轻一吹,浮灰四起,她被呛得忍不住咳出了声。 顾不得箱子上的灰尘,她急切的准备打开箱子。 可是箱子被锁上了。 然而关于箱子钥匙的下落,她却没有半点印象,沈攸的记忆里,似乎从来都没有这个箱子的存在。 莳七抿了抿唇,将箱子带着回了纪家。 一回到纪家,她就看到纪明舒正坐在客厅弹钢琴,她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纪家的气氛有些诡异,纪父和纪母不在家,纪明舒坐在那里弹钢琴,琴声很是急躁,像是在传达主人的情绪一般。 而往常总是粘着纪明舒的纪子萧不见人影。 莳七顺嘴问了一句,才听陈姨说纪子萧和纪明舒吵架了,纪子萧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连饭都没吃。 莳七挑了挑眉,吵架? 纪明舒恨不得将纪子萧放在手心里捧着,这两人还能吵架? 不过她对这两人的事情没兴趣,耸了耸肩,转身上楼了。 一上二楼的第一个房间,是纪子萧的画室。 平日里总是关着的,莳七也不曾见过里面是什么样子,眼下这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她微微驻足,缓缓走到画室门前。 本以为纪子萧会在里面,可是放眼望去,整个房间空无一人。 她这才想起了刚才陈姨说纪子萧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不肯出来。 莳七轻笑一声,正要转身离开,目光却意外瞥见画架上那幅尚未完成的画作。 其实不得不说,纪子萧画的确实不错,只是到底火候欠了点。 她从小开始学画,十几年来一直未曾断过,倒未见得是真的喜欢,只是纪明舒是个钢琴天才,纪子萧便有种要紧追其后的感觉。 至少莳七是这样感觉的。 毕竟纪子萧在绘画上的天赋只能算是一般,能有现在这样的成绩,也不过靠的是苦练罢了。 就连前世的沈攸,在回到纪家后,为了得到纪母的关注,竟然偷偷学画。 沈攸只用了几年的功夫,已经比得上从小就苦练绘画的纪子萧了。 想到这里,莳七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抬眸轻抚着那幅未完成的画作。 “住手!”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厉斥。 莳七回眸一看,便看见纪明舒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他一把抓住莳七的手腕,厉斥一声:“谁允许你进萧萧的画室的!” 他的劲特别大,莳七觉得自己的手腕仿佛能断掉一般。 还未待她回答,纪明舒已经狠狠将她推开,斥声道:“谁允许你用你那只肮脏的手碰萧萧的画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十五) 莳七被他推倒在地,手肘处擦破了一块皮。 纪明舒眼神阴翳的盯着她,眉宇间盛满了厌恶。 莳七抿了抿唇,她擅自进了纪子萧的画室,是她的不对,但是纪明舒又有什么资格这样刻薄于她? 她缓缓站起身,眸光冰冷:“纪明舒,在你知道纪子萧不是你亲妹妹的那一刻,你在想些什么?” 纪明舒没想到她站起来问的第一句话是这个,登时怔住了。 莳七勾唇轻笑一声:“你之所以那么反感我回来,真的是因为害怕我取代纪子萧吗?不,你只是害怕我回来,就坐实了纪子萧是你们眼底那所谓卑贱的人的女儿。” 纪明舒眼神中略有震色,双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莳七眼底满是讥讽:“纪子萧的身世,让你高兴的同时又带给了你新的问题,那就是堂堂纪家,怎么会允许你娶一个伎女生下来的女儿呢?” 她不知道沈攸的记忆里,为什么最后纪子萧能堂而皇之的嫁进纪家,许是又有后话了吧。 她一步步逼近纪明舒:“不论纪子萧多优秀,可她的身世却是不争的事实。” 纪明舒竟然被她冷冽的眼神逼得一步步后退,终于,在他背靠着一座大卫雕塑的时候,她停住了。 可声音却如箭矢一般穿透他的耳膜。 “纪家丢不起这个人,不是么?” 纪明舒深埋于心底的念头,宛如最后一层遮羞布,被莳七毫不客气的撕扯开来,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你!你胡说!”纪明舒神色激动,指着莳七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莳七轻笑一声,猛地将他的手拨开:“纪子萧的画作,我还不见得眼馋,填鸭式灌出来的天才,早就暴露了自身的缺点。” 就在此时,莳七听到了一串轻微的脚步声。 她心中猛然升起一丝坏意,一把握住纪明舒的手,恳切道:“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 因为纪明舒是背对着门口,所以纪子萧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沈攸笑盈盈的挽着纪明舒的手,纪明舒低头,似乎在和她说些什么。 纪子萧瞬间觉得脑袋嗡嗡的一片,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她和哥哥吵完架,她以为哥哥会来安慰她的,可是他只是在楼下弹钢琴,直到琴声停了,她以为是哥哥上来了,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他过来。 于是她就打算去找他,没想到就撞见他和沈攸在画室相谈甚欢的场景。 “哥哥你……”纪子萧颤抖着声音说,旋即猛地转身离开了。 纪明舒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心中一慌,狠狠的甩开莳七的手,“你真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就不论萧萧,你觉得我和你,我爸妈更在乎谁?” 莳七盈盈的笑着:“自然是哥哥你了。” “你要是再欺负萧萧,我无论如何也要让爸妈把你撵出去!”纪明舒冷冷地看着莳七。 莳七挑了挑眉,得,纪明舒的有色眼镜已经比铜墙还厚了,无论她做什么,只要牵扯上纪子萧,就一定是她欺负纪子萧。 “我无所谓,你随意。”莳七轻飘飘丢下一句后扬长而去。 他要是真能说服纪母放她回去,她也是服气的。 只怕在生死面前,纪明舒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 纪明舒气得浑身发抖,可却拿她无可奈何,她也算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了。 莳七不知道纪明舒怎么和纪子萧解释的,反正第二天两人就和好了。 搞得莳七顿觉无趣。 不过这倒是让她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纪子萧被纪明舒吃得死死的,还是纪明舒被纪子萧吃得死死的呢? 中考完就彻底解放了。 沈归特意打电话给莳七,要带她出去玩。 莳七略有些诧异:“哥哥放假了吗?”她明明记得纪明舒没有放假的。 沈归笑道:“没事,我请假几天,回去考试就行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莳七的意料,不过沈归和学校周围的小混混都认识,还好打架,并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 “那要去哪里?”莳七问道。 “嗯,去d市吧。”沈归没有什么犹豫就回答了。 莳七心底又升起几分疑惑,看来沈归是早就决定去d市的了。 “行,那哥哥决定吧。”莳七语气中透着无限的轻快,“行,那哥哥订来回车票民宿景点门票,计划好路线行程,查看好天气情况,帖子攻略,网友好差评,想好怎么吃怎么玩两个人旅游。” 沈归含笑道:“那你呢?” “我就负责当弱智好了。” 沈归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就又听莳七继续说道:“反正只要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和沈归敲定了出去的时间。 纪母却不太情愿,毕竟她给莳七安排的检查是花钱找了关系了,将她的检查尽量往前排,莳七一下子出去几天,正好和其中的一个检查撞上了。 其实纪母给莳七安排了这么多检查,总得师出有名吧。 她一开始就声称,是为了给莳七做个全身检查,毕竟这么多年沈自然也不怎么问她,她这个亲生母亲,当然要关心了。 莳七当时眼底略过一丝讥讽,如果只是常规的全身检查,用得着几个月的时间? 不过莳七执意要和沈归出去,纪母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好说些什么。 虽然已经放假了,可纪子萧整天还是很忙,甚至比中考前还要忙碌。 因为她一个月后要参加一个全国油画比赛,她的学习成绩并不好,如果想要直升本校高中部,就只能以特长生进去。 那这个时候,奖项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虽然纪父表示可以给一中捐一座图书馆,若是往常,纪子萧也就同意了,可眼下沈攸回答了纪家,几乎是处处比她做得好,她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画画了。 她最怕看到的,就是纪母失望的眼神。 可是近来也不知为何,她的灵感枯竭了。 连着画了好多幅画,都不满意,就连教导她画画的李老师都摇头叹息,说她近来的画作有失水准。 其实不是有失水准啊! 纪子萧心里很清楚,她从小画的那些惊为天人的画作,多多少少都有抄袭穿越前的那个世界,正是这些抄袭的画作,才让她成为了“神童”。 纪子萧心烦意乱的将画笔放下,眼珠转了转,顿时计上心头。 第二百八十六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十六) 隔壁d市其实最著名的就是古镇了。 典型的江南水乡。 莳七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毕竟她就在古代生活过,那些所谓的古建筑自然入不了她的眼了。 但是因为是和沈归一起出来玩,所以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雀跃的。 跟沈归出去玩,最放心的一点,就像莳七说的一样,他早已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无论是下榻的民宿还是景点的门票,亦或是天气的情况,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功课,而莳七真的就是负责当弱智的。 不过她还是很喜欢这种无微不至的感觉的。 白天的时候逛了一天,路过一家时光书店时,莳七望着那几乎会出现在各大古镇的店铺,心里痒痒的拉着沈归走了进去。 沈归无可奈何的被她拽了进去。 这家时光书店主营的便是寄给未来的书信,这种颇应和文艺青年的玩意儿,让莳七心头一动。 放眼望去,书店中来的很多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 她不由笑了笑,想起她当徐知初的时候,那个位面有个歌星,提前一年贩卖演唱会的门票,那场演唱会的名字就叫“明年你还爱我吗”,演唱会的门票必须一次性购买两张,且是连号,一年后举办演唱会。 当时那个位面好多人打趣,说简直就是不给单身狗任何活路。 而情侣们也纷纷响应,很多人觉得,一年算什么?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呢。 演唱会的门票两天就销售一空,可是等到第二年演唱会开始的时候,那位歌星看着台下近乎空了一半的位置,那种油然而生的情绪,不知道是落寞,还是尴尬。 有人一年后还在一起,那场演唱会似乎成了他们爱情的宣告。 有人中途分了手,分手的人,有人来了,有人没来。 一年的时间在热恋期看来真的很短,可是真的算起来,弹指一挥间之际,又会有多少曲终人散呢? 恋爱的情侣总是喜欢做些特立独行的事情来宣告他们会爱的长久。 就像这时光书店,十年二十年后接到来自从前的书信,身旁之人还会是现在这个吗? 沈归不知道莳七久久不说话,只是凝着那堵满面都是信箱的墙出神,模样怔忪,迷迷糊糊的煞是可爱。 他忍不住抬手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的劲不大,恰到好处的让莳七回过神来,却不至于觉得疼。 莳七回过神来,却瞥见罪魁祸首正若无其事的在逗弄店里的猫咪。 “哥哥真讨厌。”莳七撇了撇嘴,抬手摸了摸被他弹了一下的额头,咕哝道。 沈归眉眼含笑的看着她,佯装不知情:“嗯?哥哥怎么讨厌了?” 莳七伸手想要摸那只胖乎乎的橘猫,可橘猫却不让她摸,反而灵巧的跳进了沈归的怀里。 “连猫也欺负我。”莳七瞪着他怀里的橘猫。 真是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非常胖。 沈归低低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橘猫软软的毛:“你要写信吗?” 莳七微微颔首,拿出刚才在店里买的明信片,递了一张给沈归:“哥哥也写一张吧。” 沈归两指夹着明信片,目光静静的凝着明信片上的图案,低眸之际,正瞧见面前坐着的少女。 阳光挥洒在她的身上,金色灿烂,她沐浴在其中,精致的侧颜在阳光下显得那样美好。 “我写好了。”莳七笑着看着手中的杰作,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信封里,“哥哥写好了么?” 沈归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封递给莳七:“好了。” 莳七将他们两人写好的信封交给店员登记,旋即嫣然笑道:“五年后,哥哥就会收到我的信了。” 她顿了顿,抬眸看着他道:“哥哥写了什么?” 沈归低眸揉了揉她的头顶,含笑道:“秘密。” 就在此时店员回头笑着说:“两位的书信已经封存,五年后的今天就会送达。” 沈归点了点头。 店员又笑道:“希望两位能长长久久,永远幸福。” 莳七一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店员是将她和沈归当成一对了,她正要开口解释,沈归却对着店员笑了笑,旋即牵起莳七的手,离开了时光书店。 店员目送着他们离开后,羡慕的和旁边一个店员说:“果然颜值高的只会和颜值高的在一起。” 旁边那位店员却是扑哧一声:“那一对看起来年纪好小,估计还是初恋呢。” “要是能从初恋走到结婚,也很不错了。” 店员叹道:“难呐,就说咱们店里,每年寄出去的书信,被原封不动退回来的又有多少?” 要么是原封不动退回来,要么成功寄出去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在一起的。 沈归从时光书店出来,便一直牵着莳七的手,再也不曾放开。 也不知为何,明明经历过这么多个世界,沈归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还是让莳七觉得双颊微热。 于是,白天的时候,沈归就这样一直牵着莳七。 傍晚的时分,天边的夕阳如被火烧了一般,绚丽无比。 莳七觉得脚底生疼,沈归看在眼里,去房东那里要了一只盆,打了点热水给莳七泡脚。 莳七将脚放在温热的水里,整个人倒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当她再醒来时,她已经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那盆泡脚的水已经被沈归倒掉了,她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房间的空调开到了二十四度,非常舒适。 她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却也没见沈归来找她。 于是走到隔壁敲门,半晌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她心中狐疑,难道沈归还没有醒? 她又等了半个小时,然后给沈归打电话。 电话通了,却没人接。 她心中的疑惑更甚了,站在窗边往下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霓虹闪烁,开了窗子,隐隐能听见不远处那所清吧传来的吉他声。 她连着给沈归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没有人接。 想了想,她还是出了门。 入了夏的夜晚,凉风吹在身上,格外舒服。 他们现在住的这间民宿不远处,就是酒吧一条街。 正当她站在路口,犹豫着要不要去酒吧一条街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归神色淡漠的从酒吧一条街出来。 “哥哥!”莳七唤了一声,对着沈归挥了挥手。 沈归看见她的一瞬间,脸色微变,旋即又恢复正常,笑着朝莳七走了过来。 他略一靠近,莳七便立刻闻见了他身上淡淡的酒气。 第二百八十七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十七) 沈归身上淡淡的酒气,让莳七心底一阵狐疑。 他似乎瞒了自己太多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仿佛串联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真相。 说起来也是奇怪,就连真正的沈攸,也不知道沈归的生父是谁,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莳七按下心中的疑惑,淡淡笑道:“回去吧。” 接下来的几天,莳七仔细观察了一番,每晚沈归和她道了声晚安之后,不出一刻,他便悄悄的出了民宿,去了酒吧一条街。 莳七在想,也许沈归的身世一点也不逊色于沈攸,毕竟那天在西餐厅,他坐的那辆宝马,市价亦不下百万。 很快就到了回去的时候,分别的时候,沈归塞给了莳七一张银行卡。 “卡里的钱你随便用,密码就是你生日。” 莳七本欲推脱,可沈归不容置喙的样子让她情不自禁的把拒绝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之前那个追沈归的学姐任思桥加了莳七,想曲线救国,讨好莳七来达到追沈归的目的,莳七也没有把她删了,于是,回到h市,莳七便旁敲侧击的问了任思桥,才听任思桥说,沈归已经好多天没去上课了。 莳七算了一下时间,从他们回到h市,沈归便没有回学校上课。 倒是真像他说的一样,只回去考试而已,那么这样说起来,沈归并非是为了陪莳七出去玩才请的假,不然为什么都从d市回来了,他还是不去上课呢。 莳七回来了,最热情的莫过于纪母了。 说起来,这个纪家,她感觉,唯有纪父还勉强算是个正常人了。 纪母对莳七热情,看中的无非是她那颗肾罢了,纪子萧压根拿她当敌人,纪明舒是骨子里瞧不起贫民窟出来的莳七,他的高傲比纪母还要更甚。 而纪父,自打莳七回来,他对莳七的态度不偏不倚,不会太过于热情,也不会冷淡。 这个态度反而让莳七比较舒服。 纪母带着莳七去买了很多东西,一如记忆里的一样,衣服鞋子,只要是女孩子喜欢的,她变着花样的买给莳七。 若不是莳七早知她的目的,都要觉得纪母是因为这十几年的愧疚为了弥补一样。 实则不然,她只是为了让莳七未来心甘情愿的献出肾罢了。 纪母安排的检查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目前有部分检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是符合条件的。 这让纪母很是兴奋。 也在莳七意料之中,她开始着手进一步攻陷莳七了。 那天,整个纪家只有莳七和纪母在家,纪母亲自下厨给莳七做了一顿午饭。 莳七佯装感动的模样,不停的感谢纪母做饭。 纪母心中暗笑,面上还是温温柔柔的道:“是妈妈不好,让你在外面受苦十几年,以后只要妈妈在,就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莳七一阵恶寒,却还要装作感激涕零的样子。 她想哭来着,可是她哭不出来。 但是她又觉得唯有掉点眼泪,才能达到效果,于是,她在自己腿上狠狠掐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从腿上袭来,她鼻子一酸,生理的刺激让她忽然红了眼眶。 效果不错,纪母当真被她骗到了。 母慈子孝一番之后,莳七也吃完了饭。 这时,纪母说要给莳七看一样东西。 莳七便跟着纪母上了楼,纪母和纪父的主卧是在三楼,莳七从没有进去过。 纪母带着莳七去了主卧,就要往衣帽间走,就在此时,她背对着莳七的身形晃了一下,紧接着脚步一顿,一头栽倒在地。 莳七一惊,立刻上前。 她不知道红斑狼疮是否会真的让人突然晕倒,她只知道纪母的演技,在她眼里还是拙劣了些。 莳七心中嗤笑,可面上还是佯装焦急的样子。 “妈妈,你怎么了?” 她毫不手软的晃着纪母,纪母被她晃得快吐了,只得装作虚弱的醒来。 “攸攸,扶妈妈起来。”纪母无力的靠在莳七身上。 莳七费力的将她扶着坐在床尾凳上,纪母虚弱的指着床头柜:“去,将药拿过来。” 莳七回眸一瞥,正瞧见那个床头柜上,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都是药。 她心底嗤笑一声,原来是这样,步步为营,各个击破,最终瓦解她,是这样么? 她要是不配合,不就浪费了纪母这些天的铺垫了么? 想到这里,她惊呼一声:“妈妈,你怎么会吃这么多药?” 纪母犹犹豫豫的不肯告诉莳七,莳七便不停地追问。 也是极巧,就在此时,纪明舒和纪子萧回来了,纪明舒见纪母虚弱的样子,登时紧张的不得了,他猛地推开莳七:“妈你怎么了?” 纪子萧也是登时红了眼眶,泫然欲泣的站在边上。 唯有莳七,像是个冷静的局外人。 不过这都是她自认为,毕竟她现在的神色还是带了几分焦急。 纪明舒转而看向莳七,厉声道:“你不知道妈的身体不好吗?你还让她给你做饭?” 纪子萧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攸攸,妈妈的身体不好的,每天都要吃很多药,不然……” 纪母连忙帮莳七解围:“明舒,是妈妈想要补偿攸攸的。” 莳七心底冷笑,原来纪母的红斑狼疮,还是她的不对了。 纪母见莳七似乎有些被吓坏了,连忙上前安抚她:“没事的,妈妈没事的。”说着,转头对纪明舒道,“对你妹妹好一些。” 纪明舒冷笑道:“我可没这个从下三滥的地方出来的妹妹。” 言罢,他转身就走,纪子萧咬了咬唇,跟着走了出去。 纪母搂着莳七安抚她,莳七则小声问道:“妈妈,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纪母的唇角溢出一丝苦涩,犹豫了片刻,才将自己的病告诉了莳七。 莳七有些失魂落魄,纪母便安慰她:“没关系,妈妈吃药呢。”说着,她笑着拉着莳七走进衣帽间,只见那里有一个崭新的画架:“妈妈听萧萧说你对画画很感兴趣,所以特意帮你请了个老师。” 莳七感激涕零的看着纪母,那种眼神,让纪母心中一阵舒畅。 从主卧出来,莳七便被纪明舒猛地拉到一边。 他的目光冷厉的盯着莳七,狠狠的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不要以为妈妈护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第二百八十八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十八) 莳七轻笑一声,拨开他的手:“哥哥可不要冤枉好人,妈妈自己也说了她亲自下厨是因为心疼我。” 纪明舒冷冷地道:“你最好给我认清楚你的身份,你不是什么纪家的女儿,纪家的女儿只有萧萧一个人,你不过是哄妈妈开心的狗罢了。” 莳七笑着点了点头:“是呢,我纵然是条狗,和哥哥也是血脉同宗不是么?” 纪明舒被她气得双拳紧握。 莳七轻笑一声,转身便走,刚走了两步,忽又驻足回眸笑道:“哥哥以后还是别死盯着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哥哥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哥哥的口味,一向是对‘妹妹’有着不一样的感情,叫人误会了就不好了。” 论嘴皮子上,莳七自认还未曾输过。 只要她想,总能将人膈应个半死。 果然,本来就被她气得不行的纪明舒,现在已经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半点也没有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样子了。 中考的成绩出来了。 没有超出莳七的预料,她考了全市第二,和全市第一仅仅相差了一分,有些可惜。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全市第一竟然是她的同桌谷晶晶。 谷晶晶的成绩在班级一直是前几,年纪也一直维持在前十五左右,但是从来没有上过前五,没想到却成了一匹黑马。 至于纪子萧,成绩还不如莳七料想的那样。 总分七百六十分,她才考了六百五十几,虽然上一个普通的四星级高中是够了,可是远远够不上一中的分数线。 不过纪子萧早就准备走特长生这条路了,所以她拿出了全校到大获得的各个全国奖项,包括新近获得的全国油画一等奖,成功的被一中录取了。 莳七听说后,忍不住摇了摇头。 她一直以为穿越女应当是能言善辩,城府颇深的,至少她接触过的,大抵都是如此。 可是纪子萧这个穿越女很明显超乎了她的意料,初中生的题,她也很明显跟不上。 就连一些耍的一些心计,也让莳七颇为看不上眼。 其实莳七不知道的是,纪子萧穿越之前一直都是个学渣,家庭条件不怎么样,父母是开了一家早餐店,连小康都算不上,高考走的还是艺术生,学的美术。 倒不是说艺术生有什么不好,只是对于穿越前的纪子萧而言,美术是她唯一能走的路了。(这里没有任何diss艺术生的意思,只是剧情需要,ps:越戈戈以前也是艺术生~) 纯粹是为了能考上一所大学,所以才去学的美术,谈不上什么兴趣,自然也就更别提天赋了。 穿越前的纪子萧,一直就是个嫌贫爱富的是非精,她父母辛辛苦苦供她上大学,学美术本就烧钱,她父母也没有半点怨言,倒是她,从来也看不上她的父母。 后来靠着一点姿色,搭上了一个四十来岁的暴发户。 被那个暴发户养了两年,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暴发户的老婆知道了,带着一帮姐妹,当街将她扒光,狠狠揍了一顿。 醒来之后,她就成了年仅五岁的纪子萧了。 如果莳七知道纪子萧的过往,估计也就能明白了。 纪子萧穿越之前,不过是个嫌贫爱富,没什么手段的三儿,要不然也不能被正房当街追着打,穿越后又被纪家宠坏了,要真想让她和颜如玉那几人一个段位,估计也不太可能。 纪子萧在暑假里获得的这个奖项,在美术界还是挺有含金量的。 莳七看了纪子萧获奖的那幅画,画的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脸上沟沟壑壑间是藏不住的沧桑,眼底溢出因大旱而生出的绝望与悲凉,让人心头一酸。 这幅画,最为出彩的地方,便是光影和色彩的运用,将这个农民的形象刻画的生动形象。 让人忍不住猜想这位农民背后的故事。 这倒是让莳七没有想到,毕竟她那天走进纪子萧的画室,看见的纪子萧所有的画都是浪漫主义的,这幅《大旱》却是现实主义。 有记者采访纪子萧,问为什么会想到画这个农民的形象。 纪子萧只是笑盈盈的答,她是在梵高的《播种者》中得到的灵感,恰好又读了刘震云的《温故1942》,突发奇想刻画了一个因大旱而颗粒无收的农民形象。 纪子萧单靠这个奖项,未来大学进国内的顶尖美院,最起码是不成问题的。 纪子萧想要莳七出丑,她觉得自己也就只有在美术这个领域能吊打莳七了。 所以她便跑到纪母那里,说莳七喜欢画画,但是不好意思开口。 纪母便“善解人意”的送了莳七画架,并替她请了老师。 这日,莳七正在画画,手机响了,是任思桥。 “喂,学姐?”莳七一面低头调着颜色,一面道。 任思桥有些犹豫,片刻才道:“攸攸,你哥哥最近好像恋爱了你知道么?” 莳七一怔,将手中的画笔放下:“是么?” 沈归恋爱了?她怎么不知道。 任思桥继续道:“我也不瞒你,我挺喜欢你哥哥的,也一直在追他,那天我在街上遇见他,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孩子……” “然后呢?”莳七眉心紧锁。 “我追上去,问他能不能和他单聊,他就让那个女孩子先去咖啡馆等他,我就向他告白了,但是被他拒绝了,他还从衣服领子里掏出一个项链,说他早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是送他项链的人。”讲到这里,任思桥的声音有些难过,“我就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 莳七听了任思桥的话,抿了抿唇道:“抱歉,我也不知道那个女孩儿是谁。” 任思桥一阵失望:“这样啊,那好吧。” 挂了电话后,莳七心中一阵烦躁。 说到底,沈归是不是一直拿她当妹妹看的,居然还有了喜欢的人。 她从未听沈归说过。 莳七心烦意乱的将调色盘中才调好的颜色搅乱,胡乱的画在画布上,她左思右想,难道那串项链是沈攸送给他的? 可是任由她左思右想,记忆中沈攸倒是送过他一个围巾和一双鞋子,怎么也没有什么项链! 难道沈归真的有了喜欢的人?而且他一直拿她当妹妹? 第二百八十九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十九) 整个暑假,莳七都窝在自己的房间画画,纪明舒因为接到了美国某个国际钢琴交流会的邀请,基本上整个暑假都不在家,纪子萧自然也是半步不离的跟着去了,随行的还有纪母。 所以一整个暑假,莳七都过得十分悠闲。 也是托沈攸前世的绘画功底和天赋,短短两个月,教她绘画的老师便已经笑盈盈的向她抛出橄榄枝,问她愿不愿意三年后去中央美院就读。 说起来,纪母也是舍得。 教莳七的这位绘画老师,曾经是中央美院的教授,不过现在退休了,本不愿来教她的。 于是纪子萧便使坏,拿出自己两年前的一幅画交给纪母,让她去给老教授看,就说是沈攸自学的。 老教授一听小姑娘自学成这个水平,心中很高兴,答应先来看看。 纪子萧本就是为了给莳七难堪的。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老教授竟然没有点破沈攸拿了别人的画作充好的事,反倒是让莳七白白得了个好老师。 其实那老教授眼睛特别毒,教了莳七一节课,让莳七画了个随堂的静物,他一眼就看出了之前毛遂自荐的那幅画不是出自这小姑娘之手,但是奈何眼前的这位小姑娘天赋极高,对色彩和光影的运用很有自己的想法,他爱才,便没有戳穿。 老教授想让莳七三年后考取中央美院,可莳七多多少少有些犹豫,只好回答老教授,她想要考虑一下。 老教授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点头道:“你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如果能走美术这条路,以后一定会在美术界大放异彩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莳七便开学了。 一中高一年级的军训安排在了八月底,为期两周,而已经升入高三的沈归和纪明舒也于八月中旬提前开学了。 沈归不明白什么情况,总觉得这两个月鲜少见到莳七,她似乎对自己有些冷淡了。 “攸攸。”沈归倚靠在一颗树下,双手抱于胸前,对正在休息的莳七喊了一声。 莳七周围的女生看见沈归,立刻发出一阵小声地议论:“好帅啊!” “一中两大男神之一呢!能不帅吗?” 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吸收的自然也是全市各个学校的尖子,有不认识沈归的很正常。 “他是沈攸的男朋友吗?”一个从别的学校考进来的女生小声道。 谷晶晶听到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呀,他是攸攸的哥哥啦。”虽然是个妹控狂魔。 也就是沈攸没有去初中同学聚会,所以不知道。 当初百般欺负沈攸的周雨阳等人,在中考一结束那天,就被人堵在校外狠狠揍了一顿。 他们全班同学对此都缄默不语,虽然沈攸人缘一般般,但是不喜欢周雨阳的人就更多了。 不少人都猜测是沈归找人干的,毕竟沈归看上去就痞帅痞帅的,还能和学校周围的小混混称兄道弟,打起架来也是跟个厉的主儿。 说是他找人打的周雨阳,谁都不怀疑。 这么一说,周围一些女生顿时两眼放光。 倒不一定真的会去追,只是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会有一个朝思暮想的男神,这仿佛是在数不清的书山题海中,透进来的一抹鲜亮的色彩,一个慰藉,一个寄托。 谷晶晶笑眯眯的说:“我跟你们说,沈归学长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干得了群架,当得了学霸,粉上绝对不会后悔的呦,亲!” 刚走没几步的莳七,差点左脚绊右脚,一阵黑线。 谷晶晶怎么好像淘宝卖家,卖力的在推销沈归? “最近怎么不找我了?”沈归一见面就来了个摸头杀。 那边暗戳戳观察的女生们一阵激动,摸头杀什么的最有爱了! 莳七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他的脖子,那里确实戴了一串项链,从前还真是未曾见他戴过。 “哥哥也没来找我呀!” 她说的理直气壮,沈归有些无奈,他这两个月确实鲜少找她,不过他也是太忙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来找你。”沈归道。 莳七心中轻哼一声:“晚上我们有活动,吃饭时间比你们早。” 言罢,她转身就要走。 沈归有些莫名其妙,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怎么了?” 莳七似是而非的丢下一句:“项链挺好看的。”然后便甩开他的手离开了。 沈归目送着她的背影,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胸口的项链,那是一枚一元硬币,被穿了个孔挂在脖子上。 他被莳七的态度弄得懵了,一头雾水。 上课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就在老师再一次点沈归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迟钝如梁翰,也看出了沈归有心事。 梁翰戳了戳坐在前面的唐修远,小声道:“鬼子有心事。” 唐修远推了推眼镜,低头唰唰唰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梁翰。 梁翰接过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通常这种情况,肯定是因为他妹妹,但是我看他发呆的样子,又和以前不一样。” 梁翰咂了咂舌,恨不得将纸条一巴掌呼到唐修远的后脑勺,有什么不一样,倒是说出来啊!断在这里叫他抓耳挠腮的! 他用笔狠狠的戳了戳唐修远的脊梁骨,唐修远立刻缩了一下。 唐修远叹了口气,梁翰就是迟钝,他都说的那么明显了。 想到这里,他只得又写了张纸条。 “鬼子恋爱了呗,要不就是单相思,人家不喜欢他,要不就是人家有男朋友了,他不知道该不该下手,我看大概率是后者。” 梁翰看了纸条,猛地掉头看向沈归,眼底透着几分怜悯和生无可恋。 连沈归这种男神级别的人都有这种困扰,那他岂不是注孤生了? 沈归被梁翰的目光看的莫名其妙的,本想好心提醒他,没想到已经迟了。 果然,那个虽然重度近视可眼光依然毒辣的英语老太太点了梁翰的名字,让他解释一下第十八题为什么选c不选a。 下课了,梁翰一脚踹在沈归的桌子上,抱怨道:“都怪你!” “怪我干什么?”沈归也是很无语了,“你自己盯着我看的。” 唐修远轻咳了一声:“鬼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沈归薄唇紧抿,修长的手指飞快的转着笔,半晌才道:“你们说,有个和你关系很好的女孩儿,突然对你很冷淡,还阴阳怪气的夸你的项链很好看,这是为什么?” 梁翰大喇喇的白了沈归一眼:“还能为什么,吃醋了呗!” “吃醋?”沈归蹙了蹙眉。 唐修远推了推下滑的眼睛,颔首道:“应该是以为你戴了别的女孩儿送的项链,吃醋了。” 梁翰啧啧叹了两声:“鬼子你不厚道啊,戴着一个小姑娘送的项链,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啧啧!” 真是渣的够可以的。 沈归更是莫名其妙了:“可是,这项链就是她送的啊!” 第二百九十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 梁翰一脸懵,饶是唐修远这个狗头军师,也想不明白了。 沈归嫌弃的看了他俩一眼:“半点忙帮不上。” “爸爸这个暴脾气!”气得梁翰一拍桌子,一把勒住沈归的脖子,没想到两个月没见,沈归灵活的不得了,一个不小心就让他反过来扣住了自己。 “鬼哥鬼哥,小弟错了。”梁翰连连告饶。 沈归死死的扣着他,轻笑道:“叫爸爸。” “疼疼疼……”梁翰疼得嗷嗷叫,唐修远看够了热闹,笑道:“算了,鬼子。” 沈归这才放开了梁翰,梁翰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一脸委屈,他这辈子估计是别想打赢鬼子了。 沈归坐回座位上,又恢复了心不在焉的样子。 唐修远推了推眼镜道:“鬼子,那女生该不会是来大姨妈了吧。” 沈归一怔,在脑海中数了数日子,不会啊,攸攸明明已经走了快两个星期了。 梁翰翻了个白眼:“要我说,直接去问,哪儿那么多事儿呢!” 直接去问吗?沈归心中有些犹豫。 他确信无疑自己早已对攸攸生出了不同于兄妹之情的其他情感,可是攸攸呢? 她会不会一直拿他当哥哥看? 因为一旦开口问了,他就必然要告诉他对她的感情,可是这对于攸攸来讲,会不会太过于惊悚? 如果她只是拿他当哥哥看待,那他这样贸然去问了,她一定会无所适从的。 甚至于,他们都没有办法回到从前。 一切都会变得很奇怪。 他怕失去这些,哪怕攸攸一直是拿他当哥哥看的,哪怕他只能是以哥哥的名义陪在她身边,维持现状至少不会让他失去攸攸。 高中的学习比初中要忙碌的多了。 一年就这样匆匆过去了,若说这一年有什么大事发生,那便是莳七做完了纪母安排的所有检查,纪母的运气真的很好,各项检查的结果显示,沈攸的肾非常符合换的条件。 于是,莳七在纪家的地位陡然又上升了一个台阶,这种情况让纪子萧如临大敌。 毕竟纪子萧和纪明舒都不知道纪母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们知道的话,估计看向莳七的目光早就成了怜悯了。 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些事,莳七画的两幅画在国内获了奖,势头几乎快赶超纪子萧了。 不过纪子萧毕竟比莳七多学了十几年,在高一下学期,纪母出资,帮纪子萧举办了一个个人画展,这个画展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一是因为纪子萧的年纪,二是广告打得好。 总之,纪子萧已经被纪母一手捧入了神坛,成了国内知名的天才文艺少女。 纪子萧在微博上有了十几万的粉丝,毕竟纪子萧的颜值也是可以的,清纯可人,很快就被一帮粉丝奉为女神,人称丹青妹妹。 甚至有几档网络综艺找过纪母,想让纪子萧参加他们的节目。 不过被纪母拒绝了,纪母要纪子萧在美术界有所成就,就如同纪明舒在钢琴领域一样。 娱乐圈什么的,太过于低端。 像他们这样的豪门,根本不屑于去娱乐圈做戏子。 毕竟艺术是陶冶自己的,而非取悦大众的,上流社会只需要知道他们纪家有个钢琴天才和油画天才就够了。 足以证明他们纪家,不单单只有铜臭味。 高二分科的时候,纪子萧便选择了艺术,学的美术。 虽然教莳七的老教授非常期望莳七也能学美术,但是莳七还是选择了文科。 纪家有钱,但是骨子里还浸润着被真正上流社会鄙夷的低俗。 耳濡目染之下,纪家也开始看不上只会赚钱的人,这对他们来讲是一种侮辱,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纪明舒和纪子萧都被纪母往艺术领域培养的原因了。 倒不是说纪明舒以后就一定走钢琴这条路。 纪明舒还是要继承纪家的产业,钢琴,只是为他添砖加瓦,让纪家能够被真正的上流社会接纳的手段罢了。 莳七偏要做一个让纪家看不起、“满身铜臭味”的人。 她来,就是为了膈应纪家的。 莳七上了高二,纪明舒和沈归自然也从一中毕业了。 莳七猜想纪明舒应该是不想离开纪子萧,所以并没有同意纪父的出国留学的安排,而是填了国内排名第一的a大,报的是金融专业。 而沈归也考上了a大,专业则是计算机。 这倒是让莳七有些没想到,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沈自然了,仿佛是上回沈自然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莳七没有问沈归上大学的钱是哪里来的,包括他之前给她的那张卡。 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有些微妙,她不问,他不说。 纪子萧是不知道纪母讨好莳七的真正原因的。 所以,纪母对莳七越来越好,她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她怕的事情有很多。 毕竟沈攸是纪母的亲生女儿,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外来的,现在纪母对沈攸好,她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她舍不得纪家的财产,更舍不得纪明舒。 她本以为她在绘画上可以死死的压住沈攸的。 可是沈攸就像个变态一样,长得比她好看,学习成绩比她好,现在就连绘画,假以时日也要赶上她了。 纪子萧作为艺术生,每个星期一、三、五的下午都是可以不用去学校的,每天的晚自习更是可以不用去。 其他的艺术生是去机构学习,而纪子萧本身就有老师。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艺术生便陆陆续续离开了学校,文化生则是在楼上一脸艳羡的看着他们离开。 纪子萧低着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匆匆走进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里。 那里早有一个男人守着。 男人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流里流气的。 “我都安排好了,你可别关键时候掉链子。”纪子萧冷冷的道。 “开玩笑,玩女人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男人嗤笑一声,旋即又有些疑惑,“我听人说,她是你姐姐?” “哼,不过是条贪图我家财产的狗罢了,什么姐姐,搞笑!”纪子萧冷笑一声,精致的五官因讥讽而略有些扭曲,显得格外瘆人。 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烟,吞云吐雾,讥笑道:“你也是够狠的。” “怎么,我送个你看上的给你玩,还给你钱,这种好事上哪儿找去?” 第二百九十一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一) 纪子萧唇角噙着一丝讥讽,眼底尽是轻蔑。 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男人啧啧叹了两声:“想不到,一中校花,骨子里竟然这么狠,你说平日里把你当成女神的那些小子,要是知道你是这个样子,还能当你是女神么?” 纪子萧脸色微变,她目光凌厉的盯着男人:“我警告你,你既然收了我的钱,就给我好好办事。” 男人吊儿郎当的对着纪子萧的脸吐了口烟。 “我知道,我孔五在道上混,靠的就是信誉,只要你钱到位,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纪子萧抬手在面前挥了挥,脸上满是厌恶:“那就好。” 孔五呲着一口黄牙皱了皱眉:“不是说沈归是她哥吗?” 纪子萧瞧出了孔五忽然有些犹豫,忍不住嗤笑一声:“事后你多拍几张照片,最好能录段视频,到时候那些东西都在你手里,她敢和沈归讲?” 纪子萧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沈归都去a市上大学了,要回来也得国庆,半个月时间,你还摆平不了一个十几岁的丫头?” 孔五将嘴里叼着的烟蒂拿了下来扔在地上,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浓痰。 “行!正好沈归那小子我也看他不爽很久了,就当兄债妹还了!” 纪子萧眼底是遮不住的厌恶,她嫌恶的别过脸:“那就这么说定了,事情办成了,我再把尾款打给你。” 从小巷子出来,纪子萧便直奔学校大门口去了。 接她的司机等了也有好一会儿了,遂多嘴问了一句。 “嗯,老师拖堂了。”纪子萧心底满是莳七即将被玷污的兴奋,脸上一直扬着笑。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一直在笑,心底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 司机送纪子萧直接回了家,刚到家,纪子萧陡然想起了什么,又给孔五打了个电话。 “我说你这大小姐怎么回事,都告诉你我孔五靠谱了,一遍遍唠叨!”电话刚接通,孔五那不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纪子萧冷笑一声,也不和他废话。 “你事后拍的照片和视频,到时候给我一份。” 孔五一愣,然后笑道:“大小姐,一张照片一百,一段视频两千。” 纪子萧气得咬着牙低声道:“你现在给我玩坐地起价?还想不想要尾款了?” 孔五吊儿郎当的说:“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不想要照片和视频我也不强迫你,但要是我把事情办成了,你扣我尾款,别怪我到你学校闹去。” 纪子萧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她沉沉吸了口气。 “行,我不跟你计较这个,完事了给我拍二十张照片,一段你上她的视频,除了尾款,我再给你五千,你给我好好办事。” 孔五没想到一下子又到手了五千,顿时喜笑颜开。 “得了您嘞,等着瞧好吧。” 纪子萧冷声道:“不过我跟你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再给我玩坐地起价,被怪我找人办你。” 孔五连忙道:“行行行,大小姐放心。” 他手里捏着一张沈攸的照片,目光贪婪,忍不住狠狠骂了声:“操!长得真漂亮!老子这次可有福了!” 挂了电话,纪子萧沉沉吐出一口气。 她找到孔五,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孔五在混混里面最猥琐,满口黄牙,还总喜欢随地吐痰,身上总有一股子馊味。 孔五和其他混混比,简直不知道low了多少个档次。 其次,就是孔五人品差,被沈归带人揍过一顿,两人有过节。 晚自习已经开始十分钟了,谷晶晶看一旁的莳七还是闭着眼,也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根本就是睡着了。 她眼看着班主任站在窗口朝教室里面看,心里有些着急。 连忙捅了捅莳七的胳膊,压低了声音小声:“沈攸,班主任在窗口呢!” 莳七这才缓缓睁开双眼,面无表情。 好个纪子萧,她还以为她最多就是给她使些小绊子,没想到她这回胆子竟然这么大! 她晚上吃饭的时候,陪谷晶晶去校门口拿外卖,却看到纪家的车停在门口,停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就多留了个心眼,上前和司机说了几句话。 司机说纪子萧还没有出来,可纪子萧他们班放学的时候,莳七明明看见纪子萧直奔学校大门口去了。 和谷晶晶回到班级,她就立刻动用意念查看纪子萧在哪里。 果然,纪子萧在一个阴暗的小巷子里,面前站着一个小混混。 那小混混流里流气的,估计说他是小混混,小混混都觉得侮辱了他们。 纪子萧那样的大小姐,怎么会和小混混攀谈。 等了片刻,她就看到小混混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照片,上头的人赫然就是她自己! 莳七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小混混,自己的照片,这几个线索一串起来,她大抵猜到了纪子萧怕有是要玩阴的。 想到这里,莳七唰的一声把书包从书桌里抽了出来,随手把桌上的课本扫尽书包里。 谷晶晶愣住了:“你干嘛?” 莳七将书包往肩上一背:“有事。” 站在窗口的班主任也一脸懵,莳七直奔他面前道:“老师,我身体不舒服,想要请假回家。” 班主任愣了愣,不过看在她的成绩一直很好的份上,倒也没怀疑:“要不要我打电话让你家里人来接你?” “不用了,他们都忙,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莳七从学校出来,就直奔那个小巷子去了。 孔五当然是不可能还在那里的。 她也很清楚,她只是去找另一个人罢了。 凭着记忆找到了巷尾深处的一座房子,伸手拍了拍门。 里头传来一个人不满的声音:“谁啊?” 莳七也没有说话,只是敲门,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一个十七八岁、染着黄头发的男生站在门口,光着上身。 他看到莳七的时候,愣了好一会儿,半晌才怔怔道:“攸……攸攸?” 莳七一声不吭的走进了门。 男孩儿挠了挠头,连忙把自己嘴里叼着的烟扔了,然后飞快跑进屋套了件t恤。 “攸攸,你怎么来了?” 莳七笑了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第二百九十二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二) 许皓是在一家地下小赌场找到的孔五。 那时孔五正赤头白脸赌着钱,旁边的人不停地催着他开牌,孔五骂骂咧咧瞪了旁边人一眼:“滚你妈的!别坏了老子的运气!” 就在此时,一只手拍了拍孔五的肩膀。 孔五气得猛地掉过头骂道:“哪个狗娘养的!” 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冷冷道:“你说谁?” 孔五原本嚣张的气焰登时就灭了,他谄媚的笑着:“皓哥!我说别人呢!” 