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没》 听见没 第1节 《听见没》 作者:醇白 第1章 1分贝 ◎你说我比大笨钟还笨要怎么比◎ 001. 南城,九月夏末。 潮湿的空气混着温热,洋溢着青春的学生们结伴漫步在华大校园里。 欢笑声交织,蝉鸣嘈杂,偶尔游荡的风撩动草叶,发出沙沙的碎响。 视线里,好友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手里在比划着什么,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像极了上个世纪的黑白默片。 苏芒珥的眼神沉韵却清亮,一双仿佛时刻揉着细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前方的人,红润的唇抿着。 她站在原地,手暗自攥着衣角的力度逐渐加大。 苏芒珥眉头紧锁着,自我挣扎了片刻,最后摇摇头。 叶闻叹了口气,缓缓走向她。 “……” 五米。 “…刚刚的话。” 四米。 “你真的听不到?” 三米。 苏芒珥敛眸,揽过她的胳膊,喃喃:“我一点也听不见。” 叶闻不忍,“珥珥你别着急啊…没准过两天就好了,是不是你最近太累了?” 五米。 她咬了下唇瓣,心里又坠了一寸。 “前几个月的时候十米以内不是还没问题呢吗。”叶闻与她并肩走着,蹙眉,“最近再去医院看看吧?” 苏芒珥抬眼,眼前的好友神色透着担忧。 她莞尔一笑,“嗯,再说吧。” 似乎没太把这事放心上。 与其说不放心上,不如说是已经习惯了贴切。 从高中以来,她的听力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弱化,这些年以来,她能听见的声音范围正在逐渐缩小,近几年恶化的速度还在加快。 无论去哪个医院,最后的确诊答案都是一样的。 功能性耳聋,又称为精神性耳聋,多为双耳突然或缓慢起病。 通俗说就是器官没有致聋性损伤,检查也是全部健康的,但就是听不到了。 现在,五米以外的任何声响都无法接收到,无论是刺耳的鸣笛,还是遥远飘来的悠扬鸟叫,对她而言都是一片静止的世界。 听不见声音的世界,仿佛就如那毫无颜色的默片一样,可是现实世界里没有卓别林。 听不到世界的声音,她只感觉孤独又无力,只剩无尽的黑白窒息感。 如果按照这个恶化速度下去的话,没多久,她的两只耳朵就....... 苏芒珥倏地抬头,望向蔚蓝的天空,清澈的眸子倒映着天空的颜色,阻止自己再往下想。 叶闻并没有察觉到身边人情绪的细微变化,自顾自问:“咱现在去干啥。” 苏芒珥甩开脑子里的那些困扰,看了一眼班群里老师发的消息,告诉她:“去一趟美院,老师说今天把书领了。” “哎,你说这华大领导是不是有病,把美院建那么老远,上次我拿快递,从南门飞速骑车去美院还骑了十五分钟呢!十五分钟!”叶闻咬重最后那个数字。 紧接着她又控诉另一方面:“一学期一学期发那么多书,最后到期末连作业都肝不完,书嘎新嘎新的,买它干啥,哎。” 叶闻这女生是北方考来的,性子直爽,大大咧咧的,人也有趣。虽然两人性格截然相反,但苏芒珥跟她从大一到现在一直关系很好,也没有过什么矛盾。 之前大一的时候,几乎没几个人受得了叶闻这从白天喋喋不休到晚上的大嗓门,只有苏芒珥不嫌弃她,后来混熟了,知道她耳朵不好,不能受太多音量上的刺激,才有意减小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这毛病一改,大家也就逐渐发现了叶闻的好,朋友这才多了起来。 刚开学回来,这两人一南一北分别好几个月,刚返校在一块也有好多话题可聊。 边聊边走,这路程就不显得漫长了。 两人走到美院大楼附近。 叶闻偏头,余光瞥见她们身后处站着个男的,捧着一大束花边喊边追着她们,似乎在这儿等好久了。 她看见了,苏芒珥没看见。 “苏芒珥!暑假结束了!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男生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迎着午后的大太阳天儿对她的背影喊。 苏芒珥还说着刚刚聊的,她侧目,看见叶闻一直往后看,不禁停下话题问:“后面怎么了?” 那男的站那么老远,喊破喉咙苏芒珥也听不见的。 叶闻嗤笑一声撇撇嘴,转回来揽过她的肩膀说:“没事儿,别回头,继续走。” “为什么?”她阔眸,声音轻柔。 “记得上学期在宿舍楼下给你摆999朵玫瑰然后让宿管阿姨全铲走了的那个b吗,他又来了。”叶闻巨无语,吐槽:“他家是不是开鲜花公司的啊,追个人怎么就知道玫瑰,玫瑰,玫瑰小子是吧。” 她语音语调太过好笑,惹得苏芒珥眉眼渐开,碎碎地笑起来。 叶闻瞥她,就算是早晚相见的同学,却还是会在片刻中被她惊艳。 苏芒珥平时不怎么爱笑,顶多是对你礼貌地微笑一下。 她一般都是没什么表情的,就算这样,过于出众和谐的五官根本不需要她有多少表情就足够引人眼球。 眼前的女孩,脸型并不属于传统的鹅蛋脸,脸型小又不像如今网红那般尖,饱满得恰到好处,没有较多的棱角,下巴圆润的弧度刚刚好,尖一分就风尘,圆一分则丰腴。 一双桃花眼却有着下垂的眼角,不笑时带些清冷却毫无攻击性,笑起来又潋滟十足。 往下,那稍厚的唇瓣却又给她原本温软清纯的气质上增添了一抹诱惑,给予人视觉上多重的曼妙印象。 叶闻第一次见她,甚至都觉得,是不是某个网络达人见到苏芒珥本人以后才发明出“纯欲”这个词的。 不过,她想起这三年来源源不断的渣男和普信男骚扰事件,还有在身后呜哇乱叫的那个玫瑰小子,心里不禁感慨,这人长得过于漂亮,也是件麻烦事儿。 “欸对了珥珥,我听说这学期研究生搬到咱们校区了,你知道吗?” “嗯,好像是因为老校区翻新?” 两人继续聊刚刚的话题,然后走进大楼里面。 ... 又一次被苏芒珥“无视”的玫瑰小子,捧着那一大束玫瑰,缓缓蹲下,气馁地阵阵叹息。 绘画系研二的姜梵正好路过,瞧见这一幕,啧啧出声。 他转身从楼的侧门进去,直接顺着楼梯上了三楼。 三楼中间有一块自助咖啡休憩区,有人在这等了他许久。 纸杯里的咖啡逐渐变凉,微微的苦涩香气从嘴口处飘散出来。 周围坐着的学生们小声交谈着各种话题。 聂凛一身黑衣,坐在靠窗的位置,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咖啡纸杯玩。 大杯型号的咖啡杯,在他的掌指之间显得小了许多,原本普通的牛皮色纸杯,因为在他那修长漂亮的指间转动,莫名显得有那么点高级艺术感。 他敛眸时睫毛微垂,长而密的睫翼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青灰色,聂凛有着一双少见的瑞凤眼,眼神总是那么薄凉倨傲,又透着一股冷艳。 “久等啊。”姜梵走过来。 聂凛闻声掀眼,一记冷若冰霜的眼刀刺过去,不耐的情绪显而易见。 “别生气,我刚楼下吃了个瓜。”姜梵读懂了他这眼神里的话,坐下捞起他手边的咖啡灌了口,畅快一声:“这破天真是热。” “你吃了个瓜,让老子在这干等你半个小时。”他嗤了一声,问:“你去非洲吃的?” “哎不是那个瓜,我真就路过,你让我透个气咱再走,聊会儿先。”姜梵托着下巴,颇有乐趣道:“咱一直在老校区你不知道,我们美院大三有个出了名的拽妹,我之前就听说她不少事迹。” “说什么...富三代当众倾情献唱情歌表白,她在旁边路过直接无视。文学院学霸每天送情诗,直接冷脸垃圾桶见。体院俩男的为她打起来,让她帮忙劝一下,人就斜了一眼,话都没给一句。” “各种男的前赴后继用尽各种办法,嘿,都得不着她一个正眼。” “我一开始还觉得离谱,刚刚我在楼下就撞见了,那小子捧着一大束玫瑰大太阳底下追着求爱,嗓子都喊劈了,说什么等一个暑假了,只爱你一个各种酸话,小美女是连头都不回啊。” 聂凛扯了扯唇线,“我说是谁刚刚在楼下乱叫,三楼都听见了。” “但是有一说一,我就瞥见一眼她的侧脸,真漂亮。”姜梵啧啧两声,打起算盘:“回头问问,给我们当回模特也不错。” 他靠在椅背上,带着点慵懒,嗤之以鼻道:“没劲,这种女的。” 姜梵叹气,知道他对这种话题估计没什么兴趣,“走吧大哥,咱搬了东西就回去,今天晚上问问他俩,一块吃个饭。” “嗯。”聂凛站起身,跟着他往绘画教室走去。 两个身材高挑,颜值出众的男生走在楼里,在这各个学系年级都来领书的时候,一路上受到不少女生们源源不断的视线关注。 新生也许还陌生,但是其他年级的一些女生认出他。 姜梵是绘画系乃至美院的颜值天花板,不过跟另外那位比起来,属实逊色了些。 单单是那抹黑色的颀长背影,那留着帅气狼尾的墨发,就足够让她们陷落幻想。 ... 苏芒珥在教室领完书,叶闻去上厕所了,她抱着一摞书往外走,去卫生间找她。 听见没 第2节 她走在走廊里,迎面有两个隔壁班的女生走来。 五米外的时候,她们两个交谈的声音还是一片静止,等她们走进苏芒珥的听力范围时,她听到了她们聊天的内容。 两个女生与她擦肩而过。看着她背后的方向,捂着嘴有些激动。 “哎刚刚走过去那个不会是,经常被挂在校园论坛上那个学霸帅哥吧.......” “对对,我肯定不会认错,就是那个聂......” 而后她的声音消失在耳边。 苏芒珥听到那句话里的那两个字眼后,心口猛地一滞,脚步陡然止住。 她蓦然回首,视线里除了那两个女生的背影以外,再往远处看,走廊尽头,并无他人的身影。 刚刚。 是她...听错了吗。 -完- 第2章 2分贝 ◎吵架我太安静钟至少还有声音◎ 002. 聂凛和姜梵拿上东西就回了宿舍。 没想到研二这一年,老校区翻新改造,研一研二的学生都被赶来了主校区。 他们被安排住在华盛公寓的四号楼,一楼4017号房间,华盛公寓区是华清大学校内最大最新的宿舍楼,围绕着华盛公寓而立的几个学生宿舍都是老楼,分一区二区。 姜梵最近两天净忙着搬宿舍了,今天上午宿舍里另一位担任研究生会会长的,还去新生典礼帮忙查考勤,这会儿估计已经忙完了。 聂凛到哪东西都少得可怜,他那块地方没两下就收拾完了,一车的行李大部分都是别人的。 说起他们这个宿舍,也挺奇妙。 一屋四个人三个专业,姜梵是美院绘画的,聂凛是计算机的,苏择和胡柯是建筑系的。 或许就是缘分,虽然他们四个男生性格迥异,但是相处起来还算不错,关系挺好。 “这主校区是比老校区气派啊。”姜梵走进公寓大楼里,左右看看,感叹。 “你美院的不常来这儿?”聂凛随意瞄了一眼楼层张贴的安全告示,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姜梵边慢慢走着,边伸了个懒腰,说着:“可我没来过这宿舍楼里看过啊,这儿不错,我挺满意。” 聂凛走到4017,老远就听见胡柯那大嗓门在嚷嚷,门没关紧,他一推门,掀眼。 视线里,这男生宿舍屋里,竟然站着个小女生。 他高大的身形带着一股压迫感十足的气势,聂凛的视线扫到她身上,淡漠地审视着她。 而后,他稍稍皱了皱眉头。 小姑娘被盯得后脊发凉,一缩脖子,吓得不敢动弹。 “聂凛,你别吓到她。”察觉到胡桃畏缩的神色,整理行李的苏择主动护着她,笑容温润,“胡柯的妹妹。” 聂凛往里面走,虽然完全没把她放眼里,但看在是胡柯妹妹的份上,还是漫不经心地给了一句:“嗯。” 然后他回到自己桌子前坐下,靠在电竞椅里休息玩手机。 苏择走去胡桃身边拿东西,眼神里带着耐心和温柔,安抚着她:“别怕,他那人就那样。” 胡桃抬头,对视着他的眸子里摇曳着无限悸动,有点紧张又怀着小心翼翼:“嗯,没事的。” 姜梵跟在聂凛后面,瞧见俩人眼神这一番推拉,又瞥了一眼小姑娘的亲哥胡柯。 心里一乐。 苏择对这姑娘的反应可不对劲,胡柯这愣头仔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 四个男生加上胡桃帮忙在宿舍里收拾行李,一个小时后,基本上整理得差不多了。 “一起吃个饭?我订好位置了。”姜梵提议道。 “行啊。”胡柯干了半天活儿也累了,同意。 聂凛把视线从电脑上的一堆密密麻麻的代码上移开,站起身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吧,饿了。” “聂凛开车吧,咱们就省得打车了。”姜梵提议。 他乜了姜梵一眼,扯了扯淡薄的唇角,“我给你家当司机的是吧。” 言下之意,我开车可以,你他妈把姿态给我摆对,好歹跟老子客气一点儿。 姜梵赶紧服软,“行行行,好哥哥,请您屈尊开着您的豪车带上我们几个。” ... 一行人走到街口,他们所处的街口旁边就是二号操场和篮球场。 这时候正是晚上学生们在校园内活动的时候,十分热闹。 “你们在这儿等会,我去把车开过来。” 聂凛的车停在了不远处的学校停车场,胡柯就和他一块去把车开过来,另外三个人在马路边等着。 男生们在场子里打篮球时的欢呼的声音一阵阵传来,路边的高杆路灯亮着暖白色的光,各种小飞虫围着光亮盘绕。 路边的学生去往校园各个方向,有的走在人行路上,有的结伴骑着共享单车,去做什么的都有。 苏芒珥背着背包,刚好路过。 她瞥了一眼站在路边这三个颜值和气质都很卓越的陌生人,默然收回视线,匆匆往校门口赶。 母亲生前欠了一大笔债,名义上是舅舅家欠出的,但这笔钱总归要还给他们,这些年本就因为种种和舅舅一家有芥蒂隔阂,早些把账还清,就不必再受人脸色。 从高考结束后,她就不曾停过去做各种兼职打工,平时学业以外的时间,她都是给自己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一点去想别的事情的时间和精力。 在她的认知里,爱情是给有精力有钱财的人准备的,像她这样的人,没资格去谈恋爱。 整个暑假,她主要的时间都在一家室内装潢设计公司兼职,但因为那家公司一直都不给实习生什么实在活干,所以还有精力下了班继续去学校附近商场里的咖啡书店打工,同时也在网上接各种代画图和设计小图样的单子,因为申请了假期在学校住,不用担负租房的高额费用,所以收入还算可观。 除了还钱以外,她什么都不想,本就没了至亲的人在身边,苏芒珥只想好好努力为未来铺路,挣足够的钱,以后过自由自在的独居生活。 什么校园爱情,情定终身,她不羡慕,也不相信。 苏芒珥出了学校,看见附近有很多快餐店,她揉了揉传来一阵饥饿感的肚子。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网上银行里卡的余额,盯着那小串数字良久。 然后转身进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 …… 滴—— 滴—— “一共24块2,您怎么支付。”售货员帮她装好,问。 苏芒珥刚拿出手机,耳朵里听见售货员的报价,瞥了一眼放在结账柜台的两件东西,默默把果汁推到一边,“这个我不要了。” “哦……好的,一共10块1毛。” 她亮出二维码,给售货员扫码支付。 便利店里的空调还算凉爽,她找了个地方坐下,拿着买的面包,撕开包装使劲咬了一口。 咀嚼之余,她回复着微信里设计公司工作群的消息。 【珥:拿到课表了,刘姐,每周四五的下午和六日可以到岗。】 回完这个消息,苏芒珥又打开书店的工作群,和领导申请排班。 【珥:john,周四五六日晚上可以排一下我的班吗,晚七点到十二点的。】 【珥:周一到周三晚上也可以,但是估计时长不会做太满,看您这边安排吧,麻烦了。】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微微仰着头,嘴里吃着面包。 每次叶闻听到她的生活安排都会惊叹:“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往死里逼啊,不怕累死吗。” 也许她们会很难理解自己的作为,但这种生活节奏才是属于她的,只有不停地学习【工/仲/呺:寻甜日记】赚钱,她心里才踏实。 一切都在正轨上运作。 除了。 苏芒珥咀嚼的动作减缓。 “哎刚刚走过去那个不会是,经常被挂在校园论坛上那个学霸帅哥吧.......” “对对,我肯定不会认错,就是那个聂凛......” 聂凛。 苏芒珥缓缓垂头,盯着自己手里这被咬了一半的面包。 不知怎的,手指渐渐攥紧,塑料包装皮被捏得嘎吱作响。 脑子里闪过一幅画面。 聂凛骑着山地车从她家别墅过,一身校服白净,后背精瘦线条有型。 他忽然停下车,回首抬颌,与坐在二楼飘窗处的她对上视线。 似是无意间地扬起的那抹清冷又倨傲的笑,却在瞬间强烈地晃动了她那颗懵懂的心。 那个一向桀骜不驯,眼比天高的恣意少年。 滋滋——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打断了她回忆。 苏芒珥正了正神色,马上清醒过来,拿起手机回复两位领导的消息,继续沟通着兼职上的相关事宜。 听见没 第3节 刚刚一闪而过的思绪,又被忙碌挤在心底的墙角尘埃处。 . 翌日。 距离新学期开学还有一天。 说来也邪门,返校这么几天,他来美院的次数比自己专业楼的都多。 姜梵说晚上跟几个朋友一块吃个饭喝点酒,聂凛手头上的事儿都结了,反正闲来无事,就过来找他待会一起走。 黑色靴子踩在楼梯阶梯上,沉稳的脚步声荡着回音响在整个回形楼梯间中。 还没有正式开课,这个点美院楼里也没什么人在,十分安静。 走到三楼,他出了楼梯间,拨通了姜梵的微信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接通。 “喂,你到了吗?” 姜梵的声音传来,还带着画笔毛在涮笔桶里拨弄的水声。 “在哪间。”他问,随意地偏头,往右面的办公室走廊看了一眼。 瞬间,聂凛眼底划过怔然。 “你出了楼梯间,左手边走廊尽头.......”手机听筒里,好友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 而举着手机的人,早就没在听了。 聂凛保持着听电话的动作,盯着视线前方。 苏芒珥从教师办公室走出来,回身还在跟站在门口的老师说着什么。 一个侧脸,足够他认出她。 她温淡的笑容止于唇角,与老师浅浅颔首,转身背对着他远去。 “喂,喂?你在听吗聂凛。”姜梵的声音此刻显得聒噪。 ... “苏芒珥。” 他叫她。 声音不大,却足够回荡整个走廊。 他怔在原地,一双瑞凤眼眯起,阴愠的视线紧攫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不放。 苏芒珥束起的马尾辫随着她行走轻轻摇晃着,她步伐稳定匀速,一点犹豫都没有,一直往前远去,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聂凛神情依旧是那副不温不淡的模样,却在细微中添染了几分晦暗不明。 良久,他轻描淡写地冷笑出一声。 呵。 行,连头都不带回的。 第3章 3分贝 ◎要我离开我早就打包好行李◎ 003. 晚上,南城郁金酒吧街。 一家中型pub开在角落里,人气却比其他酒吧都要火爆。 姜梵朋友开了一个包间,许多熟悉亦或者眼生的朋友汇集在包间里。 姜梵是艺术世家出来的,加上心性又放荡爱自由,自年少开始就游走于各种风月场,什么人都喜欢接触一点,是圈子里还比较出名的公子哥。 聂凛自然不必说,知道他家境身份的都自觉恭让几分。 不知道的,感受到他浑身散发的那种贵气和倨傲的气质,也不敢轻易招惹。 玻璃口杯里盛着半杯金黄透亮的酒液,聂凛坐姿散漫,玩着杯子,也不多喝,眉宇间透着点意兴阑珊。 不知在想什么。 姜梵喝的有点嗨,说话没控制音量,坐到他身边,大声小喇地问:“凛哥!你下午跟我打电话,突然是叫谁的名字啊那是?!” “苏什么,苏芒珥?”姜梵重复着,同时打量着他,“你跟那拽妹啥关系啊?” 姜梵说到这,聂凛才刚正眼看他,他盯着面前喝的醉醺醺的人,微微蹙眉:“你说什么?” “什么拽妹?”这时候,听见感兴趣的话题,身边围过来几个男生。 有一个男生听清楚了,搂着姜梵脖子,说:“你们聊苏芒珥呢?” 聂凛偏眼,睨了那人一眼。 “对啊,怎么,你也知道她?”姜梵问。 “害!别提了,我一哥们儿前阵子追她,这女的!”他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似是不屑般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矫情得很,说白了还不是看人下菜碟,一般富二代根本不打眼看,后来又有一个家底更硬点的,这女的也会正眼看了也会笑了,嗲里嗲气贴的贼近,那词怎么说的,欲拒还迎!” “这不就是看准了还算满意,钓鱼呢么,谁不知道啊!” 姜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语中的:“你说的哥们儿,不会就是你吧。” 或许是戳到他痛处了,男生急了,嘴上也不再遮拦:“就是我哥们儿!真不是我说,你们别惦记这种女的了,你们不知道她在咱学校圈子里名声多臭,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到处钓,当谁是瞎子,整天半夜踩着点回学校,那胳膊膝盖上全是淤青。” 男生说到这,极其鄙夷,带着暗示意味地冷笑一声,“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嗒——” 酒杯被聂凛磕在玻璃桌面上,清脆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打断了那人的兴头。 看似平常的动作,却卷着一股阴戾。 男生瞬间噤声,看了看周围的人。 聂凛扯了扯唇角,始终盯着那微微摇曳还未平息的酒液,“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慢悠悠的,懒洋洋丢出一句:“你说说呗,怎么回事儿啊。” 语调里的那股劲儿,吊儿郎当的,像是还跟你闹着玩呢。 可是连着说出来,字字带着冷刺。 他陡然斜眸,那男生瞬间坐如针毡,被他幽冷的眼神盯得后背发毛,不敢说话。 姜梵瞧出自己兄弟是真生气了,赶紧打圆场,“诶哈哈,行了,你那点破事儿就别跟哥几个抖落了,也不嫌丢人,那个,老刘,赶紧把他弄走。” 外号叫老刘的公子哥赶紧把那个男生扯到另外一桌去,及时叫停了这一场即将被掀起的狂风海啸。 “行了,别生气,这没素质。”姜梵拍拍他的肩膀。 聂凛捞起那口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 “你干嘛去啊?”姜梵问。 他回头瞥了一眼喝得半醉的好友,撂下一句:“你喝吧,走了。” 而后转身远去,包房的门被他甩上。 那抹漆黑的高大身影消失在房间。 . 聂凛迈出酒吧大门,酒吧街来自各个门脸的吵闹音乐传来,在他耳边缠扰。 他走到酒吧后面,停车场里,找到自己的车。 停车场里的灯光昏暗,嘈杂的声音被后院的一墙格挡,弱化许多。 车灯一闪,驾驶位的车门应声解锁。 聂凛伸手搭上车门把时忽然停下,他后退一步,有些颓丧,暗自“啧”了一声。 忘了,喝酒了。 他一个随手把车钥匙扔在车前盖上,顺势靠在车门边,沉了口气。 从下午到现在,那股烦躁就没消停过。 ... 哗—— 一盆冰冷的脏水把他浑身泼了一个透,污水弄脏了他白净的校服,泥水顺着发梢一滴滴,顺着脸,顺着浓密的睫毛尖,往下流。 他站在原地,颇为荒唐地笑出一声,抬眼。 面前几步远的女孩穿着漂亮昂贵的裙子,不顾被污水溅脏了的裙摆,抓着盆的手不止地颤抖。 苏芒珥的眉眼之中尽是对他的厌恶,那么纯粹的烦厌,甚至混上了几丝憎恨。 “滚...”她开口,熟悉的骄矜里带着颤抖的声线,“你给我滚.......” “苏芒珥。”他突着青筋的手无力地垂在两侧,按捺着逐渐粗重的气息,气笑了,“我不就跟你表个白么,不愿意就得了,你至于?” 他这一句话,不知道扎到她哪个痛点了,苏芒珥一个挥手。 啪啦!! 她把手里的盆摔到他的脚边,差点就砸中他的腿,苏芒珥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一举措,彻底打断了他的话。 “滚啊!!”她双眼通红,浑身发抖:“聂凛,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让我觉得恶心。” ... 嚓。 听见没 第4节 猩红的火光燃烧在烟头,一缕青灰色,飘进无尽的黑夜里。 聂凛靠在车边,手指间夹着烟,薄唇轻启,徐徐吐出一口雾。 他微微仰头,喉结仰着滚动下,盯着眼前一片漆黑的夜空。 聂凛缄默着,眼底划过一抹晦暗,轻发出一声:“呵。” . 学生宿舍老楼一区。 苏芒珥背着包从外面回来,进了宿舍以后,她卸去一身疲惫,松了口气。 正敷着面膜的叶闻转身,看见她,“呀,你今天不去书店吗?” “今天店里消杀,没我事,就先回来了。”她弯弯唇,把东西归置好,坐下休息喘口气。 “吃水果不。”叶闻把自己从外面买回来的水果拼盘递给她。 她用叉子叉了一块西瓜,吃之前说:“谢谢。” 苏芒珥嘴里嚼着西瓜,西瓜的甜味在她口中弥漫,她垂眸缄默了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然后忽然抬眼,看向坐在她前面看东西的叶闻,问:“叶闻,你平时是不是经常看咱们学校论坛?” “对啊,每天都有各种瓜吃,贼热闹。”叶闻乐呵的,说。 “那...”她有些犹豫,还是问出口:“你知道,咱们学校有一个叫聂凛的人吗?” 苏芒珥此话一出,宿舍里几个女生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苏芒珥被盯得直起身板,有点紧张和疑惑:“怎,怎么了?” “你对他感兴趣?”叶闻两眼一亮,凑过去问,顺便拿着自己的手机打开论坛。 “也不是...我今天就是听见别的同学议论。”她悻悻道:“这人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咳咳,那我就得好好给你说说了,这可是咱学校的风云人物,你居然都不知道。”叶闻点开那几个她收藏的帖子,给她看:“你看,聂凛,信科院男神,技术兼颜值的天花板大佬,计科系研二,前学生会副会长,本科时候把各种专业竞赛头奖,奖学金拿了个遍。大四就被咱们教授带着去参加锋汇的智能新品研发了,锋汇啊那可是,国内做这方面的龙头企业了。” “研究生也是直接保送上去的,还没毕业呢,现在已经是锋汇顶端研发团队的一员了,前途无量啊,主要是你看他这个脸,女娲捏泥人的时候公平吗?” “长得这么妖孽,家境殷实,专业技术又是天才级别的,这人真的是真实的吗??” 好友碎碎念的声音在她耳边逐渐空洞起来,苏芒珥已经听不进身边人说的话了。 她两眼发直,盯着她手机屏幕上,那张别人斗胆偷拍的照片。 是一张他和同学在校门口等车的照片。 夕阳西下的逆光一照,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勾着完美的线条,一双丹凤眼散漫地望着别处,黑色的狼尾发帅气又混着几分野性,一身黑衣凌厉又潇洒,再暖的夕阳光芒,照在他周遭之时,都仿佛被染冷了几分。 他在不经意间散发出的那股疏离高傲的气质,突破照片的限制,横冲直撞地打在她心上。 苏芒珥手指尖猛地一抖,心里那一丝侥幸也被剿灭。 是他没错。 “嗯?珥珥你有听么?你不会看他看入迷了吧?!”叶闻诧异:“这可是我头一次见你对哪个男的发呆啊。” 苏芒珥赶紧回神,扯着笑两声,“没有,想到些别的事儿。” “说帅哥呢你都能走神......”叶闻遗憾地转而说:“就是太凶了,还很拽。他一个眼神就能吓跑一堆追求者,生怕被他一手捏死,可惜了,不然我也去追他。” 她坐在原地,抓着床单的手不断收紧,只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被无形间的力量攫走了,胸口堵得难受。 越来越喘不过气来。 . 翌日。 开学第一天的课苏芒珥上得迷迷糊糊,从昨晚开始,就仿佛有什么东西悬在了她的心上,摇摇晃晃,一直搅动着她原本平静的心绪。 临近傍晚的时候,她下了课,要赶去书店兼职。 尽管那说不清的压抑情绪让她难以平复,可是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能落下。 仅仅是一个出现,自己就乱了阵脚,像什么话。 她走在校园里,步速很快,边走边自顾自地想着:况且已经六年没见,他那个桀骜随意的性格,还记不记得自己都另说。 也许她这个人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唯一值得记着的...应该叫记恨。 那样骄傲到不可一世的人,被她那般羞辱,任谁都会记下这笔账吧。 “喂小薛怎么了。”她接起书店同事打来的电话,将手机听筒放在与耳朵距离十几厘米以外,边走边听。 “芒珥你现在在往店里来吗?”同事小薛的声音传进她耳朵,语气急切:“我家里突然有点事,必须得先走,你能不能快点,帮我顶一会儿,店里没人看。” 她抬眼看了一眼南校门,回复她:“我马上出校门,打车的话十分钟就能到,你有事的话五分钟以后,直接走就行,咱们能接上。” “好好好,麻烦你了!” 她快速路过停车场,这边单车棚和停车场是挨着的。 这个点,许多老师和学长都来这边取车赶去各个方向,十分热闹。 “苏芒珥!!” 一道通过电喇叭被放大的男声突然传来。 苏芒珥耳边一阵刺激,她猛地抬头,看见站在两米外的男生。 是前几天叶闻说过的那个玫瑰小子。 周围的人逐渐聚堆,交头接耳,减缓脚步往这边看来。 玫瑰小子从路边石阶上跳下来,脚边摆了一圈白色玫瑰,举着扩音喇叭,喊:“我真的喜欢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周围有的人喜欢看热闹,一阵阵开始起哄。 强音刺激着她的耳蜗,一阵晕眩传来,胸口痛得难受。 苏芒珥倏地锁紧眉头,她微微抬手,说:“能不能…把这个关了。” “我之前追着你说话,你都不理我,我必须采取一些让你能理我的方式了!”玫瑰小子不顾她的感受,继续用扩音喇叭喊着。 嗡——嗡—— 她脑子产生了生理性的混乱,苏芒珥下意识捂住自己耳朵,往后退好几步,眼神充满了戒备和焦懑。 “你别,别走!”玫瑰小子扔了扩音喇叭,捧起脚边的玫瑰,直接过去单膝跪地,“我从大一就喜欢你了!整整三年,别的女生我看都没有看过一眼!” “芒珥,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他们说,你喜欢钱,我家有,我让我爸多给我点生活费,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玫瑰小子说完,眼神极其的诚恳,似乎这话能给他的表白增添些自信,“你是不是不喜欢红玫瑰,我这次全换成了白色的!你喜欢吗?” 周围有几个女生开始低声反驳:“什么男的啊……太侮辱人了吧……” “你们女生不就喜欢这些吗……”又有路过的男生悄声讽刺。 她听着这些极其刺耳的话,上牙暗自咬着下唇瓣的里肉,用痛感来压控着翻涌的愠意。 苏芒珥走近一步,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语气镇定:“你叫什么名字。” 玫瑰小子喜出望外,“郑佳康!我,我是社科院的。” 难道……还真是给钱就行?? 原本给苏芒珥抱不平的几个女生纷纷露出了意外和失望的表情。 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苏芒珥已经很着急了。 她深呼一口气,然后斩钉截铁地告诉他:“好,郑佳康,我明确的,再告诉你一次,我不喜欢你。” “哪怕你掏空你老子的家底给我,我也不会选择一个,不尊重他人,胡搅蛮缠,啃老,用金钱去衡量一切的人。” “我还有事,再见。”她说完,一眼都不想再施舍给他,转身继续往校门口赶。 她走得很快,走出去五米以后,耳边一阵清净,身后再有什么动静她也接收不到了,耳不见为净。 …… “苏芒珥你别走!” 郑佳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耳边的世界,紧接着伴随她胳膊上被人抓住的触感。 窒息感瞬间涌上喉咙,头皮发麻,从尾椎到颈后串上应激的战栗,苏芒珥下意识猛力的挣脱开他的手。 郑佳康没想到苏芒珥的手劲这么大。 苏芒珥也没想到郑佳康这么弱不禁风。 她一个挥手加反推,郑佳康直接后仰,倒向他身后那排自行车上。 苏芒珥漆黑的瞳孔猛缩,再想去拉他已经来不及了。 砰! 郑佳康倒在排排放的自行车上,接下来发生的画面,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整排自行车一个推一个,砰砰砰地往远处倒,发出巨响。 最后一整排自行车的力量倾倒向一辆非常漂亮的黑色摩托车上。 这还不是结束,紧接着她眼见着…… 那辆黑色的摩托机车,直接倒向了旁边停靠着的黑色suv上。 吱啦—— 金属互相划擦的刺耳声音传来。 “多米诺骨牌”倒完,漂亮的黑色suv主驾驶的车门上多了巨长一条划痕,这门还被机车砸出一个凹进去的小坑,有点狰狞。 周边围过来的人更多了。 “我去……这车挺贵的啊……” “你知道?这车多少钱啊,还挺好看的……” “啧啧,得这个数。” “这要是修起来肯定贵吧……” “哎哟,现在修理店能不能有材料都难说,这种车修补起来,都能买一辆平价的车了。” 苏芒珥看着那车门上的“伤痕”和半倒在车门上,右侧后视镜被撞弯的黑色机车,心凉了个透。 听见没 第5节 她听着耳边比较弱的那些议论声,只觉得半边天都要塌了。 苏芒珥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想看看车前有没有留联系方式。 她走到前面,距离车还有三五步远,这时候,主驾驶的车窗经过摁键感应,滋滋地开始缓缓降下。 苏芒珥站住脚,没想到车里竟然有人。 她望着逐渐降下的车窗,原本郁闷的眼神,在看清车窗降下后露出的那张侧脸以后,彻底怔住了。 聂凛随着降下的车窗,漫不经心地偏头,对上她有些惊愕的视线。 他睨着她的目光,如面对陌生人般漠然冷傲。 半晌,他扯了扯唇角,语气含着调侃:“撞得挺艺术。” 第4章 4分贝 ◎喝完这杯咖啡我就走答应你◎ 004. 苏芒珥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脑子一片空白。 她千想万想,想不到六年后的重逢,竟然是在这种场面下发生的。 该怎么开口呢。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直接叫名字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套近乎了...... 周围围过来暗搓搓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 聂凛就坐在驾驶位,胳膊搭在窗边,对周围阵阵的反应毫不关心,冷淡观望着她。 等她说话。 苏芒珥悄悄往四周看了一眼,想着没时间再僵持下去了,她往前走了两步,开口:“你好,不好意思啊,我....” “等等。”他忽然打断她。 “啊?”她下意识问。 “叩叩。” 聂凛屈指敲敲外车门,示意还这辆倒在他车门上的黑色机车。 语气不仅拽,还带着点情绪,他道:“把它先扶起来。” “好。”苏芒珥过去,托着机车的前部分,将半倒不倒的摩托车从他车门子上拉起来,扶正。 “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我愿意赔偿的,你放心。”苏芒珥看了一眼手机,然后急匆匆补充:“能不能加你一个联系方式?” 聂凛缓缓挑眉,没说话。 “哦,不是。”苏芒珥也怕他误会,赶紧摆摆手,“我现在真有点急事要出去,赔偿的话,能不能稍后再谈。” “去哪?”聂凛探头,随意地瞥了一眼车门被砸划的痕迹,问着。 “大悦城,就附近那个。”她没多想,直接告诉他。 他嗯了一声,“上车谈吧,顺路。” “不了吧。” 聂凛偏眼,不经意地蹙了蹙眉。 那瞬间的微表情很明摆在告诉你:老子发善心不仅没打你还载你一程,就别给脸不要脸了。 苏芒珥本就理亏,被他一瞪,语气又弱了几分,带上点被冤枉的委屈。 指了指身边那辆后视镜被撞歪掉的机车,小声说:“我还得联系这位车主...” 他忽然笑了下,笑得不怎么友善,“别管了。” “那辆也是我的。” 苏芒珥:“.......” 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她二十多年不偷不抢,积德行善,竟然还能倒这种八辈子血霉。 苏芒珥走过去想拉他后面那个后座的车门,前面的聂凛没给开锁,飘来一句:“副驾,我没有给别人当司机的癖好。” 她悻悻收回手,转身绕了一圈,打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 在一众看热闹的人集中过来的视线里,坐着他的车离开了学校。 苏芒珥在他的车里,只觉得坐如针毡。 上次见的场景,她端着一大盆脏水泼了他一身。 六年后再见,两人身份地位不同往日,她还剐蹭了他两辆车。 现在坐在他旁边,近在咫尺。 她想死的心都有。 苏芒珥扬起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聂凛余光瞥了她一眼,单手控着方向盘,车辆拐弯,似是随意调侃:“同学这么着急,是去赴谁的约啊。” “男朋友的?” 他不认得自己了? 她刚要开口,手机振动起来,苏芒珥看了聂凛一下,然后接起电话:“店长。” “嗯,对,我已经在路上了。” “真不好意思,临时出了点事情,耽误了。” “我马上就到,大概还有三四...!!” 苏芒珥说到这的时候,身边人操作车子突然提速,由于惯性,她整个后背倏地撞到身后的皮椅靠背上。 被吓了一跳。 聂凛开车风格又猛又野,提速起来车子行云流水地穿梭在车辆里,许多被他猝不及防别到的车纷纷不满地鸣笛。 她缓了口气,继续把话说完:“三四分钟。” 车子提速以后,没有两分钟就到了大悦城外面。 聂凛把车停在马路边,解锁。 苏芒珥又看了他一眼,聂凛目视着他左侧窗外的后视镜,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没说话,拽得很。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得说一句:“我忙完联系你,谢谢了。” 说完,她关上车门往商场门口跑去。 后视镜里一路小跑的倩影逐渐远去,聂凛盯着那儿看了许久,然后收回视线,启动车子离开原地。 苏芒珥赶到书店,换上工服到岗,在工作群里签了到,然后赶紧干活。 书店除了节假日平时还不是很忙,活也不算累,但是这一样那一样的零碎的活加起来,也算不上轻松了。 临时请假走的那个同事还留下一堆事情交给她收尾,她工作起来是很专注的。 别的事情再烦心,也被忙碌的她抛到脑后。 ... 再得空休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小苏辛苦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同事换上工服,跟她道谢:“你今天早点回去吧。” “好,那我待会就先走了。”她笑了下。 苏芒珥靠在吧台边,望着接替自己工作的同事,放松般地叹了口气。 抬手,将用两侧头发遮挡下戴着的助听器摘了,塞在兜里。 在书店兼职的时候,统一要求是必须将头发梳起来的,所以她就想了个办法,用夹子把长发夹起的同时两侧的头发尽量松散遮住两耳。 这样既满足了工作要求,也不会被人发现助听器。 那时候医生告诉她,就算是精神性耳聋,助听器也会起到一定帮助。 但是,她不喜欢这东西,所以她除了工作以外的时候都不戴这玩意。 她从兜里把手机拿出来,亮起来看了一眼。 快九点了。 走之前,她留下了聂凛的电话。 盯着手机备忘录的那串数字。 总觉得有点眼熟。 “1879921...”她念着,忽然顿住。 这六年,他都没有换过电话号码么。 同事走过来,靠近她问:“小苏你还不走?” 苏芒珥抬眼,回神,收起手机同时说:“哦,这就走。” . 苏芒珥换完衣服背着包,出了商场。 已经黑了天,大悦城外面这片广场修饰的非常漂亮,一到晚上会亮起彩灯和喷泉,悠扬的音乐随着喷泉,小孩子们围着喷泉玩闹。 随处弥漫着夏末褪去闷热后清凉愉快的气氛。 她站在商场外,拨打了一直处于输入中的号码。 电话响了将近三十多秒,才被对方接通。 “喂,哪位。”声音懒懒散散的。 听见没 第6节 “我已经...”她思忖一下,“我是今天划了你车的那个,我现在已经忙完了,请问,你方便聊一下赔偿的问题么。” 他“啊”了很长一声,然后似乎嗤了下,语气也不知道是夸她损她:“还以为你不打算联系了呢。” “这上赶着赔钱的人,我倒也是头一回见。” 不管他本意是好是坏,反正用这语气说出来,落在苏芒珥耳朵里,确实没听出什么善意。 她尴尬地轻咳一声,然后说:“我说会负责就一定会负责。” “正好,我就在附近,你在哪,当面聊吧。”他那边,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交通广播的动静。 “你来刚刚停车的位置吧,我在这里等你。” 她说完,听到对方回应,挂了电话。 苏芒珥在路边等了两三分钟,眼熟的黑色越野车浩浩荡荡地冲来,在她面前利落地停下。 嗒—— 她听见车门解锁的声音。 苏芒珥往后座的车门看了一眼,还是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坐进车的瞬间,她听见车子里放着的歌。 【你喜欢站在那窗台】 【你好久都没再来】 是周杰伦的《花海》 苏芒珥低着的眼神骤然一动,缄默着把安全带拉上。 “回学校?”他问。 “嗯。”她说。 车子重新开进主路,夹进车流之中。 车里两人都没说话。 【不要你离开】 【回忆划不开】 【欠你的宠爱】 【我在等待重来】 车内的音乐开的声音并不算特别大,可是苏芒珥听着,只觉得这音乐越来越响,刺的她耳根生疼,蔓延到神经里。 “不好意思。”她突然开口,缓缓说:“能不能麻烦你,把这个音乐停掉。” 聂凛左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腹随着音乐节奏点着方向盘的皮套。 听到这句话后,他手指上的动作倏地停顿住。 车内气压骤然降低。 她感觉到了。 红灯亮起。 黑色越野车在前车后面缓缓停下。 他伸手把音乐停了。 聂凛耷拉着眼皮,抬高下颌,偏头审视她一眼,“怎么,不是最喜欢这首歌了么。”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咬了咬唇,“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 不对,等等。 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一直悬着的大石头摔了下去。 苏芒珥愕然抬眼,唇瓣张张合合几回,才问出一句:“你记得我?” “那你刚刚,为什么。” 还用那副不认识她的口吻和她说话。 绿灯亮。 他没回答,目视着前方,踩深油门提速。 不知为什么。 苏芒珥只觉得心里比刚刚更堵得慌了。 车子开出去很远,他才冷哼了一声,爱答不理的那样儿,“不为什么。” “你跟我装什么,我就跟你装什么。” 苏芒珥听到,眉头骤然拧低,垂着视线,一时被堵得语塞。 这人过了六年,不说人话的功底修炼得更加深厚了。 她尴尬了好久,最后默默吐出一句:“好久不见。” “不久,四个小时。” “......” 还真是谢谢他啊,要是没遇到他,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生气这个功能了。 但是,估计这么说了,他也会很吊儿郎当地回一句:“嗯,别客气。” 苏芒珥表面上的那副表情就快挂不住了,她暗自喘了好几口气,强调自己要冷静,还有事情没解决呢。 况且,跳车有风险。 又开过一个路口,她提着最后一点耐心和好脾气,开口说:“聊聊赔偿吧。” “我不懂车,你尽管送去修,所有费用我承担,你看可以吗?” 聂凛开着车,没理会,好似能感觉到她还有话没说完似的。 结果的确。 苏芒珥停顿三秒,手里扯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没底气道:“我...我最近可能做不到全部赔给你。” “我手里没什么钱,但是我一定会赔给你的,说到做到。你就告诉我,大概需要多少钱吧,两辆车加起来。” 车子已经接近校门口,他却在校门口附近,找了个地方停下车。 车里昏昏暗暗的,窗子外还有学生在走动。 他好似听到什么新鲜事一样,来了兴致,歪头,悠悠地调侃她:“嗯?苏大小姐也会有没钱的时候?” 苏芒珥偏眼,瞪着他在暗处投来的审视目光。 愤懑的情绪已经堆积到了表面那副平淡神情被撕破的程度。 聂凛单手解开安全带,胳膊支在中央扶手盒皮质表面,一点点俯身过去。 苏芒珥后背一僵,赶紧往车门那边缩,死死盯着他靠近。 心噔噔噔地跳不停,阻止的话都慌得说不出,她下意识憋住呼吸。 聂凛探身到她退不可退的地方停下,两人的脸近在咫尺。 周围灰暗,这个距离,她躲不掉他那漆黑又带着锋芒的眼神。 带着无尽侵略性。 “呵,没钱啊。”他轻叱一声。 淡淡的薄荷香气,萦绕着她的面颊和鼻息。 他那过于好看的瑞凤眼含着恶劣的笑意,用着缓慢的语气磨她,嗓音沙沉又勾人:“那你,用点别的还呗。” 第5章 5分贝 ◎过这么久怎么还没叫我还你dvd◎ 005.5分贝 苏芒珥微微瞠目,捞起膝盖上的包隔在两人之间,些许抵挡了他那逼人的冷峻气势。 她目光坦荡,清声道:“请你自重,我不是那样的...” 话说到一半,她手里的手机响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手机亮起来的屏幕,通话界面“叶闻”的来电备注清晰可见。 聂凛抬身,拉开二人距离,坐回去,偏开视线:“接你电话。” 苏芒珥悄悄瞅了他一眼,然后接起电话,“喂,怎么了?” “珥珥,我们在超市呢,要不要给你买点面包糕点的当明天早饭?”叶闻那边声音很大,苏芒珥又没有将手机听筒完全贴在耳廓上,那边说话的声音就漏了出来。 在安静的车子里听得尤为清晰。 “不用了你们买吧,我不吃早饭。”她跟叶闻嘱咐完,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挂掉以后,车厢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她收手机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苏芒珥用包护好自己,心里的愤懑并未因为电话的打断而消退,她重新组织语言道:“聂凛,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协商,请你放尊重点。” 他微微蹙眉,面色不虞,缓缓道:“我也挺认真的。” “我这个人吧。”他稍往椅背上靠了下,眉宇间懒散,完全看不出“认真”这俩字跟他有什么关系。 聂凛此刻偏眼,盯着她继续说:“没什么耐心,最不喜欢等。” 他上下扫了她一圈,又带着点顽劣的笑意说:“你放心,我现在对你早没那意思了。” 苏芒珥细微地压低了眉头,避过他最后那句话,“我拿不出那么多钱,你又不愿等,那你想怎么办。” 聂凛睨着她这副焦急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惬意。 听见没 第7节 ... 苏芒珥一路从校门口走回宿舍,短短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又莫名添了一笔新债。 她感觉仿佛多了十万斤石头压在自己背上。 她拿钥匙开门进了屋,宿舍里人都在,洗漱的洗漱,玩手机的玩手机。 叶闻从自己的小帘子里探出头,“你回来啦。”说着赶紧爬下床找她,悄悄问:“下午是不是遇着那聂凛了。” 苏芒珥神色一顿,“你怎么知道。” 叶闻把自己手机打开给她看,小声说:“校园论坛里有人吃你俩的瓜啊,说是看见下午在南校门附近,有个女生惹了聂凛,刮了他两辆车,我看着衣服挺像你今天穿的。” “不过发出来的照片里只有你的背影,你真把聂凛的车刮了?”她试探着问。 苏芒珥长出一口气,然后十分疲惫地点点头。 “他要你钱了吗?” “那肯定要赔呀。” “他要多少?”叶闻问。 她嘴唇抿了抿,说了个数:“八万。” “哦,那不多。” 苏芒珥:“?” 叶闻轻咳一声,然后跟她分析:“你就算不懂,也应该看得出他那两辆车都是不便宜的货。” “我稍微知道那么一点吧,他那车修补起来确实烧钱,两辆八万真的要你不多了。” 苏芒珥坐下,神情凝重。 叶闻多少知道苏芒珥的经济状况一直挺吃紧的,这个数,哪怕放在一般家庭的大学生身上也是“巨额赔偿”了,“最后你俩怎么协商的呀?” 她仰头,看着叶闻,想起半个小时前坐在车里,懒懒洋洋睥睨着她说的那句话。 【有了就还,没有欠着,不过我这人脾气你应该了解。】 【你争取呢,让我对你多点儿耐心。】 叶闻靠在她的桌子边,摸了摸下巴,“啊~他的意思是...” “让你取悦他?” “咳咳。”苏芒珥一口水猝不及防地呛到,咳了好几下,无奈地斜她一眼:“你能不能少看点霸总文,神智都不清醒了。” 叶闻想了想上次路过瞥见聂凛的那个印象,打了个寒噤,不禁说:“确实比喻的不合适,感觉要是让他知道我把他比作霸道总裁,肯定会面无表情地把我掐死。” “然后边擦手边说,老子愿意留你个全尸,你都理应感恩戴德地爬起来给我磕仨。” 苏芒珥忍不住想笑,不过确实因为叶闻的幽默,自己些许放松了点。 ... 洗漱完以后,苏芒珥躺进床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视线里是被遮罩光源的窗帘顶布,脑子乱成一团。 这半天的事情对她的冲击过大,给自己造成了预料之外的影响。 知道聂凛也在这个学校后,她曾经在空闲的时候去遐想过如果有一天两人撞见,她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 不管那种设想,她至少都是得体的,他们两人的地位是平等的。 谁料得到。 再见的时候,她直接送他一个“大惊喜”。 八万块的修理费,把她所有原本的生活规划搅乱。 苏芒珥心里烦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她没把她之前认识聂凛而且惹了他的事情告诉叶闻。 聂凛那人六年前就那样狂妄不羁,主要是他极其的记仇,要是真有人惹到他不快,是绝对睚眦必报的。 所以,她不难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揪着自己嘲弄。 未来的日子,估计不会太消停。 楼下叶闻和其他舍友聊天的声音一丝丝传进她杂乱无章的思绪中。 心里嘀咕着那人的散漫倨傲,苏芒珥禁不住往过去回想。 她第一次见聂凛,是在初二的时候。 ...... 那时候苏家的产业是相当庞大的,在业内也处于不可动摇的龙头地位。 苏芒珥作为苏家的独女,那必然是含着金汤匙长大,她自小被父亲宠着惯着,虽然母亲对她严格,不过她的大部分需求想法都是被顺从着的,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骄矜乖张的性格。 苏芒珥听妈妈说,隔壁搬来一户新人家。 苏家宅院在这片富人区的位置是极好的,所以能和苏家做邻居的,应该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家。 不过苏芒珥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隔壁家搬进来以后,那家的太太时常回来做客,不过也就是浅聊一会儿就走。 待客这种事情她从不关心,就算是见着了也只是打个招呼就上楼。 她没想到,一两个月以后,隔壁家举家登门拜访。 苏芒珥从学校回来很累,本就没睡醒,被家里的佣人带着下楼,一脸的不情愿。 下楼梯的时候,她瞧见了那一家人。 是一家三口,稳重俊朗的叔叔和父亲正在握手,年轻漂亮的妇人和母亲在说客套话。 她的视线往后慢慢移动,落在了在他们身后,耷拉着眼皮慢悠悠走进来的高个子男生身上。 他身上还穿着南城一中高中部的校服,普通的校服短袖穿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板正,他站姿懒散,却毫不影响那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 他在那个叔叔的警示眼神下,跟自己父母还算礼貌的打了招呼,那双深邃又好看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 能看出他不情愿,但是却挑不出什么错来。 奇怪。 一中的校服,不是明明很丑的么。 她悄然挑眉,心里翻出这一个念头。 “苏芒珥,快下来。”妈妈叫她。 她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在佣人的陪伴下走下来,像个精致又娇贵的小公主。 “这就是令千金吧,长得真是俊俏。”妇人夸奖着。 “叔叔阿姨哥哥好。”苏芒珥站在妈妈窦研身边,得体地带着表面甜笑对他们打招呼。 窦研颇为骄傲地笑了两声,张罗着:“闺女也就仗着一个漂亮了,还没到饭点,厨师还在准备,要不要让孩子们先去小客厅玩一会儿,咱们谈咱们的。” “好好好。”妇人转身,对高个子男生说:“阿凛啊,你陪着妹妹玩一会儿去。” 隔壁家叔叔给了那个叫“阿凛”的男生一个眼神,带着严肃和命令的意味。 聂凛若有若无地沉了口气,居高临下的视线找过来,对上她的眼睛。 他随意的一眼,含着冷傲和满不在乎。 这让她非常不满,从未有人敢用这样的目光看待过她。 苏芒珥利落转身,白色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自顾自往小客厅走去。 “您跟我来。”佣人指引聂凛跟随着她前往小客厅。 . 小客厅的门被佣人轻轻关上。 整个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苏芒珥坐在主沙发上,他坐在侧面的小沙发上。 谁也不跟谁说话,房间里安静极了。 她还堵着气,打开电视看这时候播放的黄金档电视剧,偶尔偷瞄他两眼。 聂凛穿着校服裤子的腿又长又直,坐在那儿被茶几挡着,显得有些伸不开。 他从兜里掏出一圈白色耳机线,插在ipod上,两耳朵都塞上耳机,低着头玩手机,彻底把她当空气了。 这一出彻底把苏芒珥惹火了,她脸颊鼓起来,四处寻摸着。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桌子上摆着的那一盘芒果上。 聂凛正玩手机呢,这时候一双白嫩的小手推着盘芒果缓缓地进入他的视线。 聂凛掀眸,对上她干净无辜的眼神,“?” “哥哥。”苏芒珥蹲在茶几前把芒果推给他,使唤人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嗓音软糯:“我想吃芒果,你帮我剥一下。” 他缓缓摘了一只耳机,爱答不理的,语调平静:“你没手?” “我有手呀,可是剥芒果好麻烦,平时都是别人帮我剥的。”她说着,还有点委屈:“我真的很想吃芒果。” 聂凛轻扫了她一眼,完全没当回事,把耳机重新戴回去。 房间又恢复到只有电视声音的安静状态。 苏芒珥暗自撅嘴。 过了一分钟。 歌曲结束自动切换,聂凛看手机,那双小手再次出现,她把那盘芒果又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再度抬眼,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哥哥。”她轻轻叫他。 聂凛摘下耳机,盯着她,等她说话。 “哥哥。”苏芒珥偏下视线,不敢看他,却说着十分大胆的话,“嗯,我看,叔叔阿姨,应该是有生意想和我家里谈吧。” 听见没 第8节 “哥哥,我要是不高兴了,我爸爸应该也会不高兴的。” 听见这话,他漆黑狭长的瑞凤眼倏地眯起来。 苏芒珥悄悄抬眼,被他冷若冰霜的眼神吓了一机灵。 似乎是觉得很荒唐得可笑,他轻轻捏起一只芒果,又扔回去,轻哼了一声。 聂凛勾起唇角,审视着她单纯无辜的小脸,乐了:“小孩儿,你威胁我?” 第6章 6分贝 ◎再不打给我我就不打算追回你◎ 006.6分贝 “我,”她被他盯得后背发凉,虽然怂了,但依旧嘴硬道:“我就只是想吃芒果...” 他轻叱一声,扯了张面巾纸擦了擦摸过芒果的指腹,徐徐说:“我这人呢,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虽然脸上并没有多少愠意,但那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势。 说完,人站起身,往门口走。 不想跟她再多待一秒。 “呀阿凛你去哪,正好开饭了,去餐厅找你爸吧。” 这时候,她看见聂家的那个阿姨走到门口,正好碰上往外走的聂凛,说着。 聂凛也没理她,直接往餐厅走。 苏芒珥没能如愿,小脸耷拉地更丧了。 两家大人似乎谈得很愉快,一路到餐厅还在有说有笑地聊着。 她被簇拥着坐到饭桌前,面对着一桌子菜也没什么食欲。 “耳朵,怎么不高兴?”苏海锋察觉到她的异样,问。 苏芒珥扫了一圈,躲着聂凛投来的视线,小声幽怨地控诉:“我想吃芒果,哥哥没给我剥。” “你这孩子。”窦研冷斥了女儿一眼,赶紧跟聂家夫人和气道:“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任性惯了,我一定说她。” “啊呀,阿凛是哥哥,照顾着妹妹不是应该的嘛。”王昭仪笑着说。 “你怎么回事,剥个芒果能累死你?”聂严沧冷了身边儿子一眼,训道。 聂凛听到这话,眼神划过浑暗。 他自嘲一声,自己老子的面子也不给,“是啊,能累死。” 聂严沧眼见就要发火,这时候苏母窦研赶紧打圆场,“一个芒果而已,孩子们闹着玩的,吃饭吧吃饭吧。” 这顿晚饭,四个大人吃得挺融洽。 苏芒珥嘴里咀嚼着饭菜,只觉得寒意从脚底不停地往上蔓延。 只要稍加抬眼,就能被他投来的冷眼刺到。 就这样,她和聂凛的初遇,以结下梁子结束。 ...... 自家长们那次沟通合作以后,两家的关系变得比普通的邻居关系还要亲近。 不过这不代表她和聂凛的关系就缓和了。 从没有人敢那么冷待过她,她本是想让他吃点瘪,结果没想到碰上个硬刺儿,她的那些把戏根本威胁不到聂凛,反倒还惹了他。 南城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师资力量强大,配套设施齐全,学校面积都可以抵上一座大学的了。 一中的初高中部是在同一个校区的,不过教学楼所在的区域不同,平时除了上操和中午去食堂的时候基本上碰不到面。 过了一个多月。 这天放了学,苏芒珥往外面走,接到了司机师傅的电话。 “小姐,今天车在路上遇到故障,我没办法来接您了。” “啊?”苏芒珥皱紧眉头,“那我怎么办?” “我刚刚跟夫人交代完,夫人和邻居家的女主人在一块。” “夫人说,您在校门口稍等一会儿,邻居家的少爷会接您一块回去。” 苏芒珥愣在原地,过了三秒,“...啊!?” ... 虽然她讨厌聂凛,但是更讨厌不知道多少人坐过的公交车,地铁和出租车。 苏芒珥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附近的宽桥边,桥下是连通着旁边湿地公园湖泊的小河,柳树茂密,树叶织在树枝上随着风飘飘着。 她周围一波又一波学生走过,身边和她一样等在桥边的陌生女同学,都是在等自己男朋友放学的。 她等了很久,眼见着一对又一对小情侣汇合勾肩搭背地离开。 路过的同班同学不禁用异样揶揄的眼神打量她,苏芒珥回瞪了他们一眼,低下头盯着自己干净的鞋头。 缓缓撅起了嘴。 生气了。 一阵男生们的笑声传来。 吱—— 有辆山地车停在自己面前。 苏芒珥抬眼,看见跨着车停在自己面前的聂凛,午后金黄色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他露在外面的皮肤被照得白得发光,清风吹起他额前散碎的刘海。 当下如此的风景,渡了几分暖意到他那双生来薄情的眼眸里。 他偏头,对上她的视线。 “哟!凛哥接女朋友啊!”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牛逼啊聂凛!搞了个初中部的妹妹!” “我们先走了啊!” 一众和他骑着车来的高中部男生们起着哄远离。 苏芒珥等了很久又被各种同学“当猴看”,心中不快,一开口就是气话:“你就用这个接我?” “您还想要什么啊大小姐。”他挑眉,并不是很情愿载她,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走就上车,不走就自己回,不伺候。” 这时候正是放学高峰期,他们俩这么杵在桥边已经被很多学生偷偷打量了。 聂凛在一中也算是传奇人物,因为他既是学科老师们口中的好苗子,又是让教导主任头疼的刺儿头。 每次考试各科分高得离谱,但是违反校规的事儿也是次次有他,虽然每次教导主任都逮不到这人。 再加上长相出众,脾性又那么特别,这样的“酷盖”走在学校里就自成焦点。 就算是在初中部,苏芒珥都能听到她的女同学们偶尔脸红着讨论他。 苏芒珥不想被人围观,她盯着他那车后座。 犹豫了良久。 最后挪着步子靠近。 就在她刚准备坐上他后座的时候,聂凛等得不耐烦了,脚下一个用力,蹬起车子起步就走。 苏芒珥差点坐空摔屁墩,她两三步站稳,指着他远去的背影喊:“哎!!你!” 她又气又臊,憋得脸通红,“聂凛你个混蛋。” ... 夜幕降临,苏芒珥背着书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家所在的别墅区离一中是有些距离的,平时坐车到学校要二十分钟,她虽然没有自己单独上下学过,不过大概的路线是记得的。 傍晚时刻,天边混迹于蓝黛色和昏橙色之间。 许多上班族有的步行有的骑车,从步速缓慢的苏芒珥身边穿过。 她边挪着步子慢慢走着,脚下酸痛感不断传来。 苏芒珥咬着自己的下唇瓣,眼圈红红的,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都走了那么多个路口了,怎么还有那么远啊。 累死了。 她哭得一抽一抽的,抬手抹眼泪,引得周围走过的陌生人们纷纷回头看她。 这时候,有个拉着小菜车的奶奶从她身边走过,看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忍不住搭话:“哟,姑娘,怎么了这是。” “你家长呢?需不需要帮忙?” 苏芒珥本就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更何况她现在又是一个这么委屈,随时都要发火的状态,根本没有多余的好脸色给陌生人,可又不想冷对人家的一片好心。 奶奶太过热情,她反倒有些不自在。 苏芒珥态度有些勉强,带着哭腔一边拒绝一边加快脚步:“不,不用了没事......” 老奶奶猜她是跟家里人吵架了或者心情不好,离家出走,一个小姑娘天晚了在外面不安全,她跟着劝:“姑娘啊,听我一句劝,别闹脾气了,赶紧回家吧。” “最近那新闻上不是好些个失踪的姑娘吗,你加小心啊,你告诉奶奶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周围有的人听见了老奶奶苦口婆心的劝阻,还以为这女孩是要去寻短见,见老人家逐渐要跟不上她的步伐,加入了劝说队伍。 “小姑娘,天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你家在哪我们给你打个车吧?” “你家长电话记得吗?你要是不放心,我们联系警察也可以。” 听见没 第9节 苏芒珥被说得脑子越来越乱,解释都解释不清了,“不是,我不是...” “吱——” 一道山地车刹车声响在她身侧的自行车车道边。 苏芒珥猛地扭头,视线穿过一众挡在自己周围的身影,看见骑着车停在路边的聂凛。 他又回来了。 聂凛偏眼,目光还是那样淡淡的,嘴都懒得动,用眼神在向她递话:“上来”。 这时候她根本顾不得跟他置气,先摆脱当下这麻烦的境况再说。 “不是的,我,我是跟我男朋友吵架了!”苏芒珥指着不远处的聂凛,跟大伙儿说:“他回来接我了!” 聂凛缓缓挑眉,扭头正眼望过去,无视一众路人投来的疑惑目光,擒住她那有些心虚的眼神。 他眯起眼睛,剑眉皱起稍许,那表情就差把“你他妈再给我胡说试试”写脸上了。 “哎唷,这小伙子怎么忍心把这小女孩撂在半路的呀。” “要不是说现在的小年轻真是...” “早恋可不好,而且这小伙子一看就不会心疼人,姑娘,还是好好学习吧。” 聂凛莫名其妙被一群陌生居民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他轻扯下唇角,真他妈离谱得想笑。 苏芒珥走过去,扯住他的衣服坐上车,心虚到说话都结巴:“走,走吧。” 他沉了口气,压着火,甩了一句“我就不该回来”,然后蹬起山地车骑走。 聂凛不会因为载着人就放缓车速,他骑的车又快又陡,在各种电动车和自行车里穿梭。 她生怕自己掉下去,使劲揪着他后背处的校服。 想起来刚刚“遭的罪”,她非常不满地抱怨:“你为什么把我丢在那儿,不是你妈妈让你把我捎回去的嘛!” 聂凛猛然一个刹车,她因为惯性直接撞在他结实的后背上。 颧骨都撞疼了,苏芒珥吃痛地大声嚷:“你干嘛!” 他继续蹬起车,高大的身形有一瞬间的僵硬。 过了几秒,他自前方传来一句话,嗓音又低又冷:“她不是我妈。” 苏芒珥愣了下,刚燃起来的怒火忽然被浇灭。 她心里涌进一股别扭的情绪,顿了好久,小声说:“哦。” 碍于面子,剩下半句“对不起”没说。 “苏大小姐,以后最好别拿那些不痛不痒的威胁我,” 他语气恢复往常的漫不经心,警告道:“我可挺记仇的,惹了我,没你好果子吃。” 苏芒珥没忍住被吓了一激灵。 她早就猜到,他今天故意整这一出,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 苏芒珥握拳抬起来,气得想照他后背来一锤。 拳头举在半空,最后怂怂地收了回去。 “心胸狭隘。”她愤懑地小声骂他。 “呵。”他听见了。 苏芒珥斜着眼角瞪他,余光里映着他线条刚毅的下颌线,以及那被迎面的风吹起的碎发。 “小气吧啦。”她撅嘴,不服气地放小声音又骂一句。 山地车滑下坡路,车速陡然加快,两人的衣角皆被风掀起。 蒸腾的风被如流星般快速飞过的单车划破暑热,降了好几分温度,一扫沉闷。 聂凛盯着眼前不断退梭的街景,气息平稳,“再骂,就把你扔路上,信不信?” “......”身后的人这才悻悻闭嘴。 耳边的风簌簌地略过,苏芒珥的刘海被掀起,耳边的长发随风飘着。 高大的连排路灯把大街照亮,机动车道的汽车一辆接着一辆,此起彼伏的鸣笛声是夏末最后的蝉音,街边不同类型的店铺正热闹,路人不断行走,各自奔赴。 眼前尽是这般如电影里出现的场景,耳边似乎都能听到那充斥着浪漫的,专属于当下季节傍晚的夏日蒸汽波曲调。 她目不暇接地望着身边飞过的街景,揪着他衣服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劲。 单车肆意地随重力,在下坡路上滑行着。 这种加速俯冲的感觉,刺激出了她的新鲜感,心情随着加速度不断愉悦起来。 眼下所有,都是她坐在专车里体验不到的。 ... 风随着心跳越来越大,眼睛被风刮得有些干,她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眼前的漂亮街景一分一寸的被模糊,单车快得有些不合常理。 “聂凛,这车怎么这么快?”她下意识问。 眼前骑车的人并没有回应,唯一的声音就是耳边越来越凶猛的风噪声...... 苏芒珥躺在床里,随着缓缓蹙起的眉,神志从睡梦里剥离。 昨夜凉爽,就没关窗,天蒙蒙清亮,大股的风涌进来。 床下有人边念叨着边去关窗,是叶闻的声音:“今天怎么这么大的风啊,看这天阴的,估计要下雨......” 她扯着被子往上盖了盖身子,外来的风卷着空调出来的凉风吹进床帘,冷飕飕的。 见鬼了,难得能早睡,结果昨天一宿都在梦他,睡醒后依旧身心疲惫。 ... 又眯了一会儿,再次入睡失败。 苏芒珥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开屏就来了一条微信消息。 【nl:饿了,想吃早饭,八点半前送来,信院新楼408。】 她盯着那条消息,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她憋着愠意,长长地叹口气。 她每天从早连轴转到晚上才能休息,为了早上能多睡二十分钟连早饭都省了。 现在好了,全泡汤。 苏芒珥想起欠他的八万块钱,清醒了些许,重新睁眼,从床上坐起来。 她捞起手机,给他微信好友备注改成了【怨种债主】 然后翻身下了床。 “哎?珥珥你今天这么早起?” “去买早饭。” “啊?你不是不吃早饭吗?” “......” 她现在真是恨不得...让食堂阿姨用早饭把那人埋了。 第7章 7分贝 ◎我走在你喜欢的电影场景里◎ 007. 雨水滴滴答答地打在头顶的伞面上,有些闷的落水声传在苏芒珥耳朵里。 她走在赶去信息科学技术系的路上,买完早饭再从食堂出来,雨已经小了很多。 夏末的雨就是这样,来得又快又急,下过一阵子以后又削去部分暑热,更靠近秋天一步。 她左手拎着早饭打着伞,右手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富裕的时间还很多。 信息科学技术下设七个专业,大部分都是华大的金牌专业,在去年国际学府专业排名榜单中,华大计算机以极高的专业评分位列全球第一,每年由师生团队获得的国内国际奖项数不胜数,是国内外公认的计算机专业最强学府。 同时,华大在本校计算机专业以及研究院方面也是非常舍得投入,每年都有大批丰厚的预算投入进信科院的各项研究和竞赛中。 苏芒珥走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了信科院的标志性大楼。 她缓了口气,心里想着以前一直吐槽美院离宿舍远,如今一走过来发现这信科院也不近啊。 周围逐渐多了赶来上课的学生,人一多撑开的伞面就有发生碰撞,她换了一个手打伞,拎着早饭的手有意识地护着。 苏芒珥找到新楼,把伞放到门口晾着,看了一眼那边排队上电梯的学生们,然后转身上了旁边的安全楼梯。 一口气走上四楼,她推开厚重的封锁门,走进四层的走廊。 她发现这一层不同于其他楼层,走廊里十分安静,只有走廊尽头的几间屋子敞着门亮着灯。 但是离她太远了,苏芒珥听不到那边到底有没有声音。 她转头,看了一眼楼层的教室分布,确定408在那边。 苏芒珥一抬头,看见有人从那边的房间里出来,是两个高个子男生。 方齐和哥们儿从机房里出来,还聊着刚才打错代码出的乌龙笑话呢,一抬头,就看见铺洒着雨后曦光的走廊远处,站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孩。 视线里,远处的女孩侧着脸仰看着楼层标注牌,暖白色的阳光将她整个人的轮廓镀上一圈朦胧温柔的滤镜,被光照得发亮的小脸洁净如瓷,软发柔和地搭在肩后。 他说到一半的话逐渐停息。 身边的同学见他停在原地,“干嘛呢。” 听见没 第10节 然后他顺着方齐有些呆愣的视线看过去,也愣了两秒,低声感叹:“我操,这美女谁啊......” 这时她看完标识牌,一转身面对他们走来,双眸剪秋水,平和却迷人。 方齐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因为自己一宿没睡而产生的幻觉,眼前像天使一般迎光而来的女孩的的确确是向他们这边走来了。 而且这一层目前只有他们这两个机房有人用。 就仿佛有一种,中彩票那样于万千中被选中的快乐。 一身的疲惫瞬间被激动扫清,他心脏砰砰跳,一激灵站直身子,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美女走近他们。 “老方,这你认识?”他身边的同学忍不住问。 方齐心跳越来越快,摇摇头。 苏芒珥走近,发现那边有两个男生一直站在原地,似乎在看她。 她心里起疑,忍不住往自己身上看了看。 身上没什么异常的啊。 视线里,他们两个看着她嘴型不停动,说什么听不见。 她偏了偏视线,觉得这两人奇怪。 脚下步速增快,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目不转睛盯着的感觉,想着赶紧把东西给聂凛送过去就走。 苏芒珥走到他们两人面前,同时也是408门前。 方齐紧张地不知道怎么站才好了,十分僵硬地举起手跟她打招呼:“哈喽。” 她偏头往里面看了一下,一眼就看见正皱着眉头盯着电脑聚精会神的聂凛。 里面人不少,有的聚堆讨论,有的直接把椅子压成床睡了过去。 苏芒珥稍稍回头,跟他们颔首示意,然后转头直接进了机房。 两个男生都蒙了,视线跟着她的背影往里看去。 她走进去,一步步靠近聂凛。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不断敲打,盯着面前摆着的好几块电脑屏幕,有的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有的是一些她看不懂的程序。 桌面上也堆着好多资料。 他一向都是漫不经心的,但此刻的表情却鲜少的认真严肃。 她很少见他这样,所以第一时间都没敢说话。 像个助理似的乖乖站在他身后。 时间久了,看见这一幕的人越来越多。 男生们都是活跃的脾气,爱开玩笑,看着他暧昧地打趣:“哟,凛哥这是谁啊?” 聂凛刚蹙起眉,苏芒珥找准时机把手里的早饭递到他手边,轻声说:“早饭。” 他停顿了两秒,视线不曾偏移半分,依旧盯着屏幕删改代码,撂了一句:“不吃了,拿走。” 苏芒珥递早餐的胳膊有瞬间的僵直,她秀眉渐渐锁紧,开口问:“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别在这儿碍事。” “聂凛,你一大早让我买早饭,送过来又说不吃。”她因为压不住火,嗓音有些波澜,“你就为了溜我这一趟?” 聂凛放下手里的活,神色有些不耐地转过电脑椅面对她。 盯着她还沾染雨水的衣角,轻叱一声,语气更欠揍了:“哦,这就生气了?” “饭是我花钱买的,怎么处置是我的权力吧?另外,你自己愿意送的。”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旁边坐着的人可以听得很清楚。 聂凛这句话一说,周围瞬间噤声了几度,都不敢吱声。 苏芒珥下唇透出隐忍的颤抖,她收回手,抬眼直视他,嗓音清冷了很多:“好,钱不用给了,这饭你也不配吃。” 说完,她拎着早饭转身,脚步踩在机房的地板上噔噔作响,利落地离开机房。 方齐眼见着女孩眼圈见红,带着一股清风离开了机房。 他麻利地再次走进机房,扯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紧着问:“凛哥,刚刚那是你女朋友吗?” “嫂子真漂亮。”有人起哄。 聂凛盯着眼前的代码,有些出神,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态,“别乱叫啊。” “不是女朋友?”方齐意外。 他身后进来的那个同学猜测着开玩笑,“这么一大早跑过来给你送饭,肯定是追求者。” “聂大神你这就不对了啊,咱们就算待会要全面重测,你也不能对人家这么冷漠啊。”又有一个吃瓜同学不禁揶揄:“解释一下不完了,而且你也忙一晚上没合眼了,待会我们来就行,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聂凛轻笑一声,乜他们一眼,“交给你们,回头又给我整出一堆脑溢血bug?” 他捏了捏眉心,躺在椅子里短暂休息,对大伙说。 “该干嘛干嘛去,十分钟以后重测。” 他此话一出,大家又散开该休息的休息,吃东西的吃东西。 马上要去参加竞赛,昨天做的东西今天早上测试再次出错,所有人都没法踏实,在短暂的修整后就要开始新的一轮试错找bug,这会儿他刚有点头绪。 胃里传来一阵酸缩。 聂凛抬起手机,看了一眼微信里的对话框。 暗自啧了一声。 忙忘了,没发消息。 ... 就十几分钟的功夫,外面雨又下大了。 新楼门口,晴雨如珠帘般从屋檐落下,阵阵风将凉爽的雨汽往里吹。 苏芒珥站在新楼外的屋檐下,旁边躺着刚刚晾的雨伞。 她自顾自打开早餐袋子,照着手里的包子带着股狠劲咬下去,松软的面皮连带着醇香的酱肉馅混着在唇齿间。 她仿佛跟自己较劲似的,连着塞了两三口包子,然后举着另一手的豆浆灌了口下肚,嗓子噎得难受。 有食物垫了空荡荡的胃,刚刚差点压不住的火气也逐渐被平复下去。 苏芒珥瞅了眼腕表,九点半的课,现在还早,有时间。 她松弛下去,准备在这把饭吃完了再去美院。 她抬头。 视线里的雨连绵不绝的,曦阳被雨云阵阵遮挡,天幕呈青白色。 虽然穿的是运动长裤,但是丝丝凉气依旧透过衣料漫在腿上。 或许是因为天气不好,她的心情也说不出原因的低沉。 又是一股带着雨雾的风卷来,冷得她抖了两抖。 苏芒珥缓缓蹲下身,手里拿着包子慢慢咀嚼着,盯着雨幕的眼睛有些失神。 这些年来,负债又寄人篱下,无论是面对舅舅一家的排挤和冷待,还是工作中上司客人的刁难,她都没觉得难受,日子也不难过。 可当面对聂凛的时候,一切都变得异常。 这些年来,她能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凡事不伤天不害理,从未亏欠过谁。 她唯独愧对聂凛。 他一个漫不经心的冷眼,一声冷嘲,她自以为坚强的心态就能被轻易动摇,推向濒临摧毁的边际。 她不禁想起。 家里出事的同时她拒绝了他的表白,那天晚上她骂他,扔东西赶他。 自那以后,他没有按照她预料中的与她彻底决裂。 之后,他常常会站在自己家别墅侧面,正对着她屋子的窗户下,给她发消息。 【睡了吗,我有话想和你说,能不能谈谈?】 她在屋子里就蹲在飘窗下,手里攥着手机。 过了几分钟她直接拉上了窗帘,没有理会。 “苏芒珥,我知道你在。” “就给我五分钟行不行。” “您好,请您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会影响我家先生小姐休息。” 之后,他又去初中部,站在他们班级外,隔着窗户就那么望着她。 纵使周围学生都在看热闹起哄臊他,他依旧面不改色,就等着她转过头看他一眼。 一整个课间十分钟,她就趴在桌子上,而他就杵在那里。 直到上课铃打响,那抹颀长的身影才逐渐远去。 再之后过了半个月,放学。 聂凛等在她必经的跨河桥,正式放学高峰期,人潮拥挤。 他拦住她,她没抬头。 视线里他的手递来用保鲜盒装的削好的芒果,声音从头顶传来,耐心至极:“今年芒果不好买,尝尝...甜不甜。”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有话想说。” 砰! 那盒色泽漂亮的芒果被她扔进路边垃圾桶,砸出的声响嗡嗡的。 “聂凛你有完没完!”她红着眼圈,怒不可遏,“你怎么像个癞皮狗一样粘着我不放啊!” 原本表情透着生疏温柔的聂凛愣住了,眉眼因为怔意逐渐松开。 听见没 第11节 他有些病态苍白的脸听到这句话以后更加难看了。 周围的学生们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躲在旁边看热闹,有人对着聂凛指指点点,嘴里不停说着闲话。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最好别让我们再看见你。”苏芒珥喊完这句话,呼吸急促,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无力地说:“你放过我吧,求你了。” … “行,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他语气里的哂笑仿佛是他最后的尊严。 她转身离去,不看他因为垂首被有些长的头发遮住的眼神,不顾他站在那样如芒背刺的环境里该如何体面脱身。 不顾他的感受,当着那么多人羞辱他。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却被她当杂草般踩过。 . 手里的肉包已经半凉,她不禁感觉有些味如嚼蜡。 苏芒珥盯着手里剩下一半的包子,舍不得扔了,只得忍着全塞进嘴里咽下。 如今两人的境况天翻地覆,令人唏嘘。 刚刚她站在那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在那么多陌生的人围观的情况下被他摆脸色,被他冷对。 她不禁自嘲一笑,原来是这种滋味。 好像...是早就欠他的。 就算是报复,她也该受着。 苏芒珥站起身,把吃剩下的包装袋扔到旁边的大垃圾桶里。 重新撑起伞,走进雨幕中。 ... 之后的四五天,她都会提前收到他要吃早饭的消息和转账提示。 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是想到二人还有债务关系,不能不理会。 而且她那天看,他和那些学生在一块忙竞赛,好像真是挺忙的。 所以苏芒珥就这么连着一周早起,想去食堂把自己喂饱了,再给他买好早饭送过去。 不过她只是放在机房外面的空闲桌子上,放好东西给他发条消息通知就走。 困是困了点,不过坚持吃早饭确实会感觉身心舒服很多。 这天中午。 苏芒珥坐在第一食堂的三楼特色餐厅吃午饭。 特色餐厅装潢得很像外面的高级餐厅,各地甚至各国的特色小吃应有尽有。 平时苏芒珥是不会来这种均价超过十块钱的特色餐厅层吃饭的,不过今天三楼的意大利餐有特价,比一楼的大锅饭还要便宜,她就破例过来尝尝。 连着一周早起给聂凛跑腿买早饭,她已经明显感觉有睡眠不足的连带症状了。 她嘴里嚼着意面,手机还在蹭蹭震动弹消息,一直不停,声音吵得她心烦。 苏芒珥拿起手机,看见是装潢公司组长发来的消息。 【小苏啊,你今天上课忙吗,彩龙公司那个单的报价单细节总列你能帮忙整理一下吗?还有建模方案能整理一下吗?】 苏芒珥脑子里过了一遍组长所说的这些活,都是别的组的,怎么要临时硬塞给她。 她因为缺觉耳边嗡嗡的,本来想踏实吃个饭现在又泡汤。 她沉了口气,放下叉子回消息。 【不好意思姐,我平时课业挺紧张的,如果不着急您等我到岗再安排给我吧,麻烦您了。】 “谈好的到岗兼职,还想让我线上办公,压榨实习生,哼。”苏芒珥小声嘟囔,发完消息把手机切成静音,放在一边接着吃饭。 ... 与此同时,聂凛也刚结束上午的课,和好友兼舍友苏择约着来食堂吃个饭。 苏择扬着那副标准的温柔微笑脸,走在他身边,随意地搭话:“听说前两天,你在竞赛组甩了姑娘冷脸?把人家耍了?” “你一个建筑的,从哪听说?”聂凛低头看手机,听这话抬眼斜他。 苏择哂笑一声,“你太小看舆论的传播力了。” 他了解聂凛,可不会被他这一句话带跑话题,苏择继续问:“追求者?” 聂凛眼神别了别,没搭理他。 “早劝你为人处事至少给点表面的绅士风度。”他无奈,用最柔和的语调谑着:“一个姑娘家的,被你这样戏耍,说出去受人背后指点可是你。” 聂凛走进食堂楼梯,停住冷他一眼,“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待会买完你带走,别跟我一桌吃饭,嫌烦。” 苏择不怒反笑,依旧温柔诱导:“你慌什么呢,到底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来,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难道不是你的追求者,而是...你追求的?” “那你这个追人方式真的有些变态了。” 他赶紧打岔,严肃斥道:“首先,我脑残我才会追她。其次,你能不能把嘴闭上。” 苏择笑眯眯的,仿佛他那张吓人的冷脸对他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 两人排队点餐,苏择听完他说的,有些讶意,不敢置信道:“你只是想让她吃早饭?” 聂凛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神情在说:没错老子就这个意思,有问题? “聂凛,你的想法和你的实际做法完全背道而驰。”他摇摇头,表示惋惜:“到底是谁家姑娘,被你‘关心’真是太悲哀了。” “你好言相劝人家注意一日三餐不可以吗?非要这么极端。” “呵。”他敛眸,睫毛低垂,似笑非笑:“她能听我劝就有鬼了。” 一个避他不及,从心底嫌恶他的人,又怎么会听他劝说。 他收回视线,余光一扫,眼神定住。 目光所及之处,熟悉的女孩正坐在靠窗的地方吃饭。 苏芒珥手里握着叉子,头靠在支起来的手腕处,叉子还勾着几根面,人却打着瞌睡。 像鸡啄米一样点头瞌睡着,下一秒就要扑倒在桌子上似的。 苏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无法锁定他在看谁,坐着吃饭的学生太多了,他问:“你在看谁呢?” “没什么,到你了。”聂凛转回头,示意他去点餐。 ... 又忙完一天回来,苏芒珥洗了个热水澡放松了一下,躺在床里完全没有再做别的事情的力气。 她把手机调回铃声,然后放在枕边。 阖上眼没两分钟,人就沉沉睡去。 早上六点多,她迎着闹铃准时醒来。 她勉强睁开眼,解锁手机,想照例收钱买早饭。 意外的是,今天没有转账消息。 对方只发来了一条寥寥几字的消息。 苏芒珥定睛一看,稍愣了下。 -完- 第8章 8分贝 ◎你却不在我想要的场景里◎ 008. 【怨种债主:早饭吃了,以后都不用送。】 她看完那条消息以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栽回床里继续睡。 “太好了...” 像小猫似的细声念叨完这句,人就又陷入了睡梦中。 那之后的一整周,聂凛都没有再联系过她,平和得苏芒珥有时候甚至感觉好像回到了蹭他车之前的日子。 虽然债主不联系自己怎么想都是好事。 可苏芒珥心里总偶尔别扭着,不知道什么情绪在作祟。 . 9月19号,周日傍晚。 苏芒珥从银行出来。 她低头把票据收好,兜里的手机滋滋震动,传来消息。 苏芒珥收好东西拿出手机,一开锁屏,看着银行汇款后自动提示的卡内余额。 她盯着那可怜巴巴的稀少数字,心里不止叹气。 这工资上午刚到账,下午就汇出去了。 要是多在手里捂一会儿也好啊。 她决定下个月发工资以后先去吃顿好的,再把钱汇给他们。 公交车刹车卷来一股强势的带有汽油味道的风。 苏芒珥打开手机里的交通卡,排队上了车,准备回学校。 听见没 第12节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食堂的饭菜比较便宜健康。 苏芒珥找到后面的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瞄了一眼周围都带着耳机听歌的年轻人。 她默默从兜里把降噪耳塞拿出来,熟练地将耳朵塞好,避免公交车行驶中过多的噪音影响她的听力。 公车平稳运行在城市街道中。 苏芒珥拿出手机随便翻着微博和朋友圈,无聊的时候会看看,她往上一划发现华大官方的公众号有发布新的文章。 文章封面图片里,一群学生拉着计算机系的旗帜拍获奖照,聂凛即使站在最边角的地方,依旧是全场最显眼的存在。 她点进去。 9月17日至9月18日,第十届edca精英赛决赛在南城举办,由本校计算机系(研二)聂凛,(研一)方齐,(本科)吴志波带领的华竞队(指导教师刘梅)经过分课评比以及最终综合竞赛两轮,与来自国内外70所高校110支队伍激烈角逐,最终以超过第二名30分的优秀成绩获得比赛最高荣誉奖精英杯,其团队中聂凛获得大赛颁发的“神思奖”与“最佳策划奖”。 此次比赛自八月份启动,本届比赛由锋汇科技集团,九思芯材,宁伟科技等16家国内外企业进行投资以及赛制命题,最终确定了静态时序分析,寄生参数提取,以及...... “安平桥站到了,请您后门下车。” “下一站是南城一小站。” 公车里传来机械女声,准时报站。 苏芒珥从手机里的文章中抽回思绪,读到一半没有继续,因为后面报道的专业内容她看不懂了。 手指迅速往下滑,一张张比赛现场的照片映入眼帘。 在国内外知名的大赛现场,他并没有穿着华大统一的参赛马甲外套,而是着一身黑色简约卫衣,挂着参赛人员的名牌。 黑发黑衣,挽了半截袖露出来的小臂青筋微突,结实有力,将他本身就强势的气场更加突显出来。 他单臂支在桌子边,另一手指尖夹着根签字笔,正在为站在他身边的一群同学讲解着什么,他表情寡淡,盯着电脑专注,不容任何人置喙。 隔着屏幕,从照片里都能感受到他对于眼下赛题的游刃有余,以及那种已经稳操胜券的自傲态度。 苏芒珥的视线最终落在他眼睑下那层印在皮肤里淡淡的青灰色。 她关了手机,望着窗外的街景,不禁自嘲。 也对,凭什么自顾自地以为全世界只有她自己最忙呢。 他现在是万众瞩目的存在,校内校外身兼数职,忙都忙不过来了。 怎么有空专门跟她这样已经不足挂齿的小人物较劲呢。 想到这,苏芒珥松了口气,她缓缓阖眼,趁着这会儿坐车的时间休息一下。 她闭上眼,渐渐睡意袭来。 不知为何,那照片里他握着金奖站在最高领奖台上不可一世的自信神色,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 过了一晚上,新的周一来临。 虽然不用再给聂凛送早饭,但是自从她发现吃早饭确实会让身心都得到放松之后,她会在早上课比较松的时候起个早去吃饭。 今天早上的课就不紧张,九点多十点才开始,所以苏芒珥提早起了一个小时,在舍友们还都在睡的时候出了宿舍,前往最近的第一食堂吃早饭。 这时候来自不同宿舍楼的学生都纷纷前往食堂,苏芒珥走在他们中间,听力范围内陌生同学们走过,聊着日常话题,或是牢骚或是胡侃。 她微微抬头,望着晨光普照的蓝天,吸进肺里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湿润,让人身心舒畅。 “喂。”一道寡淡的嗓音忽然出现在她耳后,带着略微的不满。 苏芒珥倏地回头,看见聂凛站在自己三步以外,双手插在卫衣兜里,一身休闲运动装清爽利落。 那双清冷的瑞凤眼一如往常,眼尾稍许上扬,却没什么温度。 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身边的陌生同学不断路过着前往食堂。 “你...好。”苏芒珥轻轻说。 她想着不能再不说话了。 总不能一直在这干瞪眼吧!? 聂凛的眼神里飘过一抹怀疑,然后接着走近,“刚刚在你身后喊你三遍,楼上食堂阿姨都快听见了。” 苏芒珥心里一顿,心里有了答案:“哦,是刚刚吗,不好意思,我应该是没听见。” 她跟着他继续往食堂走,两人莫名其妙成了并肩而行。 他倒也没在意,笑一声,懒懒调侃:“装傻的本事倒是见长。” 苏芒珥悻悻地瘪了下嘴,没跟他再掰扯。 两人一起走进食堂。 这会儿食堂还很热闹,一层排满了队,目光所及之处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坐了。 “上楼吧。”聂凛扫了一眼,说着往楼梯走。 她跟在他身后,保持一个安全的,像是同行又像是陌生人的距离。 都快走到二楼了,苏芒珥恍然大悟:她为什么要这么听话地跟着他啊,自己买完了回宿舍吃不就好了。 不过二楼的人明显是要比一楼人少,苏芒珥心里叹口气。 算了,来都来了。 聂凛回头睨了她一眼,带着她先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他问:“吃什么。” 苏芒珥道:“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吧,毕竟还欠着你的账。” 毕竟您才是债主,她心里嘀咕。 他把自己刚刚手里拿的两本专业书放在她面前,“得了,你在这看东西吧。” 聂凛收起撑在桌面上的手,盯着她乐了一声,“欠都欠八万了,还少这几块钱?” 她听到这话不禁迥然,不过好像也不无道理。 “我要肉包子,茶蛋和豆浆。” 聂凛听到,颔首,转身去找窗口排队。 苏芒珥盯着他排在人群里的背影,看了好久,视线默默收回,落在自己面前的这两本计算机专业的书上面。 他从高中开始,各类教科书一向都用得很干净,其实是因为根本不怎么看。 那时候他跟她说,数学考试有一道大题扣了他的分,老师跟他抬杠硬说他的解法有问题,但他觉得自己没错是老师太蠢。 辩论中,他拿出教科书翻了一眼,确定自己的理论逻辑最终的落点是没有错误的。 那是聂凛高三唯一一次看数学教科书。 苏芒珥叹了口气,心里回忆着这人的各种出名事迹,得出结论:他确实有硬实力给装b做支撑。 她没忍住,伸出手来,手指掀起书的首页。 书的第一页空白处,落着一道遒劲郁勃的签名。 落笔苍劲有力,在纸上刻下聂凛二字。 见字如面,这样的笔迹仿佛就能感受到他本人的气质一样。 苏芒珥盯着他的签名,不禁出了神。 有人靠近都没察觉。 “苏芒珥?”一道熟悉的男生嗓音传来。 苏芒珥的思绪从那镌刻的笔迹中脱出,她抬头,对上站在桌子旁郑佳康的眼睛。 郑佳康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计算机专业书,又看了一眼她对面椅背上挂着的男款外套,愠怒自胸中来。 他嗓门拉大,说:“你不是跟我说你从来不吃早饭吗!?” 苏芒珥懵了,不知道他怎么见着她就发火。 周围的同学纷纷投来视线。 “你,你对面这个男的是谁?”他指着那件外套,质问。 她很不懂这个玫瑰小子凭什么对她这幅态度,直接反问:“跟你有关系吗?” “这位同学,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苏芒珥微微蹙眉,“我们不熟吧。” “哈哈,不熟?”郑佳康更生气了,拔高声音,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见,气急败坏道:“苏芒珥,之前有人跟我说,你爱慕虚荣,只跟有钱有势的男的接触,我还不信。” “我给你送那么多次早饭你都不要,现在却陪着别的男人吃?” “我真是看错你了,枉我真心喜欢追求了你两年!” 他过大的声音加上毫无逻辑可言的话语,双重打击着苏芒珥的神经。 被这样的人喜欢还真是作孽。 苏芒珥一眯眼,刚要站起来与他冷静对峙的时候,一只端着餐盒的手出现在她视线里。 嗒—— 餐盒被放在桌子上,发出清响。 郑佳康顺着那戴着名表的手往上看,往上,就对上聂凛乜斜的冰冷眼神。 那仿佛生着极寒雪山般的眼眸里,此刻带着些许鄙视和不屑。 郑佳康下意识噤声了。 聂凛递给苏芒珥一个茶叶蛋,拆着手里这副一次性筷子,轻蔑地甩他一句:“滚。” 周围吃饭排队并且默默看戏的同学中有一两个女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郑佳康听到了那些女生在嘲笑他,更生气了,憋得一张脸通红,“你谁啊,凭什么骂人!” “你别得意,我告诉你,我追她两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现在已经看透了。” “今天的我,就是以后的你!你等着被她养鱼吧!” “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可能不大清楚。”聂凛抿了口豆浆,然后轻掀眼,带锋芒的眼神仿佛能杀人于无形,“我清楚的是,你要再在这儿狗叫。” “我会把你从二楼扔下去,说到做到。” 听见没 第13节 聂凛言语神情间的气势过于霸气,郑佳康在一瞬间,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如果自己继续骂下去,他真的会不顾后果地先把他处置了。 郑佳康默默收起来刚刚那副跋扈找茬的气焰。 苏芒珥悄悄盯他一眼,然后被面前的人敲了敲桌子,“吃饭。” “哦。”她看了一眼气定神闲吃烧麦的聂凛,也拿起筷子开始吃自己的东西。 桌子边那人被所有人无视加鄙视,最后只得灰头土脸地离开,掀不起什么波澜。 举起杯子喝豆浆的时候,苏芒珥用余光偷偷看了一眼聂凛。 说不出的情绪在不止的酝酿。 ... 两人还算和谐的同桌吃饭,过了十几分钟,这顿早饭吃得差不多了。 她想起最近看到的有关于他的事情,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对他说:“聂凛,你平时是不是挺忙的。” 他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然后“昂”了一声。 苏芒珥眼睛亮了亮,试探着提议:“你看,我们能不能采用,酬劳还债制?” 聂凛缓缓抬眸,微眯起眼,那表情似乎在说:你又要干嘛? 第9章 9分贝 ◎耍什么嘴硬◎ 009. 哗—— 拉货小推车的四个轮子滑在瓷砖地板上,发出悠长的声音。 苏芒珥拉着推车,从电梯下来,拉到上次送早饭的机房门口。 这时候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机房的门锁着,没人使用。 她把两箱矿泉水从推车上搬下来,摞在门口。 都干完以后,她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聂凛。 【送来了,就放门口了。】 过了一分钟,对方回消息。 【怨种债主:收到,账你自己记。】 她看到消息以后,在备忘录里记下一个“-100”。 一切都源于前几天那个周一的早上。 她突发奇想跟聂凛提出酬劳还债的方案,如果他平时有需要帮忙或者跑腿的事情,只要报酬合理,苏芒珥就会帮他去做,完成后报酬直接在欠债的账上自动扣除。 苏芒珥一开始本以为聂凛不会同意,毕竟他还想借机报复自己的。 但是他同意了,这是让苏芒珥有些意外的。 可能他最近真的很忙吧。 她这么想。 ... 这天晚上,苏芒珥结束晚上的工作往学校回。 下了公交车,距离校门口还有几百米的样子,她走在路上,手机里回复着在网络上和她约设计稿的人。 【太太,这个稿子我们看了一眼,还有一些姐妹的意见是......】 她接的稿子类型非常杂,小到偶像应援物,大学学生期末作业的辅助修改,大到商用的logo以及宣传册的设计。 只要钱到位,她什么都可以尝试。 这两年做的不错,在微博上已经有了上万的粉丝,价位也是一直涨高。 她看了小老板们发来的修改意见,然后回复。 【意见都已经看完啦,我觉得没什么问题,都可以修改,等我回去就给你们改来看看。】 【谢谢太太,等您消息~~】 □□点钟的时间,天色已经完全漆黑,街边郁郁葱葱的树排列着,月光照在枝叶上,枝叶将阴影投射在行人道的石板砖上。 在路灯普照的地面上撒出千奇万状的青乌色斑块。 远处有大学生在校门口街边演唱,随着她走近,那由弱渐强的歌声漫进她的听力范围。 因为这歌声,苏芒珥下意识抬头看。 一抬眼,却怔住了。 路边演唱的学生歌手身边站着许多路过的观众,在这簇拥着的热闹旁边,有一抹颀长的身影半隐在旁边的树荫下。 聂凛靠在树边,一手打着电话,另一手垂着,食指和中指的指间夹着一根烟。 灰白色的烟条从那猩红的火光诞生,逐渐往夜空中飘升。 苏芒珥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他那手上的伤口,突出的骨节处破了皮,有些血从伤口上渗出来。 而他好似没有痛觉般,气定神闲的,对着电话那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什么。 他一个偶然偏眼,正好对上不远处站着看他的苏芒珥的眼睛。 “先这样吧,有事再打电话。”他对电话里那边说了一句,然后收手挂了电话。 聂凛眯着眼睛用舌尖顶了顶脸颊,轻笑一下。 香烟被黑色靴子碾灭,他开口叫她:“苏芒珥,过来。” 聂凛的声音很小,几乎要被旁边的音响声音盖过去,但是她还是通过他的口型清楚的接收到了。 苏芒珥抬腿,走到他面前,空气中还些许弥漫着还没散去的烟草气味,她不经意地摒了呼吸,问:“怎么了。” 聂凛把自己的手递给她看,好像很得意:“我受伤了。” 苏芒珥头顶飘过一个问号,淡淡地说:“哦,我看到了。” 说完,她擦着他的肩膀走过。 聂凛受伤的手顿在半空,然后转身懒散道:“帮我上个药啊。” 苏芒珥继续往前走,完全不犹豫。 “五百!”他无奈地喊。 她停住脚步,唇角微微上扬了下。 然后转身,看着他,“走吧,我宿舍有药箱。” 聂凛:“......”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聂凛过于吸引人眼球的缘故,他们两人一路走过来,被不少人回头偷看。 尤其是女生,带着妒羡和惊讶的情绪的上下打量她。 苏芒珥走在他身边,默默把卫衣的帽子戴上,利用阴影稍微遮住点脸。 聂凛垂着头回着竞赛组的消息,视线一瞬间偏移,然后冷淡说:“怎么,跟我走一起就这么丢人?” “...没有,有点冷。”她讪然道。 身边人传来一声自喉咙的轻笑,嘲讽的意味明显。 苏芒珥瘪瘪嘴,把帽子褪下去搭在肩后。 到了宿舍门口,苏芒珥让他在附近等一会儿,她回宿舍拿药箱。 她刚一进门,叶闻就扑过来分享新闻:“我去珥珥,你知道刚才咱们学校里出事了吗?!警车都来了!” “怎么了?”她有些惊讶,边蹲下去拿药箱边问。 叶闻综合着学校学生论坛里分享的吃瓜贴,然后跟她说:“好像是有个男学生在南门那边的小暗道里猥.亵/殴打女同学!” 苏芒珥怔住,下意识问:“然后呢?没出事吧。” “然后让两个路过的男学生给救了,好像还是咱们学校研究生。”她继续说:“那男的没能得逞,被那两个英雄救美的男生给打了一顿。” 叶闻说完,恶狠狠的啐了一口:“真是人渣,就该打死他!” 苏芒珥这才松了口气,提着药箱往外走,“我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没,没什么,马上回来。” ... 她一路小跑出宿舍楼,望见那人还杵在楼附近的树下,被一路上路过的各种女生侧目打量,脸色不算好看,孤身一人与旁边你侬我侬的情侣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聂凛脸色阴沉得哪怕她再慢一分钟出来他都要走了。 她知道是因为自己和叶闻聊的时间有点长,让他在楼下等久了,所以放软了语气:“走吧?” “走去哪。”聂凛望了一眼宿舍楼外给配备的挨着路灯的空档长椅,问:“那边不就有地儿么。” 苏芒珥面对他,没动弹,缓缓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 ... 距离女生宿舍路程五分钟远的,假山处的小凉亭里。 凉亭附近树林植被茂密,低矮的路灯被长高的绿草遮挡,蚊虫缭绕着飞。 聂凛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把胳膊递给她。 周围昏暗,亭子中央的石桌面被手机手电筒照亮,苏芒珥正从药箱里拿出碘酊和棉签。 他举着手机,在她脸上晃了晃,故意闪她的眼。 听见没 第14节 神情极其不满,荒唐一笑:“上个药,恨不得把我拐深山老林里去,苏芒珥,我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苏芒珥将干净的棉签沾进碘酊瓶里,另一手扶住他的胳膊。 指腹触碰到他温热又结实的胳膊,两人皮肤间传递着温度。 她心里有些不自然。 苏芒珥翻看着他的胳膊和手,确定哪里有伤口,然后说着:“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太惹眼了。” “天生高富帅,我有什么办法啊。”他垂着眼皮,吊儿郎当地欠揍道。 苏芒珥无语地沉了口气,不理他那茬,说:“疼就忍着。” 说完,她直接下手将沾满碘酊的棉签用劲按在他伤口上,然后上下擦着消毒。 “嘶。”疼痛感袭来,聂凛陡然蹙眉,“你故意的。” 她全当听不见,手里操作着,轻声说:“今天晚上学校来警车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聂凛睨了她一眼,随口回:“不知道。” “你这伤哪来的。” “打架去了。” 苏芒珥这时抬眼,对上他淡然的眼神。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人的距离变得如此靠近,惹得她愣了下。 晦暗的凉亭里,唯有中央亮着团光亮。 手电筒投射出去的光芒逐渐在二人身上递减,光亮映在他漆黑的眼瞳中,如墨潭里的孤星。 她冷白色的手摁在他肤色健康的胳膊上,这种体格和肤色上的差别,以及被呼吸卷热的空气,给当下的环境添了一份旖旎。 聂凛忽然凑近,顷刻间二人距离被拉近到“危险范围”。 他稍许偏头,乐了:“你看什么呢。” 他这么一嘲弄自己,苏芒珥瞬间找回神智,她清咳了一声,说:“刚刚你脸上有个蚊子。” 他皱眉,想去赶蚊子但是发现自己没有空闲的手了。 苏芒珥低头继续上药,悄然间弯了下唇。 左手上完了,又换右手,她看着他手上已经干裂开的伤口,“英雄救美就说英雄救美,难道不是光荣的事情吗。” “救美的可不是我啊。”聂凛忍着她手上“狠绝”的力度,说:“救美的是我朋友,我只负责揍人。” 她专注于手里的事情,似乎对他们的分工并不感兴趣,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不说话了,聂凛也没继续说。 凉亭里安静了下来。 他的视线移到桌子上被打开的药箱,第一层放着各种各样的跌打消毒药品,种类非常齐全。 药剂瓶显露着浅浅残余量的痕迹,都是被经常用而剩下的半瓶。 聂凛盯着那些药品工具,良久,他收回目光短暂地瞥了她一眼。 眉宇间隐去的意味不明。 她处理完所有伤口,把东西都收拾干净,边说着:“绷带就不缠了,天气热,缠上反倒容易把伤口闷坏。” “给你几个防水的创可贴,沾水的时候可以贴上。”她从药盒里拿出一盒全新的创可贴,递给他。 “嗯。”聂凛接过创可贴。 苏芒珥提起药箱站起来,打开自己手机的手电筒,停在原地抿了抿唇。 总觉得,应该再说点什么。 她想了想,开口:“这趟五百,你说的,不许反悔。” 捏着创可贴盒的手抖了下,聂凛无奈地掀眼:“苏芒珥,你掉钱眼里了?” “我,回去就划账上。”她悻悻道,说完转身离开了凉亭。 她人走后,聂凛瞅了一眼自己两手上被碘酊涂黄的伤口,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苏芒珥赶着回去给人家改稿子,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脚步随心情越来越轻盈。 平时她几乎都在埋头做事,与别人的交流少之又少,只有叶闻会和自己聊聊。 尽管她和聂凛的关系复杂难言,但是他是唯一一个以前认识的还出现在她现在生活里的人。 就那么跟他相安无事地说几句话。 她没办法骗自己,她一直以来压抑的心情确实得到了稍微的纾解。 . 九月飞速来到了结尾的日子。 9月30日这天晚上。 宿舍里的同学都回家过国庆了,她一个人在屋子里画稿子。 八点多的时间,她忙忘了吃饭,边画着稿子边思考着待会去食堂吃点什么。 这时候,手机震动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聂凛发来的微信电话。 自从那天凉亭给他上完药以后过了五天,两人都没有在联系过。 苏芒珥有点意外。 她试探着接起来,“喂?” “在干嘛。”电话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嘈杂,聂凛语气里带着些醉意,问。 “有事就说。”她没回答。 “会开车么。” 苏芒珥停下数位笔,“会,怎么了?” 聂凛用那轻描淡写的语气道:“我在外面,喝多了,过来接我一趟。” 她看了一眼时间,今晚的安排要做的事情很多,她沉了口气,刚想拒绝。 对方又来了一句。 “三千。” “地址发我。”苏芒珥想都没想,说完挂了电话。 . 将近九点,她坐车抵达了聂凛发的这个ktv,是开在酒吧街里的。 比起其他家从门口就能听到几乎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这家门口还算消停。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都是国庆前一天来聚会玩乐的。 苏芒珥收紧自己的外套,硬着头皮走进去。 前台没有人在,她直接自己进去找,走进都是包间的走廊里。 对于听力范围外的声音不是陡然消失的,而是随着距离逐渐减弱直到听不见。 一般距离她四米半的位置声音就开始逐渐减退,五米以外完全听不见。 于是她走在这隔着墙依旧音浪澎湃的走廊里,耳边的感受就像是站在噪音的海边。 随着她往前走,一股接着一股的拍打着自己的耳蜗上,先强后弱,紧接着下一波强噪音袭来。 苏芒珥微微蹙眉,找了一两分钟以后,站在正确的房间门外。 里面男男女女唱得正欢,这个包间应该是整个ktv最大的,她看不清聂凛在哪。 苏芒珥习惯性地从兜里把降噪耳塞拿出来,刚打开盖子,她顿住了。 她盯着那盒子里的耳塞,看了两秒,不知在犹豫什么。 而后,她把盒子盖上,重新塞进自己兜里,就那么直接推门进了屋子。 一下子扑面而来的噪音使她下意识弯下了腰身。 包间很大,一块玩的人也挺多的,林林总总得有二十几个,所以苏芒珥悄悄进来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她。 苏芒珥往里走,边看边找,却哪里都没有看见聂凛的身影。 张依依正和朋友喝着酒,随意一瞥,看见了个眼熟的人。 她挑眉,试探着喊:“苏芒珥?” 苏芒珥动作忽然停住,转头看她。 -完- 第10章 10分贝 ◎有什么毛病◎ 010.10分贝 坐在张依依旁边正跟男朋友调情的宁琳随着闺蜜的声音,看见了苏芒珥,颇为意外的笑了一声。 过于那些对她的情绪使她坏笑一声,故意嘲笑:“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好久不见啊。” 周围许多玩着的公子哥和小姐们都看向站在前面的苏芒珥。 苏芒珥当然记得她们,但是此情此景下,她并不想跟她们打招呼。 “苏大小姐?是哪个苏家啊?”有人见苏芒珥长得漂亮却一身朴素衣服,好奇问。 “她爸是苏海锋,这还不知道。”宁琳一捂嘴,故作忘了事,“哎哟你看我,我都忘了,海峰集团早就倒了!现在就一穷光蛋!” “谁让你进来的啊,今天这局,应该没你的份吧。”她窝进男友的怀里,上下打量苏芒珥,玩着手指间戴着的昂贵戒指,不屑道。 听见没 第15节 张依依从小也没少受苏芒珥的气,趁机嘲讽道:“嘁,什么局都敢蹭。有人是有那公主病,没那公主命。” “是不是没钱吃饭了,过来蹭口的啊。” “欸,没准人家是做服务生的。”有陌生人打趣。 身边的几个人忍不住低笑。 “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宁琳拿起麦克风,嗓音瞬间被放大数倍。 她盯着苏芒珥垂着的目光,大声辱道:“她爸不知道跟新欢生多少呢,连她这个女儿都不要!” 她尖酸刻薄的话语通过房间各处的立体音响传出,声浪仿佛千吨石头一样撞在她耳朵里,打得她连心脏都跟着疼。 周围那些陌生的,带着刺的目光扎在她身上,苏芒珥双腿僵硬得难以挪动。 “不仅他爸不要,他妈还...” “宁琳你有完吗?”她忽然抬眼,带着愠怒和狠劲的目光直射宁琳的心底,“你算个什么东西。” 宁琳下意识噤了声,过了一秒又觉得不服气,扯着尖嗓门嚷嚷:“我草你妈的!!你个没爹养被妈恨的骚.货!狗屁你都没有,我就是跟你没完你能怎样!!” 锃—— 锃—— 宁琳说的话回荡在她脑子里。 她耳根好像被针扎了那么疼,一阵耳鸣袭来,从尾椎到脖子立起了鸡皮疙瘩。 冷汗冒了一额头。 苏芒珥皱紧了脸,一手捂着离音响近的左耳,躬着身子下意识往后退。 她往后退了两步,第三步的时候,后背靠上了聂凛的胸膛。 他的手下意识地托住她的手臂,整个人呈半护着的姿势站在她身后,像是从门口刚进来。 宁琳原本歇斯底里的表情逐渐变了。 周围人也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苏芒珥眼底划过防备的瞬间,身后人传来了声音。 “都干嘛呢。”聂凛敛眸,盯着她捂着耳朵的左手,轻声道:“走吧。” 她轻巧又带着冷意地一把挥开他的手,转身直接出了房间。 他用冷傲的目光扫了一眼他们,神色里的威严不言而喻,聂凛收了视线,捞起桌子上的车钥匙跟着离开。 房间里先是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大家又把场子热起来。 宁琳想起刚刚看见的,张依依走过来安慰,她愤怒地大叫:“她怎么又跟聂凛搞到一起了!!” “她凭什么!” ... 苏芒珥跑到ktv门口,扶着旁边的石柱子忍不住干呕了好几下,却没吐出东西来。 手指因为耳朵的不适而精神性地颤抖着,胸口起伏,喘着粗气。 聂凛跟着出来,看见她这副模样,过去问:“没事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 他话没说话,苏芒珥低着头直起身,伸出手,语调冷得吓人:“车钥匙。” 聂凛观察着她,把钥匙递过去。 她不顾他,直接走向停车场。 ... 两人坐进车里,苏芒珥沉默着把安全带系上,然后启动车子。 高大的越野车行驶在城市中,前往目的地金融街19号公寓区。 聂凛偏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和陌然的神情,“苏芒珥。” “你满意吗。”她突然开口。 他听见这话,逐渐锁紧眉头。 苏芒珥握着方向盘的手暗自收紧,骨节都泛白,她语气不止地颤抖:“看见我被她们当牲口一样围着嘲笑,你满意了吧。” “什么意思。”他的语调也逐渐低冷。 眼角的通红被车里的昏黑隐藏,她用力吞咽着自己喉咙里的哽咽:“你把我叫过来,不就是为了看这个么。” 车子驶进公寓区。 聂凛觉得可笑,眼底黯淡下去,“我在你眼里就这种人是吧。” 苏芒珥把车停好,熄火。 她盯着方向盘,心冷成冰窖,轻笑:“三千块钱,什么样的代驾找不到,偏我要来。” “聂凛,你有意思么。” 苏芒珥不想跟他再多说,把车钥匙放在旁边,然后开门下了车。 车子里弥留着清香味散去,他坐在副驾驶,盯着手里的车钥匙。 漆黑中,聂凛扯了下薄唇,一抹晦涩的叱笑转瞬而逝。 ... 苏芒珥坐在公交车里,目光有些呆滞,直直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这辆公交车年头长了,运作起来的时候,整个车架子都跟着颤,发出桄榔桄榔的声音。 车窗玻璃的边沿在视线里随着颤动摆出虚影。 外面的风飞驰而过,闯进车间,掀起了她额前的刘海。 她可以接受从富有到贫穷,但是接受不了被一直眼看不上的人如此羞辱。 就算她现在一穷二白,没钱没势,她也永远都看不上宁琳她们那群啃老的吸血虫。 但是,今天她站在那里仿佛也看到了,过去那个仰仗着自己家里,以权势压人的自己。 周围同行的轿车纷纷减速,应该是前面遇到了红灯。 庞大的公车猛地刹车,一声刺耳的“吱——”从车尾窜到车头。 