许皓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也不说话。 孔五心底犯怵,浑身上下翻着,好不容易才从屁股口袋翻出一支烟,抢过一旁人手中的打火机就要给许皓点烟。 “皓哥,您抽烟。” 许皓面无表情的拍开他的手,孔五心底又是抖了三抖,拿着烟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就在此时,身后赌桌上的人不满的嚷嚷道:“还赌不赌了?不赌滚一边去!” “出来聊聊。”许皓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明明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可那张娃娃脸却莫名让孔五打了个寒战。 许皓身后跟着的五大三粗的男人立刻瞪了孔五一眼,孔五双腿一软,忙不迭的跟着许皓走了出来。 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许皓身后跟着的几个壮汉立刻就把孔五围在角落里。 “皓……皓哥……您找我有什么事啊?”孔五颤抖着声音问道。 许皓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对着不远处的那辆黑色的车点了点头,紧接着,孔五就看到车门缓缓打开了。 车上下来一个身穿一中校服的女生,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精致的五官若是放在平日里,孔五一定上去调戏。 可他现在双腿抖得厉害,恨不得下一秒就昏过去才好。 只因那女生,赫然就是那天纪子萧给他那张照片上的女生。 一旁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死死的盯着他,孔五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现在一看见莳七,立刻吓得魂都飞了。 莳七刚走到许皓身边,就听到孔五扯着嗓子喊:“跟我没关系啊!都是纪子萧那个贱女人让我干的!” 许皓给那几个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立刻会意,狠狠一拳捣在孔五的肚子上。 “你他妈闭嘴!” 孔五给那壮汉一拳揍在了胃上,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一般,还没消化的东西直直往上涌。 莳七目光冷淡的看着孔五:“纪子萧交代你做了什么?” 许皓的目光如刀子一般飞在孔五身上:“老实交代,不然废你一条腿。” 孔五本就被吓了个半死,现在又被许皓的话吓得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瞬间就如同倒豆子一般,将纪子萧交代他办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许皓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仿佛能滴出水来。 莳七倒是轻笑一声:“亏她想得出来。” 直至孔五说完,许皓一脚上去,狠狠的踹在孔五的胸口,立刻将孔五踹的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她还让我拍了照片和视频给她!我本来没同意,她就威胁我说不拍就找人揍我!皓哥你是知道的,她有钱请得起人,我人缘儿不好,真要找人揍我,哪有人会帮我啊!” 孔五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受害者了。 莳七缓缓蹲下身,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别怕,我不打你。” 孔五连忙道:“谢谢攸姐!” “不打你是不打你,不过,这事没那么容易就完了。” 从阴暗的巷口出来,莳七才对着许皓笑道:“今天还要多谢皓哥了,要不是皓哥,恐怕那孔五还没那么容易就答应。” 许皓也笑了笑:“没事,举手之劳,你哥去a市了,以后肯定要我护着你。” “那行,过两天我请皓哥吃顿饭吧,就当好好谢谢皓哥了。”莳七唇角扬起一丝璀璨的笑意,许皓登时看的怔住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他连忙道:“我请你吧,我也好久没和你一起吃过饭了。” 莳七微微一笑道:“那怎么行,说到底我还得好好谢谢你。” 许皓看她一定要请自己吃饭,便没再说坚持。 莳七看了看手机:“留个电话吧,到时候我联系你。” 许皓心中登时涌上一阵欣喜:“行。” 她和许皓互留了电话号码之后,莳七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许皓连忙道:“我开车送你,大晚上的,你个小姑娘也不安全。” 莳七忍不住笑道:“打车而已,怎么会不安全。” 许皓皱了皱眉:“那不行,不送你到家,我不放心,再说了,你看刚才不是就有人买通了孔五要侮辱你吗?我还是送你回去才放心。” 许皓一再坚持要亲自开车送莳七回家,莳七只好答应了。 她其实也有好久没和许皓见面了,所以许皓也不知道莳七的身世早就变了。 他看莳七报给他的地址是h市的富人区,就忍不住问了句,莳七也不瞒他,便将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许皓忍不住咂舌叹了两声。 其实许皓是沈归的小学同学,两人小学时候好的不得了,自然就对莳七也很是照顾。 只是许皓念完初中就不念了,而沈归还是认认真真念完了高中。 圈子不同,两人渐渐就不怎么来往了。 但是沈归和许皓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说起来,许皓的年龄比沈归还要大上一岁,但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时常被人当着无害的小娃娃,所以许皓特别狠。 许皓送莳七到了家门口,便驱车离开了。 纪子萧站在阳台上看到了莳七是从一辆陌生的车上下来的,忍不住嗤笑一声。 莳七进了家门,就看到纪子萧缓缓从楼梯上下来。 “刚刚谁送你回来的?”纪子萧脸上满是嘲弄。 莳七不冷不淡的扫了她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纪子萧被她一句话堵在了心口,她讥讽道:“奔驰呢,你该不会是榜上大款了吧?” 莳七抬眸凝着她,目光如炬,纪子萧被她的眼神盯得毛毛的。 半晌才听莳七嗤笑一声:“你以为谁都是你呢?” 这话如针一般死死的扎进了纪子萧的心口,她穿越前就是因为傍大款,被正房当街扒光了衣服狠狠揍了一顿。 现在乍一听到这话,一瞬间所有的怨气都迁怒在莳七的身上了。 “你得意不了多久了。” 莳七淡淡道:“是吗?随时恭候。” 第二百九十三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三) 随着最后一节课的铃声响起,学生们如浪潮般涌出教室。 莳七坐在座位上,等人都走了再走。 当教室里只剩下几个人的时候,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出教室门就看见站在走廊上的纪子萧。 莳七佯装没看到她,目不斜视准备离开。 纪子萧却笑盈盈的迎上前:“吃饭去?” 莳七没有理她,径直往前走,纪子萧懒懒的靠在墙上,轻笑一声:“有件关于沈归的事情想告诉你。” 只要提及沈归,她知道沈攸一定会上心的。 “什么事?”莳七微微驻足。 纪子萧笑了笑:“边吃边说吧。” 两人出了校门,纪子萧问莳七要吃些什么,莳七只是淡淡道:“肯德基就行。” 纪子萧一听她这个回答,脸上顿时露出一丝鄙夷。 果然是贫民窟出来的,哪怕在富人区呆上一年之久,骨子里也就只能和这些垃圾食品为伍。 正值饭点,肯德基里几乎是满座了,纪子萧便主张让莳七先去占个位置,自己便去点餐了。 莳七看着纪子萧前去点餐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 纪子萧端着托盘,不动声色的往莳七的方向瞥了一眼,见她只是低头玩着手机,并没有注意自己,于是偷偷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飞快的扔进了其中的一杯可乐里面。 那白色的药丸易溶于水,刚被扔进可乐里,瞬间便融化了。 纪子萧唇角扬起一丝得意的微笑,沈攸这个贱人,过了今晚,还不任她揉捏? 沈攸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和她争! 纪家的家产,只能是她和纪明舒的!沈攸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根本不配! 纪子萧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你赶紧的,在学校肯德基门口等着。” 刚挂上电话,她就看到莳七朝这里看,纪子萧连忙端着托盘走了过去,笑道:“我还在找你呢。” 言罢,她便将托盘里那个放了药丸的可乐递给莳七。 “到底什么事?”莳七不冷不淡的问她。 纪子萧强忍下心底的不爽,笑眯眯道:“你先吃点吧,一会儿不是还要回去上晚自习吗?” 莳七嗤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好心。” 纪子萧仍旧维持着面上的笑意:“我也想和你好好相处呀,之前针对你,只是因为你太优秀了,而且又是妈妈的亲生女儿,我怕……你应该能理解吧。” “不能。”莳七毫不客气的回答。 纪子萧脸上的笑意就如同破碎的面具一般,裂开了。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道,强撑着微笑:“算了不说这个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我敬你一杯吧。” 说着,她端起自己的那杯可乐敬向莳七。 莳七挑了挑眉轻笑道:“你要是真想向我道歉,就帮我去买个红豆派吧。” 纪子萧眼底飞快划过一丝恼怒,片刻才笑了笑:“行,不就是红豆派吗。”说着,她的手指佯装不经意的在自己涂着圣罗兰12号唇釉的唇上抹了一下,拇指上染了半抹淡淡的红绯色后,悄悄印在了杯壁上。 她起身刚准备走,没想到就被莳七拉住了衣袖。 “开玩笑的。”莳七笑道。 纪子萧脸上的笑意像裂开了一般,她坐下后又端起可乐对着莳七:“那咱们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我敬你。” 纪子萧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可乐,莳七也端起可乐,笑道:“行。”说着,她也爽快的喝了大半杯的可乐。 纪子萧眼睁睁的看着莳七喝了那杯被她加了料的可乐,顿时长舒一口气。 莳七放开只剩了小半杯的可乐杯子:“你说有关我哥哥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纪子萧眉目间漾起一丝诡秘的笑意:“具体我也说不太清,我带你去见个人,你亲自问他会比较好,他就在外面。” “关于什么的?” “你哥的身世。”纪子萧故作神秘道。 莳七微微颔首:“那走吧。” 纪子萧假惺惺的问道:“你不吃点吗?” “不了。” 两人出了肯德基,纪子萧环顾了一下四周,便看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银色的大众。 “他就在那里,你亲自去问他吧。” 莳七微微颔首,就在准备朝那辆银色大众走去的时候,忽然身形一晃,险些就要栽倒在地,纪子萧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我扶着你吧。”纪子萧眼底是藏不住的得意。 言罢,不由分说的就驾着莳七朝那辆银色大众走去。 她强制的按着浑身无力的莳七坐上车,上了车,她便笑眯眯的对孔五道:“你给我这药效果挺快啊,我还以为要等一会儿呢。” 莳七无力的睁开眼看着她:“你干什么?” 纪子萧得意的挑着眉道:“什么干什么?当然是请你去好好玩玩了!” 莳七整个人瘫在座位上,虚弱的指着纪子萧:“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纪子萧猛地一巴掌拍开莳七指着她的手,居高临下的睥晲着莳七:“能让你一会儿欲死欲仙的好东西。” “你!你疯了!”莳七强撑着疲软的身体就要去打纪子萧。 纪子萧又是狠狠的将她推在座椅上,眼底满是狠意:“你觊觎我的东西,我当然要好好报答你!” 她的手毫不留情的捏着莳七的下巴:“我警告过你的,是你自己不听劝,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可怨不得我!” “你……要干什么?”莳七没有半点力气反抗,无力道。 纪子萧得意一笑,眼底俱是轻蔑,看向莳七的目光仿佛再看一只臭虫,旋即,她又目光怜悯的盯着莳七,居高临下的帮莳七整理了一下衣领,声音轻柔的开了口。 “一会儿呢,孔五会带你去好好玩玩,你也别怕,虽然你现在可能不太情愿,但是等一会儿药效真的上来了,你估计还会求着孔五让他玩你呢!”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莳七的脸,笑得温柔:“除了玩你,孔五还会帮你拍点有意思的东西。” “有意思……的东西?”莳七目光有些迷离。 纪子萧得意道:“是啊,就是你的裸赵什么的,只有这些东西在我手上,我才能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跟我抢。”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四) “抢什么……”莳七喃喃的问。 纪子萧神色间有些不耐烦,上前恶狠狠的薅住了莳七的头发:“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少在这里和我装蒜!纪家的财产,还有纪家所有的宠爱!” 她忽然松开手,莳七的头猛地砸在车窗上。 纪子萧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先给我送到学校门口,然后你带着她该去哪儿去哪儿。”说着,她抬头打量了一下车里,轻蔑道:“租车也能租个这么差劲的车。” 孔五没有说话。 纪子萧察觉到了孔五的反常,遂道:“你今天怎么话那么少?” 孔五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你晕吗?”忽然,纪子萧听到莳七笑盈盈的声音。 她猛地掉过头,可就在掉头的瞬间,她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双手使不上半点力气。 “你!”她眼神震惊的瞪着莳七。 莳七笑盈盈的坐直了身体,半点也没有中招的感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道理,你应该能明白吧。” 纪子萧眼前一黑,险些就要晕过去。 她恶狠狠的瞪着莳七:“你个贱人!” 身子越来越软,越来越使不上劲,就连咒骂,都显得那么无力。 莳七嫣然一笑:“我猜你现在一定很好奇吧,明明我也喝了那杯可乐,明明你都没有离开桌子,对么?” 纪子萧喘着粗气,软软的瘫在座椅上。 莳七笑着道:“哎呀,我今天心情好,就告诉你好了。” “你的药是从孔五那里拿的嘛,孔五给你的究竟是不是说好的药呢?”她脸上的笑意显得格外的明媚,可看在纪子萧眼里,却不及眼底,“刚刚你要去买红豆派,我拉了你一下,你还记得吗?” 话及至此,莳七便不再开口了,只是笑盈盈的看着纪子萧,眼底有些期盼。 纪子萧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刚才的场景。 沈攸让她去买红豆派,因为做贼心虚,所以她还特意用唇釉在自己那杯可乐的杯壁上留了记号。 可她压根就没有离开桌子,因为沈攸拉住了她的胳膊。 等等!沈攸拉住了她的胳膊!当时沈攸的手……恰好从她那杯可乐上经过! 纪子萧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目光阴毒的死盯着莳七:“你卑鄙!” 莳七忍不住笑出了声:“好吧,如果你硬要说我卑鄙的话,我就承认好了,所以,接下来,我就更卑鄙一点好了。” 纪子萧瞪大了双眼,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你……要干什么?” 莳七抿唇笑了笑:“看看,你真是没有半点创意,问个问题还学我。” 她抬手轻抚着纪子萧的脸颊,轻声道:“你看你苦心安排了这么多,如果不用,那不都浪费了吗?所以,我也只好借花献佛了。”说着,她抬眸望着孔五,淡淡道:“开车把我送回学校,接下来,她怎么安排你的,你就怎么做。” 孔五连忙答应:“是,攸姐。” 纪子萧尖声叫道:“不!你不能这么对我!” 莳七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怎么,你可以这么对我,我就不能这么对你了?” 纪子萧想要挣扎,可是浑身绵软无力,她这才彻底慌了,连忙哀求莳七:“攸攸,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莳七轻笑一声,眼底俱是轻蔑:“现在才后悔,不觉得太晚了点?” 纪子萧见她不肯,骤然又换了张嘴脸,纵然无力,也还是撑着仅存的半点力气打算收买孔五。 莳七嫌吵,随手拿起孔五放在副驾驶上的外套将纪子萧的嘴堵了起来。 纪子萧说不出话,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梨花带雨的,希望以此打动孔五。 莳七抱怨道:“孔五,你给的这药,药效来的太慢了,我刚刚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 孔五一阵无言,不耐烦?他看她刚刚演的挺上瘾的,心底虽然这样吐槽,不过面上却半点不敢表露出来,连忙陪笑道:“是是是,对不住啊攸姐,是这女人说要易溶于水的,那些药效快的,基本上都是那种闻的……” 莳七从车上下来,目送着孔五的车开走,正好看见纪家日常接纪子萧上下学的车。 她面上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司机将车窗降了下来,莳七甜甜地笑着道:“马叔叔,你在等萧萧吗?” 司机点了点头,笑了笑:“是啊,她今天好像挺迟的。”相比于纪子萧,他更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真正纪家大小姐,没有半点架子。 莳七莞尔一笑:“马叔叔,萧萧今天好像被留下来补习数学了,一时半会应该走不开。” “怎么会被留下来了?”司机知道纪子萧的成绩不好,但这样的情况以前没有出现过,所以便又问了一句。 莳七笑道:“好像是上次的小测验考的不太好吧,听她的数学老师讲,就算是要考中央美院,也是需要文化分的,所以就把她留了下来。” 司机点了点头:“老师还挺负责任的。” 莳七盈盈的笑着:“是啊,不过这事要是被妈妈知道的,萧萧说不定就要被骂了,马叔叔,你要不别回去了,开车去转转吧。”说着,莳七塞给了他一张卡,笑道:“去吃个饭吧,我请叔叔。” 司机受宠若惊的连连拒绝:“这哪行啊!” 莳七强硬的将卡塞给他,微笑着:“说实话,自打我回了纪家,叔叔对我特别照顾,以前好几次明舒哥哥不准叔叔等我,叔叔都没有听他的,所以我还要谢谢叔叔呢。” 司机还是不肯接受。 莳七又道:“马叔叔经常接送我们上下学,连陪乐乐的时间都很少吧,叔叔今晚就带乐乐出去吃个饭吧,晚上十点下晚自习,叔叔再来接我们好了。”乐乐是司机年仅五岁的儿子。 一听乐乐,司机有些心动,犹豫片刻才道:“那好吧,真是太谢谢了。” 莳七笑道:“不客气啦。” 司机开着纪家的车离开了,莳七唇角不由扬起一丝诡秘的笑。 跟她斗!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纪子萧,莳七轻笑一声,心情大好的回了学校。 第二百九十五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五) 九点半的时候,莳七翘掉了晚自习。 她去了孔五发给她的地址,敲了敲门,门很快就开了。 孔五裸着上半身,一看是莳七,连忙点头哈腰:“攸姐您来啦。” 莳七微微颔首,径直走进屋内,空气里弥漫着请欲的气味,莳七忍不住遮了遮鼻子。 纪子萧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床上,身上不着片缕,青一块紫一块,大抵集中在胸口和大腿上。 孔五连忙谄媚道:“都按照攸姐您的吩咐,办好啦。” 莳七不冷不淡的斜了他一眼:“我的吩咐?” 孔五一抖,忙道:“不不不,是这个贱女人的的吩咐。”说着,他递给莳七一个u盘,小心翼翼道:“攸姐,您要的东西都在盘里了。” “嗯,把她给我薅起来。”莳七本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可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竟是无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 纪子萧绝望的眸子里终于有了点生机,她恶狠狠的盯着莳七,咬牙切齿的咒骂道:“贱人!你会后悔的!我要杀了你!” 莳七笑盈盈的摇了摇手中的u盘:“乖一点,否则这些东西,我可不保证流传到哪里。” 纪子萧的脸霎时间惨白一片。 莳七看了眼手机,冷冷道:“现在九点四十,给你十分钟时间收拾一下。” 纪子萧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莳七手中的u盘,就在莳七转身的一瞬间,她如一只恶狗一般扑了上去,准备抢夺莳七手中的u盘。 莳七的余光瞥见一道身影,猛地一脚踹了过去。 纪子萧被她踹出去老远,趴在地上像一只死狗。 她神情癫狂,声嘶力竭的嘶喊着:“贱人……” 莳七大步上前,蹲下死死的钳住她的下巴,神色凌厉:“你给我听清楚了,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你先算计我,你现在根本不会被孔五歼污,不要把自己搞的跟个受害者一样!我警告你,这件事你要是敢和纪家透露半分,这些照片和视频,我一定会公之于众!” “你知道的,纪家好不容易才被h市的上流社会承认,无论是谁,都不会允许纪家有任何污点!” “这些东西一旦公布出来,被放弃的人,只会是你,到时候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就都没了,你自己想清楚!” 言罢,她猛地松开手,纪子萧瞬间栽倒在地,神色恍惚。 莳七冷淡的扫了她一眼:“你已经耽误了五分钟,现在给我快点!” 回到纪家,纪母神色疲惫的坐在沙发上。 见到两人回来,纪母笑了笑:“萧萧今天怎么那么迟?” 一直耷拉着脑袋的纪子萧,在听到纪母的声音时,立刻扑到纪母怀里,嚎啕大哭。 莳七则是站在那里,唇角扬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纪母有些诧异:“萧萧怎么了?” 莳七笑盈盈的将她之前和司机说的理由,又说了一遍,纪母听了,十分不满老师的做饭,连忙安慰纪子萧:“哪有这种老师,中央美院算什么,我们萧萧以后是要去加州艺术学院的。” 纪子萧不敢和纪母说出真相,只能不停的哭。 莳七微微一笑道:“妈妈,我先上去了。” 自打那日之后,纪子萧就安分了很多,看到莳七,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冷嘲热讽了,虽然也不太和莳七说话,但是看向莳七的眼神中明显掺杂了几分惧意。 这就是莳七要的效果。 纪母近来的身体情况不太好,经常发热感冒,脱发也比较明显。 莳七明白,这是复发的前兆。 纪母当然也很清楚,故而这些日子对莳七更是关怀备至,莳七也是佯装被她感动了,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只不过两人心底各怀鬼胎。 纪母有时候甚至已经直白的表示自己如果能换肾就好了。 一月初的时候,沈归就放寒假了。 莳七特意跑去机场接他,她等了许久,终于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脸上顿时漾起笑意,正要喊他,却看见他身旁还跟着一个长发的女生,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彻底熄灭了莳七的欣喜。 她抿了抿唇,淡淡对沈归招了招手:“哥哥。” 沈归看见了她,眼底满是惊喜,他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在莳七没有反应过来之际,隔着矮矮的栏杆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他低头,将脸埋在莳七的脖颈间笑道:“攸攸,我好想你。” 莳七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方才那股子不悦顿时一扫而空了,她也缓缓环上他的腰,小声道:“我也很想哥哥。” 就在此时,之前和沈归一起出来的那个女生,笑眯眯的说:“这位就是妹妹吧。” 莳七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是你妹妹,嫑脸。 沈归转过身,但还是用手揽着莳七的肩膀:“这是我妹妹沈攸,这是我同学郑若。” 莳七挑了挑眉,同学而已,连朋友都不是。 “郑若也是h市人。”沈归淡淡道。 莳七微微颔首,笑道:“郑姐姐好。” 郑若长得很有特点,不算特别漂亮,但是属于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 “妹妹长得真漂亮啊。”郑若笑道,“看哥哥就能猜到妹妹肯定很漂亮呢。” 郑若不知道莳七和沈归不是亲生兄妹,所以字里行间都是在夸赞莳七,试图从莳七这条线拿下沈归。 可是莳七根本不买她的账,四两拨千斤的化开了。 就连机场打车,郑若本想和他们一起的,可是莳七愣是装傻充愣,佯装不知道她的意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归,看着莳七这个样子,不由挑了挑眉,他怎么觉得,她就像只炸了毛的猫咪,分毫不让的捍卫着自己的领地一样。 不过转念一想,她可能也只是拿他当哥哥罢了。 沈归抿了抿薄唇,没有说话。 两人坐上出租车,莳七明显察觉到沈归情绪的低落,她心中暗道,沈归不会真的对那个郑若有什么意思吧。 所以她把人给推了出去,沈归不高兴了?但是碍于她,就没有开口? 两人各怀心思的无言了近一刻钟,就在沈归张了张嘴,准备开口的时候,莳七的手响了。 是许皓。 莳七接通了电话:“喂,皓哥。” 许皓笑了笑:“你最近有没有空啊,想请你吃个饭。” 手机虽然没有开免提,但出租车空间封闭,沈归还是听到了许皓的话,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六) 因为之前在纪子萧那件事上,许皓帮了莳七大忙了,所以莳七对许皓的态度还是感谢居多。 她笑道:“这哪行啊,之前皓哥帮了我大忙了,说请你吃饭,结果还是皓哥请的我,要不这次我请你吧。” 沈归的脸色已经愈发的阴沉了,眼底像是结了层冰霜。 许皓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和女孩子吃饭,怎么能让女孩子破费呢。” 莳七正色道:“这不是男女的问题,这是原则。” 许皓饶有兴致的道:“哦?原则?” “是,皓哥帮了我,所以我必须要谢谢皓哥,这就是原则。”莳七笑着道,“我哥哥回来了,你俩也好长时间没见了吧,正好一起吃个饭。” 沈归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许。 许皓一怔,片刻才道:“那行,你定个时间,我随时有空。” 挂了电话,莳七这才注意到沈归神色冰冷,像是谁招惹了他一样。 她以为他是不希望她和许皓那种混社会的来往,所以解释道:“皓哥之前帮了我一个忙。” “什么忙?”沈归的声音还是如霜一般冷意十足。 莳七抬眸看了眼司机,片刻才道:“回去说。” 沈归这次没有瞒她,直接报了一个地址,是市中心的一所高档公寓。 天气很冷了,天空飘飘摇摇的下着小雪,莳七站在门口,看着夜空中飘下的雪花,忍不住伸手去接。 沈归付完车费,一手托着行李箱,看见莳七伸手去接空中的雪花,他心中霎时间一阵柔软,眸底溢出一丝温柔,含笑将莳七的手握在掌心。 “上去坐会儿吧。” 莳七微微颔首,跟着沈归上了楼。 进了屋,莳七环顾了一下四周,公寓装修的是工业风,很符合一个单身男人居住的风格。 没有灰尘,说明有人经常打扫。 鞋柜里的拖鞋是满的,厨房没有生活过的痕迹,说明这里应该只有沈归一人居住。 沈归将东西放下后便去洗了个澡,出来后一面用毛巾擦着头发,一面问莳七:“饿了吗?定点东西吃吧。” 莳七将电视关了,回眸看他:“随便。” 沈归拿起手机定了个外卖,然后坐在莳七身边:“帮了你什么忙?” 莳七接过他手中的毛巾,替他擦头发,然后将纪子萧设计她的经过说了一遍。 说到她将纪子萧的招数原封不动的还给纪子萧的时候,莳七有些心虚。 毕竟沈攸在沈归心里一直都是很乖的,现在突然这样,他不会心生反感吧,可是她又不能不说,毕竟这种事,他只需要问问许皓就知道了。 沈归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良久都没有说话。 莳七心中忐忑的厉害,垂下双眸不敢去看他的神色。 沈归冷笑一声:“这都便宜她了!”说着,他抬手摸了摸莳七的头发,柔声道:“是哥哥没保护好你。” 莳七心中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 “哥哥,这件事我已经报复回去了,哥哥就不要管了好吗?”莳七上前一把抱住沈归,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蹭了蹭。 沈归最受不了她这样子撒娇了,只好道:“下次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虽然他在a市上学,可还是能插手h市的事情的。 他可不想她一遇到问题就去找许皓!许皓那家伙很明显对她还贼心不死! 沈归虽然放假了,可是莳七还没有放假,直到一月底考完试,莳七才有空。 一放假,她就打电话给许皓约他吃饭。 天冷了,莳七就想吃火锅,但是她想着许皓每次请她吃饭,都是那种人均不下五百的地方,总感觉她回请许皓,却只吃人均两百左右的火锅感觉不太好。 沈归知道了莳七的顾虑之后,当机立断:“就吃火锅,攸攸想吃火锅就吃火锅。” 至于许皓想不想吃,谁要管他! 莳七抵不过沈归的“谗言”,最终决定吃火锅。 许皓接到莳七的电话,果然笑着表示自己有空。 他和沈归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两人一见面,顿时勾起小时候的回忆,插科打诨开了几句顽笑。 莳七也看出来沈归是真的很高兴,连着干了好几杯酒。 “皓哥忙,总担心打扰皓哥。”莳七笑道。 许皓用公筷夹了一只细心剥好的皮皮虾,放到莳七的碗里,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没事,只要你找我,我随时有空。” 沈归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吃饭期间,许皓对莳七关怀备至,看的沈归满心不爽。 他不爽许皓明目张胆的追她,他不爽自己明明有意见,却不能说出来,就怕攸攸只拿他当哥哥。 总之这顿饭,沈归吃的很憋闷。 许皓情商特别高,早就看出了沈归的沉闷,他联系了一下从前、以及沈攸说的他们俩并非亲兄妹,许皓心底早就猜出了沈归的心思。 只是事关沈攸,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沈攸让给沈归的。 所以,就算他看出了沈归的不愉,他还是笑眯眯的和莳七聊天。 莳七也看出了沈归兴致不高,但他其实总是这样,有点喜怒无常的,上一秒还微笑着,下一秒就沉闷了下来。 不过联系一下沈归妹控,所以她只以为沈归是不高兴自己才高二,许皓就追自己。 沈归喝醉了。 他醉了之后,整个人更显得冷漠与疏离,不让人碰,一言不发的紧抿着薄唇。 许皓开车送沈归和莳七去了沈归的公寓,莳七扶着沈归,笑着和许皓道别。 沈归烂醉如泥,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莳七身上。 莳七沉沉吐出一口气,抱怨道:“你这个醉鬼,不知道你在不高兴什么,我怎么可能和许皓在一起呢,真是的……” 她一面碎碎念,一面从沈归的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 刚进门,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沈归忽然猛地将莳七按在门上,呼吸急促,目光深沉的盯着她。 莳七有些怔忪的抬眸望着他。 他眼底迷蒙,满是醉意,就在莳七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忽然低眸,一口衔住了她的双唇。 他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她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 莳七无力的靠在门上,仰着脸承受着他的吻。 这样疯狂的沈归,莳七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揽在她纤腰上的大掌紧紧地收拢,迫使她紧贴着他,让她逃无可逃。 莳七被他吻得七荤八素,神思恍惚之际,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攸攸,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七) 莳七迷蒙之际,瞥见沈归深邃的眸底清明不再,氤氲着浓郁的欲色。 窗外飘飘摇摇的下着雪,屋内暖意十足。 他的大掌在她的身上游走,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的酒气,还未吸入鼻尖,便已是醉了三分。 他冰凉的手钻进她的衣摆,轻轻**着她的身体。 那股冰凉的寒意顿时让莳七清醒过来,她推开了沈归,淡淡道:“哥哥,你醉了。” 沈归一瞬间怔忪了,他身形摇晃,好似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他眼神迷蒙,喃喃道:“攸攸,你不爱我吗?” 莳七垂眸抿了抿唇,轻叹了口气。 “你还是先睡吧。”说着,她上前扶着他往卧室走。 刚刚碰到床边,沈归便像没了骨头似的,轰然倒在床上,而莳七也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怔怔的望着莳七,神色有些委屈道:“攸攸,我好喜欢你,可是你不喜欢我。” 莳七叹了口气:“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沈归的双眸骤然如星辰般闪耀,旋即又委委屈屈小声道:“我今天吃醋了呢,你都没看出来。” “我以为你只是不想让许皓追我。”莳七有些无奈,和一个醉鬼认真聊天,她也是没谁了。 不过沈归喝醉了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倒是让她没想到。 “攸攸,我好喜欢你……”沈归将脸埋在莳七的脖颈间,小声呓语着。 “我知道。”莳七被他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便伸手去推他,却被他猛地捉住了手腕,沈归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按在床上,猝不及防的低头又吻了上去。 他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霸道让她无法抗拒。 莳七口中的空气几乎尽数被他夺了去,她忍不住嘤咛一声,这声音如一剂最猛烈的药,深深扎进了他的心,让他无法抗拒自己内心深处的*。 十指交缠,她身下好似一阵撕裂开得疼痛。 他的唇轻轻摩挲着她的耳颈后,让她浑身颤栗。 墨一般的长发盛放在雪白的床单上,她将脸埋在枕头里,贝齿死咬着下唇,却还是从唇齿间溢出声声略带哭腔的低吟。 他的手扶着她的腰,将她按向自己,大刀阔斧的从她身后猛烈的撞击。 沈归听见了她强忍着的低吟,忍不住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叫出来,哥哥很喜欢。” 莳七不肯,反倒是将声音藏的更严实了。 沈归的大掌轻覆上她胸前的丰盈,毫不客气的揉捏着,而他身下的动作,却是愈发的凶猛。 终于在她一声满是哭腔的尖叫声中,她到了顶峰。 后来的事情,莳七也记不清了,总之她到了,他却是没到,所以他并没有放过她。 越到后来,她的脑子便混沌一片,直至沉睡过去。 清冷的日光透过窗户洒满了床边,沈归的双眼略略睁开了一条缝隙,宿醉的头痛让他难受的不得了。 他好像做梦了。 梦见他和攸攸,可是梦境总是雾蒙蒙的,他只记得他吻了她,因为是梦中,总是肆无忌惮的。 沈归扶着额头缓缓坐起身,薄被从他光裸的上身滑了下来,露出了他不着片缕的身体。 他猛地掉过头,便看见身旁赫然蜷缩着一个同样不着片缕的身影。 沈归像是被人用棍子狠狠重击了一下,脑子嗡嗡的,如无数小飞虫般萦绕。 她光滑如凝脂的身上,布满了吻痕。 地上凌乱的散落着两人的衣裳,从外衣到内衣,床单上甚至还有一团猩红的血迹,足可见昨夜战况的激烈。 沈归眸底满是震惊,他飞快的下了床冲进浴室,打开冷水洗脸。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和攸攸睡了…… 莳七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满了整间屋子,屋内开着暖气,哪怕窗外的屋脊上是白茫茫的一片,可她半点也不觉得冷。 只是没见到沈归。 她刚要下床,可双腿却一软,险些摔倒在地。 莳七扶着墙,缓缓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她走进了客厅,便看见沈归正坐在阳台上,一言不发的抽着烟,他的手边是一个烟灰缸,里头已经躺了十来个烟头。 “哥哥?”她低低轻唤了一声。 沈归听见声音,猛地回头,就看见她全身上下只围了一条浴巾、赤脚站在那里。 他的脑子轰的一声,昨夜零碎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他大步走进卧室,拿着一个薄毯将她包裹起来。 “我们聊聊吧。” 莳七微微一笑,靠着他坐在沙发上,挑眉道:“哥哥该不会是吃完就不想认账了吧。” 沈归的耳尖刷的一下就红了。 “不是。”他急切的回答,像是意识到自己的急迫,他又低低轻咳一声,片刻才道:“只是……”他有些难于启齿,他强迫了她,总是难堪的。 “对不起。”他沉沉吐出一口气。 莳七看出了他的心思,她唇角骤然绽放一个明媚的微笑:“昨夜如果我不肯,哥哥一个醉鬼,怎么也强迫不了我。” 沈归听了她的话,顿时欣喜若狂。 醒来的这段时间,他想了很多,他甚至想过攸攸以后会恨她一辈子,当然他也想过攸攸是喜欢自己的,可是这种概率在他看来微乎其微。 没想到,攸攸竟然也喜欢他! 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瞬间的空白。 莳七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哥哥?” 沈归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紧张:“攸攸,你满十八了吧?” 莳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身份证上的生日是满了的。” 沈归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陡然就放了下来,莳七斜了他一眼,不满道:“哥哥都不记得我生日了。” 沈归连忙将她拥在怀里:“胡说,我都记得你生理期,怎么会不记得你生日。”只是刚才一瞬间有些蒙掉了。 沈攸虽然每次来大姨妈都会痛得要死要活的,可却是很准的。 提及生理期,莳七略有些不好意思。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沈归眉眼含笑的低眸凝着她,忽然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低声道:“以后不准再和许皓出去吃饭。” 莳七想起他昨夜说自己吃醋了,那委委屈屈的神色,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顺势环住他的脖子,嫣然笑道:“哥哥会吃醋的,我知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八) 自打沈归和莳七确定了关系之后,两人几乎天天蜜里调油的。 沈归开了荤,又年轻精力充沛,怎么也不肯放过莳七,要不是顾念着莳七还小,他只怕就让莳七住进了他的公寓了。 莳七也想和他住在一起。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寒假很快就过去了,莳七比沈归先开学,毕竟高中的学习任务很紧。 沈归开学的时候,莳七请了一天的假陪他,虽然沈归很不赞成她的做法,但是架不住莳七各种肢体上的逗弄,原来的计划都泡汤了,沈归是下午五点的飞机,两人当天便一直在房间里厮混,直到三点的时候才匆匆忙忙的出门。 分别的时候,沈归趁着没人注意,在莳七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低声道:“回来再收拾你。” 莳七莞尔一笑,对他狡黠的眨了眨眼,暧昧道:“好啊,随便哥哥怎么收拾我,我都不介意!” 沈归的呼吸陡然急促了些许,她平日里叫他哥哥,和在床上叫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低眸叮嘱道:“离许皓远点。” 莳七含笑答应:“知道了。” 目送着沈归离开,莳七心里竟然升起几分伤感,沈归把他公寓的钥匙留给了莳七,所以有的时候,莳七也会去那里。 两人现在关系稳定下来,沈归每个星期都会飞回来一次,有时候忙,也必会保证两个星期回来一次。 天气渐渐变暖了,和煦的春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晚自习,教室里满是奋笔疾书的唰唰声。 莳七放在书包里的手机骤然间震动了起来,她趁着讲台上的老师不注意,悄悄把手机拿了出来,是沈归。 她心中一阵欣喜,他又回来了?莳七借口去上厕所,带着手机去了天台接电话。 “妈不行了,你快来回来。”电话刚接通,她就听到沈归急促的声音传来。 莳七一怔,妈?沈自然? 莳七赶回了那个贫民窟的家,那个狭小潮湿的地下室。 沈自然躺在床上,瘦的已经脱像了,瘦骨嶙峋的,叫人看了心疼。 空气中满是长久无人居住的霉味,映入眼帘的家具上皆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沈归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沈自然的手中还夹着一支香烟,就这样垂在床边,任由香烟一点点的燃尽,地上满是一地的烟头。 莳七喉咙一哽,上前抢过她手中的香烟掐灭扔掉。 沈自然没有半点反抗,她全身上下似乎瘦的只剩一曾皮了,以至于眼眶深深凹陷下去,格外恐怖。 她目光平静的看着天花板,眼底没有半点生机:“肺癌和艾滋。” “恨我吗?”她缓缓转过头,看着莳七和沈归,声音嘶哑难听,像一个破旧的老风箱。 莳七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沈归薄唇紧抿,淡淡道:“恨过。” 沈自然轻笑一声:“恨就对了,我也恨我自己。” 她费劲的从床头柜上拿来一根香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莳七见状,又要上前抢来扔掉。 沈归拦住了她。 沈自然则是看着她无力的笑:“最后一口了,以后抽不到了。” 莳七阖了阖双眸,深深吐出一口气。 沈自然弹掉烟灰,平静的开口:“小时候你们总问我,爸爸呢?谁问我就打谁,后来你们俩就不敢问了。” “我小时候也没爸,他和人吵架把人捅死了,进了号子,听说后来又在牢里打架,只是他这次没打赢,被人打死了。我妈改嫁了,我就跟我奶奶过,我奶奶啊,就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可我十六岁就不念了,因为我奶奶也死了。”她神色平静,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只是偶尔会溢出一声嗤笑,像是在嘲弄自己。 “后来我认识了谢经义。”沈自然的眉目间突然溢出一丝恨意,“我跟了那个人渣三年,他把我骗得团团转,还心心念念要嫁给他。” 她深深吸了口烟,然后吐出:“他好赌,把我当服务员的钱全输光了,欠了赌场一屁股债,然后他就把我押给秦正抵债。” “哦,就是你爸。”沈自然平静的看着沈归。 莳七心头满是压抑着的沉闷,她忽然发现沈自然在提到秦正的时候,眼底难得溢出一丝温柔。 “我陪了秦正半年,回来发现怀孕了,秦正以为是谢经义的,我也没说实话,谢经义听说我怀孕了,高兴地不得了。”讲到这里,沈自然忽然嗤笑一声,“他以为你是他的儿子。” “谢经义确实收心了一阵子,还特意找了个班上,但是在你出生不久,他就又去赌了,这次他把房子都输了,还欠了不少钱,他跑了,而这个时候,我又怀孕了。” 沈归紧握着沈自然的手,双眼通红,低声道:“妈,别说了。” “我甚至想过,一瓶农药,我们三个一起死了算了。”沈自然的神色忽然有些悲凉,“可是我舍不得让你们跟着我死啊!” 莳七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沈归是秦正的儿子,沈攸却是谢经义的女儿。 其实沈自然是爱过秦正的吧。 但是她骨子里的自卑,让她觉得配不上秦正,或者说,她根本不会认为秦正会喜欢她,而沈归的存在,则是她的私心,即报复了谢经义,又留下了念想。 她想起来了,沈自然总是打骂沈攸多一些,而每次都是沈归替她挨打。 沈自然很可怜,十六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被谢经义骗了。 “秦正来找你了吧。”沈自然转眸看向沈归。 沈归点了点头,沈自然忽然笑了:“他挺喜欢你的,知道你是他儿子的时候,气得差点没杀了我,我跟他的时候,他才只是个替人看赌场的,现在整个h市的赌场和夜总会都是他的,妈没什么见识,能想到的就是把你交给他。” 她转眸看向莳七:“攸攸,妈对不起你。” 莳七摇了摇头:“妈没有对不起我。” 屋内又陷入了寂静中,沈自然手中的香烟静悄悄的燃烧着,渐渐化为灰烬。 她仰着脸躺在床上,抬眸一瞬不瞬的看着天花板,眼神没有半点生机,忽然两行泪顺着眼眶滑落。 “我这辈子彻头彻尾就是个笑话。”莳七听到她喃喃自语,“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二十九) 沈自然死了。 当最后一支香烟在她的两指间燃尽,她的胳膊骤然滑落,无力的垂在床边。 沈归坐在床边,良久不语。 莳七骤觉心口沉闷,像是压了千万斤的巨石一般喘不过气来,脑海中疯狂的闪现着无数个画面,有什么东西如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抽丝剥茧渐渐清晰,可就在最关键的一瞬间,再次拧成一股乱麻。 像是有人拿着铁锤狠狠的击打着莳七的头部,一下又一下,她痛得几乎直不起腰。 鼻息间的呼吸像是被人抽离了一般,她只感觉到自己大口大口的呼吸,却依然缺氧的厉害。 “攸攸?你怎么了?”沈归注意到了莳七的不对劲,连忙上前抱住她。 她浑身都在抖,呼吸急促,像是心脏病发一般,可他知道,攸攸并没有什么心脏病。 莳七像是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在水中挣扎到最后一刻,胡乱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她的手紧紧的攥着沈归的衣襟,眼前沈归的脸渐渐模糊,像重度近视一般。 而他的声音传到她的耳中,像是站在空旷的殿堂,阵阵回响。 她额上遍布细密的冷汗,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丝丝缕缕紧贴在脸上,狼狈异常。 沈归焦急的不行,将她打横抱起往外走。 就在他抱着她坐在车上,准备开车去医院的时候,莳七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浑身无力的抓了抓沈归的手:“没……没事了。” 沈归心中满是惊惧,生怕她得了什么病,还是坚持送她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检查的结果要三天后才能出来,在这段时间里,沈归联系了殡仪馆的人,请了入殓师帮沈自然整理了遗容,除却她生前就瘦骨嶙峋的身体,在入殓师的手下,棺材中的沈自然,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沈自然下葬的那天,莳七见到了秦正。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绵绵阴雨织成万千愁绪。 沈归抱着沈自然的骨灰盒,从车上下来,就在此时,莳七看到远远地开来三辆纯黑色的车。 沈归默默的看着那几辆开来的车。 车子停了下来,很快就有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紧接着,他们撑起黑色的伞,从车上扶下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 男人腿脚不便,因为是阴雨天,莳七似乎还能察觉到他的右腿略有些打颤。 他的鬓发间已经染上了白霜,不苟言笑,眉眼间泛着冷意,狭长而上扬的眼角隐隐透着一股狠厉。 这就是秦正了吧。 沈归的眼睛像极了秦正,还有那时而紧抿的薄唇。 “爸。”沈归淡淡唤了一声。 秦正微微颔首,目光扫向莳七:“这就是谢经义的女儿?” 沈归不动声色的往前站了站,将莳七掩在了身后:“她是东城纪家的。” “哦?”秦正挑了挑眉。 此时,他身边为他撑伞的男人低着头对秦正耳语了片刻。 秦正点了点头,便没有再问,而是和沈归道:“这回你也可以收心了。” 沈归低了低眸:“至少等我毕业。” 秦正嗤笑一声:“不过是张废纸,你以后继承我的产业,那废纸能帮你什么?还不如早点回来帮帮我。” 沈归薄唇紧抿,不语。 秦正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蹙了蹙眉,不过半晌还是道:“算了,你要是非要那张废纸,也随你。” 