敏感的耳部神经骤然缩紧,苏芒珥忍着不适急急忙忙地从兜里再次拿出那盒隔音耳塞。 手指颤着从小盒里抠出一枚耳塞,苏芒珥盯着这枚纳米海绵材质的耳塞,喉咙酸了个透。 她倏地握拳,把柔软的耳塞攥在手里使劲碾着。 眼底干涩得难受。 她垂着脑袋,攥拳的手泛白,就这么静止地呆了很久。 直到前方通行,公交车起步行驶,苏芒珥才重新抬头,同时把耳塞塞进两个耳朵里。 有了隔音耳塞的保护,那些刺耳的声音被抵御在外面。 周围的报站声,车鸣声都逐渐模糊。 身边夜景不断转换,她仿佛坐在了一列时光电车里。 宁琳和自己是一个岁数的,当时也在一中上学,但是和自己不是一个班。 张依依成绩差没有考上,在隔壁五中。 苏芒珥从小得到的教育很严苛,没有人给她灌输过炫富的思想,她认为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她什么都不缺自然不存在需要炫富的必要。 宁琳就不同了,虽然不同班,但是偶尔在学校集体的活动里,她总能看见宁琳被他们班的女生们围着追捧,她那故意露出的财气和趾高气扬的模样让苏芒珥看了就烦。 宁琳和张依依的家里都属于是半路发家,暴发户出来的富二代。 跟她这种家族根基深厚,父母家庭背景雄厚有涵养的贵小姐不同。 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是有等级歧视存在的。 暴发户挤进来的富二代们,要花很多心思去讨好其他世家小姐和公子哥,才能混入他们的圈子里。 那是认识聂凛之后很久的事。 也是宁琳跟她结下梁子的源头。 那天商业聚会,长辈们都在谈公事,孩子们就在宴厅里走走转转,有的跟随父母应酬,大部分还是聚堆吃喝玩乐。 用餐区装饰地非常精美,一个个小包间不是用墙壁垒起来的,而是用丝绸纱帘搭建起来的一个个遮光遮住视野的半开放式凉亭。 两三座凉亭紧挨着,外面是室内的树林花鸟和人工小溪,用餐氛围非常自然精致。 盘子里的鹅肝做得很烂,她吃了两口就没了兴趣。 苏芒珥端起玻璃杯里的果汁喝了一口,把口腔里残余那二等餐品的味道顺下去。 她后背背对的就是隔壁凉亭,有两层纱帘的格挡,她只能看见两道凑在一块的人影。 “这就是磐石财团的大少?”张依依靠在宁琳身边,看到照片以后惊叹了一声。 “对,除了学校官方拍的活动照以外只有一些偷拍的了。”宁琳语气里尽是憧憬和爱慕,听声音仿佛都能看到她羞赧的表情,“叫聂凛,是不是超帅的,我们学校好多女的都追他。” “所以有女朋友吗?” “应该没有,我打听这么久都没听见风声。”宁琳十分愉悦。 “你想追他?”张依依激动,奉承意味明显:“你长得这么好看,家里面又有这层关系,肯定没问题啊。” 宁琳哼了一声,“反正肯定比我们学校那些丑女容易得手。” 苏芒珥听着听着,眉头在不经意间挑了挑。 这时候,聂凛端着一杯水走过来坐在她对面,他歪头瞄了一眼她的神情和姿势,用眼神在问:干嘛呢。 她弯弯唇,没说话。 “哇,你看他篮球赛这张照片...那腹肌,也太漂亮了吧。”张依依喟叹:“我第一次见有人可以把校服半袖穿着这么性感的男生。” 苏芒珥听了,两个胳膊抖了抖鸡皮。 听见没 第16节 恶心死了。 “我感觉。”宁琳睨着手机里的男生,咽了口口水,“聂凛应该是那种x欲很旺盛的。” 聂凛坐在苏芒珥对面,刚仰头抿了口水,喉咙一滚,差点咳出来。 最后使劲憋着才没出声音。 “哎哟,这就馋啦。”张依依听了也不禁娇羞,说话越来越大胆:“看他这样,肯定不缺女生上赶着,绝对身经百战。” “我们学校那些长得贼丑的男的,一问都跟好几个前任那啥过。” “等等吧,现在才初二会不会太早了。” “哎哟其实还行啦,我们班上.......” 苏芒珥视线里坐着的聂凛脸色逐渐变得僵硬,她无声地狡黠一笑。 能看见他这副吃屎表情,她坐着听这么恶心的对话也算值了。 【身。经。百。战】 她用口型对聂凛无声复述一遍。 聂凛稍稍皱眉,眼里透着让她闭嘴的威胁意思。 “要是追不上,能吃喝口汤也不错。”宁琳眼含春意,对心仪之人的遐想越过分寸,“我条件又不差,也你情我愿的事儿也不用他负责,应该没有男生会拒绝到嘴的肉吧。” 苏芒珥听着,原本揶揄他而变得轻松的眉眼再次压低。 “而且他们男生不就喜欢和比自己小很多的...” “宁琳你还要不要脸啊。” 苏芒珥听不下去了,直接背对着她们说。 这一声喊出去,不仅坐在对面的宁琳和张依依吓了一跳,聂凛也闻声掀眼,有些讶意。 “你...你...”宁琳转身,看着隔着两层厚纱帘而坐的倩影,吓到结巴,“你谁啊。” “你不嫌自己恶心我听着都觉得脏。”苏芒珥说起狠话来毫不留情:“还你情我愿?人家愿意么?是不是没人告诉过你,你长得特别难看这个事实啊。” “你说什么!?”宁琳气得站起身。 “什么不知廉耻,随口造谣的话都说得出来,这还在宴会上呢,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不得当众把你的脸扇烂。”苏芒珥冷笑一声。 聂凛看着她的神情逐渐变化,有些意外地叱笑一声。 小姑娘骂人可够难听的。 “暴发户就是暴发户,真没素质,一脑子的黄色有害垃圾。”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轻飘飘地补一句:“一家子草包,还在这硬融上流圈,真有脸。” “你他妈的!!”宁琳气急了,挣脱张依依劝拦的手,拉开自己凉亭的纱帘就往隔壁冲。 “你凭什么这么骂我,你算哪根葱!”宁琳双手扯着纱帘,唰地拉开,亭子里相对而坐的两人映入她的眼帘。 苏芒珥跟她挥挥手,扬着轻描淡写的笑容看着她,从容不迫:“你好。” 宁琳的视线往右一瞥,整个人瞬间僵直在原地,脑子嗡一下全傻了。 她刚刚浮想翩翩的对象,就坐在隔壁。 聂凛坐在苏芒珥对面,端着杯子喝水,优哉游哉地仿佛跟他没关系似的。 当然,一个眼神都不稀罕施舍给宁琳。 “啊啊啊我要弄死你!!”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羞耻,尖叫起来。 聂凛蹙眉,看向她。 “宁琳,我们快走吧,那是海峰的大小姐苏芒珥。”张依依很紧张,在她耳边提醒着。 怒火上头,宁琳已经被冲昏了头脑,她端起桌子上的果汁,想往苏芒珥身上泼。 在那动作之前,苏芒珥单手撑下巴,满眼不屑地问她:“你敢吗?” 宁琳愣在原地。 “你今天泼下来,明天你就不是富二代了。”她笑笑。 苏芒珥眼神一凛,质问她:“宁琳,你什么家庭,我什么家庭?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对我大喊大叫?” ... 被五雷轰顶加羞辱的宁琳被张依依拉着离开后,凉亭里恢复宁静。 聂凛叉了一口她面前的鹅肝,塞进嘴里咀嚼,咽下后缓缓说:“小同学,以钱压人这毛病可不好 。” “人身攻击,攻击她个人就得了,带人家家庭干嘛。” “我不是在给你出气?”苏芒珥眯起眼睛,反问。 聂凛吃了两口,把叉子搭在盘子边,“是,但是一码归一码。” 苏芒珥哼了一声,环胸,“少管我。” “你是不是正叛逆期呢,说话这么难听。”聂凛笑一声,也不继续掰扯了,啧了一声:“这鹅肝真一般。” 第11章 11分贝 ◎我很大器◎ 011. 十月一日,举国欢庆。 国庆假期开始。 这些年聂家在富人区又换了一处住所,比之前还要大上两倍,有一片宽阔的府苑。 聂凛站在自己房间里。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几乎没几件家具,桌子和窗台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他已经很久没在这个房间里住过了。 聂凛蹲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从一摞旧照片里挑出一张。 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滕慧长发飘飘,抱着一束郁金香,露着淡雅的笑容面对镜头。 他和母亲对视着,原本微蹙着的眉宇见了几分松意。 聂凛站起身,把照片掖好,推门走出去。 黑色的靴子踩在木质楼梯上,发出阵阵的脚步声。 他的视线直接从坐在楼下沙发上的两个女人身上略过,这时候出来的管家阿姨开口:“阿凛啊,午饭马上就好了。” 这时候,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王昭仪缓缓看了管家阿姨一眼,带着伪善的温柔开口:“是啊,今天国庆节,留下来吃个团圆饭吧,你爸马上就回来了。” 坐在继母王昭仪身边的继小姨王斯娆拨弄下自己漂亮的卷发,红唇一翘,似是礼貌般地冲他挥挥手。 聂凛盯着王斯娆,眼神渐冷,哼笑一声:“一块吃饭?算了吧。” “你们不嫌膈应,我还嫌恶心。” 王斯娆翘起的唇角陡然掉下去,她沉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姐姐。 王昭仪的脸色也不算好,被他直接的讽刺堵得语塞。 聂凛收回视线,利落地推开大门。 离开了别墅。 . 六年前。 “你说什么?”聂凛眉头紧锁,盯着眼前坐着的这一家子人。 “你小姨要嫁到隔壁家去了,我们正商量呢。”王昭仪满脸喜悦,那表情装得好像真是在筹办什么值得庆祝的喜事一般,“苏总最近在处理前妻的事情,过两天就回过来谈婚事了。” 说着,她望了一眼妹妹平坦的腹部,接着说:“你小姨已经怀孕了,婚礼要尽快办,你马上就要有表弟了,高兴吗?” 聂严沧平时总是板着一副脸,如今也露出了十分放松愉悦的神色。 聂凛呵了一声,觉得可笑至极,“高兴。” 他将视线缓缓转移到一直没说话的王斯娆脸上,开口:“知三当三是吧。” 王思娆脸色瞬间变了,眼圈一红。 “聂凛,闭嘴。”聂严沧严肃地制止。 聂凛根本不听,继续质问她,眼底的愠怒已经压抑不住,“破坏别人家庭是吧!” “我让你住口没有听见吗!”聂严沧呵斥他。 聂凛脑海里都是那天晚上站在他面前,脸色煞白,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满含恨意看着他的苏芒珥。 像个被打碎的玻璃娃娃,浑身是血和刺。 他一气之下,捞起桌子上的红酒杯直接泼了王思娆一脸。 猩红的酒液顺着她精致漂亮的脸往下淌,这一下来的太过猝不及防,她都没顾得上反应。 “啊!你干什么!”王昭仪赶快去护着自己妹妹,用纸帮忙擦着,“你有火朝我撒,不要伤害你小姨!她还怀着孩子!” “混蛋!”父亲的掌掴迎风而来。 咔。 他把钥匙拔出,车子熄火,已经停靠在了祖父家的车库里。 聂凛从回忆里抽身,笑意不及眼底,轻叹口气,拿着给家里人买的东西下车。 叮咚—— 门铃声响起,他站在门外等。 没过几十秒,门口就来了人开门,门被推开,个头娇小的滕绘萤探头出来,看见是他的时候扬起笑脸:“哥哥你回来啦。” 聂凛伸手揉揉她蓬松的短发,进了屋,懒散道:“今天怎么对我这么热情。” 听见没 第17节 滕绘萤主动从鞋柜里把他的拖鞋拿出来摆在地上,然后眼巴巴地看他提着的一大堆礼盒和袋子,“上次看的那个乐高...不是说要买给我当国庆礼物嘛。” “哦,合着跟我这献殷勤呢。”他换了鞋直接略过她,冲屋子里喊:“姥爷,姨,我回来了。” “哎哎!”滕绘萤撅起嘴巴,追着他:“到底买没买啊,你明明答应我了!” 聂凛无奈地从手里提出一个袋子,递给她,嫌弃道:“赶紧一边玩去。” “谢谢哥哥!”滕绘萤立刻变脸,喜笑颜开地抱着乐高上楼去了,最后还不忘站在楼梯上补一句:“吃完记得叫我!发微信叫就行!” 他掀眼瞥她一下,眼神又凶又冷。 滕绘萤缩缩脖子,不敢再造次了,赶紧跑上楼。 这时候,滕静敷着一张金色的面膜从卫生间走出来,一身居家的便服却依旧掩盖不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作为国潮时尚品牌的创始人和掌权者,她常年行走在时尚一线,保养得极好,整个人精神又漂亮,根本看不出是已经快要步入中年的年纪。 “回来了?”滕静大步走到沙发上躺下,捞起手机看了一眼。 “大白天的敷面膜?”聂凛已经习惯了自己亲姨姨这种个色的脾性,随口问。 “我今儿早上刚下飞机,啧,北城气候干的要死,这脸再不急救一下要老十岁的好吧。”她划拉着手机,问:“我闺女呢?” “上楼玩去了。”聂凛往屋子里看,问她:“我姥爷呢。” “后院,最近又不知道是听哪个老头安利了,花草还没养明白呢,又弄回来一只鹦鹉。”滕静挥挥手,给他指方向:“去劝劝你姥爷,赶紧把那臭鸟送走。” “嘁。”他无奈笑了下,边往后院走边说:“我能劝得动他?” 走出几步,他回头,“桌子上那泡芙你的,今天排队给你去徐记买的,别告诉我你减肥。” 说完,聂凛进了后院。 滕静放下手机,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包装精致的奶油泡芙,轻笑一声:“臭小子记性挺好,行吧,今天就先不减了。” 说完,她拆开尝了一个。 聂凛迈进后院,一个宛如温室花园般的后院铺洒着金秋的阳光。 他刚走向外公,就听见站在鸟架子上的漂亮鹦鹉吱吱的叫。 “姥爷。”他眉眼顺从,到坐在小板凳上的七旬老人身边半蹲下。 滕忠堂虽然已经七十有五的年岁,但依旧精神,他扭头,“聂凛来了。” “嗯,您怎么又玩上这鹦鹉了?”他瞥了一眼通体雪白尾部赤红的鹦鹉,问。 “隔壁刘老头,最近弄这个,我那天去他家下棋,跟我说这玩意好玩,我看着挺好看。”滕忠堂逗着鸟,笑道:“正好你赵阿姨又不让我养狗,家里多个喘气的热闹。” 聂凛轻叱一声,无奈:“家里有滕绘萤那个喘气儿的,还不够热闹?” “哦对了,给您带了流云山的青柑普洱,您有空尝尝吧。” “行,我是听说流云山近两年的茶好。” ... 陪着老爷子逗了会儿鸟,他想起要紧事来,从兜里掏出那张旧照片,递给外公,“姥爷,您上次是不是找的这张。” 滕忠堂拿过这张照片,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笑了:“对,就是这张。” “怎么突然要这张照片了。”聂凛望去,视线留在照片里母亲的笑容上。 “也没什么,就是那天做梦,梦见小慧穿这件红毛衣,想看看跟梦里是不是一样。”滕忠堂说,他把照片放在一边,站起身,后背略显佝偻,“走吧,吃饭。” 他盯着外公往室内走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照片。 聂凛敛眸,微垂的眼角隐藏着最深处的情绪。 中午十一点,滕静母女,滕忠堂,聂凛和家里的家政赵阿姨聚在一桌享受中秋午宴。 滕静和滕忠堂聊着下午去亲戚家串门的事情。 滕绘萤下手拆了一只清蒸的螃蟹塞在嘴里吃,滕静突然对他们兄妹俩说:“对了,聂凛下午你带着萤萤去看个电影吧。” “同意!”滕绘萤举起一只蟹腿。 “为什么?”聂凛诧异,对于姨姨突然提出的话题感到莫名其妙。 “下午我带着你姥爷出去串门,串亲戚这种麻烦事儿你们小孩就别掺和了,正好同事送了我几张电影票,都看了去昂。”滕静一副领导架势,直接安排这两个小辈,不给拒绝的权力。 “看去吧,窝在家里有什么劲。”滕忠堂抿了口茅台,赞同道。 好像拒绝也没用。 聂凛在外面那副拽b架子在这个家里完全使不出来,他无奈地低头,闷声吃饭。 . 反正左右都是一个人,装潢公司那边放了国庆假,苏芒珥就申请了书店的长时兼职,而且节假日还是三薪,一想到这个她干起活来都有动力。 前两天店里来了个新人,是个大一的学生兼职,叫翟洋。 用店长的话说来就是:人长得又高又帅,干活勤快,而且估计还能靠颜值吸引女性顾客,没准还能在某音上火一把。 简直就是给他们这个大悦城分店注入了一股强大的新鲜血液。 苏芒珥上午就站台点单,空闲的时候她盯着那边发呆,视线里的翟洋在书店区域忙活。 翟洋长得高,很多新书都不用登.梯.子就可以轻松补货。 不像她每次登.梯.子补货的时候都会恐高到腿软。 长得高还是有优势啊。 “小苏,时间到了,你要不去歇会这边我来吧。”同事从休息室走出来,她跟苏芒珥说着。 昨晚上连夜赶网上的约稿,今天确实有些没精神,她没再推脱点点头,往休息室走去。 员工休息室不大,但是足够容下两三个员工同时在里面休息了。 上班的大家都在外面忙活,所以休息室根本不需要多宽敞的面积。 苏芒珥定了个闹铃,抓紧趴在桌子上合了眼。 ... “那个,苏...姐姐,姐姐。” 模糊间,她听见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出自男性并且充满温暖的嗓音。 苏芒珥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见翟洋俯身,他的脸近在咫尺。 她吓了一跳,赶紧清醒往后缩了一点,“怎么了,到我出去了?” “不是,还没到。”翟洋的眼神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关紧的休息室门,然后坐在她身边,轻轻的摊开自己紧握的大手。 一对眼熟的助听器映入她眼帘。 苏芒珥心里咣当一下,她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透着不安和防备。 “不不不,你别多想。”翟洋赶紧摆摆手,把东西还给她,解释:“姐姐,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东西就在桌面上摆着,我后面跟着主管进来,我就赶紧收起来了。” 苏芒珥紧张地问:“她看见了吗?” 翟洋摇摇头。 她松了口气,把助听器重新戴上,用两侧的头发遮住耳廓。 苏芒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疏忽的一天,竟然被同事发现了,她心里思忖了一下,想讨好一下这个男生让他不要把这事说出去。 她刚抬眼,要开口。 身旁的翟洋率先说话:“我不会说出去的。” 苏芒珥一愣,清澈的眼眸透着些愕然,“谢,谢谢。” “都是兼职,我知道你肯定挺不容易的,其实我姥姥也用这个。”他挠挠头,被她这么注视着,有些耳热,“我姥姥戴上这个其实就跟正常人一样了,所以我觉得你不会影响工作的,帮你保密。” 苏芒珥垂眼,轻笑了笑,“嗯。” 和正常人一样... “那我先出去了,如果以后需要帮忙尽管找我。”翟洋满脸高兴,小声说完出了休息室。 目送他离开以后,苏芒珥松了一大口气,仍旧心有余悸。 . 下午。 聂凛走出影院,跟着表妹身边,眉宇间尽是不耐烦,“电影都看完了,还要干嘛。” “哎呀,我好不容易在没有刁钻本钻滕静女士的跟随下逛街,你就陪我逛逛嘛。”滕绘萤扯扯他的衣服角,撒娇道。 “爪子拿开,别玩这套。”他扯开她的手,十分嫌弃。 “我就,就去那边书店看一眼好不好。”滕绘萤祈求道:“我喜欢的大大出新的实体了,网上都断货,我看看实体店里有没有卖的。” “赶紧。”聂凛撂下一句。 “好嘞,走走走。”滕绘萤带着哥哥往熟悉的书店走去。 “哥哥,我真的得跟你安利这本小说,虽然它是本耽美文,但是剧情真的很精彩。” “......” “要不待会我送你一本这个大大之前出的,你观赏一下,没准以后咱俩一起当书迷呢?” “收。你喜欢就喜欢,别拉着我一块儿。” “哎,没劲。” “你有劲?” “...” . 两人进了悦读书店,悦读书店在全国各地都有连锁店,将咖啡店,书店和杂货店的功能聚合,成为了当下很热门的书店品牌。 滕绘萤一进了书店就蹦蹦跳跳地往青春文学那边跑,聂凛跟在后面,慢悠悠地四处看。 小姨娘看到了心仪的书有货,赶紧抱在怀里一本,然后上下左右看书架挑着别的书。 聂凛靠在书架一边,懒散道:“再给你五分钟。” 听见没 第18节 “哎呀你等等嘛。” “我今天可是陪你逛...”聂凛一边跟她说话,随意地往咖啡消费区那边一瞥,些许怔了下。 视线里,一男一女凑在咖啡台里,苏芒珥站在男生旁边,对照着手里的咖啡跟他讲解着拉花技巧,眉眼温柔又耐心,两人偶然对视,相视一笑。 跟前两天坐在车里,满脸冷淡对他说‘聂凛,你有意思么’的苏芒珥判若两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自喉咙出了一声哼笑。 “滕绘萤,咱俩在这待会儿呗。” 第12章 12分贝 ◎我没你小气◎ 012. “啊?你刚不要嚷嚷要走?”滕绘萤让他给整不会了。 “啧,别管,说待会儿就待会儿。”聂凛给她转了五百块钱,然后说:“我去消费区点喝的,你待会买完书直接去那儿找我。” 收了转账红包,小姑娘又变脸,嬉皮笑脸地恭送:“好的哥哥,等我哥哥~” 苏芒珥给上一位客人点好单子,把标签贴在饮料杯上,放在一边让同事去做,“下一位,您喝点什么。” 她一抬眼,愣住。 聂凛穿着简单的卫衣和黑色工装裤,漆黑的瑞凤眼直直地盯着她,恣意神情中带着些莫名的不满。 “您喝什么。”苏芒珥假装不认识他似的,又问。 她故作陌生,他倒也不恼,笑了,问:“有推荐么,咖啡。” “咖啡的话,我们家的美式是很不错。” “太苦。” “摩卡?” “太甜。” 苏芒珥憋了口气,抬头,露出一个止于皮肤的假笑:“那您喜欢什么口味的呢?” “我喜欢的?”聂凛微微俯身,慢条斯理道:“我喜欢什么你不是知道么。” 在后面一直做饮品的翟洋回头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 这一眼,刚好和偏视线盯过来的聂凛对撞上。 那人的眼神太过强势阴鸷,翟洋后背一僵,立马转回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先生,如果没有考虑好可以在一边先看一下菜单,不要影响后面的客人。”苏芒珥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聂凛回头看了眼,吊儿郎当地装听不懂:“嗯?我后面也没人啊。” 她真的服气了,直接在点单机上戳了戳,“一杯拿铁,奶换成燕麦奶,还需要别的么。” 他翘了翘唇角,继续说:“再来一杯复合果汁,小孩儿喝的。” “一共四十六,您支付以后拿着号牌自行找地方落座就行。”苏芒珥懒得再跟他纠缠,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赶紧想给他送走。 聂凛给她扫了码,拿着自己的号牌找了个清净的地儿坐,指间转着手机玩,望着她在吧台里忙活。 苏芒珥帮着翟洋把手里的单子都做完,把聂凛那桌的饮品放在餐盘上,刚要给送去,翟洋走到她身边。 聂凛坐在原处,转手机的手指停顿住。 “我去吧,那边还有杯鲜萃滴滤佛罗娜,”翟洋挠挠耳朵,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会做。” “好,我来吧,你去送。”苏芒珥莞尔一笑,把餐盘递给他。 “那桌客人有问题吗?”他小声问:“刚看你点单的时候,那位男士好像挺难缠的。” 她知道他在帮自己,但也没必要和翟洋解释那么多,“谢谢,没事,你快去吧。” 滕绘萤抱着买来的书刚坐下,就听见对面的表哥暗自啧了一声。 她诧异:“怎么我不能跟你同座吗?” “关你屁事。”聂凛没好气地甩她一句。 翟洋把饮品送来,端在桌子上,悄悄打量了一眼聂凛,“您的餐齐了,请慢用。” 翟洋走远后,滕绘萤捧着脸颊感叹:“哇他好帅,好阳光的帅哥呀。” 聂凛倏地抬眼,挑眉,不敢置信:“帅?” “啊...”她犹豫了一下,“确实...还不错?” “眼瞎了就去看医生,别看书了。”聂凛端起自己那杯咖啡抿了口。 滕绘萤翻了个白眼,吐槽:“谁又惹你了。” “唔!他家这个果汁好好喝!get到了!” “消停点儿,看书。” “......” 他们俩的互动尽数落入远处站台的苏芒珥眼中,她随着擦吧台,余光瞥着他们那边。 心里不禁去猜测这个小姑娘跟聂凛的关系。 眉眼中其实能看出几分相似。 聂凛有这么一个妹妹吗?她记得聂凛是独生子。 想不出个结果,苏芒珥索性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店里客人不多,她就在吧台教翟洋一些饮品的做法。 店长让她带着翟洋熟悉店里的工作,各种饮品和咖啡的做法也包括在内。 好在翟洋好学又谦虚,教学过程还算和谐。 过了一个多小时,她站得腰酸,今天教的东西够多了,苏芒珥跟翟洋说:“今天就这样吧,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你多休息,我在这看着就行。”翟洋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苏芒珥礼貌地回笑,然后去休息室把工服的围裙摘下来,出了店去商场里的卫生间。 顺利的如厕完,她在洗手池洗了下手,边擦手边往外走。 路过一侧电梯间的时候,耳边忽然卷过一阵风,聂凛突然推门而出,大手揽过她的腰肢。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人已经被强势地抱进门后安静的电梯间内。 吱呀—— 砰。 苏芒珥的后背抵上微凉的墙壁,自己的手腕被他攥在手里。 他俯身下来的气势涵盖着天生的胁迫性,眼前的灯光逐渐被他的身影笼罩,就像是正负异性磁场强逼着凑近而产生的剧烈反应,她的呼吸下意识收紧,心跳在急促地增速。 余光中,聂凛攥着自己手的手腕露出自然突起的青筋,隐藏着无穷的力量感。 苏芒珥仰头瞪他,挣了挣手腕,却拗不过他的力气。 “那男的跟你什么关系啊,那么亲密。”聂凛轻笑一声,懒散的语气好像在嘲弄她。 莫名的堵塞在心里蔓延,苏芒珥反驳:“跟你有关系?放手。” “谈谈。”他撇开那个话题,握着她手腕的力度松了些许。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苏芒珥躲开他直勾勾的视线,说:“我要回去工作了,松开我吧。” “我不这样,能跟你说上话么?”他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嗓音,勾着丝缕的揶揄,惹得她耳根发痒。 聂凛的嗓音不带丝毫有意的勾引,本是无意,却将一股轻佻的引诱感发挥到极致。 两人近在咫尺,他温热的吐息懒洋洋地拂过她的颊侧,身心过于异常的反应让她思路渐失,说话也有些迟钝:“你,你等我下班。” “那天不是我有意的。”他直奔主题。 苏芒珥一愣,知道他在说什么,沉默下来,没说话。 聂凛冷呵一声,问。“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 “你不信我?” 她轻咬下唇,“这重要么。” 结果是,无论他是不是故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聂凛捏着她手腕的力度逐渐加大,在她忍耐的临界点,他忽然松劲,撤后一步。 “抱歉。” 苏芒珥心口一滞。 她很少听过聂凛对他人道歉。 两人之间陷入了狭长的沉默。 电梯间的时不时的走过游客,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他下意识地替她挡了外人的注目的视线。 此处灯光通明,他的眼底却像冰山锋刃般暗鸷,划过道不清的落寞,淬着冰碴。 聂凛缄默片刻,点点头,“歉也道了,该解释的也解释了,走了。” 说完,他转身推开电梯间与商场之间的安全门,依旧利落潇洒地离开了她的视线之内。 背后的墙壁又冷又硬,苏芒珥靠在墙边,两只手攥在一起不断搅扯,垂着的眼神弱软下去。 其实,她知道聂凛从来不屑于和宁琳她们为伍的,只是那天晚上她过于愤怒,把他连带进去了。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可是,因为过去那些复杂的东西,她没能说出任何一句简单的回话。 苏芒珥扣戳着自己手心的软肉,无力和自责弥漫着痛感中。 听见没 第19节 那个生来傲慢恣意的人。 好像在自己面前受委屈了。 第13章 13分贝 ◎我会原谅你◎ 013. 黑色的suv停在滕家门口。 “上去吧。”聂凛对坐在副驾驶的滕绘萤说。 两人从商场出来天已经昏暗,等到了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哥你不回家吃完饭再走吗?”滕绘萤问。 他左手边摁下解锁键,车门应声开锁,说着:“不了,还有事儿,替我跟姨和姥爷说一声。” “哦,好吧。”滕绘萤带着买的东西下了车。 刚迈出一步,她回头,眼睛清亮亮的:“哥哥,你啥时候再回来?” 聂凛缓缓勾了下唇,跟她说:“有空就回来。” 滕绘萤点点头,关了车门,推开院子的小铁栅栏进了屋。 看着表妹安全进家门,聂凛启动车子刚要离开,兜里的手机震动一下。 他单手掏出来,解锁看了一眼微信里最新发来的消息。 【以后如果忙,有需要可以叫我跑腿。】 【当然,还是要从账上扣钱。】 聂凛微沉的目光盯着那两行字,良久,眼里荡起了几分起伏。 他没回复苏芒珥,把手机扔到副驾驶的座椅上,启动车子离开。 行,勉强接受你的道歉。 车内的昏暗遮住了他唇角扬起的弧度,藏匿在飞驰而过的车速中。 . 国庆假期后,学生们回到学校,再次投入紧张充实的学习生活中。 放假回来,各科就陆续要展开阶段性的考试,苏芒珥最近忙的晕头转向,准备着各科的阶段性测试作业,有的是作品有的是论文。 七七八八杂乱地堆在一起,还真是让她头疼。 中午吃完饭后,她去图书馆借了一些画作业和写论文的参考书,从图书馆出来往宿舍走去。 无休的时候,学校里的人比刚刚少很多,大家都在宿舍里或者是自习室休息。 金秋十月,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晌午的阳光显得有些晒脸。 苏芒珥微微眯起眼睛,手臂抱书抱得有些发酸,叶闻刚刚发消息让她去超市捎回来一块香皂,她正往最近的校内超市走去。 眼见着看见超市门口了,她加快脚步,到街拐角的时候,一个女生低头看着手机冷不防和她擦上肩膀。 手腕一瞬的酸软,苏芒珥没拿住抱着的东西,最上面的书和零钱包被撞掉。 “对不起对不起!”胡桃边道歉,边蹲下去帮她捡东西。 “没关系。”苏芒珥重新把书抱在胸前,对她微微颔首后转身往超市走去。 ... 胡桃一回头,发现地上还有一个类似于证件的东西,应该也是刚刚那个漂亮学姐掉出来的,她赶紧对着还没走出多远的苏芒珥喊:“同学!你的东西!” 视线里,苏芒珥远去的背影没有一丝犹豫,完全没回头。 “我喊得不够大声吗...”胡桃挠头,一脸疑惑。 胡桃蹲下身把那本义工本捡起来,刚想起身去追,眼前一双干净的黑灰相间的aj出现。 聂凛揣着兜站在她面前,目光平淡,记得这女生是舍友胡柯的妹妹,并且是好友苏择心里惦记的那位。 他有些懒散地俯视着这小姑娘,开口:“捡着什么了?” “好像是个义工本。” “给我。”聂凛抬起下巴,示意她。 “学长,这是我的捡到的,我得赶紧还回去,你要来干嘛?” 聂凛挑眉,缓缓说:“苏芒珥,是叫这个吧。” 胡桃看他一眼,又低头翻开义工本确认。 在她打开看的时候,聂凛上前半步,抬手利落地从她手里把义工本抽走。 他敛着眼眸盯着首页证件照中微笑的苏芒珥,舌尖顶下脸颊,哼笑一声。 “学长,你和这个同学啥关系啊?你要是不帮着还给她就给我。” “我会给她。”聂凛满意地合上义工本揣兜里,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很拽地撂下一句,“其他的你少管。” 胡桃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撇嘴吐槽:“...拽过头了吧这人。” 聂凛下午要去一趟锋汇,团队里要开讨论会,刚刚路过正巧看见那一幕。 他去坐进车子里,随意地翻开了刚从途中截获的义工本,因为里面被粘贴的义工证明单过于多,原本单薄的义工本被撑厚几分。 聂凛翻看着,有些意外。 没想到她会去做这么多义工。 要是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信。 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然后把义工本收在车里的手盒,开车离开学校。 苏芒珥画了一下午的作业,考虑到晚上还有兼职要去做,她就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儿。 一觉睡得很沉,最后是被闹铃叫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眼,把手机的闹铃关掉,逐渐清晰的视线里浮现出了那条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未读微信。 【怨种债主:(图片)你义工本在我这,找我来拿。】 苏芒珥一愣,脑子里混沌的,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义工本怎么会在他那里,她记得自己的义工本明明是上午刚从老师的办公室拿回... 不会是丢在半路上了吧? 这么大个华大校园,丢在半路上,还能被他捡到? “孽缘。”她缓缓嘟囔道,得出个结论。 . 晚上,坐落于艺术街区里的一家西餐厅内。 “可以啊凛哥,请兄弟吃这么好的。”曾天宇从外面进来,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入座。 曾天宇也是南城上流圈有名的纨绔子弟了,这些年一直跟聂凛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今天刚从国外跟随他家老爷子出差回来,约聂凛吃一顿。 “你小子顶多配得上一顿路边大排档,”聂凛兴致不错,跟他开玩笑:“这两天下雨,不好找地儿,这不得找个带顶棚的。” “谢凛哥爱戴。”曾天宇跟他嬉皮笑脸的,叫服务生过来点餐。 滋滋。 他拿起手机,撩了一眼。 【我今天有点忙,先放你那里吧。】 聂凛扯了扯唇线,似笑非笑的,把手机重新扣回桌面上。 怎么都不见他是吧。 真有劲。 “怎么了凛哥,你看看吃啥。”曾天宇问。 “我无所谓,你点就行。” 聂凛说完,掀眼盯着他,问:“上次问你的事儿,打听到了吗。” “没有,他们家出事以后,这苏芒珥都销声匿迹多少年了,人又有好几年都不在南城生活,要打听费点劲。”曾天宇点完餐,喝了口水,摇摇头:“但是你说的缺钱,我觉得真不至于。” 他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嗯?” “虽然当初她们母女被苏海锋抛弃,但是你想,苏芒珥他妈家里也不是普通人家啊,就算啊,就算他们家最后是一个人财两空。” 曾天宇提出:“落魄了,也肯定比市井人家要强很多。毕竟她外祖父可是书香门第,家底总有点儿吧,养她上学成人肯定绰绰有余。” 聂凛听着他说的这些,手里玩着玻璃杯,在心里掂量着。 曾天宇观察他这副神情,试探地问:“哥,你怎么又突然让我打听起这人了?你跟那小白月光不是早断联系了么。” “嗯,最近又遇上了。”他轻描淡写的,忽然抬眸质询:“...白月光?白你妈月光。” “我,我瞎说的,不是白月光,不是。”曾天宇赶紧改话,讪笑道:“要我说哥,既然你俩孽缘未绝,要不你就把她拿下算了。反正她现在孑然一身啥也不是了,俗话说得好,趁她病要她命。” “把她追到手,再踹了,谁让她当年那么对你。” “追她。”聂凛缓缓重复,品味着这两个字。 而后不屑地嗤笑一声,瞥他,“我有病?我贱得慌?” 曾天宇尴尬,“也,也对,得了,不说她了,吃饭吃饭。” 几天后。 今年的雨莫名其妙。 暑热的夏季雨水比往年都少,没想到到了九十月份了,这雨开始铺天盖地的下。 天气预报说连着一周多都有雨,有时甚至是大到暴雨。 听见没 第20节 落地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不断飘。 窗子没有关严,卷着水汽的风冲进屋子。 窗外高楼下的夜晚都市串连着霓虹灯的璀璨,沾着雨天的湿润。 屋子里没有开灯,灰暗一片,只有工作桌一隅散发着工学光亮。 宽长的工作桌上摆满了各种设备。 银色的水冷台式机亮着蓝色的灯光,竖屏显示器被分成四块区域,布满了各种精准的代码语言。 横屏的显示器上亮着英文的资料和数据合集。 桌面上的pad和笔记本被合上重叠在一块。 聂凛躺在床上,皱着眉睡着,脸色有些苍白。 冰凉的雨风扑在他的眼皮上,他动了动。 胃部的酸痛和针扎似的不适越来越明显,逐渐逼近他忍受疼痛的边界。 这些天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他有些吃不消,想着睡一会儿再找药吃,没想到这一睡反倒严重起来。 聂凛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环顾了一眼空荡又昏暗的房间,最后偏眼,看向窗外湿漉漉沾着水滴的玻璃。 “以后如果忙,有需要可以叫我跑腿。” “当然,还是要从账上扣钱。” 他抚了抚额头上的冷汗,沉口气,然后从枕下捞出手机。 犹豫了良久,最后解锁手机打出了电话。 嘟—— 嘟—— 嘟—— 冗长又冷漠的拨号声,一遍一遍,从手机的听筒里传来。 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刺耳。 第14章 14分贝 ◎你仔细听◎ 014. 气氛愉快的清吧房间里。 年轻的男男女女们聚在一起玩得高兴。 今天结束后,因为他们店被评为十佳分店,总店批下来奖金,店长拉着所有人团建必须都到。 这才有了当下的场景。 “都发朋友圈啊!要截图当店内团建记录的!”主管喝嗨了,嚷嚷着提醒着大家。 “没问题没问题,那个小翟你把刚才的大合照发在群里!” “哦哦好的!” 苏芒珥合完影,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放在哪里了,包间里大家的东西放着放着都乱成一团。 她摸索着,找了半天,发现放在茶几的一个角落里了。 她一亮屏,发现聂凛打了四五个电话过来,都是四十多秒的拨通记录。 苏芒珥心里纳闷,不知道他这么晚找她有什么事。 一般都是发一条微信的,很少打电话。 她刚要拨回去问问,店长过来催促:“哎呀小苏,快点就差你没发朋友圈了!” “哦我这就发。”照片和文案都是大家在群里发好的,苏芒珥想着也快,就先发了店内团建的朋友圈。 发完截图以后,她站起来往外走,跟主管说:“姐,我出去打个电话。” “去吧去吧~快点回来啊,还想跟你唱歌呢!” ... 轿车行驶在雨后的南城街道中,车轮略过的地方被激起刷刷的声音。 他们正往最近的医院赶去。 “你个胃病患者,胃疼能拖到现在?”姜梵开着车,瞥了一眼躺在后面的聂凛,“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不怕死啊你。” 聂凛躺在后面,没说话,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看。 苏芒珥一分钟前发了朋友圈。 合影的照片里,她露着淡恬的微笑,心情似乎很好,坐在上次给他送咖啡的那个男生身边,两人挨得很近。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副温软的笑容,眼神逐渐冷下去,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半晌,手里忽然亮起苏芒珥的来电通知。 聂凛自嘲一笑,指腹摁下,直接挂断。 “谁的电话啊?”姜梵问。 他看向窗外,忍着胃部的剧痛,下颌线绷得紧,吐出一句:“推销的。” . 翌日。 下午的课漫长难捱,雨后的天气又明媚晴朗,下午的时候太阳正足,教室里的学生们听课都听得昏昏欲睡。 这几周都是理论课,带课的张老师也知道大家很难提起兴趣,正好他与隔壁带研究生绘画的吴老师是交好,于是上完第一节 课以后,提议让大家去参观学习研究生师哥师姐们的绘画技法。 正好隔壁教室需要模特。 研究生的班级里学生数量少,尤其是绘画系,所以他们班进去以后,一个研究生师哥师姐的背后可以站一两个学生,再有一个去前面挡模特。 他们似乎要画一些人物和光影之间的练习,教室里特地布置了许多有光影关系的景。 叶闻被拉去当模特,剩下苏芒珥一个人,她左右环顾,发现有个靠在窗边坐,正在低头调颜料的师哥。 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走过去。 苏芒珥走到他面前,正好这时候姜梵抬头,两人对上眼。 姜梵愣了下,然后露出个绅士的微笑:“学妹好。” “学长好。”她微微颔首,然后问:“能跟您学习一下吗?” “当然,不过我还没模特诶,这样,”姜梵拉过身边的椅子,放在自己身边,侧着窗外光的位置:“你坐下吧,正好当我的模特。” “啊?我吗。”她有些猝不及防。 “嗯,我就画个半身,你坐我旁边就行,正好聊会天。”姜梵有些无奈,耸肩道:“这种天气如果没人陪着说说话,真能画睡着了。” “好。”苏芒珥莞尔,坐下。 画笔的毛刷在水里晃荡着,哗啦哗啦地出声。 苏芒珥悄悄打量坐在身边的姜梵,想了半天,说着:“学长,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总觉得看你眼熟。” 可是她清楚地记得自己跟姜梵并没有接触,到底是哪里见过的呢...... 【叶闻,你知道咱们学校有一个叫聂凛的人吗?】 【你对他感兴趣?】 【也不是...我今天就是听见别的同学议论。】 【他可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你看论坛上这个帖子......】 苏芒珥忽然想起来了。 那张在论坛帖子里的,匿名人偷拍的聂凛的照片,是聂凛和他的舍友站在路边等车。 当时她的注意力都在聂凛身上,完全没想起站在他旁边的就是姜梵。 竟然是舍友啊,真巧。lijia 姜梵手里游刃有余地画着人物的轮廓,余光瞥了一眼她正在出神的表情,笑了下:“其实我看学妹也眼熟。” 苏芒珥出神,不解,“嗯?” “你跟聂凛认识吧。”姜梵直接了当地说。 她稍稍怔神,干笑了下,“呃,算是。” 姜梵会心一笑,故意说:“我在他家里面见过你俩的合照,不过看上去好像是很久以前的,那时候他还穿着校服呢。” 她听见这话有些意外,抿了抿唇,维持着微笑的表情。 眼梢划过些道不清的窘意。 此刻,姜梵的眼里,女孩微侧对着午后的懒阳,阳光将她的皮肤照亮,剔透又白皙,金黄色的风吹起她两鬓的软发,添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被光映成深棕色的眼瞳清如琉璃,眉眼线条流畅,但却含着温柔的哀伤。 纯粹出于艺术的眼光,她确实是格外美丽的,美得很自然,身上那股柔韧是野生的,任何人都无法模仿。 苏芒珥自己在心里也捉摸着关于姜梵是聂凛舍友这件事。 她伸手归了下被风卷起的头发,问他:“学长,你和聂凛是舍友对吧。” 姜梵挖了块颜料调和着,点点头。 “那你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吗?”她刚问完,又怕暴露什么,补了一句:“我有个东西在他那儿放着,但是他一直不接我电话。” 她料想着估计聂凛是因为自己没及时接他电话听他派遣,又不高兴了。 说完,她讪笑了声。 他听完,停下手里的画笔,手肘抵在大腿上躬着身打量她,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听见没 第21节 苏芒珥被盯的有些心虚,舔了舔下唇瓣,保持微笑。 “真想知道?”姜梵意味深长地问。 她点点头。 “我期中有个展要交作品,那时候做我的模特,我就告诉你。”姜梵想用这个骗她过来当次模特,毕竟他也是“惦记”苏芒珥美貌许久了。 她一听是这样简单的要求,一口答应:“没问题,听学长安排。” “学妹爽快。”姜梵低头涮笔,告诉她:“他昨天半夜去医院了。” 苏芒珥心里咯噔一下,后背霎时间沁了些汗。 “聂凛现在是锋汇研发团队的一员,这事儿你估计听说过。”姜梵玩着一笔笔在画纸上绘出光影的色彩,徐徐说:“他那人就是典型的忙起来不要命,本来就有胃病,饮食不规律加上精力透支,昨天夜里到医院差点穿孔了。” “昨天晚上...”苏芒珥敛眸,喃喃。 他给自己打的那几通电话,会不会就是为的这事。 “嗯,对,就...十点那会儿?” 苏芒珥垂在一侧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衣角,白色的t恤衣摆被她攒皱。 他是九点多给她打的电话。 姜梵眼瞧着小美人皱着眉,一副深思忧愁的模样,乐了一声:“没事儿,他命硬着呢,没啥大事。” 心里瞬间涌进来的苦涩化成一片,苦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些不敢置信,那些内疚难言。 如此复杂的情绪揉在一起,挑不清楚明细。 聂凛在那样难受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给她打电话。 但她没接。 他差点就出事了。 苏芒珥掐着自己发颤的指尖,内疚地自嘲。 当年少的心动成了遗憾,封存成了愧疚。 她深知自己亏欠他的,本以为拼命地去还,去补偿。 就会有还清的那天。 可为什么对他的愧疚,还在不断地往上叠加着。 第15章 15分贝 ◎我从未爱过你◎ 015. 那天下午姜梵对自己说过的话,在苏芒珥心里烙下了一个痕迹。 过了一晚上,她依旧介怀在心。 中午,苏芒珥从教学楼走出来。 她看着手机里和姜梵的微信聊天框,还是一片空白。 昨天下课的时候,他们两人加上了微信。 介怀的事情在心里憋着,随着时间逐渐发酵蔓延,越来越难耐。 她不知道聂凛是怎么想她的。 苏芒珥抬起手指打下文字。 一群同样下课的学生涌出教学楼,一个女生说笑着忽然怼上她的肩头,无意间的碰撞劲头是最大的,苏芒珥猛地被撞了一下,差点没站稳,那个女生抱着的书角磕到了她的后背。 尖锐的酸痛感传来,而后逐渐消退留下痛软的余味。 “啧,都说了让一下让一下,没听见啊。”女生不满地边走边抱怨。 苏芒珥抿了抿唇,就当做没听见,低头把消息发了出去。 很快对方回了消息。 她看完姜梵回的几句话,抬腿往第一食堂走去。 ... 食堂三楼人很多。 苏芒珥走进去以后往密密麻麻坐着用餐的学生们望过去,找了一圈以后,发现了坐在角落靠窗位置的聂凛。 聂凛和姜梵,以及两个没见过的男生坐在一块吃饭。 心跳蹦得越来越快,压抑着心里的忐忑,苏芒珥往他们那边走去。 靠窗的大桌很长,两边放置的都是长款沙发座椅,所以一张桌子坐下五到六个人是没有问题的。 苏择坐在聂凛旁边,和对面的胡柯正聊着,一抬眼,看见走过来的苏芒珥。 苏芒珥对上陌生男生的投来的不解视线,一手使劲攥着自己的布袋背绳,走到姜梵身边坐下。 正对着聂凛。 聂凛手里的叉子卷着盘子里的面,一股风卷着熟悉的茉莉香味,有人在他对面坐下。 他手里的动作一滞,敛着的视线并未有抬起的征兆,仿若无事地继续盯着自己的午饭。 胡柯停止了和苏择的交谈,看着忽然和他们同桌坐下的女生,问:“这是?” “小苏来了。”姜梵礼貌地给他们介绍:“我们学院大三的学妹。” 苏择眼见着苏芒珥一动不动地望着聂凛,心里了然。 应该不只是学妹那么简单吧。 胡柯也发现了这一点,三个男生不约而同的闭嘴,观察他们俩。 热闹嘈杂的食堂氛围,到他们这一桌周围戛然而止。 这种沉默让苏芒珥觉得尴尬到窒息,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聂凛,你待会有空...” 她话还没说完,聂凛忽然站起身,端着自己的餐盘淡淡道:“饱了,你们吃。” 然后转身直接去残食台送餐盘,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苏芒珥。 这一出,让原本就很尴尬的气氛直接僵硬到冰点。 姜梵和胡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说点什么。 聂凛走出几米后,苏芒珥没有犹豫的直接跟着站起身,向他们致歉:“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转身追了过去。 苏芒珥走后,胡柯吃惊的问其他两个兄弟:“我去什么情况啊,这姑娘...聂凛追求者?” 姜梵笑而不语。 苏择喝了口水,微笑着跟胡柯说:“应该不是吧,之前也有不少姑娘追他,你见聂凛躲过谁?” “对啊,之前那些姑娘穷追猛打,都是让他正面吓跑了。”胡柯更不解了,摇摇头,“算了,还是吃饭吧。” 苏芒珥追着他的背影,跟着到食堂一楼门口那一块。 他腿长走得太快,她只能小跑上去,急切下也顾不得什么冒不冒犯,伸手半拉住他的衣角,“聂凛,等一下。” 聂凛被她扯住衣角,停下了脚步,却没有转回身,只是淡淡地偏眼看她。 仿佛她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 苏芒珥望着他,吞咽着酸涩,解释:“我那天晚上没有接你电话,是我手机不在身边没听见,不是故意的。” “我看见以后就给你回电话了...但你没接。”她说到最后有些委屈。 【他那人就是典型的忙起来不要命,本来就有胃病,饮食不规律加上精力透支,昨天夜里到医院差点穿孔了。】 苏芒珥抓着他衣角的手颤了下,诚恳地说:“对不起。” 他没有回话。 聂凛这么彻底的冷漠,让她感觉害怕。 “你,你最近如果忙,没时间吃饭的话一定给我打电话,我可以帮你。”他没有叫停,她就一直说着,想要弥补自己的愧疚。 聂凛扫了一眼她拉着自己衣服的手,白皙中透着几分消瘦的骨感,显得那么不堪一击。 “说完了?”他轻扯唇线,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本以为他会甩开自己的手一句话也不听她解释的离开,聂凛能站在原地听她把话说完已经是意料之外。 可是听到他这样不温不淡的回话,心里依旧免不了一落空。 苏芒珥悻悻地收回手,低下头,“嗯,说完了。” 聂凛眼底渐深,睨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去。 ... 之后的两三天,苏芒珥一直在等聂凛的电话,但是却没有任何动静。 这天周五,下午六点多。 高层大厦的落地窗外乌云密布,弥漫着在高楼林宇之间逐渐浓郁。 空气逐渐转冷,一场异变的天气即将降临。 苏芒珥正在装潢公司兼职,到点了准备下班。 这家装潢公司在南城还算有名,主要是能配合着她并不算完整的时间,工资又在她的意愿区间内。 华大美院是国内顶尖的美术学府,而苏芒珥又是在环艺专业成绩履历非常优秀的学生,找兼职并不算困难。 但是她在这家公司实习这么久以来切实的发现了,并不是你出身学府强大,履历丰富,你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工作。 像他们这种兼职的,尤其是她这样并没有签长期合同的学生兼职,在公司里只能做些零散的基础工作。并且在这里,苏芒珥体会到了一些业内的规则。 听见没 第22节 比起一个技术优秀具有独立艺术思想的环艺设计师,现在家装和室内设计公司更喜欢能说会道,会人情世故,会谈单推销的员工,关于设计方面只要知识水平说得过去就行了。 她深知自己并不会长期跟这样一个并不懂得珍惜设计师的公司合作,但是短期内为了挣钱这里又是最好的选择,所以苏芒珥才一直忍受着那些留在这里工作。 苏芒珥关了电脑,把整理好的档案放在桌面上。 她背起包刚要走,一行人从远处会议室走了出来。 “小苏,你来一下。”她的组长郭霏叫住了她。 苏芒珥瞥了一眼远处和客户去电梯间的领导们,走到组长面前,“姐,怎么了?” “待会你跟我出去应酬一下,收拾收拾...带化妆品了吗,你化个妆。”郭霏说着。 苏芒珥有些措手不及,“啊,现在吗。” “你快点吧,看你工作做得好才带你去的。”郭霏提醒着她:“这是咱们公司下半年最重要的项目之一,谈下来咱们组奖金少不了。” “到时候我让你干嘛就干嘛,教你的人情世故都想着点,懂吧。”她拍了拍苏芒珥的肩膀,“给你十五分钟,我在楼下等你。” 说完跟着领导坐电梯下了楼。 苏芒珥推辞不了,她只得返回工位从抽屉里拿出落灰的化妆包。 旁边还在加班的大学生兼职同事看了她一眼,小声提醒:“小苏,应酬的时候注意安全啊,别让他们灌你太多酒。” “没事,我不喝。”她笑笑,拿着化妆包去卫生间化妆。 苏芒珥的五官是淡颜系的,不化妆的时候就非常漂亮,清纯又勾人,有时候有了化妆品的覆盖和妆点反而会显得多此一举。 领导要求的,她只得随便画了两笔,搞了一个很快速的淡妆。 她把化妆包塞在包里,刚想下楼去找组长会合,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来了。 苏芒珥边往电梯间走边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 手机屏幕一亮,聂凛的电话提示赫然在屏幕上。 她脑子一懵,脚步逐渐停住。 苏芒珥把电话接起来,“喂。” “在干嘛。”聂凛的嗓音清冷,但比起前两天的那股冷漠要柔和许多。 “我,刚要下班。”她第一时间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应酬,不知为何,她有点怕他这时候找她帮忙。 他说:“地址发你了,待会带点晚饭过来,我没空买。” 苏芒珥一时间十分为难,她咬了咬下唇。 聂凛听不见她回话。 “说话。” “我待会儿其实有点事情,有个饭局。”她艰难地说着,怕他不信,强调着:“是真的。” 她说完以后,换对面沉默了。 半晌,他笑了一声。 “有事可以找我,我一定帮你,是吧?”他声音有些低哑,像是在讽刺她之前说的话。 “你如果不愿意就别说这种话。没人强迫你。” “我...”苏芒珥尾音颤了下。 “上次是跟那小子吃饭唱歌,这次又是他,嗯?” 聂凛说完那句话,自己都乐了,挂断之前告诉她。 “没事,不用你了。” -完- 第16章 16分贝 ◎怎么会想念你◎ 016. “来,今天不谈工作,难得高兴,大家多吃菜。”坐在中间的客户赵总笑着说。 “对对对,能遇到赵总这样志同道合的合作对象,真是我们的荣幸,我敬您一个。”公司的副总坐在客户身边,端起酒杯迎合着说。 苏芒珥坐在组长身边,盯着眼前的饭桌出神。 【你如果不愿意就别说这种话。没人强迫你。】 【没事,不用你了。】 耳边熙熙攘攘的谈笑声被脑海里一直回荡的话语模糊掉,无法进入她的神志当中。 在他不温不火的语气里,她听出了他对自己的讽刺和失望。 明明是自己答应他的,到最后又成了这样。 “来小苏,你们年轻人就该多跟赵总这样的业界精英学习,跟赵总喝一个。”副总主动给她找敬酒的机会,“喝了酒,赵总你可就得认我们小苏这个学生了啊。” 赵总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苏芒珥,看清她那张脸以后,明显露出眼前一亮的表情。 “对,这是我们公司的实习生,是华大的。”组长热情介绍着,同时给苏芒珥倒红酒。 苏芒珥盯着那酒,想拒绝:“组长我不...” “华大的?高材生啊,贵公司真是人才济济。”赵总和副总笑着说。 苏芒珥很抱歉地看了一眼组长和赵总,然后给自己端起自己手边的果汁,“赵总不好意思,我酒精过敏,以果汁代酒,希望能跟您多学习。” 组长见她并没有敬酒,表情明显一变,悻悻地把酒瓶放在一边。 赵总若有所思地微笑,端起酒杯跟她示意,“没关系,心意我领了。” “害,现在这年轻人。”副总笑着垫了句话,不知所意。 苏芒珥喝了果汁坐回去,低下头继续装空气。 饭桌上的风云变化她无心去想,现在满脑子都是聂凛的事情。 苏芒珥抬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一分一秒,时间过的那么漫长,这饭局好像永远吃不完一样。 【他那人就是典型的忙起来不要命,本来就有胃病,饮食不规律加上精力透支,昨天夜里到医院差点穿孔了。】 【本来就有胃病......】 【饮食不规矩加上精力透支......】 姜梵那天说的话,在她耳边前前后后地缭绕不停。 八点多了。 他是不是还没吃饭。 那些让她无法忽略的话,像一根根钢线,逐渐靠拢缠绕,把她的心脏禁锢成扭曲形状,让她压抑地喘不过气。 她没办法不在意。 苏芒珥站起身捞起身后的背包,跟组长说了一声,“我去一趟卫生间。” 然后直接溜边出了包间。 她顺着饭店包间层的走廊,走到尽头卫生间。 卫生间的旁边挨着一扇窗,窗子半敞着,苏芒珥站在窗边,望着外面夜幕下淅淅沥沥逐渐有加大趋势的雨。 苏芒珥拿出手机,又给聂凛拨了个电话。 几十秒后,在意料之中的被挂断了。 她站在原地,最后踌躇一分钟,然后做下了决定。 苏芒珥背着包,转身走向楼梯间。 轰隆—— 她刚走出饭店,一出门强势的雨风扑面而来,一声闷雷,震响在这夜晚的都市中。 饭店周围来来往往的车辆停靠又离开,附近路过的行人也都是打着雨伞。 她昨天看了天气预报,包里是有伞的。 但是这雨一旦伴着风,就算有雨伞估计也避免不了被淋湿。 记得聂凛是喜欢吃徐记的饭菜的,她用手机查了一下最近的分店。 查到以后,苏芒珥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车以后她先给组长发了一条微信。 【姐,真不好意思,我家里临时有事,得先走了。】 【真的不好意思,您帮我跟副总请个假。】 “师傅,去留祥路的徐记。”苏芒珥跟前面的司机师傅说着。 ... 徐记是南城的老字号饭店,在南城各地都有连锁,虽然受百姓们追捧,但是价格也是比一般饭店要昂贵许多,吃一顿徐记能顶上别家餐厅三顿的钱了。 今天赶上周五,晚上徐记的人也不少,苏芒珥点完餐以后等了很久才打包好送来。 “您的餐,请拿好慢走。”服务员把饭菜都装进保温盒,最后放入防水保温的锡纸内囊的打包袋里。 苏芒珥接过来提着往外赶,她站在门口,看了一圈撑在外面地面上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伞。 心里一晃。 唯独没有她的那把。 雨水瀌瀌,雷电交加。 苏芒珥的心情又沉下去一分。 听见没 第23节 伞被人拿走了。 人要倒霉果然是不分时候。 她打开约车app,下单约出租车,结果发现这个地方打车已经排了三十多单出去了。 苏芒珥叹了口气,有些焦急。 她站在门口,使劲想着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视线里一侧的公交车站吸引了她的注意,大概距离有一百米左右。 苏芒珥看了一眼手里密封完备的打包袋,上齿咬了咬下唇的里肉。 心一横,抬腿冲进雨幕,用自己的包勉强地遮着自己的头顶,跑向远处的公车站。 ... 高层公寓里。 聂凛坐在电脑前,看着终于做完一部分的工作内容,松了口气。 他靠在工学椅里,仰着头放松神经。 过了几秒钟,他站起来拿起扔在床上的手机。 看见了一通未接电话。 聂凛视线停在那通未接电话的通话人名字上,稍微皱了下眉。 同时,手机屏幕的界面跳出新的来电。 他顺势接起来:“怎么了?” “吃饭了么,记得你的毛病。”姜梵的声音从听筒上传来。 “吃了,管我那么多。”他轻叱一声。 “行行行,我不是为了关心您吃饭才打电话的,有个关于小学妹的事你听不听?”姜梵那边传来翻纸页的声音。 “你电话都打来了,不就是准备告诉我?” 聂凛端着水杯出屋,走到厨房那边,把水杯放在饮水机的出水台上。 他把手机开免提,放在桌面上。 饮水机感应出水,饮用水逐渐注进水杯。 “嗯哼,想不想知道,想知道求我一下子。” 他荒唐地笑了声,“挂了。” “别别别,我说我说。”姜梵见好就收,他看着自己手上这张档案,“我们帮学生会整理学生请假单,正好理出苏芒珥的了。” “嗯。”他随便地搭了一句。 “你跟她之前认识,她耳朵有问题你知道吗?” 聂凛端起杯子的动作顿住,原本漠然的表情在瞬间出现裂缝。 他缓缓把视线转移到桌子上开着免提的手机上,眉宇阴下去,“你说什么?” “啊?你不知道?”姜梵看着这张单子,盯着上面写的文字说:“这是她上学期填的单子,上面写着的就医,具体情况填的是华仁医院的耳鼻喉科和...精神科?” “这耳鼻喉,也可能是喉咙或者是鼻子,我猜是耳朵的哈,也可能不是。” 【那小子捧着一大束玫瑰大太阳底下追着求爱,嗓子都喊劈了,说什么等一个暑假了,只爱你一个各种酸话,小美女是连头都不回啊。】 【刚刚在你身后喊你三遍,楼上食堂阿姨都快听见了。】 【是刚刚吗,不好意思,我应该是没听见。】 越来越多被他忽略过去的细节一幕幕从脑子角落里翻涌出来。 聂凛的情绪逐渐阴沉下去。 握着玻璃水杯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捏紧。 就在他出神这时,苏芒珥的电话再次打进来。 聂凛看见,直接挂断了跟姜梵的通话:“回头再说,有事先挂了。” 他关掉免提捞起手机放在耳边,语气已经不同于之前,多出去的那几分焦灼自己都没察觉道:“喂。” “聂凛,我...”电话那边的背景音是不绝的雨声,吵得连她的嗓音都有些被模糊化了,苏芒珥说:“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但是我不知道门禁是多少,我拨通一下,你给开一下门吧。” “你。”聂凛错愕,他偏头,望着客厅落地窗外忽然劈下来的一道闪电和滂沱不断的大雨。 “你说你在哪儿?” 他迅速穿上外套换鞋,还没出门,就隔门听见他家这一层的电梯响了。 聂凛直接推开门,眼前的画面刺进了他的眼底。 外面倾盆大雨,浑身湿透的苏芒珥拎着徐记的外带袋子,站在电梯口。 身上的长衣长裤尽数浸透,雨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滴答着,湿发贴着脸颊,整个人狼狈不堪。 “聂凛,你吃饭了吗?”苏芒珥一路淋雨过来,有点累,冻得说话都抖:“我给你买了徐记的晚饭。” “你,你能,消气了么。” 目光前方,站在家门口的高大男生眼神透着讶意,她眼见着他薄唇微启。 “......” 苏芒珥的表情瞬间变了,逐渐变得呆滞,完全愣在原地。 他离她绝不超过五米。 可为什么她听不见他说话了。 为什么。 为什么。 劈天盖地的恐惧感从脚直奔头顶,她浑身禁不住开始颤抖。 聂凛看着她不太对劲,开口问:“怎么了?” 苏芒珥眼圈倏地红了,望着他,眼泪掉了下来,抖着声线说:“聂凛。你,你往前走,几步说,我,我听不见。” 为什么这么近都听不见了。 她的声音穿透了他的呼吸,聂凛的嗓子有些干涩,眼神变得深邃又复杂。 下一刻,他迈出步伐走向她。 -完- 第17章 17分贝(v啦) ◎发什么神经◎ 017. 苏芒珥一时间分不清模糊她视线的是雨水还是泪, 只眼见着聂凛走向自己。 听见随着他走近而产生的脚步声。 苏芒珥原本近乎崩掉的心态开始平复。 四米左右。 聂凛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有意地将平时带着的凌厉收敛, 语气平和许多:“现在能听见么。” 苏芒珥抹了把脸上的泪,点点头, 把手里的打包餐袋递给他。 他接过打包袋,另一手握起她的手腕带着人往家门口走, 不容置喙道:“先进去。” 咔。 房门被带上。 室内似乎有窗户没有关上,流通着的空气有些凉。 她余光扫了一眼玄关里的客厅和餐厅。 黑白灰三色,空荡又整洁。 像是他的居家风格。 聂凛走到餐桌边,把吃的放在桌子上,一回头, 发现人没跟着进来。 苏芒珥站在玄关的下凹处,整个人湿漉漉的, 视线下垂。 “干嘛呢。”他挑眉, 不解地问。 “我...”她盯着自己湿透的衣服,扯了扯单肩包的背带, “我想先回去了。” 聂凛沉了口气,走过去到她身侧。 苏芒珥往后躲了一下, 因为动作,挂在发梢的雨滴落下,坠在地毯上。 他瞥了她一眼,然后侧身打开她身边的鞋柜, 从里面拿出一双新的男士拖鞋, 放在她脚边。 “外面特大雷暴雨, 你不要命?”聂凛直起身, 面色不虞, 然后转身往自己屋走,“换鞋,跟我进来。” 视线在他背影上停留了一瞬,苏芒珥把包放在鞋柜上,换了鞋走进屋子。 这间高层公寓面积很大,目测猜测应该有两百平米,又是大平层,显得十分宽敞。 聂凛穿过几个多功能房间,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苏芒珥瞄见里面的床,知道是他的房间,没有再跟着,停在门口。 过了一分钟,他从房间里出来,把手里的一叠衣裤递给她。 她看着手里的帽衫休闲裤,手掌心感受着棉质的面料,十分舒适。 苏芒珥抬眼看他。 聂凛给她指了指身后的大浴室,说:“那边的浴室我不常用,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听见没 第24节 他走出两步,回头,盯着她那张花了妆的脸说:“里面有卸妆和护肤品,我小姨放在这儿的,你随便用吧。” 苏芒珥捏了捏手里干松的衣服,没再拒绝:“谢谢,麻烦你了。” 他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自然地收回,淡淡的“嗯”了一声,侧身往厨房走去。 她走进这间浴室,把内衣先烘干。 然后把衣服挂在浴缸边,进了淋浴房简单地冲了个澡。 淋浴房里放着的洗发液和沐浴露都是男士的,淡淡的薄荷清香,伴随着蒸腾的水汽包裹了她的全身。 苏芒珥盯着冒着一股股的往天花板涌动的热气。 刚刚在门口聂凛走向她时的表情,问她话的语气,仿若是自己臆想出来的错觉般温柔。 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或许真的是自己在强烈恐惧下的幻想。 她抬起手,闻了闻手心里薄荷花香味道的白色泡沫。 奇妙的情愫在心里蔓延。 ... 聂凛把她买来的饭菜放微波炉里又热了一下,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看见苏芒珥正好洗完,头发吹了八成干,正低头卷着自己的衣袖。 她穿的衣服都是他的,他又喜欢宽松的款式,所以尺码上大出一圈多。 苏芒珥把手袖挽上去以后,又蹲下来把耷拉拖地的裤腿卷一卷。 她撩起裤腿,在合适的长度卷起。 她那一个无意间的自然动作,让他在瞬间看见了她小腿上还没完全痊愈的淤青和擦伤的痕迹。 像是伤了有一段日子了,肌肤已然愈合,只是还存有些淡青色的痕迹。 那痕迹被他眸底的漆黑吞没,聂凛摆好碗筷,“吃饭吧。” “啊。”苏芒珥有点意外,她走过来看了一眼桌子上被热好的晚饭,如实说:“我只买了你一个人的份。” 聂凛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揶揄她:“我没那么能吃,坐吧。” 她悻悻闭嘴,坐下来拿起筷子,又问:“你是不是吃过了?” “没有。”聂凛毫不犹豫,手里夹了一筷子牛腩,跟她说:“你快到那会儿我刚工作完。” “哦。”苏芒珥戳了戳碗里的生煎包,犹豫了几秒,低着头说:“要是胃不好,还是注意饮食规律。” 聂凛盯着她,眼神漫上些狎昵的笑,“关心我?没办法,一忙就容易忘。” “要是这么关心我,一日三餐你就多帮我想着点儿呗。” 一口生煎包呛在喉咙里,她轻咳了两声,怪罪般的抬眸瞪了他一眼。 把嘴巴里的东西咽进去,她说:“可以。” 他一怔,有点意外。 “但是得给钱。”苏芒珥补充下半句。 “行,还是离不开这个。” 给他整乐了。 苏芒珥抛给他一个眼神,似乎在说:跟你不谈钱难道谈感情吗? 两人结束了这个话题,相安无事地吃着晚饭。 一块鲜香的炒笋条在齿间咀嚼着,苏芒珥悄然抬起视线瞧了他一眼。 虽然她看不惯他平时不说人话那毛病,但是挺喜欢看他吃饭,因为聂凛从小接受的教育是非常完备的,吃相极好。 细嚼慢咽但速度又不拖沓,从容淡定,握碗举筷之间透着斯文。 虽然斯文绅士这种词跟他很不搭。 “看我干嘛,秀色可餐是吧?” 这时候,一直垂眸吃饭的聂凛忽然开口,不知怎么察觉到她的。 “你有听过一句话吗。” “嗯?” 苏芒珥淡定道:“自恋会遭雷劈的。” 就在这时,远处落地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闷雷声。 聂凛:“...” 她低下头假装吃饭,掩饰忍不住翘起的唇角。 聂凛轻咳一声,故作无事发生继续吃饭。 本来就吃的差不多了,他端起手边的杯子抿了口水,扬起喉咙的时候他往下敛的视线偏移,定在她的白皙漂亮的耳朵上。 薄弱之处被灯光一照,透出几分健康的血色。 【啊?你不知道?】 【这是她上学期填的单子,上面写着的就医,具体情况填的是华仁医院的耳鼻喉科和...精神科?】 他放下碗筷,目光平静,“耳朵怎么了?” 苏芒珥一愣,装傻:“什么怎么了?” “刚刚在楼道跟我说听不见,怎么回事儿啊。” 她握着筷子的手悄然间捏紧,表情平淡地说:“没有,可能是刚刚淋雨耳朵暂时被堵住了。” 聂凛轻哂一声,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不怒自威:“苏芒珥,能说实话么。” 苏芒珥抬起眼,略带点无辜和委屈。 在他的紧盯之下思忖了几秒,她缓缓开口:“偶尔,会听不清远处的声音。” 他悄然间皱了一下眉。 “多远?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严重,不是器官的事情。”苏芒珥越说越不想说,口吻含糊道:“就是有时太忙了,精神紧张就会这样,其实挺常见的这种,跟有些人工作累了会头疼或者耳鸣差不多。” 思绪回到之前,上一次去医院检查的时候。 【小姑娘,查几次也是这样,你这是精神性耳聋,跟器官没关系,我给你改个精神科吧。】 【按照你说的情况和检查出来的结果,你现在的症状已经非常严重了,我建议你今天从医院约一个心理医生,马上开始治疗,看看能不能缓解。】 【...谢谢医生,我,过两天再来。】 叩叩。 他屈指敲了两下桌子。 苏芒珥猛地抬头,对上他眼神。 聂凛打量她,收回手,“问你呢,发什么呆。” “你问什么了?”她懵懵的。 他重复刚刚问的:“治疗情况怎么样?” 苏芒珥低下眼睛,盯着玻璃桌面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庞。 她没去治。 一是没钱治病,二是...她不觉得自己有病。 “医生说效果挺不错的。”苏芒珥说着,细细的观察他每一寸神情。 想去捕捉蛛丝马迹的变化,但是没有。 聂凛的眼神始终如一的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他挂着那副好似跟她在聊家常事般平淡的语气和表情,没有想象中的可怜或是另类的情绪。 “聂凛,我...”她欲言又止。 “你怎么?”他挑眉。 我不是残疾。 苏芒珥埋下原本的话语,最终说:“我挺好的,没事。” “哼,我看你也挺好。”聂凛看得出来她在敷衍自己,心里不快,但并不着急:“能冒着这么大雨不要命地往外跑,是没什么事儿。” 说完,他站起身收拾厨余。 苏芒珥讪笑一声,把碗筷收拾好递给他。 她撇头瞄了一眼挂钟,惦记着时间。 外面大雨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聂凛把碗筷放到厨房,折回来拿第二趟,撩她一眼随口说:“客房借你,明天早上记得买早饭。” “啊?”她又是一番意外。 他一手撑着桌面,微微俯身,强调:“小区外面,南城香的早饭,别家我不吃。” 苏芒珥盯着他端着碗筷回厨房的背影,良久,眉眼舒展,轻轻笑出一声。 聂凛吃完饭还要继续工作,他用来工作的房间半开着门,路过的时候能看见他坐在电脑前的模样,戴着耳机,十分专注。 苏芒珥端着杯子,悄悄望了一眼,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客房。 嗒。 她所在的房门被关上。 戴着降噪耳机的聂凛忽然停下敲打键盘的动作,偏头,看了一眼门口。 虽然聂凛说这是客房,但是感觉怎么这么大。 这间屋子的规格和配置堪比主卧,大面积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夜景,家具装修精致齐全。 听见没 第25节 她抹了一下桌边,有一层淡淡的灰尘。 确实是有时间没人用过了。 她掀开被子躺进去,柔软的被褥把整个身体包裹住,一分一寸地减轻着自己的疲惫。 苏芒珥很久都没躺过这么舒服柔软的床了,她喟叹一声。 迷离之间,好似自己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自己就像个公主一样,住着公主房,睡着公主床。 【嘁,什么局都敢蹭,有的人是有那公主病,没那公主命。】 苏芒珥轻轻睁眼,无奈地笑笑。 她抬手,在自己的两耳边拍了拍,手掌拍在耳廓上随着风传进耳蜗几声。 今天在楼道里的时候,她确实害怕了。 因为听力退化的程度和速度都是未知的,自己不能确定这次是不是完全至聋的那一次。 当聂凛的脚步声传进自己耳朵里的时候,她激动地想哭。 “糟透了。”她盯着天花板,讷讷道。 身处一个最烂的处境,拖着一副随时都可能残疾的身体。 在这种情况下,与他重逢。 真是糟透了。 -完- 第18章 18分贝 ◎有理说不清◎ 018.18分贝 虽然他家客房的床很好睡, 但苏芒珥还是失眠了。 上床到现在一个多小时,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有点认床,这毛病从小就改不了。 入睡失败, 苏芒珥睁开眼睛,无奈地松了口气。 她坐起身, 环视着这个房间,发现角落的柜子旁边放置着一台黑胶唱片机。 在流媒普及的年代, 年轻人很少会玩这个。 苏芒珥翻身下床,趿拉着宽大的男士拖鞋走到窗边,观摩着这台唱片机。 她伸手在木质色的机身上抹了一下,视线聚焦在指腹,发现一点灰尘都没有。 房间不常用, 房间里的胶片机倒是是经常被使用。 苏芒珥兴致渐起,她蹲下身, 在下面的柜子里看看他都有收藏什么样的黑胶唱片。 她打开柜门, 在放置一排的唱片里一眼就看见一张眼熟的。 苏芒珥心头一悸,拿出那张唱片, 举着看。 手指拂过已经有些毛卷的纸质封皮包装盒。 周杰伦在2005年发布的《十一月的肖邦》的黑胶纪念版,是她在初二那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因为这张专辑的最后一首歌是他最喜欢的《一路向北》, 因为没有熟人有途径买到,为了这张唱片,苏芒珥跑遍南城所有唱片店去问,最后在一家书店淘到了这张二手的唱片。 苏芒珥举着这张唱片, 登时陷入回忆中。 她回头看了一眼门口, 把唱片放在一边, 悄悄地打开卧室门, 看了一眼聂凛的房间, 似乎已经没有声音了。 应该是已经睡了。 她回到唱片机前,把唱片从专辑里拿出来,轻车熟路地放置在唱片机里播放。 悠扬的音乐缓缓充满这个房间。 唱片机的唱头压在黑胶片的边缘麻纹凹槽,从专辑的第一首歌开始。 她缓缓躺在地板上,音乐通过空气的传递传入耳中。 已经很久都没有独享过音乐了。 因为耳朵过于脆弱,她很多年都不再使用耳机。用耳机和手机随时随地畅想音乐这件事,对她而言是奢侈至极的事情。 所以她听歌只能听外放的,但是例如学校广播的音乐,兼职店里的音乐,又太远了,她根本听不清。 苏芒珥躺着,缓缓阖上眼,享受着黑胶唱片带来的高品质音乐。 心情很久都没有这般舒适了。 不知道放了多久,专辑来到最后一首。 《一路向北》的前奏,随着汽车加速的音效和电吉他的旋律一响起。 好像瞬间回到了那年,坐在他单车后座,用耳机听着他ipod里的歌的时候。 “聂凛,你最喜欢他哪首歌?” “一路向北。” “哦,我听一下。” “苏芒珥,有没有人说过你挺没大没小的。” “干嘛。” “我比你大三岁,你就这么直呼我大名?” “那叫你什么,学长吗?” “随你。” “刚认识那会儿哥哥叫得不是挺欢。” 单车的链带运转着,卷走了她脸上青涩的热晕。 “...才没有。” 【我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 【过往的画面全都是我不对】 【细数惭愧我伤你几回】 【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 苏芒珥缓缓闭上眼,伴着歌声逐渐睡过去,眼角的温热滑到耳边。 ... 唱片播放完毕,房间重新归于平静。 虚掩的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颀长的身影挤进这间屋子。 聂凛瞥了一眼置于唱片机里的老唱片,望着躺在地板上睡得熟的女孩。 眼底情绪在漆黑的夜里逐渐翻涌。 他蹲下身,搂住她的肩膀,让人靠在自己臂弯处,另一手揽起她的腿窝。 一个用力就轻松地把她抱了起来。 聂凛掂着手里的重量。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消瘦。 他走到床边,单腿屈膝顶在床面上,把人重新放进被褥中。 似乎感受到了被窝的柔软,苏芒珥一躺下就舒展开,抓着枕头边睡得更熟了。 聂凛扯着被子一角,扔着盖在她身上,动作并不轻柔。 窗外夜景随着风摇曳,远处飞过的飞机闪烁着灯光。 屋内静谧安宁。 聂凛站在床边看她许久,眼里的情绪深不可测。 半晌,他缓缓俯身,屈指用指关节戳了戳她的脑门,喉咙里发出声笑,哑声道:“谁让你动我东西了,嗯?” 苏芒珥早已陷入梦乡,对于他的触碰完全没有反应,出奇的乖顺。 聂凛收回手,睨着窗外的夜景,轻松口气。 听着她的呼吸声,第一次觉得这房子终于能有点人气儿。 耳边反复还回荡着刚刚在门外听见的歌声。 他轻扯了下唇线,站起身,缓缓离开了房间。 . 一夜无眠,睡眠质量意外得好。 只是她不太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的床上。 苏芒珥在床上坐着,有些懵。 眼前被拆开的胶片盒还放在床上,唱片还置于唱片机里,一切都是昨晚上她动过的状态。 她把手机从床头柜拿起来,看了一眼手机。 时间还早,出去买早饭刚刚好。 苏芒珥赶紧起床,先把唱片什么的归于原位,检查一遍确定看不出被人动过以后才出屋,去阳台把昨晚晾着的衣服拿回来换上。 她洗漱穿戴好,瞥了一眼聂凛房间紧闭着的门。 心想着,要是就这么离开了,他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听见没 第26节 苏芒珥想到这里,轻笑了下。 然后出门前往小区附近的早餐店。 ... 下午。 “哈哈哈,然后你们共处一室一夜的结局竟然不是共度温馨的早餐time?”姜梵的通话声音从车内的蓝牙同步传出来。 “给你买了早饭放在桌子上,人自己走了,哈哈哈,还真是小拽妹的作风啊。” 聂凛听着好友不暇收敛的嘲笑,面色正了正,怼他:“你有完吗?” 姜梵在电话里那头收了笑,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那你今天又没课,锋汇那边不用忙,干嘛呢现在,晚上喝酒去啊?” 他坐在车里,盯着眼前在人行道走着的单薄背影。 聂凛打转方向盘,在辅路一点点挪动着车,跟着,同时对电话那边说:“有事儿,别管了。” “你能有什么事啊,哎,我还没问你呢,你跟我们院的漂亮拽妹到底什么关...” 嘟。 聂凛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目视着眼前背着包正准备往下个红绿灯路口走去的苏芒珥。 苏芒珥穿着灰色的棉质外套,里面是半袖,下面穿着黑色的宽松运动长裤。 这几次见她都是这副打扮。 以前挺爱穿裙子的。 他记得。 从背后看,宽松的穿搭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像张纸片,刮阵风都站不住似的。 聂凛单手握着方向盘,心里笑着纳闷:到底能多缺钱,饭都吃不饱? 就在他刚自顾自想着这些的时候,聂凛的视线捕捉到那边发生的画面,瞳底倏地一紧。 苏芒珥等在行人道,绿灯亮起,她跟着行人抬腿往对面走。 就在这时,一个妇女骑着电动车载着放学儿童快速驶过,正好右拐弯。 妇女车速过快,几米以外就向苏芒珥挥手喊着。 两秒后,电动车擦着她身侧闯过,卷起她背包的勾带,对于苏芒珥来说,电动车刹车和喊声是突然出现在耳边的,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被电动车蹭倒。 整个人直接侧着被撞倒在地,一侧的膝盖和手肘擦地。 周围人纷纷惊呼。 就算听不见那边的声音,光是看见那画面,就惹得他眉头紧锁不松。 妇女停住车,却没下车,回头看了一眼苏芒珥扯着嗓子喊了什么。 她撑着身子站起来,对那妇女挥挥手。 妇女松了口气的同时暗自瞪了她一眼,然后驾车继续往前骑。 苏芒珥站在原地,身边的行人都略过自己往马路对面走。 她皱着眉头,抬起自己擦地的那只手观察,脏兮兮的同时破了皮,露出些红血丝。 忍着因为疼痛引来的牙颤,苏芒珥把包重新背好,一瘸一拐地往马路对面走去。 红灯即将亮起,她拼命加快着步伐,即便有些狼狈,脊背却一如既往的挺直。 车停在远处,他坐在车里,目光紧盯着她不放,直到她安全地走到马路对面下了地铁。 脑子里想起之前谁说过的话。 【就是我哥们儿!真不是我说,你们别惦记这种女的了,你们不知道她在咱学校圈子里名声多臭。】 【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到处钓,当谁是瞎子,整天半夜踩着点回学校,那胳膊膝盖上全是淤青。】 【谁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 半夜返校。 胳膊膝盖上全是淤青。 只穿长衣长裤。 聂凛眯起眼,舌尖顶了顶脸颊,气得冷笑出一声。 都他妈是畜生。 他再次拨通了姜梵的电话。 对方接起后,聂凛开口:“忘了跟你说,帮我查个事儿。” . 苏芒珥照旧到装潢公司实习。 她拿着自己私下做好的设计方案,走到组长郭霏的工位前。 “组长,咱们过阵子那个项目,我有个想法,您能不能帮我看一下。”苏芒珥将自己的方案书递过去,小心翼翼地说:“或者您有空见着设计组,帮我引荐一下...” 郭霏突然停下打字的动作,有些不耐烦,“你先把东西放这吧,我什么时候见到刘老师什么时候帮你给他。” 苏芒珥神情一松,赶紧把东西放在她手边。 “小苏啊。”郭霏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坐在椅子上打量了她一圈,说:“作为你的领导,有的事我不得不批评你。” 她一愣,“您说。” “你那天应酬一半跑了,虽然我跟你在副总那求情说好话,但是我明显感觉出副总人家不高兴了。”郭霏批评着,用眼梢看她:“白瞎副总看好你,你再怎么是名校高材生,在公司里都是实习生,是要虚心学习的。” “这么大的单子,这么重要的客户,你有事说走就走,以后公司怎么放心吧重要的客户交给你去做?” “行业就是这么一个行业,你再会画,你也得先学会怎么花言巧语的把你的东西推出去,懂不懂?” 苏芒珥垂下视线,情绪下沉,抿了抿唇,“我知道了姐,对不起。” “以后有这种要陪客户的局,你就把所有事情都先放一放,以公司利益为主?好吧?”郭霏把水杯放在桌面上,轻磕出一声,“只要你表现好,等你明年大四毕了业,想直接转正都是好说的。” “谢谢公司重视,我以后一定注意。”她背在身后的手掐在一块,忍气吞声地说着。 “去吧,把报价单整理完再下班。” ... 哗—— 卫生间里,苏芒珥撩了一把冷水在脸上,冰凉的水些许去除了身上的疲态。 她抽了两张纸把脸擦干净,看了一眼时间。 八点了。 苏芒珥仰着头叹了口气,背起包转身走出卫生间,去电梯间坐电梯,下班回学校。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逐渐下降。 她一个人在偌大的电梯里,苏芒珥靠在一侧壁上,盯着那楼层数字发呆。 一个华大美院环艺设计专业的高材生,出去实习连设计师都接触不到。 说出去估计都要被人笑话。 郭霏的意思,说白了不就是想让她跟着出去陪酒。 叮。 一层到了。 苏芒珥轻轻冷哼一声,眼底划过讽意,攥着挎包的背带走出电梯。 刚走出大厦外,一阵夜风将她的头发吹乱。 苏芒珥抬手拨了拨乱发,低着视线熟悉地往前走。 滴滴—— 她听见,猛然抬眼,靠在车门边的男人映入眼帘。 苏芒珥一怔。 聂凛靠在漆黑的车门边,姿态懒散却透着股矜贵。 他耷拉着眼皮,露出些许痞笑:“债户,陪债主吃个晚饭啊。” 第19章 19分贝 ◎只是脑袋还不清醒◎ 019. 聂凛在她已经处理过伤口贴上创可贴的手上扫过一眼, “上车吧。” 他坐进车以后第一时间把放在副驾驶上买好的一袋创伤药提起,迅速扔到后座的底下,她观察不到的地方。 苏芒珥跟着他上了车, 只见到他一个动作的收回,不知道在刚刚几秒之内他做了什么。 心里瞬间的疑惑被抛到脑后。 聂凛把车开起来, 没说吃什么,自顾自地往目的地开。 车上开着低音量的纯音乐, 气氛缓和平静。 “你今天早上有事儿?”聂凛开口。 她盯着手机看的视线抬了一下,“啊?没有啊。” 他轻嗤:“那干嘛不等我起来一块吃早饭,怎么,你在我家干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了?” 听见没 第27节 “哪有。”苏芒珥想起那晚上悄悄听他黑胶唱片的事,心里一虚, 赶紧否认,“你让我买早饭我买了, 又没说还要陪你吃。” “再说, 你这么大人,怎么吃个饭还要人...”她话说到一半, 身边的男人忽然斜过来一眼。 苏芒珥到嘴边的吐槽戛然而止,不敢说了。 “就得让人陪着吃, 怎么,你有意见?”说完,聂凛操控方向盘猛地掉头转向。 强烈的惯性让苏芒珥撞了下身侧的车门,她暗自吃痛, 在心里瞪了聂凛一眼。 这人睚眦必报的脾气真是一点没改, 说一句吐槽他的话都不行。 苏芒珥重新坐稳, 拿出手机, 极其小声地嘟囔:“臭毛病。” 聂凛在看后视镜的同时余光瞥了她一下, 轻哼一声。 她听见这声不禁身形一顿。 ...骂人家被无情拆穿了。 聂凛就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快餐店,两人简单吃了点回了学校。 他住的华盛公寓和她所住的老楼一区挨得很近,聂凛把车停在停车场,一块往宿舍区走。 路过学校超市,聂凛停下脚步,对她说:“我去买点东西,你在这儿等着我还是跟我进去?” 这个时间,超市里人一定很多。 平时看他们在学校论坛里捞人最多的地点就是学校超市... 苏芒珥表面露出一笑,站在原地,“你去吧,我等你。” 聂凛凝她一眼,没看出什么端倪,“待会我进去了,你就趁机走是吧。” “没有。”苏芒珥无奈,没有二字不自觉地拉长了些音调,含着些哄劝的嗔意,“我真不走,你快去吧。” 他微微挑眉,收回视线,这才转身进了超市。 苏芒珥站在超市外,身后矮树的绿叶味道飘到鼻息之间,身边进进出出结伴的学生很多,某些投在她身上的目光被她忽略。 等在超市外面,耳边传来从她身边走过拍着篮球的男生们聊天的吵笑声。 她仰头望了眼黛青色的夜空,忽然觉得时间好悠慢。 她深呼了一口带着青草味的空气,身心舒畅些许。 “喂。”聂凛的声音传出。 苏芒珥猛地转身,下意识接过他从一两米以外拋来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排三盒装的牛奶。 “走吧,愣着干嘛。”聂凛手里拿着一盒跟她一样的牛奶,自顾自地继续往前面走。 苏芒珥小步跟上去,追到他身边,问:“这是什么?” “傻了?不认识牛奶?”他轻笑一声,嘲她。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给我这个干嘛。”她问。 他单手将牛奶扔着玩,抛到半空又接回掌中。 漆黑微亮的目光跟着升上又降下,淡淡说:“我本来就想买一个,人家送了一排。” “买一个送一排?”苏芒珥诧异。 聂凛忽然低头盯她,笑得有些傲慢,持着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可能是看我太帅?就忍不住想送我这么多。” 她眯了眯眼睛,有些难以接受他这种理所当然的自恋。 “不要?不要给我,我喂给流浪猫。”他又补充。 苏芒珥咬咬唇,手里抱紧牛奶,嗓音柔缓:“要,白给的干嘛不要。” 他用看路的余光,将她那副不太情愿又想白嫖牛奶的别扭表情尽收眼底。 聂凛把自己的小盒牛奶揣兜里,悄然扯起唇角。 ... 苏芒珥跟聂凛在分叉口分开,抱着牛奶回了宿舍。 这个时间段快要熄灯了,老师在查寝,学生们在楼道里活跃着,有的结伴接热水,有的刚从外面买东西回来。 路过一个个寝室的时候,一屋屋的欢声笑语交替着传在她的耳边。 她到门口,一开门发现门被锁了,一般人没有都回来的时候是不会锁门的。 苏芒珥没多想,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屋。 “珥珥!”舍友之一的程可心见她回来,兴奋地问她:“你跟聂凛是什么关系啊!” 苏芒珥神情一怔,跟一边刷某音的叶闻对视,有点懵,“没,没关系啊。” 刚跟自己家长结束视频通话的童雅,窝在椅子里涂指甲油,忽然斜视她,非常明显地翻个白眼,意味不明。 “哎呀,我们三个刚刚去超市,都看见啦。”程可心十分八卦,拉着说:“你们俩在一块,你这个牛奶也是聂凛给你买的吧。” 童雅把指甲油盖上,踩着梯.子上了床,故意弄出些声响。 “啥情况啊。”叶闻被程可心鼓动的也好奇起来,眼神暧昧地问她:“说说,是他追你呢,还是你对他有意思?还是已经谈上了?” “要说,这聂凛在华大本科加研究生六年,都没传出过有女朋友呀,珥珥美人儿要成第一夫人了?” “真不是那种关系。”苏芒珥瞪了叶闻一眼,传递眼神:我俩是债务关系你还不懂吗! 叶闻耸耸肩:“没准那只是聂凛接近你的一个借口呢,反正他又不缺钱。” “你们在说啥呀,快告诉我!”程可心来了兴致。 “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吧!都要熄灯了,还睡不睡觉。”这时候,已经把床帘拉上的童雅忽然喊出一句。 下面坐着的三人忽然都噤了声。 程可心缩缩脖子,跟她们两个人指了指,然后闭嘴不再说话了。 叶闻有些不满,反驳一句:“小雅,你每天跟你家人视频到熄灯,声音也不小,我们之前也没说过什么吧。” 然后她拿出手机,示意苏芒珥在微信上接着说。 苏芒珥点点头,先去卫生间洗漱。 她洗漱完,寝室里的大灯已经关掉,其他三个舍友都各自上床拉上床帘各干各的事儿了。 屋子里一片安静。 苏芒珥上了床,手机震动,叶闻的消息传来。 【叶闻:珥珥,你别太在意童雅。】 【珥:平时我也没招惹她的地方,今天怎么了?】 【叶闻:哎,你不知道,她大一大二不是不跟咱们一个宿舍嘛。】 【叶闻:她大一的时候,聂凛大四,童雅时候可疯狂地追过聂凛一阵子呢。】 她躺在床上,看见这条消息,有些意外。 【珥:啊?真的呀。】 【叶闻:可不,她应该算是聂凛诸多追求者里比较大胆又难缠的了,童雅娇生惯养的,到哪都是被宠着,估计就喜欢聂凛那种谁也不惯着的。】 【叶闻:童雅能忍着她那大小姐的脾气追好大半年,说明她应该真的挺喜欢聂凛的。虽然最后也还是无疾而终了吧。】 【叶闻:她今天看见你俩走一块,那脸都气绿了,你小心着点她吧,要是真的欺负过分了也别忍她。】 苏芒珥微微弯唇,敲字回她。 【珥:知道啦,没事,我不理她。】 苏芒珥跟叶闻聊完,把手机放在一边,躺在床上发呆。 反正自己跟聂凛什么关系也不是,童雅怎么喜欢他,与自己无关。 娇养大小姐就好聂凛这口...么。 她不禁失笑。 好像真是这回事。 . 苏芒珥是学校学生会文艺部的,最开始是为了丰富自己的学校履历。 大一大二时间相对宽裕的时候,会在学校活动上帮忙拍拍照,帮助后续学校公众号的制作和运营。 不过因为这两个学期自己实习兼职挤满了业余时间,就不怎么再去学生会帮忙了,等到大三下学期他们这期学生会解散,就彻底和学生会成员身份说再见了。 今天下午的课临时改时间,她也还没到时间去兼职,就帮着部长去活动室执勤。 待会儿会有各个部门的负责人过来拷走前阵子校运动会的照片回去做东西。 她坐在活动室的电脑前,文件夹里是各种照片。 苏芒珥无聊地转着椅子,等待有人来取东西,发呆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叩叩。 男生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板,发现里面坐着女生跟没听见似的,没搭理他。 他走进来,问好:“学姐好!” 苏芒珥冷不防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人高马大的男生已经站在自己一米的距离前了。 “我是体育部的,过来拷一下照片。”男生看上去十分健壮阳光,龇着牙笑道。 她“嗯”了一声,接过他递过来的u盘,转头面对电脑给他复制照片。 过了几分钟,东西弄完了,苏芒珥把u盘□□递给他。 虚开着的门被人动了动,出了些小声响。 男生听见有人来了,一回头,看见胡桃,忍不住激动,“胡桃?好巧啊!” 怎么罗袁波也在。 胡桃眼角抽了抽,然后偏眼,看到坐在电脑边的女生,是那天在路上撞到掉义工本的那个纯欲美人。 听见没 第28节 苏芒珥余光瞥见罗袁波兴奋地对门口说话,回头,看见门口的胡桃。 她也认出了这个女孩,微微颔首,与她打招呼。 “您好...”胡桃慢慢走近,边说:“我来取公众号用的照片。” 视线里的女孩随着走来,口型动了动,但在她耳边是没有声音的。 苏芒珥看着她,眨眨眼,并不知道胡桃说了什么。 胡桃也跟着眨眨眼,不懂她为什么听见自己说的话没有反应,问:“嗯?” “有事吗?”苏芒珥心里无奈,只能问。 女孩懵了,挠挠头,重复道:“我说我来拿学生会公众号需要的照片,我是运营部的,我们部长好像跟您打过招呼。” 她在心底十分感谢这位小姑娘的耐心,苏芒珥接过胡桃递来的u盘,持着微笑:“我知道了。” 然后转身打开电脑给她拷照片。 “上次你掉了义工本,但是被聂凛学长拿走了,他还给你了吗?”胡桃想起来那件事,问。 苏芒珥握着鼠标的手一顿,原本淡然的目光闪了下,然后回答:“嗯,已经给我了。” 原来是在人家手里截下的东西。 这个人真是... 虽然说谎不对,但是说了没给,估计要跟人家解释更多,苏芒珥就说给了。 胡桃放心了,“那就好。”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的男生插话进来。 “真巧,我来要我们体育系的照片,胡桃,待会有空吗?”罗袁波靠在桌子边,问她。 “罗袁波,上次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你还没死心吗。”胡桃叹了口气,说:“你也给自己留些面子吧,我真不值得你这样。” 正传照片的苏芒珥听见两人这对话,悄然挑了下眉,没作声,装透明人。 原来是这种关系啊。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你不能不让我追求你啊。胡桃,你都没试着接触过我,你怎么知道咱俩不合适?” “罗袁波,咱俩没戏。因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罗袁波愣了一下,然后靠近女生,似乎想问下去。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旁边的苏芒珥忽然伸出了手。 她把u盘递给女孩,故意挡在两人之间,轻声说:“你的照片。” “谢谢,先走了。”胡桃拿过u盘对她笑了一下,然后赶紧抬腿转身,趁机离开。 男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二话不说追了出去。 罗袁波追出去的时候,聂凛刚好到门口,他急转侧着身贴门闪了下。 他盯着那小子的背影,嗤笑道:“苏芒珥,我发现你的烂桃花儿是不少啊,身边这么多男的。” 苏芒珥看见聂凛,有些意外。 想起昨晚上叶闻跟自己说的关于童雅的事情,对于自己无辜被牵连感到十分不满。 “要论烂桃花,你也不赖。”她回怼一句,微微侧身背对着他,敛着目光,“你怎么来了,也来拿照片?” “嗯。”他不急不缓地走过来,靠在一旁的桌沿,垂着视线看她,流氓耍得顺其自然:“有你的照片么,给我来两张。” 苏芒珥横眉,不想理他,“没事就不要在这里占着地方。” “哎,想我也是前前学生会副会,”聂凛拿过桌子上的宣传册,懒散地诉苦,“没想到优秀学长回到旧组织就是这么被对待的。” 她转着电脑椅,面对着他,带着点审视:“聂凛,我正经问你个事。” “说。” “义工本明明是那个学妹捡到的,你为什么半路抢走。”苏芒珥直接问他。 聂凛偏眼一瞬,又将视线落回手里的宣传册,悠哉敷衍道:“哦,是她捡到的啊。” 苏芒珥蹙眉,“你跟我装傻?” “啪。”他单手把宣传册合上,撑着桌面俯身,顷刻间拉近了二人的距离,眯着的漆黑眼眸倒映在她眼底。 苏芒珥原本满腔的质问话术瞬间被逼了回去,喉咙哽住,下意识往后仰了些分寸。 “你...到底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又是那股吊儿郎当,说到一半勾了唇,“没丢不就行了,还在乎在谁手上?” “没丢是好事,”苏芒珥受不了他盯着自己的深邃眼神,偏头,小声嘟囔:“但谁知道你把着我的义工本不放,是不是又要找我麻烦。” “嘁。”聂凛直起身,不屑地嘲一声,“当我幼稚初中生?” “我看没差。” “...回去我就烧了它。” 苏芒珥:“......” 还说不是幼稚初中生。 这时,聂凛耳边忽然听见门外走廊传出一些嘈杂的动静。 许多脚步声踢踢踏踏的响在走廊里。 “打架了打架了。” “哪呢哪呢。” “楼下,快走快走看热闹。” 苏芒珥仰头看他,问:“外面怎么了么。” 聂凛站起身,嘱咐她:“在这儿老实待着,我出去看一眼。” 她目送聂凛出了活动室,心里不解。 又过了十几分钟,群里发消息通知她今天来拷照片的已经全部来齐了,苏芒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正好时间也快到了要去书店兼职的时候。 她把东西都归置好,背起包走到门口锁门,这时候聂凛从一侧的安全梯慢慢上来。 “出什么事了?”她偏头问。 “没事儿,有人打架,已经去保卫处了。”聂凛扫了一眼她正锁门的手,“要走?” “嗯,我要去大悦城那个书店了。”她锁好门把钥匙收在包里。 “走吧,开车带你,顺路。”他撂了一句。 苏芒珥走过去摁下电梯招应键,疑惑:“又顺路?那边都是商业街...你平时很爱逛街么?” 聂凛听见,眉心冷不丁跳了下,郑重其事地说:“我呢,待会正好要跟个美女在大悦城吃饭,懂?” “哦。”她收低视线,抿了抿唇角,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 两人一起离开学校,各干各的事情去。 ... 晚上九点。 苏芒珥换下工服,活动了下脖子,呼出一口气,试图驱散疲惫。 终于下班了。 她背上自己的包,思忖着待会去哪里买点吃的对付一下晚饭。 苏芒珥走出书店,一抬眼,愕然驻足。 几个小时前还跟自己说要跟美女约会的聂凛,此刻正靠在书店外,商场走廊里的栏杆上。 他侧着脸,看着商场里挂着的巨型led屏幕上的电影预告片,侧脸如雕刻般精致,浓密的睫毛半遮着他淡漠的目光,下颌线清晰锋利,突出的喉结在侧面看更徒增性感。 苏芒珥一时间有些看愣了,没有做出反应。 聂凛无意间一回头,看见不远处的她,看见她这副表情,眼底划过逞意。 她回神,眨眨眼清醒过来。 苏芒珥抬腿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约会结束了?” “谁跟你说那叫约会?”聂凛偏头抬手摸了摸鼻底,低沉的嗓音有些含糊:“美女放我鸽子了,没来。” “那...还真是,不走运。”苏芒珥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对不对。 他与她对视着,轻咳一声,依旧嘴硬:“被放鸽子很烦,饿着呢,陪我吃饭吧。” 说完掩饰什么般地又扭头去看大屏幕。 商场里放着的浪漫布鲁斯音乐弥漫着气氛。 不知为何,她的心梢漫上些猜测,伴着百不确定的悸动。 她在此刻忽然看到了面前这个黑发黑眸的男人在几年前的少年时期的恣意模样。 那潭死寂已久的泉水,被一股涌动的山雾川流激得连连翻出涟漪。 不知为何,她有种错觉。 苏芒珥那双平常总淡薄着的桃花眼,此刻随着弯起,浮出些碎星般的光。 攥着背包背带的手逐渐松劲,她笑了下,叫他:“聂凛。” “嗯?”他散漫回首。 她朱唇边的旋涡逐渐浓深,涟漪揉在眸底。 苏芒珥的声音软又轻,有些小心翼翼的:“你觉得...我好看吗?” 聂凛。 我会不会...是你说的那个美女啊。 -完- 听见没 第29节 第20章 20分贝 ◎其实还爱着你◎ 020. 聂凛眉梢微挑, 目光端详着她,哼笑出一声:“哪根筋搭错了?” 他走近一步,抬起手屈指在她头顶敲了下, 转身自顾自走远。 “走吧,吃饭。” 苏芒珥凝望着他的背影, 瘪瘪嘴,追上去。 “聂凛, 你刚刚是不是根本没去约会?”她兴致渐起,故意戳破地问。 聂凛寡淡地偏了她一眼,用眼神表明对于她猜测的否认。 “不是呀。”苏芒珥自顾自地说着,她悄悄观察身边人的表情,边故意讲:“我还以为, 你一直在等着我吃晚饭呢。” 他颇为荒唐地笑出一声,感到诧异, 低头对上苏芒珥温淡的目光, 反问道:“苏芒珥,我看上去是闲得蛋疼的人么?” 下唇窝向上鼓着翘了翘, 苏芒珥偏开视线,纤长的睫毛垂着, 遮挡些失落的情绪,伪装起来。 “我开个玩笑罢了。”她说。 聂凛那双乌黑又傲气凌人的眼眸不经意间扫来。 虽表面上没什么情绪,却能在细微处中寻到一分哂意,他问:“我今天想吃粤菜, 你可以?” 刚刚袅袅升温起来的那点柔软的情绪被他浇灭, 苏芒珥较劲似的, 说:“只要不是我花钱, 吃什么都可以。” 他扯了下唇, “行。” 两人去了商场里比较有名的一家连锁餐馆,是主打粤菜的,菜品精致价格适中,但一顿饭前菜主菜和甜点都配上也不便宜了。 苏芒珥用筷子把面前小盘子里的巨大叉烧包分隔开,里面甜软浓稠的馅料露了出来,飘着香味。 用筷子头戳了戳面皮,又松又软。 她拣起来咬了一口,甜甜的粤菜风格的肉馅味道在唇齿间传递,她眼前一亮。 非常好吃,是很正宗的粤系叉烧包。 “祝您用餐愉快。”服务员扫完聂凛递过去的付款二维码,微笑着离开。 苏芒珥嘴里还嚼着叉烧包,悄悄打量他从容的神情。 “怎么,不好吃?”聂凛也拣起自己这份叉烧包,咬了口。 “没,挺好吃的。”她实在疑惑,问他:“我平时帮你干活算是抵债,这我可以理解。但是陪你吃饭这种事情也算抵债...聂凛,你是不是另有所图啊。” 不让她请客自己往里面搭了她那份饭的钱,最后还算是她还债。 聂凛什么时候开始当这种冤大头了。 “另有所图。”他微眯眼眸,慢慢细品这四个字。 然后反问她:“那你觉着我现在能图你什么?你有什么我可图的,嗯?” 苏芒珥被他问得噎住了,一时间竟然反驳不出。 “我这人自己吃饭就容易没食欲,就这毛病。”聂凛拣了一口烫青菜,咀嚼的时候脸颊微动,咽下去后又说:“时间不也这么耗过去了,就当是用你的时间低了债。” 她有些娇憨地点点头,软着语气答应:“你这么说也有理。” 聂凛“昂”了一声,算是回应,他把手里这屉蒸鸡爪推到她面前,“快吃吧,我明早有课。” “你不吃这个?”这道蒸鸡爪很酥很入味的,苏芒珥瞧他。 “懒得吐骨头,费劲。” “......” 要她说,他这种脾气就适合买两个馒头啃饱得了。 . 踩着十点钟的点,苏芒珥匆匆跑进了宿舍楼。 十点半会锁门,幸好自己赶得快。 她微微喘着气,走到宿舍开了门进屋。 三个舍友都洗漱完毕,穿着睡衣马上要上床休息的模样。 叶闻戴着耳机在画图,程可心在看电视剧。 童雅从卫生间里出来揉着脸上的面霜,冷了她一眼,极有针对地抱怨:“以后晚归自己报备,天天让别人帮你跟宿管阿姨请假,别人不嫌麻烦啊。” 苏芒珥放包的动作一顿,然后轻轻说:“是我的问题,下次我会提前请假。” 一拳打在棉花上,童雅心里的邪火撒不出去,翻个白眼上床了。 唰—— 童雅的床帘被拉上。 她看了一眼童雅的床位,心里略有别扭,缓了口气,去卫生间洗漱。 因为叶闻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加上两人从大一就认识,所以关系非常好。 虽然她一年四季都住在学校,但是跟另外两位舍友的关系并不算熟络。 除了上课以外的所有时间她几乎都在忙碌,所以每当有联络感情的各种社交活动她都是没办法出席的,平日里又不怎么跟她们聊,一来二去就生分许多。 这下子又加上童雅倒追聂凛失败的经历摆在这层舍友关系中间,又没办法正面去质疑童雅对自己莫名的敌意,所以更让苏芒珥感到迥然尴尬了。 不过所幸她心大,兼职实习加上课业上的时候已经够她去繁忙的,没空多跟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较劲。 只要童雅不做出欺人太甚的事情,偶尔的冷嘲热讽,她不会放在心上。 想完这些,苏芒珥把牙刷叼在嘴里,含着一口的薄荷味泡沫,双手抬高伸了个懒腰。 啊—— 明天又是当学牲加社畜的一天。 她将漱口水吐出,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今天晚上聂凛站在书店外等她的模样。 【美女放我鸽子了,没来。】 【饿着呢,很烦,陪我吃饭吧。】 苏芒珥抬头,盯着镜子里自己唇角残余的牙膏泡沫,不知怎的无声笑了一下。 洗漱完上床,她盖上被子深呼了口气。 枕在柔软枕头里,苏芒珥拿出手机睡前再看一眼消息。 点开微信。 她发现最近一直没什么动静的义工服务队的群多了许多消息。 有人@她。 【刘芷若:@苏芒珥小苏,这个活动你来不来,就在南城远郊,跟我们一个车呀。】 苏芒珥往上翻,看这次义工活动的主要内容。 视线从上扫到下,她大概了解了。 这次的活动是去南城远郊,与隔壁省交界的一个贫困县慰问支援教师,带去一些资助的用品和募集的钱款。 服务队的成员自行提供车辆,没有车的志愿者可以随其他成员的车前往。 如果快的话,早上出发,下午就可以回来。 周日她请个装潢公司的假,晚上还不耽误书店的兼职。 毕竟自己因为忙工作,也已经好久没跟队参加活动了。 苏芒珥自己掂量着做了决定,回了负责人消息。 【苏芒珥:@刘芷若姐姐我跟你们车,帮我报上名吧。】 【刘芷若:好嘞,到时候不见不散哈。】 苏芒珥关了手机,刚要阖眼想起个事。 重新睁开眼睛,打开手机点进和聂凛的对话框。 【珥:我过阵子要用义工本,最近能不能抽空还给我?】 发完消息,她锁屏手机,踏实地睡了。 ... 一夜长梦。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见聂凛的次数多的缘故,连做梦都围着他转。 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昨晚上刚下班那个时候,十分真实,好似真的穿越了一般。 背着包从员工休息室走出来,如之前剧情般在门口遇见了聂凛。 苏芒珥再次走向他,重复问他:“你怎么在这儿,约会结束了?” 聂凛斜靠着商场过道的栏杆边,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黑眸中照旧的懒散里鲜少揉着认真,开口:“根本没约会。” “我一直等你呢。” 如大提琴般生来优越的声线,低沉深情的,直闯进她的耳蜗。 苏芒珥坠入他那游着昭然笑意的眼底,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是少女时期对他的那种难以按捺的悸动感。 即便是在梦里听到也足够了。 即便知道在梦境之中,她也由心地感到欣喜。 这样坦率的欣喜和心动,只存活在她的梦里,活在绝不能吐露出口的心底,活在她的过去。 半梦半醒中,苏芒珥动了动手指,摸上自己的耳朵。 听见没 第30节 喉咙有些干。 停在做梦的尺度就好。 不要越出。 . 翌日下午。 苏芒珥坐在工位里整理着效果平面图的档案。 远处的会议室总有人不断进进出出的,她瞥了一眼,又埋头在自己工作上。 最近公司好像新客户很多,听同事说都是上次的那个客户介绍来的。 怪不得要那么攀附讨好,她心想。 她的工位挨着过道,组长郭霏走到她旁边,叫她:“小苏!倒两杯咖啡送来。” “好的。”她放下手里的工作,去茶水间泡咖啡。 几分钟后,她端着泡好的两杯咖啡走进会议室。 苏芒珥轻轻看了一眼坐在里面谈事情的几个领导和客户,低着头讲咖啡送过去。 客户李总一偏头,看见苏芒珥的脸之后,视线就黏在她身上没再移开。 副总还在讲着合同的具体条款,坐在一边的郭霏观察到了这个细节。 “你是实习生?”李总瞄了一眼她胸前挂着的工牌,突然问。 苏芒珥没想到他会和自己搭话,有些意外,“对,是的。” “不错。”李总抿了一口咖啡,眼神带这些复杂的意图,跟副总笑谈:“你们公司的女员工们,颜值都很高啊,怪不得好谈生意。” 郭霏配合般的笑了笑。 苏芒珥心里膈应,只得赶紧低着头转身出了会议室。 总感觉身后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令她后背发毛。 会议开了很久,中途郭霏出来特意让她待会下班没事留一会儿,陪客户吃个饭。 苏芒珥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合理的拒绝理由。 七点一过,她忽然接到了聂凛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她举着电话问。 “有事么现在,接我一趟,喝酒了。”聂凛在那边说着,听筒传来一阵他的吐息声,像是在抽烟。 苏芒珥本想着待会赶紧回学校赶稿子,“你能不能找个代……” 驾字还没说出口,她在电话那边瞬间捕捉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聂凛学长,我请你喝酒啊~” 童雅。 苏芒珥握着手机的力度悄然间收紧,她垂着眼帘,眼眸里的情绪混成一团,眼梢处的尾睫颤了下。 下一刻,她压低眉头,改了话。 “地址发给我。”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因为自己又为他做了个冲动的决定。 . 聂凛在郁金酒吧街,这次发给她的地址在一家清吧。 清吧的环境相比别的酒吧是安静很多的。 耳边能模模糊糊听到清吧里放着的音乐是悠扬的复古风纯音乐,店里的客人不少,围着一个个卡座聊着天。 环境虽然热闹嘈杂,但还没有到需要用耳塞保护的程度。 所以苏芒珥直接走进来,寻找聂凛的位置。 ... 半小时前。 聂凛跟姜梵还有一些朋友在这家酒吧里喝酒,隔壁恰好也是华大的,一来二去有认识的人就一块玩。 年轻人们酒过三巡喝嗨了,玩起来又吵又闹,正好也在的童雅喝得半醉,过来搭讪。 聂凛嫌烦,挂了电话就去到一边吧台坐着,理都不理她。 姜梵和他聊着。 “我又不能把人家医院系统黑了给你找她的病历,这么有判头的事儿我可不干。”姜梵接过调酒师递来的调味酒,抿了口,跟他开着玩笑。 “你不自称华大小灵通么。”聂凛轻扯唇线,骨节分明的手里玩着玻璃杯。 “这回小灵通也不灵通了,主要是拽妹人家是好学生,不是圈子里的。”姜梵思考了下,打了个响指:“但我还有办法,你再等等吧。” 两人正聊到这儿,不死心的童雅又端着酒杯过来。 她大一追聂凛的时候,他已经大四了,研一一整年人都在老校区,童雅是想见也见不到。 本以为老校区整改研一研二的学生搬回来,是上天给她的第二次机会。 谁知道那个苏芒珥怎么就跟聂凛勾搭上了。 “学长,一起来玩吧。”童雅站在他身边,眼里倒映着他的侧脸,面带羞涩,“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童...” “不记得了。”聂凛没等她说完话,直接打断,他侧眼过来,“你哪位。” 童雅干笑了声,刚要重新介绍自己,余光瞥见个人直直地走向他们。 看清来人的时候,她原本挂在脸上的激动娇羞的笑容瞬间僵住。 苏芒珥从他们身后走来,和童雅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她站在聂凛身后,淡着表情轻声开口:“走吗?” 聂凛听见身后人的声音,放下酒杯,跟姜梵说了一句:“我先走。” 然后他站起身,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吧的地板洒了水,聂凛似是滑了下没站稳,他下意识往后去扶。 苏芒珥也顺势贴过去扶他,因为两人身高的差距,最后成了聂凛展臂揽着她的姿势。 她猝不及防地被搂住,有些傻了。 他皮质夹克外套上染着的淡淡烟草味道随着风飘进她鼻息间,苏芒珥的脸颊蹭到他皮夹克上的钉扣,冰得脸有些凉。 肩头被控在他的手掌之中,聂凛的手心温温的,可她总觉得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烫热了。 “喝多了,扶着我点儿。”他蹙眉,往她的额头处凑了凑,与她低语。 聂凛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脸上,半秒都不移开,带着轻佻的笑。 苏芒珥伸手扶住他的后背,这一举动冷不防让二人靠的更近,聂凛周身散发的男性气息陡然压下来,使她有些赧然,“那,那你拽着我。” 两人这个姿势,落在他人的眼里,就完全是处在暧昧阶段的亲密互动。 童雅眼见着自己念念不忘的“黑月光”现在正搂着和自己不对付的苏芒珥,亲密地说着“悄悄话”。 她站在原地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一瞬间几乎要被气昏头过去。 姜梵就坐在一边,端着酒杯眼见着自己学院这位小拽妹被兄弟“搂着”离开了酒吧。 他忍俊不禁。 千杯不倒的人还搁这玩装醉的把戏。 今天算是见识到这聂凛臭不要脸的一面了。 -完- 第21章 21分贝 ◎其实还想着你◎ 021. 聂凛揽着自己的右肩膀, 随着走动她的左肩头就会撞在他胸膛上。 隔着衣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肌肉非常结实,她柔软的胳膊擦着撞在他身上,久了都有些痛感。 苏芒珥悄悄拉开些距离, 小声说:“有胃病的人是不是不能喝酒啊。” 两人走到酒吧外。 “怎么,关心我呢。”他笑了一声, 从兜里把车钥匙拿出来给她,“开车去吧, 不用扶我了。” “你自己真没事?”她观察他的脸,这人喝多的时候怎么脸色都不变一下的。 “嗯。”他松开她,站在酒吧门外。 周边进出酒吧的年轻女性纷纷向他投去目光。 苏芒珥颔首,握着钥匙转身往旁边的酒吧街停车场走去。 五分钟以后她把车开出来,停在这家清吧前, 聂凛看见开门上了车。 “回学校还是回家?”苏芒珥问。 聂凛调了调座椅的角度,靠着躺在副驾里, 思忖了下, “回学校吧。” 苏芒珥听见他的答复,在路口右转, 开向学校。 他阖上眼睛休息了会儿,想起什么, 偏头睁眼,看着开车的苏芒珥。 一直没注意,她车开得挺好,虽然速度不快, 但是起步和刹车转向都很稳。 “什么时候学的车?”聂凛开口问了一句。 “大一, 那时候想做代驾。”苏芒珥盯着眼前的路况, 随口回答。 听见没 第31节 “哦。”他了然, “现在怎么不做了。” 她稍微顿了一下, 神色依旧平淡,含糊地解释:“遇到了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不做了。” 聂凛就着‘不愉快’这个字眼往深想了想,脑海里蹦出许多种可能性,忽而陷入了沉默。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车里都只有轻柔的纯音乐回荡。 