沈自然下葬后,沈归半蹲在她的墓碑前,默不吭声的将鲜花整理好。 秦正站在一旁看着墓碑上那莞尔微笑的女人,心中思绪万千。 墓碑上的照片,是沈自然十八岁的时候照的,如画的眉眼间满是青涩,那忍不住上扬的唇角尽是羞赧。 他这辈子都记得再一次见到沈自然的时候,她十八,他二十五。 她在饭店里当服务员,他照例应酬,结果遇上了仇家,他一对十,将那些人打跑了,可他也被揍得满脸是血,浑身伤痕累累。 她正好下班,看见了倒在饭店后面的他,她满脸惊惧,可还是怯生生的走到他身边。 她小心的从包里翻出一个手帕递给他,声音温温柔柔的:“拿着吧擦擦吧,我帮你叫了救护车。” 那片本来就乱,她一个小姑娘,不敢惹上麻烦是正常的。 仅仅只是一面,他这辈子都忘不掉那晚她含羞带怯的模样。 只是后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变了。 想到这里,秦正眼底略过一丝厌恶。 沈归低着头跪在沈自然的墓碑前,平静道:“我想和我妈单独说说话。” 莳七抿了抿唇,便走远了些。 秦正也跟了过来:“纪小姐。” 莳七淡淡道:“秦先生还是叫我沈攸吧。” 秦正拄着拐杖,转头远远看了一眼沈归:“我儿子挺喜欢你的。” 莳七一怔,低眸道:“是,我也很喜欢哥哥。” 秦正脸上带着客套的笑,正要开口,却意外瞥见莳七脖子上挂着的那串项链。 他脸色顿时一变,猛地一步上前,却因为不便的右腿险些摔倒在地,可是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一把抓住莳七的手腕,厉声道:“项链是谁给你的!” 莳七的手腕被他抓的生疼,下意识的低眸。 项链?项链不就是当初她准备去纪家的时候,沈自然给她的吗? 其实说起来,那个项链挺廉价的,一串不值钱的黑色小玻璃珠子串成的,中间还挂着一颗小小的、圆润光滑的石头,石头上刻了一个“然”字,看上去就像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沈自然当时莫名其妙突然扔给她这串项链后就失踪了,直到前几天才出现在那个狭小潮湿的地下室。 一见面就是生离死别,她也没来得及问。 “抱歉,你能不能把项链摘下来给我看看?”秦正神色有些激动。 莳七抿了抿唇,将项链摘下递给了他。 秦正轻轻摩挲着项链上那颗小石头,面上骤起悲凉,声音有些颤抖:“原来她……都记得。” 莳七不明白秦正的意思,可她大抵能猜到秦正的悲伤。 秦正将项链握在手中良久,才还给莳七,缓缓道:“既然这是她给你的,你便收好了,以后只要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 莳七一怔,心中有些惊讶。 这么一来,她就等于得到了h市黑道方面的庇护,虽然本来也有沈归,可某些地方,好像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第三百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十) 秦正的情绪看上去很不好,他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拄着拐杖。 一旁撑伞的男人见状,立刻从口袋中掏出速效救心丸递给秦正,秦正接过药丸吞下,才渐渐顺了气。 莳七皱了皱眉,秦正有心脏病? 秦正瞥见她的目光,唇角溢出一丝苦涩:“老了,心脏不行了。”说着,他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沈归,低声道:“别和你哥讲。” 莳七答应了一声,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沈归祭拜完,缓缓走了过来,他看着莳七那一头长发早已被绵绵的阴雨淋湿,不由皱眉道:“怎么不打伞。” 言罢,他便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在莳七身上,然后将她拥着护在伞下。 秦正眯着眼看了他们一言,没有多说什么。 “走吧。”沈归淡淡道。 沈归和秦正说要先送莳七回去,秦正便带着他的人先行离开了。 坐在车上,秦正一言不发的看着车窗外,良久才沉声道:“去查查谢经义在哪里,带他来见我。” 手下低低答应一声。 “还有东城纪家、沈攸,给三两天时间。” 沈归并没有送莳七回纪家,而是驱车去了他在市中心的公寓。 回了公寓,沈归一言不发的抱着莳七进了浴室,打开莲蓬头,热水洒了下来,莳七和他身上的衣裳顿时便湿透了。 现在已是五月底了,莳七的衣着单薄,被水一浇,便紧紧的贴在身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尽显无疑。 沈归低眸瞧着她,呼吸渐渐急促,眸光暗沉,继而狠狠的吻上她的唇。 莳七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回应着他。 两人这个澡洗了近两个小时,沈归才抱着浑身酸软无力的莳七出来。 这些天沈归忙着沈自然入殓、火化、下葬一事,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莳七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包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 她悄声下了床,从包里掏出手机,手机已经不震动了,屏幕上躺着三十几个未接来电,从昨天到今天。 皆是纪家的。 有纪子萧的,有纪父的,甚至还有纪明舒的,只是唯独没有纪母的。 莳七强撑着无力的双腿,走到客厅将电话回了过去。 “喂。”她只说了一声。 那头便传来纪明舒阴冷的声音:“沈攸你这些天死哪儿去了。” 莳七皱了皱眉:“我去哪儿和你没关系吧。” “你才多大就学会夜不归宿了?我告诉你,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现在你要想留在纪家,就给我把你和你妈学的那些坏毛病给改了,纪家丢不起这个人!”纪明舒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就在莳七冷笑一声,准备反呛回去的时候,手机从身后被抢走了。 莳七猛地回眸,就看见沈归脸色阴沉的拿着手机:“你们那纪家,攸攸不回也罢!如果再让我听到你口不择言,我就亲自过把你下巴卸下来!” 言罢,他挂了电话,便把手机扔在了沙发上。 沈归有些烦躁,他将莳七抗在肩上,冷声道:“回去睡觉!” 翌日,沈归便飞回了a市,而莳七上完课还是回了纪家。 只是纪家除了陈姨,便没有其他人了,从陈姨口中她才得知,纪母的红斑狼疮在前几天突然复发了,现在正在住院控制病情。 莳七冷笑一声,终于可以提上日程了。 她让陈姨帮她做了一些适合病人吃的饭菜,用保温饭盒装好,便去了医院。 纪母住在医院的vip病房,整个vip病区十分安静,走廊上甚至都鲜少有脚步声,毕竟现在不是探访的高峰期。 vip病房的病人非富即贵,生病的时候自然也是被人求着办事的好时机,所以总是有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入病区。 莳七也是赶巧了,正好整个病区都没什么人。 她提着保温饭盒循着房间牌号找着纪母的病房。 忽然她隐隐的听到前头传来纪母的叹息声:“医生说还是要换肾,可是这符合条件的肾哪是那么容易找的。” 紧接着就是纪子萧的声音:“攸攸不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吗?我听医生说,直系亲属中肾形吻合的概率比在肾名单上等要大多了,妈妈可以看看攸攸的肾可不可以。” 纪母连忙拒绝:“不行,攸攸还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都活了半辈子,也知足了。” 莳七驻足,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纪明舒满是厌恶的声音传了出来:“妈妈把她从贫民窟里救出来,她最该感激的就是妈妈了,现在妈妈生命垂危,只是让她摘一颗肾有什么不行的!更何况她摘了一颗肾还是可以活,但是妈妈要是不换肾,却只能等死!” 纪父轻咳了一声:“还没有做检查,也不知道攸攸的肾合不合适。” 纪明舒冷笑道:“那就让她去做检查!” 就在此时,莳七连门都没有敲,猛地推开门。 屋里的人被她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刚才的话被她听进去了多少,纪母心底还在斟酌着循序渐进,并不像一下子点破,故而有些心虚。 “攸攸,你来啦。” 莳七淡淡扫了一眼纪明舒,对刚才的事情绝口不提:“我让陈姨做了些饭。” 纪母温柔的笑着:“攸攸真懂事。” 莳七将饭盒放在桌上,纪母的原本白皙的脖子上满是红斑,一块一块的,也不知道衣服底下还有多少。 “如果不是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还是不会回来吧。”纪明舒睨着莳七,眼底满是厌恶,“夜不归宿,整天在外头鬼混,妈妈,你看,这就是你的亲女儿。” 他冷笑一声:“就在你的养女整夜陪床的时候,你的亲女儿却在外面和男人鬼混!” 纪母神色有些震惊:“攸攸,你怎么会……” 莳七缓缓转过身,目光冷冷的看着纪明舒。 纪子萧心中一喜,佯装犹豫道:“攸攸,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妈妈住院已经好几天了,你却现在才来,你知道打电话给你,你却不接的时候,妈妈多着急吗?” 纪明舒冷笑道:“她怎么会在乎这个,她眼里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们家的财产而已。” “明舒!”纪母呵斥了他一声。 “我妈死了。”莳七神色淡漠的看着他们,“就前两天,昨天刚刚下葬。” 第三百零一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十一) 莳七话音落下,便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 其他三人脸上最多就是震惊之色罢了,可纪子萧却不一样,虽然她也佯装惊讶,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暴露了她此刻内心的欣喜若狂。 纪明舒冷笑一声,眼底布满了嘲讽,不过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莳七挑着眉看向正低眸窃喜的纪子萧,似笑非笑:“到底也是萧萧的亲妈,血浓于水,萧萧不去看看?” 纪子萧猛地抬眸,眼底满是厌恶。 她怎么可能去看那个伎女,死了才好,那种女人怎配做她的生母! 因为纪子萧是背对着其他人的,所以除了莳七,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脸上的神情。 “养恩大于生恩,妈妈抚养了我近二十年,我心中的妈妈只有她一个人,你说的那个人,于我而言,不过是个陌生人。”纪子萧目光直视着莳七,“倒是你,妈妈把你接回来这么久,可在她病发的时候,你却连着三四天不露面。” 莳七挑眉看着她,自从孔五那件事之后,纪子萧对她便一直都是畏惧居多。 很少会有现在这种情况了。 纪母眼看着气氛不太好,唯恐惹得莳七不高兴,反倒是坏了她的计划,于是轻声开口道:“好了,都别吵了,攸攸毕竟前十几年都不是我抚养的,现在回来了就好,你们不要责怪她了。” 当天的探视,基本算是不欢而散。 临走时,纪母拉着莳七的手,笑眯眯的安抚着她说了很多好听的话。 例如沈自然死了,知道她心里难受,没事,以后还有她会疼她的,纪明舒和纪子萧只是太过于关心她的病情,心情抑郁才会那样说她的。纪母的话说的很好听,如果最后没有幽幽的这一句就好了,“只是我这病也不容易好,妈妈也想多疼你几年,可是……算了不说这个了。” 莳七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她,只是微微一笑。 纪母心中暗忖,是不是明舒和萧萧今天说的话让她不高兴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纪母对莳七好的不行,甚至想要将纪家在市中心的一个公寓转给莳七。 纪明舒看的气愤不已,坚决不允许纪母这样做,而纪子萧心底的恨意却像杂草般疯狂生长。 莳七听到纪母的提议,心底嗤笑一声,一间公寓买她一颗肾,这个买卖究竟值不值? 只不过,说来说去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莳七最终也没有见到那件公寓。 所以,纪母是想空手套白狼? 六月中旬的时候,秦正找到了莳七,说要请她吃个饭。 吃饭的地方是秦家的别墅,吃饭的时候,秦正突然问她:“想见见你爸吗?”听上去像是在问她,可却转头看了手下一眼,手下立刻会意,转身便出去了。 不出片刻,那手下便拖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了。 那男人双腿被打断了,白色的衬衫上血迹斑斑,拖过来的时候,一路都是血迹,现在空气里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秦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莳七的表情。 莳七只是淡淡扫了谢经义一眼,旋即将刚才切好的小块牛排送进口中。 “带他来干什么。”这种渣男,死了都不可惜。 谢经义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一旁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一脚踩在了他的手上,谢经义立刻撕心裂肺的大喊。 秦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这可是你爸。” 莳七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我可不承认。” 谢经义垂着脑袋听着他们说话,忽然激动地大喊:“你是我女儿?女儿救救我吧!让秦爷放了我,求你了!” 秦正抬了抬指尖,立刻就有人上去狠狠揍了谢经义几拳。 屋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秦正笑眯眯的道:“那这么说你承认你是纪家的人了?那天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莳七抿了抿唇,上次?是沈自然下葬的那天? 她记得秦正喊她纪小姐,她不冷不淡的让他唤他沈攸。 到底是叱咤了一辈子的老黑了,单从她那天的态度就看出了她对纪家的真实想法。 “我只姓沈。”莳七平静道。 秦正哈哈笑了两声:“有意思。” 莳七坐正了身子,缓缓道:“秦先生,我敬重您,但要是您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回去了,感谢您的晚餐。” 秦正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只是盯着她看。 就在莳七刚站起身准备离席的时候,秦正突然来了一句,“纪家接你回去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吗?” 莳七身形一顿,转身道:“看来秦先生已经知道了。” 秦正眼底略过一丝欣赏,点了点头:“你打算怎么办?” 莳七轻笑一声:“我心眼很小的,当然也不打无准备之仗。” 秦正会意笑了笑,这丫头还挺对他胃口,从进门开始,他就在不停的试探她,却都被她一一化解了。 他知道沈归喜欢她,秦家男人只要认准了一个人,就再也瞧不上旁人了,可是沈归是要继承秦家所有的,秦家并不只是有着h市的赌场和夜总会,一旦进了这个道,基本上都拔不干净。 如果这个女人是个累赘,他宁可做了她,也不能让她成为沈归的弱点。 可她的表现,却让他觉得,如果她未来能陪在沈归身边,会是一大助力。 莳七提出了告辞,准备离开,经过谢经义身边的时候,谢经义猛地去抓莳七的脚踝,口中还在哀求:“女儿,求你救救我!” 莳七低了低眸,缓缓蹲下身,用纸巾轻轻擦了擦脸上的血,谢经义眼底泛着一丝希望的光。 就在此时,她扬手狠狠甩了他一耳光,用力之猛,直将谢经义打得嘴角流血。 “这一巴掌,是替我妈还给你的。”说着,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你欠她的,等到了下面,慢慢还吧!” 秦正目送着莳七离开,目光冷厉的看着地上如死狗一般的谢经义。 当初他给了沈自然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一串廉价的玻璃珠子项链,那是他十五岁时做的,他以为沈自然早就不记得了,其实他们小时候是一个弄堂长大的,后来沈自然七岁的时候就搬走了,听说她爸打死了人。 第二个选择,是一箱子现金,足有五百万。 她选择了第二种。 第三百零二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十二) 他听底下的小弟说,谢经义接沈自然回去了。 他整个人就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脑子嗡嗡的涨疼。 回去的时候,沈自然不见了,那箱子钱也不见了,他气得把她留在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砸了个稀巴烂。 那五百万是他找他老大借的,他当时也不过是个替人办事的,北城的一个赌场就是他在罩。 沈自然走后,他就发狠,这辈子再不信什么真情。 屋里被他砸得满是狼藉,后被人清扫了。 他也没有问过那串廉价的玻璃珠项链,以为都随着那些垃圾被扔掉了。 那天在沈攸那里看到那串项链,他登时就觉得不对,回去就派人找到了谢经义。 谢经义也不是什么硬骨头,揍了没几拳就全说了,原来当初沈自然选择的是那串项链,但是恰好谢经义来接她回去,看到了那一箱子钱,听说她不拿钱,先是劈头盖脸的打了她一顿,然后连人带钱都带走了。 秦正当时气得浑身发抖,亲自拿铁棍打断了谢经义的双腿。 误会解开了,可人也死了。 就在此时,他的心腹岑安靠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人看到二爷去了鸿记。” 二爷,是秦正的拜把兄弟,于开成。 而鸿记,则是秦家的隔壁市势力冯家在h市开的会所。 秦正目光阴冷:“盯着他。”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放暑假了。 这一个月里,尽管有药物的压制,可纪母的病情却更加严重了。 向来最爱漂亮的她,甚至不敢照镜子,每次洗澡的时候,看着自己身上的红斑,她的内心都迫切的想要换肾。 她用了很多办法,甚至是在莳七面前哭泣,暗示她的肾就可以。 可是莳七是打定主意装傻充愣了。 纪父倒是有一套,让纪明舒和莳七两人都做了检查,其实根本不是匹配肾形的检查,毕竟那种检查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可莳七和纪明舒的检查只用了一个星期,结果就出来了。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果然,纪父将所有人聚在一起,宣布检查结果。 莳七平静的看着纪父,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 “检查结果出来了。”纪父的神色似是有些犹豫。 到了这个时候,纪明舒的内心也有些忐忑,这不是输个血那么简单,也不是换个骨髓,而是直接换肾,如果检查的结果是他符合,而沈攸不符合,那他该怎么办? 真的要摘一颗肾下来? 虽然他也很想救妈妈,可真当事情逼到了他的头上,他反而没那么确定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沈攸,她在想什么?她和妈妈没什么感情,肯定也是不肯的吧。 纪父看了莳七一眼,缓缓道:“明舒的肾不适合,但是攸攸的肾非常符合条件。”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到了莳七的身上。 纪明舒陡然松了口气,正了正身形看着莳七。 纪子萧压抑着心底的兴奋,面上还是略带忧色:“攸攸,妈妈在国内肾名单上已经排到了十年后,可是妈妈的病情等不起的,你少了一个肾没关系的,反正纪家还是可以养着你,但是妈妈要是不换肾,她就活不了几个月了。” 莳七舔了舔下唇,突然很想笑。 不是嗤笑,亦不是讥讽,她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场景好熟悉。 似乎是某个电视里的对白,“你不过是失了条腿,可紫菱呢?她没了半条命!更不要提她为你所割舍掉的爱情!” 纪母看着她,有些捏不准她的意思,但是她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 莳七的手指轻轻敲击在桌面上,一下又一下。 半晌才听她道:“我不愿意。” 纪母浑身一僵,瞪大了双眼看着她。 莳七唇角牵起一丝轻笑:“我只问一句,如果今天是我得了这个病,需要换肾,而妈妈的肾是合适的,妈妈愿意毫不犹豫的还给我吗?” “我当然愿意!”纪母急切的话语早已暴露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莳七笑了笑,没有戳穿她。 反而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愿意陪妈妈寻找合适的肾源,妈妈不要放弃好吗?” 纪母险些没有维持住,她差点就将被莳七握住的手抽了出来。 半晌才牵强的笑了笑:“妈妈自然不会放弃的。” 这场谈话又是无疾而终,纪父和纪母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等人都走了,纪母这才将方才迟迟压着的愤怒爆发出来,她猛地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妈妈?”门口传来一个略有惊讶的声音。 纪母猛地回头,便看见纪子萧站在那里。 纪子萧看着地上的狼藉,抿了抿唇,将门关了起来。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纪母现在不想应付任何人,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就像喂了一只白眼狼,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有求必应,结果她是怎么对自己的? 明知道自己生死关头,却不肯摘下一颗肾给她续命! 纪子萧定了定心神:“我知道妈妈心里难受,沈攸毕竟不是妈妈养大的,她回来纪家,说不定就是看中了纪家的财产……” “萧萧!”纪母眯了眯眼睛,声音略沉。 纪子萧一步上前,紧握着纪母的手:“萧萧说错了吗?如果我的肾合适,我肯定毫不犹豫的换给妈妈!” 这话却是说到了纪母的心坎里。 她没有打断纪子萧,便听纪子萧继续道:“生死关头,才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 纪子萧抱住了纪母,将脸埋在她的怀中,叹道:“我不想让妈妈死,如果非要选,我肯定选妈妈。” 纪母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攸攸不愿意,那有什么办法。” 她在纪子萧面前还是端着的,对于沈攸的肾,她是势在必得的,无论哄骗也好,威胁也罢,哪怕撕破脸也无所谓。 她只想活下去。 但要是她给了沈攸足够的好处,沈攸还是不识抬举的话,就不能怪她不客气了。 纪子萧猛地抬眸,目光灼灼的盯着纪母:“当然有办法,只要让沈攸完全听妈妈的话!” 纪母一怔,完全听她的话?那不就是把柄了。 纪子萧压低了声音道:“沈攸这个人很小心,做事谨慎,要想抓她的把柄不容易,我倒是有个办法。”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见纪母看向自己,才诡秘笑了笑:“一种能让她上瘾,她却买不起的东西。” 第三百零三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十三) 一种能让沈攸上瘾,而她却买不起的东西? 那能是什么东西? 纪母猛地松开了纪子萧的手,眸底满是震惊:“萧萧你!” 纪子萧站起身,神色略带了些激动,“是沈攸不义在先,我不过是想让妈妈活下来而已,她明明换一颗肾给妈妈就能让妈妈活下来,可她根本不肯,还说什么要陪妈妈寻找肾源,在我看来,她根本就不想让妈妈活下来!” 纪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让纪子萧忽然感觉一阵心虚。 可她既然已经开了口,就万万没有回头的道理,现如今已经覆水难收,纪母必须和她上一条船。 想到这里,她蹲下身,目光恳切,紧紧地握着纪母的手。 “妈妈,哥哥一直说沈攸只是看上了纪家的财产,这话没有错,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她只想到了她自己,可我和哥哥却都想让妈妈活下来。” 纪子萧将纪母的手捂在自己的脸颊上,声音哽咽:“萧萧还想让妈妈看着萧萧结婚生子呢,妈妈不要死好不好?” 她那满是哭腔的声音让纪母心头一阵柔软,纪母低头温柔的看着纪子萧。 “萧萧,妈妈的好女儿,妈妈没有白疼你。” 纪子萧心中大喜,纪母这样讲,必然就是默许了,想到这里,她紧接着道:“萧萧只想让妈妈活下来,至于沈攸她见死不救,妈妈也不用再当她是女儿了。” 纪母慈爱的看着纪子萧,沉沉吐了口气。 “可是萧萧,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她的眉目间满是冷意,缓缓说着,“第一,那东西跟谁买,这种东西,除非找到值得信任的人,旁的人,一概不能开口,这不仅仅事关你我,还关系到纪家的声誉。” “第二,她染上了那东西,上了瘾,自然方便我们控制,可是,她全身的器官不都是会受到影响?到时候,就算她同意换肾,那肾还能用吗?” 纪母连着问了两个问题,纪子萧却没有任何慌乱,胸有成竹的样子。 “妈妈说的对,但是这两个问题,我都想过,而且有办法。” 纪子萧坐在纪母身边,缓缓道:“我认识了一个人,他很可靠,他说现在有一种新式的药品,能让人快速上瘾,让人欲死欲仙的。” 讲到这里,她不由顿了顿,去看纪母脸上的神色。 “但是这种药很贵,现在h市已经炒到了五千块一克,凭沈攸自己,一旦上瘾,根本买不起。”纪子萧唇角噙着一丝诡笑,眼底满是快意,“我听那人说了,这种药物,主要损伤的是大脑和心脏,吸食久了,心脏便会变得很脆弱。” 纪母皱了皱眉:“对于肾脏没有危害?” 纪子萧笑了笑,沉吟道:“自然是有的,但是比起其他的药品来讲,会小上很多,如果沈攸控制力极差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在肾脏受到危害之前就能让她点头。况且,妈妈换上了她的肾,以后还可以用中药调理。” 她只想报复沈攸! 之前沈攸害得她被孔五那样的人渣强歼,还拍了照片和视频,她恨不得亲手撕了沈攸! 既然是毒(和谐)品,怎么可能对肾脏没有危害,危害大了去了! 她不止要报复沈攸,还有这个一直以来口口声声说拿她当亲女儿看待的妈妈! 之前沈攸回来,纪母便一直对沈攸百般包容,事事都迁就着她,甚至还为此训斥了纪明舒,纪母当真是昏了头了,像沈攸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感念于她的好呢?而且她和纪明舒已经互表心意快半年了。 就在一个半月前,她和纪明舒在接吻的时候,被纪母撞见了。 纪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厉斥他们不准再这样,还说纪家丢不起这个人。 纪母甚至开始着手将纪子萧送出国去,可没几天就病发了,也就耽搁了下来。 所以,当听到沈攸说不愿意的时候,她险些没能控制住几乎快要上扬的嘴角。 亲生女儿又怎么样?真生死关头的时候,还不是只想着自己? 沈攸要是沾上了那东西,肾脏肯定是会被破坏的,但是她无所谓,反正又不是换给她! 拉纪母上这条船,她才能非常容易的嫁给纪明舒。因为纪父没什么主见,根本就是什么事都听纪母的,所以只要搞定了她,一切就都顺风顺水了! 如果这次能成,就相当于一次性解决了两个麻烦,纪子萧心底止不住的高兴。 纪母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病床旁的床头柜上,一下又一下。 空气里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房间内安静不已,只能听到纪母的手指敲打在桌面上的声音,仿佛倒计时一般。 纪子萧见她久久不语,心中有些忐忑。 纪母忽然笑了笑:“萧萧,你有事情瞒着妈妈。”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 纪子萧心中一颤,强壮镇定:“没有呀,萧萧怎么会瞒着妈妈呢。” 纪母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那个能提供这种药品的人是谁?他为什么可靠?你知道有这种药品,是不是你也吸食了?” 一连串三个问题如浪潮一般重重的拍向纪子萧。 纪子萧抿了抿唇,脑海中飞快的组织语言。 忽然,在纪母意料之外的,纪子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纪母方才凌厉的神色骤然一扫而空,慌忙道:“萧萧怎么了?” 纪子萧也不说话,只是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哭声哀戚,叫人听了心疼。 “究竟怎么了?萧萧为什么哭?” 纪子萧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抽噎的开始说着事情的经过。 她提及了孔五那件事,但是只说了是莳七给钱买通孔五,让孔五去歼污她,然后莳七就约她去了学校后面的小巷子里,她如约而至,可莳七没有出现。 她正准备离开,这个时候孔五出现了,他冲上来紧紧抱着她,然后就要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她都快绝望了,这时,忽然出现了一个男人,是他把孔五打跑了。 那个男人救了她,还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纪子萧抽抽搭搭的说完,抬头看了看纪母。 “那个男人是?”纪母眯了眯双眼问道。 纪子萧抿了抿唇道:“秦楼老板,于开成。” 第三百零四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十四) 纪母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纪子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纪子萧顿觉自己后背一阵寒意。 倒不像是被看透的那种发寒,有点像是……盘算? 忽然,她听到纪母轻笑一声:“没想到竟然是于先生救了你,日后一定要让你爸爸登门拜访,好好谢谢于先生。” 纪子萧顿时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又听到纪母道:“于先生对你怎么样?”既然能和她提到那种新式药品,说不准挺喜欢萧萧的。 纪子萧一怔,斟酌道:“他对我挺照顾的。” 纪母和蔼的笑了笑,然后抬手摸了摸纪子萧的头:“好了妈妈知道了,妈妈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 纪子萧点了点头:“好,那我不打扰妈妈休息了。” 她抬脚便往外走,刚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又听到纪母状若无意的问道:“萧萧,你应该还是干净的吧?” 似乎觉得自己这样问有些突兀,纪母顿了顿又道:“要真是被那个人渣占了便宜,受了委屈,爸爸妈妈一定帮你出气。” “不用了。”纪子萧低着头,“于先生很及时。” 纪母脸上的神色骤然放松下来,漾着笑意:“哦,那就好。” “妈妈早点休息吧。” 纪母目送着纪子萧离开,神色有些复杂,于开成这个人,听说人长得斯斯文文的,但是手段……就是年纪大了点,已经四十好几了。 不过要是能搭上这条船,对纪家来讲,无疑是锦上添花。 还能解决掉明舒和她之间会让纪家沦为笑柄的关系。 纪子萧从身后将门带上,手伸到口袋里摸了摸那支录音笔,唇角勾起一丝讥讽。 既然上了这条船,谁也跑不掉。 自打莳七拒绝了换肾给纪母的提议之后,她在纪家的处境就变得诡异起来。 至少从前纪父还是对她不错的,且不说他的出发点是什么,最起码纪父对她的好是真的,纪父和纪母怀揣着同样的心思,但是纪母就不一样了。 纪母整个人都透露着虚伪。 也可以说,纪父想要莳七提供肾源,让他心生愧疚。 可是现在,莳七直白的拒绝了,纪父那点仅存的愧疚瞬间变成了愤怒。 纪明舒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嘲热讽。 莳七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窝在沈归的公寓呆了几天。 有天回去纪家拿东西的时候,正巧碰见从外面回来的纪子萧,她看上去心情很好。 莳七瞥了她一眼,转身上了楼,开了房间准备收拾几件衣服。 就在此时,纪子萧从外面将门打开了。 莳七眉心浅蹙的凝着她,只见纪子萧倚靠在门框上,神色间满是讥讽:“你跟沈归,也是不干不净的吧。” 莳七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挑眉笑道:“也?” 纪子萧自知说漏了嘴,冷哼一声:“与你无关。” “哦,那我的事也和你没有关系。”莳七低下头继续整理东西。 “其实我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纪子萧忽然笑道。 莳七低着头自顾自忙着手里的东西,压根没有理她。紧接着就听到她说:“有时候太过于嚣张,恐怕就离死期不远了。” 莳七抬眸,眯了眯眼睛。 纪子萧笑了笑:“看你,和你开个玩笑。” “没事干的,请你滚出去吧。”莳七不想和她废话,冷声下了逐客令。 纪子萧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片刻又笑道:“当然是有事想和你分享了。”她顿了顿道:“我听说孔五前两个被人打断了腿,还踩烂了下面,现在正趴在西城的垃圾场等死呢。” 孔五?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的一件事,拿来和你分享。”纪子萧脸上的笑容有些诡秘。像是痛快中夹杂了神秘,总之然她那精致的的五官显得有些扭曲。 纪子萧说完,盯着莳七的脸色看了一会,然后轻笑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莳七抿着唇看着早已空无一人的门口,纪子萧的态度很奇怪,倒是有点像有恃无恐的感觉。 想到这里,莳七大步走到桌边,伸手就要打开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只听“咔哒”一声,锁掉了。 莳七猛地拉开抽屉,将抽屉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她之前放在里面的那个u盘,就是装着纪子萧照片和视频的u盘。 她唇角不由勾起一丝轻笑,原来如此。 不过,纪子萧这么肆无忌惮的挑衅她,恐怕没有想到,她还有备份吧。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又不是蠢的,纪子萧也太小看她了些。 不过纪子萧这些日子有些古怪,她有点想看看这只会偷东西的大老鼠,究竟还安排了什么后手。 沈归亲自开车来接莳七了。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她早就可以搬出去和他住在一起,毕竟她已经成年了,不存在监护人这一说了。 可是她却笑笑,说是还未到时候。 莳七看着沈归有些不愉的脸色,忍不住靠近他亲了亲,哄道:“最多高考结束,我就搬去和哥哥住,好不好?” 沈归低着头一口衔住她的唇,狠狠肆虐了一番,才点了点头:“那行,不过我得讨点好处。” 莳七哑然失笑,被迫口头上答应了他好多不平等条约,他才肯放过她。 沈归一面开着车,一面透过后视镜往后座上看,那里除了她带来的衣物,还有一个箱子。 那个箱子他曾见过的,在那个地下室的家,沈攸的床底。 “那里面是什么?” 莳七顺着他的目光从后视镜看过去,便瞧见那只箱子,其实她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当初从沈攸的床底找到之后,她试图打开过,可是上头上着锁,她拿着锤子正准备砸,可心中竟然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不是时候。 不是打开这个箱子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莳七从后视镜盯着箱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沈归薄唇抿了抿:“这箱子,我似乎很早就见过了。”最起码是十几年前,他就在她床底见到过。 莳七心中一阵惊疑,很早? 她转眸去看沈归,正好看见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串硬币项链,心中没来由的堵得慌,一声不吭。 沈归察觉到了她的情绪,遂问道:“怎么了?” 莳七勾了勾唇讥讽道:“多少年了,哥哥心里的那个人,竟还是忘不掉吗?” 第三百零五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十五) 沈归皱了皱眉,薄唇紧抿,半晌才道:“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你一个。” 莳七转眸看向车窗外,她觉得自己有些暴躁,所以还是不要说话了,否则她也不知道会不会说出什么话来。 可沈归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伸手握了握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 莳七淡淡的嗓音让沈归的眉心紧锁,他收回自己放在握住她的手,专心开车。 两人一路无言的回到了市中心的公寓。 沈归一言不发的将车上的东西拿下来,莳七也就不吭声的跟在他身后,刚进门,莳七的手机就响了。 沈归本想放下东西就好好哄哄她的,可是她却接了电话。 电话是许皓打来的。 “喂,皓哥。”莳七低头换鞋,淡淡笑道。 许皓在那头笑道:“你放暑假了吧,什么时候请你吃个饭吧,你定时间。” 莳七笑了笑:“皓哥挺忙的吧,还是等你有空的吧。” 沈归看着她和许皓打电话,眸底有些发冷,他站起身,将她的东西拿去了卧室。 莳七抬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举着手机走到了阳台上,电话那头是许皓满含笑意的声音:“我说了,只要是攸攸你,我永远都有时间。” 莳七脸上的笑意渐渐舒平,忽然来了一句:“皓哥,你喜欢攸攸吧?”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旋即大方承认:“是,我想追你。” “抱歉啊,皓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沈归吧。”许皓沉默片刻,旋即笑了笑,“你喜欢他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 莳七微微一笑:“你喜欢的是攸攸。”说完这句话,她又笑道:“不打扰你忙了,先挂了。” 她刚挂了电话,转身就看见沈归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你是在介意这个吗?”沈归抬手将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项链,他思来想去,忽然想起车上,攸攸似乎盯着他的脖子看了片刻。 这让他不禁想起几年前,攸攸似是而非的夸他项链好看的那件事。 他便忽然明白了,他曾经和任思桥说过,那项链是他喜欢的人送他的,而那阵子,任思桥似乎和攸攸走得挺近的…… 莳七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沈归俊朗的脸上忽然漾起一丝笑意,他大步上前,一把抱住莳七,低头在她耳边道:“傻妹妹,这项链不就是你送我的吗?” 莳七抬眸望着他,眸底满是疑惑,她什么时候送过他这个? “三岁那年,你拿着妈给你的硬币,舍不得买糖吃,说要送给我,你不记得了?”沈归唇角噙着笑道。 那年,妈给了攸攸一枚一元硬币,让她自己去买糖吃,结果路上被几个七八岁的小孩看见了,就要上前抢走她的钱,攸攸本想买了糖和他一起吃的,怎么也不肯把钱给那几个小孩儿。 那几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就开始推推搡搡,还有一个抬手就要打她。 幸好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跟了出来,就看见那几个小孩儿在打她,被他捧在手心里的攸攸,怎么能被人打呢! 他气得跑过去打他们,可他也不过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对方不仅七八岁了,人也多。 总之他被揍得很惨。 后来他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边是红着眼的妈妈。 他连忙问妈妈,攸攸呢?妈妈和他说,攸攸吓坏了,发烧了,一直在睡。 那枚硬币就是后来攸攸送给他的。 这些年,他宝贝得不得了,自打他认清了自己对攸攸的心思之后,便将硬币打了个洞,做成项链戴着。 莳七清楚的记得自己是沈攸初二的时候过来的,那么这个硬币就是沈攸送给沈归的了。 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心底却不由生出几分苦涩。 沈攸三岁的时候,送他的东西,被他一直当宝贝戴着,那么他心里装的人,究竟是她,还是沈攸? 从前她也不会在意这个问题,但是自从她明白她要攻略的人,其实都是同一个人的时候,她开始在意了。 只是之前这个矛盾没有激化,是因为其他位面的被攻略者,心里确确实实爱的都是她而已。 例如卫朝,顾北调等等。 哪怕曾和小狐狸有着三世情缘的玄净,在第三世也直接变成了如来佛座下弟子律迦叶。 可是沈归…… 她有些不明白了,沈归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沈归低眸一直凝着她的神色,却见她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冰冷,气压极低,像是处于一个极端的状态。 莳七忽然轻笑一声,抬手推开了他。 她很想问问沈归,他心里究竟爱的是谁,沈攸?还是他? 可是她开不了口,她怎么能说自己不是沈攸,她甚至害怕他的质问,更害怕他的回答。 所以,她和沈归之间,彻底陷入了焦灼之中。 也许只是单方面的。 因为沈归就算察觉到了她的不愉,但还是千好万好,甚至比以前更哄着她。 沈归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他左思右想,甚至打电话和梁翰、唐修远讨教,得到的结论也不过是她大姨妈快来了。 沈归挂了电话,深以为然,攸攸的生理期确实快了。 但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他又说不出来,所以只能说服自己,攸攸应该真的是因为生理期的原因吧。 清晨,沈归早早的穿戴整齐,准备出门,秦正开始渐渐让他接手底下的产业,他每天也很忙。 他俯下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我尽量早些回来,你记得吃饭。” 莳七没有说话,沈归眼底略过一丝失望,旋即摸了摸她的头发后离开了。 如果是从前的她,大概会觉得自己现在很作,但是作就作吧,她早先就认清了自己,如果只是单纯的得到神魂去复仇,她完全可以无条件的迎合每个位面的他,可是从玄净开始,她就没有这么做。 因为这世上有比复仇更重要的东西。 复仇固然也重要,但之于莳七而言,一味的复仇,也等于变相的迷失了自己,和苌黎毫无原则的利己主义者又有什么两样呢? 莳七从床上坐起来,叹了口气。 目光流转,落在墙边的那只箱子,恍惚间心中有个声音在低喃,“打开它。” 第三百零六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十六) 莳七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那只箱子,双手紧握。 像是潘多拉的魔盒,又像是薛定谔的猫,百般猜测都只是猜测,唯有打开它,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鬼使神差的,莳七下了床,她将箱子拎到客厅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着箱子。 良久,她才拿出工具箱里面的锤子,十几年了,箱子上的锁已经有些老化了,莳七一锤子下去,锁头便“咔嚓”一声被她砸开了。 莳七沉沉吐出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箱子,待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她瞬间怔住了。 只见箱子里,是一个古色古香的铜镜。 镜身上雕刻着花鸟画文,贵气逼人。 莳七蹙了蹙眉,拿起铜镜,低低轻唤一声:“妩姬?” 模糊的镜面骤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白光,像是在回应着莳七的话。 “妩姬,是你吗?” 镜面再次泛起一层白光,这次的光芒比上一回要亮上几分。 莳七将铜镜放回箱子里,陷入了沉思,沈攸的箱子里怎么会有妩姬存在的镜子?看上去似乎还精心保存的样子,毕竟箱子上还特意上了把锁。 事情有些蹊跷,莳七的眉心蹙起便再也没有舒平。 难道是妩姬找到了沈攸? 可是妩姬没道理这么做,听沈归的意思是,这只箱子,他十几年前就见过了,沈归现在也不过二十左右,十几年前?那就是沈归年仅几岁的时候,妩姬就出现了? 沈归还是个小孩儿,沈攸比他还要小,妩姬找她做什么? 莳七右手握成拳抵在下巴处,脑海中早已闪过了无数个疑问。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面铜镜忽然闪烁着一道刺目的光芒。 莳七忍不住抬手遮了遮双眼,就在此时,她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别来无恙啊,小丫头。” 莳七心中一惊,真的是妩姬。 她在脑海中和妩姬交流:“你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撒迦利亚和卫朝的那两个位面,她找了无数面镜子,都没有找到妩姬。 “你之前去的那两个世界,我也去了,但是被那两个世界本来的神力挡在了外面。”妩姬的声音显得有些疲惫。 原来是这样,那她猜的没错。 撒迦利亚是光明神,整个以拉大陆都是他的,连诸神都能吞噬,自然排斥妩姬这个外来力量。 至于卫朝,那个世界本就是怪力乱神,神鬼精怪数不胜数。 “如果你是跟着我的,为什么在我来之前便找上了沈攸?”莳七道出了心底的疑问。 妩姬轻笑一声:“哪里是沈攸,分明是你自己。” 她的话让莳七一怔,妩姬找上的是她?可是她明明是在沈攸初二的时候才过来的,怎么会…… “你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沈攸刚好出生,在那之后都是你,罢了,我还是直接恢复你的记忆吧。”妩姬叹了口气,紧接着,一股白雾缓缓将莳七包裹其中,莳七不知不觉便陷入了沉睡。 脑海中走马灯般过着一段她不曾有过的记忆。 她原来真正来到这个位面的时候,恰好是沈攸出生的时候。 而妩姬则是在她三岁的时候找到的她,同三岁那年,她拿着沈自然给她的一元硬币准备去买糖和沈归吃,可是路上遇到了几个七八岁的小孩。 几个小孩儿想抢走她手里的钱,她不过是个三岁大的小娃娃,被那几个小孩儿欺负的手无招架之力,而这个时候,沈归出现了。 沈归被那些小孩拳打脚踢,这一幕就是莳七曾经梦到过的画面。 原来那个梦不是沈攸的记忆,而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那几个小孩儿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打起人来却没个轻重,很快就将沈归打得头破血流,莳七被另一个小孩死死的按着,那几个小孩还哈哈大笑。 就在此时,她感觉到了戒指上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来。 她明白,沈归似乎……快死了。 在家的妩姬也察觉到了不对,出现在莳七的脑海中。 她动用了自己的灵力,将沈归流逝的生命挽救了回来,可是她的灵力也因此变得虚弱了下来。 似乎正因为如此的状况,让远在主位面的陆辛察觉到了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莳七周围,他赶来的时候,妩姬已经沉睡在了镜子里,他虽然是主位面的位面神,也无法对次位面大加干预,所以没找到已经沉睡的妩姬,他以为妩姬逃离了这个位面。 他冷斥莳七不该和其他不知名的力量有过多牵扯,为此还封印了莳七的记忆。 所以,三岁之后,莳七便像一张白纸,不知自己是莳七,也不知自己所要寻找的神魂,更不知道沈攸在这个位面的纠葛,她只是单纯的变成了沈攸。 这段记忆,一直被封锁了。 直到初二那年,周雨阳和几个小跟班看她不惯,欺负她,还打破了她的头。 她再次醒来时,就恢复了自己是莳七的记忆。 只是这回虽然恢复了记忆,却独独却了自己早就过来变成沈攸的那段记忆。 “现在明白了吧。”妩姬问道。 莳七忍不住蹙了蹙眉,她是明白了,可是她又有些不明白。 “陆辛封锁了我的记忆,那这个位面的任务怎么办?”自打她来了这个位面,她便没有见到陆辛。 如果说是因为她已经来了这个位面,陆辛也无法强制带她离开,所以才封印她的记忆的话,那总得有恢复的时候。 可是她恢复记忆的那个契机,似乎,只是个意外? 妩姬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轻蔑:“你就算没有被那几个小丫头打破头,到你去了纪家也会自动恢复记忆的。” “去了纪家才能恢复?”莳七有些惊疑。 妩姬冷嗤道:“陆辛只不过是主位面的神,就算能左右次位面,也不能大加干预,他其实本想只封印你关于我的记忆的,可是他的神力经过位面传送,总是要出些问题的,所以才会变成你关于你自己的记忆也被封印了,不过没关系,陆辛本就设定了等你回到纪家的时候,自动恢复关于自己的那些记忆。” “这……”莳七蹙着眉。 妩姬忽然有些诡秘的笑了,“我想,他应当是在主位面受了伤吧,所以他的神力不稳,你才会因为一个意外就提前恢复了记忆。” 第三百零七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十七) 妩姬的话宛如一道惊雷,轰然炸响在莳七的耳际。 她陡然大惊:“陆辛受伤了?” 不怪她如此,陆辛毕竟是主位面的神,在她眼里,是无所不能的存在,竟然有人能伤了他? 妩姬嗤笑道:“怎么?你还担心了?” 莳七蹙了蹙眉,担心?那倒不至于,只是有些惊异罢了。 妩姬和莳七交流了片刻,便声称要休养了,她的灵力还未曾恢复到从前的状态,若是莳七想要仰仗妩姬久留于这个位面,她还得回去休养才行。 莳七将铜镜放回箱子里,心中生出几分愧疚。 原来那串项链真的是她送给沈归的。 而沈归心里装着的那个人也确确实实是自己,而并非沈攸。 她冷落了沈归,到底还是对不住他。 这么一来,很多事情就都说得通了,比如她那些不存在与沈攸记忆中的梦境,竟原来都是她本身的记忆。 阳光从落地窗洒了进来,一地光辉。 莳七坐在床边,眯了眯双眼,心情大好,总算解开了一团乱麻般的心结。 她躺回床上准备睡个回笼觉,顺便等着沈归回来。 上眼皮和下眼皮渐渐像是被胶水黏住了,浓浓的倦意袭了上来,迷蒙间,她扯过床上的薄被盖在肚子上。 这是她的习惯,睡觉一定要有什么盖在肚子上,手指紧紧地攥着被脚。 恐是寻求一种安全感。 直到傍晚,沈归才回来, 莳七一听到开门声就迎了上去,在沈归一脚踏进门的一瞬间,她扑了上去。 沈归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牢牢的接住了她。 莳七紧紧地抱着他,小声道:“哥哥对不起,我想起来了,那串项链是我送的。” 沈归低眸在她唇边亲了亲,含笑道:“真是个傻妹妹。” 他也长舒了一口气,旋即又道:“不行,你竟然忘了你送过我的东西,该罚。” “罚什么?”莳七问道。 沈归抱着她将她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眉眼含笑:“你说罚什么?” “就罚我独守空房好了。”莳七歪着头眨了眨眼睛,眼底满是狡黠之色。 沈归被她气笑了,低头吻上她的唇,直将她吻得气喘吁吁,才道:“那是罚我。”说着,他一把将莳七打横抱起,大步往卧室走去,嗓音低沉道:“罚你今天不准喊停。” 整个暑假过得很快,秦正越来越倚重沈归,沈归也越来越忙。 莳七有时候待在他的公寓,有的时候便回纪家。 倒不是她不想长期住在沈归的公寓,她也不想和纪家的人虚与委蛇,尽管现在纪家的人除了纪母,其他人都对她的态度都算得上是恶劣了,她还是坚持回纪家,因为,她记得,纪家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这些年,她也不间断的找过,但是纪家的防备很重。 说起来,她也听佩服纪母的,她都直言不愿意换肾给纪母了,纪母竟然还能对她和颜悦色的,至少表面上都没有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直觉告诉她,纪母在憋着大招。 很快暑假就结束了,沈归也回了学校,莳七升入高三,愈发的忙了。 虽然在学习上,她不费什么劲,但是学校的作息时间卡得很紧,她感觉每天睡眠都严重不足。 终于熬到了一个月可以休息两天的月假,她本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手机响了。 她本不欲理会,随手按掉了电话,可是不出片刻,手机又响了起来,孜孜不倦的。 莳七有些烦躁,抓起手机一看,顿时想骂人,这才早上六点!到底是谁啊! 虽然各种腹诽,但到底还是起来了。 拿过正在响铃的手机,接通了电话,竟然是教授。 就是之前教她画画的那个中央美院的退休教授,他似乎很是兴奋,语气中满是遮掩不住的激动:“沈攸,你的画获奖了。” 莳七虽然圣身体醒了,可是意识还没有清醒。 她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什么画?” 老教授只当她是高兴坏了,根本没以为她是没反应过来,遂笑道:“就是那副《蝴蝶》啊!” 莳七甩了甩脑袋,片刻才反应过来老教授说的是什么。 《蝴蝶》是她在沈自然死后创作的一幅画,画面主要以冷色调为主,一个长发略有些凌乱的女人,颓丧的坐在沙发上,目光漠然,没有一丝生机。 她两指间夹着一支香烟,吞云吐雾,而在她的脚边是丢了一地的烟头。 狭小阴冷的房间,一个颓丧的吸烟女人,整个画面极其压抑。 尽管整幅画的主色调都是让人深感压抑的冷色调,可画面中竟还有一抹暖色,便是窗台边那个橘色的蝴蝶。 蝴蝶栖于窗台边,它的旁边堆放着凌乱的杂物,像是给女人绝望的生命,唯一的一抹亮色。 女人的目光落在窗台的那只蝴蝶上,似乎有了一丝生命。 许是这些年她一直未曾中断过画画,所以感性成分多了些许,故而在沈自然死后,她有感而发,创作了这幅画。 她从未和人讲述过这幅画诞生背后的故事。 这幅画名叫《蝴蝶》,看似是因为蝴蝶,女人灰暗的生命多了些许的期待,可其实,重点不是蝴蝶。 而是蝴蝶停落的那个窗台。 窗台上堆满了杂物,蝴蝶脚下正是杂物顶上的那串黑色玻璃珠项链。 老教授当时看到这幅画,激动不已,一定要莳七将画送去参赛。 莳七本不想多事,可后来架不住老教授的游说,最终还是同意了,她全程没有过问此事,是老教授在忙,以她的名义参加了一个国际性的大赛。 “我就说你很有天赋的!你现在获得了这个比赛的一等奖,足够作为你进入国内任何一家美院的敲门砖了。”老教授的声音里满是激动,“怎么样,要不要走这条路。” 莳七轻咳了一声,正要开口,又听到老教授苦口婆心的说道:“你在绘画上的天赋很惊人,浪费实在可惜。” “要知道,你是杰奎因绘画比赛历届国内画家获得的一等奖里,年纪最小的一个。”老教授恨不得能立刻说动莳七。 莳七一怔,杰奎因? 那个比赛,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脑海中飞快的过着,灵光一闪,纪子萧似乎曾经说过要参加杰奎因,但是最后因为某些原因耽搁了? 第三百零八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十八) 老教授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希望能打动莳七。 莳七扶额,静静地听他说完,最后微笑道:“老师,我考虑考虑吧。” 老教授一听这话,立刻答应了,叮嘱莳七一旦改变想法,马上打电话告诉他。 杰奎因这个绘画比赛其实知道的人不多,是国内和美国合办的一个绘画比赛,这个奖项没什么可说道的,但是每届的一等奖,会有资格参与罗曼城双年展,这个荣誉就了不得了。 国内喜欢办各种比赛,但是一般在国际上,有含金量的,都是艺术展,或是画展。 所以,莳七的《蝴蝶》在杰奎因获得了一等奖,也就等于可以参加年底的罗曼城双年展了。 国内的媒体总是喜欢对焦于国人在国际上获得的荣誉,所以,虽然莳七获得的这个奖,是比较小众的,可是很快就有媒体挖掘到了新闻素材。 比如,莳七是历届获奖者中,年纪最小的。 比如,她的那幅《蝴蝶》,将会参加罗曼城双年展。 又比如,《蝴蝶》的作者,长得还很漂亮,又是某省排名第一的重点中学各大考试霸榜前三的学霸。 再比如,她是十五岁的时候,才开始学习绘画的,三四年,天赋惊人。 总的来讲,《蝴蝶》的作者沈攸,就是个活脱脱的“别人家的孩子”。 莳七还不知道自己在网上已经红了,就像当年纪子萧获得的某个国内大奖,在网上被人成为丹青妹妹一样。 只是近几年,纪子萧似乎伤仲永了,她这几年再也没有超越她之前获奖的那幅《大旱》的作品问世,渐渐地,丹青妹妹也就被网友抛在了脑后。 在网络上走红的这件事,还是沈归打电话告诉她的。 他满含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我和我室友说网上那个挺火的小姑娘是我妹妹,他们还不信。” 莳七撇了撇嘴:“只是妹妹?” 沈归低低笑了两声,旋即道:“不止是妹妹。” “那是什么?”莳七不依不饶的问他。 沈归抬眸打量了一下周围,见四下无人,这次低声缱绻道:“还是老婆。” 莳七忍不住笑了,她对着手机轻声道:“老婆这个称呼都把我叫老了。” “那叫什么?”这回是沈归反问她了。 莳七舔了舔唇,软声细语道:“还是妹妹。” 她软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沈归知道她故意在撩拨他,登时就喉咙一紧,低声警告道:“回去收拾你。” “好嘛,坐等哥哥收拾。” 莳七获奖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纪子萧的耳朵里。 她看着手机上的消息,脸色骤然变得阴冷,她背对着纪母,纪母便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只是开口道:“她戒备得很,入口的东西,都是一再提防,这样下去,怕是等到我死,都不一定能让她对药上瘾。” 纪子萧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淡淡道:“也不急这一时。” 纪母立刻冷声道:“不急?我的病等不起了!” 纪子萧心知自己方才的态度有些生硬,连忙上前握住纪母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妈妈着急,可是这件事,不是着急就能有结果的。” 纪母沉沉吐出一口气,每过一天,她的心绪便再无法像从前一样淡然。 这几个月里,她试了无数个办法,不是强撑着病体,给沈攸亲自下厨做饭,就是替她端茶倒水,总之殷勤的很。 也浪费了不少药品,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沈攸忽然就变得刁钻不好对付了。 明明从前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现在脸上永远笑眯眯的叫人看不透心思。 结果愣是几个月下来,沈攸半点都没有沾上那药品。 纪子萧却是心里有数的,怕是上次她给沈攸下药那件事,早已让她对入口的东西格外防备了。 她也想过了,如果单从纪母那便下手,怕是不容易成功。 再者,做得多了,反倒容易让沈攸怀疑。 她比谁都清楚,沈攸这女人,阴坏阴坏的,别被反将一军就算好的了。 不过,她已经想到了对付沈攸的办法,不止是身体上的,她要沈攸名声也彻底毁掉! 就是之前于开成向她提过的那件事。 想到这里,纪子萧开口道:“妈妈,如果想早点制住沈攸,也不是没有办法。” 听到这话,纪母转眸去看她:“什么办法?” 纪子萧笑了笑:“这件事,还是妈妈和于先生单聊吧。”说着,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于开成的电话。 她将手机递给纪母,然后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平板开始刷微博。 微博这两天最火的话题便是“最美别人家的孩子”,说的就是沈攸。 纪子萧冷笑一声,心中燃起浓浓的嫉妒。 她自然知道沈攸那幅画上的女人是自己的亲妈沈自然,毕竟沈自然曾经来找过她,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了在纪家过得好不好。 真是好笑,她在纪家怎么可能过得不好,过得不好的应该是跟着沈自然在贫民窟受苦的沈攸才是。 她心中这样想着,自然也就毫不客气的说了出来。 沈自然当时的脸色有些苍白,一言不发。 没想到沈攸竟然画了沈自然,还获奖了,这让她心中有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是你曾经嘲讽唾弃的东西,忽然成了碾压你的存在。 让她不爽。 她抬了抬眸,纪母那边,电话早已接通了,于开成似乎说了什么,纪母的脸色不太好看。 纪子萧复又低下双眸,五官被嫉恨之色弄得极近扭曲,凭什么这些好事全让沈攸占了?说起来,沈自然还是她的亲妈呢!沈攸算什么东西! 要是她就好了! 要是她获得的这个奖就好了,她这些年已经江郎才尽了,自从《大旱》之后,她再也没有拿得出让人惊艳的作品了。 纪家因为纪母的病,忙上忙下的。 很快就要艺考了,她要是想去中央美院,单靠考试未必就能争得过全国这么多考生,她自己心里很清楚。 所以,如果获得杰奎因这个奖的人是她,能去参加罗曼城双年展的人是她就好了,有这个加分,上中央美院稳稳地。 可是偏偏是那个沈攸! 纪子萧将平板往沙发上一放,冷眼看着正在打电话的纪母,纪母的脸色特别难看,似乎和于开成谈的不太愉快。 纪子萧眸光落在平板上那条关于沈攸获奖的新闻上,眼底忽然略过一丝狠厉。 第三百零九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三十九) 年三十的时候,莳七是在纪家过的,纪母从医院回了家,只是回来过个年,呆不了几天,还是要去回去医院的。 莳七窝在沙发里,静静的看着电视里的春节晚会。 餐桌那边是纪家一家人言笑晏晏的声音,纪明舒和纪子萧的眉来眼去早已被莳七看在眼里,纪母纪父的兴致虽然不错,可总归是有点心事。 紧握在手里的手机骤然震动了一下,莳七几乎在下一秒就接通了电话。 是沈归打来的。 “哥哥。” 沈归那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吃饭了吗?” 莳七扫了一眼餐桌那边:“吃过了。”近来也是奇怪,纪母几乎不再执着于给她端茶倒水了。 她不傻,纪母现在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可之前还坚持亲自下厨给莳七做饭,这怎能叫她不心生防备? 不得已在这里吃的年夜饭,她也是吃了没几口。 而且只吃纪家人吃过的,就连纪子萧帮她倒的那杯果汁,她也是一滴未沾,不过纪子萧只是似笑非笑的凝着她,像是在嘲讽她的垂死挣扎。 “明早我去接你。” 莳七笑了笑:“好啊,正好给秦叔叔拜个年。” 沈归听见她的称呼,含笑道:“真想让你早点改口。” 莳七抱过沙发上的抱枕,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道:“哥哥的爸爸不就是我的爸爸吗?” “说的好像你明天就会这样喊似的。”沈归早已看出了她就是嘴勤快,而且是只在他面前。 莳七哑然,确实是被他说中了,她也就是说说。 就在此时,餐桌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莳七循声望去,便瞧见纪母一头栽倒在桌上,纪父吓了个半死,连忙拨通了120。 外头飘着小雪,夜空中盛放着璀璨的烟火,本是阖家团圆之际,纪家却是手忙脚乱,乱成一团。 纪父陪着纪母上了救护车,纪明舒本来也想跟着,却被纪父拦住了,转而点名让纪子萧陪同。 纪子萧一愣,不过到底还是上了车。 纪明舒却是不明白了,但也没有质疑什么。 莳七手执手机,静静的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纪明舒回来,忍不住嗤笑一声。 她觉得,沈攸的记忆,再加上自己这几年和纪母的相处,她也算是了解纪母了。 若说纪母真的宠爱纪子萧吧,可事实上也并非如此,纪子萧在她眼里更像一个她精心培养出来的作品,当她知道纪子萧的亲妈是沈自然的时候,这个作品或多或少的就染上了污点。 她也曾经观察过,有一阵子,纪母对纪子萧的态度冷淡的很。 她想,应当是纪明舒和纪子萧之间那区别于兄妹的男女之情,被纪母发现了吧。 纪明舒是纪母的命根子,她怎么可能容忍这个已经染上了污点的残次品,去染指她的儿子呢。 也正因如此,纪母和纪父很多腌臜的谋算,都没有向纪明舒透露半点。 比如,现在纪父带上纪子萧去医院,而不是纪明舒,很大程度上,他们已经开始谋划什么了,而纪明舒则是被隐瞒的那个。 不过这样也好,反倒是给她提供了便利。 莳七抬眸打量着纪明舒因吃饭的时候喝了酒而染上绯红的脸颊,不由嗤笑一声。 纪明舒头晕目眩,正想开口讽刺她几句,便看见她理也不理的上了楼。 纪明舒也不想追究了,他有些醉了,只想睡一觉。 凌晨两点,莳七影悄无声息的溜进了别墅的主卧,外头还是烟火盛放的声音,一定程度让她难以听清门外的动静。 那便只能快了。 这几年无数次的探进主卧,她早已知道了主卧的衣帽间里,藏着一个保险柜。 纪母的心思很重,那保险箱藏在了她一大推皮草后面,皮草动不得,否则会发出警报声,然后自动报警。 不过幸好的是,纪母自作聪明的将保险柜放在了衣帽间里,衣帽间惯常是用来换衣服的,所以并未安装监控。 “怎么样?”莳七压低了声音对着手机道。 沈归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全神贯注,“快了。” 莳七屏息凝神的等待着,过了约莫五分钟的时间,沈归道:“好了,不过只能屏蔽五分钟,你要快点。” 沈归在大学的专业是计算机,是有原因的,他很明白自己是要继承秦正的产业的,而未来又是个信息时代,如果能随时黑进别人内部的网络,对他来讲不仅仅是助力,更是一张王牌。 他方才将纪家的这个警报系统黑掉了,但是时间太长容易引起怀疑,所以他设定了五分钟。 莳七笑了笑:“足够了。” “你知道保险柜密码?”沈归忍不住问她。 莳七骄矜的一扬下巴:“当然了,好歹在这里潜伏这么久了。” 沈归看不见她的神色,但他能猜到,她现在一定扬着下巴得意洋洋的,像只骄矜的猫。 一切都很顺利,她打开了保险柜,纪父和纪母的防备很重,有些东西根本不敢存有电子版,就是怕有沈归这样的黑客。 所以,莳七窃取了纪家放在保险柜里所有的阴私,逐一拍照留存证据。 当她的目光扫到最后一个文件时,不禁蹙了蹙眉。 “还有三十秒。”沈归开口提醒她。 莳七飞快的将文件拍照后放回保险柜,悬悬的还差五秒。 翌日一早,沈归便开车来接莳七了。 莳七将昨夜拿到的最后一份文件,作为新年贺礼,献给了秦正。 秦正的脸色很不好看,旋即,他抬头看着莳七,敛去眼底的暴戾,和颜悦色道:“我秦正欠你一个人情。” 莳七挑了挑眉:“我只是帮哥哥而已。” 秦正看向莳七的眼神愈发的善意,他哈哈大笑:“好!”她这个儿媳妇,他认下了。 就在此时,岑安低声道:“二爷来了。” 秦正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岑安,然后道:“请进来吧。” 莳七也转身离开,迎面遇见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四十来岁的样子,眉清目朗,看上去倒像是个大学老师。 沈归拉着莳七的手,对男人点了点头:“二叔。” 于开成眉宇间满是温和的笑意:“这位是?” “我女朋友。”沈归答道,却不动声色的将莳七往身后挡了挡。 莳七微微一笑:“二叔好。” 于开成狭长的双眼眯了眯,笑道:“你好。” 他的目光让莳七感到有些不舒服,像是在窥视猎物一般,充满着试探与兴趣。 第三百一十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四十) 从秦家别墅出来,于开成便接了一个电话。 他坐在车中,抬手示意司机开车,旋即对电话里的人道:“按计划进行。” 他低眸敛去眼底的狠厉,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假寐。 刚才的那个女孩儿,他很是有兴趣。 只可惜,他已经答应了旁人,不仅要她对那药上瘾,还要摘她的一颗肾。 于开成忽又睁开狭长的双眼,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裤子的纹路,如果她很聪明,让他反悔也不是不可能,反正纪家本来就是他找的垫脚石。 纪家那个大小姐,他也玩过几次。 本来以为这种新贵培养出来的文艺才女会有什么不一样,结果玩起来也就那样,在床上和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不同,叫他很是失望。 可是刚才那个女孩儿,却让他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就连秦正的太子爷,也宝贝得紧,一见到他,就把她护在身后,有意思。 听说她也是个才女,刚在国际上获了奖。 莳七拿到了一直想拿的证据,便再不肯回纪家了。其实她也是在沈攸的记忆中得知,纪家最后似是和于开成搞在了一起。 她长期窝在纪家,就是为了找到纪家和于开成勾结的证据。 而在最后,哪怕沈攸已经被摘了一颗肾,在沈归死后,她就被纪母献给了于开成。 那段日子生不如死,于开成在床上的手段很有些厉害,每次结束,沈攸都像死狗一样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她明白,在于开成眼中,她不过就是个供他发泄的玩物罢了。 其实就算沈攸最后不跳楼,也是命不久矣的。 她被摘了一颗肾,本就体弱,加之后来跟了于开成,日夜饱受折磨,也没些日子可活了,不过是吊着一口气。 她一米六八的个子,最后跳楼的时候,只有七十几斤了。 倒是有点步沈自然后尘的意思,只是和这世的莳七不同,那时沈攸早已和沈自然没了联系,也不知道沈自然是什么时候死的了。 若说于开成,他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这点和秦正不一样,秦正骨子里还流淌着那种江湖道义,哪怕混了黑,可原则底线还是有的。 于开成扳倒秦正,其实最大的助力不是纪家,而是隔壁市的冯家。 莳七早先就有意无意的透露给沈归,应当注意冯家,沈归很聪明,转头就提醒了秦正。 前期精心布的局,很快就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纪子萧心底陡然一阵难以自持的兴奋,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见沈攸那个贱人在她眼前耀武扬威的了,她心里就说不出来的舒畅。 纪母这些日子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倒是纪父,烟一根一根的抽着,纪明舒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心有疑惑,却转眼就抛在了脑后,他近来也在忙上忙下,近来纪父将手里的一些产业交给他,无疑是要将他往路上引了。 纪母笑眯眯的看着纪明舒出了病房,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她一手拍在纪父的腿上。 “行了,别死气沉沉的,再过些日子,我就可以换肾了。” 纪父又叹了口气,将香烟掐掉,神色间有些犹豫:“说到底她身上还流着我们的血,这几年处下来,也不是没有感情。” 纪母一听他临阵倒戈,将自己包装的像个圣人,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现在装什么慈父的样子,换肾的主意还是你想出来的。” “是我想出来的没错,可我没打算让她染上那东西。”纪父皱着眉头,脸色有些不好看,“而且你应该能听出来于开成的意思,很明显是要事情结束后,让她去陪他。” 纪母嗤笑一声:“让她去陪于先生,难道不是她的福气?” “我听人说,于开成在床上喜欢折磨女人,沈攸这没了一个肾,再往他床上送,估计也没几天活头了。” 讲到这里,纪父狠狠吸了口烟。 纪母心情好,不想和他吵架,反倒是耐心的劝他:“能搭上于先生这条船,少说能让咱们纪家省去二十年,更何况,让沈攸去,总比让萧萧去的好。” 萧萧到底是她精心培养出来的,作为世家联姻都是可行的。 如果是给于开成做太太也不是不可,但于开成没那个意思,同样是做玩物,那她就舍不得萧萧了。 纪父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纪母倒是不在意他这样,跟了他二十几年,自然早就将他的脾性摸得清清楚楚的,不然也不会将他吃的这样死死的。 他这个人吧,耳根子软之外,心也容易软,说不好听的,就是懦弱,难成大事。 纪家这些年能稳步发展,在东城上流社会里被接纳,靠的可不是他,全是她的果断决绝。 “我可提醒你,那件事别搞砸了,咱们的身家性命,纪家的所有家业,可全押在上面了。”纪母压低了声音提醒他。 纪父有些不耐烦:“知道了。” 他本不同意和于开成合作,一开始听萧萧说于开成救了她,他还很感激,可是渐渐地他就发现,于开成这是步步套牢,最后他们只能答应于开成提出的条件。 其实纪父猜的没错,于开成确实是步步套牢。 先是帮纪子萧解决了一直纠缠她的孔五,然后提出可以帮她解决沈攸,紧接着就有了关于药的那个计划。 于开成利用了纪母求生的渴望和纪子萧想要报复的心理,让这两个女人对给沈攸下药产生了兴趣。 纪母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就录了音,然后顺势提出,他有一批毒(和谐)品和军(和谐)火,想要从隔壁市运进本市,希望纪家能帮个忙。 纪母当然不同意,她就算再怎么毒辣,也从没有动过想染黑这个心思。 两人的交谈很是不愉快。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纪母说不了,她的把柄死死的捏在了于开成手里。 于开成则是笑眯眯的说,再拒绝就矫情了,还不如想想怎么好好合作是正经,总之他也不会亏待了他们,除了一开始就答应下来的条件之外,他要是能扳倒秦正,对纪家难道不是一大助力? 这话却是说到了纪母的心坎里,左右已经不能做主,倒也是痛快的就答应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四十一) 国内的艺术考试早在年前就结束了,尤其是一些顶尖的艺术院校。 所以,老教师总是在寒假里隔三差五的打电话,问莳七的意愿。 莳七也是很无奈了,她看了一眼正在挑眉看着自己笑的沈归,旋即道:“老师,央美的单招已经结束了。” 她现在所在的省份是高考大省j省,而央美则是在a市,j省的美术类高考政策是省内联考,省外单招,所以,莳七要想去央美,必须走单招这一条路。 然而央美的单招早在年前就结束了。 老教授也是一愣:“哦结束啦?”他顿了顿又笑道:“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和学校打声招呼,像你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还是可以有特殊照顾的。” 莳七最终还是拒绝了老教授的好意,只是她有更感兴趣的专业。 那就是心理学。 老教授听了,顿时大失所望,不过莳七还是表示,就算她不走绘画这条路,也还是不会放弃绘画的。 高三的寒假并没有放几天,前后加起来不过九天的时间。 哪怕学生们怨声载道,可学校还是在新年气氛尚未过去的时候,就开学了。 莳七知道于开成和纪家已经不安分了,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战火最先波及的,竟然是自己。 她获得杰奎因比赛一等奖的消息,早就在网络上传开了,因为作品能去参加罗曼城双年展,算是间接的为学校争光了,一中还特意奖励了她一万块钱的奖金。 莳七到现在都记得,当时给她送钱的时候,校长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然而现在,她就坐在校长室里,那体态肥胖,全身只靠一根皮带来分割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校长,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 “沈攸,这次来,是想找你谈谈的。” 莳七有些不明白,她自认没有违反任何校纪校规:“校长您说。” 校长见她态度诚恳,不由叹了口气:“你那幅将要去参加罗曼城双年展的作品,画上的人是谁?” “是我妈妈。” “亲妈?”校长紧接着追问了一句。 莳七忍不住蹙了蹙眉:“不是。”她已经有些听出意思了。 校长点了点头,苦口婆心道:“沈攸啊,我知道你成绩一向很好,但是有些事情不能图一时高兴就犯错,你也不是非要那个荣誉不可对吧,你看你明明有大好的前程,现在这事闹得满城风雨的……” 莳七现在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就是傻子了。 她的画一定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打断了校长的长篇大论:“是发生了什么吗?” 校长叹了口气,示意她自己过去看电脑屏幕。 莳七也不客气,拿起鼠标就开始刷网页,校长低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电脑,叹息一声接着一声。 是个好苗子,怎么就走歪了呢? 莳七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事情发生在凌晨一点,之前拥有十几万粉丝的丹青妹妹发了一篇微博,痛斥新秀沈攸盗窃她的画作。 紧接着就有一个不知名的小号发了长微博,里面细扒出丹青妹妹和沈攸之间乃同宿一个屋檐下的复杂关系。 丹青妹妹被塑造成一个忍气吞声、时常被沈攸欺负的纪家养女,而沈攸则是嚣张跋扈的纪家大小姐。 这次沈攸在国际上获奖、且能去参加罗曼城双年展的作品《蝴蝶》,其实是丹青妹妹呕心沥血好几年的新作,画上的女人正是丹青妹妹的亲生母亲。 而这幅画作,是丹青妹妹的母亲死后,丹青妹妹为了缅怀母亲而创作的作品。 这条微博在短短几个小时里,被各大营销号转发了,并强烈痛斥沈攸的盗窃行为。 莳七眯了眯双眼,随手翻了翻底下的评论。 “最近都是怎么了?网络小说和综艺节目的权益尚得不到维护,现在连传统艺术界也被影响了吗?” “这已经不是抄袭了吧?完完全全就是盗窃啊!都可以立案了!” “支持丹青妹妹立案!简直是太欺负人了!” “这个沈攸什么来头啊?以前都没听过,单靠一个作品就横空出世,问鼎罗曼城了?也是怪好笑的。” “我还说丹青妹妹这几年为什么没有作品问世,原来是妈妈去世了,结果缅怀妈妈的作品,竟然还是某些不要碧莲的人给盗窃了,实在是恶心。” 这些评论都还是好的,有些评论早就已经难听的不行。 各种脏话都出来了。 莳七的眼底溢出几分薄怒,她紧攥着鼠标的手有些颤抖。 倒不是因为纪子萧诬陷她盗窃的行径,也不是纪子萧将自己包装成楚楚可怜的养女形象,更不是这些网友不堪入目的脏话,而是纪子萧买的营销号通稿,通篇都是强调纪子萧和沈自然的母女亲情。 去他妈的的母女亲情。 沈自然到死,纪子萧都没问过一句,倒是从她的口中得知沈自然已经身死的消息时,纪子萧眼底满是遮掩不住的窃喜。 着实叫她反胃。 一中校长看莳七情绪有些激动,连忙上前安慰道:“你和纪子萧是姐妹,私底下好好解决了,网上的这些东西也别看了,安安心心备考吧。” 莳七明白,这事对一中的名声也挺有影响的。 她站起身,对着一中校长郑重道:“校长,我请一个星期假,回去解决这件事。” 校长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莳七的手刚刚搭上门把手,便顿了顿:“校长,在事情闹大之前开除纪子萧,对一中声誉有好处。” 校长还没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便目送着她离开了。 事情闹大之前?这不是已经闹得很大了吗?而且,真要论起来,学校该开除的是沈攸而不是纪子萧吧? 校长百思不得其解。 网络上已经沸反盈天了,莳七坐在车上准备回沈归的公寓。 一面抱着手机在刷,她忍不住嗤笑一声,好歹她也是在娱乐圈混过的,这种小手段,她还不放在眼里。 不就是买水军捧臭脚吗? 制造舆论拉动还未站队的网友,营造一种万人狂踩的假象,典型的“沉默的螺旋理论”。 “沉默的螺旋理论”是德国女传播学家伊丽莎白·诺埃勒-诺依曼在1974提出的一个观点。 即人们在表达自己想法和观点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赞同的观点,并且受到广泛欢迎,就会积极参与进来,这类观点越发大胆地发表和扩散;而发觉某一观点无人或很少有人理会,即使自己赞同它,也会保持沉默。意见一方的沉默造成另一方意见的增势,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一方的声音越来越强大,另一方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发展过程。 所以,娱乐圈惯常使用的水军,就是基于这个理论。 第三百一十二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四十二) 现在很明显的就是,网上皆是一边倒的声讨,其中就有数不胜数的水军和通稿。 摇摆不定的网友,则很容易就被舆论左右,而那些对此事心存质疑的人,在水军和通告面前,就显得格外的人微言轻,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沉默。 莳七单手轻拖着下巴,双眸微眯。 她手中不乏可以让纪子萧身败名裂的证据,比如那幅画作的灵魂和背后的故事,再比如沈自然送她的黑色玻璃珠项链,又比如,那些她早已备份好的照片和视频。 只是,蛇打七寸,且先让她蹦跶,等到舆论真的起来的时候,才是恰到好处的时机。 这次纪子萧是真的让她感到恶心,她要她永远蹦跶不起来! 沈归也从a市赶了回来,莳七嘴上说着不用,可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的。 就在她去机场接机回去的途中,纪子萧的微博又发了一条微博,大抵意思就是沈攸盗窃她的那幅画作,无论是否得了杰奎因奖项,还是可以去参加罗曼城双年展,她都不在乎,但那幅画对她来讲有特殊的意义,所以她这次必须捍卫到底。 莳七在网上也有微博,之前红的时候被扒出来过,那时的粉丝就已经二十几万了,短短半天内,她的粉丝数已经成功的破了百万。 莳七倒是被纪子萧这种厚颜无耻的样子给气笑了。 回到公寓,一进门,沈归就把电脑拿出来捣鼓,莳七知道他指不定是黑哪里去了,也就没打扰他。 “你看这个。”沈归拍了拍莳七的腿。 莳七原本是懒洋洋的赖在他的身边,阳光洒满了客厅,正舒服呢。 她坐直了身体去看他的电脑屏幕,只见电脑上是一幅画,画着农村的灶台,一个农妇正在忙着做饭,眉眼间喜笑颜开,典型的现实主义画作,笔触间的勾勒、色彩和光影的运用手法让莳七感到很熟悉。 “有些眼熟。”莳七静心想了想,忽然心中一震,抬眸看着沈归,“纪子萧之前得奖的那幅作品!” 沈归含笑点了点头:“和《大旱》应该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莳七一怔,旋即扬唇轻笑一声:“我就说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会画出那样一幅画,我还当她是……”讲到这里,莳七忽然便停住了。 她还以为纪子萧是抄袭的原来的那个世界,毕竟纪子萧是穿越女。 可是这话不能讲。 沈归听她忽然便不说话了,忍不住疑惑道:“当她是什么?” 莳七笑了笑:“当她是开窍了呗。” 沈归低头亲了亲她,然后继续去忙了。 他很快便找到了《大旱》的真正作者孟益奇,当年他不过是个正在上大学的穷学生,来自山村,父母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指着老天爷吃饭。那年恰逢大旱,而这个时候,他的母亲又得了病,需要开刀,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他便想着去做枪手。 纪子萧匿名在网上找了好些个人,让他们画一幅画出来,如果被她选中了,可以拿到十万块钱,如果没被选中,就只能拿到两千块钱。 孟益奇想要那十万块钱,咬咬牙便去了,但是他满脑子都想不出来画什么。 最后临了快交画的时候,他忽然灵光一现,连夜创作了《大旱》,其实当他最后一笔完成的时候,他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幅画会得奖,可是他等不起了,他急需那十万块钱。 不过,当沈归和莳七找到他的时候,他并不同意去指证纪子萧当年获奖的那幅画其实是他的。 因为他确确实实拿了她的十万块钱,这幅画就等于将版权卖给了她,他不再多做干涉。 莳七有些目瞪口呆,和沈归回去的时候,连声说这个孟益奇迂腐! 沈归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没关系,不用孟益奇出面也行。” 莳七想了想确实如此。 沈归回到家,便黑进了纪子萧的银行账户,纪家对两个孩子的零用钱一向大方,十万块钱也不算什么。 网络上声讨莳七的人越来越多,莳七瞅着网上沸反盈天的评论。 到底还是觉得欠些火候,一个手贱,便帮着纪子萧又买了一波水军。 一般来讲,一个网络事件,热度只能持续一段时间,网友声讨莳七的时候,莳七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这个时候便有些单方面一个人玩儿的意思了。 网友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盛极必衰,莳七掐的就是那个舆论热度最高点。 就在纪子萧发布了一个微博视频,哭诉自己十分怀念已经去世的妈妈时,网友再次沸腾了。 正义之士恨不得将莳七绑过来替天行道。 而就在此时,一直被网友称为缩头乌龟的沈攸,终于发了事件发生以来的第一条微博。 “没有diss纪小姐的意思,请问你知道你所缅怀的亲妈是怎么死的吗?请问你知道那幅画背后的故事吗?你能阐述一下《蝴蝶》的创作思路吗?或许,我们再说的明白一点,《大旱》那幅作品里的主人公,你知道名字吗?” 隔了一分钟,沈攸的微博再次转发了这条微博,只有四个字“坐等指教”,并艾特了丹青妹妹。 她这条微博算是一波惊起千层浪了,其中不仅仅提到了《蝴蝶》,还提到了《大旱》。 网友们不禁纷纷猜测了起来,场面一度很是热闹。 纪子萧咬牙切齿的看着莳七艾特她的那条微博,气得浑身发抖。 可当她静下心来的时候,却又一阵心惊,沈攸是怎么知道《大旱》那件事的? 网友们等着纪子萧解释呢,可丹青妹妹的微博如水一般平静,一个水花也没有溅起来。 莳七适时的买了波水军引导舆论,这时网上的风向开始变得模棱两可了。 就在所有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纪子萧发微博了。 “我不想在公众面前谈论过多和我死去母亲有关的事情,之所以创作《蝴蝶》,是因为缅怀母亲,《蝴蝶》这个作品的中心,顾名思义,就是那只蝴蝶,因为那只蝴蝶是我儿时曾送给母亲的,至于《大旱》完全是我想象出来的人物形象,不太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只在五分钟后,沈攸便又发了一条微博。 “《蝴蝶》的灵魂在于蝴蝶栖息的那串项链,说是什么蝴蝶也是十分可笑了,你妄图侵占我的成果时,却连画作背后的故事都没有弄清。对了你可能不知道吧,我这个人有个小爱好,喜欢将自己名字的缩写藏在画作里,你猜猜,《蝴蝶》里的sy,藏在了哪里?” 第三百一十三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四十三) 沈攸这条微博的最后一句话才算是彻底将微博搅了个天翻地覆。 围观全程的吃瓜网友纷纷乐此不疲的开始帮纪子萧找画里的“sy”,因为这算是莳七的小趣味,同时又不能影响画作的整体性,所以那个sy设计的很隐秘。 几乎是引起了全网热潮,但是也很快,就有人找出了那个sy在哪里。 当画被放大之后,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女人的高跟鞋鞋跟上有个sy,而且只有一只有,另一只却没有,很明显不是鞋子上的设计,而单纯是沈攸想要标记而已。 纪子萧的微博下评论已经爆掉了,不少网友愤怒于被她欺骗了,之前有多少人拥护她,现在就有多少人朝她扔石头。 一中校长一直在关注这件事,在事件发酵之前就力排众议将纪子萧开除了。 所以,纪子萧这样的丑闻爆出后,一中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反倒是纪家一夜之间沦为了笑柄。 纪母气得哪怕病痛缠身,还是狠狠打了纪子萧一巴掌。 纪明舒立刻将纪子萧护在怀里,神情焦急:“妈,这肯定是沈攸搞的鬼!她才学画几年,怎么可能画出那样一幅作品?” 纪母根本不想听纪明舒的话。 在她眼里,无论那幅画是不是纪子萧的,现在纪家沦为笑柄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纪家连忙打点关系开始公关。 可是莳七根本不给他们喘气的机会,先是放出那幅画中的灵魂象征,也就是项链的照片,紧接着就爆出纪子萧之前获奖的那幅《大旱》,其实是找的枪手。 《大旱》中的主人公其实是现在央美研究生孟益奇的父亲。 这种消息一经爆出,都无需莳七操控,就有好事者联系了孟益奇,孟益奇没有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 沈归同时买媒体曝光了当初纪子萧和孟益奇的交易记录。 但是因为孟益奇的遭遇,反倒是没人骂他,网友一股脑的跑到了纪子萧的微博下骂人了。 纪母生病卧床,纪父和纪明舒忙得焦头烂额。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不知名的小号爆料,纪子萧曾经和一个小混混纠缠在一起,甚至还有各种大尺度的照片。 一时间,网上各种渠道都开始流传纪子萧和孔五的照片和视频。 纪子萧得到消息时,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了。 纪母气得拿起桌上的花瓶砸在地上,还是那句话,当她得知纪子萧其实是伎女的女儿时,她对纪子萧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了。 她不关心纪子萧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牵扯到纪家,就很该死了。 这回就连纪明舒也没有帮纪子萧说话,因为他的邮箱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邮件。 是纪子萧和孔五完整的视频,几十张大尺度的照片,以及她和一个中年男人的床上视频,视频里,纪子萧言笑晏晏,甚至各种浪荡的勾引那个中年男人。 木马、捆绑、皮鞭、锁铐,超乎他的想象。 而从她口中溢出的浪荡言辞,也都是求男人上她,还称男人是主人。 很明显,她并非是被胁迫的。 纪子萧醒来时,没有看到纪明舒,她疯了似的去找他。 一阵阵钢琴声传来,她飞快的跑下楼,想要将脏水尽数破给沈攸,告诉纪明舒,她是被强迫的。 可是,纪明舒一曲毕,缓缓站起身回眸看她,眸底盛满了冷漠和厌恶。 这眼神她曾见过的,只是那是他看着沈攸的时候。 “你真让我恶心。”他优雅的抬了抬下巴,将手上的戒指褪了下来,嫌恶的扔在地上。 纪子萧一瞬间脑子嗡嗡作响,她连忙拉住他,哀求道:“我是被强迫的,是沈攸害我……” 纪明舒紧蹙眉头,毫不客气的拨开她的手,冷冷道:“那个中年男人呢?也是被强迫的?我看你玩的挺开心的。” 中年男人? 纪子萧脸色刷的一下惨白一片,于开成?他怎么会知道于开成? “你真脏,果然女承母业么?”纪明舒冷嗤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纪子萧像是被人抽走了最后一口气,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纪家的股票因为受到丑闻的影响,连日下跌,纪父几乎一夜之间愁的白了头发,偏偏他不敢告诉纪母,就是怕影响她的身体。 但是纪父从来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纪家要不是靠纪母,早就不行了,所以,哪怕他忙得连轴转,依然没能挽回损失。 纪母也是心狠,她本想着纪子萧好歹也是可以作为世家联姻的,可现在,哪个世家肯要这个丑闻缠身、香**片视频满天飞的女人当太太? 她好不容易将纪子萧培养出来,才貌双全。 如今竟然付之东流了?不,她不甘心! 与其将纪子萧赶出去,倒不如榨干她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 于是,纪母将纪子萧哄了又哄,然后送给了于开成。 于开成本就知道纪子萧和孔五的事,加上纪母送纪子萧是给他当情妇的,也就不挑什么了,毕竟纪子萧的那张脸和身材还是可圈可点的。 不过他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个叫沈攸的女孩子。 因为纪家要处理纪子萧引起的烂摊子,加之于开成存心想要趁纪家元气大伤的时候狠狠敲上一笔,所以,原定的计划是拖了又拖。 纪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她等不起了。 终于在六月的时候,于开成点头了:“已经准备好了,下周收网,你等着换肾吧。” 纪母顿时欣喜若狂,她赶忙将之前联系好的医生从美国接了过来,甚至在此之前花重金建了一个手术室。 因为在任何一个医院,她提供的肾,也要登记来源,这样一来,就暴露了。 所以只能私底下着手。 她和于开成商量后的结果就是,于开成布的局成功之后,直接将沈攸送过来,至于之前纪子萧提议的让沈攸染上药的提议,也让她全盘否决了。 能直接摘下沈攸的肾,又何必需要用药来威胁她这么麻烦? 纪母躺在手术台上,兴奋的不行,最多三个小时,于开成手下的人就会把沈攸送过来了。 到时候,她就可以获得一个健健康康的肾了。 她筹谋了这么久,终于不用再忍受这病痛的折磨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四十四) 莳七早已经不回纪家了,长期住在沈归的公寓里,秦正也是默认了她这个儿媳妇。 秦正越来越欣赏这个儿媳了,更何况她还是沈自然亲手带大的,多少让他有点感触,沈自然这辈子那么苦,教出的一儿一女都那么优秀。 害了沈自然一辈子的那个人渣谢经义,他也没有手软。 剁吧剁吧搅碎了喂了狗,一点渣子都没留下。 莳七高考结束后,沈归带着她回了趟秦家,陪着秦正吃了顿饭。 吃饭的时候,秦正忽然开口:“你二叔过几天要请我们吃饭。”他顿了顿,又对沈归道:“攸攸也去,你二叔说你交女朋友后,都没好好介绍给他认识。” 莳七和沈归对视了一眼,心中暗道,来了。 秦正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沈归低声对他说:“都已经布置好了。” 秦正笑了笑,眉宇间溢出一丝阴狠:“那也不能掉以轻心。” 沈归微微颔首,秦正用餐巾擦了擦嘴,缓缓道:“我去和李局打声招呼,你们慢慢吃。” 于开成请吃饭的地方,正是秦家名下的一个酒店,富丽堂皇的。莳七身穿黑色的晚礼服,挽着沈归的手走了进去,于开成笑眯眯的迎了上来。 他的眼神毫不客气的将莳七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狼,而莳七则是他爪下的猎物。 沈归眸底闪过一丝阴冷,莳七不动声色的按了按他的手。 三人落座后不久,秦正便拄着拐杖过来了。 于开成连忙起身过去搀着他,关切道:“岑安那小子呢?大哥腿脚不好,他也不知道过来扶着点大哥,这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 秦正眯了眯双眼,笑呵呵道:“他有点事,我就没让他跟着。”顿了顿,他又哈哈大笑几声:“再说了,都是自家酒店,能出什么事?”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很是意味深长。但是于开成却没听出来,许是已经沉浸在即将上位的兴奋里了吧。 推杯换盏之际,于开成懒懒的倚在椅背上,抬手松了松领带。“大哥,你说我十六岁就跟着你混,咱们从小混混到现在整个h市最大的黑势力不容易。” 于开成转脸看向沈归,倒像是推心置腹一般:“侄儿啊!二叔得跟你说句心里话,之前要不是你爸,我早死了,烂了臭了都没人管,我心里是真敬重大哥。” 沈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你能记得这些,我也没想到。” 秦正脸上带着笑,可眼底却有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大哥对我恩重如山,这些事哪能忘?不能忘啊!”于开成摇着头,有几分微醺,“但是,大哥你说说看,这些年我帮着你打天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们都说我不如你,我也认了,可是你偏偏找了这么个小崽子回来,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推啊!” 秦正冷笑一声,他早就看出了于开成有了反意,才会扶持沈归的。 结果到了于开成嘴里,竟然成了他不仁不义在先了。 “二叔弄岔了,父亲从来没有要鸟尽弓藏的意思。”沈归面无表情的说道。 “侄儿啊,这时候再说漂亮话就没什么意思了。”于开成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 秦正眯了眯双眼,眼底有几分危险之意,“怎么,你还想反了不成?” “哈哈哈,大哥说笑了,我可没有反的意思,我刚刚也说了,大哥对我恩重如山,就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者居之,大哥,你身体不行了,有些事情,就不要操心了,好好养好身体,等侄儿和侄儿媳妇结了婚,你帮他们带带孙子。打打杀杀的,已经不适合你了,侄儿媳妇儿,你说是吧?”于开成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正,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猛地掉过头去看莳七。 秦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静道:“含饴弄孙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于开成笑眯眯的给秦正倒了杯酒:“大哥,你放心,我承袭了你的位子,做的也绝不会比你差。” 莳七轻笑一声,唇角噙着一丝讥讽。 于开成看了她一眼,也笑了,缓缓站起身,走到莳七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俯身靠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侄儿媳妇儿,你不如就跟了我吧,有人要买你的一颗肾,只要你点头,我就保下你。” 沈归目光阴沉的盯着他,莳七抬眸朝他眨了眨眼。 “二叔,看来今天是要挣个你死我活了?” 于开成朗声大笑:“秦正,你手底下的人还有几个死心塌地的跟着你的?实话告诉你们,酒里被我下了东西,外头都是我的人,不管你今天答应还是不答应,都由不得你了。” 言罢,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莳七裸露的肩膀,笑道:“想的怎么样?” 莳七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嗤笑道:“我自认比不过纪家的分量,你同纪家合作的那一刻开始,就一定会要我的肾,现在说的那么好听做什么?” 