两人互相缄默着,半晌,他挑开另一个话题:“义工本在家里,过两天给你带过来。” “好。”她弯了弯眼。 . 公司这次批给他们去谈的生意是一个星级酒店的装潢工程,酒店坐落在非常好的地段,投资人也是圈内有名的大老板。其他装潢公司也在争取这个生意,竞争正处于白热化的阶段。 两个组合并联合负责各种方案的制作,副总和两个组长每天围着客户转,例会小组会和客户会连轴转。 就连苏芒珥这个打杂的实习生都被带着感受到了打仗似的忙碌。 听说组长想约上次那个李总当面谈都约了好久。 这天临近下班,她再次被郭霏留下。 “上次你跑了就算了,这次可是李总点名要你陪同,你如果不去,到时候这个单子黄了大伙这么久全白干。”郭霏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苏啊,公司这次很需要你。” 苏芒珥在心里百般无奈。 这次算是逃不过去了。 到了时候,她跟着郭霏坐着公司的车前往应酬的餐厅。 一进包间,她就瞄见客户公司的几个代理人,以及大老板李总。 李总跟上次单子的赵总不太一样,他没有赵总看上去那么臃肿油腻,反倒有种中年事业有成精英人士的知性风范。 不过对于从小就生活在南城上流社会见多识广的苏芒珥来说,她一眼就能看出这人的伪装和伪善。 苏芒珥拉开靠门的椅子,刚要坐下,就被郭霏拉着往前走,“上次时间赶,小苏你往前坐,这次多跟李总聊一聊。” “我记得李总是理工大毕业,那跟华大一样是南城的优秀学府啊,你们这些高材生肯定都有共同话题。”副总搭腔搭调的。 她被迫坐在了最前面,李总旁边的位置。 两方的人闲谈了一会儿,菜品陆续都上来。 李总挂着微笑,从她坐下来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小苏同学是华大的学生,真是优秀。” 苏芒珥干笑两声,生硬地奉承一句:“没有,还是您优秀,事业有成。” 李总拿过一旁的醒好的红酒,给她手边的酒杯里倒了半杯。 “哎呀,这该是我们给您倒酒的。”郭霏赶紧站起身客气地说。 李总摆摆手,笑而不语。 苏芒珥盯着眼前这半杯红酒,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底开始发慌了。 这时候副总和李总搭话,两人交谈着。 “小苏,快敬李总一个。”郭霏凑过去,笑着提醒她。 苏芒珥咬住下唇,有苦难言。 最后低着头端起酒杯旁边的茶杯,为难地跟她说:“可是我酒精过...” “苏芒珥。”郭霏暗声呵斥她,说完把她的酒杯端起来塞在她手里,“你在这时候跟我扯谎,别怪我回头在领导那没你好话。” “这个酒,你今天必须给我喝。”她靠在苏芒珥耳边,命令道。 手里的酒杯有些冰凉,里面摇曳着酒红的液体。 她确实说谎了。 她的身体对酒精并不过敏,但是却一点酒都不能沾。 因为烟酒对于她的听神经都有毒害作用,酒精会刺激神经,对她这样听力神经处于衰弱状态的人而言是绝对要远离的东西。 “小苏,来。”李总和副总说完话,转头端起酒杯,过来跟她捧杯。 苏芒珥坐在李总身边,被包间里众多目光盯着,喉咙发干。 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颤。 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忍着浑身的抗拒,抿下一小口。 然后趁着他和他人说笑的功夫,抽了两张纸伪装擦嘴的动作吐在纸上。 但还是有一半都被自己咽了下去。 火辣辣的感觉顺着嗓子串下去。 就这么被灌了三四次酒,苏芒珥感觉脸上发热,顺着到耳朵也跟着烧。 她本身酒量就很差。 事情谈的非常顺利,双方的表情都非常轻松。 这单生意眼见就要被一口答应下来。 李总的酒杯再次伸过来,她低着头摆摆手,咳嗽道:“我,我不能喝了。” 郭霏和副总也端着酒杯,他们的目光忽然射了过来,刺在她身上。 “怎么了?”李总的手伸到她背后,抚摸着拍了拍。 陌生男人的手罩在自己后背的衣料上,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他手上在瞬间的用力和流连。 苏芒珥浑身发毛,瞬间站起来,低着头往外走:“我去一下卫生间。” 李总眼见着她出去,副总赶紧搭话:“年轻人酒量还没练出来,正常,来我再敬您一个。” 李总和他喝了一个,依旧笑眯眯的,镜片下的眼神透着异样的精光。 ... 苏芒珥扶着卫生间里的垃圾桶干呕了好几下,想把肚子里的酒吐出去,把自己折腾地浑身发软虚脱都没能成功。 她喘了几口气,想出去洗了把脸。 刚走出卫生间,她一抬头看见李总从男厕出来,在中央洗手池洗手。 李总瞥见她,笑了:“身体没事吧?” 苏芒珥摇摇头,转身要走。 她刚走出一步,身后人追上来攥住她的胳膊,男人浑身难闻的酒气铺洒下来。 “你干什么!”她用力甩开李总的手,警惕地瞪他。 刚刚在包间里隔着衣服触摸到女孩后背上的肌肤,那细腻温软的触感让他浑身燥热,没想到手臂更是娇嫩。 现下没人,李总逐渐剥开外表那层衣冠禽兽的伪装,步步逼近,“我没有恶意,就是喝醉了,站不稳。” “反正都是要回去,小苏,你就扶着我点吧。”李总再次伸出手,抓着她往墙上摁。 苏芒珥就算力气再大,也抵不过性别力量上的差距,她被攥住挣脱不开,眼见着李总靠得越来越近。 “你再不松手我要叫人了。”她警告。 “小苏,”李总混臭的酒气吐在她脸上,凑在她耳边说:“你领导的意思你还看不明白?” “今天拒绝我,明天你们公司就会掉单子,而你,也会失去这份工作。” “只要我一句话,在这个圈子里就没有人敢聘用你,信不信?” 话毕,他见女孩没了动静,心里得意,落下嘴唇向她脸上去。 苏芒珥忍不住冷笑,在他贴近的同时用头使劲撞他的头,一个头椎把李总撞蒙了,他痛叫一声,眼镜也掉在地上,碎了一半。 她趁机脱手,用尽力气把他推开,李总喝多了站不稳,摔在地上。 我信你妈。 她心想。 苏芒珥喘着粗气,冷视着眼前还想爬起来拽她的男人。 趁着他还没站稳,她转身就跑。 她用出比体测跑八百米还要快的速度回到包间,不顾副总和郭霏的质问,背上包就往外逃。 苏芒珥腿都是软的,她生怕自己慢一点就会被他们拖回那个令人窒息的酒局。 ... 出了餐厅,她来不及分辨方向,顺着大马路就跑,只要是远离那里的地方,去哪都好。 只顾得拿了包,没有把外套带上。 已经进入十一月,空气寒冷下来。 冷风一吹,冻得她浑身发抖。 滋滋—— 她愣了下,从兜里拿出手机,并不是自己猜测的来自郭霏的电话。 是聂凛。 苏芒珥蹲在原地,用这个姿势抱住自己取暖,接了电话,没有说话。 “喂,怎么不说话,义工本给你送过去啊。”熟悉的懒散嗓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她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我...”苏芒珥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颤得吓人。 那边听见这短暂的一个字眼,也安静了。 聂凛耳边回荡着她沙哑颤抖的声音,倏地敛去那些轻佻,严肃的问她:“你在哪。” “我...我也不太清楚。”嘈杂的交通噪音在她周围响起,苏芒珥环顾,含糊道:“可能是...一个路口。” “手机发个定位,哪也别去,等我。” 听见没 第32节 ... 过了十分钟左右,那辆黑色的suv浩浩荡荡地冲来,停在路边。 苏芒珥的脚蹲麻了,一时间起来很费劲,就眼见着他开车过来,然后下车走近。 聂凛扫了一眼她全身,检查应该没什么事暗自松了口气,“蹲着干嘛,哪受伤了?” “不是你让我哪也不去嘛,我冷。”她眼神稍上几分委屈,说着:“腿麻了。” 他有些无奈,俯身,伸出自己的手,“快点儿。” 苏芒珥望了他一眼,然后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她娇嫩的手落入他股掌之中,被他用力握住。 聂凛把她拉了起来。 来自他身上的这股力量,通过皮肤的接触,传进她心里。 刚刚那些还没完全消化的后怕和恐惧,被他的手掌轻易粉碎。 苏芒珥忽然就有些鼻酸。 “接着。”聂凛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扔给她。 苏芒珥接过外套,跟着他往路边的车走去。 坐上车,车里的暖气包裹了她寒冷的身子,苏芒珥把他的外套穿在身上。 宽大的外套几乎能覆盖她的大腿。 “刚刚在哪。”聂凛开着车,问。 “应酬。”苏芒珥回忆刚才经历的,有些难以启齿。 “应酬完了?”他又问。 她双手的手指扯在一起,目光盯着外套的袖口,犹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他们要我喝酒,我不能接触酒精,就拒绝了。” 他听着,“嗯,你没错。” “但是...我领导总是强迫我,说我如果不陪着喝就会拖累团队。” “扯淡。”聂凛单手扶着方向盘,余光里的女孩坐在副驾驶,她低着头刘海遮住眼神,脸色惨白。 不对劲。 他眉头悄然间皱起。 【was never good at that】 【was i?】 【i'm not ok】 【with just leaving】 【or holding back my words】 歌曲在车里回荡。 “苏芒珥。”聂凛忽然开口,声线低得吓人,“他们只是强迫你喝酒么。” 苏芒珥低着头拼命藏着情绪,手指扯着袖口的力度逐渐加大。 听见这一句话,她倏地红了眼圈,憋着盈眶的泪,无言地摇摇头。 下一刻,头后忽然被他的手覆上。 聂凛面不改色,目视前方,却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揉了揉她脑袋后的头发。 似乎是不常做这个动作,他的动作和力度显得有些生疏和粗鲁。 猝不及防被摸了头,苏芒珥诧异地阔圆了眸子。 随着他摸自己头的动作,她的眼泪晃了出去,掉在身上穿着的外套衣料上。 在她意外的还没来得及反应说话的时候,又听见他说。 “苏芒珥,你挣钱归挣钱。” “别委屈自己。” 第22章 22分贝 ◎请你别太得意◎ 022. 翌日。 苏芒珥收拾好心情再次前往装潢公司。 她来到工位, 没有看到组长郭霏。 利落地把自己工位上的东西都收拾进纸箱子里,旁边位置的实习生看着她,有些错愕。 她收拾完东西, 前去副总的办公室。 办公室半开着,里面的声音能被附近工位上的同事听的一清二楚。 郭霏在里面。 “这个实习生有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 平时交代她点儿活,又拖又躲, 好像多做一点工作能要她命似的。这个月好几次重要的应酬,我叫她她都不来,三天两头请假还是个实习生呢,牌面就这么大,您说像话么。” “更何况, 这次竟然都敢打客户,人家李总没报警抓她就已经仁慈至极了。” “这件事情上面已经在关注了, 今天早上老板给我打电话, 就问这个事呢,苏芒珥现在人来了吗?”副总的声音响起。 苏芒珥站在办公室门口, 来自众多同事的目光打在她背后,她深吸一口气, 把脊背挺直,推门而入:“来了。” “苏芒珥,你说说你,我要是你都没脸来公司了!”郭霏十分生气道。 “李总当然不敢报警。”苏芒珥直接略过郭霏的话, 义正言辞道:“如果他敢报警说我故意伤人, 我就敢告他职场性/骚/扰, 饭店里的监控就是充足证据。” 她故意说得声音很大, 外面等着看热闹的同事们听见皆是一阵悄悄的低叹讨论。 “你, 这种事你也不嫌害臊。”郭霏看了一眼门外的员工们,瞪她一眼试图让她小点声音说。 “我为什么要害臊?应该羞愧的是制造性/骚/扰的人,以及默许其发生的人。”苏芒珥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郭霏,然后走上前,把自己的离职申请放在副总面前,眼神里充满坚定:“副总,请允许我离职。” ... 办完离职手续,领完离职后的半个月工钱,苏芒珥直接闷头到银行把这笔钱连带着这阵子攒的,给那个固定账户汇了出去。 脑子里放空,什么都不想,直到汇完了钱走出银行的那一刻。 苏芒珥抱着手里的纸箱子,抬头望着11月初逐渐变深远的蓝天晴空。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呼吸出的热气幻化成白雾,融在初冬的风中。 【苏芒珥,你挣钱归挣钱。】 【别委屈自己。】 那天晚上聂凛对自己说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配合着周围滑过的自行车铃声,居民路过的闲聊声,以及模糊的车流声。 显得那么鲜活。 浓密的睫毛微微颤着,微寒的风抚摸着眼皮。 苏芒珥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蔚蓝,唇角轻轻牵起些。 也是。 日子还没难过到那个程度,这受委屈的钱,不挣也罢。 她把箱子放在地上,伸手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裹紧一些,抱起箱子往一旁的地铁口走去。 接下来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南城这么大,她不信自己会找不到事情做。 . 从装潢公司辞职以后,苏芒珥的生活一下子就空下来一大半。 现在手头上除了课业以外就只有悦读书店的兼职和网上接稿子的工作了。 时间多了起来,她就在微博上接了更多的约稿单。 这几天她鲜少地体会到了一些大学生活的趣味。 每天下课回宿舍画稿子,午后可以小憩一会儿,晚饭前去操场跑一跑步,洗完澡去吃晚饭。 吃完饭去书店兼职。 最近在学生会的群里了解到,这个学期学生会和研究生会联合在做一系列的主题学校宣讲会,有些似于安全知识讲座的类型,不过这个宣讲会都是学生们一手筹办的。 现在正是十一月,明天他们要举办十二月的主题宣讲会的选题会议。 文艺部似乎抽不出人来,所以部长来问她明天有没有空去跟会议拍一拍照片。 苏芒珥想着自己也没什么事,况且因为忙很久没有摸过相机了,有些怀念摄影的感觉。 就一口答应下来。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 这天下午,她先去文艺部的活动室拿了相机,然后来到会议室所在的综合楼。 这次会议参加的人员很多,整个楼道都闹哄哄的,学生会所有部分都派人来了。 偌大的阶梯会议室闹闹哄哄的,但又不会让人觉得烦躁。 小学妹胡桃作为学生会的成员,一直参与宣讲会的筹办,她坐的地方右手边方向正好对着门外走廊,能清楚看到外面的动静。 她一偏眼,正好看见拎着两个硕大相机包往这边走的苏芒珥。 她微敛着眼眸,依旧是之前见到的那副温淡的神情。 这时候,她正后面六七米以外有两个抬着摄像机架子的男生直直向她前面的大门口走来。 听见没 第33节 巨大的摄像机架子似乎很沉,他们两个人抬着都吃力。 慢慢吞吞走在他们前面的苏芒珥就显得十分碍事。 其中一个男生一边抬着,一边对他前面的苏芒珥大声喊:“让一下!前面的那个同学!” 在胡桃眼中的苏芒珥充耳不闻似的,完全没有理会,依旧按照原先的步速走着。 “让一下前面!怎么听不见呢!”男生对于她的碍事和不理会有些生气,语气变得强硬,脚下的速度一直加快着。 “让开!” 苏芒珥听到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撑圆眼眸的同时,自己的胳膊倏地被人拉过去。 整个人被胡桃扯到旁边,成功躲避了挤过来的摄像机架子。 两个男生顺利通过,抬着架子进了会议室,十分不满地留下几句埋怨的话。 胡桃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还好,差点就撞到你了。” 苏芒珥看着身边这个眼熟的小姑娘,脑子里判断出刚刚的情况,表情里显现出几分歉意。 赶紧颔首对她道谢:“多亏你了。” “没事,刚刚他们喊得挺大声的我看你没反应......”胡桃往她干净白净的耳朵看去,“你没戴耳机啊,我还以为你是戴耳机听不到呢。” 她听到胡桃这样的疑问,悄然抿了下唇瓣,笑着隐瞒道:“我在想别的事情没听到,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胡桃拿过她右手的相机包,说:“我帮你拎一个,走吧。” 这小姑娘像是天生热情的小太阳花,对这样元气可爱的女生苏芒珥真是没什么抵抗力,就没再客气。 她跟胡桃并肩走向会议室大门。 苏芒珥在不经意间离她稍微近了些,生怕离远了听不清她讲话。 “我叫胡桃,是文学院大二的,你呢?”胡桃自我介绍着。 她莞尔,柔声说:“苏芒珥,美院大三。” 胡桃惊讶:“学姐好!我之前还以为你和我是一届的,上次去取照片知道你是文艺部的,之前开会没见过你呀?” 苏芒珥轻启朱润的唇,不急不缓地解释着:“本来不参与的,今天来帮忙拍个照片。” “原来如此~” 到了阶梯会议室里面,苏芒珥到后排把相机放好,从包里拿出了学校的单反相机,调整合适的参数。 苏芒珥专注做事的时候,自然干净的野生眉微微平着,多了几分不易接近的清冷感,但同时那双时刻涟漪不绝的桃花眼,又引人禁不住想去看她,去靠近她。 黑茶色的头发一直是随意又不散乱的低扎着,从空气刘海两侧自然顺下来的长到下巴的发丝垂着,文艺气息之中饱含着婉柔的少女感。 她偏头看向胡桃,小学妹正盯着她发呆。 苏芒珥眼眸荡漾出几分温柔,问她:“怎么了?” 胡桃赶紧回神,拨浪鼓似的摇头,“没事!学姐你太好看了。” 这个学妹娇憨又直率的夸赞,惹得苏芒珥轻碎地笑出了好几声。 她举起相机,边看取景框边对她说:“胡桃,笑一个。” 胡桃下意识地看着镜头比了个耶,扬起灿烂的傻笑。 咔嚓—— 苏芒珥记录下这一刻,她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对她说:“回头发给你。” “谢谢学姐!”胡桃高兴地答谢。 胡桃又聊了几句就回去坐了,到了时间,会议即将开始。 嘈杂的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 后排负责摄影录像的学生手里的相机纷纷发出快门声。 苏芒珥身边还有另一个文艺部的,是大二的,之前有过一些接触还算熟悉。 她举起相机,找到一个不错的角度,聚焦到远处正在台上讲解筹办主题方案的学生会干部。 手指摁住快门,刚要摁下去的时候。 “哟。” 咔嚓—— 她一个手晃,照片拍糊了。 苏芒珥猛地偏头,看见站在自己身后的聂凛。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的就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苏芒珥惊诧,后退一步,自己的耳尖蹭到了他的面颊,下意识的动作做出来却像是往他怀里贴。 她意识到,赶紧止住脚步。 聂凛唇角扬起,身子却没有任何退闪,任由她的后背贴近自己怀里。 他的目光盯着她手里拿着的相机,半拥着的姿势伸手过去,摁了下查看键。 刚刚拍糊的照片赫然在显示屏上展现着。 “现在就这水平了?”他拖腔带调的。 “是你突然出现吓得我没有举稳。”苏芒珥不满,小声反驳着。 旁边一直拍照的文艺部学弟暧昧地看着这一前一后在公共场合卿卿我我的俩人,小声搭讪:“学姐,你男朋友?” “不是。”苏芒珥赶紧澄清,然后和聂凛拉开距离,瞥了一眼他说:“开会呢,不是学生会和研究生会的成员 就不要进来捣乱。” 聂凛往远处台前睨了一眼,瞅见好友苏择在第一排坐着。 “现在填表加入你们来得及么?”他脱口问。 苏芒珥对上他略带戏谑的瑞凤眼,无奈道:“聂凛,你研二了。” “那我就加入研究生会,找我兄弟走个后门儿。” 学弟听说过聂凛这号人物,忍不住想笑。 没听说过聂凛这种在学校都是大神级人物的学生想进研究生会还要走后门的。 “你又在惦记什么。”苏芒珥低头,想把相机里刚刚拍糊的照片删了,手摁在删除键上迟迟没有摁下。 “我也来,这样咱俩不就又能在一块拍照片了?”聂凛微微俯首,轻声逗她,而后又嘴欠补了一句:“反正就我看你这水平也能进学生会,我半路加入估计不费劲。” 苏芒珥捧着单反,悄然间噘了下嘴,不满他的揶揄。 她的摄影是聂凛教的,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夏天。 听到一块拍照这句话,苏芒珥心底也止不住扭了下。 会议进展的十分顺利,之后聂凛没有在和她捣乱,就在旁边站着看她拍照,偶尔给她提一提建议。 咔嚓—— 她再次落下快门。 聂凛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认真的模样,搭话:“你领导后续又找你茬了么。” 苏芒珥想了想他说的是什么,然后哦了一声,“没有,我离职了。” 他有一刻的讶意,没说话。 她忽然抬头,和他对视,眼尾轻挑半分,“不是你告诉我,挣钱就挣钱,别委屈自己么。” 聂凛停了几秒,然后在她再次举起相机的时候偏开视线,笑一声:“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我只是觉得你说得对。”她盯着相机里的取景框,淡淡说。 咔嚓—— “之后有打算了?”他盯着她摄影,问。 苏芒珥微微一愣,想起。 【今天拒绝我,明天你们公司就会掉单子,而你,也会失去这份工作。】 【只要我一句话,在这个圈子里就没有人敢聘用你,信不信?】 她放下相机,思忖道:“没什么别的打算,继续找下一份实习吧。” 聂凛拿过她手里的单反,一页页翻着她刚刚拍下来的看,漂亮的瑞凤眼幽邃,看不清半点深处的情绪。 片刻,他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第23章 23分贝 ◎后视镜里的世界◎ 023. 苏芒珥又梦见以前的事情了。 她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 有人就会以为她衣食无忧,每天过的都是无比自在快乐的生活。 但其实不是。 她的家庭有裂缝,这是苏芒珥自懂事起就知道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母亲看待父亲的眼神里不再有爱意,两人的夫妻情意只有在外面谈生意的时候才会展露那么一点。 她的母亲对她十分苛刻, 从小。 父亲对她是百倍宠爱,但是她的母亲却不是。 无论是上流圈的名媛礼仪, 还是琴棋书画,学习成绩,她都要求自己做到最好。 如果没有如她满意,苏芒珥就会被责罚,可是就算她做好了, 也不怎么会得到表扬。 因为那些都是她本就该做到的。 每当她想要去关心母亲的时候,总是被她冷漠以待。 听见没 第34节 “你做好自己该做的, 大人的事情不要多干涉。” 父亲常常出差不在家, 有时母亲醉醺醺地回来,会指着她骂。 “赔钱货!” “留不住人的东西!” “生你有什么用!” “我对你失望透顶了!” 然后嚎啕大哭, 把家里的花瓶都摔碎。 她其实见过母亲满面笑容的时候,但不是对着她, 是对着别人家的孩子。 怎么会有母亲讨厌自己的孩子呢。 她似乎不该被生下来,也不值得被爱。 这想法在苏芒珥的心里油然而生。 所以,母亲越轻视她,苛责她, 她心里就越反叛, 可是又不能直面反抗。 所以在家里被憋着的那股劲儿就让她撒在了别的地方。 她不愿成为母亲希望的那个摆设般乖巧礼貌的苏家大小姐。 对于看不惯的人, 她一点都不想用学来的那套礼貌谦和对待。 自己再有“教养”又有什么用, 反正也不会被她放在心上。 她被罚着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边背书, 盯着书一点没背,自己想些乱七八糟的。 直到管家过来告诉她夫人睡了,可以休息了。 苏芒珥站的麻木了,一时间没有动。 这时候,有人乘着月光骑车从她家别墅下过。 校服衬衫,干净球鞋,挂着网兜装着个篮球,骑着车的身姿意气风发,仿佛都能在夜间划过一道光亮。 聂凛随意间的偏头,仰视着看见了站在飘窗边的小姑娘,脚下刹车。 苏芒珥和他对上视线。 聂凛看着脸色苍白,眼圈红红捧着书的女生。 过了几秒,他露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转头骑着车远去。 他家没有自己家有钱,他的家人为了和父亲做生意,还要上门巴结。 但她那时候觉着。 他好自由。 仿佛坐拥整个开阔世界的自由。 他既周游于白昼繁市,又驱风向寂寥夜晚奔去。 聂凛身上那股不容任何人掺乱的野性,深深地吸引着她那颗压抑已久的心。 第二天,母亲出门,父亲依旧还没回南城。 偌大的别墅里只有她一个主人。 苏芒珥坐在院子里百般无聊,手里的英文读物也如天书般难以理解。 她打哈欠的功夫,又听见一阵山地车刹车的声音。 她忽然来了精神,扔下书就跑出院子。 聂凛举着单反相机,正跨在车上拍别墅区里蔓延一整墙的绿植。 后座一个下沉,他愣了下,回头,看见隔壁家小姑娘已经一脸正经的侧坐在了自己后座上。 “你干嘛。”他问。 “带我出去玩吧。”她眼睛亮亮的,仰着头看他。 聂凛跨着车,掂着手里的相机,挑眉,“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自来熟啊。” “哥哥。”苏芒珥忽然撒娇,扯着他后背的衣服,“求你啦,我不会捣乱的。” “你妈昨天又罚你了?这次因为什么,考试不都考完了?”他问。 她摇摇头,心里酸的慌:“不知道,可能她心情不好。” 聂凛眼神微动,把相机装进相机包里递给她,“挂脖子上给我抱好了。” 苏芒珥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赶紧把相机包牢牢抱在怀里,另一手扶稳。 乖得出奇,平时那副跋扈的大小姐模样被收敛的干干净净。 聂凛蹬起车,两人离开了别墅区。 街边的风常常伴随着汽车尾气的味道,但她呼吸着却觉得比别墅区里的要清新。 大街小巷的热闹各有不同,山地车路过高楼耸立的大厦群,又穿过杂乱烟火的民巷子。 眼前的少年微微弓着背骑车,白皙的脖颈与深灰色的宽大t恤差别鲜明,她盯着他的背影出了神。 不懂为什么有人连发尾的碎发都长得这么漂亮。 车子一路从市中心骑到江边,不同于已经被建成步行街的江边大道,这边靠近自然公园的江边更贴近自然。 目光所及是川流不息的江水,四周是青枝绿叶和满盎然的草坪,苏芒珥心里一阵畅快。 玩了很久,她又缠着他教自己摄影,聂凛似是嫌自己麻烦,让她等他拍完。 他叫她往江边跑,到了边上站住回头。 夕阳的金色光照在这片江边,把绿茵的植被镶上金边。 她脚下的绿草也透着黄色的光,被日暮染了色。 当光铺洒在江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波波地呈现出白色的光斑。 白色的蕾丝轻纱裙摇曳着裙摆,粘上些草叶上的泥点,她看了看远处,又回头看他。 双手举在嘴边,向他喊:“可以了没!” 聂凛举着相机,对着她一直保持着拍摄的动作。 “聂凛!好了没!” “聂凛!你听见没呀!” 她一遍遍地冲他呼唤着,情绪却没有一丝不快。 心底的那些压抑,都随着这一声声“听见没”释放了。 那些对他的悸动,也在她不顾嗓子的喊声中,被自己的心证实。 那个站在坡上,靠着山地车举着相机的不羁少年。 是她的心动所属。 ... 指尖微动。 像是梦境的时间到了结束的钟点,苏芒珥缓缓醒来,被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 自己的床帘不知被谁拉开了。 “听什么了,听见没。”踩在椅子上,扒着她床边栏杆的叶闻瞅着她问。 突然的声音吓了苏芒珥一跳,她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嗯?你怎么。” “你刚刚说梦话诶。”叶闻打趣她,“一直嘟囔什么...听见没,听见没的。” “梦见谁啦?” 苏芒珥耳尖微微一热,坐起身来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我一醒就忘了。” “今天不是周六吗,你怎么这么早起。”她问。 叶闻踩着椅子下去,跟她聊着:“害,今天有个考试,选修的。” “哦,加油考呀。”苏芒珥揉了揉眼睛,下床去洗漱。 “你不是晚上才去兼职吗?多睡会儿啊。” “我今天有事,要去做个义工,跟别人的车走,晚到不合适。”她进了卫生间,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些混响。 “哎。”叶闻轻轻叹气,感慨她:“你这自己生活都已经快忙不过来了,还抽时间去管别人过得好不好。” 苏芒珥手里揉搓着洁面乳的泡沫,哂笑道:“其实真的看过那些地方的人,眼见了他们的生活环境,就会发现咱们已经非常幸福了。” “你可真善良,我回头一定去庙里给你祈福,让你这么好的人赶快暴富。” “那就提前谢谢你啦。” “哦对了珥珥,外面下雨了,你记得带着雨伞。” 苏芒珥一愣,拿着毛巾擦脸的同时凑近窗边,看着窗外淅淅沥沥地雨。 这都十一月了,竟然还在下雨。 . 南城虽然是全国几大发达城市之一,但是紧挨着南城的几大省市依旧存在着贫困县区。 距离繁华南城几十公里以外,就有存在着连吃好穿暖都难以保证的人们。 国内的贫困县还有很多,但是愿意下来支教的老师却少之又少,就拿这个山建县来说,县小学的教学资源本就跟不上,老师也极其缺乏,一个老师要教好几个年级的课,支教的老师过来,还要给当地的老师培训。 苏芒珥跟队去贫困县给孩子们发放助学金的活动参加的比较多,像这次慰问支教老师的活动她之前只来过一次。 已经入冬了,山里条件差,气候又比城市要冷很多,服务队切实地关心这边老师们的生活条件。 这次连带着慰问,再给老师们带去一点志愿者和网络上募捐买来的东西。 买的东西基本上都是一些很实际的,像插电取暖的小太阳散热器,一床厚实的被子,保温杯,还有一些冬天的保暖衣物帽子。 支教老师以前也是在大城市里教书的,窝在这小县城里,进出交通都不方便。 听见没 第35节 难得见到大城市的人来了,忍不住跟他们多攀谈几句,看上去心情非常好。 一直待到下午四点多,天际已经逐渐有了昏沉的迹象。 志愿者的车子都停在村口,村里各种上山坡,又陡又难开,这又下了雨,村子里的土地面都和了泥。 苏芒珥踩在路上,泥地有些滑,深一脚浅一脚的,还要注意避开路上的羊粪。 她看着脚下的路,听着旁边老师和志愿队的队长大姐聊天。 “再过一阵子,这边也都好了。”支教老师给他们带路,伞下的脸上挂着笑容,“这片挨着章州市新开发区,政府已经批下来拆迁了,没多久这片的村民们都能拿上补偿款和房子。” “等孩子们都搬出这片山区,上学什么的肯定都方便了。”队长大姐笑道:“等拆迁完,您是不是也回南城了?” “到时候再听安排吧,去哪不都是教书。”老师面不改色,和笑道。 苏芒珥看了一眼支教老师,她岁数不大三十多岁的年纪,原本白皙的脸在山里风吹日晒,黝黄得像四五十多岁的皮肤,双手也有着冻疮。 她有些酸涩,从心底钦佩这样的有着奉献精神的人。 雨水顺着伞沿一串串往下落,寒气钻进袖口里。 她打了个寒噤,挂在胸口处塑料的志愿队队徽随着抖动响了声。 “这雨天山路不好开,你们回去的时候一定小心。”老师提醒着他们。 “好嘞,没事,我们慢着点开...”队长大姐刚说到这儿,只听远处一阵巨大的坍塌声出现。 所有人都惊讶地往东南方向的远处看去。 苏芒珥听不见,看大家的反应觉得奇怪,就问:“怎么了吗?” “哟喂,这是什么东西塌了?!”另一个志愿者叔叔问。 “去看看吧,别伤着人!”另一个阿姨说着。 老师的神情也很惊诧,跟着大家往那边走去的同时拿出手机:“我先给村委会的领导打个电话。” 一行人匆匆忙忙地往刚刚坍塌声产生的方位赶去。 周围也有村民听见声音,纷纷打伞出来看情况。 他们赶到村子东南边,随着一阵被雨水逐渐平息下去的灰尘,看见了一众村民包围着的坍塌建筑。 “这是怎么了?!”老师过去问。 一个村民爷爷指着远处塌成一片的房屋:“哎哟不知道啊,这房子说塌就塌了,我也没看见。” “是不是老赵家这两天新盖的那房子啊?”有人提及:“前两天我路过,看着房子都快盖好了!怎么说塌就塌了!” 苏芒珥听见那些字眼,思考时悄然皱了下眉。 “里面是不是压着人呢?我上午听见有人在里面施工呢!”有一妇女急切道,声音在雨幕里十分清晰:“赶紧进去救吧!别耽误时间你们老爷们!” “别擅自进去!这房子塌了一半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倒!”志愿队的队长大姐拦住要往前冲的村民,“等消防队!” 现场村民一片乱糟糟。 “哎!有人爬出来了!!”有人指着最前面。 苏芒珥转头,眼见着自己这边的废墟里有个男人爬了出来,应该事发前是站在房屋外附近的。 他头破血流,身上也有血迹,被跑过去的村民扶过来。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男人一个没站住,抓了她一把。 苏芒珥瞠目,赶紧稳住他。 伞没拿稳,倒在地上,雨水淋湿了她头顶。 男人顺势躺在地上,老师蹲下去问:“王叔!里面还有人吗?!” 被叫做王叔的男人点点头,喘着粗气,似乎说不出话。 “几个人,你比个数!” 王叔颤着手,比了一个九。 众人哗然。 “再不进去救人就来不及了!”有人急切。 “对啊!要死人的呀!” “别等了!等他们来人都死没了!” 苏芒珥重新举起伞,看着周围已经控制不住的情况。 志愿队的人喊不过村民,拦不住了,有的人已经往废墟那边跑。 雨越下越大,苏芒珥站在这纷乱的环境里,看着随时可能因为雨势二次坍塌的房屋。 她慌成一片,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滴———— 一阵刺耳的鸣笛声自远处传来。 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大家纷纷回头,被一众车灯晃得刺眼。 那些款式不一却贴着标识的越野车强势地排成一列开过来,然后在废墟外几十米的位置停下车。 苏芒珥被灯光晃得眯起了眼睛。 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性从四五辆车里跳下来,打开后备箱背上救援工具。 他们戴着头盔,穿着统一的迷彩服,精神又整齐。 村民们纷纷赶上去让他们救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接触到支教老师,男人拿出证件给她看:“我们是南城飞鹰救援队,消防队马上就来,我们离得近,过来先处理一下,什么情况。” 老师迅速地跟他们把现场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其他救援队的成员迅速把围观的村民疏散开,避免二次伤害。 苏芒珥被也被当做围观群众被往外疏散,她举着伞,被大伙挤着。 就在这时,一个背着工具箱的男人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站住脚,偏头看过来。 苏芒珥抬起伞,看清人的瞬间倏地阔眸,惊讶得话说不出。 聂凛穿着一身帅气又利落的迷彩服和长靴,外面套着统一的防护马甲,戴着迷彩头盔,头顶挂着探照灯。 神色严肃又寡淡,在看见她的时候,也明显有些意外。 与平时在学校见到的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相反。 “你...”她吐出一个字。 聂凛上下扫了她一圈,看见她握着伞的手沾着血,衣摆上也有些,眉头锁了些许。 他磁性的嗓音划破嘈杂的雨声,问:“受伤了?” 苏芒珥摇头,视线从他的目光下落,定在他左臂迷彩服上镶着的队徽。 飞鹰救援队。 第24章 24分贝 ◎越来越远的道别◎ 024. “不是我的血。”苏芒珥伸出手, 想把血迹往衣服上擦。 “别蹭。”聂凛单手从兜里掏出枚帕子递给她,“用这个。” 说完,他扛着工具和其他队员往废墟里跑去。 她恍然回头, 手里拿着帕子,望着他在雨里的背影。 小心点。 注意安全。 她没来得及说。 现场被救援队的人用封锁条封了起来, 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救援队成员正在现场抢救着。 两层的毛坯房在完工前夕忽然坍塌,村民们都挤在一边看热闹, 不愿散去。 “哎,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事不靠谱。”一个村民跟旁边人念叨。 “什么事啊。” “可小点声吧,咱们村不是马上拆了吗,这块宅基地是老赵忽然买下来的。”村民叹慨道:“估计是钻了歪心思,想抢建多划点钱到口袋里呗。” 这时候, 有一个被盖上白布的人躺在担架上被两人抬出封锁区。 “哎哟...造孽哟。”村民盯着那没了的人,说着。 “你们说的那个老赵, 他不知道政府下批拆迁补偿款是严禁抢建抢干的吗?这是违法的!”这时候, 站在苏芒珥身边的志愿队的队长大姐指出问题,“归在补偿范围里的建筑都是有使用年限规定的, 这种抢建的新房根本不在补偿范围内。” 村民一听,皆是面面相觑。 似乎都不知道这回事。 这时候, 消防队赶来,和救援队会合继续展开救援。 检测安全后,大块大块的石板被吊车吊起,压在里面的人被救出来。 轰隆—— 又是一小阵坍塌声。 “又塌了?”身边的人问着。 苏芒珥急匆匆转头, 看向现场的方向, 眼里的焦急遮掩不住。 一阵灰尘落地, 里面的人向辅助救援的人伸了个大拇指, 表示没有危险。 听见没 第36节 他们都穿着一样的衣服, 苏芒珥在雨中很难辨认出聂凛在哪。 偶尔在人群里,她能用眼睛找到最高挑的那个,但很快他又跑去别的地方,再次和其他人混在一块。 她握着伞柄的手暗自加大了力度,目光在远处不断寻找着,跟随着。 “你看吧,这就是法盲耍小聪明的下场,搞出人命来了。”志愿队的一个叔叔跟对着大姐说着。 大姐摇摇头,“主使者免不了要进去蹲几年。” “走吧,没咱的事了。”志愿者叔叔说着:“这雨要是不停,咱下山的时候车都不好开。” “是啊,消防队都来了,没咱的事儿了。”大姐揽着苏芒珥往人群外走,“咱们赶紧回去吧,开回南城还要小一百公里呢。” 抢救现场里。 聂凛目光冷静地盯着面前躺着浑身是泥土的男人,伸手在他鼻底探了探,又在他脖颈动脉处摸了摸。 他抬头,跟旁边的队员摇摇头。 ... 苏芒珥被拉着走出人群,路过救援队一辆辆迷彩越野车的时候,她忽然停住脚。 “怎么了?”队长大姐问。 “姐...你们先走吧。”她抿抿唇,开口说。 队长大姐有些懵了,“你不跟我们走,你怎么回南城呀?” 伞下的苏芒珥眼神清亮,含着雨水浸染的氤氲,她腼腆地笑了下,“救援队里有我认识的人。” 就这么独自回去,不能亲眼见到他安全收队,她心里的忐忑肯定放不下的。 “确定有你认识的人,他能把你带回南城是吧?”大姐再次跟她确定行程。 “对,你们快走吧,山路不好开。”她往远处救援现场瞄了一眼,回头说:“我等他结束。” “行吧,有事打电话,注意安全啊。”大姐最后嘱咐她,然后跟着志愿队其他人往村口走去,他们的车停在那里。 自己熟悉的人远去,苏芒珥停在聂凛的车边,忽然觉得四周都陌生起来。 没过多久,原本看热闹的村民也逐渐散去。 远处只见动静听不到声音,她眼见着那边的抢救机器和救援人员不断运作着,耳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儿救护车和警车也来了。 苏芒珥亲眼见着一个个被盖上白布的遇难者被抬上车,还有那些受重伤的人进入抢救车。 一共遇险十人,五人当场死亡,五人受伤程度轻重不一,已经被送往医院。 有时候意外和明天,真的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今天她再次切身的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 站久了,她腿有些酸,就蹲下来继续等。 苏芒珥撑着伞,伞面将她蹲下来的整个身子遮住,替着抵御由天而降的冰凉雨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水洼里雨水落下的速度逐渐减缓。 雨在傍晚停了下来。 听力范围内忽然多了许多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瞌睡迷离的精神又清醒过来。 沾着泥水的黑色靴子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苏芒珥还没抬头,就听见他的声音。 “你怎么还在这儿?” 苏芒珥抬起酸涩的脖子,仰视着聂凛,或许因为角度的关系他显得比平时还要高大,气势逼人。 有一点陌生。 “我。”苏芒珥站起身,收起伞,这次没再找借口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在等你,我怕你有危险。” 聂凛眼神一动,露出抹顽劣的笑,一开口还是没人话:“等我有危险正好趁热给我收尸是吧。” “对。”她直接接话。 “......”这次倒把他整语塞了。 聂凛摘下头盔,抬腕利落地蹭掉自己额头上的水,无比自然的动作却莫名蕴含蛊惑力。 他清墨的眼眸在黑夜里亮着,配上这一身有些脏泞的救援制服,湿了的迷彩服贴在身上显露出几分腹肌轮廓,劲腰长腿,颇有健壮男性独特的张力。 他站在自己面前,甩了下碎发上的雨,雨水溅在她脸蛋上,凉凉的。 苏芒珥喉咙一咽,低下视线不太敢直视他,“你结束了吗?我能不能跟你回去。” 聂凛扫了一眼她胸口处戴着的“爱陪伴志愿服务队”的队徽,问:“志愿队的人呢。” “他们先走了,我自己要留下来的。”她如实说。 聂凛看见她低着头跟自己说话,兴致一起,也俯下身去找她的目光。 他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尾音稍勾着:“真关心我呢,嗯?” 苏芒珥被他捕捉到视线的瞬间又缓缓地躲开,嘴硬道:“今天就算是我认识的一条狗在事发现场里,我也会在外面等它安全出来的。” “一,条,狗。”聂凛咬牙切齿地重复,冷哼一声,打开后备箱,叫她:“过来。” “从里面拿瓶水。”他把救援手套摘下来,继续说:“帮我冲一下手。” 苏芒珥探身从后备箱的纸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倒在他手上。 聂凛顺着水流把手上和胳膊上的雨泥和血迹都清洗干净。 然后他接过剩下的半瓶水,示意她:“你那手也洗一下吧。” 苏芒珥看了一眼自己手上已经干掉的血迹,点点头,用他的矿泉水把手洗干净了。 “走了啊小聂!”这时候另一辆越野车从他们身边开过,主驾驶的大叔向他鸣笛示意。 聂凛随意地挥了下手,算是回应。 接着他从后备箱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他好像在车里常备着这些东西。 他拿着衣服,撩了她一眼,调戏道:“我要在车里换衣服,你是在外面等,还是...上车等?” 上车要怎么等! 难不成要她坐在与他近在咫尺的位置面壁玻璃充耳不闻吗。 苏芒珥霎时间羞红了耳朵,转身背对着车不看他,说话声禁不住大了点:“你快点,外面很冷。” 似是听见了他一声轻笑。 紧接着车门被打开又关上。 身后的车子微微发出些摇晃的声音。 她试图让自己大脑放空,但这些声音总惹得她浮想联翩,喉咙有些发干。 苏芒珥用力抠着自己手心的软肉,为自己忍不住联想的脑子感到羞耻。 聂凛换了衣服,她上了副驾驶。 他们这车最后离开这个地方。 天已经黑了下去,越野车平稳地行驶在盘山公路上,一路向山下驶去。 “这也是你的车?”她坐在车里,手指玩着胸前的安全带,四处看。 聂凛盯着眼前的路,“嗯,这车就出任务用。” 比起之前见过的那辆漂亮又嚣张的黑色城市越野车。 这辆通体迷彩,车身偶有剐蹭痕迹的户外越野车更显得霸气又野性,像一匹征战过四方的烈马。 “哦。”苏芒珥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忍不住问:“所以情况真的是村民为了骗取拆迁款违规抢建造成的坍塌吗?” “我了解不多,应该是,而且他们的施工队各项也不符合专业标准,塌了也是活该。”聂凛语气冷淡,听不出半点可怜遇险之人的意思。 她垂眸,喃喃道:“不懂法还犯法,无知的人是最可怕的,都害死人了。” “这种事儿多了去。”聂凛的手扶在挡位上,余光瞥了她一眼,“别多想了。” 虽然他这话的语气没半点安慰人应该有的温和,但苏芒珥还是从中察觉到了些他的本意。 她眉宇逐渐松弛,情绪缓了下来。 “还没问你呢。”他转而打开另一个话题。 苏芒珥看向窗外的头转回来,“嗯?” “怎么突然开始做支援服务了。”聂凛微微勾唇,见到车即将驶入平路,油门往深踩了些,“以前的时候,你可是恨不得所有人都来伺候你。” 她听着这话,不满地悄悄噘嘴,学着他反驳:“那你怎么也开始做民间救援了?以前的时候,不管是谁的死活你不都懒得管吗。” 被她这么一回怼,聂凛轻轻扬眉,喉咙里发出一声笑。 就知道气他。 睫毛颤了颤,她隐去稍许情绪,平和道:“想做善事,需要理由?” “不需要。”他懒散道:“所以,我也是这个理由。单纯想做好事儿,积德。” “......” 最后这个话题以两个人都不打算说实话的状态告终。 越野车行驶在黑夜中,往南城市中心返回。 苏芒珥坐在车里昏昏欲睡,有些疲惫了。 模糊的视线里是窗外穿梭的高速路,高架下的城市夜景璀璨又那么平常。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过于戏剧化。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以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份在临省遇见。 苏芒珥琢磨着,难捱不住压下来的困意,窝在副驾驶里睡了过去。 越野车即将下高架,过收费站的时候,聂凛侧目看了一眼睡熟在身边的人。 前一辆车扫了码顺利通行,他踩油门跟上去。 听见没 第37节 挂上自动挡,空出来的左手在他的控制位摁了摁,把副驾驶的椅背角度微微往下放了些。 聂凛收回停在她脸上的目光,继续缄默着开他的车,往公寓驶去。 -完- 第25章 25分贝 ◎你转身向背◎ 025. 苏芒珥再睁眼的时候, 车已经开到金融街聂凛的公寓楼下了。 他正要开着车下地下车库。 “唔。”她出了一声,然后坐起身,声音还带着刚睡醒地糯意:“怎么不回学校。” “这都什么点儿了, 你回去学校也不给你开门。”聂凛抬抬下颌,示意她看中央屏幕上的时间。 十点半了。 也对, 开了大几十公里的路回来,时间确实要长一些。 “那我...”苏芒珥一时间有点困扰。 今晚要去找个酒店睡一晚么。 “会做饭么。”聂凛边倒车边问。 她想了想, “会...家常饭菜算吗?” “走吧,给我做点饭。”聂凛熄火拔出钥匙,偏头对她说:“客房借你一晚上。” 苏芒珥清澈的眼睛透着些不解,观察着他的淡然自若的神情,再看着他开门下车。 总有种好似能猜到, 却又不敢猜的情绪在涌动。 她甩开杂乱的思绪,转身开门跟着他下了车。 不过, 饿了的时候随便拉个熟人给他做饭这种事儿。 在他身上发生也不怪。 两人上了楼。 聂凛换了鞋就自顾自往房间里走, “拖鞋在鞋柜里,自己拿吧。” “哦, 好。”苏芒珥下意识环顾他家,跟上次来的时候没什么差别, 一些小物件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化。 好像时空穿越了似的。 苏芒珥换了鞋,走进屋子里,刚要进厨房,听见他的脚步声靠近。 她转身, 见着他把一套衣服扔给自己。 苏芒珥眼疾手快地接住, 发现跟上次自己穿的那套男款休闲服一模一样。 不会是同一套吧。 “上次你穿的, 我洗了就放一边没动过。”聂凛瞥了一眼家里的大浴室, 说:“洗干净再做饭。” 苏芒珥低头,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也不是很脏啊。 她抬头刚想反驳,发现他人已经回了自己屋。 咚。 房门被关上,偌大的客厅瞬间只剩她一人。 有时候是真的辨不清这人的情绪到底是好是坏。 反正他也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心底的那小小的逆反心理作祟,她也就不跟他客气了。 管它是浴室还是厨房,随便用就对了。 苏芒珥花了三十多分钟在浴室里洗了一个很痛快的热水澡,也不管他会不会饿死。 温热的水从花洒倾泻而下,她浑身暖烘烘的,抬手抹掉眼前的水,水珠自睫毛尖落下,一串串的像被雨淋时的鸟儿羽尾。 今天遇到那些事给自己造成的惊吓,也被这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抚平了大半。 她换上干松的衣服,照旧把衣袖和裤腿都往上挽好。 头发吹干,一切都收拾干净以后她出了浴室。 走到客厅,一偏头看见他窝在沙发里正在打那种可以连到电视屏幕上的游戏。 聂凛淡淡地用余光瞥她一眼,轻笑:“还以为你在浴室住下了。” “女生洗澡时间就是会长一些。”她悻悻道,说完进了厨房。 她想着聂凛这样的人,家里应该没什么可以用来烹饪的食材。 但是打开冰箱以后,倒是吃了一惊。 虽然算不上应有尽有,但是基本常见的肉蔬菜蛋类是有的,剩下大部分都是矿泉水和运动饮料。 苏芒珥扫了一眼冰箱,然后踮起脚在橱柜里翻找着,却没找到米。 挂面和方便面倒是有。 她拿着这两种小步快走到客厅,问他:“吃面可以吗?” “嗯,随你。”聂凛放下游戏机,看着她,姿态慵懒。 “吃哪种?” 他犹豫了一瞬,“方便面吧。” “好。”苏芒珥点点头,听见他又问。 “这点事儿你在厨房问不就完了,还至于跑过来。”他思忖了下,不怀好意道:“想多跟我说几句话?不用这么热切吧。” 苏芒珥听完,眼角抖了抖。 真的自恋这个人。 她无奈地叹口气,抱着两包面,跟他解释:“聂凛,我如果在厨房那个距离问你的话,你无论回复什么我都听不见的。” 聂凛神色一顿。 他清了下嗓子,继续看向电视屏幕上的游戏:“你去吧,需要帮忙就叫我,我听得见。” “好。”她有些忍不住想笑,拿着东西转身回了厨房。 大晚上的她也累了,懒得做太复杂的,就准备煮一锅蔬菜泡面,放些火腿进去。 她把菜洗干净,放在无菌案板上切开,因为娴熟的刀工,蔬菜切出来的形状非常好看。 “什么时候学的。” 聂凛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背后。 苏芒珥吓了一跳,握着菜刀,下意识转身。 他垂着眼皮,盯着她切出来的菜,伸出单手扶住她的后腰窝,止住她下意识后退的动作,语气又欠又勾人:“老往人怀里钻这习惯可不好啊。” 被他扶过的腰后有些温热,苏芒珥瘪嘴,小声不满:“是你总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锅里的水沸开了,她把方便面的面饼拆成两半放进热水里。 “忘了什么时候会的了。其实做这些挺简单的,学一下就会了,网上都有教。”她语气淡淡的,回答他刚刚的问题。 他听着,没搭话。 之后的时间,她专注地煮着面,他就站在一边懒洋洋地看着她做饭。 苏芒珥感受着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疏懒却炙热。 明明是做法最简单最普通的蔬菜泡面,她脑子里的那些做法步骤却乱成一锅粥。 第一次煮个面煮的得有些手忙脚乱。 又怕让他看出来嘲弄着自己。 . 新的一周开始。 她下午和姜梵约好,去当他的模特。 中午这时候正和叶闻在食堂吃饭,姜梵说他准备了服装,她怕吃太多肚子鼓起来影响穿衣服的效果,所以只点了一碗瘦肉粥小口啄着。 手里拿着手机看邮件箱。 这已经是被退回来第四份简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罪了那个李总的原因,她投出去的这些室内设计装潢公司都拒绝了她。 苏芒珥稍稍叹了口气,切到微博上,看到了有关于前两天在山建县村子里遇到的坍塌事件的新闻报道,大概的事件就是为了套取拆迁补偿款冒雨施工导致房屋坍塌,最终导致五死五伤。 包括赵某和王某在内的三个村民筹划此事,以赵某的名义购买了那一块宅基地,抢建房屋,并同时雇佣了一支没有专业执照的民间施工队完成此次搭建。 据调查,他们所使用的的建筑材料也是不符合国家有关规范和行业标准的。 事发当天晚上,没有在现场的赵某和丁某就被警方刑事拘留,王某还在医院接受治疗。 施工队的几人死伤参半,事件性质严重,后果惨烈。 不过在新闻报道里,她并没有见到任何对民间救援队介入的文字。 或许是因为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没有被媒体注意到吧。 不知怎的,苏芒珥觉得有些可惜。 记得他们救援队的名字,她转到搜索框,刚要去搜索“飞鹰救援队”的时候,叶闻叫她一块帮忙去取餐。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把这个念头暂时搁置了。 ... 听见没 第38节 姜梵约她在美院的欧式复古建筑里,挑好的地方经过简单的布置,非常有油画般的氛围感。 苏芒珥身穿一身丝绸质感的希腊风奶白色长裙,是valentino2016年的春夏的系列高定,上半身的布料是斜抹胸的,左肩膀袒露在外,右肩膀被整块褶条布料披遮住,上表面覆着层轻薄的纱,像纯白的贝壳。 裙身一层层褶皱叠着,突显立体感和柔软的线条美感。设计师的灵感有意复兴专属于古希腊时期的裙子款式“希顿”的荣光,裙长至脚面,下半身完全被遮住,整款裙装完全体现出了那个时代特有的素雅理性的美感。 而苏芒珥的气质仿佛天生与这套裙子绝配,她不施粉黛,黑茶色的长发别在两耳后,身上没有任何饰品点缀,只有淡雅的长裙与高挑美丽的她,柔和的斜方肌连着精致漂亮的蝴蝶骨,小臂结实又纤细,白皙得揉着几分脆弱感。 她有些消瘦的身材,刚好卡在将这衣服的美展现至极的尺度。 苏芒珥应他要求,赤脚着裙,长裙伴着赤脚的步伐摇曳着优雅的弧度,若隐若现的白皙玉足勾出人最深处的探索欲。 她向姜梵走来的时候,他看呆了眼,甚至有一刹那以为古希腊神女真的从油画里走出来了。 几个也在这建筑里的学生路过,完全不掩饰自己惊艳的惊呼出声。 苏芒珥太久没穿裙子了,总觉得下面空荡荡的,而且还是这么有名的高定裙装,她有些不自信,小心翼翼地问他:“还可以吗?” 姜梵鼓掌两声,然后对她做了一个绅士礼,伸出手来:“凡人有幸得仙女青睐,感谢仙女特赐作画。” 苏芒珥被他逗笑了,眉眼舒展地碎笑两声,然后伸出手搭上他的前半手指,自己的另一手提起裙子,配合道:“我的荣幸。” 姜梵牵着她,往楼梯上走去,前往准备好的景里画画。 苏芒珥坐好,姜梵思索了片刻,从包里拿出单反相机说:“待会光线就会变化,我想拍张照片留个底。” “好。”她莞尔,配合着他拍照。lijia 用这个引诱聂凛,估计能大赚一笔。 姜梵边拍,心里美得要死,动了坑他钱的心思。 姜梵的绘画水平是顶尖的,速度也非常令人惊叹。 或许是因为他自小从绘画书法世家成长,基本功的训练都是从小的,速度质量能同时保证。 两人画着,偶尔聊几句。 “学妹,我听说你辞了上个实习?”姜梵目光透过画架上方,问她。 “嗯,最近在找新的实习,稍微有点不顺利。”苏芒珥咬了咬唇,有些困扰,“问题应该不大,再多投几家公司就好。” “像你这样排在专业前几的要是都拿不到offer,那华大美院一半人都要失业了。”姜梵打趣道:“你说起这个,我想到个人。” “嗯?” 姜梵一笑,终于进入正题:“我舍友苏择,建筑系传奇人物,他有个设计工作室,听说在圈内挺出名的。” “学妹,想不想试试?” 第26章 26分贝(三更合一) ◎侧脸还是很美◎ 026. zero工作室是近两年圈内的新起之秀, 以极其精致刁钻又综合全面的设计风格和创新十足的理念夺得各个大赛的奖项,在各种竞标中也是频频一举夺下。 苏芒珥之前就关注过这个工作室出的各种作品,确实非常优秀。 但是万万没想到zero的创始人之一就在华大在读, 还是姜梵和聂凛的舍友。 “能不能比你以前挣得多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能合格入职, 他肯定会让你接触到设计方面的工作。”姜梵转了转画笔,十分肯定:“苏择那个人可珍惜人才了。” “我听说过这个工作室, 确实是一个很棒的团队。”苏芒珥说到这儿停住,似乎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有些不自信。 “你如果愿意尝试,我可以给你当这个引荐人,试试又不要钱,是吧。”姜梵鼓励她。 也对, 就算失败了也不需要承担什么后果。 苏芒珥扬起脸,点点头, 笑道:“那就麻烦学长了。” 姜梵嬉皮笑脸地摆摆手, 继续画他的。 . 11月21日这个周日。 早上十点,苏芒珥带着自己准备的东西准时来到zero工作室所在的办公大厦。 虽然自己的面试经历非常丰富, 但是面对这次她还是有些压力。 她打了电话,工作室前台的小姐姐特地下来接她。 “因为这边大厦没有工作通行卡是没办法进入到电梯间的, 让你久等了。”迎宾的小姐姐说着,然后帮她摁下电梯,电梯直接往二十楼攀爬而去。 苏芒珥对于这位迎宾小姐的温和态度感到有些意外,之前面对过的迎宾和前台对面试生的态度一般都高低不一。 她从心里感觉温暖, 跟人家相视一笑。 二十楼的电梯门应声而开, 两人往zero工作室里面走。 “二十层的这一半面积都是咱们工作室的活动范围, 请跟我来。”她微笑着引导者苏芒珥。 苏芒珥走进工作室, 观察着这个租着一般楼层的工作室。 其实与其他室内设计公司来说, zero的面积并不算大,只有一层并且只租了一半的面积。 