于开成眼底略过一丝欣赏:“你这样讲,我还真有点舍不得了。” 他转过身,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手。 须臾,缓缓走进来一个红色衣裙的女人,莳七定睛一看,竟是纪子萧。 纪子萧目光恨恨的盯着莳七冷笑:“你也有今天。” 于开成神色有些不耐烦,他一把薅过纪子萧的头发:“叫你来是让你放屁的?” 纪子萧白了脸,连忙认错:“我错了,二爷。” 于开成却很是不满意,狠狠一辈子抽了上去:“妈的,还叫我二爷!” “于爷,东西带来了。”纪子萧的唇角立刻流淌下一抹殷红,脸颊高高肿起,却不敢分辨半句。 于开成大掌一挥:“给他们灌下去。” 纪子萧低头道:“是。”她将手里的那袋白色的粉末挨个倒入秦正和沈归面前的酒杯里,冷声道:“请吧。” 秦正和沈归看着面前的酒杯,没有动作。 于开成见两人不动,遂笑道:“喝光酒杯里的东西,我还能留你们一命,以后你们上了瘾,我也无偿供应你们这些好东西。” 他说完话,两人还是不动,于开成神色间便有些不耐:“让人进来给他们灌下去!” 纪子萧刚要出去,忽然听秦正嗤笑一声。 “这里可没你的人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论妹控的自我修养(完) 于开成看着秦正脸上略有些古怪的笑意,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 沈归低下头,慢条斯理的将盘中的牛排切好放在莳七面前,两人笑眯眯的样子,像是成竹在胸。 指尖隐隐传来几分颤抖,他忽然暴喝一声:“都给我进来!” 门外霎时间响起阵阵脚步声,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领头的那个男人面容冷峻,当于开成看清男人的长相时,陡然之间松了口气。 是岑安。 岑安早就被他策反了,更何况他手里还捏着岑安的一家子。 于开成吐出一口气,拿起一支剪好的雪茄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眉宇间满是得意的笑:“大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秦正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只是抬眼看着岑安:“辛苦了。” 岑安立刻上前将秦正扶起来:“不辛苦,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于开成手里的雪茄险些掉在地上,他瞪着岑安,震惊道:“你!” 岑安低着头,淡淡道:“二爷的手腕还是嫩了点。” “你不要你那一家老小了?”于开成拿着雪茄的手在抖,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岑安面无表情道:“秦爷早就把我家人接走了。” 就在此时,沈归笑了笑:“外头的人都说二叔不如父亲,我看也不是假话。” 于开成额间青筋暴起,猛地拽过莳七,掏出枪抵在她的太阳穴上,然后厉声喝道:“让我走。” 沈归慢悠悠的站起身,轻笑一声:“二叔,有时候太得意忘形,不是一件好事。”言罢,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晃了晃。 于开成脸上大变,猛扣扳机,只听咔嚓咔嚓几声,莳七依旧毫发无伤的站在那里。 倒是一旁的岑安,忽然掏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动扳机,只听噗的一声,一颗子弹正中于开成的胳膊。 于开成猛地吃痛,莳七趁机挣脱了他的控制。 几乎在莳七脱离他控制的下一秒,岑安又一次扣动扳机,这次子弹正中心口。 岑安将那装了消音器的枪别了回去,冷眼看着轰然倒地的于开成。 秦正拄着拐杖慢悠悠的往外走,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找人弄干净了。” “是。” 岑安答应了一声,复又低头道:“d市那边,警方已经控制了冯家。” 莳七听到这话,猛然间一愣,d市?那不就是沈归之前带她去旅游的地方?她一直都知道有个冯家,可怎么也没想到冯家是d市的势力。 她忍不住看向沈归,所以他当初陪着她去旅游,晚上总是一个人出去,竟然是为了冯家? 原来他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注意到冯家了吗? 沈归看莳七盯着自己看,笑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想什么呢?” 莳七摇了摇头,目光却猛然间注意到努力将自己藏匿在光影里的纪子萧,忍不住笑了笑,差点把她忘了。 她转身走到纪子萧身边,轻笑一声死死的捏住她的下巴。 纪子萧身前的不远处就是于开成的尸体,她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上,几乎是痛哭流涕:“攸攸……我……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你饶了我吧……” 莳七唇角勾起一丝讥讽,正要开口,却看见纪子萧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上躺在几条未接来电,是纪母的。 她用脚踢了踢手机,漫不经心道:“回过去。” 纪子萧浑身颤抖,赶忙拿过手机拨通了纪母的电话。 “你怎么到现在才接电话?怎么样,都顺利吗?”只响了一声,那头就飞快的接通了。 通话开着免提,纪母焦急的声音顿时回荡着屋内。 纪子萧胆怯的看了一眼莳七,见莳七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忙道:“顺利的。” 纪母立刻笑出了声,声音里满是欢喜:“那就好!那就好!” 还未待纪子萧开口,她又问道:“沈攸呢?什么时候给我送过来?” 纪子萧浑身又颤了颤,嗫嚅着双唇不敢出声。 莳七轻笑一声,纪子萧吓得连忙道:“马上,马上就送过去。” “太好了!”纪母兴奋的不行。 挂了电话之后,莳七缓缓蹲下身,温柔的将纪子萧脸颊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而后,微笑道:“走吧。” 沈归皱了皱眉,一把拉住莳七。 莳七笑了笑:“哥哥放心,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沈归还是不想她过去,莳七只得在他唇上飞快的亲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我玩一会儿就回来。” 沈归派了两个心腹跟着莳七和纪子萧,目送着她离开后。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将之前交代的事情,又重新交代了一遍。 纪母花重金搭建的手术室是在纪家名下的另一套别墅里。 纪母看见莳七的时候,几乎是眼前一亮,眼前的沈攸浑身瘫软,几乎走不动路,还是纪子萧带来的那个男人给扛进来的。 男人将莳七放在地上,脸上面无表情,实际上心底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千万不能让太子爷知道他扛着沈小姐走了一路。 不过这沈小姐也怪有意思的,演技爆棚,明明没什么,装的可像了。 纪子萧的双腿都在发软,讲话也没什么气势。 纪母沉浸在无限的喜悦当中,自然也没有察觉纪子萧的不对劲。 她走到莳七身边,用脚尖踢了踢莳七,讥笑道:“我是你亲妈,割一颗肾给我是你的义务!你要是早早识相点,我用得着现在费这劲把你绑过来?” 莳七躺在地上,无力的道:“纪明舒的肾也适合,你怎么不用他的?” 纪母脸色一变:“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和明舒比?” “我告诉你,本来你要是痛快答应换肾给我,我还打算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可你就是不识抬举。” 沈归派来的那两个男人听了直皱眉,纪子萧吓得是大气不敢出。 纪母居高临下的看着莳七,眼神中的无情,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她对一旁的医生道:“准备手术吧。” 医生点了点头,指挥旁边的护士将莳七抬到病床上。 趁着纪母去做术前准备,莳七带来的两个男人恶狠狠的拿枪指着医生,那个医生吓得魂都飞了。 纪母是背上脊柱打的麻药,下肢没什么感觉,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她瞥眼看见莳七被推进了手术室,心底是说不出的欢畅。 两边手术同时进行,中间隔着一道帘子。 就在医生快要取出纪母已经衰竭的肾脏时,外头隐隐传来了警笛声。 纪母心中顿时咯噔一声,随着警笛声越来越响,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嘭的一声,手术室的门被人撞开了,几个便衣举着枪走了进来。 “蒋婧,你涉嫌贩卖人体器官、走私军(和谐)火和毒(和谐)品……” 纪母的脑子嗡嗡作响,她眼睁睁的看着帘子被拉开,沈攸那边,根本没有半点动手术摘肾的痕迹! 便衣们出去后便守在了门口。 手术室早已被污染了,医生手足无措的盯着已经开膛破肚的纪母。 莳七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冷笑道:“愣着干嘛?想让她保外就医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便衣们也没有闲着,大肆搜查纪家的这幢别墅,纪母一直躺在手术室里,也不知过了多久,麻药的药效一点点的过去了,疼痛感逐渐加重。 直到心电图嘀的一声变成了一条直线,纪母活生生的痛死在了手术台上。 纪家因勾结d市冯家,走私贩卖毒(和谐)品和军(和谐)火,彻底垮了。 纪父被判了刑,纪明舒也算是逃过一劫,纪母和纪父将这些腌臜事都瞒着他,反倒没让他牵扯进去。 纪家一夜之间变了天,纪明舒深受打击,连学业都没办法好好完成,最终只能退了学。 莳七考上了a大,主修心理学。 自从那天之后,莳七便再也没有看见纪子萧了。 后来听底下的人说,曾经在红灯区撞见过纪子萧,穿着暴露,一脸的风尘样,站在街头拉客。也是,她就算是想去夜总会做台也不行,毕竟整个h市的夜总会都是秦家的,只能沦为站街女了。 说起来也是讽刺,纪子萧最终还是走上了她曾经最嗤之以鼻的那条路,她最瞧不起的那条路。 莳七大二的时候,家里突然收到了一封来信。 还是陈姨送过来的,莳七看着信封才陡然想起来,这封信正是五年前,她和沈归去d市旅游的时候,在时光书店写的信。 沈归当时填写的地址是纪家,可现在纪家的财产都被查封了。 那幢莳七曾经生活过的别墅早就易了主,听说现在是个小嫩模在住,陈姨还是在富人区工作,她认识小嫩模家的保姆,那个保姆出来扔垃圾的时候,恰好被她撞见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垃圾中写有沈攸名字的那封信,所以有心将信带给了莳七。 莳七忙不迭的拆开信封,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漾着止不住的笑意。 通篇她只记住了一句话,“如果你没有当我是你哥哥该有多好。” 沈归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脸荡漾的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封信,茶几上是时光书店的信封。 他也忘了现在已经是五年之期了,忍不住道:“怎么我没收到信?” 莳七躺在沙发上,将信捂在心口回忆着,沈归当时瞒着她很多事,她填的地址好像是贫民窟的那个地下室。 “我填的地址是咱们以前那个家。” 沈归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对,你跑一趟,门缝里有没有一封信。” 莳七看着沈归坐立不安的在客厅转来转去,在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忍不住抬脚踢了踢他:“别转了,头晕。” 约莫着是过了一个小时的样子,沈归的手机响了。 “什么?拆迁了?”沈归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 莳七忍不住笑出了声,沈归沉着脸挂了电话,转身扑到她身上挠她的痒痒肉:“你写了什么?告诉我。” 莳七被他挠的笑出了眼泪,浑身无力的推着他:“别闹了,哥哥。” 沈归凝眸瞧着她略带潮红的面色,忍不住低头吻住了她。 不过多时,屋内便传来男人的喘息声和女人的低吟。 任由沈归怎么折腾她,她就是不肯开口。 莳七大学一毕业,就和沈归结了婚,婚后,她只生了个男孩儿,因为生儿子的时候难产,沈归吓得不肯再让莳七生孩子了。 任莳七怎么讲,他就是不同意。 早在她大一的时候,戒指就彻底变成了红色,是妩姬动用灵力瞒天过海,将她留在了这个位面。 莳七也知道能留下来万分不易,也就更珍惜和沈归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沈归一生中都想知道莳七写给他的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内容,他总是缠着莳七告诉他,一来二去,倒成了两人的情趣了。 几十年后,沈归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仪器,他抬眼看着莳七,嘴角扯了个虚弱的笑。 “攸攸,你说人会有来世吗?” 莳七握着他的手笑道:“当然有了,你没看你锁骨那里有个胎记吗?这就是我找到你的标记。” 沈归虚弱的笑了,眼底满是宠溺:“那好,我先走,帮你探探路,你可一定要记得找到我。” 莳七唇齿间有些发涩,点了点头,门外的子孙皆是泣不成声。 “你千万别被别的男人骗了,然后就不找我了。”沈归的声音越来越小。 “不会的,不管几辈子我要找到你。” 沈归偏头看她,无力道:“你当年给我的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莳七靠在他耳边,强忍着喉咙处的酸涩,轻声念着。 “郭襄说, 我走过山时,山不说话; 我路过海时,海不说话; 小毛驴踢踢哒哒,倚天剑伴我走天涯。 大家都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才在峨眉山上出了家,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峨眉山上的云和霞, 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烟花。 可是我却觉得,你不在时,看山是山,看海是海,你在时,峰峦攒动,江海翻涌,所有的花一瞬间都怒放了。 一见杨过误终身的郭襄,以及满心都是你的我。” 直至最后一个字落下,沈归闭上了双眼。 莳七紧紧的攥着沈归的手,低头在他苍老的手上落下一吻。 我连姓名都不知的爱人,无论哪个世界,请一定要等我。 第三百一十六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一) 在浩瀚的宇宙中,有着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随着科技的发展,以及人类的繁衍,这颗蔚蓝的星球渐渐难以负荷如此庞大的人口,加之环境的恶化,人类开始寻找下一个可以生存的星球。 经过不知多少年的努力,人类找到了一个星系,在这个星系里,有着可供人类居住的数个行星。 这些行星,山清水秀,风景美如画,和母星极其相似。 自从移民洛基星系之后,便步入了星际元年,人类本以为终于找到了安居乐业的家园,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本来没有检测出任何问题的阳光,开始渐渐发生异变。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后来幸存下来的人类,开始渐渐进化成体质强悍以及有着精神力的星际人类。 人类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们却又发现,正因为这已经异变的阳光,让这些星球上本来生存的生物,开始变异。 其中尤以虫族最甚,在和星际人类争夺地盘的两千年里,虫族进化的格外强悍,一些高级虫族甚至有了不亚于人类的智慧,他们还有了自己的文明。 让星际人类堪忧的是,虫族近几年进化的越来越快。 有些虫族甚至可以幻化成人类的样子,有几年里,人们都不知自己身边究竟谁是真正的人类,谁又是虫族幻化的。 直到一个名叫尹新的博士,发明了一种药物,让所有星际人类服用,那些虫族幻化的人类顿时就原形毕露了。 原本惶惑不安的人类才又渐渐平静下来。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人类和虫族之间的争斗结束了,相反,争斗趋于白热化。 就在双方实力相当的时候,局势忽然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点。 打破这个平衡点的,是虫族诞生了一位新女王,这位女王的能力,千年难出一位。 渐渐地,人类开始落于下风。 而就在这个时候,回母星寻找能改善人类基因元素的尹新博士,忽然带回来几块圆形的石板和一个石座。 其中的一块石板正面雕刻着一只神态慵懒的猫,背面则是几行远古文字。 帝国元帅找了考古学家来研究,终于研究出那几行文字的意思是,八千年后,人类将会遇到一次浩劫,会有一个人出现,帮助他们走出困境。 除了这块石板其他几块石板被破解出来的内容,完全符合近一千年来,星际人类历史上发生的各种重大事件。 比如,离开时代生活的母星,迁徙他乡。 再比如,人类的体质将会愈发变得强悍,可以靠精神操控庞然大物。 石板上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靠精神操控庞然大物,说的不就是用精神力驾驶机甲吗? 诸如此类的预测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 不过同样有人质疑,这会不会是恶作剧,但是考古学家立刻反驳,这种石板的材料只有母星上有,更何况,他们研究过,这些石板确确实实是远古流传下来的。 考古学家说完,在场的人无不欣喜若狂,人类和虫族的对抗,终于迎来了转机。 帝国元帅下令封锁消息,可是不知为什么,有关救世主的相关消息还是流传了出去。 原本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们仿佛看到了希望,纷纷翘首企盼救世主的到来。 于星际元年二零一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晚间十二点。 在帝国高层领导以及众高精尖的专家博士期待的目光中,空中投下一道金色的光束,直直的射向殿堂正中央的石座上。 在场的不少专家博士激动的握紧了手。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帝国元帅雷浦,双手也紧握成拳,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被金光笼罩的石座。 经过进化以及科技的发展,人类的寿命已经提升到了三百年左右。 帝国元帅雷浦已经二百五十岁了,是整个帝国的精神支柱,史上多次痛击虫族的战斗,就是他领导的,然而他现在老了,纵然他依然硬朗,可那两鬓早已斑白。 站在他身后的,是少将赵誉。 赵誉是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少将,他的精神力是万里挑一的双s,体质s,堪称变态般的存在。 那束金光陡然炸开,殿堂顿时亮白如昼,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闭上了双眼。 当他们再次睁开眼时,所有人都怔住了。 就连雷浦元帅也愣在了那里。 赵誉蹙着一双剑眉凝着石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时间,殿堂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所有人都本以为会出现一个厉害的人,可是万万没想到,出现的,竟然是只猫! 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正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莳七醒来时,有些懵了,为什么一屋子的人都盯着她,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把她吃掉一样。 “那个……”她心中斟酌了一下,开了口。 只是堪堪吐出两个字,她自己便彻底愣住了。 为什么两声猫叫从她嘴里冒了出来?她连忙低头一看,嗯,一团毛茸茸的,像棉花糖一样的身体,真可爱…… 等等!这是她的身体?! 她心底一阵天雷滚滚,顿时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莳七飞快的一跃而起,上下左右的检查自己的身体,最终确信无疑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猫! 她有些疲惫的趴了下来,毛茸茸的尾巴垂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深感惆怅。 在场的所有人相顾无言,看着石座上那只雪白的猫上蹿下跳,最后跳累了,终于趴在那里不动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这只有点二的猫……真的是救世主吗? 雷浦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咳嗽了两声,对赵誉说道:“这只猫,你先照看着,说不定它是寻找到那个人的关键。” 赵誉立刻行了个军礼:“是。” 赵誉上前将莳七从石座上抱了起来,姿势有些僵硬,他从来没抱过这些软不拉几的生物。 莳七在赵誉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记忆便排山倒海的袭来了。 她闭上了双眼,开始消化着记忆。 赵誉僵硬的抱着她,缓缓往外走,他低了低眸,便看见一只粉粉嫩嫩的肉垫竖着搭在自己的衣襟处,煞是可爱。 第三百一十七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二) 赵誉将在他怀中睡着的莳七交给身边的亲信,低声嘱咐他先看护着,旋即大步流星走回殿堂。 救世主成了一只猫? 说起来有些魔幻,一只猫怎么救他们,他知道,元帅一定要开会商讨这件事的。 莳七睡得昏天黑地的,换了个人抱她也没有察觉。 醒来后,将方才消化的记忆又拎起来回想了一遍。 这个身体的原主提供的信息相比于之前的位面来讲,当真是少之又少。 本尊名唤尺素,一只上古猫神,准确来讲,她不是猫神,她的血脉里流淌着狴犴的血,也就是龙生九子中第七子的后代。 而她,严格意义上来讲,是猫的祖宗。 她低头看着自己粉嫩嫩的小肉爪,忍不住啧啧叹了两声,猫祖宗啊,厉害了。 自从人类移居洛基星系后,随着人类为了适应环境而进化,原先来自母星的食物已经无法满足星际人类的身体需求了。 体质变得强悍,所需要摄入的食物能量当然也是巨大的。 加之人类长期以往和虫族争夺地盘,美食渐渐消失在洛基星系,当一种东西不再被需要的时候,自然就要被淘汰。 可是当各种美食失传之后,人类忽然有一天厌倦了各种营养液和营养膏。 甚至有人提出,只有古代人的宠物猫狗才会吃营养膏呢,是的,二十一世纪,在他们眼里,早已成了古时候。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全民皆在努力提升自己的精神力,早就将美食抛在了脑后,直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然而为时已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向来资质优秀的慕家,忽然出了一个废物。 这个废物是整个慕家的污点,她的体质和精神力,都是双d,这让一向优秀的慕家深感耻辱,毕竟这是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莳七心底轻笑一声,这个慕清许就是这个位面的穿越女。 世家废物,资质双d,被众人瞧不起,怎么看,都像是拿了女主角的剧本。 慕清许在十八岁那年,忽然大放异彩。 倒不是因为她的资质有所改变,她提升了十八年的精神力,依然是d,所以才会被人称作是废物。 因为体质生来是天生的,无法改变,可精神力不一样,人们可以通过各种方式提升精神力,幸运加刻苦的话,有人甚至能提升两个等级,当然,越往上,便越难就是了。 像从s提升到双s就更不可能了。 全帝国也只有赵誉那个变态而已,赵誉之所以被称为变态,是因为他天生的精神力是a+,经过后期努力变成了双s。 慕清许的逆袭之路,有些剑走偏锋,但是她确实是成功了。 那就是美食。 她凭着一双巧手,做出了无数道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包括很多失传已久的菜谱。 全帝国的人早已吃腻了各种口味的营养膏,人类的血液中流淌的都是对美食的热爱,于是,慕清许被奉为食神,全帝国的人几乎都是她的粉丝。 她名下的餐厅分店,开遍了洛基星系。 莳七知道,那些所谓失传已久的菜谱,都是慕清许抄袭过来的罢了。 尺素的前尘记忆中,她也是作为救世主的身份来到了这里,之后发生的事有些偏离尺素的预想,在这中间,尺度丢了一段记忆。 不对,严格来讲,是尺素的记忆本来就不全,零零散散的,还是莳七东拼西凑,自己选词填空来着。 总之尺素最后被帝国的人认为是虫族派来的间谍,将刚刚幻化成人型的她弄死了。 虽然没有直观的表示这就是和慕清许有关系,可是莳七敢保证,要是和慕清许没关系就有鬼了。 因为在尺素的记忆里,慕清许喜欢赵誉。 而赵誉一直在饲养着尺素,尺素和赵誉之间是很单纯的关系,毕竟尺素本身就是个猫,而赵誉……怎么可能喜欢上一直猫。 但是慕清许的占有欲是极其变态的。 她甚至不允许自己喜欢的人对一只猫好。 总之尺素是死了,而那时,赵誉在外和和虫族打仗来着。 莳七幽幽的叹了口气,尺素的记忆很混乱,也不知道自己的选词填空有没有做错。 赵誉的亲信安格斯一进门就看见那只通体雪白的猫正坐在软垫上,呃,它刚刚好像叹了口气? 安格斯目光如狼一般死死的盯着莳七。 莳七心底有些犯怵,就在她考虑着要不要逃走的时候,安格斯忽然扑到她身上摸着她身上的毛毛,脸上露出痴汉一般的傻笑。 “嘿嘿嘿,你好可爱啊!” 他的手不停的摸着莳七的毛毛,莳七鼓着腮帮子,按下想给他一爪子的冲动。 安格斯见猫猫似乎不怕他,心底更高兴了,凑近一张俊脸就要来亲莳七。 这可不能忍了啊! 莳七到底还是没忍住,抬起肉垫就给了安格斯一爪子。 说到底她还是太善良了,抓他的时候把锋利的指甲都收了起来,所以,她打在安格斯脸上的,就是一只肉呼呼的小爪子,软趴趴的,顿时将安格斯的心都给弄化了。 “啊啊啊啊你太可爱了!”安格斯神色兴奋,将自己的一张俊脸埋在莳七的毛毛里。 莳七生无可恋的扭动着身子,试图将他给挤走。 安格斯忽然抬头望着她:“对了,你还没有名字呢!不知道元帅会给你起什么名字。” 他的手一边摸着莳七毛茸茸的头,一边自己叽里咕噜的。 “你是作为预言出现的,理应是由会议商量吧……” “不对,元帅把你给了赵少将养,所以赵少将就是你的主人了……那你的名字应该是赵少将来取吧?” “也不对,啊啊啊,你的名字到底该由谁来取啊?” 安格斯苦恼的低下了头,莳七忍不住犯了个白眼。 忽然,他抬起头,眼底是亮晶晶的光:“要不然,我单独帮你起一个吧,你这么喜欢我……嘿嘿嘿,对吧?” 莳七又是翻了个白眼,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对你个头啊,谁喜欢你啊。 “叫年年好不好?年年有鱼。” “不好不好,还是叫薛定谔吧,薛定谔的猫,听上去多有深度。” “也不行,对了,你是公的还是母的啊?”安格斯忽然直勾勾的盯着莳七,“让我看看。” 第三百一十八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三) 莳七脑仁一阵突突的跳动,她猛地跳了起来,尾巴高高竖起,对着安格斯龇着牙,彻底炸了毛。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她自己内心都有些无言。 安格斯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安抚陪笑:“好好好,不看了不看了。” 莳七骄矜的抬了抬下巴,一个眼神也不愿意施舍给他。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跃而起,跳到了高高的雕塑上,趴在雕塑的头上假寐。 安格斯无奈的看着她,只好坐在一旁等着赵誉回来。 他不时看莳七一眼,嘴里嘀嘀咕咕的:“那你不让我看,我该叫你什么呢?” “唔,就叫糯米团吧!”安格斯自言自语,莳七实在是懒得搭理他,翻了个白眼就睡了。 她发现自从成了猫,就特别懒。 是那种骨子里的懒。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誉从外头进来了,安格斯指了指那座巨大的雕塑头上,赵誉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 “你把它抱下来。”赵誉道。 安格斯一脸震惊,他要是能抱下来早就把猫抱下来了,干嘛要等到现在? 可是碍于赵誉的淫威,安格斯还是得完成任务。 他忽然想到一个办法,在赵誉的注视下,他从外头拿进来一根毛茸茸的草,然后站在雕塑下喊道:“糯米团!糯米团!你看看这个是什么?” 莳七迷迷糊糊听到安格斯的声音,漫不经心的睁开眼朝下面瞥了一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根类似于狗尾巴草的东西晃来晃去的。 她心底忍不住嗤笑一声,搞笑,真拿她当猫了? 可她心底的嘲讽还没开完,就在下一秒,她已经情不自禁的扑了上去,“喵呜。” 莳七黑着脸被安格斯抱在怀里,就听到他得意洋洋的对赵誉道:“少将你看。” 赵誉扯了扯嘴角,伸手接过莳七。 安格斯这才恢复了正经,正色道:“少将,元帅怎么说?” 赵誉动作僵硬的抱着莳七,缓缓答道:“先对外宣称星主已经出现了,但是不适应星际环境,所以需要静养,至于这只猫,就先放在我那里养着。” 安格斯连连点头:“少将,糯米团该不会就是星主吧?” 赵誉蹙了蹙眉,神色深沉,这个他也不清楚,但是这只猫一定和星主有关系。 “注意口风,别说漏了嘴。” 安格斯立刻啪的一声行了个军礼,神色严肃:“是!” 赵誉带着莳七回了家,莳七在他怀中懒懒的打了个哈欠。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勾着她爪子上箍着的那个圆环,像戒指又不像戒指的东西,心中暗自思忖,难道这个东西和星主的下落有关系? 莳七自变成了猫,手上的戒指便变大了几圈,套在她的猫腿上。 戒指上泛着的微光,很清楚的现实,眼前的赵誉,正是她要找的人。 她眯了眯双眼,正要睡去,忽然她察觉到他的手指勾着她腿上的戒指,她心中一颤,忍不住立刻刀了他一爪子。 只不过依然还是收着指甲的。 赵誉轻咳了一声,半晌才道:“安格斯叫你什么糯米团,实在是太蠢了。” 莳七连连点头,她也觉得,什么糯米团,一听就是阿猫阿狗的名字,根本配不上她。 想到她的名字还得仰仗眼前这个男人,她略有些讨好的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千万别给她起什么污七糟八的名字,不然她就离家出走。 赵誉没想到这只猫会舔自己的手指,神色有些惊讶,旋即唇角微微上扬,抬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只猫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只猫,通体白如雪,脑袋圆圆的,竖着一对尖尖的小耳朵,两只眼睛颜色不同,一只如同翡翠般通透,另一只却是如同蓝宝石般深邃,眼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灵气。 莳七低头舔了舔自己粉嫩嫩的肉垫,神色惬意。 “对了,你是公的还是母的?” 头顶上陡然传来他毫无波澜的声音,莳七整个猫都石化了,舔着爪子的动作也顿住了。 她缓缓放下爪子,尾巴高高竖起,浑身戒备,准备下一秒就逃。 可还未等她有所动作,赵誉的大掌已经牢牢的将她抓住了,莳七奋力的挣扎着,心里头一万只草泥马奔过来跑过去。 夭寿啦!帝国少将公开耍流氓! 震惊!帝国少将竟然对一只猫做如此禽兽不如的事!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这究竟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面红耳赤!帝国少将深夜谷欠求不满,竟然恃强凌弱,赤身肉搏! “哦,母猫啊。”赵誉低沉的嗓音淡淡的。 他神色淡然的将莳七放回沙发上,莳七脸上烧得厉害,她真的是面子里子都被这个男人给弄丢了,实在是不能原谅! 她默默的调转了身子,用屁股对着他。 赵誉看见她这个样子,薄唇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毛茸茸的小屁股,莳七不想理他,挪了挪屁股,依然还是背对着他。 赵誉却不死心,又戳了戳她。 莳七又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他再戳,她再挪。 反复好几次,他好像还挺乐此不疲的,莳七气得牙痒痒,转身一跃而起,飞快刀了他一爪子。 看着挺正经,挺高冷的一人,怎么贱嗖嗖的! 赵虽然被刀了一爪子,却忍不住低笑出声,他一把将莳七捞了起来,托在面前:“害羞了?猫还会害羞?” 莳七到底还是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 赵誉有些诧异,这只猫刚刚朝他白了一眼,哪有猫会翻白眼的?看来这只猫真的非比寻常。 莳七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呢,低头舔了舔爪子。 刚舔了没几下,她就听到赵誉的声音再次传来:“总得给你起个名字,你说叫你什么名字好?”安格斯不靠谱,起的名字也不靠谱,什么糯米团子,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这只猫毕竟是和星主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糯米团一听就是宠物! 莳七目光微亮的盯着赵誉,千万不要给她起什么蠢不拉几的名字。 不然你一定会失去你的猫! 赵誉眉心紧蹙,低眸沉思,在莳七期盼的目光中,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就叫赵得意好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四) 赵……赵……得意? 莳七整只猫再次石化了,她很难想象像赵誉这样的帝国少将,居然给自己的猫起名叫赵得意!? 她默不吭声的低了低头,倏地从他的怀里跳了下去。 莳七一言不发的窝在沙发的一角,赵誉看着她毛茸茸的背影,不由眯了眯眼睛,这只猫果然听得懂他的话。 “赵得意?”赵誉低低轻唤了一声。 莳七浑身一震,长长的尾巴狠狠扫了一下,可就是不回头。 不能回头,打死都不能回头! 这可是关乎到她的颜面!赵誉真的可以被她挠死了,竟然给她起个这么土的名字! 赵誉忍不住低笑一声,连眼底都泛着笑意。 莳七听到他的低笑声,顿时炸了毛,得意你妹啊!有什么好得意的?! 之前还特意把她薅过去看看是公是母,结果居然起个这么土的名字! “赵得意,饿不饿?” 莳七趴在沙发上,明明听到赵誉的声音,可眼皮愣是抬也不抬,她决定了,在他给她改掉这个蠢名字之前,她都不会睬他的,这就是作为一个弱势群体无声的反抗! “赵得意,我出去了,一会儿安格斯会陪你。” 一直到第二天,赵誉被帝国元帅喊去议事,莳七都没有理过赵誉。 站在一旁的安格斯强忍着笑,将军帽递给赵誉,赵誉将军帽戴上,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就在他刚走出去的一刹那,安格斯的爆笑声立刻响彻整个屋子几乎快掀翻了屋顶。 他蹲在莳七面前,脸上放大的笑让莳七忍不住想要刀他。 “哈哈哈现在知道糯米团有多好听了吧!” 莳七真是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飞快刀了他几下,然后一跃跳下沙发,一溜烟跑走了。 这次她没有收指甲,安格斯顶着脸上明晃晃的几道抓痕,欲哭无泪,关他什么事啊!这名字又不是他起的! 莳七溜出了房子,这才好好打量着赵誉的住宅。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坪,因着是冬日,房子前的繁花都已经凋谢了,就连树上也没有了叶子,光秃秃的。 莳七暗自腹诽一声:“真是丑死了。” 其实赵誉的房子不丑,她就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罢了。 她倒是也没走多远,只是在附近转了转。 “喵呜!”就在她准备回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猫叫。 莳七警惕的转过身,只见一只肥肥胖胖的橘猫正死死的盯着她,她飞快的打量着胖橘猫,肥肥胖胖的样子,看上去养尊处优的,脖子上还系着一个铃铛,应该是宠物猫。 莳七不想理它,甩了甩尾巴,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那只胖橘猫殷勤的跟了上来:“老祖宗!老祖宗等等!” 莳七猛地驻足,抬起爪子挠了挠耳朵:“你说什么?” 胖橘猫殷切的看着莳七,小心翼翼的:“老祖宗。” 老祖宗?莳七抬了抬下巴,她体内流着狴犴的血,确实是猫的祖宗,可是它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老祖宗?”莳七眯了眯眼睛,眼神里透着危险。 胖橘猫连忙道:“是东大师说的。” “东大师?” “是是是,东大师那天看见您降临的,他说您身上笼着一层金光,和传言一样,一定是老祖宗了!”胖橘猫连连点头,如同倒豆子一般全倒了出来。 “什么意思?” 胖橘猫绕了绕耳朵,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具体我也不太清楚,老祖宗还是去问东大师比较好。” “东大师在哪里?” “我可以带老祖宗去的。” 莳七点了点头,正要让胖橘猫带路,她就看见安格斯远远的走了过来。 “原来跑到这里了!让我找半天!”安格斯嘀嘀咕咕抱怨道,他蹲下身将莳七抱了起来,“下次别乱跑了,跑丢了怎么办?” 胖橘猫立刻戒备的弓起了身子,对着安格斯龇了龇牙。 莳七道:“看来我去不了了,等今晚零点的时候,你在这里等我吧。” 胖橘猫连连答应了下来。 安格斯见两只猫一只喵喵叫个不停,像是在交流一样,忍不住笑了笑,想去摸胖橘猫,可胖橘猫根本不买账,一溜烟溜走了。 莳七发现,普通的猫听不懂人类的讲话,只能靠人类的语气和神情分辩。 就像刚刚安格斯一见面的抱怨,就让胖橘猫以为安格斯不友善。 回去的路上,安格斯一直碎碎叨叨个不停。 刚到门口时,安格斯看到门前那抹袅娜的身影时,抱着莳七的双臂不由僵了僵,轻咳了一声才笑道:“慕小姐。” 慕清许盈盈笑着点了点头:“安格斯中校。” 她注意到了安格斯怀中的莳七,微笑着道:“这是赵少将新养的猫吗?” “是啊,可爱吧。”安格斯忍不住笑了笑。 慕清许神色间满是笑意,抬手就要摸莳七毛茸茸的脑袋。 莳七飞快避开了,还对着她龇了龇牙示威。 慕清许有些尴尬,安格斯也有些纳闷,他连忙安慰慕清许道:“小家伙在外面玩,被我抱回来,估计不高兴呢。” 慕清许微微颔首,笑道:“原来是这样。” “对了,慕小姐来找少将吗?” “是,我新研制了一种甜点,特意拿来给赵少将尝尝。”慕清许一面说着,一面抬了抬手里的盒子。 安格斯顿时有些兴奋:“慕小姐进来坐吧,少将应该快回来了。” 赵誉回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喊莳七:“赵得意。” 莳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赵誉一进门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慕清许,他不由蹙了蹙眉道:“慕小姐怎么来了?” 安格斯连忙抢先回道:“慕小姐新做出了一种甜点,特意拿来给少将尝尝的。” 赵誉低眸找猫,淡漠道:“谢谢了,只是我不爱吃甜食,恐怕要辜负慕小姐的好意了。” 慕清许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这样啊,没关系。” 安格斯连忙道:“慕小姐,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给我尝尝吗?” “当然不介意了。”慕清许低了低眸,微微笑着。 赵誉无视他们俩人的对话,自顾自弯着腰找猫,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懒洋洋趴着的猫。 他薄唇不由微弯,抬手戳了戳她的小屁股:“赵得意,你看。” 莳七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就看到他手里正捏着一只电动的假老鼠。 他轻笑一声,将手里的假老鼠放了出去,在下一秒,莳七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扑了上去…… 第三百二十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五) 赵誉骤然朗声大笑,莳七默默地松开了嘴里的老鼠,然后转身趴在地毯上,心中悲愤。 真是信了他的邪了! 安格斯见赵誉笑得开怀,也忍不住凑了上来,慕清许一个人站在那里,好不尴尬。 “赵得意。”赵誉伸手戳了戳莳七的小屁股。 莳七是可忍孰不可忍,风一般的扑到赵誉的脸上,毛茸茸的肉垫捂在他的嘴上,赵誉眉眼含笑,伸手将她从自己的脖子上抓了下来,然后抱在怀里。 赵誉站起身,一看见慕清许,顿时又蹙了蹙眉。 “你还在啊。” 慕清许脸上的笑意登时僵在了那里,半晌才道:“那我先回去了,不打扰赵少将忙了。” “那我也回去了,正好送慕小姐一程吧。”安格斯对赵誉打了个招呼,便和慕清许一起出去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莳七跐溜从赵誉怀中跳了出来。 赵誉也没有管她,兀自开始用终端忙碌着。 莳七在房子里巡视了一圈,就像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她的目光忽然触及慕清许带来了的那盒甜品上,不由眯了眯双眼。 抬起爪子一巴掌将甜品拍翻在地上。 赵誉听到“啪”的一声,他猛地回眸,就看见那盒已经摔得稀巴烂的甜品,以及桌上,那只心虚的低头舔爪子的猫。 莳七见地上一片狼藉,心虚的不得了,又看见赵誉正看着自己。 她心道输人不输阵,遂抬了抬下巴,骄矜的走掉了。 赵誉叹了口气,只好自己上前收拾,心中却暗自腹诽,安格斯这小子刚刚不是说他想尝尝吗,怎么走的时候没有带走,现在被赵得意拍翻了,还要他收拾,真是麻烦。 “赵得意,你过来!”赵誉收拾完垃圾,将脸沉了下来。 莳七耳朵微微一动,只当没听到。 现在过去肯定是挨骂的,她又不傻! 赵誉见他不管怎么喊,猫就是不肯过来,他薄唇微抿,从口袋里掏出刚刚的那只假老鼠,开了开关。 假老鼠呲溜一声便蹿了出去。 可莳七早有防备,看见那只四处乱窜的灰老鼠时,强行按下蠢蠢欲动的爪子,岿然不动。 人与猫的区别,就在于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欲念! 赵誉见这招已经没用了,不由轻笑一声,没关系,他有的是办法! 莳七见他终于将电动老鼠收了起来,顿时长舒一口气,她其实憋得很难受,果然猫的天性就是和老鼠过不去! 也不知道赵誉在厨房里捣鼓什么,莳七有些好奇,但是又碍于自己现在正单方面和赵誉冷战,憋得十分辛苦。 终于,赵誉从厨房里出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小鱼干一样的东西,一股馋人的香味顿时充斥了整个客厅。 莳七感觉自己好像开始忍不住分泌哈喇子了,心中暗骂自己一声,真没出息。 赵誉手中的其实是一个小鱼干造型的营养棒,他在上头抹了层猫猫食用的营养膏,这些玩意儿,闻上去特别香,但实际上味道不咋滴。 但是对于一般的星际人和星际猫而言。 这种已经算是高级货了,如果没有慕清许那样的食神,这些东西其实就是世间美味了。 赵誉将小鱼干放在桌上的盘子里,然后打开终端,佯装非常认真的工作。 莳七躲在角落里暗中观察,她肚子确实是饿了,见赵誉没有注意自己,遂一路轻盈的小跑了过去,暗戳戳的靠近小鱼干,叼起就要溜走,却被一只手给抓着后颈拎了起来。 “赵得意,还躲吗?”赵誉的眼底都泛着笑意。 莳七有些懊恼,竟然被他骗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吃东西,她低着头,吭哧吭哧的将到嘴的小鱼干吃完,才舔了舔嘴巴。 口味一般,差评!就这手艺也想做铲屎官? 赵誉见她死不悔改,还又对他翻了个白眼,顿时就给气笑了,他抬手对着她的猫屁股拍了一下:“不准瞪!” 莳七如果可以脸红的话,她的脸估计就红透了。 她对着赵誉龇了龇牙,面露凶相。 可奈何她长得可萌,愣是一点凶意都没有流出来,反倒是让赵誉忍不住凑近她的脸亲了一口。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莳七挥举着小爪子就要刀他,却被他的一个吻彻底弄得偃旗息鼓了。 好吧,放你一马。 赵誉给莳七倒了些猫猫使用的营养棒,又挤了一些营养膏,在莳七的一脸嫌弃中,他把碗放在了她面前:“快点吃。” 莳七不情不愿的吃着这些闻着很香,可实际上味道很差的营养膏和营养棒。 她心里真是同情星际人类,天天吃这些垃圾,也不知道怎么活这么久的。 也难怪慕清许一过来,稍显手艺,便被那些美食狂热粉奉为食神了,改天尝尝慕清许做的东西,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吃,啧啧,早知道那盒甜点她就不把它拍翻了。 赵誉低眸看着一边吃,一边一脸嫌弃的猫,面上依然笑着,可眼底的笑意却渐渐了无踪迹。 “你是星主吧。”他的嗓音淡淡的,颇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感觉。 莳七吃饭的动作一顿,没有理他。 “你能听懂我的话。”依然是陈述,而非疑问。 赵誉盘着腿坐在地毯上,神色间满是漫不经心:“山河寂,宇者崩,日月伏,星主出,大战万千异蛭,救黎民与苍生。”这是石板上雕刻的内容。 “山河寂,宇者崩,是指人类母星俱灭;日月伏,自从进入星际元,最近的一次日月同栖,就是你出现的那天;大战万千异蛭,听说母星上的古人,经常把大部分的虫,称为蛭,异蛭,应该说的就是虫族。” 莳七吃完了碗里的东西,喵了一声,旋即舔了舔爪子。 赵誉轻笑一声:“石板上刻的就是一只猫,时间过得太久了,听说上头本来是有颜色的。”说完,他伸手将莳七抱进怀里。 莳七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赵誉看着她四仰八叉的睡姿,忍不住笑了笑,坏心的用终端拍了几张照片,然后亲了她一下。 “我要出去一趟,你不要乱跑。”他的大掌揉着毛茸茸的猫头。 莳七从嗓子眼里唔哝一声,赵誉笑了笑,旋即戴上军帽走了出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六) 莳七睡醒的时候,赵誉已经不见了。 她看了看钟,好晚了,赵誉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忽然想起和那个胖橘猫的约定,遂一路小跑到之前那个地方。胖橘猫果然已经在等了,它一看见莳七,立刻欢欢喜喜的扭着胖乎乎的身子跑了过来:“老祖宗。” 莳七跟着胖橘猫去了一个废弃的工厂,阴森森的,四处泛着幽光,皆是猫的眼睛。 “东大师,老祖宗来了。”胖橘猫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瘫在地上。 不一会儿,莳七就看见四面八方慢慢涌过来无数只猫。 猫的夜视比较好,她一眼就看见正前方缓缓走出来一直通体乌黑的老猫。 老猫的皮毛光滑水亮,一看就是上了些年纪的。 它应该就是东大师了。 “老祖宗!”东大师一看见莳七,便立刻激动的唤了一声。 只一瞬间,方才的那些目光警惕的猫儿们立刻乌泱泱的低下了头,工厂里顿时响起各种猫叫,在夜晚的废弃工厂里,显得格外瘆人。 莳七眯了眯双眼,原先的尺素倒是没有遇到过这什么东大师。 不,也许尺素遇见了,但是忘了,她的记忆本来就不完整。 “老祖宗可算来了。”东大师连忙迎上莳七。 莳七有些疑惑,听胖橘猫的意思是,这群猫里面,似乎也有个预言,就是猫祖宗会出现,它们期待猫祖宗的降临,很明显不是为了虫族。 这些猫,恐怕连虫族的威胁都不知道。 毕竟虫族的敌人是星际人类,而且这些猫们……根本听不懂人话。 “你知道我会来?”莳七眯了眯眼睛,尾巴一甩一甩的。 东大师情绪还是有些激动:“知道知道,一直都有个预言您会出现。” “我出现了会发生什么吗?” 东大师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您出现就好办多了。”说着,他抬起爪子挠了挠耳朵:“请老祖宗跟我来。” 带莳七来的那只胖橘猫十分好奇,暗戳戳的想凑上前,却被东大师毫不留情的刀了一爪子。 胖橘猫委委屈屈的坐下了,一旁一直大花狸不客气的嘲笑他。 胖橘猫气得龇了龇牙,尾巴高高竖起,大花狸也弓起了身子,左勾拳右勾拳,两只猫立刻扭打在一起。 莳七有些担心,东大师却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跟着东大师走到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东大师太爪子指了指前头:“就在那里,老祖宗赶紧把它带走吧。” 莳七一愣,什么玩意儿就让她带走?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只见一只箱子里有一只小奶狗正在扒拉着箱子,小奶狗和莳七一个色儿,通体雪白。 “这是什么?” 东大师连忙道:“它是您的。” “怎么会是我的?”莳七盯着小奶狗看了一会儿,问道。 “预言上说它是星主……的。”东大师用爪子扒拉着地上的一张小小的兽皮,确信自己没看错。 