但是一走进工作室内部,从简洁又精致的装潢风格和分明的办公区域分化能让她感受到这个组织的井井有条。 “右手边都是设计部的,设计部内部也分很多组别,我们工作室会接很多类型不同的项目,不同组别之间都是不允许互相过渡干涉工作内容的,不过提建议是允许的。”前台小姐很耐心地向苏芒珥讲解,并且在她的表情言谈中可以看出她对自己所在的工作单位的喜爱和骄傲。 工作区域内,挂着胸牌的工作人员们有的安静办公,有人三五聚在一起讨论着设计的细节。 不紧不慢中透着专业和谨慎,工作气氛十分浓郁。 “左边这些办公区域都是负责行政和项目交涉的。”她向左手边指着,“简而言之就是负责谈单的,他们都非常有交涉和谈判的经验,我们工作室的设计能以最好的价格待遇卖给最合适的客户,都要拜他们所赐。” “你们...设计师不用自己去联系客户谈单子吗?”苏芒珥心里一怔,下意识问她。 前台小姐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微笑,理所当然道:“您说笑了,设计者的工作当然就是负责把方案设计好,在我们工作室谈单子和联络客户有专业的人去做。” 苏芒珥点点头,收敛住心里的惊艳,没再说话。 “苏工。”这时候,前台小姐忽然对着前方叫了一声。 苏芒珥应声往前看去,看到了刚从办公室出来的苏择。 苏择穿着简约大气的休闲装,手里端着个陶瓷杯,看向她们,扬起一个如沐春风的微笑。 苏芒珥上次在食堂匆匆见过他一面,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儒雅随和到骨子里的男性,温柔的神情下又蕴含着令人下意识信服的气势。 “我就送您到这吧,您跟着我们苏工去办公室进行面试就好。”前台小姐微微颔首,“祝您面试顺利。” “谢谢,希望能成为同事。”苏芒珥在这样优质的环境下被这么客气对待,心情不止愉悦。 与她说完,苏芒珥抬腿跟着前面的苏择往办公室走去。 苏择是zero的创始人之一,也就算是老板。 但是他的办公室并没有很大,顶多算是宽敞但算不上气派,她走进去,看了一眼摆在一边的设计桌面,然后把自己的简历递在桌面上。 “学长好。”她站在他前面,小心翼翼地打招呼,“是不是该叫你苏工?” “叫什么都一样,坐吧。”苏择笑了下,然后跟她一起坐下,两人隔着办公桌面对面坐。 苏择想起来,从一边的箱子里拿出一瓶新的矿泉水,“喝这个可以吗?” “可以可以,谢谢。”苏芒珥接过来握在手里。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看一下你的简历,我们慢慢聊。”苏择笑着拿起她的简历,翻开认真的阅览。 她的简历非常厚实,丰富的履历里一点水分的都没有。 苏择看着,眼里的满意显而易见。 “学妹的参赛经验和实习经验都非常丰满。”他抬眼望了她一下,然后继续落回她的作品集上,“我听姜梵说,你在专业里也是排名前茅的。” “没有没有,只是尽力抓住每个机会吧。”苏芒珥谦虚地笑了下,“早就耳闻zero的大名,但是我是学环艺的,对建筑设计的实习工作其实还是有些不自信的。” “虽然zero主打是建筑设计,但是你也能了解到,我们也十分需要室内设计和环艺设计方面的人才来丰富补强我们的业务范畴和作业质量。”他翻看完她的作品集,十分满意:“小到学术交流中心的室内装饰,大到乡村改造的项目设计,这些作品可见你的个人能力。” “就是风格有些单一。”苏择一眼就看出她的问题,并且指出。 苏芒珥心里一晃,这个问题老师之前确实和她提过,没想到让他一下子就发现了,赶紧说:“我还在学习,一定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的。” “作为一个设计师,拥有专属于自己的风格是非常好的事情,而且你也做到了把一种风格精细到极致的水平。”苏择不急不缓,让她放松下来,继续鼓励道:“除此以外需要加强的地方可以和工作室的其他老师学习交流,他们都是风格迥异理念各有玄机的名设计师,在业内也工作很多年经验也丰富,一定能帮到你。” “我一定会的。”苏芒珥逐渐欣喜,“那您的意思就是...我。” “嗯。”苏择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我以zero总负责人的身份,诚挚地向你提出邀请,加入我们的团队。” “我的荣幸。”她喜出望外,双手递上去与他握了握手。 两人又就着工作内容聊了一会儿。 “考虑到你是在校兼职,后续的工作时间和内容的安排也会首先迁就你的学业,通勤的话可能就没有你之前工作的地方发的多。”他向苏芒珥及时解释:“但是只要你对工作室的项目设计有足够的贡献和出力,我们的分成和奖金肯定会比你之前的公司给的要多得多。” 苏芒珥点点头,“好,我都听工作室的安排。” “没什么问题的话周一抽空来公司办理一下手续,到时候会有专门的负责人和你交涉,我会和他说清楚情况。” 一会儿苏择还有事情要出门办,苏芒珥就没在工作室多留。 两人就约着一起下楼。 “我之前听聂凛跟我说,你在上一个公司实习的时候几乎碰不到设计有关的工作,而且还遇到了不太愉快的事情。”苏择摁下电梯键,跟她一起等待的时候闲聊着:“然后姜梵就跟我推荐了你,说没准有缘分在一起工作。” 苏芒珥听到聂凛名字的时候明显有瞬间的怔意,随后悻悻一笑:“嗯,就是那么回事。确实有些不愉快。” 苏择轻叹,“现在行业内就是这样有些乱的,往往很多有才能的人都被埋没了。” “能遇到zero很荣幸。”今天感受到这里的氛围后,她由衷地感到庆幸。 “感谢学妹夸奖,以后的工作一起加油。” 两人进了电梯。 这趟电梯没有别人,苏芒珥站在苏择身边,盯着下降的电梯数字。 有个想法不禁油然而生。 她想着必须这种问题必须问明白,就跟身边的人搭话:“学长,我还有个问题想问您。” 听见没 第39节 “嗯,你说。” “就是,我面试这个事情。”苏芒珥说到这儿有些难以启齿,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走后门的嫌疑,但不知道怎么得体地问出来才好,“有没有...别人...” “我是真的很欣赏你,也站在团队的角度肯定你的能力和价值。”苏择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越说头越低的女生,肯定地告诉她。 苏芒珥忽然抬头,和他对视。 没想到他竟能猜到自己的心思。 “zero不会选用任何一个能力有限,或者人品有问题的员工。”他笑着的时候桃花眼尾微翘,认真却不严厉,神情透着随和:“以往面试都是这样看待所有人的,所以你大可放心,入职以后也不会有人会轻待你,我对我的伙伴们很有自信。” 他的话语很轻易地就吹散了苏芒珥心头的那些焦躁。 她莞尔一笑,对苏择颔首道谢:“谢谢学长。” . 周一下课以后,苏芒珥去zero办理了入职,并且谈好了到岗兼职的时间和线上辅助的工作内容。 这周周三的下午,她照旧去悦读书店兼职。 苏芒珥抱着一摞补货的新书走在一行行分类书架的过道里,路过“青春文学”分类书架的时候,她站住脚。 穿着呢子大衣身材纤细高挑的年轻女人站在青春文学的书架下,背着电脑包,深棕色的卷发披在肩后,双手合十,闭着眼睛仿佛在做什么祈祷,十分认真。 “司小姐,又来拜书架了?”苏芒珥抿嘴笑,跟她搭话。 正在“拜书架”的司栗听见声音,睁开一只水波浮柔的狐狸眼,偏头看她,笑道:“每周惯例~” “今天想喝点什么,店里上了新饮,试试吗。”她说着。 “可以,我先去那边找地方坐了啊,今天人多吗?”司栗边走边问。 苏芒珥摇摇头,手里抱着书目送她:“不多,你随便坐吧。” 司栗背对着她挥挥手,示意听到。 苏芒珥继续往前走,到置顶的书架处补货。 刚刚那个漂亮女人是店里的常客,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是个网络作家。 常常会带着电脑到店里码字,一坐就是半天。 司栗性格开朗又有趣,平时在店的时候喜欢跟她多说几句话,两人的性格三观还算合,聊起来也和谐。 一开始不了解的时候,见到她站在书架下虔诚的拜天拜地还被吓了一跳,后面接触多了,对于她的一些反常的举措也就理解了。 苏芒珥补完货,回到消费区咖啡吧台,往远处眺望一下看见司栗已经落座开电脑了。 “刚刚那位小姐姐点的哪个新饮,我给她做吧。”苏芒珥过去,问正在忙的翟洋。 翟洋哦了一声,过去把已经贴好标签的杯子递给她,“这个。” “好,你忙。”她颔首,心里记着这个新饮的做法,手法娴熟地开始调制饮品。 翟洋做饮料的时候,偶尔偏眼看看她,细心搭话:“姐姐,下次再要补货你叫我去就行。” 苏芒珥偏头,有些不解,等他下话。 他腼腆一笑,说着:“补货总要登梯.子什么的,踩得那么高我怕你不安全,以后我来就行。” “谢谢,那下次你去的时候也注意安全。”她温润一笑,礼貌地回复。 翟洋瞅见她那如白茶花般纯净又内敛的笑,心里悸动不止,傻笑了好几下低头继续做自己的。 “咳。” 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人的清嗓声。 苏芒珥双眼一清,转身回头,果然是聂凛。 他站在点单台前,双手揣兜,耷拉着眼皮盯着他们,不满的情绪已经漫过半眸。 她把做好的饮品放在自动封口机上,走到点单台前,语气轻快又柔软:“你怎么来了。” “看书。”他淡淡说。 苏芒珥挑眉,似乎觉得他不会做来书店喝下午茶看书这么文雅的事。 聂凛啧了声,伸出两根手指戳她脑门一下,“你在质疑什么。” “没有。”她捂了捂脑门,左右环顾看了看,生怕被客人看见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喝什么?” “就还拿铁,燕麦奶。”他掏出手机给她扫码,持着一副非常随意的语气:“待会一块儿吃饭?” “可以,今天我请你吃吧。”她忽然提起请客。 聂凛抬眸,眼底划过意外,“哟,中彩票了?” “没有,我在苏择学长工作室的面试过了,想谢谢你。”苏芒珥坦诚道。 “你在他工作室成了该感谢他啊,感谢我干嘛。”聂凛扬着轻佻的笑,引着她把话挑明了说。 这人真是一点风趣都不懂,苏芒珥腹诽。 她点点头,“不吃就算了。” “吃。”他徐徐改了话,拿过她递来的号码牌。 他眼头下弯的弧度像把尖钩子,勾得她忍不住想盯着他的眼眸看,聂凛意识到自己攫住了她的视线,短暂地扬起抹坏笑,“当然吃。” 苏芒珥仓促地收回视线,转身说:“你坐吧,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在翟洋回头看过来的时候,聂凛故意又补了一句:“行,等你下班啊。” 两个男生的眼神交锋在一瞬间对撞上,又在下一秒迅速结束。 聂凛随着转身的动作,看似轻佻不屑的眼神,却含着雷鸣般无形的威慑力。 苏芒珥给司栗做好饮料送过去,托盘放在桌子上,司栗的眼神忽然从电脑屏幕上移到她脸上,拉着她的手腕,“啥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苏芒珥懵了。 司栗哼哼一声,含着乖张笑意,眼睛瞅了瞅远处的一坐一站的两个男生,调侃道:“吧台里那个小弟弟在追你,刚刚我看你俩做饮料,他那俩眼都快黏你身上了,在暧昧期?” “不是,只是同事。”她毫不犹豫地否认。 “跟那边坐着的那个冷酷帅哥又什么关系?” 苏芒珥一顿,眨了下眼,缓缓说:“...同学。” “懂了。行啊魅力不小。”司栗松开手,捧起她点的饮料,笑眯眯的:“去吧去吧,我今天要在这里看戏,直播修罗场诶我喜欢。” 她耳朵发热,轻叹一声,也没法跟她多解释,“那我去忙了。” 说来也巧,过了一个多小时,苏芒珥在店里遇到了在之前那个装潢公司一起实习的同事。 她们之前的工位是挨着的,她也是一个大学生兼职。 苏芒珥在书架那边和她碰了面。 赵晓听到她现在在zero工作室,挺替她开心的,想到之前她经历的那些,气愤道:“我早就觉得这公司有问题,你走以后,那个组长在公司里可没说好话。” “我打算干完这个学期也辞职了,以后毕了业找工作可要避雷这种公司,迟早被坑得什么都不剩。” “照顾好自己。”苏芒珥微微笑,关心一句。 “哦对了,你知道李总栽了那事吗?”赵晓想起来。 她不解,“什么栽了?” “李总被你打了以后,公司辞了你作为处理方式还想争取他那个单子,那李总面子甩得老高,在合同上提了特别离谱的要求,副总那两天一直在办公室骂骂咧咧的。”赵晓跟她讲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结果,那项目被李总自己扔了,听别的同事说,那李总惹了大人物,在别的投资项目上栽得鼻青脸肿,资金周转不过来自己都快破产了,正在谈的这个项目自然就黄了。” “不知道那李总现在什么下场,要我说也是活该。”她说完耸耸肩,觉得大快人心。 这个发展是苏芒珥万万没想到的,她听着赵晓说,得意虽然算不上,但是早就知道他那样品行不端的人生意也不会做得太大的。 赵晓挑了本书就离开了,苏芒珥忘记留下她的联系方式。 也不知道两人下次见会是什么时候。 如果有缘再见,到时候再加吧。 她继续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下班,快到时间,她去吧台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点水喝。 喝完水她去休息室把工服脱下,穿上自己的棉服戴好围巾,背上包离开店里。 聂凛在店外面等她。 苏芒珥看见他从一边卖电脑的店里出来,刚要去找他,被人叫住。 “姐姐。” 她回头,看见同样穿着便服的翟洋走了回来,苏芒珥疑惑:“你不是下班了吗?” “哦,我有东西落在休息室了我回来拿一趟。”翟洋把手里提着的蛋糕店的袋子给她,“我刚刚去买面包赶上活动,我对这个草莓过敏,正好遇上,送给你?你喜欢吃这种吗?” “哦,谢谢啊,我...” “拿着吧拿着吧。” 没等她说完,翟洋笑着把蛋糕塞给她,转身进了店。 苏芒珥拎着袋子,望着他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呢。 “谁送的?”聂凛走到她身后,俯身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蛋糕。 她脖子一缩猛地转身,嗔怪:“你又突然站我身后。” 他默默收回在她背后护着的手,又盯了一眼店里的方向,唇线扯平:“你那男同事送的?” 苏芒珥点点头,没否认。 聂凛运了一口气,伸手使劲揉乱她头顶的软发,自顾往前走,撂了一句:“小没良心的。” 她微微阔眸,追上他,不满的问:“我怎么没良心啦?请你吃饭还不行,又哪里不如你的意了。” 他走着逐渐放慢步速,瞥苏芒珥的那一眼混着道不清的情绪,气得呼吸更沉了一寸,没搭理她。 真是算不上聪明,苏芒珥。 ... 她请客,最后吃什么就由她定。 听见没 第40节 两人来到一中附近的一家家常菜。 苏芒珥看了看店里的装潢,感慨道:“这家店都翻新了啊。” “嗯,把以前旁边那家米线也并上了。”聂凛靠在椅背上,淡淡说。 “那家米线没有了吗?” “搬走了。” “你后来也经常过来吃饭吗?这么了解。” “高三毕业就没吃了,平时开车会路过。” 苏芒珥了然,觉得有些遗憾,记得以前他们还经常吃那家店的。 老板过来点餐,看见聂凛以后笑了,“小哥又来了?今天想吃什么?” 她有些意外,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老板,用口型问聂凛:你经常来? 聂凛喉咙一滚,隐去几分被当场戳破的尴尬,抬了下下巴示意她:“赶紧点菜吧,饿了。” 苏芒珥也饿了,没多想,就点了几道她以前喜欢吃的,聂凛补了个汤面。 这么多年过去,店面扩大了,装修也精致了,但是菜品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苏芒珥尝着菜,感觉好像回到以前穿着校服坐在这儿吃饭的时候。 那时候他放学骑车带着自己顺路回家。 考试没有考好,她不想那么早回去挨骂,就拖着聂凛在外面。 聂凛带着她吃饭,来到这条街上。 “聂凛,你喜欢吃这种东西啊,碗筷消毒过吗?厨师有星级认证吗?” “苏芒珥,你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旁边坐着等我。” “...可是我饿了。” “我可没钱带你去米其林星级餐厅啊,今晚上就只有这个。” “...你真烦人。” “呵,小同学,到底谁烦人?” 一开始苏芒珥看着这些看上去就不是那么精致干净的店面,嫌弃得不行,结果吃上了一口就彻底被吸引住了。 后来,她常常背着妈妈,和聂凛来这条街上吃饭,这条街上所有的餐馆都被他们尝了个遍。 苏芒珥从过去那一页页回忆里抽出思绪,她看着面前坐着的,面容和性情已然比过去成熟许多的聂凛。 “好吃吗?”她问,“用不用添点什么?” “不用。”他挑着碗里的汤面,细嚼慢咽着,说着举筷子向桌子上的辣子鸡。 苏芒珥眼疾手快,把辣子鸡的盘子端起来放在自己旁边,让他够不到。 聂凛举着筷子停在半空,抬眸,微微蹙眉,笑了:“干嘛,不让吃?找茬啊。” “现在是晚上了。”苏芒珥伸手护着那盘辣子鸡,坚决不让他碰到,小声说:“有胃病的人就别吃辣了吧,不好消化。” “嘶。”他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问她:“你请我吃饭,又点了我不能吃的,摆着馋我呢?” “我刚开始没考虑到,而且这辣子鸡我也想吃呀,我不能给自己点一个吗。”她目光天生带水,此刻连带着语气染上点无辜。 聂凛定着看她好几秒,然后重新举起筷子,拣了一口炒青菜,颇为无奈:“吃你饭吧,别气我了。” “你这人天天怎么这么多气生。”可能是因为今天她请客,说话都有底气,喋喋不休着:“刚刚在大悦城里就是,谁也没惹你你就生气了。” “苏芒珥,你今天话挺多的。”聂凛掀眼,眸光眯起,磨着她脾气反问:“你要非说我刚那是生气,那我为什么?” “我哪知道呀,”苏芒珥吃一口辣子鸡有点辣口,端起水灌了口,继续说:“我就是觉得你这脾气变得莫名其妙才说的。” 眼神不动神色地陷落浑浊深邃,他轻勾唇角,说:“你猜猜。” 她被问住了,一时间没接上话。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持续了十几秒。 “别跟不三不四的人走那么近,不像什么好货。”聂凛松开自己一直盯着她不放的目光,倒了杯水,一本正经地说:“你就专心挣钱,早点把钱还我,别忘了我还是你债主呢。” 一想起还欠他的几万块钱,她握着筷子的手指紧了些,苏芒珥垂下视线,情绪耷拉了几分,“嗯,我没忘。但是你不该这么说别人。” “翟洋跟你无冤无仇的,干嘛说人家不三不四。”她脾气倔上来,后半句带了情绪,一冲动也不分话说得对不对了:“至少比你好。” 一听见这话,这饭算是没滋没味了。 聂凛再次放筷子,神情阴鸷几分,冷笑一声:“比我好?苏芒珥,你摸着良心再说一次?” 苏芒珥知道自己话说的不对,又被他这么冷着语气一吓唬,心里咯噔别扭着。 聂凛盯着低下头有点委屈的苏芒珥,抒了口气,拿她没办法:“行,我不三不四,我不是什么好人。” “你吃吧,我还有事。”他说完,起身离开。 苏芒珥抬头,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到嘴边的话没说出口。 又扫了一眼这一桌子菜,心里登时不是滋味。 原本想着会愉快进行的一顿晚饭,最后却又因为闹别扭而草草收场。 她叹了口气,和服务员要了两个打包盒。 虽然自己说错了话,可是聂凛这莫名其妙的火,她是真的看不懂。 ... 之后的几天苏芒珥也没再见到他,消息也没有。 好几次她想找些话题给他发个微信,措了半天词,也没能抹下面子发出去。 就在这些天里,学校内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一个匿名用户“123”在学校的贴吧里,发表了对建筑系研二学生苏择的家庭背景的爆料贴,帖子一经发布,被学生们热议,各种谣言被传得满天飞。 发帖人自称了解苏择初中时期的事情,对他和他的家人进行了非常恶劣的贬低和侮辱。 【123:今天在高中同学那听到一个大瓜!关于咱们学校某研究生会会长的。他和这位会长是初中同学。】 【123:只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听了以后也是一万个震惊,据说这位品学兼优的会长男神同学在初三的时候闹出过大新闻,上电视那种新闻。】 【123:他妈好像之前.....】 关于那个帖子,也是叶闻在逛贴吧的时候拉着她一起讨论的,晚上的时候她点进那个链接看了一眼,越看心里越难受。 虽然她和苏择接触并不多,但是识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她不能断定说苏择就是多么好的人,但肯定不是帖子里说的那样。 而且一个匿名的贴吧用户发出来的三言两语连真实性都无法被证实,竟然就被这么多人轻信,真是不知道那些学生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在乱传谣言的。 看再多也是影响心情,谣言止于智者,苏芒珥关掉了那个帖子不再关注。 这天下午她没什么事,手里有个论文还剩下一半没写完,宿舍里待着闷,她就出来找地方。 最近赶上很多专业都考试交作业,自习室和图书馆基本都没有地方坐,她来到学校里面开的咖啡馆。 咖啡馆里赶作业自习的学生也很多,学习气氛好,店里又安静,她的效率也比较高论文剩下的一半很快就写完了。 距离晚上兼职还有一段时间,她就坐在原位上看会儿书。 玻璃窗四角边沿覆着冷热相撞产生的雾气,窗外穿着厚实衣服的学生们偶尔路过,落叶随风飘落,一部分已经干枯的树枝颤抖着。 冬日的气息已然弥漫进南城。 ... 这时候。 胡桃和哥哥胡柯,以及好朋友贝可可三人也来到了咖啡馆。 胡桃进去以后找了一圈没发现坐着的地方,最后在靠窗的一张长桌子边看到了独自坐在那的苏芒珥,她旁边的位置还没有人坐。 苏芒珥穿着单薄的白色毛衣,黑茶长发松散的垂着,正安静的看着书,不知怎的巧合般抬头,对上远处胡桃的视线。 她轻弯朱唇,抬起手对她挥了挥。 苏芒珥眼见着胡桃笑着走到她身边,面前的女孩问着自己:“好巧呀学姐你也在。” 她说:“嗯,在这看会儿书。”【工/仲/呺:寻甜日记】 胡桃了解,指着旁边这几个位置问:“那方便我们坐一下吗?会不会打扰你。” “没事,我也是无聊才随便看看,”苏芒珥给她拉开了自己身边的椅子,“请坐。” “好嘞。”胡桃边坐边给她介绍,笑盈盈的,“学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舍友兼闺蜜贝可可,这是我亲哥胡柯。” 胡柯记得她,上次在食堂遇见的好像跟聂凛有点关系的女生。 他回忆着,对她礼貌颔首。 贝可可看见美女瞬间兴奋了,直说:“上次桃子跟我说认识了一个美女学姐,今天一见真是大美女,你好!我叫贝可可。” 苏芒珥握了握贝可可递来的手,温温笑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然后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书。 胡柯买完饮料回来,三人开始聊这个隐藏帖子的事,苏芒珥翻着手里的书,悄悄听着他们探讨的事情。 好像是关于苏择在贴吧被黑的事情,他们想把这个发帖的人找出来,那个发帖的用户有一个隐藏的帖子,内容是在学校拍的一张照片。 他们希望能从中这张照片里发现点什么线索。 但是华大学生这么多,要是一个个找真的找不到,必须缩小搜索范围。 “咱学校的宿舍那么多,就算是锁定了是男生的手,男寝也不少呢呀。”贝可可嘟囔:“这可怎么找。” 胡柯仔细观察着,说:“窗子和我们四号楼的不一样,那就不是华盛公寓的。” 苏芒珥看书之余,余光瞥见了胡桃一直不停放大查看的那张图片。 她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凑过去试探着问:“会不会是西操场对面的那老宿舍楼?” 她柔软的声音一出,所有人忽然都抬头看着苏芒珥。 胡桃把手机平放在桌面上。 听见没 第41节 苏芒珥把图片恢复到原来尺寸,然后指了指他拍照的这个背景,“你们看,他拍到的这个窗子外面,像不像是西操场,只有西操场是最小的,但是旁边有网球场,很明显了。” 贝可可和胡桃同时发出了阵阵惊叹,胡桃瞪大眼睛:“哇,学姐,这么模糊的背景,你都能看出来呀?” 苏芒珥莞尔一笑,说着:“我住在老楼一区,偶尔会从那边走就比较熟悉。” 说完,在三人惊叹之余她站起身,跟胡桃耳边说了一句:“你们聊,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等你回来。”胡桃笑。 苏芒珥去洗手间以后,三个人继续琢磨这照片。 “西操场对面的老楼,那很清晰了。”贝可可点点头:“要是能知道具体位置,就能精准锁定了。” “嗯.......”胡桃绞尽脑汁。 就在这时,胡桃和胡柯对视,异口同声:“聂凛。” 专业就是这方面的聂凛肯定能有什么办法。 胡柯一个电话打给他,正巧发现他就在附近,他好劝歹劝把聂凛叫来了。 聂凛一身黑衣人高马大的走进咖啡厅,原本悠闲轻松的气氛随着他走进来,似乎都被他的气场压低几分。 聂凛走到胡桃身边的空位坐下。 他轻扫了一眼面前敞开摆着的书,看见书旁边放着的发圈有些眼熟,问:“怎么着?” “计算机大神!”胡桃满眼期待和期盼地看着他,说:“通过帖子地址查个人,对你而言应该很简单吧!!” 他瞥了一眼胡桃,“犯法的事儿我可不干啊。” “你看这个,发苏择那帖的人发的另一个帖子。”胡柯把事情来龙去脉跟聂凛解释了一遍,最后说:“就是西校区对面那老楼里面的,而且层数应该不低。” 聂凛没什么兴趣,刚想拒绝。 他掀眼,看见从卫生间回来的苏芒珥,忽然勾唇答应,“行啊。” 苏芒珥走近抬头,发现聂凛在那,眼神一顿,脚步忽然减慢了些许。 一见到他人,早就消去的那点别扭劲儿又涌了上来。 她走到桌前,看着坐在自己位置上的聂凛,淡淡说:“你坐了我的位置。” 聂凛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着她的书,歪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哟,这是你地儿啊。” 完全没有让开的意思。 苏芒珥骤然间蹙了眉。 另外三个人看着他俩,都不敢说话,这桌的氛围因为这俩人忽然僵到冰点。 他哂了下,眼唇间的慵懒和痞气浑然天成,笑意狎昵:“那我现在坐着呢,这旁边也没地儿了,怎么办啊,要不......” “你坐我腿上?” 第27章 27分贝 ◎我用眼光去追◎ 027. 贝可可在旁边坐着, 八卦的渴望已经快溢出眼睛了。 胡柯喝了口水,心想着:哥们儿,要说这方面还是你骚。 苏芒珥下唇瓣颤了颤, 引人怜惜的委屈侵染眼底。 真是令人堵气。 这个人,前几天还跟自己冷脸闹别扭, 再见又是这样一副漫不经心逗她的模样。 她的那些犹豫踌躇和惦念忧虑,好像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苏芒珥不愿意跟他再掰扯, 走过去想去拿自己的书:“行,那我走。” 在她马上要碰到自己的书的前一秒,聂凛一手捞起书站起身,好像自己很无辜似的:“怎么不禁逗呢,得, 我去拉把椅子过来。” “你把书还给我。”苏芒珥对着他的背影小声斥。 聂凛就装听不见,不理她这茬。 没办法, 苏芒珥只得坐回去, 气得喝了口水顺顺。 胡桃悻悻笑了下,往里面坐了一个位置给她腾地方, “呃,学姐你别生气, 这个,聂凛学长,平时就这样儿,但人不坏的。” 她坐下, 勉强弯唇笑了笑, 没说什么。 “你就多嘴吧。”胡柯小声嘲她。 胡桃回瞪亲哥一眼。 聂凛又找了一把椅子, 坐在他们桌子的侧面, 苏芒珥的身边。 然后打开胡柯的电脑, 开始操作,通过网络地址去搜寻这个人的具体位置。 外面冷,她现在走人也不知道去哪,只能回宿舍。 苏芒珥瞥了一眼外面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树枝,放弃了回宿舍的想法。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他们这一桌,看着书,偶尔瞥两眼聂凛的电脑界面。 不知怎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从电脑上移到他那双不断在键盘上跳动的骨节分明的手上,然后慢慢上移,到他轮廓清晰的侧脸上。 他平时总是喜欢持着那副吊儿郎当,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 那些女生也许就是吃他那副样子,才那么死心塌地的追他。 苏芒珥捧着的书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 她忍不住地弯了下嘴唇,那弧度转瞬即逝,笑意消失迅速到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它来过。 但是她们不知道,其实他认真做事情的时候。 也不赖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盯着电脑屏幕的聂凛忽然偏过视线来,捉住她在自己身上乱飘的目光。 苏芒珥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过来,举着书的手一僵。 还有三个人同桌坐着,但是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眼神之间的交流。 聂凛没有说话,眉梢一挑,生而凛然的瑞凤眼翘起尾端,笑意蕴带轻佻。 眼神的意味十分明显:看我干嘛。 苏芒珥合着的嘴唇动了动,默默躲开,将手里的书举高一点,遮住他直直盯着的眼神。 他离得近。 一秒后,她清晰的听见了他若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是对她的。 苏芒珥手心冒出些汗,赶紧翻了一页书,把偷看被抓住的尴尬往下压。 忙了下午大半天,这个人的位置被锁定下来,又查了宿舍的具体名单,经过排除,最终他们发现了发帖人的真面目。 一确定发帖人,胡桃和胡柯就起身去找人,胡桃的那位小朋友自己回去了。 剩下他们俩还在原地坐着。 胡柯的电脑没带走,聂凛帮他拿回去,他把电脑清理了一下,然后关机。 关机的这阵空闲,他瞥了一眼还在安静看书的苏芒珥,鲜少露出些犹豫的表情,拧了下鼻子,问:“还生气呢。” 苏芒珥在文字间流连的目光一顿,抬眸,“嗯?” “前两天。”他说到一半停了下,抹不开面子,偏开眼睛说:“那天是我抽风了,别往心里去。” 她很意外。 原本这些天没有联系,以为是他在等自己和他解释,没想到却等来了他的道歉。 虽然苏芒珥有些惊喜,可是一开口又难坦率,故意装不懂道:“哪天呀?” 聂凛啪的合上笔记本,啧了一声,打量她,“装傻?差不多得了。” 她憋不住,敛眸轻笑了声,心里那点别扭风吹云散。 听见她笑了,聂凛原本稍蹙起的眉头也舒展开。 两人之间气氛里的那些僵硬无形地被融化开,消散在咖啡店的轻柔音乐中。 苏芒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微博新收到的私信。 又是一个设计作业的单子。 “待会有事吗?吃个饭?”聂凛靠在椅背上,问她。 她看着屏幕,嗯了一声,把书收到包里,跟他说:“待会要去兼职,今天你找别人陪你吧,我有好多事呢。” 说完,苏芒珥背起包往门外走。 聂凛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他徐徐收回,端起桌子上冷掉的咖啡抿了口。 他轻叱一声,笑意不及眼底。 无奈又好笑。 哼,还挺难约。 . 临近下班,店里没什么客人了。 苏芒珥把书架都擦了一遍之后靠在边上摸鱼,她从工服围裙的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 这次的单主找她约的是加急单,给多不少钱,想让她帮忙修改一下学校的设计作业。 苏芒珥一问,正好是和自己做专业对口的,而且这个单主已经做大概,她只需要再添加修改就好。 并不算难的活儿,而且给钱还多,苏芒珥就接了下来,打算待会下班回学校就画这个单子。 听见没 第42节 肚子忽然一阵饥饿感袭来。 她揉揉肚子,感慨之前这个点都不会饿的。 她饭量不大,加上以前省吃俭用的,有时候下了班不是很饿就回学校晚上吃个面包。 现在不行了,一到时间就开始饿。 苏芒珥似乎想到了原因。 这个聂凛。 这阵子总是陪他吃晚饭,陪着陪着,倒把自己胃口养上来了。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想着待会下了班去买个快餐带回去吃。 ... 今天下班早,苏芒珥买了饭回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里只有叶闻在。 她把包和羽绒服挂起来,问:“她们呢?” “操场上看帅哥去了,最近有人总在华盛公寓前头那个大操场摆摊唱歌。”叶闻啃着苹果,扫了她一圈,“今天也跟聂凛吃饭去了?” “没有,我下班自己买饭回来的。”苏芒珥有些羞赧,“说的好像我跟他经常见面似的。” “还不是经常?要不是知道内情我真以为你俩在谈恋爱。”叶闻滑着椅子过去,看着她站着拆外卖包装,突然发现:“哎珥珥,你有没发现,你最近好像胖了点。” 苏芒珥眼神一立,赶紧去镜子前看,摸着脸,没怎么看出来变化,“真的胖了?” “嗯,之前很骨感,但是现在看感觉圆润很多。”叶闻又补充:“你就多吃吧,胖点真的好看,你之前太瘦啦。” 她刚说完,表情一变,恍然大悟地揶揄:“可以啊,就这么半个月,聂凛真是下狠劲喂你。” “你又提他干嘛。”苏芒珥语气里含着些娇嗔,坐回来吃饭。 “按照你之前跟我简单交代的,你和他之前认识,你又喜欢过他,分别前他还跟你表白了。”叶闻回忆着说:“那你们这你情我愿的,在一起也是迟早的事儿啊。” “你也说了是以前,当时闹得又不愉快,还六年多没有见过,你觉得以他那种脾气,会一直对我保持喜欢这种感情?能记得我就不错了。而且他明确跟我说过,已经...不那个了。”苏芒珥拆开一次性筷子,摇摇头。 “不喜欢你了,会这么处心积虑的帮你?还帮你改善伙食,他不是这么滥发善心的人吧。”叶闻蹙眉,认真问她:“珥珥,你是真的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 苏芒珥咀嚼的动作一顿,一瞬间,被问住了。 “你还喜欢他吗?”叶闻又问。 握着筷子的手有些发虚,她把饭咽下去,眼帘遮挡着隐忍着的情绪。 第一时间闪出来的答案被层层忧虑阻碍缠绕,她很快清醒过来,抬起头看着叶闻,说:“这不单是一句喜不喜欢的事情。” “撇开他是不是真的在有意靠近我这件事情,因为我们没办法去证实,一切都是猜测不是吗。” 苏芒珥眉宇间染上几分忧柔,很认真地回答朋友:“撇开他,就单说我,闻闻,你觉得我现在的情况,适合与别人认真的谈感情么?” “像我这种随时可能会成为残障的人,与谁谈感情都是不负责的,会给别人添麻烦。” 她说完,自嘲一笑,“还拖着一笔债。” 叶闻看向她的神情瞬间变得心疼不已。 如果她有一天真的全面耳聋,一点声音都听不见,那么连带着语言能力也会从吐字含糊到说不出话,那就是聋哑人。 到最后可能生活都不能完全自理,她有什么权利去追求聂凛的喜欢,去跟他谈感情。 不管是学业事业,还是家庭背景,甚至身体情况。 论什么她都配不上他。 她有什么资格。 “六年前分开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今后余生都注定成为他生命里的过客的想法。”苏芒珥轻轻笑笑,语气里感受不到任何应有的哀伤,平淡地令人心疼:“现在依旧是这样想的,自恋点说,哪怕有一天他再提起这事,我可能也...” 不会答应。 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 叶闻怕聊太深影响她的心情,过去搂着她安慰:“好了好了,那咱们以后都不提了。珥珥,我说真的,还是要相信医生的能力,回头咱们去看看吧。” “我知道,等我下次发工资,我就去。” “嗯嗯,到时候我提醒你啊,你快吃饭吧。” ... 晚上熄灯后。 苏芒珥睡不着,就坐在桌前画单子的稿。 今晚的心情尤其地杂乱,让她安心不下来。 眼前盯着屏幕上的图稿,脑子里却一直想着的是刚刚和叶闻说的话。 那些现实又残酷的自省,混在记忆里一页页关于聂凛的言行举止,不断地烦扰着她的心。 如果没有和他再遇,自己应该会一直像个机器一样只为了还债而转下去活下去。 可是他闯进了她的生活里,让她在不经意间徒增了那么多期待。 对生活的,对自己的...对他的。 她偶尔在睡前会幻想。 如果这六年的所有都未曾发生过,如果她一直是那个住在大别墅里的公主大小姐,如果两个人依旧门当户对。 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苏芒珥握着数位笔,干涩的眼底禁不住发酸。 她放下手里的,双手抬起来支在桌面上,捂住自己的脸。 深呼了好几口气。 却也怎么都松不开心底油然而生的悲哀和无力。 第28章 28分贝(二更) ◎竟听见你的泪◎ 028.28分贝 随着十二月凛冬地来临, 这个学期也步入尾声。 明年的一二月份会进行期末考,所以最后一次的阶段性测试一般就在十二月份进行。 这天下午,苏芒珥下了课, 收到了辅导员的微信私信。 让她下了课去她办公室一趟。 苏芒珥平时会因为一些竞赛和班内事宜和辅导员联系,但她左思右想, 想不到这次是因为什么。 带着疑惑,她背上包往辅导员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赶去。 她走到办公室, 敲了敲门,进来。 自己辅导员坐在工位上喝水,旁边站着个面熟但不认识的男生。 苏芒珥短暂的和那个男生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辅导员,边走边问:“老师, 您找我有事?” “嗯,有个事情想问问你。”辅导员放下水杯, 把两份作业档案袋从一边抽出来。 老师把档案袋拆开, 两份作业平铺在他们两个学生的眼前。 苏芒珥看到那个男生的作业内容的时候,心里坠了一下。 惊愕伴随着一些慌乱。 这不是...前两天接的那个单子吗。 苏芒珥满眼惊讶地抬头, 和男生又对视一眼。 男生耸耸肩,满脸无辜和坦然。 “苏芒珥, 王恒,你们环艺两个班这次阶段性的设计作业的题虽然出的不一样,但论类别来说都是室内设计。”老师眉眼间露出几分猜测和发愁,问他们:“你们两个人交上来的作业, 虽然设计的场景不同, 但是从立体选题, 灵感核心, 最后到拟定选材和主题色都这么类似。” “老师们也不想怀疑你们作业态度不认真, 但是元素相撞这么多,我觉得有必要让你们俩来解释解释了。” 苏芒珥看着这两份作业,稍稍皱了皱眉。 她疏忽了这件事情,因为单主是同校同专业隔壁班同学这件事情实在概率太低,她就自然而然地没放在心上,也没有时间关心隔壁班这次大作业的主题。 而且王恒在网上与她说的也是,只用于交一次课堂作业,不会商用不会参赛。所以她才放心拿了钱帮他修改作业的,在辅导的过程中下意识的把自己以前觉得不错的思维提供给他了,但也是跟她自己这个作品是有出入的。 林恒做出来的东西只抄了她的表皮,而骨架他并不知道。 所以一对比,他的东西比自己的粗糙很多,只是乍一看还算平均水平之上的作品。 抄袭是创作的大忌,对于设计专业的美术生来说,这是在画作业的时候必须恪守的第一条原则。哪怕是作业水平不高,只要是自己完成的,老师们都会耐心地指导包容。但如果是抄袭来的作业,这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心里是大大折扣的。 “吴老师,您来一下。” 这时候,办公室门外来了两个老师,找辅导员吴老师有事情。 吴老师看了一眼他们,说:“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等吴老师走了,林恒站在苏芒珥身边,悠哉地开口:“没想到微博上那个画手是你啊。” “是巧。”苏芒珥咬了下唇,脑子里想着要怎么跟老师解释清楚合适。 林恒见她没有任何表示,凑近了一些,表情有些讨好的意思:“同学,咱俩商量商量呗。” 她抬头,不懂他想干什么:“怎么商量?” “你也知道,被查出来抄袭会直接被扣好多分的,毕竟是我找的你,但是你站在我这个角度想,你都把设计思路卖出去了还用在自己作品里是不是不太应该啊。”林恒试图混淆她的逻辑。 苏芒珥并不认同,她反问:“可是当时我发给你修改意见,你明确告诉我原先那版最基础的东西不会变动,只是会摘去我发给你的部分意见,但是在这个作业上,你是把我的修改方案照搬全抄了。” 林恒眉头一横,来了脾气:“那我花钱了,看见比自己更好的方案我为什么不用啊?” 她其实是觉得自己有些理亏的,因为确实是自己的疏忽。 但是他的语气让她很不舒服,苏芒珥淡淡地解释:“这个作品的所有思路灵感我都有存档时间,是我早于认识你之前做出来的。” “你,你的意思是想倒打一耙把我卖了呗?”林恒气不过,仰头缓了口气,然后直接告诉她:“就两种解决方案,第一,你去跟老师承认是你抄袭我的,作为补偿我再补给你一倍的钱。” 说完,他露出一个不屑又理所当然的笑,劝着:“我知道你,你是咱们专业的好学生,老师们会对你多宽容的,犯一次错没什么大问题,真的。” 听见没 第43节 没什么大问题。 主动承认自己作品抄袭? 这叫不是大问题? 苏芒珥垂在一边的手悄然攥紧,压低了声音:“我如果不同意呢。” “那就是第二种,你现在就把钱全退还给我,我自认倒霉。”他坚决地说,语气里含着刁难,“一分钟都不行,就现在。” “不退钱,我就把你这事在所有平台抖落个遍,看你以后还能不能接到单子。” 心里憋屈得慌,她气得下唇瓣微颤。 昨天她又汇了一笔钱出去,那单子的稿费也在里面,她现在手头根本没有那么多。 “说话啊,老师马上回来了,没时间给你考虑。”林恒盯着眼前这个垂着视线百般犹豫的女生,心里也着急,“啧,好学生就是矫情,拿了钱还不乐意,我再多给你三千行不行?只要你跟老师承认,我出门就给你转六千。” “我都这样退让了,你就别再给脸不...” “你们说什么呢?”这时候,吴老师从外面进来。 林恒立刻闭嘴,看着老师走过来坐下,瞥一眼眉眼舒展开的苏芒珥。 看着她淡漠沉静的表情,他认定自己已经拿钱搞定了这档子事,心里松了口气。 “没事儿老师。”他嬉皮笑脸的。 可谁知。 下一刻。 “老师。”苏芒珥忽然抬眸,眼神里的坚韧不容任何人侵犯,开口说:“我可以自证,这东西就是我原创的。” 林恒站在旁边瞬间傻眼了。 “不管是现场口头阐述灵感来源,主题思想,选材原因以及整个设计的后续结构。还是电脑里带有时间标签的文件存档,这些我都有,我不知道旁边这位同学能不能做到。”她说完,诚恳地看着老师,“林同学的作品,我确实有帮他提供一些修改意见,但绝不是让他照抄,我也没有给他传过任何与我这个作品有关的东西。” 吴老师听完,转头看向林恒,“你呢?” 林恒慌了,他拿到的修改意见只有那一块的东西,前头和后续的思路和准备他全都没有。 一时间找不到借口敷衍,他嘴巴张张合合,没说出话来。 吴老师观察完这两个人,心里有了数,她放轻语气对苏芒珥说:“我知道了,苏芒珥你回去把你说的那些东西都发给我一份,林恒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苏芒珥点点头,转身时余光对上他刺来的眼神,她装作看不见,挺直腰板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 她靠在走廊里。 苏芒珥脑子里想着林恒说的那些话,狗急跳墙的人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她拿出手机打开网上银行,看着自己卡里剩下的那点钱。 握着手机的手不断加大力度,骨节微微泛白。 贝齿折磨着下唇瓣的软肉。 她就这样站在原地,足足纠结了十几分钟。 第一次因为没钱而产生如此窘困的心情,莫知所措到后背发慌。 她百般犹豫后,缄默着拨出去一个电话。 电话拨通两三秒后被接起。 熟悉的冷淡嗓音通过听筒传来。 “怎么?” 苏芒珥听到聂凛的声音,不知为何涌上来点儿委屈 她忍着心里的为难,轻轻开口:“聂凛...你能不能...借我三千块钱。” 她不想再欠他,尤其是钱。 可是当自己陷入这般窘境的时候发现,自己只能,并且只愿意向他提出求助。 对方每一秒的不回复。 在苏芒珥的心里都是度秒如年的煎熬。 “微信转账行么?” 他忽然传来答复,一丝怀疑和犹豫都没有。 “三千就够?” 眼底的热意像潮水漫上来,苏芒珥举着手机点点头,一开口含着点鼻音:“行,够的。” 聂凛通过电话精准的捕捉到她的异常,微微蹙眉,“你在哪?” “我就在学校,美院楼里。” “我在开车,马上到学校,待会见一面吧。” “好。”苏芒珥说完,对方挂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点开微信,看见明晃晃的转账消息在两人的聊天框里。 3000元。 这数字烫在她心里,滚烫又珍贵,让她舍不得去点下。 苏芒珥收了钱,马上转回给了林恒,并且截了图保存证据以免他后续找茬。 她伸手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把手机收好,往楼下走去。 想立刻见到他。 很冲动,很不受控,情绪横冲直撞到她无法拿任何借口欺骗自己。 她已经无法理智梳理。 为什么。 他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她。 第29章 29分贝 ◎在车窗外面徘徊◎ 029. 聂凛从车上下来, 关上车门,刚转身,就看见苏芒珥站在停车场门口附近。 她就乖乖地站在远处等, 和他对上视线时眨了下眼睛。 像是在他停车那会儿功夫到的。 车钥匙被他单手抛着又接住。 两人面对面走向对方,苏芒珥到他面前, 观察他轻松淡然的神情,眉眼展着, “吃晚饭了吗?” 聂凛抬腕,看了一眼手腕上机械表的时间,“没呢,还早。” “我请你吧。”她说。 视线从表盘上抬起,落在面前女孩的脸上, 有些纳闷。 聂凛挑眉,低下身凑过去, 调侃她:“今天这么热情?” 他忽然靠近, 苏芒珥直着腰板往后缩了下,笑一小声:“毕竟你借了我救急的钱嘛。” 聂凛故意逗她, 压低嗓音说:“言外之意,就是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 讨好我一下呗,真够现实的。” 她赶紧摇摇头,“不是,我的意思是...” “逗你玩的。”他抬手胡乱揉她刘海两下, 擦肩先往学校里走去, 边问:“吃什么?” 手指覆在被他弄乱的刘海上。 苏芒珥跟着他, 询问:“嗯...食堂行么?” “啧, 苏芒珥, 你真是抠啊。” “...我请你去第一食堂三楼吃贵的,行吗?” 他叹口气,没办法,“随你吧,能吃饱就行。” 两人走到第一食堂。 这时候食堂正是晚饭的饭点。整楼飘着饭香,学生们活动着。 但是三楼特色餐厅的队一般排的不是很长,苏芒珥没让他劳神费力,让他坐着等自己。 聂凛也不跟她客气,身姿慵懒地坐在位子里,长腿伸着靠着椅背,垂着视线看手机,偶尔抬眸瞥一眼站在队里的她。 过会儿姜梵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接起,“干嘛。” 姜梵那边的背景音有些吵,好像在聚餐的地方。 他语气有些兴奋:“兄弟,你猜我今天出来联谊遇着谁了?” 聂凛顽劣笑道:“遇着你爹了?” “去你的。”姜梵说:“我遇着耳朵学妹的舍友了,是跟她关系很好的那个!” 漂亮学妹,小拽妹,耳朵学妹。 这个b怎么这么多花样。 他眼里划过不满,“哦,然后呢。” “哎,这可是跟你有关的,我这么费劲帮你张罗你怎么都不兴奋的。” 聂凛看着快排到队的苏芒珥,把手机拿远一点,说着:“你要是再婆婆妈妈,我就挂了。” “得得得,我说。”姜梵获取到了有效的信息,十分得意,告诉他:“经过向她传递你对耳朵学妹情深深雨蒙蒙的心意,以及我千方百计的劝导,她告诉我,苏耳朵学妹是有一种叫做听力障碍的毛病,是精神病。” 听见没 第44节 “啊,我不是骂学妹啊,这种病就不是器官上的。我刚刚查了一下,这种病虽然是精神病,但是诱发的病因有很多种,轻的就是...什么工作学习压力重,严重的诱因就是精神创伤之类的。不知道学妹引发听力障碍的诱因是什么,这你估计要自己问了,有可能...她本人也不清楚。” “叶闻学妹告诉我,她这个治疗就得去看心理医生,具体的治疗情况她也不知道。但是可以得知的是,耳朵学妹的听力一直在变差。” 聂凛听到这,原本舒展的眉头缓缓蹙起。 精神方面诱生的听力障碍。 “差不多就是这样,等我跟叶闻学妹再熟一点再帮你问。”他说完正经事问聂凛:“在哪呢,出来吃饭啊。” 苏芒珥端着热乎的饭走过来。 聂凛缓了口气,告诉他:“我在学校呢,快吃上了,不去。” “你在学校?吃什么?” “食堂啊,废话。” “啊?”姜梵诧异极了,“您这大少爷平时不是能不吃食堂就不吃吗,今天干嘛?食堂有楼兰美女勾你魂了?” 聂凛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手里矿泉水瓶的瓶身,唇线被勾起抹弧度,语气染上几分意味深长,“啊,对啊,确实有美女。” “有美女你他妈不早叫我,得了,我挂了还喝酒呢。”姜梵听他那副吊儿郎当的声调,也不知是真是假。 “等会儿。”他忽然叫住电话对面的姜梵。 “昂?” 聂凛捏着瓶子的手用力一落,矿泉水的瓶身砸在桌面上,出了一声闷响。 他的不耐掺杂在漫不经心的口吻里,“人家有姓名,把你那他妈乱七八糟起的外号给我吃了。” “耳朵是你叫的?你们很熟?” “不是吧兄弟!这个飞醋你也跟我吃啊!”姜梵惊诧,对着电话无语了:“行行行,我哪知道你们俩还有什么情.趣的小别称,我改我改。” “滚蛋。”聂凛挂了电话。 苏芒珥端着餐盘过来,看着他放下手机,“什么滚蛋?” “没事儿。”聂凛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吃吧,待会去兼职么。” “嗯。”她坐下,挑出手腕上戴着的皮筋,把黑茶色的长发梳起来方便吃饭。 她微微低头,双手拢在脑后缠绕着头发,脖颈没了头发的遮盖,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雪白细腻,肤如凝脂,天鹅颈处的皮肤微微透着几根血管的淡青色,线条流畅又漂亮。 耳鬓处几缕碎发垂下来,添了那么多娇怜之意。 聂凛有些局促地偏开视线,拧开矿泉水的瓶盖喝了一口水,假装看向别处,“待会顺路捎你过去,我回公寓。” “你今天不住学校?” “晚上要做东西,学校网的信号不稳定。” 苏芒珥点点头,举起筷子开始吃饭。 聂凛见她动筷子了,才不急不慢地动筷吃。上抬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坐在对面的她的脸上,刚刚姜梵跟自己说的那些信息在脑子里顺着。 不知怎的,回忆翩然而来,脑海里浮现出那年那天晚上眼见着的画面... 欧式老旧的独栋别墅烧着熊熊的烈火,所有对外的窗户随着风飞着火,被烧焦的空气伴着灰烟冲向天空,飘过半个南城。 消防车一辆接着一辆,消防员前赴后继,与那场火灾做着决斗。 警戒线外聚堆的人把他挤向远处,在不断抗争着向前冲的时候。 视线随着骤然停跳的心脏剧烈晃动着。 被消防员救出来的女孩紧紧合着双眼,脸上身上都是灰红的,头发被烧掉一半,赤着的双足被玻璃碴扎得血肉模糊。 没了印象里的活泼生气。 医护人员赶快从消防队员的手里接下她,迅速给她戴上各种抢救医械。 嗡—— 耳边闪出一阵耳鸣。 “无关人员不要再靠近了!就说你呢!你刚刚往前冲什么!” “她...” “她。” 疏散群众的消防队员拉着他的胳膊往远处拽,他仿佛失去行动意识般的,被别人被动的推走。 目光死死注视着那边,直到救护车闪着警示灯开走开远。 那时候,他只觉得,救护车的灯光亮得那么吓人。 好像能夺走人生命般的亮。 “聂凛。”温软的嗓音清润了干燥的回忆。 他对上苏芒珥投来的视线,忽然回神,“嗯?” “你怎么不吃饭,愣着想什么呢?”苏芒珥缓慢地眨了眨眼,看他发呆好久了。 “没事,想点工作的事儿。”聂凛抬颌示意:“别管我了,你赶紧吃。” “哦。”她也不多问,低头继续吃饭。 ... 吃完饭,苏芒珥坐着聂凛的车前往大悦城去做兼职。 车上,周杰伦的经典曲目通过小音量飘在车厢里。 苏芒珥听着歌,忽然想起刚刚都没跟他提起借的这笔钱的事情,她坐直身跟他搭话:“我今天借你的三千块钱,其实补给别人的。” 说到一半,她皱皱眉,疑惑:“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借你钱?” 聂凛单手握着方向盘,目视着前方路况,笑了声,“你这不自己主动来说了么。” 苏芒珥凝滞,“啊”了一声,然后把自己接单撞到隔壁班同学,被老师叫去对比作业的全部过程跟聂凛简洁扼要地交代了一遍,最后补充:“但是我之前收他的那三千块钱,已经被我攒起来汇出去了,一时间拿不出,我舍友只有父母给的生活费,就算她能给我我也不能要...所以就只能找你借了。” “嗯,我没什么意见,及时还给那傻逼就行了,反正你欠我那么多,赊着呗。”聂凛对那笔钱并不介意,倒是对她的做出的决定有一点意外,“没要他那六千块的臭钱,还算没给我丢人。” 苏芒珥想起来也生气,稍许横着眉说:“我当然不能要,都被人羞辱到脸上了,这是原则问题。” “所以。”聂凛从她说的话里逮到细节,直接问:“跟我说了几个月的没钱,在还债。” “你到底在还谁的钱?” 玩着羽绒服衣摆的手指一顿,苏芒珥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话茬。 她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沉默半晌,说:“我舅舅。” 聂凛锁眉头,不解:“你还他什么钱?” “嗯...就是。”苏芒珥语气里不想继续说的意思非常明显,含含糊糊地说:“想跟他们家把关系断干净,而已。” “这几年你去哪了。”他眼底的情绪逐渐沉淀,缓缓问。 “我母亲走了以后,我就跟着舅舅回海尧市老家了,我外祖父在那住。”她越说,眼角越垂几分下去。 情绪里对这个话题的反感和抗拒暴露出来。 聂凛虽然在开车,但是却精准地察觉到了。 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他不想逼她说太多,停顿片刻后也只是问出一句:“这几年,你过得好么。” 心脏冷不防地晃动好几下。 她盯着自己绕在一起的手指。 轻笑一声,“嗯,挺好的。” 第30章 30分贝 ◎是我错失的机会◎ 030. 很快到了大悦城, 车靠在街边。 苏芒珥把安全带解开,拿起包,“那我先走了。” “嗯。”聂凛左臂支在车窗边, 偏着眼看她,“等会儿。” 一只脚已经迈出车的她又回头过来看他, “嗯?” 他的表情露出几分不自然,语气没有上次那么强硬:“好好干活, 跟乱七八糟的人离远点,就上次送你蛋糕那小子。” “你又要说,看他不像好人?”苏芒珥挑眉,猜测道。 “昂。”聂凛回应,睨着她的眼神仿佛在说:老子已经很有耐心再跟你说一遍了, 别不当回事。 苏芒珥也不如上次那样与他在话头上针锋相对,带着点俏皮地说:“没凭没据的, 那我看你也不像好人。” “你...”聂凛直起身, 刚开口。 只见她连忙下了车“砰”地关上车门。 隔着浅灰色的玻璃车膜,苏芒珥边后退边冲他挥了挥手, 有些模糊的微笑在她转身后消失在视线之内。 他盯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轻嗤了声, 给气笑了。 转头看向眼前的车水马龙,聂凛重新启动车子,离开这里。 . 苏芒珥到岗,换上工服围裙, 一边系着后面的绑带一边往外走。 翟洋今天和她搭班, 早来了一会儿, 已经在打扫吧台了。 “下午好。”翟洋看见她, 露出一个略带羞涩又阳光的笑容。 “你平时课不多?总见你提前来。”苏芒珥随口搭话。 说来, 她也没问过翟洋是哪个学校的。 听见没 第45节 “嗯对,我们这学期课少。”翟洋点点头,偏头过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她今天的变化。 他盯着她被梳起来的头发,“你,今天换了发圈?” 苏芒珥一愣,今天借了叶闻的发绳出的门,没想到他会注意这么小的细节,“哦,对。” 翟洋看着她扎着的戴着小雏菊花装饰的发圈,腼腆地夸奖:“很好看。” “谢谢。”苏芒珥莞尔一笑。 翟洋把做好的咖啡给对应的客人送过去,苏芒珥在点单机前站台。 她望着远处翟洋的身影,想起聂凛和自己说的。 不是她不信聂凛。 可是把翟洋和聂凛放在一块,怎么看都会觉得聂凛才是那个“不像好人”的人吧。 一想起他平时那副傲慢的凶样子,苏芒珥低头,忍不住弯唇。 有点想笑,不知为什么。 埋头工作到九点下班。 苏芒珥和下一班的同事交接完换衣服出去,正好翟洋也要走。 “姐姐,你坐公车还是地铁?”翟洋走在她身边,问。 “嗯...地铁吧,我们学校那边有一站。” 今天天气冷,苏芒珥想着在公车站台等着太冷,打算坐个地铁。 他邀请着:“三号线?正好,我跟你顺路咱们一块吧。” 因为都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兼职,有时候他们下班顺路会一起走一段,翟洋这男生情商很高,跟他同路不会感觉到尴尬,他会偶尔提出几个话题交流。 