莳七飞快的用爪子将那张兽皮刀了过去,可兽皮上的东西她一点也看不懂。 鬼画符一样,什么玩意儿! 小奶狗一见莳七,立刻兴奋的扒着纸箱子爬了出来,它一把扒住莳七的腿,呼哧呼哧的就要舔莳七。 东大师在一旁笑道:“看来它还真是喜欢老祖宗呢。” 莳七听了,一脸黑线。 她不想带着这只白色的小奶狗,可东大师却装出一脸凄惨的样子:“老祖宗,它现在还小,跟着我们流浪根本吃不饱,老祖宗就忍心看着它饥一顿饱一顿的吗?” 莳七长长叹了口气,真是服了。 “好吧,跟我回去吧。” 小奶狗兴奋的跟着莳七滴溜溜的跑,偶尔还一个不稳,脸着地。 小奶狗毕竟还是太小了,回去的路有些长,莳七很是怀疑小奶狗能不能走回去。 她的目光落在那边和大花狸打架打输了的胖橘猫身上,胖橘猫因为太胖了,被大花狸狠狠揍了一顿,一脸的郁闷。 每次它都下定决心,一定要少吃点,要减肥啊! 可是一到了吃饭的时候,它就停不下嘴了,每次它和大花狸打架都是它输,实在是太气人了! “你,过来。”莳七对着胖橘猫抬了抬下巴。 胖橘猫立刻眼睛一亮,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你驮着它。”莳七抬了抬腿,示意胖橘猫看自己腿上的挂件——一只小奶狗。 胖橘猫眼底的亮光顿时没了,哭丧着一张猫脸,朝旁边挪了挪肥嘟嘟的身子,他自己走过来就已经累个半死了,再驮只狗回去?怕不是要把他累死! “我……我……”他犹犹豫豫的,可是又不敢拒绝。 就在此时,大花狸走了过来,一屁股挤开胖橘猫,嘲讽他:“真是没用,连只狗都驮不动!起开!” 胖橘猫立刻谄媚的舔了舔大花狸的毛。 就这样,大花狸驮着小奶狗,跟着莳七和胖橘猫一起往回走了。 期间,小奶狗无数次在大花狸背上挣扎着想要往莳七那里跑,都被大花狸叼在嘴里,又甩在了背上。 回到家后,大花狸跟着胖橘猫蹭吃蹭喝去了。 莳七便翻箱倒柜,将赵誉给她屯的营养棒和营养膏都翻了出来,因为猫爪子不稳,营养猫粮散了一地。 她略有些心虚的用爪子扒拉扒拉,直接就把地上的都扒拉给小奶狗吃了。 莳七本以为,光地上的这些猫粮,足够小奶狗吃了,没想到,这货的胃居然是个无底洞! 地上的猫粮都被它吃了,它还眼巴巴的望着柜子里的。 莳七坐在地上沉思,她有些怀疑这个东大师是不是在骗她,实际上就是想让她把小奶狗带走,毕竟这货……吃的实在是太多了! 它一只小奶狗,一顿吃了她一天的量,还巴巴的流口水。 莳七气得一巴掌呼了上去:“吃吃吃!也不知道饥饱!”小奶狗被她一巴掌拍翻在地,也不生气,立刻爬起来围着莳七晃悠,还想舔她,被她一脸嫌弃的挡住了。 她发现她自从成了猫,就越来越暴躁了。 像这只小奶狗,要是放在别的位面,她一定会爱惨了的。 可是在这里,恐怕是因为猫的天性,看什么都不顺眼,天下这么大,只有猫最老大! 第三百二十二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七) “崽儿啊,你说叫你什么名字好?”莳七蹲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地上一片的狼藉,和那只奋力扒拉着桌腿的小白狗。 小白狗想要和莳七玩,可莳七做的太高了,它根本上不去。 只能用小爪子扒拉着桌腿,尾巴欢快的摇着,眼巴巴的望着高处的莳七。 “你说你那么能吃,谁养的起你,干脆叫富贵吧,就叫赵富贵!”莳七得意洋洋的开口。 既然她叫赵得意这么土鳖的名字,怎么说也要拉个垫背的。 小白狗哈哧哈哧张着嘴,像是高兴地不得了,可是下一秒,它就自顾自追尾巴玩去了,根本不理莳七。 赵誉是被安格斯送回来的,他脸色惨白,右手捂着心口,额上冷汗涔涔,薄唇被他咬得出了血。 莳七吓了一跳,飞快的从书柜上跳了下来,亦步亦趋的跟着赵誉。 安格斯将赵誉扶上床,才道:“撑不住还是喊比利博士来看看吧。” 赵誉疲惫的摇了摇头。 莳七围在床边,喵喵直叫,赵誉唇角溢出一丝笑意,他抬起手摸了摸莳七的猫脑袋,轻声道:“没事。” 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誉不过是出去一趟,怎么半死不活的回来了? 安格斯将赵誉安置好,看见站在赵誉胸口上的莳七,立刻吓了一跳,伸手将莳七抱了下来。 “不能站在那里。”他将莳七放在床上,又对赵誉道,“比利博士研究了这病这么些年了,怎么一点发现都没有。” 莳七头一回看见安格斯的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 赵誉摆了摆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莳七背上的毛。 莳七忽然想到赵富贵还在楼下疯呢,顿时浑身一僵。 她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就往楼下跑。 赵誉见猫刚刚还好像挺担心他的,忽然就溜走了,眸光微暗。 果然,莳七一到楼下,就看到赵富贵几乎快翻天了,它将桌上的桌布都拖拽了下来,摇头晃脑疯狂的撕咬着,嗓子眼里还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 “赵富贵!”莳七厉斥一声。 赵富贵一愣,送掉嘴里的桌布,欢天喜地的跑了过来,围着莳七转圈。 莳七没好气的刀了它一爪子:“你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 赵富贵可听不懂她的话,哈哧哈哧的想要和莳七玩,它还叼起地上的一块饼干放在莳七面前,她心中有些感动,但还是嫌弃的推开了。 莳七那条毛茸茸的长尾巴立刻吸引了它的注意,赵富贵上蹿下跳的想要咬那条尾巴。 莳七便顺势往前走,赵富贵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一猫一狗走到一个客房,莳七带着赵富贵走了进去,她又叼来小碗,和一袋猫粮。 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用爪子拍了拍赵富贵的头:“你先在这里躲会儿,我等等就回来。”说完,转身就走。 她费老大劲才把门带上,然后正准备去找赵誉,走到半路停住了。 她转身又回到客厅,叼起刚刚赵富贵叼给她的那块饼干,步履轻盈的去找赵誉了。 赵誉正在和安格斯商量着事,一眼就瞥见了那抹雪白走了进来,他眉眼间顿时漾起一丝笑意,对莳七招了招手:“赵得意,过来。” 安格斯记下他交代的所有事情,便起身离开了。 莳七跳上床,嘴里叼着那块饼干,轻轻放在赵誉面前。 赵誉心底顿时一阵动容,原来刚才跑出去是给他叼饼干去了。 他抬手将莳七抱在怀里,然后拿起那块饼干放在莳七嘴边:“你吃吧。” 莳七皱着一张猫脸,满脸嫌弃的推向他。 赵誉以为她是舍不得吃,让给自己吃,心底顿时又是一阵动容。 虽然饼干上沾有猫的口水,但好歹是赵得意的心意,就这样拒绝好像不太好。 想了想,赵誉还是捻着那块饼干放进了嘴里,莳七眼底的自得顿时又浓郁了几分。 沾着赵富贵口水的饼干一定很好吃吧! 哼!叫他非要喊她赵得意! 赵誉坐了一会儿就睡了,就连在睡梦中,他的眉心都是紧蹙着的,莳七抬起肉垫轻轻捂在他紧锁的眉心上,心底有些疑惑。 像赵誉这种精神力双s级、体质s级的变态,究竟是什么病能让他这样痛苦呢? 听安格斯的意思,这种病已经研究好多年了,但是一直没找到治疗的办法? 她就这样一直守在赵誉身边,约莫着过了两个小时,安格斯从外头回来了,他一进房间,看见已经睡着了的赵誉,不由愣了愣。 等赵誉醒来后,安格斯用个人终端将一份文件直接发给了赵誉。 赵誉一觉睡醒,感觉心口的疼痛似乎没那么疼了。 安格斯将他从慕清许开的餐厅买了一些餐点回来,赵誉抱着莳七下了床。 两人一下楼,就看到客厅一片狼藉。 其实两人刚才都看见过,但是因为形色匆匆,看在眼里,却没往心里去。 现在再一看,客厅就像遭了贼一样。 赵誉立刻就明白是谁干的了,他拎着莳七的后颈,将她提在他眼面前,冷声道:“赵得意,你又翻天了!” 莳七立刻大喊冤枉,那明明是赵富贵干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要一看到狼藉,就以为是她干的好不好! 赵誉手里的猫不停的挣扎着,喵喵直叫,像是在奋力辩解一般,他眼底不由蕴出一丝笑意,可脸上还是板着。 “不要狡辩!你有前科!” 莳七一听,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早知道她就不把慕清许那盒甜点拍翻了,现在成了她前科了!真是好气哦! 安格斯连忙动手开始收拾赵富贵弄出的狼藉,赵誉则坐在餐桌边吃饭。 平时他要是病犯了,慕清许餐厅里的热粥,总能让他感觉好一些。 所以安格斯才会安顿他之后,便立刻动身去买粥。 然而今天,他一觉醒来,心口的疼痛就缓解了太多了,现在吃粥,好像也就吃个味道,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了。 “安格斯,今天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我觉得睡了一觉后,痛感明显缓解了很多。” 正在打扫的安格斯一愣,旋即回答:“就是往常您备着的盘罗利安啊。” 盘罗利安是比利博士研究出来的能暂时缓解他疼痛的药物,以前服用,绝对没有这么快起作用,也没有这么有效! 往常他犯病,总要在疼上好几天。而且痛感是越来越重,一直达到他承受不住的顶峰,昏死过去,再次醒来时,一次的病发才算过去。 这次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星主的原因? 想到这里,赵誉的目光扫向了正在和假老鼠玩得不亦乐乎的赵得意,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样的星主,真能指望它打败虫族吗? 第三百二十三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八) 赵誉这次的发病过去的很快,所以也就不需要安格斯留下来陪他了。 安格斯走后,赵誉便坐在书房用终端连线帝国元帅雷浦。 “怎么样,还好吗?” 赵誉笑了笑:“这次发病过去的很快,现在已经不疼了。” 雷浦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我有些担心。” 赵誉明白元帅在担心什么,一是因为赵誉现在是帝国战斗的主力,万一哪天是在和虫族的战争中发病,那可怎么办?二是这种病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引起的,但是连赵誉这样精神力双s、体质s的人都承受不住,万一哪天这个病扩散开来怎么办? 现在已知的就是这个病是非传染的。 但是正因为是非传染的,所以很有可能是因为星际的阳光、空气、水源,甚至是别的不知道的因素,简直是防不胜防。 如果哪天,整个星际人类都染上这个病,那岂不是人类灭亡的时候? 毕竟还有虫族在虎视眈眈。 赵誉心里也吃不准,但还是笑道:“说不准是人类的又一次突破呢。” 一千多年前,人类因为星际的阳光开始发生异变,就是先是一帮人发热,成功熬过发热期的人类,便有了强悍的体质和精神力。 雷浦捻着花白的胡须,微微颔首:“也许吧。” 他顿了顿,又道:“伽马星传回消息,有一部分虫族潜入,资料已经传给你看了,你觉得我派谁去比较好?” 赵誉立刻神色一凛:“让我去吧。” 雷浦却不同意:“你哪回犯病不是十天半个月才好,这次才一天,万一中途又发病怎么办?” 赵誉一面用终端调出方才安格斯传给他的文件,飞快的浏览着,一面沉着道:“伽马政府请求援助,说明形势比想象的要严峻,我刚刚看了文件,伽马政府觉得虫族很有可能又一次进化了,和虫族近几年的战斗,都是我在带领,元帅,我觉得现在只有我可以。” 雷浦沉默了片刻,确实,如果虫族没有一次又一次的进化,或者文件上没有怀疑虫族又进化了,其实派谁去都可以。 但是自从虫族诞生了新女王开始,进化频繁,连着战死好几位上将和中将之后,好容易赵誉摸出了虫族的规律,暂时牵制住了虫族。 所以面临这种虫族每次进化后的首次交锋,派赵誉去,才是最稳妥的。 雷浦沉沉吐出一口气:“我一会儿将完整资料文件传给你,你研究一下,这两天就好好准备准备吧。” 赵誉立刻行了个军礼,眼底都是笑意:“是!” “对了,那只猫,现在怎么样?”雷浦道。 赵誉看了眼四周,确定猫不在,才开口道:“我怀疑星主就是它。”紧接着,他就把他的试探、以及猫腿上类似戒指的圆环都说了出来。 雷浦沉吟片刻:“范博士和他的团队,又开始重新研究那些石板了,如果星主真的那只猫,就有些难办了。” 指望一只猫帮他们改变局势、消灭虫族,未免也太魔幻了些。 赵誉的脑海中骤然浮现出那圆圆的猫脸:“说不定需要契机,但是我们也不能完全依赖一只猫。” 对着这句话,雷浦是赞成的,他本来就不信星主什么的,是那些博士学者信誓旦旦的尤其是范博士,一口咬定神秘的母星,一定有着神秘的力量。 星际人类对于母星的看法有两种,一是不屑,觉得生活在母星上的古人要是真有能力,也不至于将母星糟蹋的让子孙后代没有一处栖息之所。 另一种则是敬畏,他们认为被迫迁徙洛基星系的时候,人类其实弄丢了很多东西,所以这类人对母星,总是心怀敬畏的。 雷浦是第一类人,而范博士则是第二类人。 赵誉则是少数的中立分子。 这两天,赵誉立刻就变得忙碌了起来,莳七很少看见他。 这日,赵誉从军部回了家。 一进家门,他一眼就看到了客厅变得一片狼藉,像是被狗啃过了一样。 “赵得意!” 赵誉觉得自己就是太惯着猫了,让它一点都不怕自己,天天还挺美的,就知道搞破坏。 莳七刚把赵富贵叼回客房,就听到客厅传来赵誉兴师问罪的声音。 她忍不住打了个颤,心道又是她背锅! 赵富贵还不明情况,腆着脸凑上前要和莳七玩,莳七气得一巴掌呼了上去,赵富贵欢天喜地的围着莳七转悠,莳七险些被它绊了个跟头。 “赵得意,你再不出来,明天就不要吃饭了!” 莳七连忙往外跑去,赵富贵被她关在了客房里。 她一路小跑,一面忍不住咂了咂舌,刚刚叼着赵富贵回房里,她怎么感觉嘴有点酸,赵富贵好像重了? 难道是她的错觉? 一天就重了? 想想也有可能,毕竟赵富贵现在就在长身体,小奶狗嘛,一天一个样。 她一路跑到客厅,就看见赵誉冷着脸站在一堆狼藉里面。 啧啧,真是没眼看。 赵誉一会儿怕不是要累死,赵富贵的战斗力还真是够可以的,满地的碎纸片,垃圾桶都被扒翻了。 她故作怯生生的喵了一声,旋即走到赵誉身边,用脑袋蹭着赵誉的小腿。 赵誉心底的薄怒霎时间就烟消云散了。 但他还是板着脸,指着地上:“谁弄的?” 还能是谁,赵富贵呗! 莳七用爪子扒了扒赵誉的裤腿,嘴里喵喵叫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她见赵誉依然冷着脸没反应,又用两只后腿站着,前腿微屈,坐着“拜拜”的姿势。 赵誉被她的动作给逗乐了。 他立刻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大掌不住的摸着她的毛毛。 就在此时,赵誉的终端传来一个通讯视频,星际人类会把家门口的防盗设备直接连接在个人终端上。 所以,访客只要按一下门前的电脑,主人便立刻知道有人来了。 赵誉皱了皱眉,来访的人是慕清许。 真是个苍蝇,他不喜欢这个女人,虽然她被很多人奉为女神,就连安格斯对她也挺有好感的,但他就是不喜欢她。 这个女人外面纯善,可心思却重的很。 他关注过慕家和慕清许之前的事,发现这女人城府深不可测,几次和慕家的纠纷,都切切实实的让慕家栽了大跟头。 单靠她的纯真与善良就能做到这样吗? 太可笑了。 可偏偏这女人像是苍蝇一样,就认准了他,哪怕他已经很明确的表示自己不会喜欢她。 她还是隔三差五的就来烦她,早知道当时就不救她了,任她死拉倒,现在还没这些麻烦。 等等! 那次救她,会不会也是她设计的? 想到这里,赵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九) 接通了视讯,赵誉就看见笑得温和的慕清许。 “什么事?”他眉目间带着三分疏离,声音淡漠。 慕清许脸上的笑容微滞,旋即缓缓道:“听说你病了,所以我特意做了点东西送来。” 赵誉眯了眯双眸,眼底溢出一丝寒光:“谁说我病了?” 慕清许一怔,咬了咬唇低眸道:“我见安格斯中校来店里买东西,所以多嘴问了一句。” 赵誉修长的手指轻轻**着莳七背上的毛,心底一沉,安格斯绝对不会将他得病的消息透露出去的,这是军部的最高机密,关系着人心动荡与否。 “进来坐会儿吧。”赵誉声音淡淡的。 慕清许眼底顿时略过一丝惊喜,她本已经做好了赵誉不会开门的准备,毕竟赵誉是块冰,她暂时还没有捂热。 莳七一听赵誉竟然把慕清许放了进来,忍不住抬起爪子就刀了他一下。 赵誉眼底含着笑意,伸出手紧紧的攥着莳七的小爪子:“真是反了你了。” 只听嗷呜一声,莳七咬住了赵誉的手指,但并未用劲,只是将他的手指裹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地咬噬着。 指尖上传来温热的触感,痒痒的,赵誉也就任她咬了。 慕清许提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就看见赵誉正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坐在沙发上,她顿时一阵无言。 整个客厅,除了沙发那一隅,几乎没有可以落脚之地。 触目之处,一片狼藉,就像……被狗啃过了一样……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眸看向赵誉怀里的那只猫,心底忍不住惊讶,这只猫的战斗力怎么跟狗似的? 赵誉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怀里的猫:“坐吧。” 坐……坐那里…… 慕清许忍不住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除了沙发那里,她还能坐哪里? 那只猫还对着她龇牙咧嘴的,像是随时都要扑上来挠她一样,偏偏赵誉还笑眯眯的道:“赵得意有些怕生,你不要介意啊。” “不……不会。” 她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小心翼翼的在客厅里挪动着,好容易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赵誉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真是让你看笑话了,赵得意太皮了,我又有些不舒服,所以还没来得及收拾。” 话都递到嘴边了,慕清许唇角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少将不介意的话,我帮您收拾吧。” 赵誉面露犹豫:“这怎么好意思。” 慕清许连忙道:“没关系的,你身体不舒服,我顺手就帮你收拾一下。”她是客人,还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他应该不至于这么不怜香惜玉吧! 更何况她只是客气客气,在他面前装装样子,刷刷好感度罢了。 莳七没有预料到剧情的发展,躲在赵誉怀里浑身不停的颤抖。 她快笑死了! 赵誉真是腹黑!自己不想收拾,就让慕清许帮他收拾。看他刚刚严肃的样子,她还以为哪里不对呢! 赵誉感觉到了怀里的猫一颤一颤的,他知道这只猫和旁的猫不同,它能听懂人话,可对于猫会这样忍俊不禁,他还是多多少少有些诧异。 他用指尖轻轻戳了戳猫的小屁股,旋即对慕清许笑了笑:“那就麻烦慕小姐了。” 慕清许愣住了,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赵誉指了指厨房,微笑道:“那里也麻烦慕小姐了。”说完,他抱着猫转身上了楼。 慕清许一个人看着狼藉的客厅,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喝了一口冰水,牙酸。 赵誉回到卧室,便开始用终端处理事情。 莳七觉得无聊,便想着去看看赵富贵。 她一路小跑下了楼,看见慕清许还在客厅忙碌着,踩着恨天高忙来忙去,滋味怕是不好受。 她嘲笑的咧了咧嘴,恰好被慕清许看见了。 慕清许蹙了蹙眉,那只猫,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莳七进了客房,却意外的没有看见赵富贵翻天,她心头一颤,立刻喊道:“赵富贵!” 床底下传来一声哼唧,莳七立刻钻床底下一看,只见赵富贵正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样子,眼里弥漫着水雾,嘴里直哼唧,委屈巴巴的。 莳七顿时心疼的不得了,立刻用嘴将它从床底叼出来,准备驮着它去找赵誉。 赵富贵又重了! 莳七以前都能叼着它跑,现在光是叼着它后颈,就觉得嘴酸的不得了,她只能驮着它往外走。 就在此时,客厅传来一声尖叫。 莳七被吓了一跳,脚下被绊了一下,一猫一狗立刻栽了出去。 赵富贵从莳七的背上被摔了出去,正好撞在衣柜上,立刻干呕起来,嗓子眼里不住的发出“咔咔”的声音。 莳七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才发现刚刚把她扳到的是一只笔。 她眼底顿时蕴出几分薄怒,可罪魁祸首现在也半死不活的,她反而没了兴师问罪的心思了,满腔都是担心。 她听见赵誉似乎下楼了,慕清许连声的尖叫显然让他装不了死,只能下楼来看看。 赵誉一下楼,就看见慕清许正站在那里,手上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 慕清许脸色涨得通红,连忙用纸巾擦着手,然后冲到卫生间洗手。 赵誉扫了一眼地上,就看见一团纸巾下面,是一团黑乎乎的……屎,他险些没笑出声,但是笑完了就想找罪魁祸首算账!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竟然敢在他的客厅拉屎!实在是不能忍了! 慕清许好容易才将手洗干净了出来,赵誉也不好再让她收拾了,虽然慕清许摸到了屎,他觉得很好笑,但他同样要和赵得意算账! 所以慕清许辞行的时候,赵誉也表示很过意不去。 莳七可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她的一颗心全扑在了赵富贵的身上。 赵富贵一直在干呕,像是要吐出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到“哇”的一声,赵富贵终于吐了出来。 莳七嫌恶的避开了,不过赵富贵倒是没有吐出什么呕吐物,吐出来的只有一个圆圆的东西,上头有个小孔,还闪烁着红光。 这是什么东西? 莳七用爪子拨了拨,看来赵富贵就是吃了这玩意儿卡在了嗓子眼了。 想到这里,莳七气得一爪子拍在赵富贵头上:“叫你瞎吃东西!” 赵富贵委委屈屈的缩了缩身子。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赵誉的一声冷斥:“赵得意,你给我出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十) 莳七浑身一颤,直觉告诉她,她这个专业背锅侠又要上岗了! 她气得又是照着赵富贵的脑袋刀了一爪子:“真是养你就跟养儿子似的!” 赵富贵看出了她的不满,立刻讨好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莳七的毛毛。 “赵得意!你再不出来,断粮三天!” 莳七整个人犹如慷慨就义一般的凛然,踏着优雅的猫步,缓缓走了出去。 赵誉正坐在客厅里,眼底氤氲着薄怒,他一看见罪魁祸首,立刻指着地上的一坨屎冷声道:“谁拉的?”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whatthe*?!赵富贵竟然在客厅里拉屎?!莳七气得恨不得现在就将赵富贵揪出来狠狠胖揍一顿。 赵誉狭长的眼眸微眯,露出几分不善:“你给我过来!” 不过去,又不是她拉的! 这种丢人的事情,她是死也不会承认的!承认了就晚节不保了! 赵誉见她一动不动,死不悔改的样子就来气。 他大步流星走上前,一把将莳七拎了起来:“赵得意,我给你买猫砂了没?” 莳七奋力的挣扎着,毛茸茸的小爪子还不停的想要刀赵誉。 赵誉另一只手立刻将她两只前爪握在手里:“有猫砂为什么不用?客厅是能随地大小便的地方吗?” 他知道赵得意能听得懂他说的话。 莳七浑身滚烫,臊得慌,虽然不是她干的,但是赵誉很明显就赖她头上了。 想她当过女皇,戛纳上面封过后,有过三千年道行,还和阎王谈过恋爱,吸血鬼追着她跑,光明神和黑暗神为了挣她大打出手,再不济也是黑社会老大的女人! 没想到一朝穿成猫,被一只狗害得晚节不保! 狗都不是好东西! 尤其是叫赵富贵的狗! “赵得意,我警告你啊,有猫砂就给我用猫砂,听见没!”赵誉见她一直低着头,像是臊得厉害,强忍着快到唇边的笑意,冷着脸训斥她。 这个家只能有一个主人!赵得意必须明白这点! 他是主人,不是铲屎的! 莳七想摆脱赵誉,只好胡乱的点头。 赵誉见她点了头,虽然早就知道她能听得懂人话,但再一次见证的时候,心底还是有些惊异。 赵得意服了软,他也必须安慰安慰人家,毕竟打一棍子之后得给个枣吃,不然猫要是跑了,谁陪他的猫? 想打这里,赵誉将莳七抱在怀里,大掌温柔的摸着她的毛。 “以后不许这样,知道没?你乖乖的,等我从伽马星回来,给你带点那里的猫粮和玩具。” 莳七没精打采的耷拉着耳朵,伏在赵誉的膝上思考人生。 赵誉眼底尽是笑意,如秋日的斜阳,层林尽染。 他忽然将猫举到面前,亲了亲她的脸,莳七抬起爪子抵着他的脸不让亲。 昏君!竟然冤枉她拉屎! 赵誉眼底的笑意渐浓,拨开她的爪子,在她的猫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莳七觉得自己这个猫皇帝当的,太昏聩了,这铲屎的亲了一口,她就七荤八素的不生气了。 她目光凝着赵誉的那一张俊脸,顿时又释然了。 美色当前,昏聩是必然的。 莳七忽然想起赵富贵误食然后卡在嗓子眼的那个东西。 她跐溜一下蹿出了赵誉的怀抱,一路小跑回到客房。 赵富贵正趴在地毯上呼呼大睡,口水都顺着嘴角淌了下来,莳七嫌弃的一爪子拍了上去。 “醒醒!” 赵富贵被她一爪子打懵了,睁开眼睛半晌才反应过来,一看见莳七,立刻高兴地直哈哧。 它想和莳七玩,可莳七还生它的气呢! 所以又是毫不留情的一爪子呼了上去,讲一句呼一下。 “谁叫你随地大小便的!” “你害得我丢人丢大发了!” “晚节不保了你知道不!” “我在别的位面画风是啥样你知道不?!” 莳七打得不重,赵富贵还以为她在和他玩,尾巴疯狂的摇着,还用嘴去够莳七的爪子。她有些无语:“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还以为我在和你玩。” 她想起自己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的,都是这个赵富贵让她差点忘了。 莳七找到刚才赵富贵吐出的那玩意儿,上头依然还闪烁着红光,一跳一跳的。 她十分嫌弃那玩意儿上还沾着赵富贵的口水,于是就用爪子一下一下的将那东西拨了出去。 赵誉认命的在打扫客厅,养这只皮得跟狗有的一拼的猫,他也只能认了。 莳七出去的时候,客厅的那一坨屎已经被赵誉弄干净了,不怪赵誉之前没闻到,星际人类的家里,一般都会放一个香喷喷的石头。 不仅仅是为了好闻,更是可以防范虫族。 现在高级的虫族,可以幻化成人类,这种石头可以让虫族浑身不适,待久了甚至会口鼻流血。 莳七将那玩意儿拨弄拨弄推到赵誉面前。 赵誉一手将她从地上捞进怀中,一手拿起那东西。 刚看了一眼,脸色微沉,旋即放下莳七,坐在沙发上打开终端,开始连线帝国元帅雷浦。 个人终端,莳七是看不到的。 她只知道赵誉在忙,待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转身就去教训赵富贵了。 接下来的日子,莳七快被赵誉逼疯了。 因为赵誉一直以为客厅的那一坨屎是赵得意干的好事,他怕赵得意也就是口头上答应他,实际上还是我行我素。 毕竟赵得意那货从来都是趾高气昂的,他刚给它起名字的那阵子。 它几乎天天早上都从他脸上踩过去。 所以,鉴于赵得意的人品,赵誉并不完全放心它。 他将军部需要处理的公文,以及去伽马星需要安排的事情,全都通过个人终端连线来完成。 其他时候,赵誉不干别的事,就是盯着莳七。 莳七快被他逼疯了。 每当她靠近猫砂的时候,赵誉那目光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她再怎么厚脸,也不好意思当着他面拉屎啊! 而赵誉这边,也是很着急了。 他的猫,已经两天没有用猫砂了! 对,是没有用猫砂!因为他也不知道猫有没有在别的地方大小便! 一人一猫就这样焦灼着,最后莳七实在是忍不住了,她叼起一张纸挡在前面,然后用了猫砂。 赵誉过来一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莳七真的是羞愤欲绝,这个仇,她记他一辈子!!! 第三百二十六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十一) 时间过得很快,赵誉将莳七托付给雷浦之后,便准备带着军队去伽马星了。 临走的那几天,莳七难得没有给赵誉甩脸子。 虽然她因为猫砂那件事,已经单方面和赵誉冷战很久了。 赵誉带着她去了雷浦的住处,大包小包的东西让安格斯往屋子里抗,一看全是猫用的东西,光猫粮就好几种口味,还有猫砂,猫那一大箱子的玩具。 看的雷浦嘴角直抽抽。 东西太多,雷浦只好让佣人收拾出一个房价,专门给猫住。 此刻的赵誉已经变得婆婆妈妈的了,他知道雷浦不会亲自养猫,所以他便拉着雷家的佣人不停的唠叨。 婆婆妈妈的,看的雷浦险些拿拐杖打上去。 堂堂帝国少将,竟然变得这么絮叨,说出来的话,像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等等!老太太做错了什么? 老太太:神经病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雷浦觉得自己想的有点远,他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赵誉这才注意到元帅的脸色似乎有些不愉。 他连忙收了口,对着雷浦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神色肃穆:“元帅放心,我这次前往伽马星,一定完成任务!” 雷浦微微颔首,神色间有几分温和:“安全回来。” “是!” 被一旁佣人抱着的莳七,看见赵誉这么正经的一面,顿时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这铲屎的颜值还挺高,难怪慕清许对他念念不忘的,尤其是这一身军装,啧啧,制服诱惑啊! 莳七忽然想到自己还是只猫,顿时就有些泄气。 是猫也就算了,关键在铲屎的眼里,她还是只会随地大小便的猫。 好气哦,可是还要保持微笑。 雷浦见赵誉说完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狭长的眼眸若有若无的瞟着那只懒猫,他顿时了然。 “我先上去了,你交代完了就赶紧去军部吧。”说完,雷浦便转身往楼上去了。 赵誉憋得很难受,等雷浦的身影一消失,他便立刻抱过佣人怀中的莳七。 用眼神示意佣人赶紧忙起来,将赵得意的东西都安置好。 佣人也不敢懈怠,立刻哼哧哼哧的忙了起来。 赵誉见没有人注意他,他便抱着莳七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莳七就在他怀里扭啊扭的。 赵誉以为猫不想和他呆在一起,恨得牙痒痒,立刻按住了莳七的后颈,低声道:“干嘛呢,不准动。” 莳七好容易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也就听话的不动了。 赵誉的手轻轻的揉弄着莳七的小耳朵:“赵得意,我就要走了,你可得乖一点啊,别惹元帅生气,知道没?” 莳七哼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哼!要是没有赵富贵在,她哪有那么多锅背! “赵得意,一定要记得用猫砂,不能随地解决……”赵誉几乎在一瞬间又恢复了絮絮叨叨的老妈子形象。 还没等他说完,莳七便翻脸了。 这铲屎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她飞快的用爪子在他脸上刀了一下。 但是因为她将指甲收了起来,赵誉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软软的,很舒服。 赵誉眉眼含笑的摸了摸莳七的脑袋,絮叨个不停。 莳七算是明白了,赵誉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原来是舍不得她!早说嘛!真是的,作为一个铲屎的奴才,就应该有事无巨细禀报的觉悟啊! 哪有让主子猜的?啧啧,真是让她嫌弃死了。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莳七还是忍不住得意洋洋的甩了甩尾巴。 莳七用前爪扒拉着赵誉的衣服,缓缓往他身上爬,赵誉也就任她胡闹,打好领带的军装衬衫都被她扒的乱七八糟的,但赵誉就这样低眸看着她,眼底是无尽的笑意与宠溺。 莳七费老大劲才扒拉上去,凑近赵誉的那张俊脸,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赵誉忍不住低声笑着,一把将莳七死死箍在脖颈处:“赵得意,你舍不得我走是不是?” 什么乱七八糟的? 明明是这个铲屎的舍不得她才是真的,又让她背锅! 算了,好吧,既然这个铲屎的这么高兴,她就不戳穿他好了,她可真是一个宠奴才的好主子啊! 她才不会承认她是因为没办法辩解呢! 赵誉也就跟她闹腾了一会儿,便急匆匆的赶往军部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莳七便再没见到赵誉,赵誉实在是太忙了,过了两天便带着军队前往伽马星了。 怎么办,没有赵誉的日子里,她会不会不适应啊?好急哦,在线等! 没有赵誉的第一天,真是太舒爽了! 没有赵誉的第二天,雷家她横着走! 没有赵誉的第三天,佣人哄前哄后的围着她! 没有赵誉的第四天,玩具散了一客厅也没人敢骂她! 没有赵誉的第五天,等等,赵誉是谁? 没有赵誉的第六天,怎么办,好像有些惆怅了。 莳七趴在阳台上晒太阳,无精打采的,佣人端来吃的,她也就是看了一眼,假老鼠跑了一地,她也就是用爪子刀了两下。 赵少将的猫病了! 佣人们担心的不得了,忙前忙后的雷浦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心里也有些紧张,回来一看,顿时冷笑一声:“没事,就是惯的,打两顿就好了!” 莳七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从窝里翻了起来。 浑身毛炸起,整个身子弓了起来,对着雷浦龇了龇牙。 雷浦转过身,冷声吩咐道:“不用特别照顾,该怎么来怎么来。” 佣人连忙答应了下来,雷浦一面往回走,脸上却忍不住笑了笑,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猫!这猫和它主人,一个德行! 莳七见雷浦走了,浑身的戒备才松懈下来。 她对着佣人骄矜的抬了抬下巴,然后跐溜一下蹿了出去。 还是去找赵富贵吧。 赵富贵被她托付给胖橘猫了,不对,准确来讲,是胖橘猫和大花狸那一帮猫。 东大师是个老狐狸了,既然把赵富贵这个烫手山芋好容易扔了出来,断然没有再收回去的道理。 所以眼下,她也就只放心胖橘猫了。 胖橘猫也是挺养尊处优的,听说大花狸将赵富贵藏在一个废弃的小宅子里面,那里是大花狸的秘密基地。 大花狸提供住处,胖橘猫提供吃的。 嗯,完美! 第三百二十七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十二) 莳七溜出了雷家,任佣人在家里找翻了天也找不到她。 跑着跑着,她有点怀念作为人类的时候了,毕竟可以有各种方式出行。 她好容易溜上一辆通往胖橘猫家的车,胖橘猫家就在赵誉家附近,她找了一会儿也就找到了。 胖橘猫的主人已经出门工作了,只剩下胖橘猫一只猫在家,因为莳七找不到大花狸的老窝,所以只能先去找胖橘猫,让它带着。 一到胖橘猫的家里,她就看到胖橘猫正懒洋洋的躺在泳池边上,四仰八叉的挠着肚皮,一脸惬意的样子。 它的爪子旁边是一堆小鱼干,莳七扫了一眼,发现是真的小鱼干,闻着还挺香。 胖橘猫一只爪子挠着肚皮,一只爪子不时的够一只小鱼干吃。 “还挺会享受!”莳七过去就是一爪子。 胖橘猫吓得一个激灵从地上翻了起来,可因为太胖了,圆滚滚的身子又在地上翻了一圈才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 “老祖宗。”胖橘猫本想炸毛,可一看清是莳七的时候,生生将要炸毛的冲动憋了回去。 莳七冷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拨过来一个小鱼干吃了两口。 “赵富贵怎么样了?” 一提起赵富贵,胖橘猫立刻苦着一张猫脸,似乎想挤点眼泪出来,可半天也挤不出来。 “老祖宗,求您把它带回去吧。” 莳七骄矜的蹲在地上,任由胖橘猫哭诉,目不斜视,又拨了一根小鱼干过来。 “为什么?赵富贵不是挺好的吗?” 赵富贵好不好,她自己心里可门清儿着呢,能吃能胀,天老大地老二,它老三,翻起天来谁都拉不住,浑身上下最大的优点就是蠢了点,好像还不记仇。 胖橘猫几乎快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可它吃的太多了!它两天就能吃光我一袋猫粮,要知道那一袋猫粮我能吃五天呢!我主人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怀孕了!” 莳七吃完那个小鱼干,舔了舔爪子,严肃的看了胖橘猫一眼:“那你是不是怀孕了?”说完,她又摸了一根小鱼干。 “不是!我是公的!公猫怎么怀孕!”胖橘猫立刻就炸毛了。 不过等它炸完毛立刻就后悔了,眼前的猫可是老祖宗啊,胖橘猫立刻缩了缩脖子。 “主人怕我太胖了,每天都给我减少了很多吃的,我自己都吃不饱了……” 其实莳七根本没有在意它的顶撞,她的一颗心思都扑到了小鱼干上。 她低头舔了舔爪子,旋即冷笑道:“你吃不饱?唬谁呢!这小鱼干是什么?” 胖橘猫立刻瑟了瑟脖子,后退了一步。 “我看你怕不是自己懒得慌,不想把东西运过去。”说到这里,莳七还亮了亮锋利的爪子,眼底满是警告。 胖橘猫吓得连忙认错:“我错了,老祖宗原谅我吧。” 莳七眯了眯双眼:“你要是实在运不动,就让大花狸帮你。” “大花狸?”胖橘猫一脸疑惑。 “咳,程咬金。”莳七轻咳了一声,她喊胖橘猫和大花狸喊顺嘴了。 大花狸叫程咬金,似乎是它被抛弃之前,主人给它起的名字,胖橘猫的名字就洋气多了,叫什么詹姆斯。 莳七冷哼一声,还是胖橘猫好听多了。 胖橘猫点了点头:“哦。”旋即又哭丧着一张猫脸:“可是程咬金不会同意的!”程咬金天天就以欺负它为乐,每天它哼哧哼哧的把东西运过去的时候,累得四仰八叉的,该死的程咬金就在一旁嘲笑它。 “我和他说。”莳七一脸严肃,不动声色的伸出爪子去摸,没想到摸了个空。 她有些尴尬的缩回了爪子,低头舔了舔,这小鱼干太不禁吃了,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胖橘猫扭着胖乎乎的身子:“我带老祖宗去找富贵弟弟吧。” 莳七微微颔首,端着架子跟他往外走。 走到一半路的时候,莳七忽然叫住了胖橘猫:“詹姆斯。” 胖橘猫立刻浑身一颤,老祖宗的声音好严肃,怎么办,它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啊啊啊内心好忐忑啊,在线等,挺急的。 “老祖宗您说。” 莳七神色肃穆:“刚刚那些小鱼干是在哪里买的?” 胖橘猫脚下一滑,险些从墙头上栽下去,它抬起爪子挠了挠耳朵:“就……就这事啊……” 莳七嫌弃的瞥了它一眼,走个墙头也能差点摔下去:“你该减肥了。” 胖橘猫很明显的感受到老祖宗眼底的逼视,它有些想哭,不是啊,这真的不是它的锅啊! “那个……小鱼干是主人在神滋味买的。”买了好多呢,剩下三分之一它本来想慢慢吃的,没想到都被老祖宗吃光了,好想哭…… 莳七一怔,神滋味,那不就是慕清许开得餐厅吗? 忽然间,莳七觉得心口如针扎似的疼痛,险些喘不过气来,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膨胀,呼之欲出。 胖橘猫吓了一跳,立刻围在莳七身边:“老祖宗,您怎么了?” 莳七从嗓子眼里发出一两声哼唧,整个猫身瑟瑟发抖,一股寒意笼罩了全身。 胖橘猫见状,立刻想要驮起她,可是胖橘猫太胖了,而莳七又是个成猫了。 它急得险些哭出来,怎么办,这里离程咬金那里还有一段距离,等它去喊程咬金过来,老祖宗会不会被痛死啊! 莳七浑身酸软无力,趴在墙头上,脑仁嗡嗡的响,半点也听不清胖橘猫在乱叫什么。 眼前的胖橘猫已经分裂成好几只了,一只只都在她眼前嗡嗡叫,她好烦! “走开!”她一爪子拍过去,可是因为她心口疼,脑袋涨涨的疼,她半点也使不上力,反而因为眼前好几只胖橘猫拍空了。 她重心一个不稳,从墙头上摔了下去。 胖橘猫吓得胖脸都变形了,它连忙用爪子捂住了眼睛,正常来讲,一只猫,从墙头上摔下去是不会有事的,因为它们很敏捷,可是现在老祖宗很明显没精力翻跟头了,这一摔,怕不是要摔死! 它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将爪子从脸上挪开一条小缝,透过小缝往墙下看去,它忽然就愣住了。 墙头下躺着一位身穿白色衣裙的女子,墨色的长发瀑布似的散在地上,袅娜的腰肢上轻轻系着一个丝质腰带,面色苍白,唇色不点而红,长长的睫毛微颤。 胖橘猫愣愣的看着女子,好看是好看,就是衣裳太怪异了,想着想着,它浑身一僵。 等等! 老祖宗呢! 第三百二十八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十三) 胖橘猫吓得险些从墙头上摔了下来,它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小心翼翼的从墙头上左跳一下,右跳一下,安全着陆后,它长舒一口气。 好险,还以为要摔下去了。 胖橘猫走到那白衣女子身边,用肉嘟嘟的爪子踩了踩女子的脸,心中疑惑。 奇怪,刚才没有看到这女人,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墙下了,还有,老祖宗呢? 它把老祖宗搞丢了,程咬金和东大师不会吃了它吧? “你再把爪子踩在我的脸上,我就吃了你!”身下忽然传来一个阴测测的女声,胖橘猫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翻了个跟头。 “谁在说话!”胖橘猫立刻弓起身子,满脸戒备。 莳七摔在地上后,浑身酸疼,偏偏这只臭胖猫还踩在她脸上。 “你的老祖宗!” 胖橘猫又是一哆嗦,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怎么看也不像是老祖宗啊! 莳七费劲用双手撑地坐起来,摇了摇昏沉的脑袋,半晌才回过神来,她低眸看着身上的白色衣裙,怔了怔。 哦,化形了。 等等! 化形了?! 她忍不住一手薅过胖橘猫,抱在怀里亲了亲,真好!终于化形了! 胖橘猫在她怀里脸都快被挤变形了,连呼吸都很艰难,它好容易从莳七的臂弯里挤出一张猫脸,差……差点点……就死掉了! 莳七站起身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束,白色的百褶裙上绣着千层水纹,一条素色丝带轻系于腰间,长发及腰,一支翠玉簪将青丝挽起。 这身衣裳是尺素幻化成形的本体妆扮,很明显是很古典的。 尺素对于星际人类来讲,也算是上古时期的神兽了。 纵然化成人形,她还是能听得懂猫语,猫自然也能听得懂她的话。 “老祖宗,你怎么变成人了?”胖橘猫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遂忍不住问道。 莳七轻笑一声,眼底满是得意:“你老祖宗我,可是法力无边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老祖宗用法力带着我飞去找程咬金吧!”胖橘猫一听莳七法力无边,心里头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用自己走路了,简直不能更雀跃。 莳七指尖摆做莲花状,一股淡淡的气流凝聚其间。 胖橘猫看的眼睛发亮,指尖的微光越来越亮,直至……突然灭了。 呃,她现在初化成人形,好像还不能使用什么法力。 莳七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旋即一巴掌拍在胖橘猫的头上,斥道:“混账!我的法力岂是可以随便乱用的?” 胖橘猫被她一巴掌拍的委委屈屈的,只好低头喏喏的应了一声。 莳七又将胖橘猫抱了起来,淡声道:“走吧。” 胖橘猫复又眼前一亮,反正不要它自己走就好嘻嘻嘻…… 莳七穿着一袭古装,走在街上出足了风头,路上的人无不纷纷盯着她瞧,议论她是不是拍电影,或是玩cos。 她有些尴尬,可怀里的胖橘猫却忽然之间威风凛凛了,看向谁都好像在说,“你们这群乡巴佬。” 它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候,有几个小姑娘甚至笑嘻嘻的跑到莳七身边,想要摸摸那只傲娇猫,还想和她拍照,莳七微微一笑,在胖橘猫期盼的目光中……拒绝了。 那几个小姑娘失望的离开后,莳七一巴掌拍在胖橘猫的头上,低声警告它:“你给我安分点!” 跋山涉水一般,好容易到了大花狸的老窝。 大花狸看着抱着胖橘猫的莳七,满脸戒备:“喵!” 胖橘猫从莳七怀里跳了出来,正要说话,里头突然冲出来一道白光,立刻将它和大花狸撞飞了。 那道白光冲出来,一下子扑进了莳七的怀里,粗粝的舌头不停的舔着莳七的脸。 莳七好容易才按住了欢喜得疯了似的的赵富贵。 她心底忍不住啧啧称奇,胖橘猫和大花狸都没有认出她来,赵富贵这只蠢崽子居然认出来了! 果然是亲儿子!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低头亲了一口赵富贵,却惹得赵富贵更加疯狂的想要舔她的脸。 一旁被赵富贵撞翻了的胖橘猫和大花狸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胖橘猫感觉自己眼前有好多小鸟围着它脑袋飞,它忍不住用爪子去抓。 大花狸一脸嫌弃的刀了胖橘猫一爪子:“她是谁?” “谁?”胖橘猫晕晕乎乎的还没反应过来。 大花狸照着它脑袋又刀了一爪子:“这人谁啊!” “老祖宗啊!” “老祖宗?”大花狸眯了眯眼睛,老祖宗化形了? 胖橘猫这才反应过来,立刻扑上去咬大花狸:“臭程咬金,你刚刚居然打我!” “打的就是你,叫你那么蠢!”大花狸也不甘示弱,马上和胖橘猫厮打在一起。 莳七冷眼看着那两只猫打架,她的腿上还挂着一个白色的腿部挂件,正在哼哧哼哧的扒着她的腿。 她蹲下身,将赵富贵抱进怀里,心中惊叹。 几天不见,赵富贵突然变得好大了! 以前大花狸和胖橘猫都能驮着它走,现在它的身形已经和大花狸它们差不多大了。 莳七的化形并没有持续多久,前后不过一个小时的样子,便又恢复了猫的形态,再一次变成猫后,莳七感觉浑身疲惫,像是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只想沉沉睡一觉。 印象中,尺素并不是现在化形的,怎么会突然提前了呢? 莳七倚在赵富贵的肚皮上,昏昏欲睡。 胖橘猫和大花狸只好守在一旁,平时怼天怼地的赵富贵也是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躺在那里给莳七当枕头。 莳七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胖橘猫有些惶惑,它主人应该已经回家了,发现它不在,不知道会不会急死。 莳七醒来时,感觉脑子混沌一片,她刚才应该是做梦了,很长的一个梦,但是醒来之后,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老祖宗,我们回去吧。”胖橘猫说。 莳七点了点头,两猫便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赵富贵可怜兮兮的跟着莳七,莳七让它回去,它也只是趴在门边,满脸委屈。 莳七也有些舍不得,但是她不能把赵富贵带回雷家,毕竟雷家上上下下还有不少的佣人。 回去的时候,因为胖橘猫着急,所以他们便快了很多。 胖橘猫终于累了,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莳七也只好停下来等它,忽然头顶一片黑暗。 当莳七和胖橘猫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人装在袋子里扛走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十四) “老祖宗,我们是被人抓了吗?”胖橘猫有些害怕。 莳七无语的开了口:“不然呢,难道他们是请我们去喝茶的吗?” 她说完,便亮出锋利的爪子,在袋子上划了一下,根本不行,袋子的材料很厚实,她根本划不开。 很明显,抓她的人,似乎早有万全的准备。 胖橘猫吓得哆嗦了两下,莳七心思微沉,抓他们的人有什么目的?究竟是冲着她还是冲着胖橘猫的? “你主人得罪过什么人吗?”莳七沉声问道。 慕清许开的餐厅,去的人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的,一顿饭吃下来也很贵了,毕竟走的就是高端路线。 而胖橘猫的主人舍得特意在餐厅买了小鱼干喂胖橘猫,至少说明两点,第一,胖橘猫主人的身份不低;第二,胖橘猫的主人很宠爱胖橘猫。 胖橘猫歪着头想了想,半晌才小声道:“我……不知道……” 先不排除胖橘猫这条线,再来想想自己。 尺素是星主,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而且雷浦都没有认定她的星主身份,一只猫而已,掀不起什么浪来。 她是赵誉的猫,现在养在帝国元帅家里,也有可能是异党的手笔。 “老祖宗,咱们现在怎么办?”胖橘猫小声问道。 莳七用爪子戳了戳袋子:“等着呗。”出不去的,袋子封死了,就留了几个小孔,小孔一圈上镶着金属圆环,即能保证猫在里面不会被闷死,又能确保猫的爪子不会顺着小孔撕坏袋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个人将袋子从车上拎了下来。 “怎么样?捉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莳七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似乎是拎着袋子的人哈哈大笑:“捉到了,一只胖猫,还有那只白猫。” 只这一句话,莳七便立刻警觉了起来,男人说的是“一只胖猫,还有那只白猫”,说明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而胖橘猫只是被连累的附赠品。 究竟是什么人要抓她? 赵誉的政敌?雷浦的政敌?还是虫族? 不,不对,虫族没理由抓她,除非虫族知道自己就是星主,但是这件事连雷浦和赵誉都没有确认。 不过她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我看看。”一个粗嗓门的男人说道。 拎着袋子的男人冷声道:“现在看什么看,回去看!” 莳七感觉到自己似乎又被提着走了一会儿,然后袋子被重重的摔在地上,她疼得闭上了双眼,胖橘猫更是惨叫一声。 “轻点儿摔!摔死了还卖个屁钱啊!”粗嗓门不满的说道。 之前拎袋子的男人冷笑一声:“摔不死,猫有九条命呢!” 袋子封口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袋子口就敞开了,胖橘猫一股脑的往外冲,结果正好撞进一个笼子里。 莳七心底轻笑一声,果然,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一个男人一前一后将莳七和胖橘猫关进了笼子里,莳七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发现房子很破败,像是临时找的。 她目光看向窗外,外头黑漆漆的一片。 胖橘猫不安的在笼子里转来转去,嘴里不住发出喵呜声。 一个长相狠厉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莳七,莳七佯装被吓住了,趴在笼子里蜷缩着身子。 这时,走过来一个壮汉,听声音,他就是刚刚那个粗嗓门。 “行了,走吃饭去,笼子结实着呢,跑不了!” 狠厉男走了过来,将莳七和胖橘猫的笼子一上一下的摞了起来,然后确定笼子已经锁好了,这才走了出去。 外头传来推杯换盏的声音,莳七竖起耳朵听着,就听见几个人笑嘻嘻的。 “这次是赚到了,捉一只猫,就能挣十来万,这种好事怎么不多来几趟呢?” “我跟你们说,那只胖猫可是名猫呢!卖了值不少钱,这买卖划算,买一送一,连成本都不带有的。” “眼瞎了吧,那只白猫挣钱,我看着就像快要绝种的那什么品种的猫。” “那到底是不是啊?” “你甭管它是不是,咱们就照这么说,肯定有人肯花大价钱买!” 莳七心中一沉,听着这些人讲话,这些人确实是冲着她来的,但是好像也就是些小喽啰,说不定连正经的委托人都没见过。 “我可警告你们,那只橘猫随便你们,但是白猫必须死!”这声音应该是那个狠厉男的。 粗嗓子立刻就反对了:“别啊,老大,你说咱要是把那白猫也卖了,估计能又能赚不少钱呢,何必非要听那人的话杀了啊,有钱不赚,咱们又不傻?” “是啊老大,卖到别的星球去,那人还能知道?” 三言两语间,那老大似乎被渐渐说动了,同意了这帮人的提议。 莳七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小命暂时不用担心了。 而且因为这帮人准备把她和胖橘猫当宠物猫卖了,在脱手前,应该也不会亏待他们。 接下来的话题就没什么意思了,无非就是和女人有关的下流话题,莳七也没兴趣听了。 等了两三天,这帮人一直在联系买家。 听说是贝塔星有个大主顾,一听说莳七是什么快绝种的纯种猫,立刻就要买,不过他要先看看*,要他们带着猫去贝塔星,纵然如此,他也不能保证最后一定会买。 那老大自然是不肯同意的,于是双方僵持了好一阵子,最终那个大主顾才同意亲自来一趟。 那边老大联系完买家之后,便出去了,这边粗嗓门打开了胖橘猫的笼子,猫粮放在胖橘猫的笼子里。 他正要关上胖橘猫的笼子,却听到莳七躺在地上直打滚,像是特别难受的样子。 他只稍微给胖橘猫的笼子挂上了,还没来得及上锁,便着急慌忙的打开了莳七的笼子,毕竟这只白猫才最值钱。 听老大说,那大主顾的价格已经出到了十五万了,比当初他们抓猫给的钱还多。 粗嗓门一打开笼子,莳七看准时机,猛地扑在他的脸上,锋利的爪子狠狠的在他的眼睛上挠了一下。 粗嗓门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然后捂住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胖橘猫也十分机敏,连忙跟上莳七,两只猫跳上柜子,又灵活的跳上窗台,正准备逃走。 就在此时,阴狠男从外头匆匆赶了进来,看见两只猫准备逃走,立刻厉声道:“快给我抓猫!” 第三百三十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十五) 莳七站在窗台上,讥讽的朝那老大龇了龇牙,然后和胖橘猫灵敏的跳了下去。 刚一跳下去,她就后悔了。 为什么下面是一块烂泥地啊! 莳七眼疾手快,充分发挥了利己主义,一脚踩在胖橘猫的后背上,然后灵活一翻,稳稳的站在一棵矮树上。 倒是胖橘猫就惨了些,直接被莳七踩得脸着地,满脸扑进了烂泥坑里。 “老祖宗……”胖橘猫的声音里无不哀怨。 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它…… 莳七也有些过意不去,她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赶紧走,他们快过来了。” 身后那一帮人紧赶慢赶的追了过来,莳七带着胖橘猫灵活的在这片荒地里穿梭着。 粗嗓门开了一辆车过来,那几个连忙翻上车,莳七掉过头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不太好,本来以他们猫猫的速度,甩掉这些人是绰绰有余的,可现在那帮人开了车,手里还有一柄枪。 “你跟着我跑。”莳七连忙对胖橘猫喊了一声。 胖橘猫体格大,很容易成为他们的瞄准目标。 莳七一边跑,一边打量着地形,在左边不远处是一个很陡峭的山坡,右边是一条大路,往大路跑容易遇见人,那帮人说不定会忌惮一点,但是万一那帮人疯起来并不顾忌就得不偿失了。 还是往山坡跑吧,至少他们的车过不来。 想到这里,莳七忙带着胖橘猫往山坡那边跑去。 猫的平衡性很好,莳七和胖橘猫蹿下密密森森的山坡,依然还是游刃有余的。 老大站在山坡上头,目光阴森的看着那一白一橘,心中一横,放了一枪。 莳七正巧往后看了一眼,就看见一道绿色的光束朝自己劈来,她连忙躲闪,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还是被悬悬的擦伤了腿。 一阵剧痛,她猛地栽倒在地,咕噜噜的滚了下去,胖橘猫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想要用嘴叼住莳七。 那帮人见白猫受了伤,在老大的命令下开始往山坡下搜寻。 莳七一条腿被擦伤,剧痛难耐,逃跑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 身后那帮人越来越近,老大倒是没有再放枪,似乎还没有放弃要卖掉莳七的意图。 山坡的尽头,是一条两米宽的路。 莳七咬了咬牙,和胖橘猫连忙跑上了那条路,上了路,跑的自然快了一点,同时值得庆幸的是,那帮人在山坡上就弃了车,只要老大不开枪,还是有希望逃生的。 莳七身形已经摇摇晃晃的了,鲜血淅淅沥沥滴了一路。 胖橘猫见状,一口叼住莳七的脖颈,但是这样一来胖橘猫的速度就慢了很多了。 莳七有些暴躁,难道今天真的逃不走了? 身后的那一帮人越来越近了,莳七甚至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就在此时,上方突然出现两道光束,直直照在莳七和胖橘猫的身上,莳七抬眸看去,只见一辆智能悬浮车从空中缓缓逼近地面。 悬浮车稳稳地停在莳七他们前面,那帮人皆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一个军装笔挺的男人走了下来,他有着金灿灿的头发,目光冷淡,黑色的长靴踏在地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他蹲下身抱起地上的两只猫,就听到身后那帮人色厉内荏的喊道:“前面的,把猫放下!” 男人薄唇牵起一丝冷笑,从腰侧掏出一柄激光枪,对着那帮人便放了一枪。 只听一声惨叫,身后被射中的那人瞬间被激光融熔,其他几个人吓坏了,转身就跑,可男人根本不打算放过他们,连着又开了几枪。 男人抱着莳七和胖橘猫上了悬浮车,下了个指令,车内的智能系统便开始运作,自动飞上空。 男人的手指轻抚着莳七的毛,喃喃道:“你就是那个星主麽?” 莳七浑身一僵,他是怎么知道的,回忆起那天降临,她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的长相太出众了,如果他当天在场,她一定会有印象的,偏欧美的五官间满是硬朗之气,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不敢亲近,就连胖橘猫都缩在车座的一角不靠近他。 难道这次失踪,所以雷浦在军部公开了这件事? “受伤了?”男人低眸看见莳七腿上的伤口,“没事,物理性伤害而已,会好的。” 他的手指轻轻揉了揉莳七的头,像是在安抚她。 男人带着莳七和胖橘猫直接去了雷家,车子从空中稳稳地停在房子前。 不出片刻,头发花白的雷浦就从里面急匆匆的出来了,他看见男人,莳七注意到他的眼底略过一丝复杂,旋即才笑道:“奥利弗,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奥利弗微微一笑,将怀中的莳七交给雷浦:“它对您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雷浦接过莳七道,就听到奥利弗又道:“它受伤了,是物理性伤害。” 雷浦微微颔首,和奥利弗又说了几句话。 莳七瞥见胖橘猫从车子上扭着胖胖的身子下来了,她连忙挣扎着,雷浦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有一只胖胖的橘猫。 “这只是?” 奥利弗低眸看了一眼胖橘猫,旋即道:“我找到它们的时候,它一直在叼着您那只猫逃跑。” 雷浦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只家猫,你帮它找回家吧。”顿了顿又皱着眉道:“绑走猫的那些人,查清楚他们的来历。” 奥利弗立刻行了个军礼:“是。” 莳七蹙了蹙眉,绑走她和胖橘猫的那些人,已经被奥利弗射杀了,但是奥利弗身为雷浦派去的军方人士,又知道她是星主,在射杀那帮人之前,应该明白需要调查他们的来历才是。 雷浦抱着莳七回了家,便让人赶紧给莳七包扎伤口。 雷浦看着莳七包扎后的腿,不由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平时看不出来,一包扎之后,这猫的腿怎么长了一倍。 “幸好没事。”雷浦揉了揉莳七的头顶。 星主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有着落,赵誉那小子满腔心思都扑到这只猫身上了,每次给他汇报军情的时候,最后总是会多问一句猫怎么样了,腻腻歪歪的,真让他牙酸。 就算这猫不是星主,它现在应该也算是赵誉的命根子了,堂堂帝国少将,介绍了多少女人给他,他都没看上,最后竟然栽在一只猫手里。 等等,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第三百三十一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十六) 接下来的日子里,莳七过上了大爷一般的生活。 路都不需要自己走的,想去哪儿直接用抬抬爪子指指,就立刻有佣人抱着她过去。 雷浦看了直皱眉,看见了就要呵斥佣人不准惯着猫,但是转脸就自己抱着莳七过去晒太阳了。 莳七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头子就是口嫌体正直,他的骨子里很有成为猫奴的基因嘛! 莳七失踪回来后,雷夫人做了很多好吃的给她吃。 可是雷夫人的手艺确实是……一言难尽,营养膏和营养棒都比她做出来的东西好吃一万倍,可老太太天天乐此不疲的。 雷浦坐在沙发上正在用终端和赵誉连线,看见自家夫人“逼迫”猫吃她做的东西,忍不住冷笑一声。 他的痛苦,可不是谁都能体会的。 既然天天在雷家骗吃骗喝,就要有陪他夫人的觉悟。 赵誉看着视讯里的元帅忽然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忍不住道:“元帅,怎么了?” 雷浦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淡淡道:“你的猫,正在吃我夫人做的饭。” 赵誉一个没忍住也笑出了声,他已经能想象赵得意的样子了,雷夫人的手艺,可是闻名军部的,他就吃过,实在是难以下咽。 赵得意算是碰上克星了吧,叫它天天得瑟! “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赵誉言归正传。 “先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伽马星的虫族已经被击退了,我们可以回首都星了。” 雷浦微微颔首:“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为首的虫族将军迦勒溜了,现在应该是在我们帝国内逃窜。”赵誉声音有些阴沉,他本想生擒那个将军的,可还是被他逃了。 “那就回来吧,你把迦勒的相关资料传给我,我下令逮捕他。” “是!” 雷浦关掉个人终端,忽然一道白光直直的扑进他的怀里。 莳七皱着一张满脸,都快哭了,真的是她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了,她目光期盼的盯着雷浦,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话。 雷夫人端着一碗炖鱼走了过来:“这才吃了几口,伤还没好呢,要好好补补身子。” 补什么啊!再补就要出猫命了! 雷浦听赵誉说这只猫能听得懂人话,他一直挺想亲自试试的。 于是,他皱了皱眉道:“这炖鱼也太多了,猫哪能吃的了这么多?” 莳七几乎感激涕零的点了点头,对啊!猫的肚子才多大啊!吃不了这么多的! 雷浦低头看着连连点头的猫,笑了一声,还真能听得懂。 “不过既然受了伤,还是要好好补补,鱼汤有营养。”说着,雷浦就将莳七交给了雷夫人。 莳七瞬间石化了,瞪着一双异色猫眼看着雷浦,雷浦那老头子居然还对着她笑了笑! 好!此仇不报非好猫! 在那之后,莳七便一直暗戳戳的想着怎么报复雷浦。 她曾试过栽赃陷害,自己将雷浦的甜点拍翻了,然后喵喵叫告状,可雷浦居然眼疾手快揪过莳七的爪子按在甜点里,所以……最后被骂的是莳七。 她也试过将雷浦藏私房钱的地方喵喵叫,幸灾乐祸的看着雷浦解释,没想到这老头子居然从容淡定的从私房钱里抽出了一张纸,只见上头写着“给夫人买生日礼物,谨记”这一句话,搞得她还强行被喂了一把狗粮。 她还试过将雷浦的牙刷叼着在马桶里划了两下,费了老大劲放回茶杯里,最后才发现牙刷居然是雷夫人的。 总之在这场和雷浦的斗智斗勇中,她输的很彻底。 莳七蹲在高高的书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沙发上假寐的雷浦,深感耻辱! 不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上升到了猫的尊严上了! 她沉思了半天,终于决定简单粗暴一点,方正她是猫,做再丢脸的事,他们也不知道她是人! 她眯了眯眼睛,俯视着躺在沙发上小憩的雷浦。 雷浦睁了睁眼睛,拿起一根逗猫棒戳了戳书架,莳七立刻喵喵叫了两声,“好玩吧?愚蠢的星际人!一会跳你脸上!” 雷浦见猫没反应,只是对着他叫,心里更得意了,心道赵誉这小子真没用,连只猫都制不服,啧啧,丢人! 莳七眯了眯双眼,眼底泛着不善的光芒,然而雷浦并不怕她,依旧变本加厉的摇着逗猫棒。 莳七缓缓弓起身子,瞅准时机,电光火石之间,跐溜一下跳在了雷浦的脸上。 她还抬起爪子狠狠地踩了几下雷浦的脸,哼!鱼唇的人类,这就是和她作对的下场! 日子过得很快,听雷浦说,赵誉终于要回来了。 回来那天,莳七竟然还有些紧张,地上跑了两只假老鼠,她跟着追了一会儿就懒得追了。 她站在镜子面前,舔了舔自己的毛毛,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成,是只美猫! 赵誉一心相见赵得意,在军部的报告做得飞快,就在雷浦一句散会之后,立刻站了起来。 奥利弗对着赵誉微微一笑:“欢迎凯旋。” 赵誉只得停下脚步,客气的对奥利弗点点头:“谢谢。” 安格斯小跑了过来,对着赵誉和奥利弗各行了个军礼:“赵少将,奥利弗少将。” 奥利弗唇角扬着淡笑:“真羡慕赵少将有安格斯上校这个得力帮手。” 赵誉的一颗心都飞向了那只名叫赵得意的猫身上,并不想和他寒暄,更何况两人一向是对手。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走一步了,抱歉。” 奥利弗笑眯眯的看着赵誉正欲远去的背影:“是去看那只猫吗?” 赵誉的身形陡然顿了顿,便听到奥利弗又道:“在元帅家见过的,挺可爱的。” 赵誉抿了抿薄唇,淡淡道:“是,猫都可爱。”言罢,他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奥利弗眸底溢出一丝似笑非笑之色,随手将手插在口袋里,也转身走了。 赵誉急切的赶到雷家,远远的就看见那只白色的猫正蹲在门前,扬着下巴,一脸骄矜。 一人一猫久别重逢,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莳七用两只肉呼呼的小爪子捂在赵誉的脸颊上,这一刻真是温馨啊! 赵誉目光直直的看着莳七,在莳七期盼的目光中,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胖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十七) 没有想象中的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也没有温馨的久别重逢,只有两个字,“胖了。” 莳七尾巴上的毛毛猛地炸了起来,一巴掌拍到赵誉的脸上,对着他龇了龇牙。 他才胖了!他全家都胖了! 她在他的怀里奋力的挣扎着,软乎乎的猫身扭来扭去的,不给抱了!铲屎的居然敢说她胖了!她能忍小鱼干也不能忍! 赵誉眉眼含笑的钳制着怀里的猫,低头在她猫脑袋上亲了一口,低声道:“不准动,让我好好抱抱!” 哼!别以为这样出卖美色,她就会买账! 口嫌体正直的莳七到底还是乖乖的安静了下来,任由赵誉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背上的毛毛。 算了,暂时不跟铲屎的计较好了!啊,她可真是个宠奴才的好主子啊! 雷浦看着台阶下面腻腻歪歪的一人一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不成体统! 他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赵誉这才注意到站在台阶上的雷浦,连忙行了个军礼,可还是舍不得将怀中的猫放下。 真是没出息,雷浦又一次在心里腹诽道。 也不知为何,他居然有点心疼自己,这蠢猫在他家骗吃骗喝那么长时间,他还要附带着和蠢猫斗智斗勇,蠢猫都没有让他这样抱过。 没良心! 赵誉在雷浦酸溜溜的眼光中,挺着坚硬的脊梁,佯装没听懂雷浦要将赵得意留下过两天的意思,强行带走了赵得意。 坐在车里,赵誉忍不住低笑一声,老爷子脾气忒倔,明明自己舍不得赵得意,还暗戳戳的说什么,他才回来,猫又闹人,还是先在雷家放两天吧。 舍不得就舍不得嘛,还好面子,他就当听不懂。 他也很想赵得意了啊! “赵得意,你想我吗?”赵誉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莳七肚子上的毛毛。 莳七被他挠的很舒服,干脆躺下来翻过身,四仰八叉的露出毛肚皮,任由赵誉挠自己的小肚子。 赵誉一双狭长的眼眸里盛满了笑意:“你还挺会享受。” 莳七从嗓子眼里发出表示舒服的哼唧声,双眼微眯,一股倦意渐渐袭上心头。 “这么长时间没见,你瞧我都瘦了,你倒好,在元帅家里好吃好喝的,还养胖了!”赵誉低了低头,用鼻子顶了顶她的肚子,声音里竟然还带了些委屈。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个,莳七就要跟他翻脸了! 她光一般速度从他膝上蹿了起来,用爪子左右开弓,飞快的刀了他的俊脸。 臭铲屎的! 第一,她没有胖!第二,雷浦那老头子家的才没有好吃好喝的! 赵誉被她软软的小爪子刀的很舒服,忍不住捉住了她,将脸埋在她毛茸茸的胸口。 莳七脸颊一热,这……这铲屎的,真是贱嗖嗖的! 算了,她就大度一点,不和他斤斤计较了。 莳七顺势往他怀里一躺,然后用两只小爪子抱住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示意他继续摸。 赵誉的一颗心真是被她萌化了,任劳任怨的帮她挠着小肚子。 她被他挠的很舒服,很快就要睡着了,赵誉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便打开个人终端,正巧有元帅发过来的一份文件,点开一看,赵誉脸上宠溺的笑意顿时一扫而空。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趴在他膝上呼呼大睡的猫,难道赵得意是星主的消息已经流了出去? 竟然有人胆敢抓了赵得意!赵誉眼底溢出一丝狠厉,他低眸翻看了莳七的腿,伤口已经好了,但是他还是心疼不已。 要是没有奥利弗及时赶到,他现在恐怕就见不到赵得意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抿了抿薄唇,说起来,还要谢谢奥利弗。 莳七做着美梦呢,梦里她又一次幻化成人了,赵誉知道自己以前让她背了不少锅,跪在地上求原谅,可她愣是不理他!急死他! 赵誉低眸看着一脸傻笑的蠢猫,也忍不住笑了笑。 莳七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赵誉没有帮她挠小肚子了,微微睁开惺忪的眼睛,用爪子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赵誉这才反应过来,眉宇间满含宠溺的笑意,替她继续揉着小肚子。 既然回了赵誉的家,赵富贵自然也要回来了,是胖橘猫和大花狸将它送回来的。 莳七愣愣的看着眼前比她高了两个头、气宇轩昂的白狗狗,“这是……赵富贵?” 她有些不确定,赵富贵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可是这狗哈哧哈哧的向往莳七身上拱的谄媚模样,分明就是赵富贵没错了…… “对啊。”胖橘猫早就已经习惯了,但它还是忍不住啧啧叹道,“狗长得就是快啊。” 是快,可是这也太快了些! 莳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么大的狗,养在家里,好像瞒不住啊! 欢天喜地的赵富贵可听不懂猫猫们的交流,它一心想要舔着莳七的毛,莳七嫌弃的推开了它,口水啦啦的,真让猫嫌弃! 算了,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大不了让赵誉再养一只好了。 莳七一巴掌拍开赵富贵,对胖橘猫和大花狸道:“进来歇会儿吧。” 胖橘猫早就知道帮老祖宗铲屎的,是个很威风凛凛的人,反正它的主人就挺喜欢的,家里还有老祖宗铲屎官的照片呢! 它一进门就好奇的东看西看,不时用爪子拨弄一下这个,再刀一下那个。 大花狸则是小心谨慎的走进了屋,规规矩矩的蹲坐在地上。 莳七看了骤然觉得有些心酸,胖橘猫的表现分明就是一只家猫正常的反应,因为它鲜少接触到人类的恶意,所以到了陌生的环境,总是好奇居多的。 而大花狸就不一样了,它曾经是家猫,可后来被主人抛弃了。 它的防备和戒心很重。 莳七咬出一袋上好的猫粮招待胖橘猫和大花狸,胖橘猫见了跟不要命似的,狼吞虎咽,而大花狸相比胖橘猫来讲就谨慎多了。 它一面吃着猫粮,一面还会留意周围的动静。 赵富贵仰躺在地毯上,露出白白的毛肚皮,莳七便倚靠在它的毛肚皮上,真是怪暖和的。 “对了,你们一会儿去找一下东大师,把我拜托它的事情交代一下。”莳七懒洋洋的用爪子拨弄着地上大大的布偶老鼠。 胖橘猫和大花狸早都吃完了,目光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莳七爪子下的布偶老鼠。 莳七忍不住嘲笑的扫了它们一眼:“听到没?” “唔唔!”胖橘猫和大花狸连忙点头答应了下来。 莳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抬起爪子将那只布偶老鼠推了出去,几乎在下一秒,大花狸和胖橘猫就如同光一般的扑了上去。 大花狸很是灵活,一下子就抢到了布偶老鼠,不停地用爪子刀着。 胖橘猫看了,嫉妒的不行,立刻扑到大花狸身上,嘴巴一口咬上了大花狸的耳朵,还不住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大花狸顿时掉转身子,和胖橘猫扭打在一起。 莳七看着地上一花一橘不停的扭打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从赵富贵身下又摸出一只布偶老鼠丢了出去,两只猫像是没看见一样,还是自顾自的厮打。 真是贱嗖嗖的。 两只猫的战争,最后以胖橘猫被大花狸骑在身下,连声求饶告终。 最后,胖橘猫和大花狸两只猫,一猫咬着一只布偶老鼠,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莳七看着因为两只猫打架而一片狼藉的客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又要背锅了? 客厅好委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客厅…… 赵誉回来的时候,原本笑盈盈的脸顿时就黑了下来。 “赵得意!你给我出来!” 他发现,自从养了猫之后,他一天中,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了! 莳七躲在门后,暗戳戳的探出一张猫脸,她得先瞅瞅,如果赵誉是真生气了,她就出去,如果赵誉只是虚张声势,她就不出去了。 早在赵得意从门口探出一张猫脸的时候,赵誉就一眼看到了她。 “你过来!”赵誉冷着一张脸,对莳七道。 莳七沉思了片刻,赵誉脸上的怒气好像不是假的,要不还是过去撒个娇卖个萌好了。 赵誉知道这猫一向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的威信都被猫践踏了! 莳七左思右想,最后选择了妥协,她用后爪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然后飞快的朝赵誉跑去,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用毛绒绒的猫脑袋蹭着他的胸口。 又是这一招! 赵誉心里的立刻软了下来,他一手托着莳七软软的小屁股,一手揉着她的头顶。 “你怎么那么皮呢?你说说哪家猫像你这么皮?”赵誉一边撸猫,一边忍不住碎碎念,“况且你还是个女孩子。” 莳七原本早已练就了厚脸皮的功力,就因为女孩子三个字骤然瓦解了。 女孩子……不是母猫…… 莳七用爪子挠了挠烫烫的耳尖,跐溜一下的蹿出了赵誉的怀抱。 赵誉也没搞懂猫怎么突然跑了,只当她是不想听自己说她吧,撸猫一时爽,养猫毁全家! 他只好认命的蹲下身,开始收拾狼藉的客厅。 莳七还是将赵富贵藏在了客房里养着。 赵誉不在家的时候,赵富贵总是会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反正赵誉不在家,她也就随它去了。 不过有一点让她简直是深恶痛绝! 因为赵富贵总是会跟着她,所以……连她用猫砂的时候,它也会在一旁看。 撵都撵不走!跟某人似的! 不过莳七转念一想,反正赵富贵是只狗,这种事应该是没什么的吧。 没想到赵富贵这货居然跟她学会了用猫砂! 每天早上赵誉走后,莳七总是会肩负着狗狗铲屎官的使命,带着赵富贵出去解决大小便,可是赵富贵看久了她使用猫砂,根本不肯在外面解决,别别扭扭的夹着也要回家用猫砂。 莳七真的是无语了。 都说物似主人型,可这狗,到底是像谁啊! 赵富贵用完了猫砂,撒丫子就在客厅里乱跑,疯狂的咬着沙发上的一只抱枕,莳七想拦都拦不住,赵富贵一边撕咬着抱枕,嘴里还不住的发出呜呜的声音,口水流了一地,抱枕上也都是口水。 莳七嫌弃的撇了撇嘴,真恶心,这抱枕她以后不会碰了。 还是给赵誉用吧! 可惜赵富贵根本没有给抱枕存活的机会,摇头晃脑的撕咬着,前身趴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像是和抱枕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样,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莳七因为嫌弃抱枕上都是赵富贵的口水,所以也不打算抢救抱枕了。 她气定神闲的蹲在茶几上,看着疯了一般的赵富贵,她已经打算好了,等赵富贵和抱枕拼出个你死我活之后,她就暗戳戳将抱枕扔掉。 神不知鬼不觉,赵誉也不会知道抱枕被咬坏了,她也不用提赵富贵背锅! 嗯!完美! “汪汪汪!”隔壁家的狗又叫唤了起来,像是十分兴奋的样子。 莳七懒洋洋的敞开肚皮晒太阳,昏昏欲睡,蠢狗,真吵!还是赵富贵好,虽然蠢是蠢了点,可她们家赵富贵从来不叫! 她心中一边骂着隔壁家的狗,一边用爪子挠着肚皮。 阳光真的是猫类之光! 莳七昏昏沉沉就要睡着了,脑海中忽然一道念头闪过,她猛地从茶几上翻了起来,飞快的跳到赵富贵身上,将它赶到了客房去了。 就在赵富贵后脚刚踏进客房的一刹那,赵誉走进了屋子。 嗯……他就知道! 这猫算是没救了! 天天就知道在家翻天,这次倒是没有太凌乱,但是地上的那只口水啦啦的抱枕早已身首异处了。 惨不忍睹的抱枕昭示着刚才经过来多惨烈的一场生死搏斗,可惜还是挂了。 赵誉摸了摸脸,确认自己的脸色够阴沉时,正要冷声叫出赵得意。 可眸光却意外瞥见角落里的猫砂盆,那……那么大一坨…… 都是赵得意拉的吗? 莳七躲在客房,准备接受着赵誉暴风骤雨般的训斥,可等来的却是赵誉略带担忧且温柔的声音,“赵得意?” 她心底一阵纳闷,咋回事啊。 这是改变作战方针了?开始使用怀柔政策了? 不然干嘛叫的肉麻兮兮的? 事有反常即为妖,她小心翼翼的从客房走了出来,随时准备一个不对劲就开溜。 赵誉脸上没有半点怒气,倒是大步流星走到莳七身边,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伸手摸着她的小肚子。 这是莳七的软肋。 她享受的闭上了双眼,任由他摸着。 他略带担忧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不会是生病了吧,猫砂盆里怎么那么大一坨?” 第三百三十三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十八) 莳七浑身一僵,什……什么鬼! 猫砂盆那一大坨不是她的啊!是赵富贵那货拉的!为什么又冤枉在她的头上啊! 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将赵富贵拖出来,当庭洗脱自己的冤屈,可赵誉眉宇间的担忧几乎浓的化不开,大掌钳制着她,根本不让她挣脱。 虽然赵得意的样子好像没什么问题,但赵誉心里还是担心的不行。 他的大掌还是在莳七的猫肚子上摸个不停,总感觉好像哪儿哪儿不对。 赵誉当机立断,带赵得意去宠物医院看看。 临走前,他还特意拍了一张猫砂盆里便便的照片,准备到了宠物医院让医生看看。 莳七简直没脸见人了! 赵誉根本不配做她铲屎的!先是冤枉她在客厅拉屎,现在又冤枉她拉一大坨的屎! 他为什么非要跟屎过不去! 气死她了! 莳七气哼哼的扭着身子就要挣脱他,赵誉却骤然冷下了脸:“不准动,生病了就要去医院!不准任性!” 真的不是她任性啊!明明是他这个铲屎的昏聩! 赵誉知道莳七能听得懂他的话,所以还以为她是跟正常的猫一样,就是害怕医院而已,所以心里就更急了。 不由分说的抱着莳七就往外走,直接用终端唤出了悬浮车。 莳七被他死死地按在怀里,赵誉对着车下了个指令,悬浮车便飞上了天,根本不需要他自己驾驶。 “乖乖的,难受么?”赵誉的声音格外的温柔,他的指尖轻柔的摸着莳七的下巴。 莳七又没出息的沦陷了。 唉,美色误人! 她将下巴搁在赵誉的掌中,闭上双眼,这个样子落在赵誉眼里,分明就是难受委屈的模样,赵誉心里更加心疼了。 到了宠物医院,前台的小姑娘一看见赵誉,立刻两眼放光,殷勤的站了起来。 “你……你是赵誉少将吗?” 赵誉微微颔首:“我的猫病了。” 前台小姑娘非常殷勤,连忙帮赵誉登记挂号,然后亲自带着赵誉去找主任医生。 “赵誉少将,一会儿你出来,能跟你要个签名吗?”小姑娘满目皆是期盼。 赵誉点了点头:“好。” 莳七这才注意到,主任医生门前已经围了不少小姑娘了,大部分是护士,还有几个怪年轻的小医生。 赵誉这铲屎的,这么有名吗?他又不是混星际娱乐圈的,莳七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的滋味有些怪怪的。 主任医生示意小护士将门关上,小护士得意的对着外头的人笑了笑,然后把门关上了。 “猫怎么了?” 赵誉将莳七放在桌上,一脸担忧:“其他还很正常的,就是拉的有点多。” 一旁的小护士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主任医生瞪了小护士一眼,才道:“拉了多少?有照片吗?” “有。”赵誉连忙将拍好的照片给医生看,一旁的小护士也凑过来看了一眼。 莳七趴在桌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鱼唇的人类。 主任医生皱了皱眉,赵誉的一颗心立刻揪在了一起,倒是小护士笑着道:“这是狗的粪便吧。” “狗?”赵誉一双剑眉紧蹙,家里哪有狗?难道是赵得意有什么瞒着他? 想到这里,他立刻低眸看向莳七,却见那只猫正用两只小爪子捂着脸,他立刻冷笑一声,赵得意果然知道。 主任医生也点了点头:“看上去应该是犬科动物的粪便。” 小护士心直口快:“肯定不是你家猫拉的,这么大一坨,猫的**也没有这么……” 她话还没说完,立刻被桌上那只捂脸的白猫跳起来就是一爪子,她立刻尖叫一声躲闪,可还是被抓到了。 这次莳七没有收回指甲,她是真的羞恼了,小护士的脸上被抓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 其实在宠物医院上班的人,被猫狗抓伤都是常有的事,但是主任医生还是忍不住惊叹一声:“这猫好聪明。”好像听得懂他们说话一样。 赵誉吓了一跳,立刻抓住虎视眈眈盯着小护士的赵得意,连忙给小护士赔罪:“真抱歉。” 小护士也怪委屈的,跺了跺脚,转身就去隔壁擦药了。 到底是赵誉带来的猫伤了人,赵誉便跟着小护士出去了,莳七站在桌子上,眯了眯双眼,眼底满是危险之色。 铲屎的竟然把她一只猫丢在这里! 赵誉跟着小护士又道歉了两次,并负担了医药费,毕竟人小姑娘被他的猫抓伤了,还是抓在了脸上。 小护士虽然委屈,可还是忍不住笑了:“赵少将要是真过意不去,改天请我吃个饭就行了。” 莳七刚走出门,就听见小护士的这句话,而赵誉居然还点了点头:“好。” 铲屎的居然当着她面撩妹! 不能忍了! 莳七用爪子在门框上扒了两下,正好对上赵誉看过来的目光,她抬了抬下巴,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赵得意!”赵誉皱着眉,在身后喊了一声。 几个围观的护士小姑娘一听莳七的这个蠢名字,立刻笑出了声。 莳七本来还想着铲屎的要是挽留她,她就停下,没想到他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她这么蠢的名字。 赵誉见猫根本不理他,直接走出了宠物医院,他沉沉吐了口气,又赶回去付钱,才堪堪追了出去。 “赵得意,你还有理了?”赵誉跟在莳七身后,冷声道。 莳七压根不理他,她就有理!她是猫,还萌!所以就有理! 赵誉一把将莳七从地上抓进怀里,抬起手啪啪打了两下她的小屁股:“不准无理取闹!” 本来还挣扎的莳七,在他的两巴掌后,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在想,自己真的被猫的性格影响了很多,抓人家小护士那一下子也确实是她不对,赵誉也不过是在替她收拾烂摊子,好像……没毛病啊。 但是她听到赵誉同意小护士的要求时,登时就不高兴了! 铲屎的是她的! 赵誉打完了那两巴掌,心底陡然升起几分怪异之感,这种感觉,怎么好像安格斯和他女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 是他的错觉吗? 莳七忽然抬起脸,用粉粉的小肉垫捧着赵誉的脸,吧唧就是一口。 赵誉浑身像是过电了一样,僵在了原地,就像第一次抱着莳七的时候一样。 莳七赖在赵誉的怀里,用爪子指了指前面。 赵誉这才注意到前面正是神滋味餐厅,他顿时一头黑线,感情赵得意忽然亲近他,就是闻见了餐厅的香味? 莳七老早就闻到了餐厅飘来的香味,听胖橘猫说,神滋味是慕清许开的。 嗯,去尝尝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赵誉虽然不满莳七亲近他只是为了可以去神滋味吃饭,但身为猫奴的自觉,他已经迈开了腿朝神滋味走去。 神滋味的装潢完全仿古风,一进去就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莳七看了一眼,就觉得慕清许还是有几分经商的头脑的。 毕竟现在星际元年,最不稀缺的就是现代风,以及曾被母星人追捧过的未来风。 神滋味是需要预约的,可赵誉厚颜无耻的亮出自己军部的身份,立刻就被安排加桌了。 赵誉将桌上的智能点餐系统打开,眼前顿时就出现触摸屏幕,上面是菜单。 赵誉顺手点了几个,然后将莳七放在桌上。 莳七一眼就看到了炸鱼,就是之前在胖橘猫家里吃的那个,她一爪子刀在上面,炸鱼便成功点了一份。 她还觉得不够,又刀了两下,点了三分炸鱼。 赵誉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种东西不健康,还没什么能量。”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了,毕竟赵得意是猫,猫的体质是正常的,这种食物完全符合它要摄入的能量。 等上菜的时候,整个包间就剩下莳七和赵誉一猫一人了。 赵誉单手托腮,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莳七:“赵得意,家里有狗是吗?” 现在想想也是,家里的猫粮少的特别快,他看着家附近总有流浪猫乱逛,还以为是赵得意把猫粮分给了流浪猫,也就没多想,现在看来,赵得意身为一只猫,居然养狗了! 莳七正在玩毛球的爪子一顿,抬起猫脸,无辜的眨了眨眼。 赵誉忍不住失笑,他一手捉过莳七在怀中狠狠揉了两下:“你是不是在家养了狗?” 莳七低头舔了舔爪子,赵誉抿了抿薄唇,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酸酸的,他在外辛苦赚钱养她,她倒好,背着他养别的狗子! 莳七从余光里打量了一下赵誉的神色,心底顿时一阵恶寒,赵誉的脸上,怎么一股老父亲般的慈爱? 呕…… 赵誉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摸着莳七背上的毛。 “下次在外面不准这么无法无天的,你看你刚才给人家小护士的脸抓的。” 莳七一听他还敢提这茬,立刻毫不留情的抬起爪子对着他的脸就是一下子。 反了他了!还敢提,还敢提! 慕清许本是在后厨忙的,一听说前面又加了一桌,顿时就皱了皱眉。 “不是已经满了吗?” 智脑上传来前台的声音:“可是他是军部的。” “军部的?奥利弗?”慕清许低头装盘,淡淡问道。 “不是,是赵誉少将。” 慕清许手中的动作一顿,赵誉?他怎么来了? “还带着一只猫。”前台顿了顿又道。 慕清许一双柳眉忍不住蹙了蹙,声音中透着几分厌恶:“好,我知道了。” 赵誉这桌的饭菜,送来的时候还多了一道平桥豆腐。 “我没点这个。”赵誉指着那道平桥豆腐道。 身穿旗袍的服务员莞尔一笑:“这是我们老板赠送的。” “赵少将头一次光临神滋味,自然要招待好了。”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含笑的女声。 莳七正扒拉着盘中的炸鱼抬头看去,只见慕清许正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 哼!还真是不死心!上回摸了一手狗屎回去,自己心里没点abc数啊! “慕小姐。”赵誉站起身,对着慕清许客气的点了点头。 慕清许今日也是一身暗红色的旗袍,衬得她肤白胜雪,尤其是那修长的天鹅颈,以及开叉而露出的大腿,惹人浮想联翩。 “赵少将作为军部的征兵代言人,一直是全帝国的偶像呢,赵少将肯来光临,已经是神滋味的荣幸了,这顿饭就由我请了。”慕清许手执一方锦帕掩在唇角,莞尔一笑。 莳七皱了皱猫脸,冷眼看着慕清许缓缓走到赵誉身边。 她一下子弓起身子,蹿进赵誉的怀里,伸出舌头在赵誉脸上舔了舔,又对着慕清许扬了扬下巴,昭示对赵誉的所有权。 赵誉低眸看着她骄矜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眼底俱是笑意与无尽的宠溺。 “不必了,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赵誉声色淡漠的拒绝了慕清许的示好,之前慕清许在他家摸了一手屎回去,他还让安格斯买了点东西送过去当做赔罪呢。 他这句话让慕清许唇角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如果慕小姐不介意的话,我想和我的猫用餐了。”这就是下了逐客令了。 慕清许只好扯了扯嘴角牵强的笑道:“那就不打扰赵少将用餐了。”离开时,她的目光瞥了一眼那只猫,眼底略过一丝阴狠。 等慕清许走后,莳七对着赵誉的脸又是吧唧亲了一口。 嗯,铲屎的这次做得很好!值得奖励! 两人吃晚饭,便驱车回家了。 到了家,莳七已经窝在赵誉怀中睡着了,他无奈,只好抱着她下了车,另一只手还提着那些吃剩的炸鱼。 他就说点三分炸鱼肯定是多了,果然她这个小馋猫只吃了一份就饱了。 剩下的两份还非要扒拉着抱走,他只好将炸鱼打包带回来了。 赵誉将莳七放在床上,自己在家里到处找狗,可是任他怎么找,也没有找到狗,难道赵得意真没在家养狗? 想着想着,他也就睡了。 半夜里,莳七忽然觉得自己浑身发热,心口一阵阵针扎似的疼痛,脑袋涨得生疼,就和上次化形前一般的状况一样,只是这次,她怎么感觉自己全身热热的? 她费力的睁开了双眸,正巧看见赵誉那张俊朗的睡颜。 怎么会在赵誉的床上? 不,不行,不能在他的床上化形,想到这里,莳七用爪子扒拉着床,噗通一声栽在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后,跌跌撞撞的就往外走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十九) 莳七跌跌撞撞的走到客房,用猫爪子将门关上的一刹那,她幻化成了人形。 依旧是那一身白色的衣裙,墨色的青丝凌乱的散在地上。 依稀记得,上一回化形之后,她只觉得浑身酸疼,不过渐渐也就好多了,但是这回化形,怎么都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了,她还是浑身燥热难耐,双腿间好像特别……难受。 她强撑着无力的身子走到镜子前,就看见镜中人的双颊绯红,恰似微醺。 等等!赵富贵呢! 她静静的听着楼上的动静,猜测赵誉应该还在睡觉,于是便大着胆子走了出去。 客厅没有赵富贵,但是她让赵誉打包回来的炸鱼撒了一地,看样子是被咬过了,还有一只炸鱼的鱼头掉落在地毯旁边。 莳七抬起手捂着昏昏沉沉的头,她好像明白了,上回化形是吃了慕清许餐厅的炸鱼,这次也是。 难道这炸鱼会催的她化形? 那赵富贵吃了会不会有事?想到这里,她立刻强忍着浑身的燥热与无力,满屋子找赵富贵。 忽然,楼上传来赵誉一声吃痛的喊声,莳七立刻担忧的往楼上走去。她刚到楼上,就看见赵誉正站在门前,双眸已是血红一片,像是神识不清。 莳七瞧见他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是谁。 “你是谁?”赵誉血红色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莳七,眼底泛着危险的光。 莳七心跳的飞快,半晌才堪堪道:“我是你的猫。” “我的猫?”赵誉重复了一句,旋即冷笑一声,“本尊何曾有过猫,那等劣等生灵?” 莳七脸色一变,赵誉这是怎么了?鬼上身了? 赵誉一双剑眉紧蹙,冷冷地将莳七从头打量到脚,半晌才轻笑一声:“姿色倒是还勉强入眼,就你了。” 莳七满心都是诧异,赵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转性了,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什么?”她满目戒备的凝着他,指尖白光涌动,随时准备出击。 赵誉眸光落在她指尖的微光上,忍不住嗤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讽:“自然是来陪本尊了!” 他满脸皆是狂放不羁的傲气,对着莳七放出一道白光,瞬间将莳七带入怀中,他的唇恰好落在莳七的额心,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眉眼之间。 “奉劝你一句,你这样的劣等生灵,我一手就可以按死一窝,所以,与其做无谓的反抗,还不如想想怎么伺候本尊!” 本尊你妹啊!伺候你妹啊!这种玛丽苏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莳七下意识的就要炸毛,可下一秒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已经不是猫了。 赵誉的臂力了得,冷笑一声,将莳七从地上打横抱起。 其实若非赵誉将她抱起,她也要软了双腿,刚才赵誉只是一捧她,她就浑身无力,只想倒在他怀里了。 赵誉对莳七这样的投怀送抱、小鸟依人显然很满意:“你倒是识趣儿,此次要是将本尊伺候舒服了,本尊自然可许你个名分。” 他的目光直直看进莳七的眼底,扬唇轻笑一声:“猫儿?没想到,本尊的初次竟然会和一只猫儿。” 莳七被他丢在床上,唇齿间忍不住溢出两声轻吟,浑身燥热难耐在床上扭来扭去。 “我是猫,你又是什么?” 赵誉目光灼灼的盯着床上那早已蹭的衣衫半掩的女子,唇角溢出一丝兴味:“竟然是只发情的猫。” 发情? 莳七怔怔地瞧着床前的赵誉,脑海中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她这是发情了? 猫有发情期的!她给忘了!!! 莳七只觉得浑身越来越难受,恨不得有只冰冷的大掌轻抚着她,替她降降温。 她有些烦躁的用脚尖踢了踢赵誉的腿,眉眼上吊,神色间是说不尽的媚意:“喂,我说你还行不行?就知道杵在打嘴炮,有本事你……啊!” 赵誉猛地一手捉住了她光裸的脚踝,旋即顺着脚踝向上探去。 “竟然还敢质疑本尊行不行!你这只猫妖好生大胆!” 莳七眉眼间溢出几分嘲弄:“我才不是猫妖。” “那你是什么?难不成是专门勾人的狐妖?”赵誉眸色暗沉,嗓音渐渐变得沙哑。 “哼,狐妖也使得,猫妖也使得,就是你使不得。”莳七仰着脸,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赵誉的大掌撩开她的裙底,轻笑一声:“本尊使不得?那你可得瞧清楚了,本尊到底使不使得!”言罢,他一把扯开莳七的衣裙,露出那玲珑有致的玉体。 “不公平。”莳七咕哝一声。 赵誉唇角不自觉便溢出一丝笑意:“怎么就不公平了?” “你瞧了我的,我也要瞧了你的才是。”莳七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赵誉朗声大笑:“好,给你瞧便是。” 他褪去身上的衣裳,露出精壮的上身,莳七眯着眼看去,只见锁骨之处依然还有那一抹熟悉的红痕,顿时就放下了心,原先的赵誉也有,她确认过,这个赵誉不知道脑子里进了什么东西,她也还要确认一下才行。 莳七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上早已不着片缕,一双大掌在她身上游走,勾得她浑身难受。 “婆婆妈妈的。”莳七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 他已经在她身上把玩了许久了,也不见他有下一步的动作,倒是将她的火点的差不多了。 这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赵誉眯了眯狭长的眼眸,眼底满是危险。 “你这猫妖,真是牙尖嘴利,看本尊怎么教训你!”言罢,身下一挺,莳七立刻尖叫一声。 莳七的手环着赵誉的后背,随着他的节奏上下摆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誉的后腰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图腾,张牙舞爪,威风堂堂。 “竟然还敢分心,看来是罚得太轻了。”赵誉低头一下子衔住莳七胸前的红缨,惹得莳七浑身一颤。 也不知过了多久,莳七只觉得浑身酸疼无力,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可赵誉这厮却依然精力充沛,在她身上为非作歹。 “本尊说你这样牙尖嘴利,原来也就是虚张声势。”赵誉的下身又是狠狠一撞。 莳七唇齿间立刻溢出一声尖叫,她忍不住心里腹诽。 哼!牲口! 第三百三十五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二十) 清冷的瓦蓝色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透了进来,斑驳的光影照在赵誉硬朗的五官上,平白增添几分性感。 头疼欲裂,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身子渐渐蜷缩在一起。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光景叫他格外痴恋,可是头好疼,要炸裂般的疼痛。 赵誉缓缓睁开了双眼,眸光落在天花板上,眼神有些迷离,就这样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手撑在床上,缓缓坐起身。 单手捂着快要爆炸的头,奇怪,昨天没喝酒啊,怎么会像宿醉一样? 他低着头沉思,脑海中的梦境愈发的清晰,是禁欲太久了麽?怎么会做了那样一个梦,做了那样的梦也就算了,梦里的那个女人为什么穿着的一身古装? 那是古装吧,电视里演过的,母星上远古时候的人类,似乎就是那样一身打扮。 赵誉摇了摇头,似是要把那个香.艳的梦境忘掉,把那个勾人心魄的女人忘掉,他眸光落在床上一角,那团蜷缩在一起,软绵绵的白色上。 眼底忍不住泛起一丝笑意,真是只懒猫,怎么还在睡? 他正要抬手将猫圈进怀里,却意外发现自己右手的掌心里紧攥着一只水滴状的耳坠。 赵誉心头猛地一震,这只耳坠,似乎是梦里那个女人戴的?怎么会在他手中? 他连忙下了床,床上一如昨晚睡前一般,并没有事后的凌乱。 