所以苏芒珥也不排斥,就同意下来。 两人走出商场,路过甜点店的时候翟洋进去了一下。 出来,他提着两个袋子过来,把其中一个递给苏芒珥。 “嗯?”她不解。 翟洋笑道:“是面包和蛋糕,拿着吧,明天早上当早饭。” 面包店外的灯光通亮,宣传音乐与飘香的面包香气游荡在这一条热闹的街道。 周围走过的行人匆匆。 苏芒珥盯着他递来的袋子,眼眸里思忖着情绪,她讪笑一声,“还是不了,一直收你的东西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你自己留着吃吧。” “这,我没有别的意思的,听说这家的新品很好吃,我也想让你尝尝。”翟洋越说越暴露,有些着急,“其实,其实这些都是我愿意的。” 苏芒珥目光淡然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翟洋攥紧手里的纸袋子,看着她的眼神里倾慕之意真诚又坦然,“姐姐,咱们认识也有好几个月了。其实我一直挺欣赏你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你做什么都特别吸引我。” “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我就只想看着你。见不到你的时候,就随时随刻想起你,每天都特别期待上班见到你。” 翟洋往前走了一步,但没有靠的太近,小心翼翼地说出最后的:“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我以后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你。” 他单纯又动情的模样,确实让苏芒珥有些动容,但也是觉得这么好的男生,不太忍心伤害他。 苏芒珥敛眸,叹气声轻得不易察觉,咬了下唇,“对不起。” 翟洋攥着纸袋子的手忽然松了松,神情涌上落寞。 她念着都是同事,不想把话说的太狠,所以委婉地告诉他:“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真的很抱歉,别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了。” “喜欢你怎么能叫浪费时间精力呢。”翟洋眉眼耷拉下去,有些颓败,但还是争取道:“我可以接受被拒绝,但是能不能和你继续做朋友?我们从朋友开始好吗,我会等你的。” 苏芒珥偏开视线,干笑一下。 这下有点难办了。 . 回到学校。 宿舍楼里比平时更要嘈杂一些。 苏芒珥一推开门,发现童雅和程可心在激烈讨论着什么。 “怎么了?”她走到叶闻旁边小声问。 叶闻的表情也是有些不耐,对她困扰道:“这两个区的老宿舍楼都要内部维修,最近总是停水停电,这不,这要洗漱的时候停水了。” “听宿管阿姨说,后面这一阵子都要这样,时不时来一阵。”叶闻烦躁,吐槽着:“你说同样都是华大的学生,咱怎么就分不到华盛去住啊。” 华盛公寓群是华大新盖的宿舍楼区,从各种硬件设施软件设施来看都比老宿舍楼要高档很多。 “没办法啦,凑合一下吧,翻修完肯定比以前更好。”苏芒珥微笑着安慰她,然后卸下包换衣服。 ... 几天过去。 生活依旧照常继续着。 自从翟洋和她表白以后,他以前暗戳戳的照顾就越发明显,在一个店里工作她也躲不掉,只好能有意的保持距离。 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不过翟洋比她想象中还要执着,就算明显感受到了她的疏远,依旧热情地对她献殷勤。 下午店里大扫除,结束后员工们一块点奶茶喝,苏芒珥没参与,过了一会儿奶茶店的小哥拎着袋子过来,大家把奶茶分发下去。 翟洋握着一杯温热的奶茶,送给她,“天冷,喝点暖饮放松一下。” 苏芒珥盯着自己手里的清单,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奶茶,声音平淡无波,公事公办道:“不用了,谢谢。” 说完捧着清单板子去别的书架点书。 “我给你放休息室桌子上。”翟洋追了补了一句,然后站住脚凝视她的背影。 她转到别的书架区,确定与他拉远距离以后,靠在书架边叹了口气。 就想安心挣个钱,怎么也这么麻烦。 八点半下了班,苏芒珥背上包出了店,翟洋同期下班换完衣服又追了出来。 她走在路上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因为正接着聂凛打来的电话,“怎么突然打电话。” “突然?不喜欢突然的话我以后每天给你打三个,你习惯习惯。”对方似乎很愉悦,还有兴致逗她。 他磁性悦耳的嗓音惹得她耳根有些痒,苏芒珥下意识把手机又拿远一点,不想让他那勾人的声音再扰自己,问:“到底什么事呀。” “没大事儿,就是问问你周末...” “姐姐!”这时,苏芒珥身后传来翟洋的喊声。 手机里那边的人说到一半的话停住,语气一凛,“你刚下班?” “对,我正要去坐公交,我待会再给你回电话。”苏芒珥说完把电话挂了,看向追过来的男生。 “我今天也坐车,一起吧?”翟洋一路跑过来,刘海碎发飞起来,光洁的额头露出来更显少年气。 苏芒珥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坐地铁他就刚好地铁,她坐公交他就刚好也要坐公交。 可是要是直接拆穿,万一人家真是巧合呢,最后又要把自己搞一个自作多情加大尴尬。 苏芒珥脸色有几分清肃,颔首:“都行。” 随他吧,反正没几站就要分开了。 两人接着往公交车站走去,身侧的商业街比较旧,最近才被新的财团盘下来,要重新翻修招商。 所以这一串的商店都关了,只有一两家烟酒超市还开着,八点多的晚上更显得有些冷清破败,幽深的巷子里亮着一排排昏黄的路灯,见不着行人。 他们两个人闲聊着,路过这一片荒旧的老商业街。 这时候从某个巷子口走出一男一女,直直地横在他们面前。 苏芒珥抬头一看,有点不解。 男人身材健壮,第一反应会把他和健身教练这个职业联系在一块,哪怕穿着厚实臃肿的冬衣也依旧能感受到他身上突出的肌肉,剃着刺头脖子上还有刺青,一看就不像等闲之辈。 女人看上去与她年纪相仿,更显小一点,穿着厚实的衣服脸色有些虚弱苍白。 她将视线缓缓落在女孩轻轻扶着腰的动作上,不经意地蹙蹙眉,思考着他们的身份。 翟洋看清这两个人的脸之后,脸色乍变,差点没站稳。 刺头男看向他和苏芒珥,气得冷笑连连,“翟洋,你个狗娘养的,我妹妹还大着肚子,你就出去勾搭别的女的!” 苏芒珥震惊地瞪了眼,偏头看向翟洋。 什么??她没听错吧。 翟洋站着的身姿有些抖动的迹象,慌忙地看看他们又看她,小声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哪样?”刺头男往前走,步步逼近,恶狠狠的:“你把我妹肚子搞大了翻脸不认人!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不然别想走,老子非要弄死你!” “翟洋,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一直站在旁边的女孩哭了出来。 他们的声音让原本寂静的商业街多了些吵闹的动静。 翟洋见着刺头男一步步逼近,吓得不知所措,他知道前女友的哥哥是混道上的。 他一个眼疾手快,扯住旁边苏芒珥的衣服把她往刺头男的面前一推。 苏芒珥没来得及反应,被往前推搡,缓了好几步才站稳,差点冲到刺头男身上。 再回头,翟洋已经拔腿跑了老远,钻进了四通八达的巷子里,要找应该很难。 “他奶奶的!”刺头男被冲过来的苏芒珥阻碍住,追赶的实际已经错失。 他把视线落在惊惶未定的苏芒珥身上,他有气在心,逼问她:“你是他新搞的女朋友?把他给我叫回来,不然你今天就别想走!” 刺头男的妹妹捂着肚子哭。 “我不是。”苏芒珥掏出手机,拨打了他的微信电话,通话声音一直响对方却没有接通的意思,眉宇急切:“我也没有他的电话。” “啐。”刺头男往地上啐了一口,眼神好似要杀人般,“老子不信!我今天就绑了你,我看他回不回来!” 听见没 第46节 说着,他伸出大手就要去扯她羽绒服的衣领子。 苏芒珥下意识去护自己,心提到嗓子眼。 这时,熟悉的气息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一只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从她身侧伸过来,揽住她的腰腹,往后带。 苏芒珥瞠目的瞬间,眼前景象后退,被他抱着护在身后。 她抬头,瞅见聂凛精致的侧脸,下颌线微绷,目光一如既往平淡。 “哥们儿,干嘛啊,别瞎动手。”聂凛护着她,眉眼表面笑着,露出一股痞气,散发出的气场却十足的冷慑。 “你他妈谁!别碍事!”刺头男指着苏芒珥,大喊着:“她男人把我妹肚子搞大了!现在翻脸不认人,我必须把她弄走!” 聂凛回头瞥了一眼苏芒珥,她赶紧投去一种“真的跟我没有关系”的眼神。 他回头,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护在她腰侧的手更紧一分。 聂凛偏头,和后面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对了下视线,笑了:“姑娘,咱俩认识么?” 女孩也被问蒙了,眼泪还挂在眼眶边,摇摇头。 “那就是误会,你妹妹都不认识我,我上哪搞大她肚子?”他看着刺头男,悠哉哉地和他对峙。 刺头男不知道他什么来头就在这和稀泥,刚要发怒,就看见面前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神瞬间变得危险又阴狠。 他刚要爆发的怒火忽然被掐灭了。 聂凛抬手,在苏芒珥脸颊上爱抚般的摸了摸,然后掀眼,看着他笑道:“我就是她男人,兄弟,搞错了吧。” 苏芒珥阔眸,惊诧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完- 第31章 31分贝 ◎你站的方位◎ 031. “什么?”刺头男露出非常惊诧的表情, 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转来转去。 情急之下,苏芒珥也顾不得胡来不胡来了,她迅速把自己的左手塞进他的右掌心里, 握住他的手。 掌心收获着柔软的肤感,她柔软的手紧贴着自己的。 猝不及防被牵手, 聂凛原本阴沉的目光顿了下,俯首看向她, 黑眸缓慢地眨了一下。 苏芒珥另一手扯住他身穿的黑外套胳膊处的面料,整个人贴躲在他身侧后,眼眸挤出几分氤氲,眸光含水,可怜又软弱地望着他的眼睛说:“聂凛, 我好害怕。” 嗓音又柔又颤,还掺着一丝丝哑, 勾搭人按捺不住心底猛冲出的强烈保护欲。 平时那副清冷倔强的模样完全褪去, 现在牵着他的苏芒珥俨然就是一个极善撒娇会卖弄柔弱的小女生。 是说她演技太好呢,还是什么时候学来的这一套勾人招数。 连他这个戏中人都被骗住了。 眼见着聂凛一点反应都没有, 空气仿佛都安静了几分。 苏芒珥心头染上几分尴尬和羞耻,羞得耳后都开始发热, 她盯着他暗示般地挤了挤眼睛。 那宛如桃花花瓣的水眸经过夸张地挤眨,更泛出灵气和娇媚。 聂凛嗓子一干,轻咳出声,然后搂着她抬头看向刺头哥, 问:“嗯, 我媳妇儿, 怎么, 还得给你当场证明一下?” “你说这种情况下, 我们当着你们腻歪...”他对刺头哥说着,同时俯下身,鼻唇凑到她面前。 苏芒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眼见着他压近自己,扯着他衣服的力度猛然加大,呼吸都停滞了。 聂凛停在厘米的距离,最后歪着头用鼻尖亲昵地蹭蹭她的鼻头,两人的唇瓣近得只需他半步就会相贴。 他自然又流畅的动作做出来,颇像是交往已久的情侣。 她忍不住频颤的睫毛刷在他脸颊,弄的聂凛有些痒。 他偏眼,看向那两人,笑了:“也不太好吧。” 刺头男信了,可还是很生气,问“那你到底跟翟洋是什么关系!” “我和他只是在一起兼职的同事。”苏芒珥主动解释,“不信你可以看我们的工作群和聊天记录,我对他的情况真的不了解。” “哥哥,算了吧,我觉得你误会了。”嗓子都哭哑的女孩碰了碰刺头男的胳膊,劝着。 聂凛扫了一眼女孩满脸的泪痕,看向刺头男,“哥们儿,你不就想找他算账么。” “对啊,必须让他负责!”刺头男说着。 他眼里的笑意不及底,主动提出:“我可以帮你,把他从这南城里拽出来,不难。” 刺头男试探着,但看着这男的不像是油嘴滑舌的人,“真的?” 苏芒珥怕他不信,抱着聂凛的胳膊强调:“对。我男朋友很厉害的,他朋友很多都是有钱有权的人,通过关系网找到翟洋不难。” 像只娇软的小白狐狸躲在老虎身后叫唤,狐假虎威四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聂凛胳膊感受着女孩贴上来的软身子,后背禁不住又僵了僵。 你少说两句吧,小祖宗。 他无奈。 加上联系方式,四个人这才从商业街分开。 苏芒珥有聂凛的帮忙得以脱身。 ... 聂凛的车停在商场的街边,他走得很快,似乎没有打算理会她的意思。 苏芒珥加快步伐,小步去追他,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冷脸了,“聂凛,你等等我呀。” 聂凛忽然停住,她差点栽在他背上。 他回头,睨着她的目光有些冷淡,眯起眼,“别跟着我。” “什么意思啊。”她的语气越来越低,有些委屈。 本来还想谢谢他的,什么态度。 他胸口发闷,上前一步把她拽在身前,苏芒珥哪有他力气大,被拽得差的没站稳,伸手扯住他前襟才稳住。 下一刻,她抬头的时候,被聂凛单手捏住脸蛋。 “唔。”苏芒珥阔圆眼睛,不懂他,呜呜反抗。 “你把我说的话当放屁?”聂凛捏着她柔软的双颊,发狠似的加大力度,眉头压得很低,“我让你离那小子远点为什么不听?苏芒珥,让你听话有这么难么。” 她有些吃痛,眼梢润上点怜人的绯色,表情委屈极了。 苏芒珥的小脸于他掌中揉捏,被掐着脸也说不出话。 看见她眼角的红润,聂凛松开手作罢,说话的语气比起方才轻了一点:“那男的放过你是因为我来了,如果我今天不在,你看他像省油的灯么。” “我没有...我已经在保持距离了。”她小声反驳。 聂凛盯着她,想起前一个月的时候。 那天他去书店找她。 在吸烟区的接打电话的时候,他站在一个背面,从书店里过来的翟洋并没有注意到他。 “什么?你怀孕了?”翟洋的声音带着惊诧。 聂凛握着手机微微挑眉,靠在墙边没出去,也没出声。 “我现在在上班,这件事情等我下了班再联系你。” “就这样,先挂了。” 然后他又听见翟洋暗暗骂了一句脏话,然后转身离开了吸烟区。 ... 苏芒珥跟在他身边走着,十分意外,下意识问:“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听见的事情?” “他只是接了一个电话提到了那些事,我就凭着一个不确定的电话内容就往外传?”聂凛乜斜她一眼,脚下放慢速度,让她跟着不那么赶,懒懒地反问:“而且,我看上去像是喜欢传闲话的人?他跟我有屁关系。” 好像也对。 苏芒珥听着他的解释,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之前那么强调让她离翟洋远些的原因,“真没想到他是那样的人...明明看上去挺阳光纯情的。” “哼。”聂凛轻叱一声,眼里漫上不屑,“骗的就是你们这些单纯的。” 她稍横眉,强调:“我没有被他骗。” 两人走到车边,上了车。 苏芒珥轻车熟路地把安全带系好,看着他启动车子,担忧道:“你真的能帮那个人找到翟洋,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哪个学校...他不会压根没学上吧。” “有的是办法。”聂凛轻描淡写地划了一句。 想起看见她被翟洋推向刺头男的场面,眼神在暗处变得阴戾一瞬。 黑色越野车行驶在城市里。 苏芒珥回顾今晚发生的事情,脑海里忽然被一段回忆调动。 想起那事,她忍不住一笑。 “笑什么。”身边人问。 她摇摇头,眉宇间放松含柔,“我忽然想起升初三那年九月的事儿了,跟这次还挺像的。” 时间回到2015年,初三开学的九月份。 南城还留在暑热的末尾。 “开学考成绩出来了!”班长抱着一沓试卷走进班里,一说成绩出来班上一些同学就涌上去看成绩单。 班长分发着试卷,走到苏芒珥身边,把语文试卷放在她旁边,看着正做题的她兴奋地问:“苏芒珥你这次又是语文年级第一,作文差一分就满分了,我听老师们说要把你的作文打印出来全年级一人一份学习呢。” 听见没 第47节 “哦,还行吧,随便写写。”苏芒珥接过试卷折起来放在一边,对于这个消息表示心里没什么波澜,接着做自己手里的数学大题。 班长也已经习惯了她这副凡尔赛的模样,耸耸肩继续发下一个人的卷子。 她在班上朋友不多,因为现在的女生们喜欢聊的话题,喜欢浪费时间的人和事她都不感兴趣,也觉得无聊。 如果耽误了时间下次考试没考好,回去又要被妈妈罚。 苏芒珥懒得管别人怎么看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社交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所以,被大家默认为只搞学习的骄矜学霸苏芒珥同学也并不被女生们太放在眼里,这时,苏芒珥的同学前前后后三四个女生聚在一块拿着手机不知在讨论什么。 苏芒珥一开始只是专注做着题,到后面在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这才竖起了耳朵。 悄悄偷听。 “啊?不会吧,聂凛居然还这样...” “你以为?我跟你讲高中部那几个出名的男生肯定都没那么单纯。” “完了,我对他的校草滤镜碎了一地,这八卦墙上说的保真吗?” “苍蝇不叮无缝蛋,真不真,今天放学就知道了。” 苏芒珥被她们说的话挑起了好奇心,可是又抹不下面子去问到底什么事。 她放下笔,去教室后面的书包柜里,把手机从书包里拿出塞在校服兜里,溜出教室去了卫生间。 她躲在卫生间的单间里,将手机开机连网,打开q.q空间。 她们刚刚说的一中八卦墙其实是一个q.q号,是校内学生建的,所有人都可以加好友,并且向他投稿一些关于一中里的趣闻趣事和绯闻八卦,匿名表白甚至是失物招领都可以发。 这个账号也成为大部分学生都知道的一个稿件账号了。 苏芒珥是用小号加的,不然拿大号加,班里的同学一看共同好友都会知道她也关注这些,冷不防要被背地里笑话的。 苏芒珥点开一中八卦墙的空间,看见今天早上发的一条投稿,下面的点赞和评论都超过一百多条。 匿名投稿的截图上,说的内容是: 墙哥!今天有大新闻!关于高三实验班nl的!对就是那个长得很帅的。 据说他把隔壁男高老大的妹妹搞了,还把人家肚子弄大了,翻脸不认人说什么都不肯负责,现在男高老大急了眼说今天下午要来一中堵他!那人好像前阵子刚拿刀捅了人,贼吓人,nl不会被他打死吧。 那些字眼在苏芒珥眸子里生了刺,心咣当咣当往下坠。 他竟然,跟别的女生都... 也对,毕竟他都十八岁成年了。 有女朋友什么的,也正常。 暑假时候聂凛带着她骑车游玩在南城大街小巷,随处摄影赏风景的恣意模样。 还有那只对着她展露的懒散笑容,忽然在脑海里有些模糊。 上课铃响起。 点在屏幕上的指腹沁了出汗,她颤着手把手机关掉掖好,走出卫生间返回教室。 心里想着的都是聂凛会不会真的被那个人伤害。 一天的课都没有心思上,时间转眼来到了下午。 第32章 32分贝 ◎跟我中间隔着泪◎ 032.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准时打响。 老师坚决要讲完这道题再放, 学生们蠢蠢欲动,开始窃窃私语地收拾书包。 身边女同学又提起过这事。 苏芒珥坐在座位上心跳悬在天上,有些焦急。 一时间无法辨清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 万一只是传言呢。 但是, 就这么当做不知道,自己回家去... “今天课上到这吧, 孩子们把作业记好,卷子让家长签字明天交上来。” “哎呀——” “老师别签字了吧。” “老师老师我们一定好好改错题。” 放学以后, 同学们背着书包三两成群的离开教室,当天做值日的小组开始归置大家的桌椅,扫地拖地。 教室里的窗户全部被打开,九月午后的阳光照进教室,伴着清爽的风。 窗帘的裙尾一波一波的幌动着。 苏芒珥抱着收拾好的书包, 坐在原位。 有个同学扫着地路过她的座位,好奇道:“你怎么不走?” “哦, 我。”苏芒珥犹豫了一下, 含糊道:“我家长今天来得晚。” “好吧,你桌子下挺干净的我就不扫了。” 她点点头, 没抬眼,看着腕表上的时间。 高三放学比初中部晚, 这时候还有十分钟。 再犹豫,可能就来不及了。 距离高三下课还有五分钟。 她倏地站起身,背起书包往门外走廊跑。 值日的同学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教室里的地板上被拖布拖过的水迹上留下少女跑过的清淡鞋印。 高中部教学楼。 在学校上晚自习的学生结伴去吃饭, 不上晚自习的就背着包四散回家或是奔赴补习班。 “聂凛。”一道温淡的声音叫住他。 聂凛单肩挎着着干瘪没装几本书的包, 校服外套敞开着穿, 听见声音回头, 眼见着同班同学苏择走过来。 苏择高中三年蝉联大小考试的年级第一, 他总是第二,不过聂凛喜欢这个又能摸鱼又说得过去的名次。 前两年虽然没跟苏择一个班,但是久而久之也知道他这个人。 高三分实验班,他们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同班同学。 苏择背着包,校服穿得规矩又整齐,眉眼温温柔柔的,“这次年级只有你一个数学满分,晚上你准备一下数学卷子最后三道大题,老师让你明天上去讲。” “你不会?”他缓缓挑眉。 苏择笑了一声,“当然会。” “那不完了,我懒得讲,你会明天你去呗。”聂凛知道他脾气好,一点不跟他客气:“辛苦了啊。” 苏择有些无奈,点头,“好吧,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侧着身往楼梯口走去。 聂凛刚想往另一个方向的楼梯口走去,一个娇小的身影跳进他的视线里。 苏芒珥穿着初中部的校服,与周围人高马大路过的高三男生和打扮成熟的女生格格不入,他们谈笑时偶尔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她跑到他面前,扯着聂凛的衣袖,还细喘着气:“跟我走。” 人流涌动的走廊里,聂凛猝不及防地被她拉着往楼上走。 女孩的手劲很小,随便一挣便能脱身,聂凛却任由着她把自己带向教学楼上的天台。 一路走去,不同学生向他们身上投去了不同意味的目光。 砰。 天台的门被关上。 苏芒珥松开他的手,跑去边沿的位置,用手机放大功能看校门口有没有穿着男高校服的人。 可惜手机像素有限,她看不清楚,只能看见校门口黑压压一片人行进着。 聂凛不懂她在干吗,慢步走过去,“怎么了这是。” 按捺着心里的酸涩,她转身与他面对面,难为情又气愤地说:“你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渣!我真是看错你了!” 后半句说出口的时候,嗓音里带着点颤。 ... 聂凛不紧不缓地眯起眼睛,被骂蒙了,笑一声:“我怎么...渣了?” “你还要装,人家都找上学校了。”苏芒珥眼底有些泛红,手指尖扣着掌心的软肉,撇开眼劝道:“你要真是个男的,就去负责,当初你和人家谈恋爱...那什么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 “人家不管是想把孩子生出来,还是打掉...你都应该去担起这份责任。”苏芒珥越说声音越小,对着自己有好感的人说这样的话,真的对她太过残忍,“你等等再出校门吧,男高可能已经来人堵你了。” 该说的都说完,她听着身边人没有回应,心又凉了一分。 她揉揉眼睛,背着书包抬腿要走。 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聂凛单手拎住她的书包带,把人强硬地拽回面前。 “你干嘛!”苏芒珥被迫倒退着走回他面前,眼睛和脸颊都红红的。 “给我这云里雾里一顿说教,说完就想走?”聂凛收回手,微微俯身将强大的气场压向她,神色中看不到一点慌乱,“我是真他妈不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解释一下?” “什么孩子,什么负责。”他抬手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敲,逗她:“吃错什么药了,啊?” 脑门被他敲痛了,她抬腕挥开他的手,急了,话往难听了说:“你女朋友肚子都被你搞大了!你不仅不负责还提起裤子不认人,你还是人吗!” “现在她哥哥找上来了,要弄死你,要我说,弄死你都不足惜!”说完,苏芒珥泄愤般地伸出小拳头擂了他胸膛一下。 听见没 第48节 她打在自己身上的力度不痛不痒的,聂凛颇为荒唐地笑开了:“哦,我交女朋友,还把人弄怀孕了,这么多事儿我怎么不知道啊?” 苏芒珥因为生气起伏剧烈的胸口忽然一停,也傻了:“...啊?” “你在哪:听的谣言?”聂凛压了压眉心,首先跟她说明白:“听着,我一没交女朋友,二没算计人家肚子。你最好把你听说来的,都跟我讲清楚了。” 苏芒珥把自己听来的,还有在八卦墙上看到的投稿都跟他一一复述。 聂凛听完,眼底的愠意酝酿着,拉长音“啊”了一声。 他点点头,嗓音低得吓人:“这是有人打着老子的旗号泡妞呢,真牛逼。” 苏芒珥相信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假话,眼下那帮混混都在学校外堵着他,焦急道:“那怎么办。” 聂凛伸手胡乱揉了下她的头顶,不让她掺进来:“你该回家回家。不是我干的,他还能把我摁过去给他妹儿子当爹不成?” ... 校附近巷子里,五六个男高学生聚在这里。 “认识你们学校高三聂凛么。”穿着男高校服的小混混揪着一个学生的衣领子,逼问。 男学生恰好是高三的,摇摇头,吓得颤抖:“我真没看见他。” “听说你们找我。”聂凛的嗓音响在巷口。 几个男人纷纷抬头看向他。 聂凛揣着兜,一副拽得不行的模样,抬着下颌睨着他们。 丝毫不见畏惧,骨子里浑然天成的凌气直逼那几个混混后背。 靠在墙边的男高老大站直身子,表情里的阴戾已然袒露,拳头都硬了,“就他妈你叫聂凛?!” “是我。”聂凛扫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几个混混,悠然自得:“但是你们想找的人不是我,不信让你妹过来见我一面就知道了。” “你他妈还敢跟我提她!!”眼见男高老大就要让他的小弟们一拥而上了。 “他真不认识你妹妹!!” 一道有些青稚的嗓音划破巷口凝重又含着火.药味的气氛。 聂凛原本平静冷寡的目光陡然动了下,看着冲过来的苏芒珥护在了自己的身前。 “你干嘛。”他蹙眉低斥:“回家去。” 比聂凛矮一头多的苏芒珥护在他身前,壮着胆子对那几个看上去就很能打架的混混喊:“他根本不认识你妹!你妹的男朋友假借聂凛的名字骗人而已!”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有什么证据?小姑娘,跟你没关系,滚蛋!”男高老大一步步走近他们。 “你妹不可能跟他谈恋爱!大哥你信我!”苏芒珥对他坚定地说。 混混老大问:“为什么?” 苏芒珥感受着身后人的气息,腰板挺直,硬说瞎话:“因为我,我才是他女朋友!” “你看见我了吗?他眼光高的很,只喜欢我这么漂亮的,肯定看不上你妹。”她小脸一扬,信誓旦旦,自信极了。 这一句话,将原本缓和的气氛直逼冰点。 那几个随从的小混混听了都倒抽一口冷气。 聂凛没憋住嗤笑出一声,清了清嗓子。 凌眸盯着他们,同时俯身在她耳边哑声说:“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啊,苏芒珥。” 苏芒珥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一下子乱了套。 聂凛趁这时,反手把她护在自己身后,直面对着男高老大,勾了勾唇,“她说的对,我只看得上她,真不认识你妹。” “你让你妹见我一面,要是她还说是我干的,你再弄我也不迟。” ... 回忆的思绪收回。 余光坐在副驾驶的苏芒珥眉眼舒展,一副刚刚回忆的是多么好笑的事儿似的模样。 聂凛开着车,无奈地抒了口气,“还笑?添油加醋说的就是你。” 苏芒珥屈指在自己唇前遮了遮笑意,“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可能对自己的长相真的很自信吧。” 他听见,又特意偏头去打量了下她的脸,收回,笑了:“是么。” “你不觉得我漂亮吗?”苏芒珥自知自己长相优越却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但是此刻她倒是想听听他的反应,故意问。 聂凛没说话。 她难得心情好,又补了一句玩笑话:“明明之前还说只看得上我。” 没想到,下一刻他开了口,但只淡淡地吐出一字:“嗯。” 冷淡的却又揉着认真的。 玩着自己发尾的苏芒珥忽然一愣,自己反倒不知该怎么接了。 车内的吉他纯音乐拨动着聆听者的心弦。 她手指一动,低着头没有再说话,心情莫名有些复杂。 . 过了两天。 南城传媒学院。 翟洋背着包从刚要从学校出去,一个身影忽然凑近,他还没反应的时候,聂凛就勾住了他的脖子。 力度有些大。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你,你谁啊。” 聂凛不知怎么进的学校,跟他嬉皮笑脸的,拖腔带调道:“兄弟,找你有点事儿。” 两人勾搭着往校门口走。 “我不认识你你找我什么事啊。”翟洋心里有点不祥的预感。 聂凛的眼色逐渐转冷,带着他走出校门直接右转,语气也逐渐变化:“苏芒珥,认识么。” 翟洋脸色一变,再转头,就在一旁的树下看见了等待已久的前女友亲哥刺头男。 刺头男阴沉着脸,和聂凛打了一个照应。 翟洋心里一凉,第一反应是:自己完了。 ... 小窄巷子里。 偶尔传出些拳打脚踢的声音。 刺头男靠在一边抽着烟,看着眼前的聂凛毫不手软地教训那小子。 聂凛拽着翟洋的后领,动作又狠又利落,巨大的手劲让他动弹不得。 他神色阴鸷逼人,那双天性薄凉的眸子此刻更是冷到极致,令人忍不住被吓得发抖。 他手上的劲头逐渐增大,骨节都发白,好似下一刻就要把翟洋弄死一般。 翟洋鼻青脸肿,已经被揍得话不敢说,浑身发抖。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她揪着自己衣服,泪眼灼灼的柔弱模样。 不管是不是她装出来的。 半晌,聂凛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着荒唐的冷笑,缓缓开口:“自己惹事人家找上门来,你却把她推出去。” “老子连句狠话都舍不得说她,恨不得当祖宗供着,你他妈怎么敢的,嗯?” 第33章 33分贝(双更合一) ◎街景一直在后退◎ 033.(双更合一) 周六早上。 苏芒珥照旧搭上志愿队那个叫刘芷若的姐姐的车, 准备参加这一周的助学金发放服务活动。 刘芷若三十多岁的年纪,和她的丈夫结婚多年以来一直恩爱,但是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有孩子。 这个姐姐一直都笑面盈盈的, 不仅每次都跟队参加活动去做志愿服务,夫妻俩还资助着两个山里的孩子, 直到他们上完初中。 他们和其他队里的车开到服务区排排停下,苏芒珥有点不解, 问他们:“姐,咱们不是整完队了吗?怎么又停下了。” “嗯?”刘芷若坐在前面副驾驶,回头看她,“队长大姐没跟你说么?” 苏芒珥眨眨眼,“什么事啊。” ... 队长大姐和其他队员, 正在与飞鹰救援队的队长热情攀谈。 苏芒珥站在刘芷若旁边,偷偷望着远处靠在车边, 穿着救援队帅气迷彩队服的聂凛。 一时间, 有点不知该说什么。 有时候真是巧合到让人匪夷所思啊... 据她刚刚站在旁边听到的。 这次他们要去服务的贫困县叫做遂民县,是比上次去慰问支教教师的山建县条件还要困苦一点。他们这次去的村子在半山腰上, 山路险峻,去年他们这时候去的时候就赶上了雪后, 山里背阴的地方雪根本化不开都堆在路上,他们的车行驶途中车轮陷进了雪泥坑里,一大帮人推了半天车才成功出来。 遂民县那边的天气预报说今天还会下雪,雪天路滑, 考虑到安全问题, 服务队就和救援队联系他们下批几辆车帮助他们顺利完成这次助学金的发放。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场景。 聂凛靠在他那辆迷彩的越野车边上, 另外一个年轻的救援队队员站在他身边, 递给他一支烟。 他笑了下没接, 队员就叼在自己嘴里,把烟点上。 两人似乎在聊些什么。 听见没 第49节 苏芒珥忍不住去看他。 他高大的身子微微弓着,后背贴着车门,双手插兜,姿态懒散却不影响他神采里的俊朗和正经。 聂凛微微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半遮住些情绪,微扬的唇角透露出些愉悦。 “看帅哥呢?”刘芷若瞥过来,看见小姑娘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高高帅帅的小伙子,“救援队里年轻的小伙子都长得不错,不过那个是最好看的,喜欢待会儿姐帮你要个微信?” “没有,不是。”苏芒珥讪笑下,耳朵有点热,赶紧撤回了视线。 在她收回视线和刘芷若说话的时候,一直跟队友聊着的聂凛偶然间偏眼过去。 目光所及之处,苏芒珥站在成熟女人身边,不知说着什么话了,她白皙的脸颊略微见几分红,眉头娇嗔般稍拧着。 冷风一过,她抬手归了归飘起来的鬓发。 聂凛收回眼,唇角的弧度渐浓。 活动流程都交代差不多,志愿服务队大伙儿自家的车就都停在服务区,等结束以后救援队会把他们再送回这个服务区。 志愿队的大家被分给各个车,救援队批下来的人还是很富裕的,大家坐着并不拥挤。 她刚要跟刘芷若去挤那辆车的时候,聂凛出现在她身边,苏芒珥转身看他。 聂凛单手捏着名单,然后歪头看她一眼,淡淡说:“叫苏芒珥?” 这人又搞什么。 苏芒珥不解地蹙眉,然后回:“是。” “行,你跟我一辆。”聂凛说完,自顾自回头往车那边走去。 “我...”苏芒珥还没说话,身边的刘芷若更起哄,推推她的后背小声说:“去吧多好的事儿,咱们队里好些姑娘明里暗里想跟他一车呢,好好聊,注意安全。” 苏芒珥有些难为情,回头望了一眼走远的聂凛,跟刘芷若点点头示意,然后转身去追他。 “你又瞎给人凑热闹。”刘芷若的丈夫无奈地搭一句话。 刘芷若看着远处一起走向车辆的两人,摸摸下巴甚是是笑意:“你才不懂,你看那俩孩子站一块多般配,俊男美女的。” ... 苏芒珥轻车熟路地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她走了个神,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种功能性非常强的越野车也配了这么柔软坐垫。 坐着很舒服,长途的车程应该不会太难受。 聂凛上车,把对讲机放好,启动车子,等待队长组织出发。 她先问出疑惑:“你怎么没跟我说你这次也来。” “上次你下班...”聂凛没经过思考地说出半句后忽然顿了下,转了话锋:“本来没打算来,人不够临时让我补上的。” 苏芒珥静静坐好,抿了抿唇,“这样。” 下意识会以为他主动来的,果然不是啊。 这时候,对讲机传来救援队队长的组织声音,聂凛捞过来摁下按键,快速跟进:“六车收到。” 然后他们这辆车也启动,跟在队尾进入高速公路。 一排贴着统一标识的越野车行驶在高速路上帅气十足,引得其他车纷纷礼让,还有人降下窗子拍视频。 大家嫌无聊,那几个好来事的志愿队大哥大姐偶尔还会用对讲机传着唱歌,气氛热闹温馨。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抵达遂民县。 车里暖气太足,坐着的座椅又很舒服,苏芒珥路上捱不住烘出来的困意睡了一觉。 最后是对讲机里的声音把她叫醒的。 苏芒珥睁开还有些惺忪的眼,望了望周边已经转变的村景,懒洋洋道:“到了呀。” “嗯。”聂凛放慢车速,跟着前面的车进村,“你倒睡得香。” “昨晚上画图画的晚些。”她小声解释。 “这边你们一年来几次?”聂凛看着附近新旧不一的居民平方,问。 苏芒珥看着那些依旧破旧的房屋,说着:“助学金一年发放四次,一个季度来一次,冬天还有给孩子们的衣服,所以入冬就要提前来。” “你每次都跟着?” “偶尔忙会缺席,大部分时间都来。”苏芒珥看着窗外,声音柔缓:“这个村我每次都会跟,因为这个地方给我留下印象蛮深的。” “去年冬天我第一次来,有一家住在坡上,小孩的母亲早逝,父亲出去打工了,年年回来的次数少得可怜,家里只有爷爷带着。” “爷爷的腿脚还不方便,就算是那样,他也亲自从坡上走下来,看见我们又来送助学金和衣服,说什么要给我们跪下。”她说到这儿,眼里混了许多感慨:“两个叔叔一块拦才给爷爷扶起来,当时大家都挺难受的,也很感动。” 聂凛静静地听着她说,“看见他们,是不是觉得你自己还挺好,没那么惨?” “你怎么知道。”苏芒珥回头,有些惊讶。 “我就猜你会这么想,孩子们有大伙帮助,谁帮你?”他轻笑一声,“傻。” 她犹豫了一下,思忖道:“也不能那么说吧,毕竟我的生活条件确实比他们要好太多了。” 车子停进了学校里面,今天周末没有孩子上课。 苏芒珥下了车去找刘芷若,刘芷若和队长大姐这样的前辈,已经做这些事很多年了,算是志愿队里的上级,每次钱款和收据都是她们在拿着。 学校的负责老师已经等候多时,老师和队长大姐握握手,把他们都迎进一楼的办公室。 冬天屋子里也冷,看了一圈屋里也没有暖气或者取暖器械。 “这是这次资助的孩子的名单,您看一眼。”大姐跟老师说:“以前都是让孩子们到学校来领资助款,这次我们想去他家里看一看,您帮忙叫几个老师,给我们带个路。” “哎好嘞。”老师笑着答应,然后给别的老师打电话。 苏芒珥跟着刘芷若去把别的车上给孩子们带来的衣服搬下来。 这些衣服都是志愿者自发捐上来的,每一件都经过筛选,七八成新以上的,保暖合适的才会被选上来。 衣服都用巨大的蛇皮袋装着,一数下来也足足有六七袋子。 里面一件件衣物,仿佛是那可触碰到的善良。 苏芒珥提起一袋,把它从后备箱里面往外扯,双手抱着蛇皮袋底部刚要抬起,眼前多出一只手,一手轻松地把袋子拎起。 她凝滞一瞬,抬眸看向聂凛。 “我来,你拎里面那个小的。”他抬抬下颌,示意她剩下的最后一袋衣服。 “好。谢谢。”她说着赶紧去抱那袋衣服,跟着聂凛进了放衣服的屋子。 他们把衣服都搬完,这边老师也来了。 这次一共需要发放资助金的孩子有十几个,有的住得远有的住得近,十几个孩子就分给了三个组,每个组有一位老师带着探访家里。 住得远的需要开车去,就在村里的步行即可。 苏芒珥和刘芷若这一组比较轻松,他们组里加上聂凛一共是五个人,老师带着他们走向第一个孩子的家。 村子里的大道是石板的,还算不错,但是一进了小巷小道就都是土路。 虽然是贫困县,但是村里依旧是富的富,穷的穷,贫富差距很大。 “这几个孩子的家里,待会要重点探访一下。”刘芷若把名单给她一份。 “好。”苏芒珥点点头。 刘芷若和其丈夫与老师聊着天。 他们两人走在后面。 聂凛看着她手里拿着的名单,问:“大姐什么意思?” 苏芒珥放小声音,跟他解释:“因为资助金有限,所以我们定期要去孩子们的家里看一看,有的父母在外打工回来了或者怎么样,家庭条件改变的话我们就要考虑是否继续对这个孩子进行资助,也是对没有来的资助人负责。” “什么样的学生会被纳入资助名单?” “我们会向村委会要村子里有孩子的,年收入不超过一定数额的村民资料。越是这样贫困的村子,家庭不完整的孩子就越多,有的是丧父或是丧母,另一半家长就必须出去打工,家里爷爷奶奶带着的。或者是家里老人生病,收入少开销大的。总之情况有很多种,挺复杂的。收集数据以后上报,并且等我们实地探查过后合格,才会向社会征集资助金。” 聂凛了然,点点头。 他们率先到了一个叫张晓佳的女孩的家里。 张晓佳和她父亲在街口等他们。 见面以后张晓佳父亲和老师,刘芷若热情攀谈,往房子走。 他们在巷子最里面看到了年久失修的老房子。 主屋冲天的烟囱冒着汩汩热烟,旁边的房子似乎不住人,房顶有些破砖烂瓦,用东西盖着。 院子里也是荒芜一片,放着一笼鸡。 苏芒珥和志愿者们一进了院子左右看着,问张晓佳爸爸居住的情况。 “外面冷,进屋说吧老师们。”张晓佳爸爸把人迎到屋子里。 屋子小人多,苏芒珥就站在门口的地方。 平房也是几十年前的了,房顶矮,墙面又黄又灰还掉皮,炕上的被子乱着,家里人似乎不怎么注重清扫。 外面通着烧炕的炉子架着口锅,还没有开始做饭,炉子下面烧着柴,是通向炕里面取暖的。 张晓佳站到桌子前,刘芷若引领着她在领取助学金的收据上签字,然后把五百块钱和志愿者团队集资买的新本子新彩笔递给她:“好好学习好不好,要让爸爸妈妈省心。” 张晓佳拿着东西,有些认生地点点头。 然后刘芷若让张晓佳给资助者打了一个电话,表示自己的感谢,并且跟资助者讲讲自己在校的学习成绩一类的。 流程走到这,这个孩子的发放款过程就算全部结束了,他们要往下一家赶去。 在刘芷若和张晓佳爸爸聊着结束话。 屋子里的烟味挺重的,苏芒珥捂了捂鼻子,刚要转身出屋子,余光瞥见的一个细节忽然让她站住脚。 聂凛站在她身后察觉到她的动作,顺着她看向烧着柴的炕炉。 苏芒珥悄悄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然后和他简单一对视,缄默着出了屋。 告别张晓佳父女以后,他们往下一个孩子家走去。 苏芒珥把刘芷若叫到后面走,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听见没 第50节 刘芷若听完,严肃了几分,跟她对对眼神,“行,回头我跟村委会取证一下。” 说完,她让她老公叫到前面去聊天了。 聂凛默默看着她俩互动,颇有些好奇,俯身凑近。 学着她放低声音,他低哑的声线莫名有些蛊惑,还带着笑意:“什么事儿啊?” 苏芒珥耳根一软,诺远一步,然后跟他说刚刚自己看见的:“我刚刚留意到,张晓佳家里那个炉子。” “一般烧炕会烧半天,睡前熄灭,那么一夜过去土炉坑里一定会剩很多烧焦的木柴。”她回忆着刚刚的画面,慢慢讲:“但是那里面却没有,烧得都是新柴,柴尾端甚至还有点湿气。” “炕是刚烧上的。”聂凛眯起眸子,反应很快。 “对,我在想张晓佳是不是已经不住在那个房子里了,她爸爸有意让我们以为他们一家还住在那个破房子里。”双手在兜里取暖,苏芒珥鼻间呼吸着山里的薄凉空气,眉头皱着:“这样我们就不能得知他们家的真实情况。” “明知道自己家已经超过了资助条件,还隐瞒志愿者继续领钱。”聂凛递给她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一次性暖手宝,目光平静:“这种情况你们遇到过吗?” 苏芒珥净想着说话了,都没有疑惑他这暖手宝哪里来的,接过来继续说:“我没有遇到过,但是队里做的时间长的大哥大姐说这种情况多了去。” “呵。”他冷叱一声。 苏芒珥知道他的意思,“肯定会寒心,都是大家真诚的善良举措。但是贪财占小便宜的人哪里都有。” 这时候,她忽然抬头,与身边的挺拔男生对上视线,苏芒珥那如白色桃花瓣的眼眸弯起,微光又含水,“所以这时候才显出我们这些实地志愿服务的人的作用了。” 看见她这样的眼神,聂凛心头一动。 他勾起唇角,坦诚承认:“嗯,你们保护了资助方的权益。” 她点点头,依旧微笑:“资助者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必须用在最需要帮助的孩子身上。” ... 他们抵达下一个学生的家里。 也是一个女孩,叫黄诗诗。 黄诗诗长得很水灵,就是皮肤在风吹日晒的环境下有些枯黄,身上也有些单薄。 “谢谢阿姨,谢谢叔叔,谢谢姐姐。”她接过钱款和新文具,跟他们道谢着。 “这孩子真懂事。”刘芷若的丈夫夸赞着。 刘芷若拨好资助者的电话递给她,“帮助你的是个叔叔,姓时,是个医生,记得跟时叔叔好好道谢。” 黄诗诗点点头,接过电话,和那位姓时的医生叔叔讲着自己在学校的成绩和感谢的话。 刘芷若看向坐在炕上一言不发,看电视的妇女。 是黄诗诗的母亲,她穿的很厚,肚子隆起,看上去并不痴傻却有些木讷。 流程走完,他们一行人被黄诗诗的父亲送出家门。 “我看黄诗诗的妈妈怀着孕,这是要二胎了。”刘芷若跟带队的老师搭着话。 苏芒珥和聂凛走在刘芷若身边,跟着听。 “哎,您不问我都不想提这家的埋汰事。”老师有些反感的表情,跟他们讲:“这黄家有兄弟两人,黄诗诗父亲是老大,老二从小就不聪明,脑子有问题。” “这老人不愿意让老二绝后,这就从一更穷的人家娶了个媳妇。”老师说到这儿,停顿了下,把话说明白:“给他们兄弟两人娶的。” “两兄弟娶一个媳妇?!”刘芷若非常惊讶,不敢相信。 苏芒珥听到这话,眉头骤绛,禁不住一阵反胃。 “说是给了聘礼,说白了不就是拿钱买了个媳妇回家么,黄诗诗是老大的,她那肚子里怀的是老二的。”老师摆摆手,看向捂住嘴的小姑娘,“你们都是文明人,肯定听不了这种事,太埋汰。” 一想起刚刚那妇女坐在炕上大着肚子的木讷模样,恶心感一涌而上。 她捂着嘴,隐忍着喉咙里的泛酸。 聂凛赶紧伸出手握住她的胳膊扶着,面色不虞,眼神冷若冰霜,似是对这样的事儿也反感至极。 感受到身边人的异样,看向她的时候他神色软下去几分,递给她矿泉水,“没事儿吧。” 苏芒珥沉默着摇摇头,接过水喝了一口压下去。 或许是因为从早上到现在奔波也没吃东西,再加上听到了这样的事情,反应过大。 “我们这小姑娘见得少,哎。”刘芷若叹了口气,“可是又是你情我愿的事儿,黄诗诗妈妈也不是被强迫的,没法往上告。” “说的就是这个理。”老师附和。 两人在后面走着,他放慢脚步,陪着她一点点缓上劲来。 聂凛望向坡下面的众众村民房屋,在枯树枝的遮挡下被分裂成不同块。 他沉着嗓音,说着:“你说的没错。” “不真正到这样的地方来,确实见识不到。” 苏芒珥想起黄诗诗,忍不住心疼那孩子,“所以只要这里的孩子想要一直念书,走出这样的地方,志愿者们就会竭尽全力去帮助他们。” “贫穷和落后酿成的后果不仅仅是吃不饱穿不暖。”苏芒珥感觉身上发冷,往聂凛的身边稍许靠了靠,感受到他周身的强大气场,自己安心许多:“孩子们该有的光明未来,不能被这样落后的地方和家庭封锁。” “嗯。”他赞同。 他们快速走完全部孩子的家里,把资助金都发完。 回到学校里,等那些开车去远处的同伴回来,做完总结再往回开。 志愿队平时来的时候都会自己带吃的,带一些即食的,热水和泡面。 苏芒珥接过刘芷若给她泡好的两个面桶,“谢谢姐。” “跟我客气啥,你在学校不好带吃的,以后人来了就行。”刘芷若给她塞了几根火腿肠,“你俩好好吃。” 她莞尔一笑,点点头,端着面回到聂凛的车边。 聂凛把后备箱的车盖打开,她能坐在后面敞开的后备箱里吃东西。 苍白色的天逐渐下压,空气又湿又冷。 快要下雪了。 “刘姐给你泡的。”她把那桶小鸡炖蘑菇递给他。 聂凛接过这桶绿色的泡面,撩了一眼她手里的红烧牛肉,“我想吃红烧牛肉的,不爱小鸡炖蘑菇这味儿。” 苏芒珥护了护自己的面,眉眼带着几分灵动的得意,拒绝:“我也喜欢红烧牛肉,我才不给你。” “有的吃不就行了,还跟我抢。” 聂凛瞅见她这副护食的模样,无奈地哂笑一声,揭开盖喝了口热汤,嘲她一句:“没出息。” 苏芒珥全当没听见,在被他嘲笑和红烧牛肉面之间,她当然要选择红烧牛肉面。 两人并肩坐在后备箱边沿,吃着泡面。 雪花淅淅沥沥开始飘,上挑的车后盖替他们遮着雪雨。 兜里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苏芒珥把掏出来,看见是悦读书店的店长发来的消息。 她点进去,扫了一眼对方发来的文字。 握着泡面桶的手剧烈一颤,差点没拿住。 聂凛偏头,看见她盯着手机的表情有些慌乱。 “怎么了?”他问。 苏芒珥心彻底慌了,望向他,眼里满是愁意,“我,我店长知道我听力不好的事情了。” 第34章 34分贝 ◎你的崩溃在窗外零碎◎ 034. 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粉质的雪花自天而降。 铺洒在道路和村庄屋顶上。 去远处的小队已经办完流程但还没有回来,两人在学校旁边冰冻的小河边散着步。 苏芒珥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眼前的土路逐渐覆上厚实的, 白绒绒的雪。 聂凛的黑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他走在她身侧, 问:“你们店长怎么会知道?” 苏芒珥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去接雪, 雪花落在她的手心里瞬间融化消失,“不知道,我也奇怪呢。” “你们店里,是不是有人知道你耳朵的事儿?” 他这么一问,她才想起来, 恍然大悟道:“翟洋!国庆的时候他发现了,但是一直帮我隐瞒着。” “呵。”聂凛立刻知道了怎么回事, 看向她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头, 说话语速有些迟缓:“我帮他前女友哥哥逮着他了。” 苏芒珥怔愣,转头看向他, 先是问:“你们起冲突了吗?打架了?没事吧。” 聂凛缓缓道:“没有。” 他单方面的殴打罢了。 只是没想到那小子还能使这样的阴招。 “店长让我明天到班去找她一趟。”苏芒珥有些发愁,整个人表情都垂丧下来, “哎,你说我怎...” 话说到一半,她脚下忽然唰地一滑。 身体下意识往后倾仰,小声惊呼出来。 他眼疾手快, 伸手握住的胳膊, 顺势往自己身边带。 聂凛的臂膀极有力量, 手上力度骤然收紧, 轻松一揽就把她稳住了。 她的鞋底和地面的冰雪快速摩擦, 发出声响。 鞋面上方却一片安静。 苏芒珥惊吓中把剩下半句话吞了回去,瞠圆的眼眸倒映着他的脸庞。 听见没 第51节 头侧虚虚贴上他的队服前襟,蹭到耳朵上的雪有些湿。 聂凛颔首看她的时候敛着眸,睫毛低垂,在眼睑处落下一层青灰色。 眼瞳在满天雪幕里更显漆黑,如一汪幽潭深不见底。 那在瞬间轻牵的唇角,却给他生性薄凉的神情添了一笔轻佻。 让人辨不清他眼底的浓灼深情是虚是实。 聂凛扫了一眼她穿着的单薄帆布鞋,缓缓开口声音清润:“下次再来活动记得换运动鞋。” 他转而继续看她,微微挑眉:“这么容易脚滑,用不用我拉着你走?” 苏芒珥赶紧自己站直身子,躲开他的视线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我,我自己没问题。” “嗯...待会儿要再摔个狗爬我可不管了。”他遗憾道。 这人...正常的话说不上三句就变味。 苏芒珥瘪瘪嘴,脚下的步伐放稳了一点。 “我建议是。”聂凛回归刚刚她说的话题,回归正经:“都到这个地步了,到店长那边实话实说,别有隐瞒。” 有些冰凉的手在兜里取暖,她咬咬下唇,“可是...感觉会被辞退。” 没有人需要一个感官有障碍的人做店员吧。 “你在那儿打工那么长时间,不也没因为听力出过差错,有助听器不就不碍事?”他点醒她,说着。 她点头,“你这么说也是,只是不知道放在店长那边她会怎么看待。” 说到了助听器。 聂凛偏头,看向她光洁轮廓漂亮的耳朵,“既然助听器有用,为什么不常戴着。” 总比好好站在路边都能被撞倒强。 “那东西不像耳机那么小巧,”苏芒珥凝滞片刻,然后蜷起手指给他比了一个大小,声音弱了很多:“这么大,挂在耳朵上。” “会非常显眼。” 聂凛听完愣了下,眼神沉了几分,喉结滚了下没说出话来。 两人往回走。 半晌,他隐忍住心底涌动,眉宇清冷,“宁可随时磕碰受伤,也不愿意别人看你的助听器?” 苏芒珥不太愿意跟他谈及这个话题,一直垂着眼帘,尾睫落了枚雪花。 她点点头,算是承认。 聂凛紧锁的眉头又往下压一分,连粗一点的气息都忍着不出。 “放心吧,只要工作能力够强,人家不会不愿意用你。”他说。 她见他没有再继续助听器的话题,表情松快些,回了一句:“嗯。” 去远处的小队也顺利安全的回到学校。 大家凑在一块把这次发放资助金的情况全部汇报一边,把因为各种情况没有发出去的资助金重新收回等待下次机会。 并且讨论了一些需要考虑是否继续划为资助范围的学生家庭,等回去上报组织重新评估。 “天冷又赶上下雪,咱们回去的时候就不组织一起了,大伙儿回到服务区自行开车回家。”队长大姐安排着,然后看向这几位救援队的成员,感谢道:“这次活动顺利进行,真的感谢救援队的几位,谢谢大家,希望下次还能合作。” “应该的。”救援队的队长笑道。 大家纷纷向他们鼓掌。 苏芒珥也鼓掌,同时转身仰视了一眼身边的聂凛,笑了笑。 他接收到她的鼓掌致谢,散漫的眼神里扬起一分快意。 结束后大家各上各的车准备往服务区开回,刘芷若找到她,问着:“待会回服务区了,你跟我们车吧,不然怎么把你捎回南城?” “姐,我们俩一个学校的。”还没等苏芒珥说话,聂凛挤过来,率先说着:“待会儿我们直接回学校了,您跟着我队友走吧,不用管我们。” 刘芷若看看他俩,有些意外:“这么巧。” 苏芒珥讪讪笑,算是承认。 “那你们注意安全,雪天路滑。”刘芷若嘱咐着,“小苏有事发微信啊,到学校给我来个消息。” 她心里眼里暖暖的,“好,您也注意安全,回见。” 目送他们那辆车走后,苏芒珥也上了聂凛的车。 这次的活动就算结束了。 “我们回学校?”苏芒珥看向他穿着的救援队队服。 “不啊,我这一身怎么回去,我做好事很低调的行么。”聂凛启动车子,把暖风打开,说是商量却没什么给她商量的态度:“跟我回趟家,衣服和车都得换。” 苏芒珥眨眨眼,一脸正经道:“那你直接把我放地铁口就行了呀。” 他搭在档位上的手指一动,掀眼看她。 心里一阵无语又无奈。 是该说她脑子聪慧呢,还是迟笨呢。 真是算不上聪明,苏芒珥。 没办法,他只能把话说明:“回什么学校,陪我吃饭,不想还账了?” “哦。”苏芒珥没想着吃饭这事,自顾自系安全带,没察觉身边人情绪的变化:“那就吃吧,账还是要还的。” 陪吃饭就能还钱这种好事谁不干就是傻子了。 “.....” 聂凛沉默了,闭上嘴开着车子驶向盘山公路。 随着凛风鹅毛般的大雪纷飞着,迎面落到挡风玻璃上,还未融化就被雨刷扫去,一波接着一波。 苏芒珥靠在椅背上,偏头望向窗外的雪势,目光有些发直。 雪天是很具有观赏性的,可是瀌瀌大雪卷着风纷飞,如珠帘把眼前的空旷全部占据时,多少会有些感到屏息。 聂凛感觉到身边人比平时还要安静,连气息都单薄许多,他盯着眼前挡风玻璃外的路,“苏芒珥。” 她听见他叫自己,回了神:“嗯?” “别想了,胡思乱想太多也没用。”他知道苏芒珥在想什么,试着开导她,“想兼职哪都能找到。” 手里捏着羽绒服的衣摆,苏芒珥絮絮念着:“嗯,确实是,只不过挺喜欢那个书店的兼职工作的,做久了也有感情。” 车子开下盘山公路,马上驶入高速。 他说:“嗯。聊点别的吧,换换脑子。” 聊点什么呢。 苏芒珥转头看向他的侧脸,余光扫到他队服胳膊处镶着的飞鹰救援队的队标,忽然有了想法,说道:“聂凛,你给我讲讲你在救援队的事呗,我挺好奇的。” 聂凛偏过来和她对视一眼,然后问:“想知道什么?” “嗯...你们救援队一般都出什么任务呀?”她确实好奇。 “挺多的,小到脖子卡栏杆,大到失踪人口搜寻,火灾水灾抢险。” 苏芒珥微微阔眸,“那岂不是和消防队差不多?” “总归是民间救援,算是...给他们打下手的?组织小跑得快,像上次我们就能提前到位做一些处理。”聂凛说着,语气漫不经心:“很多危险系数过高的人家是不许民间组织介入的,所以就帮些小忙。” 危险系数过高...她觉得上次在塌了一半的建筑里救人就已经很危险了。 苏芒珥点点头,下一个问题油然而生:“那你印象最深刻的任务是哪次?” “挺多的。”聂凛回忆着,缓缓讲述:“有一次一个大爷上山采东西,三天没回来报了警,但是山大人少就找了我们一块,连夜搜了半片山最后找着的人。” “他摔了一跤走不了路,在山里待了两三天差点就不行了,还好救得及时。” 夜里山上非常不好走,就算人手都有探照灯,遇到泥泞的地方还是有滑下山坡的风险。 “去年隔壁梧州大雨洪灾,抢险的时候我也跟着去了。”他说到一半。 那时候情况非常紧急,连着下雨,居民乘着皮艇疏散,各个公共建筑都需要抗洪处理。 好几天没怎么合眼,饭也是只跟着武警消防随地就着雨吃两口包子继续干,累得浑身发酸。 就算他们再提速度,依旧有在那场洪涝灾害里遇难的百姓。 他就亲眼见到过,有的是发现时已经不行了,有的是送到医院依旧没救回来。 单单是在民间的救援队里活动,就已经见了那么多生死和残酷。 “然后呢?过程怎么样。”苏芒珥眨眨眼,想听后面的。 “也没怎么,就是服从安排疏散群众,没两天就回去了。”聂凛没说那些艰难的细节,怕影响她的心情,又担心她说自己敷衍,思忖着补了一句:“危险肯定会有,也会受累,但就如你说的。” “不亲自站在那里去感受,看再多新闻报道也没用,终究都觉得是别人的事。” 苏芒珥原本平和的眼神忽然荡起了些水波,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她却深有感触。 只有真的做过那些事情的人才会有的共情。 有了救助别人的能力,加上想要去救助的这份心意。 当真的站在救助或是抢险的现场,不管结果如何,你已经在这个瞬间插手了他们的人生,尽了能力去帮助他们继续走下去,走向幸福的,有光的地方。 