是梦?不是梦? 赵誉沉沉吐出一口气,将那只耳坠收好,事情太过于诡异了,让他的心底陡然生出几分荒唐之感。 “赵得意?”赵誉坐在床边,用手指戳着莳七的小屁股。 莳七的嗓子眼里溢出一声轻盈盈的猫叫,继而抬起小爪子捂在耳朵上,赵誉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捉住她的小爪子放在唇边亲了亲。 莳七缩了缩小爪子,然后睁开了惺忪的猫眼。 映入眼帘的就是赵誉那张满含笑意的俊脸,她的心底陡然生出几分怨气,一个没忍住,一巴掌呼在了他的脸上。 赵誉怔了怔,心里有些委屈。 赵得意醒过来不舔舔他也就算了,怎么还打人呢! 这猫真是无法无天了! 莳七要是知道赵誉心里在想什么,估计得再呼上几巴掌。 也不知道赵誉怎么回事,昨晚忽然就霸道总裁上身了,一口一个本尊的,简直不能更苏! 结果他自己是爽了,把她累个半死,最后还得她来收拾烂摊子,她动用了好容易恢复的稀薄的灵力将犯罪现场弄干净了,自己就昏昏沉沉又变成了猫。 莳七生他的气了。 所以就掉转过身子,用屁股对着他,趴下来继续继续睡。 赵誉见她还想睡,也就没打扰她,正好终端传来军部的消息,让他去一趟军部。 赵誉也没避着莳七,毕竟她在他眼里就是只猫,所以洗完澡,他腰间就围着一条浴巾,赤着脚走了出来。 他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精壮的瘦腰微弯,两条人鱼线直直延伸进那条浴巾里,惹人浮想联翩。 莳七用爪子半搭在眼上,略有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的好身材。 赵誉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那只猫在偷看他,他眼底不由溢出一丝笑意,一下扑在床上,将猫猛地从床上震飞了。 莳七被他震得,一下子惊悚的跳了起来,险些摔在地上。 而罪魁祸首竟然朗声大笑,眉宇间的笑意几乎漫了出来,莳七站直了身子,对着他龇了龇牙,却一下子扫到他的身体,脸一下子滚烫不已,连忙掉转过了猫身。 这铲屎的,因为刚刚扑到床上那一瞬间的激烈动作,浴巾顺势就掉了下来…… 赵誉见猫一下子就不理自己了,又自顾自的掉过身子,但是好像也没在做别的事情。 他不由朝自己看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的浴巾掉了。 唔……但是猫也会害羞吗? 赵誉将浴巾围好,然后便转过身开始穿衣服。 莳七听到他穿衣服悉悉索索的声音,忍不住又转过身偷窥。 目光落在他尚未穿上衣服的上半身,后腰上那个黑色的图腾已经没有昨晚那么显目了,莳七眯了眯双眼,又悄悄靠近了些,那个图腾似乎只剩下勾勒而出的淡淡轮廓。 不过从前赵誉的后腰上决计是没有那个图腾的。 难道这个图腾会逐渐加深?直到……他想起什么? 赵誉转过身,看见赵得意已经离他很近了,就在他身后半米的地方,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在……呃……他的屁股上? 莳七也没想到他突然转身,吓得一个激灵。 赵誉一把薅过莳七,抱在怀里使劲揉了揉,眉眼含笑道:“小流氓。” 咳咳……莳七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谁是流氓! 昨夜他自己流氓的时候,那叫一个没眼看! 她算是发现了,赵誉倒打一耙还有冤枉她的功力真是玩的炉火纯青啊! 她用爪子刀了刀他,然后扭着身子蹿出了赵誉的怀抱,一溜烟就跑没了。 赵誉笑着摇了摇头,也就没去管她。 收拾好后,赵誉便开着悬浮车走了,他坐在车里时,远程开启了家里内部的监控系统。 他倒要看看,赵得意天天在家背着他忙些什么? 一切都很正常,赵得意在他走后,还对着门看了好一阵子,眼底分明是有几分失落。 这让赵誉心里一阵高兴,看来他的猫只是傲娇了点,脾气臭了点,皮了点,蛮不讲理了点,其他还是很好地嘛! 至少他的猫在他离开家后,还念念不舍的盯着门口看,分明就是舍不得嘛! 接下来,赵得意就满屋子乱窜了,最后停在家里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 她张牙舞爪的,似乎在和谁生气,还不时用爪子拍着前面。 赵誉忍不住蹙了蹙眉,怎么回事?监控坏了? 他又将家里所有的监控扫了一遍,发现很诡异的一件事,赵得意似乎在对着空气发火,对着空气龇牙,对着空气打着谁…… 他的后背陡然间笼上一层寒意,那是个什么东西?监控根本拍不到! 赵誉眉心紧蹙,眸光越发的深沉,立刻对着悬浮车下了指令,调转车头回家。 他倒要看看,家里的,那是个什么东西! 第三百三十六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二十一) 赵誉走了之后,莳七在家里转了一圈,最后才在一间堆放杂物的房间找到了赵富贵。 它本是趴在地上睡觉的,睡的很沉,连莳七进来都没反应。 直到莳七一爪子踩在了它的脸上,赵富贵才猛然睁开眼。 它一看见莳七,眼神先是一阵迷茫,紧接着过了半分钟的功夫,它便欢喜的摇着尾巴,哈哧哈哧的流着口水要去舔她。 莳七嫌弃的用爪子刀了它几下。 “不准动!不准瞎舔!”她忍不住呵斥了一声,赵富贵立刻委委屈屈的趴下了。 莳七一想起昨天因为猫砂盆那件事,被赵誉不由分说带去了宠物医院就来气,照例训斥了赵富贵。 赵富贵委屈巴巴的趴在地上,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水雾。 莳七又心软了,缓缓走到他身边,用爪子按在它的头上,柔声道:“崽儿啊,昨天吃了炸鱼,难受不?” 赵富贵一见她好像不生气了,立刻从地上翻了起来,尾巴疯狂的摇着,一下子将莳七扑到在地上,不停地舔着她。 莳七心里叹了口气,没心没肺真好啊。 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赵富贵好像又变大了一圈,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连忙用四只爪子抵着赵富贵。 站起身后,莳七认真的打量着赵富贵,忍不住啧啧叹了一声,真是大了一圈。 竟然比昨天大了一圈! 现在驮着她走应该是妥妥的没问题了。 想到这里,莳七不由眼前一亮,赵富贵驮着她走?好像很威风的样子! 她用爪子摸了摸赵富贵的脖子,然后灵活的蹿上了它的背,威风凛凛的蹲在它的背上,指挥着它往前走。 赵富贵也玩得很高兴,驮着莳七在屋里到处乱窜。 应该是乐极生悲了。 赵富贵驮着莳七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赵誉正面无表情的站在客厅。 莳七浑身一僵,他不是去军部了吗?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回来了? 赵富贵也愣愣的看着赵誉,眼底俱是迷茫。 赵誉的脸上虽然没有一丝表情,可心底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的猫!正蹲在空中! 不对,准确来讲,他的猫,应该是骑在一团空气上! 莳七一声不吭的从赵富贵的背上跳了下来,暗戳戳的蹲在地上,准备一会儿卖萌撒娇让赵誉留下赵富贵。 毕竟赵誉养她是出于她是星主的关系,不一定肯再多养一只狗。 赵誉缓缓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对莳七招了招手:“赵得意,来。” 莳七乖乖的走上前,跳进了他的怀里,任由他将她翻了过来,修长的手指轻轻柔着她的毛肚皮。 “作为星主,你总该会点什么吧。”赵誉似是在问她,可更多的感觉,让莳七觉得他在自言自语。 “难道这就是你的异能?” 莳七没搞懂他什么意思,赵富贵就是一条能吃能拉的狗,怎么就成她的异能了? 铲屎的,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 她的目光瞥见一旁的赵富贵,它居然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蹲在那里,只是眼底却透着几分迷茫。 她以为赵富贵是头一回见到赵誉,有些胆怯了,遂安抚的朝赵富贵看了好几眼。 赵富贵却是没理她,忽然站了起来,一步一停顿的走到赵誉脚边,用鼻子不住的嗅着。 而赵誉却像是半点也没有察觉到赵富贵一样,依旧是摸着莳七的毛。 莳七心中猛然一惊,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念头! 赵誉看不见赵富贵! 她飞快的在脑海中过着,似乎从赵富贵一出现,它就没有和人类接触过,先是东大师将它交给她,是大花狸和胖橘猫一起将赵富贵送回来的,而在那之后,赵富贵就一直藏在家里。 她没有注意过这件事,现在看着赵誉的样子,他似乎根本看不见赵富贵! 东大师说过,写有预言的那张兽皮上说,赵富贵是星主的。 那么赵富贵也绝非一只正常的狗那么简单,它很有可能是跟着尺素一起从远古过来的生灵。 想到这里,莳七忍不住用爪子捂了捂脑袋,尺素的记忆丧失太多了。 赵誉低了低眸,将莳七举到面前,亲了亲她的脸:“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猫。” 莳七心底一阵感动,然后抬起爪子对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猫你个头! 睡都睡过了!吃干抹净就想溜,臭渣男!连个名分也不给她! 既然赵誉根本看不见赵富贵,莳七也就放心大胆的让赵富贵在家里招摇过市了。 她蹲在院子里阳光最好的地方,懒洋洋的露出毛肚皮,一只爪子忍不住挠着,当猫真是舒服,什么事都不用管。 赵富贵正在花园里扑蝴蝶玩,忽然,它蹿到墙根,抬起腿对着墙根的那盆花,“嗞”的一声就尿了出来。 莳七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忍不住讥讽的打了个哈欠。 那好像是赵誉最喜欢的一盆花,听他唠叨过,说是从雷浦手里阴来的,为了防止被她祸害了,所以特意放在了墙根,没想到还是没有逃过赵富贵的魔爪。 赵富贵也是奇葩的生灵,人类看不见它,可是它的排泄物却是实打实的。 就连它身上掉的毛,落在家里的各个角落,赵誉也能看见,还总是冤枉她,说是她掉的毛太多了。 偏偏实体却看不见,真是个奇葩! 莳七又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墙头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叫:“老祖宗!” 莳七吓得一个激灵险些从地上翻起来,她眯了眯眼睛,循声望去,便看见一只胖胖的橘猫,还有一只毛皮油光水亮的狸猫趴在墙头上。 “老祖宗!”胖橘猫一看见莳七就激动地大喊。 大花狸忽然阴坏阴坏的咧了咧嘴,伸出爪子推了一把胖橘猫。 胖橘猫没防备,被大花狸偷袭个正着,一下子就从墙头上栽了下来,幸好它眼疾手快,蹬着那些花花草草,才没有摔得太难看。 莳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真是可怜了赵誉花园里的那些花花草草了,尤其是那一盆赵誉最喜欢的花,也就是才被赵富贵的尿滋润的那盆。 “程咬金你要死啊!推我干嘛!”胖橘猫从地上蹿了起来,张牙舞爪的瞪着大花狸。 大花狸嘲笑道:“测测你的反应,真差劲!”说完,便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胖橘猫见状,顿时像个球一样蹿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和大花狸扭打在了一起。 就听到莳七懒懒的道:“你们来到底什么事?” 胖橘猫和大花狸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停了手:“老祖宗,东大师受伤了。” 莳七忍不住蹙了蹙眉,“怎么会受伤的?” “我们也不知道,东大师让我们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您一定有办法救它。” 莳七嫌弃的看了两只猫一眼,怎么派了这俩玩意儿过来喊她?她要是不问,东大师怕是死在窝里,这俩玩意儿都想不起来告诉她。 第三百三十七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二十二) “那走吧。”莳七懒洋洋的弓着身子伸了个懒腰。 真不想动啊,要是一直就当一直猫,好像也挺好的。 本来在扑蝴蝶的赵富贵一看见莳七站起来,立刻就凑了上来,哈哧哈哧的摇着尾巴。 莳七看着赵富贵,顿时眼前一亮。 三猫一狗这便踏上了拜访东大师的路,大花狸知道一条小路,所以它们就选择了更近一点的小路。 胖橘猫走在鲜有人迹的小路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它……它可能又胖了…… 啊啊啊好烦啊,为什么吃了东西就要长胖啊!你说说人类现在科技都这么发达了,怎么就不研究出一种光吃不胖的好东西呢! 它眼神哀怨的看着前面被赵富贵驮着的老祖宗。 唉,老祖宗真是够会使唤狗的,全程都是狗驮着她走,她自己蹲在上面,像个皇帝一样。 蹲累了,就趴下来,真是够舒坦的。 就是苦了它了。 胖橘猫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队尾,眼看着好几次都要掉队了。 大花狸笑嘻嘻的凑到胖橘猫身边,嘲笑道:“你瞅瞅你自个儿,胖的都漫出来了,跟个球似的。” “你才是球!你全家都是球!”胖橘猫最受不了的就是大花狸笑它胖。 它本来还累得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结果在听到大花狸嘲笑的下一秒就炸了毛,立刻龇牙咧嘴的反驳了回去。 大花狸骄矜的抬了抬头,甩了甩尾巴,骄傲道:“我这体型还有这毛皮,可是现在小母猫们最喜欢的了,哪像你,嘁。”说完,它便大步往前走了。 胖橘猫气得不行,立刻蹿着跟了上去,一股脑就将疲惫抛在了脑后。 它非要跟程咬金好好理论理论!它可是一只血统纯正的猫! 莳七懒散的趴在赵富贵的背上,不时用爪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赵富贵毛茸茸的耳朵,长长的尾巴垂了下来,漫无边际的甩着。 身后闹哄哄的,正是胖橘猫和大花狸的拌嘴声。 她也是醉了,这两只猫聚在一起,就安稳不了几分钟,她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对话也是够无聊的。 无非就是什么“你才胖,你全家都胖”、“哼,不知道多少小母猫喜欢我”、“真喜欢你,还是喜欢你的粮食?真是猫傻粮多”等等之类的话。 胖橘猫和大花狸吵着吵着,似乎又有要打起来的节奏了。 莳七朝后面瞥了一眼,就看见大花狸的爪子锁着胖橘猫的脖子,而胖橘猫正面目狰狞的咬着大花狸的耳朵。 真是够够的,带着这俩货。 胖橘猫和大花狸看见莳七一脸无语的看着它们,便立刻讪讪的松开了彼此。 莳七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又将脸调回去了。 就在莳七将脸调回去的一刹那,胖橘猫和大花狸又扭打在了一起。 “给你们两分钟打完,我们好赶路。”莳七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赵富贵脖子间的毛毛。 胖橘猫和大花狸一听这话,先是浑身一僵,继而疯狂的打了起来。 就在此时,前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莳七立刻警觉起来,什么东西? 赵富贵也注意到了草丛里的动静,对着草丛狠狠呜呜两声。 草丛里钻出来一只白色的猫,它的身子上沾了些许草叶,显得有些狼狈。 莳七忍不住眯了眯双眼,这只猫和她一样,都是白猫,两只都是异瞳,唯一不同的便是尺素的异瞳,是左蓝右绿,而这只小母猫则是左绿右蓝。 这是只母猫。 “咦,好漂亮的狗啊。”小母猫盯着赵富贵看了几眼,旋即赞了一句。 “那是,这是我富贵兄弟。”身后立刻就传来胖橘猫的应和声。 莳七回眸扫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胖橘猫和大花狸已经停止了扭打,两只猫正一前一后的站在那里。 真是见色忘友的东西。 莳七心底忍不住腹诽两句,然后才道:“打完了就快点走吧。” 胖橘猫见莳七毫不客气的揭穿了它,忍不住有些臊得慌,倒是身后的大花狸,不紧不慢的走上前,路过它身边的时候,还将用爪子拍了拍它头上沾着的杂草。 胖橘猫立刻就不好意思了。 倒是那只小母猫,却觉得很有意思的笑了。 赵富贵驮着莳七继续往前走,大花狸像个卫士一样跟着,胖橘猫则是走着走着,三步一回头看那只小母猫。 “你喜欢她?”大花狸小声问了句。 胖橘猫有些赧然,半晌才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大花狸的话。 大花狸回头瞟了一眼小母猫,又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啊,跟老祖宗还挺像的,怎么不见你喜欢老祖宗?” 胖橘猫立刻瞪大了眼睛,惊悚的看了一眼前面的老祖宗,然后才飞快呼了大花狸一巴掌。 “你疯了?那可是老祖宗!” 它可是亲眼见过老祖宗化形的。 大花狸嗤笑一声:“我看不是这个原因吧。” 胖橘猫回头又看了一眼似乎在跟着它们的小母猫,然后扭扭捏捏道:“它屁股大。” 在前面偷听的莳七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感情她一直以为自己化形是个美人,不化形是只美猫,这都是她的错觉? 霸道总裁附身的赵誉说她的姿色勉强可以入眼,而原形的时候,她又因为屁股输给了一只母猫。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跟一只母猫比屁股大小啊! 想到这里,莳七连忙摇了摇头,想把脑海里的念头尽数甩出去。 “那个谁,你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莳七回过头,问那只小母猫。 小母猫似乎有些胆怯,又有些害羞,不停的用小爪子蹬着耳朵:“我……我没地方去了……” “你不是没有铲屎的吗?”胖橘猫连忙问。 小母猫似乎有些低落:“现在没有了。” 现在没有?那就是以前有了? 大花狸有些怜悯,旋即道:“那你跟着我吧,我带你去找东大师。” 东大师那里,聚集了不少流浪猫,其中有天生流浪的,也不乏被人类抛弃的。 小母猫立刻感激涕零的看了大花狸一眼,惹得胖橘猫连忙挡在大花狸面前,殷勤道:“那我带你去找东大师,东大师人可好了。” 小母猫温温柔柔的:“好呀,你们真好。” 胖橘猫傻兮兮的笑了笑:“嘿嘿,对了你叫什么啊?” “我叫澈儿。” 第三百三十八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二十三) 于是乎,因为胖橘猫的见色忘友,以及大花狸的同病相怜,那只叫澈儿的小母猫就跟着他们一起上路了。 好容易到了那个废弃的工厂,莳七感觉心好累,一路上她就听胖橘猫嘚啵嘚啵的撩妹。 还自以为自己魅力无边,看一只猫撩妹也是够够的了。 到了废弃的工厂,四边八方便涌出来无数的猫,它们一看见莳七,便对着莳七喊老祖宗。 莳七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见到老祖宗该有的样子嘛! 哪像后面那俩货! 胖橘猫殷勤的带着澈儿去熟悉环境了,这事本该是大花狸做的,但是胖橘猫捷足先登,它就只好带着莳七去找东大师了。 东大师趴在一个软乎乎的窝里,脖子处血肉模糊想,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一样。 可是莳七看着那伤口,却想不出那该是什么东西咬的。 “东大师,这是什么东西弄伤的?”莳七示意大花狸守在门口,然后问道。 东大师一见莳七过来,无力的道:“老祖宗可算来了。” 一说起这个,莳七的嘴角就忍不住抽了抽,让那俩货去喊她过来,一路上打打闹闹,感觉跟西游取经一样,幸好东大师命大,没死在窝里。 “这是个很恶心的东西弄的。”东大师身旁一只灰色的小猫嫌弃的道 莳七一怔:“很恶心的东西?” “是啊,就是腻腻乎乎的,浑身软不拉几的,就像泥鳅一样,但又不是泥鳅,浑身都是粘液,还有触手呢,真是恶心死了。”小灰猫一面回忆着,一面厌恶道。 莳七一听,眉心紧蹙,那不是虫族吗? 一般来讲,洛基星系里面,虫族分为两类,一类有甲,一类无甲。有甲的那类,属于低等虫族,生命力顽强,但是头脑简单,智商极低。 而无甲的那一类,属于高等虫族。 这种虫族,生命力脆弱,一般和人类的机甲对上的话,一脚踩死一个没问题,但是这种虫族最大的特点是,它们已经进化了,它们的智商堪比人类,甚至在虫族内部建造了属于自己的文明。 最要命的是,能够幻化成人型的,就是这种高等虫族。 不怪小灰猫不知道虫族,因为它们生存的地方是首都星,首都星一向戒备森严,虫族很难混进来。 就算之前虫族进化最厉害的那一次,首都星出现了不少虫族变成的人类,但那也是几十年前了,小灰猫可能还没有出生呢。 “那是虫族。”莳七沉吟道。 小灰猫一愣:“虫子?”虫子长成那个丑样子? “不是虫子,是虫族,它们是和人类相当的一个种族。” 小灰猫愣住了,虫族它听过,但是它一只以为那是和人类差不多的东西,从来没想过是那种恶心的样子。 莳七靠近东大师,仔细打量着它脖子山的伤口:“为什么说只有我能救你?” 东大师虚弱的从窝里扒出一张兽皮,推给莳七。 莳七忍不住皱了皱眉,将兽皮扒拉过来看了看,又是一连串的鬼画符,写的什么玩意儿! 她低头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又将兽皮推给东大师:“这个……我看不懂。” 东大师连忙道:“是我疏忽了。”说着,它就将兽皮扒拉了一下,然后才缓缓的道出兽皮上的内容。 莳七凝神听了,原来兽皮上是说,异蛭所伤,会致使伤口流脓溃烂,直至腐烂而亡,且无药可医。不过东大师说兽皮上最后还有一句,看样子像是后加上去的,说是异蛭弄出的伤口唯有星主的血能治愈。 原来是这样,所以东大师脖子上的伤口只有她的血能治了,不然就只能等死了。 莳七沉吟一番,旋即道:“既然我是星主,那我的血肯定管用。” 小灰猫立刻道:“老祖宗救救大师吧。” 小灰猫是东大师收养的,它一出生就被主人扔在了河里准备溺死,因为它血统不纯,是东大师路过救了它,一直拿它当亲儿子养的,所以它不想让东大师死掉。 莳七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片碎玻璃。 她缓缓走上前,用爪子在碎玻璃上狠狠划拉了一下,鲜血顿时顺着她的爪子流了下来。 一旁的赵富贵忽然激动了起来,上前就要替莳七舔舐伤口。 莳七舔了舔它的毛,示意它旁边等等,然后走到东大师身边,将鲜血滴在了它脖子上的伤口上。 东大师脖子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后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小灰猫高兴地扑到东大师身上替它舔着毛。 莳七刚刚划拉的有些重了,爪子上还不停的流着血。 她瞥见那边有一盆水,便走到水盆前,将流出来的鲜血都滴在了水盆里。 “多了,也别浪费了,我觉得我的血既然能治愈虫族弄出的伤口,应该对抵御虫族也有一点用,东大师一会儿把这盆里的水,让大家都舔上几口吧。” 东大师一听她的建议,顿时觉得很好,便连忙替其他猫感谢莳七。 莳七笑了笑:“怎么说我也是老祖宗,你们都是我的子孙,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们了。” 东大师连忙让大花狸去通知所有的猫,让它们排队进来喝水。 不一会儿,东大师的屋里便浩浩荡荡的排起了队。 盆里的最后一滴水舔完,还有十几只猫没有喝,莳七便忍着痛又划了道口子。 直到所有猫都喝了带有莳七血的水,莳七才放下心。 赵富贵趴在地上,莳七就顺势倚在它身上,赵富贵不停的用舌头替莳七舔舐伤口。 就在此时,大花狸凑过来道:“老祖宗,詹姆斯好像没喝。” 莳七在猫群里搜寻了一阵子,发现还真没看到胖橘猫的身影,当然也没有那只叫澈儿的小母猫。 一旁一直黄白相间的大猫舔了舔爪子刀:“詹姆斯带着那只小母猫出去了。” “干嘛去了?”莳七问道。 黄白相间的大猫嗤笑道:“还能干嘛去了,配窝去了呗!” 莳七一阵无语:“算了,让它自己去找我吧。”说完,她站了起来,却意外发现自己爪子上的划伤已经好了,想起刚刚赵富贵一直帮她舔舐伤口,看来赵富贵这只狗还挺厉害。 她心里不由一阵感动头,低下头在赵富贵头上舔了舔:“真乖。” 旁边的一群猫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鄙夷的看着那只大白狗不要脸的撒娇。 第三百三十九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二十四) 回到家的赵誉,满屋子找猫,确定猫不在家之后,便调出了家里的监控。 他的猫在他走后,便一直趴在院子里晒太阳,直到他看见墙头上翻进来两只猫,骗走了他的猫。 这两只猫…… 尤其是那只胖橘猫,竟然将他的花都毁掉了,下次不准它来找赵得意了。 赵誉面无表情的关掉监控,总感觉他的猫好像猫老大一样。 不过也说得过去,毕竟赵得意是星主,当个猫老大好像还有些屈才了。 莳七告别东大师,带着赵富贵便准备回去了,其实准确来讲,应该是骑着赵富贵。 东大师不放心她单独回去,便让大花狸和胖橘猫送她。 月色洒在地上,一地的清辉显得格外耀目。 莳七懒懒的趴在赵富贵的背上,忽然想到下午的时候,那只黄白大猫说胖橘猫去配窝了,遂忍不住问道:“詹姆斯,你今天下午和澈儿干嘛去了?” 胖橘猫先是一怔,旋即扭扭捏捏的说:“就带她出去转了转。” 大花狸立刻嗤笑道:“屁呢,肯定是献宝去了。” 它毫不客气的揭穿胖橘猫的老底:“老祖宗你可不知道,死胖子有个秘密基地,它老从家里偷东西出来藏在那里,每次泡妞就带人家去那边献宝。” 胖橘猫有些羞恼,立刻上前抓大花狸:“死程咬金,你说谁死胖子!” 大花狸也不怕它,两只猫立刻扭打在一起。 莳七无语的看了看天,然后用自己的牙齿咬破爪子:“詹姆斯过来舔一下。” 胖橘猫听见莳七喊它,先是一愣,紧接着就被大花狸狠狠推了一下:“去舔,好东西呢。” “为什么呀?”胖橘猫还不明白。 莳七有些不耐烦,臭胖子,疼着呢。 “想死可以不舔。” 胖橘猫胆子本来就小,被莳七一吓唬,立刻上前舔了一下。 等胖橘猫舔完,莳七就将爪子伸到赵富贵嘴边,赵富贵哈哧哈哧的舔了两口,伤口便渐渐愈合了。 赵富贵舔完莳七的爪子,还觉得不够,又掉过头想要舔莳七的脸。 莳七没有防备,被它舔了个正着。 她嫌弃的啐了一口,蠢狗,舔的口水都进她嘴里去了。 赵富贵见状,委委屈屈的耷拉着脑袋,似乎有些伤心,莳七看了,心中哀叹,她发现赵富贵真跟个儿子似的,不管怎么怎么样,还得自己哄,于是她只好低头替赵富贵顺了顺毛:“乖乖的。” 赵富贵十分容易满足,被莳七顺了毛,就立刻欢天喜地了。 就这样一路吵吵闹闹的回了家,大花狸和胖橘猫将莳七送到门口就回去了。 莳七一进门就看见赵誉正坐在沙发上处理军务,一脸严肃,似乎在处理什么重要而又严谨的事情。 应该是处理军务吧,反正他是用个人终端在操作,她看不见。 其实这完全是她的误会,她要是知道赵誉在用终端剪辑监控里的视频,估计会一巴掌呼在赵誉的脸上。 赵誉在等赵得意回来,闲得没事干,就将存在个人终端里的监控视频调出来,他发现有部分片段还是很有意思的,于是手痒,就找了个小白剪辑软件,开始剪辑视频。 莳七在赵富贵背上趴了一路,感觉屁股都趴麻了。 她甩了甩尾巴,缓缓走到沙发边上,灵敏的跳进了赵誉的怀里, 她的爪子踩在他的膝盖上,扭扭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了起来。 赵誉低眸看着怀里白白的一团,忍不住笑了笑。 “还知道回来啊,都几点了。” 莳七轻轻哼唧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话。 赵誉早看出了她的敷衍,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在她毛茸茸的小耳朵上揪了一下,轻笑道:“小没良心的。”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流了血吧,没算有多少,但她现在困得厉害,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月色从窗户透了进来,洒在了莳七的脸上,莳七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张俊朗硬挺的脸,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男人的眉眼,猛然惊讶的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人的手。 她又一次化形了! 莳七心中有些发憷,生怕赵誉忽然醒来,遂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准备溜下床。 忽然间,一只臂膀揽住了她的纤腰,将她猛的带回了床上。 莳七吓得心跳都漏了半拍,什么情况? 她小心翼翼的回眸,却猝不及防的跌进了他眼底笑意。 “小东西想跑?问过本尊答应了没有?” 一听这话,莳七那颗高高悬起的心便放了下来,她长长舒了口气,大喇喇的往赵誉身边一躺。 “怎么不跑了?” 莳七轻笑一声:“不想跑了呗。” 赵誉真够神经病的,不定时就霸道总裁上身,还摸不出规律,刚刚可给她吓了一跳。 不过要真是论起来,她自己也是不定时就化形,呃……好像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谁。 不,不对,她和他不一样。 她至少还记得自己化形,上回看赵誉醒来的那个傻样,根本不知道他曾经霸道总裁上身了。 所以还是她赢了! “所以你是想要留在本尊身边伺候本尊了?”赵誉轻笑一声。 莳七敷衍的答道:“嗯嗯,你瞧着给个名分吧。”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化形的事情,记忆中,尺素化形还要在几个月后,可现在她已经化形三次了,忽然间莫名其妙的提前化形,这其中总得有什么缘由吧! 赵誉饶有兴致的笑道:“名分?你就伺候了本尊一回,就想要名分?” 莳七轻哼一声:“不给拉倒,你可别后悔!” 现在不给她,以后可别过来求她,风水轮流转,总有他求饶的时候。 一个铲屎的,还真把他能坏了!哼! “你这只猫妖,当真是有些意思。”赵誉忽然间单手撑着头,侧身看着她,眼底满是兴致。 莳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也别不上您有意思啊,一口一个猫妖的叫我,也不知道您是何方神圣。” 一口一个本尊的,就差没说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了,瞧着怼天怼地的架势,真是和赵富贵那只蠢狗一毛一样! 等等! 莳七浑身一僵,脖子僵硬的调过去看赵誉,脑海中陡然浮现一个荒唐的念头。 赵富贵……就是赵誉? 第三百四十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二十五) 赵誉被她的目光看的一头雾水。 就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莳七猛地掀被下床,满屋子寻找赵富贵。 可纵使她找遍屋里的每个角落,也没有找到那只狗子。 莳七只觉得心里卧了个大槽了,她扶着门框,感觉浑身无力,累觉不爱。 赵誉走到她身边,目光阴冷:“赵富贵是谁?你的相好?” 莳七推了推他,无言道:“别理我,我想静静。”她一直还在幸灾乐祸,等到赵誉知道自己睡了他的猫,心里该有多惊悚啊!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赵誉带给她的冲击更重!他睡了他的猫,而她……睡了她一手带大的狗子! 赵誉果然是赵誉! 大佬大佬!社会社会! 赵誉听了她的话,眼底的阴沉更甚了,甚至泄出一丝杀意:“静静又是谁?” 莳七猛地抬眸看他,觉得心更累了。 “就是静一静……” 赵誉剑眉微蹙,一把将莳七搂进怀里:“为什么要静一静?因为那个赵富贵?” 还未待莳七开口,他便猛地将莳七扛在肩上,狂傲道:“本尊不准!” 莳七有些无语,这种玛丽苏既视感又来了…… 赵誉扛着她上了楼,狠狠的将她摔在床上,旋即欺身上前,唇角勾着一抹冷笑:“本尊告诉你,既然伺候了本尊,就别想再去勾搭别的男人。”说着,便低头狠狠的吻住了莳七的唇。 莳七简直有些欲哭无泪,她也没想勾搭别人啊!赵富贵不就是他吗! 为什么她都已经化形了,还要替赵富贵背锅啊! “你凭什么不让我勾搭别人,我是自由的好吗!”莳七推着他,心里极度不满。 赵誉的眸底掠过一丝危险,唇角的笑意显得格外冰冷:“这么说你还真准备勾搭别的男人了?” 莳七被他的眼光一扫,顿时就怂了:“好吧……我没有。” 眼前的赵誉,真的是她见过的气场最为强大的被攻略者了,就连撒迦利亚都不会这样。 “哼,最好没有。”赵誉冷笑一声,“否则……” 莳七虽然知道他没有说完的半截话可能不是什么好话,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否则什么?” “否则把你做成器灵!” 莳七打了个哆嗦,然后连忙献媚的笑道:“没有没有,能伺候您是我的福分,从来都没有想过别的人。” 赵誉对她的讨好有些受用:“记住你说的话。” “是是是。” 莳七嘴上答应的贼溜,但是心里已经给赵誉狠狠记上了一笔,现在不跟他计较,等他恢复铲屎官赵誉的记忆之后,她一定要好好报复回去。 赵誉淡淡睨了她一眼:“脱了。” “什么?”莳七一时觉得自己听错了。 赵誉轻笑一声:“不是伺候本尊吗?脱了。” 莳七瞠目结舌,谁说要伺候他了! 赵誉见她久久不动,只是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心中觉得有些有趣,可脸上还是冰冷如霜:“怎么,不伺候本尊,是想去伺候别人了?” 得!又绕回来了! 莳七认命的叹了口气,往床上一躺:“来吧。” 赵誉忍不住扯了扯略有些僵硬的唇角,总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不过既然美人邀请,他也没必要拿乔了,立刻欺身压了上去,低低吻着她:“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 “尺素。”莳七被他亲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 赵誉低低笑了两声:“尺素?名字倒还衬你。” 莳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不是废话吗!她身体里好歹流着狴犴的血,是猫的先祖!名字哪能起的次了? 要不是赵誉这混蛋,她怎么也不可能叫赵得意这种蠢名字!简直毁她一世英名! 不过,阴差阳错她也报复回去了。 等赵誉以后想起来,他就会知道自己还有个名字叫赵富贵,一想到赵誉那时候的脸色,她就忍不住笑出声。 “不专心。”赵誉有些不满,低头咬了咬她胸前。 莳七忍不住“嘶”了一声,赵誉果然是属狗的,没事就喜欢咬她! 没过多时,屋内便一室旖旎。 莳七只觉得自己被他折腾了很久,累得手指都抬不起来,赵誉还没有餍足,休息了一会儿,便又欺身压了下来。 “等等!”莳七有些无力的抬手抵着赵誉的起身压下来的胸膛。 赵誉有些不满的低头在她的锁骨处轻轻咬了一口,惹得莳七忍不住低吟一声。 “你还有什么事?” 莳七的呼吸有些急促,但是为了自己不再被吃干抹净,能舒舒服服的睡个觉,语速极快的道:“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可是你不觉的奇怪吗?” “奇怪在哪里?”赵誉眯了眯双眼。 “你看你身上的衣裳,还有这屋里的陈设!”眼看着赵誉又要低头吻她,莳七连忙道。 赵誉猛然间怔住了,他眯了眯双眸,抬头扫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 小东西说的没错,这一切太诡异了,房里的东西,他看见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奇怪,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现在让他细想起来,这周围的一切又是那么陌生…… “你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莳七趁着他坐起来沉思的时候,连忙用被子裹住了身体,慢慢引导着他。 她现在已知的是,眼前的这个赵誉,也是那个为她铲屎的赵誉,同时,赵富贵也是赵誉。 可是,不管是哪个赵誉,亦或是赵富贵,都是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的。 然而,在尺素的记忆里,赵誉一直都是那个样子的。 没有现在的这个赵誉,没有赵富贵,更没有提前化形,直觉告诉她,这其中一定有着某种联系。 而这种联系,则是因为莳七做了某些事,而产生的历史偏差。 亦或是……这种联系,是建立在莳七来了的基础上的。 “本尊,怎么会来了这里?”赵誉坐在床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莳七倚靠在床上,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她哪知道他怎么会来这里?不过她并不打算打断他,就让他沉浸在自己的记忆中好了。 那边厢,赵誉薄唇紧抿在沉思。 这边厢,莳七昏昏欲睡,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二十六) 赵誉又做梦了。 他又一次梦见了那个女人,那个白色衣裙的女人。 他梦见她雌伏于他的身下,婉转娇泣,声音格外的勾人。 不止一回了,自打第一次梦见她之后,她便常在他梦中出现,有时只是婷婷的站在那里,身姿曼妙,让他挪不开眼。 有时,她会盈盈的笑着,却没有说话。 他想要伸手抓住她,她却渐渐离他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赵誉觉得自己快疯了。 他甚至怀疑这是自己那个病的并发症,或是连带着的臆想症什么的。 再次变回猫的莳七,自然也注意到了赵誉的异状。 她乖乖地爬进赵誉的怀里,伸出小小的舌头轻轻舔舐着他的手指。 赵誉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脑海中如一团乱麻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控制机甲都会受到影响,他仿佛快神经衰弱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认识那个女人的,很熟悉,他似乎忘了什么事情,可是任他怎么回忆,也想不出来一星半点。 “赵得意,你说我是不是疯了?”赵誉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莳七的猫脑袋,一面喃喃道。 疯没疯她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是傻了。 莳七缓缓扒着赵誉的衣襟,爬到他的脖子处,在对上赵誉目光的那一刻,照着那张俊脸,一巴掌拍了上去。 醒醒啊!现在不是他伤春悲秋的时候,她都快饿死了好吗! 赵誉怔怔的看着眼前一脸嫌弃的猫,忽然间就笑了出来。 算了不想了,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莳七见他忽然又笑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笑得傻兮兮的。 虽然说不再想关于那个女子的事情,可赵誉的梦境却还是日复一日的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他终是没忍住,在终端上按照梦境中的样子,合成出了那女子的样子。 “安格斯。”赵誉接通了安格斯的个人终端,眉心微蹙。 “少将有什么吩咐?” “我刚刚传给了你一张照片,帮我在帝国内查一下这个女人。”赵誉单手托着下巴,眸底满是深邃。 安格斯接收到照片,刚看见的第一眼,便忍不住惊艳的赞叹了一声:“好漂亮,这谁啊?” 她是谁?他也不知道,只是反复出现在他梦里而已,像个梦魇。 “如果查到了她的信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安生了没几天,又生了幺蛾子。 雷浦传给赵誉一份军部文件,虫族再次攻击了伽马星,本来这件事赵誉前些日子也知道,不过因为只是小战役,赵誉便没有亲自上阵,雷浦派了军部的一个上校去了。 可是没想到虫族竟然攻破了伽马星的防御,甚至还生擒了上校。 一开始虫族攻击伽马星的时候,派的都是低等的虫族,就是有甲的一类,这类虫族,生命力顽强,但是头脑十分简单,本来伽马星政府自己就可以解决的,可是因为这次虫族竟然采用了车轮战,夜以继日的不停有新的虫族填补。 反而造成了上校节节败退。 “虫族每年的繁衍是有规律的,怎么忽然就多了这么多?”雷浦脸色阴沉的道。 赵誉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奥利弗冷笑一声:“女王。” 赵誉看了奥利弗一层,他也想到了这一点,虫族忽然大肆繁衍,一定和这位女王有关。 雷浦沉沉吐出一口气:“我要派一支部队前往伽马星支援。” “让我去吧,元帅。”奥利弗转眸看向雷浦,恳切道。 雷浦没有说话,像是在思考,过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上回伽马星的交战,是赵誉去的,这次也你去吧。” 赵誉对着雷浦行了个军礼:“是。” 奥利弗脸色骤然有些阴冷,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雷浦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奥利弗,将他不满的情绪尽收眼底,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奥利弗,太过于功利。 手段也太过于狠厉,为了朕都胜利,可以牺牲很多东西,这或许对于上司来讲是一件好事,但是对于下属而言,就另当别论了。 尤其是,现在帝国尤其需要万众一心。 几十年前那场人心惶惶的动荡局面,不能再上演,否则,都不用虫族动手,帝国自己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和上次一样,赵誉将莳七托付给雷浦后,便带领军队启程前往伽马星了。 分别的时候,赵誉念念不舍的抱着莳七,莳七在他怀中都快喘不上气了,一旁的雷浦皱着眉,拿着拐杖就打了上去:“别磨蹭了!” 赵誉只好又在莳七的脸上亲了一口,才将她放在地上,小声道:“少吃点,别这次我回来,你又胖了。” 本来这种依依惜别的场景,就安安静静的互相不舍就行了。 莳七气得一巴掌呼在赵誉脸上,然后掉转过身,长长的尾巴毫不客气的在他脸上甩了一下。 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吗? 不能! 赵誉走了,莳七又开始了和雷浦斗智斗勇的生活。 因为寻常人也看不见赵富贵,所以莳七就光明正大的带着它在元帅家蹭吃蹭喝的。 不过因为她知道赵富贵就是赵誉之后,她已经没有办法好好面对赵富贵了。 好容易才做好心里建树,渐渐又和赵富贵正常相处了,但是她一想到那个老是自称本尊的霸道总裁赵誉,心里就一阵不爽,所以欺负起赵富贵来,也就格外卖力了。 只可惜,这种欺负,只有她自己知道,没什么意思。 赵富贵还以为她在和它玩呢,疯狂的摇着尾巴,欢喜的不得了。 久而久之,莳七也就懒得再欺负它了。 这些日子,一直研究有关星主石板的范博士,经常会来找雷浦,带着他的助手,和大包小包的石板。 莳七光明正大的在他们面前偷听,还当着范博士的面,嚣张的从雷浦的腿上踩了过去。 “这只猫……应该是星主没错了,我研究了很多遍,都是这个结果。”范博士看着眼前的猫,不由扯了扯僵硬的嘴角。 不过仅是一瞬,他的眼底立刻就满是敬畏了。 雷浦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只不停地用爪子扒拉着石板的猫,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所以……他们整个帝国,就要靠这只天天在他家蹭吃蹭喝、还各种捉弄诬陷他的猫来拯救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星际来了只猫祖宗(二十七) 莳七本来只是想扒拉两下就离开的,可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石板上的文字时,心底忽然有几分恍惚。ΩΔ看书阁.ΩkanΩshuge 石板上的文字……她一定不是第一次见过! “既然星主就是这只猫,那猫身上一定有能对抗虫族的东西。”范博士看着莳七,缓缓道,“元帅,我申请研究它。” 雷浦立刻皱了皱眉,他沉思了半晌,才道:“让我想想。” 莳七猛地转过身,要研究她? 是那种注射药物,或是剖开她的身体那种研究吗? “元帅,不能犹豫了,星主早就已经降临了,可是我们的局势却没有半点改变,时间不等人!猫是星主这点应该错不了,但是要像神话故事那样想,我觉得我们的思路就不对了,也许……这只猫身上携带的某些基因能够让我研究出改变局势的东西。”范博士的神色略有些急切。 雷浦忽然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范博士。 范博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拥有双博士、三个硕士学位。 不仅对母星上的文化以及远古颇有研究,同时对生物也有很深的造诣,要知道,之前研究出能辨识化形虫族的尹新博士,就是范博士的博士导师。 “你的意思是,星主其实指的是猫的身上有可以研究的地方。”雷浦眯了眯双眼。 范博士点了点头:“我是这样想的。” 雷浦不再说话,只是盯着范博士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浦忽然笑了一声:“你说的很有道理,确实啊,哪能信鬼神之说的。” 范博士也微笑着点了点头:“所以,这只猫的身体里一定携带着某种能拯救帝国的基因。” 雷浦缓缓站起身,走到莳七面前,一手拎起莳七,将她抱在怀里,漫不经心的道:“不过我有两点不太明白。” “元帅请说。” “第一点,据我了解,范博士此前一直是对母星心怀敬畏的,就连当初星主降临,范博士主张的也是星主一定是救世主,可以说,范博士对星主,应该是敬畏的,可是现在,你却突然跟我说,要研究星主,范博士不觉得这点……有些说不过去吗?” 范博士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紧接着就听到雷浦继续说着。 “第二点,范博士劝我不要相信鬼神,可是有些事情,确实无法解释,比如星主降临那天,你我可是亲眼看着星主凭空出现在石座上的。” 范博士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他有些语无伦次的解释:“这个……人类的存亡总归是大过一切的,我不过是为了人类着想啊!” 雷浦笑了笑:“我不过是提两个问题,范博士怎么忽然紧张了。” 范博士顿时哑然,雷浦又道:“那就这样吧,你将猫带走吧,研究还要早点进行。”说着,雷浦便将怀里的莳七交给了范博士。 范博士顿时喜上眉梢,接过猫后,便连忙道:“元帅放心,我一定和团队尽快研究。” 莳七安静的被范博士抱走了,刚刚雷浦将她交给范博士之前,轻轻掐了一下她的小爪子。 雷浦是知道她能听得懂他的话的。 范博士前后言行不一,唯一的解释就是,范博士已经不是范博士了。 被范博士带着回了研究所,莳七就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周围布满了激光,只要稍微碰到,就会立刻灼伤。 范博士将助手们都打发了出去,忽然阴测测盯着莳七笑:“总算捉到你了,上回还让你跑了。” 上回? 莳七微微回忆了一下,上回难道是她好胖橘猫被人捉走的那一次? 当时是奥利弗及时赶到,杀了那帮人。 但是她并不确定奥利弗是否将所有人都杀了。 “不过上回还不知道你是星主,要是当时就知道你是星主,说什么也不能让奥利弗把你带走。”范博士一面在台子那边捣鼓着什么,一面道。 奥利弗! 果然是奥利弗! 她当时就觉得奥利弗有些不对劲,不管那帮人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为了拐卖两只猫,还是有其他意图,那帮人绑走的确实是星主没错,所以,军部一定是要调查这些人的背景的。 可是奥利弗却直接将那帮人杀了。 莳七有些着急,她想要得到更多的信息,有关奥利弗的其他消息,可是她只是只猫,问出口的也不过是喵喵叫罢了。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凭什么能成为人类的救世主,凭什么对抗我们!”范博士似乎在自言自语,不停的在台子前忙碌着。 我们?范博士果然已经不是范博士了,他应当已经成了虫族! 不过让莳七有些奇怪的是,元帅家里是有那种香香的石头的,就是能让虫族浑身不适的石头。 怎么刚刚范博士一点异样都没有? 难道……虫族又进化了? 莳七在笼子里不停的溜达,到底是什么原因? 就在此时,她注意到范博士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和什么人联络。 也有可能不是人,是他的同伙。 首都星肯定不止范博士这一个虫族,之前袭击东大师的那个虫族肯定不是范博士了。 等等,虫族为什么要袭击东大师? 莳七觉得自己现在有些乱,她开始梳理自己现在已知的信息。 就在此时,她听到范博士恭谨的道:“是,属下明白。” 范博士结束了和他同伙的联络,便拿着一支装好药水的针筒走了过来,他脸上的笑显得格外狰狞。 就在他关掉莳七笼子周围的激光时,莳七敏捷的扑到他脸上,狠狠的抓了一下。 范博士立刻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因为莳七这一爪子,抓在了他的眼睛上。 范博士手里的针筒掉在了地上,他身形不稳,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就在他倒地的一瞬间,一个灰不溜秋、黏糊糊的东西出现在地上。 莳七一阵嫌恶,飞快的往外跑。 那虫族立刻用巨大的触手去抓莳七,莳七一面逃,还不忘叼起地上的针筒。 房间被范博士设置了电子门锁,莳七根本逃不出去,她心底暗戳戳咒骂了一句,臭雷浦,不是说好的吗? 怎么还不过来! 那黏糊糊的虫子在地上爬着,地上顿时出现了一滩滩恶心的粘液。 莳七嫌恶的别开了双眼,听说这种高登虫族的战斗力不高,她应该也能打得过。 但是她就是不想和这种恶心人的东西打架,会有心理阴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