从别人,变成我们,变成大家。 意义是什么。 意义就是当他亲手将素未谋面的人们从深山里,从洪水里救出来,他们眼里那重现希望的光芒。 意义就是当她亲手把物资,把捐助款传递给孩子们的时候,他们青涩又真诚的说出的那一句句谢谢。 这些事情从来不是单方面的施舍,而是双方都能切实感受,切实感动的情感交流。 “你说的很对。”苏芒珥想起自己帮助过的那些人,心里也不乏感觉到充实,她盯着他袖子被划破但不易察觉的某处布料,眼里揉过些情愫。 她声音软软绵绵的,难得温柔:“但是...你还是要先注意自己的安全。” 聂凛单手扶着方向盘,听着这一句顺耳的,眼尾扬起笑了:“又关心我呢?” 听见没 第52节 “我随口一说。”她瞥了他一眼,小声反驳。 “欢迎。” 苏芒珥一怔。 聂凛目视前方,懒散的眉宇间始终有着笑,道:“欢迎您时不时来关心我一下,感觉还不错。” 第35章 35分贝 ◎我一路向北◎ 035. 翌日下午, 苏芒珥没班,但还是到点来到大悦城的悦读书店兼职。 来到店里打算去找店长一趟,刚进门, 被另外一个同事拦下。 同事拦下她,一脸八卦地问:“小苏, 那个翟洋离职了你知道咋回事吗?” “他离职了?”苏芒珥微微蹙眉。 “对,走得特别突然, 然后把我们的联系方式全删了。”同事疑惑。 她笑了一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两天也没联系,估计也把我删了吧。” “好吧, 我去干活了。”同事去做事了。 店长应该在办公室,书店里是给店长和主管准备了小办公室的。 她走到门前敲敲门, 然后推开, 看见店长正在电脑前。 店长望见她,“小苏来了, 进来吧。”lijia 苏芒珥颔首,进来把门带上, 到店长面前坐下。 “翟洋离职了你知道吗?”店长问她。 “刚知道。” 店长点点头,然后看着她,偶然间瞥了一眼她的耳朵,说:“翟洋离职前告诉我, 你的听力是有问题的。” “对。”没想到真的是他说的, 苏芒珥心虚地低下视线, 然后跟店长实话实说:“店长, 我这几年一直有听不清远处声音的情况, 去医院说是精神性的,可能跟心情压力有关。” “我平时在店里工作的时候,戴着助听器,有助听器的情况下听力完全不影响工作。我不说,只是怕店里会觉得我比别人工作能力差,不要我。” 说到这儿,苏芒珥抿抿唇,没打算给自己隐瞒开脱:“但我知道,这不该是我向您隐瞒的借口,我没有跟您把我自己的情况如实交代,是我不对。” 店长似乎对她的诚恳的态度有些意外。 毕竟她也可以说翟洋是骗人的。 “在店里兼职这两年多,我很珍惜这里的工作环境,同事们也都很友好,我对咱们店真的很有感情。”她双手抓着背包的带子,微微用力,像聂凛告诉她的那样,就算最后仍然会被辞退,把想说出来的话说出来就不遗憾了。 “很感谢您和主管对我的照顾,真的跟您说声对不起,我很抱歉。” 之后她又深入的把自己的情况,有关于工作的,跟店长全部交代清楚,没有一丝隐瞒。 店长听完,微微松了口气,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怜惜,“你的耳朵,有在治疗吗?” “嗯。”苏芒珥点头,“等之后时间多了,会更深入的介入治疗。” “在店里做了这两年,你的工作能力和态度,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很多事项,都是靠你才能打理地那么好,店里的宣传运营你也给出了不少主意,现在线下书店不好开,咱们店能在大悦城稳定营业,成为优秀分店之一,也有你的功劳。” 店长坐姿微微放松,语气也柔软许多,“虽然有感官障碍的人,我们用人一般是不予考虑,但是在店面招人的原则上并没有这一条。” 苏芒珥心头一动,稍稍抬眼。 “我知道你不容易,一个小姑娘还在上学的年纪就出来打工挣钱,非常优秀。”她说着,跟苏芒珥把情况说明白:“我之前和主管交流过这件事情,最终还是打算看你的态度如何。” 苏芒珥见她等自己说话,赶紧表示:“我,非常想继续在店里工作。” “只要戴着助听器就不影响日常工作,能保证吗?”店长郑重其事地问她。 心底翻出感动和激动的涟漪,她如捣蒜般点头,“我可以!” 店长露出一个笑容,安抚她:“那就好好干。” 苏芒珥身心舒畅地走出办公室,忽然感觉呼吸都畅快了。 走过咖啡吧台,她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前面单人桌的聂凛。 他面前摆着一杯动了一口的咖啡,黑衣黑裤,长腿伸着。 原本寡淡的表情再掀眼与她对视后缓缓变得轻佻,混着一丝笑。 她难掩心里欣喜,眼唇展露笑容,明眸善睐带着微光。 恬静又惊艳,像纤细洁净的白色玫瑰。 苏芒珥加快步伐跑到他面前,手撑着桌面俯首,跟他悄悄说话,语气明显愉悦:“聂凛,我被留下了,店长没有辞退我。” 聂凛轻挑眉,“你实话实说了?” 她笑着点点头。 “不错啊,万事大吉。”他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短暂评价:“没你做的好喝。” 苏芒珥往咖啡台里面看了一眼,“想喝我进去给你做一杯就走,对了,你怎么来了?” “为你啊,”屈指在光滑的咖啡杯身抚了抚,他露出一抹玩味的笑,说:“本来想过来安慰一下被辞退的苏同学,可惜没机会了。” 苏芒珥微怔,有些料不到,她思忖了下,“那...补偿你白跑一趟,请你吃饭?” “可以。”聂凛想起这商场里还有个电影院,很不客气地要求道:“顺便再请我看个电影?” ... 商场里有一家粤菜还不错,平时也有很多同学发朋友圈来这家店探店。 这家店不仅做到了人气和味道兼顾,价格也非常合理。 他们两人点了主菜和几个小吃,看旁桌每道菜品给的量比较足,就没有多点。 苏芒珥去外面的饮品店买了两杯果汁,走过来递给他,“芒果和西瓜的,你喝哪个?” 聂凛的目光抬向饮料,没有犹豫地拿了那杯红色的西瓜果汁。 “其实芒果的也很好喝。”苏芒珥边说边坐下,咬着吸管喝了一口,甜甜的果肉伴着茶入口非常好。 “嗯。”聂凛看着手机,淡淡吱了一声。 菜品很快被服务员摆上桌面,两人动筷开始吃饭。 这家的叉烧包与上次吃的那个一样好吃,苏芒珥夹着咬了一大口,甜软的口感在味蕾徘徊。 她嚼着松软的面皮咽下,夸赞道:“我以前一直不喜欢粤菜,总觉得什么都做成甜的,不如咸口好吃。但是后来接触了正宗的粤菜发现其实还蛮好吃的。” “我以前也这样,后来有个那边的朋友,带我吃了两次还行。”聂凛夹着菜吃的缓慢,似乎不怎么饿,想起来:“南城有一家猪肚鸡火锅,除了猪肚鸡以外的粤系小吃也正宗,下次可以去那。” “好。”苏芒珥吃着饭,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川菜。” “喜欢辣?” “嗯,很辣很香。” 两人吃着饭,偶尔说上几句,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刚刚在书店的事。 “我还以为她一定会辞退我,如果以后真因为听力的问题给店里造成影响,就挺不好的。”苏芒珥盯着眼前还剩一半的咕咾肉,回忆着,心有余悸,“没想到店长人这么好。” “也是你做得好,如果工作能力没有得到广泛认可,她没必要留你。”聂凛很理智,也认可她:“善心只是顺便发的。” 她悄悄弯唇,“那也不错,至少在领导眼里我不比别人差什么。” 聂凛举着筷子,偶然抬眼,看着她,“苏芒珥,你有没有想过。” “什么?”她问。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耳朵这事。”聂凛眼眸深邃,神色淡然,“本身也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 苏芒珥听见他这话,冷不防地愣住了。 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也没有想过,他说的那个。 ... 最近上映了一部科幻电影,十分卖座,票房一路走高。 他们选了最近的一场,还有比较后面的位置,几乎都到了最后一排。 但是坐在过于前面的位置看久了脖子会酸,所以索性就买了最后面的位置。 电影马上上映,观众检票入场,虽然是工作日,但还是很多年轻人在下班以后结伴来打卡这部电影。 有的是朋友,情侣也不少。 苏芒珥去买了两瓶矿泉水,转身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两个女生站在聂凛面前,不知在说什么。 聂凛轻勾唇,薄唇微启,说了几句。 两女生面面相觑,然后颇有遗憾地转身结伴跑开。 她走过去把水递过去,好奇:“你们认识?” “不认识。”聂凛拧开喝了一口,清清嗓子,自恋地理所当然:“单纯觉得我帅,跟我搭讪。” 苏芒珥受不了他这样,压了压眉头,无语地自己往检票口走去。 刚刚搭讪的两个女生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去检票,眼见着那帅哥笑着去追那个美女。 有些遗憾,说着:“他女朋友还真是脾气大...说个话这就生气了...” ... 电影的剧情很精彩,与别的科幻电影比非常新颖。 她也很久没有看过电影了,加上今天遇到的都是好事,心情非常愉悦。 后排的好处就是安静,不过远处后排有一对情侣在卿卿我我,苏芒珥戴着3d眼镜尽量不往旁边看,非礼勿视。 还好他们并没有出什么很大的奇怪声音。 她看着,忍不住和旁边的人讨论:“如果有一天地球毁灭,大家都去外星生活的时候可以重塑身份就好了。” 听见没 第53节 聂凛压的声音有些低,回应:“为什么?” 苏芒珥忍不住想笑,盯着大荧幕说着:“因为如果一切重新开始,我不再是苏芒珥,就不用还钱了。” 他自喉咙哼笑一声,不予评价。 过了一会儿,苏芒珥忽然又听见身边人开口。 “就算在地球上,你也可以很快销债,至少可以消我的。” 她一听有些不解,想了半天没想出他这话的解法,“为什么。” 偏头过去恰好撞进他的目光。 放映厅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只有大荧幕电影的灯光,忽明忽暗。 他的脸庞在黑暗中依旧清晰,随着光影关系,欲显立体精致。 隔着3d眼镜,视线里他的目光情绪有些模糊,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把眼镜摘了的。 即使有些模糊,可他眉眼中那有些炙热的情绪还是射进她的心里。 让她莫名有些想屏息的反应。 聂凛往椅背一靠,单手支着下颌,语气又轻又懒:“你把我搞定了,我的就是你的,自然不存在什么欠账。” 话毕,他还勾着她补了一句:“是不是这个理,嗯?” 耳边有些吵的电影背景音都在耳边被团团模糊化,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刚刚的话语。 心跳陡然间漏了一拍,苏芒珥彻底愣了,盯着他,镜片后的羽睫颤了颤。 见她并不反应,聂凛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明白,凑身前去。 他修长的大手一伸,食指的指腹勾下她的3d眼镜,指尖和她鼻梁滑触着。 感受着她鼻尖的细腻触感。 少了眼镜遮碍,两人的视线直接对撞,想逃避都没有半分空隙。 苏芒珥的眼神在错乱中剧烈晃动着,被他攫住挣脱不开,逐渐被引入聂凛眸底的深渊。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听见他又补了一句。 “苏芒珥,我之前说早就不惦记你了,是假话。” 第36章 36分贝 ◎离开有你的季节◎ 036. 姜梵的作品成功获奖, 来年的个人作品展也顺利开始走筹备流程了。 这次姜梵交上去的作品很多,大大小小的奖项都有获得,苏芒珥作为模特的那幅作品也获了奖。 作为感谢, 姜梵邀请她周六晚上来参加聚会。 姜梵热情难却,苏芒珥只得答应下来。 苏芒珥上床躺下, 舒服地轻叹一声。 盯着眼前的床帘顶棚,她想起前两天。 聂凛在电影院对她说的那些话。 “你把我搞定了, 我的就是你的,自然不存在什么欠账。” “苏芒珥,我之前说早就不惦记你了,是假话。” 他鲜少认真的语气和那压低的磁性嗓音,如今一回想好似还回荡在耳边。 苏芒珥腾地从床上坐起来, 叹了口气。 结果是,她没有回应。 在瞬间的悸动散去后, 压在心底万万千千的悲哀和难过冲上心头。 在那之前她甚至觉得他不喜欢自己, 对自己没感觉是好事。 他忽然将那层窗户纸捅破。 从那窟窿里飞进来的更多的却是惶恐和失措。 那时听完他说完后,自己躲躲闪闪的神色被他捕捉到。 苏芒珥还记得余光瞥见他的表情。 有些阴沉, 有些落寞。 他在压抑着自己没有被回应而产生的憋闷心情,还故作平时那副满不在乎的态度, 跟她说着:“看电影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怎么回应都是错的。 手指抓着被子的力度逐渐增大,她双臂支着膝盖,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手指尖微微颤动, 悲愁越发浓郁。 又是那股无力感, 就像藤蔓一样把她浑身缠绕, 怎么甩都挣脱不开。 【你觉得我现在的情况, 适合与别人认真的谈感情么?】 【像我这种随时可能会成为残障的人, 与谁谈感情都是不负责的,会给别人添麻烦。】 【还拖着一笔债。】 聂凛自始至终都是最好的。 少年时他于同龄人之中鹤立,倨傲又不羁,最普通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都好像会发光。 青年时他优秀出众,同龄人早已高攀不上,学会收敛狂妄后愈发露出锋芒气场,在他身上有数不清的未来和可能性。 是那个就算知道自己出生就在繁盛罗马,却依旧要走出去,靠着自己不断走远,去游肆世界的人。 他是最好的。 站在他身边的人,也该是最好的。 苏芒珥眼底一阵干涩,眼眶酸胀,悲哀到连眼泪都挤不出,摆不脱浑身的乏力感。 而不该是她这样生活勉强,绕成死结的过去一团接着一团拖在身后,有时候连体面都做不到的人。 唯独对他,她觉得自己不配。 她环抱住自己,心里如针扎似的,后背总觉得无依无靠的发凉。 . 一夜难眠。 到了周六晚上,她按照约定参加姜梵的庆功会。 庆功会找了一个很文艺的艺术酒吧,姜梵在里面包了一个很大的房间,屋子里放着浪漫的布鲁斯爵士音乐,缱绻气氛浓郁。 来的都是姜梵的朋友,男男女女十几个人,见到就能迅速熟悉成为朋友,三两坐在一块喝酒聊天。 这间酒吧无论里外都比较安静,人声和音乐搭配着所造成的噪音音量是她可以接受的。 找对房间号,她推门进去。 苏芒珥一进屋,几个人纷纷看过来,姜梵眼见着她来了,起身热情欢迎,带着她向朋友们介绍:“我的缪斯来了!” “美女啊!” “欢迎欢迎,仙女妹妹过来坐!” 苏芒珥微微笑,颔首示意,然后跟着姜梵坐在他那一桌。 “那边有自助,学妹自便,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和服务员点,别跟我客气。”姜梵笑呵呵的。 她莞尔:“好,谢谢学长。” 苏芒珥去吃东西,姜梵拍拍身边人,问:“聂凛呢?” “凛哥...刚刚是不是出去打电话了?” “行行行。”姜梵接着和旁边朋友聊别的。 吃了一点东西,她端着杯果汁回到姜梵身边,整个包间这么多人,她谁也不认识,只好坐到最熟悉的人旁边。 听他们聊天,天南海北什么话题都聊,苏芒珥还觉得挺有意思。 “玩游戏不啊!”一直在别的桌玩的几个男女生跑过来拉小皮凳围着桌子坐,“喝酒喝酒,真心话大冒险玩不玩?!” “又真心话大冒险?没点新鲜的?” “怂,又怂了这傻逼。” “哈哈哈哈我看也是。” “玩就玩,来!” 姜梵见苏芒珥一直没怎么说话,也带着她玩,“学妹也来,玩呗。” “但是我不太能喝酒。”苏芒珥困扰道。 “没事没事仙女妹妹!”一个女生搭话:“喝不了酒就喝果汁!这都随便!” 苏芒珥和姜梵对了下视线,最后笑了:“那好。” 虽然姜梵的朋友们能看出来都是很爱玩的那群人,但是却很有分寸,他们彼此比较熟,遇到真心话大冒险就玩得比较开。对于不太熟或者第一次认识的同学,就会收一点,卡在不会冒犯的界限上。 和这样有趣又礼貌的人在一块聚会,苏芒珥感觉心情放松很多。 正想着这些,酒瓶子的瓶口兜兜转转最后转向了自己。 桌上的年轻人们一阵起哄:“美女美女!到你了。”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苏芒珥思忖了下,觉得自己似乎没什么秘密,就选了:“真心话吧。” 听见没 第54节 “我来我来出!”一个阴柔又艺术范的男生举手,他含着有些揶揄的视线在苏芒珥脸上扫了扫,“我想想啊,哎,咱们这最帅的都谁。” “那肯定是姜梵和凛哥啊!” “凛哥怎么还不回来。” 苏芒珥听到聂凛也在,不免心里一怔。 “学妹也是聂凛的朋友,你们想干嘛啊。”姜梵笑他们。 “问题来了!”男生忽然想到,然后笑着问苏芒珥,开玩笑似的:“妹子,如果有一天姜梵和聂凛同时跟你表白,你选谁?不考虑别的,咱们纯纯说着玩,我想知道妹子理想型是哪种的。” “对诶,这俩人确实风格完全不同。” 苏芒珥凝滞片刻,微笑挂在唇角,忽然难以迅速回答。 如果是姜梵和别人,她倒是可以玩笑般的说过去。 可是聂凛。 ... 聂凛从外面接完锋汇那边电话,同事在加班,打电话问他电脑的密码,顺便聊了点别的,耽误时间有些长。 他回到包房,一推门就看见苏芒珥坐在人群里,笑着跟他们聊天。 不知道说着什么话题了。 他只听见她笑着说。 “当然是姜梵学长了,像聂凛那样的...” “应该没人受得了吧。” 聂凛搭在金属质感的门把手上的手指禁不住抬动几分。 仿佛被什么瞬间击中后背般,他拧了下眉,脸色冷下去几分。 那双萧疏藏锋的瑞凤眸仿佛投进一池墨,变得深邃又浑浊。 苏芒珥坐在原位,余光里的聂凛杵在门口。 她刚刚看见他了。 她想接着这个机会,把该说的残忍的话,用另一种的方式传递出去。 “凛哥回来了?”有人注意到门口的聂凛,笑他:“你的美女朋友可是狠心‘拒绝’你了啊!” 别人跟着笑。 姜梵看着这俩人,总觉得哪有点不对劲。 聂凛带上门,身姿依旧挺拔,若有若无,不屑一顾地轻哂一声。 似乎对他们说的没兴趣,对她也没兴趣。 苏芒珥心口一滞。 因为他也再没有看她一眼。 ... 接下来的聚会于她而言百般折磨,没了原来的趣味。 她看着依旧谈笑的大家,只怕自己再耷拉着一张脸在这坐着会扫兴,就跟姜梵打了一声招呼,说要先走。 姜梵很会搭线:“我让聂凛送你一趟吧?” 苏芒珥干笑了一下,摇摇头,“不用了。” 她背着包跟大家告别,离开了包间。 姜梵转头看向依旧坐在吧台自己喝酒的聂凛,只给他们一个刚硬的背影。 心里直纳闷。 苏芒珥缓慢地往门口走,还没走出包间区域,身后猛然出现脚步声。 她还没转头反应,瞳孔因为惊吓猛然放大。 一股强劲的力度攫住她的手腕。 眼前天旋地转,她被人带进旁边空荡的昏暗包间。 砰! 包间的门被甩上。 她被聂凛抵向包间里的墙壁上。 后背磕到硬邦邦的墙壁,有些生疼。 等苏芒珥再抬眼,正撞进他压下来的阴鸷眼神。 到嗓子的话语忽然就卡住了。 她唇瓣蠕蠕,没说出话来,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包间里没有人使用,灯就没有全开,只有角落的壁灯开着,整个房间昏暗浑浊。 在灰暗中,他的黑眸亮得吓人,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态尽数褪去,此刻满是侵略性极强的野性和愠意。 仿佛一个眼神就能被他生吞。 苏芒珥有些害怕,刚开口:“你...” 他抬手直接捏住她的后颈,将人被迫往自己面前带,不许她后退。 聂凛俯首,呼吸有些沉重,就这么盯着她。 他的气息些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有些痒,有些热。 苏芒珥二度闭嘴。 聂凛眉头紧锁,手上的力度禁不住加大,意识到后又马上松劲。 真他妈想仔细看看她眼里都容得下什么。 离这么近,都看不透她。 两人就这么在寂静中对视了很久。 他的眼神太过炙热,横冲直撞地探寻她藏匿的所有自卑,苏芒珥就快守不住自己的防线,只得垂下眼帘躲避。 半晌。 聂凛荒唐地笑出一声,“合着,你这几个月,都在忍着我。” 他此话一出,苏芒珥的心里猛烈地颤动了下。 聂凛借着丝丝缕缕的光,看见了她眼角的绯色。 心口连着脑子都嗡嗡作痛。 尽管翻涌的情绪被他使劲压抑着,却依旧有几乎崩溃的东西从话语里钻出,聂凛的嗓音已然有些沙哑:“我追你两次。” “你就说什么都瞧不上我是么。” 他二十多年来从未对谁卑微,她苏芒珥是唯一一个。 苏芒珥的眼前倏地模糊,嗓子心脏勾着疼。 唇内的柔软几乎要被自己咬破,味蕾被些许清淡的铁锈味充斥。 眼前的女孩低着头,泪眼灼灼几乎要夺眶而出,不知在隐忍什么咬着下唇,就是不肯回应。 不肯看他,不肯说话,好像受了万般委屈。 真有劲。 他才是他妈的被甩了两次的那个人不是么。 聂凛松开她,整个人瞬间多了许多颓疲。 喉结滚动,他自嘲般的嗤笑一声,后退几步。 “懂了。” 第37章 37分贝(二更) ◎你说你好累 ◎ 037. 嘭。 空荡包间的门被离去的人摔上。 苏芒珥眼前一片朦胧水雾晃动着, 眼泪倏地被摔出眼眶。 她咬着唇强忍着的眼泪,在他离去的下一秒决堤而出,怎么都控制不住。 钻心的疼痛使后背微微弓起, 她缓缓蹲下身蜷缩着,捂住自己的双眼, 喉咙发出呜咽声。 鼻翼禁不住的剧烈噏动着,泪珠簌簌地顺着脸颊往下滑, 无声的啜泣着。 她不曾想到会这么痛苦。 像快要窒息一样。 比上一次还要难过。 他刚刚看向自己的眼神像是刻在了她的心脏上。 满含卑微的自嘲,猩红着愠怒的。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厌恶过自己。 回首看向自己的人生,像摊垃圾一样。 手指抓住自己几缕头发,狠狠地扯着,头皮生疼却传不到已经麻木的心底。 苏芒珥, 你还要伤他几次才够。 听见没 第55节 她在心里自我唾弃着。 厌她也好,恨她也罢。 就让一切都止步于此。 . 之后的几天里, 聂凛不再联络她。 他就这么突然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聂凛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苏芒珥只觉得自己的生活平白空荡了一大块,心里空落落的, 一想到他就会莫名阵痛起来。 这些天,她过得浑浑噩噩。 上课也听不进去, 兼职的时候也犯了错。 她总是盯着和聂凛的对话框发呆,却不敢发出消息去验证对方是否已经把自己删了。 有可能已经删了,有可能...是觉得她不值得他特意去费那几秒钟删掉。 苏芒珥坐在图书馆里,不知道盯着手机发了多久的呆。 意识到以后, 她清醒过来, 把手机关上放在一边, 强迫自己专心看书。 过了几分钟, 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 苏芒珥猛地放下笔, 赶紧拿起手机。 动作太过剧烈,让旁边自习的人都禁不住瞥眼看她一下。 她看见微信来信人的名字,苏芒珥的眼睛阔了稍许。 屏住呼吸解开锁屏,聂凛发来的消息赫然跳在她的眼前。 【怨种债主:钱不用还了,不要了。】 苏芒珥坐在原位,朱润的下唇瓣抖了抖。 她垂下眼帘,默默地把手机再次关上,放在旁边。 即使再怎么劝说自己不去在意,铺天盖地的落寞和悲恸依旧挥散不去。 老宿舍楼一区。 宿舍楼外。 童雅和程可心正打算出校去吃饭。 她背上小挎包,身边走着的程可心忽然一顿,想起来:“对了,我给忘了!” 童雅皱眉,不知道她突然一惊一乍的干嘛,“怎么了?” “咱宿舍不是停水了吗?”程可心说着:“卫生间打开的水龙头我没关上。” “哎呀老师说要停到晚上呢,苏芒珥一会儿肯定回去了,就算来水了,听见流水声她不会关?”童雅挥挥手,催着她赶紧走:“走吧,我饿死了,今天中午都没吃饭,就等着吃这顿火锅呢。” “也对,走走走。” ... 虽然没干什么,苏芒珥却觉得疲惫极了,眼皮都睁不开。 再干坐在图书馆也没什么用,她就收拾东西回了宿舍。 宿舍里没人,她们都没关窗子,冷风飘进屋子连被褥都被凉透了。 苏芒珥吸了吸鼻子,过去把门窗关紧,脱掉外衣,直接上床休息。 被子有些凉,她只得用自己的体温捂一捂。 伸手将被子拉到脖子处掖好,鼻子有些塞,也许有些着凉,苏芒珥侧躺着头脑昏昏沉沉的。 ‘钱不用还了,不要了。’ 她甚至可以想象出聂凛说这话的语气,是那么冰冷又无情的。 全是她活该。 眼角有些酸涩,在这样的难忍中,她缓缓陷入了睡梦里。 ... 耳边似有似无的响起一阵清铃声,好像是风铃,随着风动摇曳出清脆的声响。 眼前如白羽般模糊一片,自己被时间拽回到六年前。 2015年8月底。 认识聂凛一年多后。 叮啷—— 风铃随着门推开,绳带摇动起来,晃出一两声脆响。 “欢迎光临” 门上贴着的器械迎宾机感应出声。 苏芒珥穿着背带裙,背着小背包,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进这家有些复古风格的书店。 外面天气炎热,一进去铺面的冷气让她感官舒畅。 书店里人不少,但是很安静,许多人都是坐着看书办公,点单台那边的咖啡师手里一直忙活着。 店员拿着雪克壶上下摇动,里面的饮料和冰块摇动碰撞着不锈钢杯壁,是书店里唯一显得有些嘈杂的声音。 她抬手抹了抹鼻下人中处沁出的薄汗,微微抬颌,一双灵动又透着骄矜的桃花眼扫视着这家书店。 苏芒珥走进去,试图去找这里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找了一天,南城比较繁华的街道里所有的唱片店全都逛了一遍,都没有她想买的纪念版唱片。 喜欢哪个歌手不好,非要喜欢周杰伦。 演唱会门票,唱片,哪个不是挤破头都抢不到的。 疲乏之际,她忽然想起记忆里那个站在江边坡上,靠着山地车座举着单反拍照的不羁少年。 一想到暗自喜欢的人,苏芒珥摆脱掉百般不耐的情绪,怀着希望在书店里寻找。 现在大家都在手机上听歌,唱片什么的几乎快被年轻人淘汰,即便是在南城这样高度发达的城市,也很难找到几个有卖唱片的地方。 即使手机,ipod这样的设备听歌再方便,总归只是一堆数据,谁知道哪天就没了。 能落在手里的东西,她感觉才可以保留很久。 她走进去,到杂货贩卖区域,看到了被陈列着的唱片。 见到那眼熟的封面,苏芒珥眼前一亮,跑过去。 是一张纪念版的《十一月的肖邦》黑胶,这张专辑里就有收录他最喜欢的《一路向北》。 不过看上去不像是新的,纸质的封皮四个角有些泛白卷边。 苏芒珥直接拿起这张唱片,举着比自己的脸都要大一圈。 “小姑娘,看看可以,别摔了啊,很贵的。”店员路过,好心提示。 她没理店员那句话,直接问:“这个唱片是旧的?” 店员站住脚,点点头:“对啊,是我们店长收上来二手的,现在基本上半展示半出售的。” “我刚刚看到价签了。”苏芒珥拿着唱片不肯松手,指了指摆在旁边的价牌:“三千就能买吗?” 店员打量了一下面前这面容青涩还没完全张开的小姑娘,看上去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纪,不禁疑惑:“同学,你确定要买?” 虽然是二手的,但是能找到已属不易。 苏芒珥很肯定地点点头。 结账之前,店员还是问了一遍她:“确定你自己要买吗?跟你家长沟通过吗?” 毕竟这可不是小钱,对于一个小孩来说。 苏芒珥被问的有些不耐烦,眼睛眨眨,很诚实地告诉他:“叔叔,我的零花钱真的很多的,我真的能买。” 说完,从背包里拿出自己的小钱夹,数出三十张递给他。 叮啷—— “欢迎光临” 玻璃门被关上。 她拿着买到手的二手唱片站在书店门口。 夏日傍晚的阳光照在唱片封面的表面上,苏芒珥看着封面上的人物,露出几分满意的欣喜。 虽然很累,但还是不能给家里司机打电话来接她。 只要联系了那个狗腿子司机,她去做什么,买什么,买来干什么,跟什么人接触过都会被一五一十地报告给妈妈。 苏芒珥叹气,跑到附近的公车亭,照着上次聂凛教给她的方法看站台和正确的公车号。 她以前觉得不会坐公车和地铁是很正常的事情,直到上次和他去博物馆,出行的时候在地铁站里打转,被他嘲笑过以后。 才觉得这些东西,自己一定要会。 别的女生们都会的事情,她也不能落下,不然又要让他觉得自己娇气。 . 这个暑假聂凛似乎很忙,再开学他就是高三的学生了。 只有刚放暑假的时候他带着自己出去游玩摄影了几次,后来就一直没有见面。 明明是邻居的,住这么近也见不到人影。 苏芒珥有点想不通,难道像他学习成绩那么好的人也要在假期外出补课吗。 应该不用吧。 苏芒珥在书店买了大号的纸袋子装着唱片,又在路上路过专门出售学习资料的书店买了很多复习题,装在袋子里遮住唱片。 她走回家,到门口的时候下意识往隔壁那栋别墅三楼的房间窗户看过去。 听见没 第56节 窗帘是拉开的,窗户也没开。 应该是不在家。 聂凛在家的时候,喜欢全敞着窗户,窗帘半拉,任由着窗帘布随着风飞出半片在外面,飘飘荡荡的。 她有些落寞地收回视线,推开镂空铁门进入自己家院子。 开学前最后剩下的一周过得很快。 八月三十一日,全城学生返校。 早上八点半。 苏芒珥站在自己屋子的床边,单膝跪在飘窗台上,眼巴巴地望着隔壁别墅的院子。 直到院子里出现熟悉的身影。 她眼前一亮。 聂凛穿着校服从别墅里走出,走向停靠在院子边上的山地车。 苏芒珥从飘窗跳下去,飞奔着跑下楼,推开家门冲向外面。 送她去学校的司机已经准备好在院子外面等着。 她推开院子的镂空铁门,佯装走向自家司机的车,路过他家门口的时候,恰恰好聂凛单手推着山地车出来。 聂凛掀眸,看见她的时候笑了:“小同学,几天不见怎么胖了点儿。” “你才胖了!”苏芒珥横眉反驳,在分秒之间打量着他。 似乎和以前并无差别,还是那副傲慢又欠揍的模样,脸上也看不到疲惫的痕迹。 “开学初三了吧。”他问。 苏芒珥点点头。 “虽然呢咱天资并不优越,但是勤能补拙,加油学啊。”聂凛说到这,唇角勾起张扬的弧度,跨上车直接骑行离去。 “南城所有的高中都得来抢我好不好!”苏芒珥气鼓鼓的,冲着他的背影喊。 他微微弓着背骑车,穿着宽松校服但依旧能显露出精瘦有型的脊背线条。 他腾出一只手隔空挥了挥,像是对她那句话的回应。 晨间的阳光从树荫的空隙间斜射,照在聂凛的身上。 他骑车远去,像是会发光。 虽然被他嘴欠的话气到。 苏芒珥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像是开了花,忍不住地雀跃。 仿佛这一天,因为这一个时刻有了意义。 “小姐,该走了。”司机提醒着。 她轻飘飘“嗯”了一声,转身坐进了司机帮忙开了门的后座。 之前听女同学们聊自己暗恋的人,她总觉得被一个人这么轻易地牵动情绪是一件很丢人很幼稚的事情。 可当这些降落在自己身上。 苏芒珥才发现,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这句话。 会印证在每一个人身上。 她也无法幸免,并且乐在其中。 第38章 38分贝 ◎已无法再爱上谁◎ 038. 虽然同在一所学校里, 但是高中部和初中部仿佛隔着十万八千里。 除了早间跑操,体育课,中午食堂这些时候, 几乎没办法和高中部的学生碰面。 就连放学,高三学生也是要比初中部放学晚一整节课, 没办法见到。 早上两节课后全校学生出来跑操,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从教学楼里出来, 浩浩荡荡地走向操场,场面壮观。 一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都是南城最优秀的,尤其是初中部,每届招收的学生非常少只有四个班,中考平均分拉第二位的学校一大截, 大部分学生都能凭借成绩直升本校高中部。 不知道多少学生家长削尖了脑袋不停托关系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一中上学。 苏芒珥走在学生队伍里进了操场,眼前高矮不一的学生总是会挡住她的视线。 眺望寻找了半天, 她在远处另一个入口门, 看见了一群群进入操场的高中学生。 她放慢步速,用眼睛找着。 教导主任在主席台拿着麦克风催促着:“同学们加紧速度就位, 不要耽误跑操的时间。” 她充耳不闻,尽可能在后面拖着走。 难道今天请假没来早操? 苏芒珥微微皱起眉, 心里有些失落。 “看谁呢。”忽然,有人在自己身后说话。 心头耸动。 她猛然回头,看见聂凛弯着腰低头顺着自己刚刚的视线往远处看去,这时他偏过视线和她对视, 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不去站队, 在这儿磨叽什么。” 苏芒珥脸一热, 后退一步, “我才没,我在走了。” “嗯,你慢慢走,小心待会儿秃头张把你叫到主席台点名批评。”聂凛抬手,在她头顶搓了搓,然后跟着旁边的高个子男生们往高三的方阵队走去了。 伸手顺了顺被他揉乱的头发。 苏芒珥压不住上扬的唇角,只得低着头赶快往自己班的队跑去。 要是每天早上都能遇着。 累死累活跑这早操好像也值。 激昂的跑操音乐响彻在操场,围着整个操场跑道站的一个个班级方队随着音乐节奏跑动着。 苏芒珥跑的慢,就被老师安排在队尾,她喘着粗气勉强跟着队跑,还不忘往身后面高三的队列望去。 用眼睛数。 前七个班是理科班...... 第一个是理科实验班...... 那就是在...... 数着,她终于成功锁定理科实验班的方阵,并且在头排看见了缓慢跑着的聂凛,只不过离得太远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个人影。 原来在那呢。 “哎哎哟!”前面的同学忽然惊呼。 苏芒珥赶紧回头,发现是自己顾着看别处,没控制速度踩了前面同学的后鞋跟。 “你干嘛呢苏芒珥!”同学的鞋差点让她踩掉了。 苏芒珥心虚,赶紧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偶然间,她忽然想起。 自己给他买的那张唱片,还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呢。 . 后来的几天高三搞开学摸底考试,早操都不参与。 他们初三也要开学考,但是却没有停早操。 考试就已经够累了,还要去跑操。 开学考结束后,老师们的阅卷速度极快,成绩马上就出了。 也是出成绩那天,苏芒珥在同学的嘴里听说了关于聂凛搞大隔壁男高老大妹妹肚子的传言。 她拿着手机跑到厕所偷偷登上q.q,在一中八卦墙上看事情的来龙去脉。 然后一整天的课都没有心思听。 放了学她怕聂凛出事,特地等高三放学去高中部拦下聂凛。 然后在天台得知这是假的谣言,有人假借聂凛的名号在外面泡妞惹祸。 聂凛亲自去找男高老大解释,让她自己回家。 她哪里放心,追去保护他。 结果倒成了他护着自己,所幸后来去见了男高老大的妹妹,女生亲口告诉众人他不是自己前男友,这才澄清了谣言。 一来二去,苏芒珥跟着他在外面转到很晚,还好妈妈最近也不回家,她跟保姆那里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说自己在学校上晚自习,然后跟聂凛一块回家。 苏芒珥缠着他带自己去学校附近的小吃街吃那家米线,两人在外面吃完了饭,她坐着聂凛的骑着的车回到了家。 “家里有多少名厨等着给你做饭不吃,非要吃外面的。”聂凛骑到她家门口,刹车,回头说她:“不怕吃坏肚子影响学习?” “你有没有看过初中部的状元榜。”苏芒珥跳下来站直身,非常骄傲地说:“我的照片在第一名一直贴着都快掉色了。” 聂凛微微抬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哟,这么厉害啊。” 她有些翘尾巴,挑挑眉:“当然。” “行,那就多睡觉。”他单腿撑着车,跨着车的姿势些许懒散,“上去吧。” 苏芒珥想到那张唱片,赶紧说:“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你等我一下。” 然后不等他回应,转身往家里跑。 她飞奔回家里,上楼进屋子,把书包甩在地毯上,跪着把装着唱片的那个袋子从床底拿出来。 听见没 第57节 苏芒珥拍了拍上面的灰,弄干净一些,然后抱着噔噔噔跑下楼。 聂凛靠着车,在她家门口附近等着,手里拿着手机在玩。 听见门开关闭合的声音,他抬头望去。 小姑娘穿着校服,手里抱着个纸袋子,跑得刘海都乱了。 小腿倒腾地飞快,跑向站在院子外的他。 “什么东西啊。”他收起手机,略带玩味地打量她。 苏芒珥跑得嗓子有些干,她咽了咽,心跳有些快,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一激动说话竟然磕巴了下:“就,就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嗯?”聂凛挑眉,疑惑:“我生日一月份的,你记错了吧。” “没记错,一月一号,现在是九月份。”苏芒珥表情坚定,莫名含着几分娇憨:“补去年生日的!” 她此话一出,聂凛彻底被逗笑了,他眼尾稍挑,低沉的嗓音笑出来格外的好听。 “笑...什么。”他一笑自己,苏芒珥忽然觉得难为情起来,小声狡辩:“别的朋友,我也会补礼物的。” “看来我们耳朵同学情商挺高啊。”他拎着袋子,弯腰凑近,生来疏冷的眼眸一旦含了笑意就会格外勾人,“那哥哥也得补给你个礼物才合适吧?想要什么?” 苏芒珥面颊一阵阵地涨热,她摇摇头,“等我想好了告诉你!先回家了!” 然后也不敢看他,转身就跑回了院子里。 目送着苏芒珥回了家。 聂凛手指勾着袋子,打开往里面瞄了一眼,周杰伦的黑胶唱片映入他眼帘。 片刻,他轻哂一声,轻声道:“小姑娘真敢花钱。” 然后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推着车往自家院子走去。 . 晚上,初缺的金月挂在夜空之上。 苏芒珥洗完澡,习惯性地坐在飘窗上,靠着一侧墙壁,望着夜空背书。 夜风习习,吹散了她鬓角未干的水珠。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 她念念叨叨地刚背到这儿,楼下传来一阵轿车行驶的声音。 苏芒珥往楼下看,看见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自己家院子门口。 爸爸回来了。 苏芒珥双眸一亮,刚刚背书的无聊神色一扫而光,她刚要扔下书去迎接他,这时候看见有个漂亮的陌生女人从爸爸的车里下来,和爸爸简单说了几句后,她往隔壁院子走去。 她来不及疑惑,转身踩上拖鞋跑下楼。 “爸爸!!”苏芒珥跑到客厅和走进来的苏海锋迎面遇上。 “珥珥还没睡呢。”苏海锋四十多岁的年纪正值壮年,身姿挺拔,长相端正又稳重。浑身透着一股饱有内涵的得体气场。 他看见女儿,满眼皆是宠溺,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关心道:“初三复习累不累?都瘦了。” “不累!爸爸你不是说半个月就回来吗,怎么又拖了半个月。”她撅撅嘴,有些不满,“我都想你了。” 苏海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半拥着女儿安慰:“是我不好,工作上太忙了,都没怎么陪着我们小公主,爸爸道歉。” “原谅你了。”她扎在爸爸的怀里笑着,心里其实没有怨念。 “对了爸爸。”她想起刚刚那个女人,问他:“我刚刚看见有个阿姨从你车上下来,没见过呀,是新的助理吗?” “哦,不是。”苏海锋面不改色,跟她解释:“那是隔壁太太的妹妹,也是跟爸爸这次合作的伙伴方,刚好谈完生意住的也近,就把人家稍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聂凛继母的妹妹。 苏芒珥心里了然,然后把这个事情撇在脑后,跟父亲撒着娇讲述着自己最近在学校好玩的事情。 “对了,你妈妈呢。” “哦,妈妈不在家,可能去忙了。” 苏海锋眉宇间露出一抹不耐和无奈,看着自己这像小玫瑰般娇嫩可爱的女儿,心疼道:“家里都没人陪你,委屈珥珥了。” 苏芒珥摇摇头,“有保姆阿姨们陪我,我挺好的,而且爸爸我现在学习可忙了,您要是在家我可能都没有时间陪您呢......” “哈哈哈,是吗,我们珥珥现在也成小忙人了?” “那当然。” “好,零用钱还够不够?我让助理叔叔每个月按时打进去的,有收到吗?” “有的,我的零用钱很够用的啦。” 两父女聊着,偌大的别墅里难得有了些热闹的气息,苏芒珥陪着父亲又吃了一顿夜宵,长期独自在家的憋闷心情舒缓了很多。 苏芒珥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等母亲再回来以后,一家三口重聚于家里所发生的场景,却不如她所想象般的温馨和睦。 第39章 39分贝(二更) ◎风在山路吹◎ 039. 翌日下午放学。 苏芒珥被司机接回来, 刚进屋看见母亲坐在餐桌边喝茶。 她下意识收了收表情,安静地换完鞋,走向妈妈:“妈妈, 我回来了。” 窦研抬眼看她,目光平淡得吓人, 缓缓说:“开学考试成绩怎么样。” 苏芒珥转身从书包里把成绩单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她把茶杯放下, 拿起成绩单从上到下扫了一眼,直接问:“物理和数学为什么扣了这么多分,单科排年级四十多。” “苏芒珥,你觉得我需要出去给你找补课老师吗?”窦研语气里寻不到任何柔软,对她的苛刻昭然显现, “为了给你办在一中上学,我拉下脸去托关系, 结果你现在为了一个中考还需要出去补课, 是吗?” “一中的老师们水平不够,教不会你?” 保姆做好果盘, 端上桌子,悄悄看了一眼家里的太太和小姐, 赶紧退下去。 苏芒珥低着头,被母亲的一句句质问问得羞愧难忍,眼底生出些酸涩。 她不敢反驳。 “解释不了?”窦研冷冷收回视线,喝自己的茶, 撂下一句:“解释不了就站着, 知道你能跟我说明白为什么考这么差为止。” 客厅里的气氛凝固成冰, 家里的佣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苏芒珥站着, 偶尔看了几眼母亲。 并非出于叛逆之言, 她一直觉得近些年母亲的情绪状态不太正常,对她的态度已经超过普通的苛刻了。 窦研以前是非常漂亮的,有着倾国倾城的美丽容颜,加上自身能艺能商,更是给气质添上无法被模仿的吸引魅力。 即使是嫁为人妇后,依旧保持着以前的光鲜亮丽,眉眼含情柔水似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近些年一直服用药物的关系,她整个人突然苍老了许多,白皙的皮肤变得枯黄难看,皱纹渐起。 母亲那双有些病态的,向外突起的双眼,每每瞪向她的时候都会让苏芒珥从后背发冷地感到害怕。 她不敢反驳,因为只要反驳,就会激怒母亲,只能默默罚站等她气够了回屋以后才能动弹。 上次她顶嘴半句,母亲直接把盛着热茶的茶杯扔到她身上,皮肤被烫红一大片,钻心地疼。 母亲却视若无睹,还要因为自己惹了她生气大发一顿火。 只要面向外面的人,她对自己就会端起那副温柔慈母的模样,可一旦独处,母亲又会恢复那般苛刻冷漠的模样,像个两面人。 忽冷忽热的,她已经习惯。 咔。 玄关处传来关门声。 苏芒珥在背后听见父亲的声音。 “都在客厅干什么呢?”苏海锋把公文包递给佣人,走向她们,感觉到气氛不对,拍拍女儿的后背:“去上楼做作业吧。” 苏芒珥站的腿都酸了,点点头,转身想上楼。 窦研倏地把茶杯磕在桌子上,声音拔高:“我让你走了吗!” 她赶紧站住脚,吓得浑身一抖。 “你跟孩子发什么疯!”苏海锋训斥妻子,然后推了推女儿:“珥珥,上楼去,没事。” 苏芒珥一咬牙,背着书包跑上楼,进了房间紧关上门。 过了一会儿,她就听见楼下传来的争吵声。 就算隔着门,父母争吵的声音依旧能被她的耳朵清晰捕捉到。 “窦研!你有完没完!” “我没完?咯咯咯,是我没完还是你没完,苏海锋,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了!!” “我哪对不起你了!!” “啊!??你告诉我啊!!” “你疯了你!” 母亲的哭嚎声响彻在这栋别墅里,传进她耳朵里,让她连笔都握不住。 手一抖,签字笔掉在作业本上。 苏芒珥揉了揉眼睛,忍着难过,把笔重新握起来,继续写作业。 听见没 第58节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黑了。 苏芒珥写完了作业,一看时间,过了晚饭的时间,也没人来叫她。 她站起来,悄悄地打开门,走出去两步。 发现家里一片死寂,好像是连佣人都被打发下去休息了。 母亲的房间紧闭着,父亲也在刚刚摔门而去。 家里让她觉得压抑,苏芒珥回去穿好校服外套,从抽屉里拿出一些现金,悄悄摸出了家门。 想去便利店买点东西吃。 苏芒珥走出家,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睁开合着的眼睛,觉得舒服多了。 走出几步,路过别墅区中心的溪水花园的时候,她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陡然止住脚步。 聂凛坐在花园里的大理石台阶上,弓着放松下去的后背却显出几分疲惫。 她只能望见他一个侧脸,他浓密的睫毛半垂着,遮挡着眼底的情绪。 聂凛微微抬颌,望着天上的月亮走神。 苏芒珥犹豫了一瞬间,然后走向他。 听见身后脚步声,聂凛回头,看见乘着月光走来的小姑娘,有些意外:“这么晚了你在外面逛什么?” “我...吃饱了撑的,散步。”苏芒珥随口一编,然后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问:“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他轻哂。 苏芒珥能很精准地察觉到他与平时的不同,直接问:“你不高兴,为什么。” 聂凛又发出一声含着疲意的笑,含糊道:“也没为什么,谁没个不高兴的时候。” 他收回望向纯净月亮的目光,眼里晦涩不明。 耳边仿佛还能重现,刚刚从自己屋子出来路过父亲房间时听见的不堪声音。 聂严沧早就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阿凛...妈妈不好...妈妈不能陪你们了...】 【我走以后...一定,要,听你爸的话...】 【替妈妈...好好照顾他。】 聂凛咬硬了几分腮颊,满腔的愤怒酝酿着无法消解。 半晌。 他轻叹了口气,意识到身边还有个小姑娘陪着,淡声说:“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 苏芒珥心里一晃,看向他的目光多了许多悯惜,放软了声音问:“你去看她了吗?” 聂凛缄默着摇摇头。 他没办法去看她。 到母亲那边说什么? 说他在她走了以后马上又有了一个又一个新欢,然后找了个最合适的结了婚,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说他在她忌日这天,还跟别的女人在他们原来的卧室折腾不休? 聂凛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他的表情却让苏芒珥接收到了很多情绪。 不知道前因后果,可是她知道他很难过,从愠怒和失望中诞生的悲意。 苏芒珥喉咙发酸,连带着想到今天家里不和的场景,多重低落心情叠加在一块让她有些想哭。 她咽下酸涩的苦水,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 “嗯?”聂凛偏头,嗓音有些发哑。 “阿姨一定很想你。”苏芒珥对他展露了一个安慰般的微笑,说着:“去看看她吧?我陪你。” 他想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忍着不去。 她不想让他有遗憾,任何遗憾都不要留下。 聂凛盯着她,动容在眼底翻涌,神色在分秒间变了色彩。 她白皙干净的小脸上扬着几分青涩又温柔的微笑,在月光下,苏芒珥与他坦诚对视着,用眼神传递给他自己想说的话语。 聂凛,带我逃离这里吧。 只要你带我走,你想去哪,干什么,我都陪着你。 印象里那个娇气的,偶尔有些跋扈的小姑娘,此刻在他眼前变了模样。 仿佛另一个一直躲在背后从未谋面的苏芒珥走了出来。 聂凛喉咙下滚,一直紧握着的拳逐渐松开,空气穿梭在指间。 他眼尾稍稍扬起,挑眉道:“好,那就陪我走一趟。” ... 苏芒珥永远忘不了那个晚上。 月明星稀,风也温柔。 她手里捧着白色的花束,坐在他车子的后座,穿过繁华都市,往墓园去。 她以前觉得,聂凛是那个仿佛坐拥整个开阔世界的自由的人。 他既周游于白昼繁市,又驱风向寂寥夜晚奔去。 是疯狂吸引她靠近,又让她妒忌的人。 苏芒珥肆意地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后背上,望着自己眼前的整片天空。 倒映着星幕,又折射着霓虹灯色彩的夜空。 她禁不住弯起嘴唇。 现在,她好像也是那个能拥有短暂自由的人了。 至少在现在这一刻,她从那个只有一面飘窗能透气的家里逃了出来。 因为他。 因为喜欢他。 . 聂凛蹲下身,擦干净墓碑上的灰尘,垂着眼把白色的花束摆放在母亲滕惠的墓前。 他单膝跪着,静静地望着照片上母亲温润恬静的笑容,说不出话来。 苏芒珥也蹲下来,水汪汪的眼睛瞅了瞅他,见聂凛始终没有开口的预兆。 她转而望向墓碑上的漂亮阿姨,悄悄开口:“阿姨,我是聂凛的邻居,第一次见,没带什么东西来。” 聂凛一怔,偏眼看着她跟自己的母亲碎碎念。 心底被封锁的深暗幽处,一丝一缕地照进了月光。 “因为太晚了,点心店关了门,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一定给您带一盒好吃的点心。”苏芒珥看着滕惠的照片入了神,聂凛的母亲有着非常迷人的恬静笑容,让人看了就会莫名的安心舒服,“因为聂凛现在高三啦,每天放学很晚,所以来晚了,您见谅哦,不要生他的气,他不是故意的。” 聂凛在她旁边,听完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小丫头。 “我也初三了,以后肯定会有点忙,但是只要有时间,我一定提醒聂凛过来看看您。”她笑呵呵的,双肘放在膝盖上,托着自己的两颊跟阿姨念叨着:“其实聂凛很想您的,只不过他害臊,当着我这个外人说不出口。不过他是您的儿子,您肯定能知道他的心情。” 苏芒珥说到这,告了一段落。 聂凛收回刚刚一直停在她脸上的视线,看向母亲,之前眼里那些复杂和低落已经完全褪去。 眉宇已然轻松,他的嗓音低柔清润:“嗯,妈,她说得都对。” 第40章 40分贝 ◎过往的画面全都是我不对◎ 040. 乘着夜色, 两人从墓园散步出来。 墓园的环境非常好,墓园被一片森林绿植包围着,到了晚上静谧安然。 两人并肩走在向下的长段石阶, 脚步声细细碎碎地响出声音。 “有点冷,晚上又降温了?”苏芒珥穿着外套, 依旧感觉丝丝凉意钻进布料里。 聂凛瞥她一眼,逗她:“当然冷, 你不看这儿是什么地方。” 墓地...好像阴气重? 苏芒珥一想到这个,浑身一激灵。 他乐了:“害怕了?” 夜莺在林间鸣叫,嘹亮的嗓音划破墓园冷寂的氛围。 她摇摇头,挺直腰板,嘴硬不肯承认:“才不, 我不迷信的。而且这顶多就是去世的人们睡觉的地方,有什么可怕。” “那你。”聂凛扫了一眼她挨着自己走的距离, 随着说话越来越近, 眼见着她的胳膊就要贴上他的了,揶揄道:“靠这么近干嘛, 都快贴上了。” 眼底染上些轻佻,他继续逗她:“不害怕还贴我这么近, 这么喜欢我?” !! 苏芒珥心中警铃骤响,瞠目的瞬间否认说:“谁会喜欢你!别自恋好不好!” 说着拉开点和他的距离。 聂凛似乎就有逗她的兴趣,一看她奓了毛,眼里愉悦之意更浓。 听见没 第59节 薄唇末端稍稍扬起, 他笑而不语。 继续往墓园门口走, 苏芒珥心里起了个念头, 她拽拽聂凛的衣袖。 “怎么?” 苏芒珥眼睛眨巴眨巴的, “我这算不算帮了你一个忙?” 聂凛撩她一眼, 直觉告诉他这小丫头又憋着歪主意呢,没直接认可:“又想干嘛。” “哥哥,”苏芒珥一有求于他,就会很狗腿的叫哥哥,“你学习成绩这么好,平时压力应该也不大吧?” 他好整以暇道:“直接说想干嘛。” “帮我补习吧。”苏芒珥哭丧了几分表情,卖惨着:“我数学和物理年级排名很差,我妈又骂我一顿,不给我请老师还让我下次考出让她满意的成绩。” “我真的很认真学了,可是后面的大题真的很难。” 苏芒珥说完,抬头去看他的反应。 没想到自己这么“声泪俱下”的一顿祈求,他居然没什么反应,似乎并不感兴趣。 她压低了眉,撅嘴不满,“喂!行不行呀。” 聂凛将双手揣进校服外套的兜里,漫不经心地飘来一句:“我考虑一下吧。” “哎呀,你别考虑了!初三的时间非常宝贵!” “嗯,高三生的时间也很宝贵。” “......我可以把我的零花钱给你,付补课费行不行。” “再说吧,看我心情。” “你什么时候心情好呀,现在怎么样?哥哥,我请你晚饭吧?” “确定不是你自己饿了?我都听见你肚子叫了。” “听见就听见,你干嘛还说出来!” 两人就这么一言一语的搭着,溜达出了墓园。 看守墓园的门卫们在门卫室里眼见着这两个穿着校服的孩子走出去,不仅调侃:“小孩儿就是胆大,这么晚还来扫墓。” “是啊,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瞎晃。” . 2015年步入10月份的尾章,天气随着红透的枫叶逐渐凉下来。 偶尔还弥留着一些暑热,但很短暂。 换上了秋冬的校服,早上的时候她其实是在校服裤子里又套了打底裤保暖的,但是一照试衣镜发现显得下半身极其臃肿,于是又忙乱着把打底裤脱了。 白天还好,一到放学傍晚这一会儿,就显得有些凉飕飕的。 她又跟司机打电话说在学校上晚自习,并且会跟邻居家一起回来。 虽然司机肯定会跟母亲报备,但是最近她回舅舅那儿待着,估计忙着跟爸爸吵架也没空搭理自己。 苏芒珥站在校门口,想到这儿,心里也不禁疑惑。 她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吵架,但印象里从小时候他们就有矛盾,母亲对父亲一直有怨气,一直不温不火的最近越来越歇斯底里。 她想去关心一下母亲,可是每次都不敢开口,也不敢靠近正处于极端状态下的妈妈。 后来,争吵听多了,她也麻木了。 吱—— 聂凛骑车出来,看见她站在校门口,刹车。 苏芒珥抬眼看见他,渐开笑眼,走上前:“放学啦?我听说你们今天晚自习取消了。” “消息挺灵通啊,你家司机呢。”聂凛往附近看了看,没有接她的人。 “司机今天生病了,来不了,我跟家里说你会把我带回去。”苏芒珥谎撒得面不改色,秋水微漾的眼睛看着他:“可以吗?” “行啊。”聂凛自喉咙里发出声哼笑,跨着车睨着她:“现在都学会先斩后奏了,我万一不呢?” “那我只能走回去,要不然就是在冷风里等公车。”她垂下嘴角,颇为委屈:“就算要累死能怎么办呢,既然你不愿意。” 聂凛荒唐地勾了勾唇,颇为无奈,把搭在肩上的校服外套扔给她,“走吧那就。” 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苏芒珥重新笑了起来,把他的外套叠穿在自己身上保暖,然后侧坐在他的后座上,扯住他的下衣摆:“谢谢哥哥。” 聂凛蹬起车子,往家的方向骑去。 她坐在后座,微微荡起的小腿暴露了愉悦的心情。 ... 半个小时聂凛带着苏芒珥骑回了别墅区。 路灯明亮,才是傍晚,天色并没有很黑,西边的天际透着漂亮的橙黄色。 眼见就要到苏芒珥家门口了,聂凛下意识往她家院子瞥去。 这一瞥,就看见刚从苏海锋车上下来的王斯娆。 王斯娆下来以后,苏海锋也跟着从另一侧下车,西服的衣襟略有凌乱。 苏海锋跟王斯娆相视一笑,一起往苏芒珥家门口进去。 聂凛眼底一紧,眼疾手快,掉转车头往别墅区门口回骑。 马上就要到家了,眼前骑车的男生忽然转了方向,苏芒珥疑惑:“咦,要去干嘛呀。” “去小区门口便利店,买点东西,刚刚忘了。”聂凛的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异常。 “好吧...” 那你先把我放在家门口自己再去不好吗。 苏芒珥腹诽。 “苏芒珥。”聂凛又叫她。 苏芒珥抬头,盯着他脖颈处那走向漂亮的尾发,“嗯?” 他提及:“我今天刚好有时间,不是要补课么,待会儿去我家?” 声音被划过的风削弱了几分音量,稍微有些朦胧。 她欣喜,“好呀,正好去便利店买点零食。” “补课就补课,你怎么还惦记着吃。”他笑。 “做题很费体力脑力的,当然要随时吃东西。” ... 晚上。 王斯娆从苏家离开后,又别的地方回来,她刚走到聂家宅院的附近,路过一个有些昏暗的道口。 一个颀长的身影从暗处现身,将手里扔出去的易拉罐踢向她。 被捏瘪的的易拉罐横空飞出去,砸在王斯娆穿着昂贵丝袜的小腿上。 咚隆。 易拉罐再次摔在地上,滚了半米。 王斯娆低头,盯着被饮料弄脏的丝袜,抬头看着缓缓走出来的聂凛。 他自昏暗处走来,生而凛冽的眸子此刻更显寒意,像头野狼一样带着极强的懒散的攻击性逼近她。 “聂凛。”王斯娆面容妖艳,性感的嗓音更是婉转又勾魂,笑着看他:“怎么在这站着,不回家吗?” 聂凛稍眯眼睛,嗓音低冷:“王斯娆,你又想干什么。” “又不叫小姨,真没礼貌。”王斯娆轻笑一声:“我能干什么。” “警告你,离苏家人远点儿。”聂凛又走近一步,睥睨着她,压迫感不言而喻,“别惦记本来就不属于你的东西。” 王斯娆被他的眼神震慑到了,不过马上恢复往常。 “没什么东西是生来就属于谁的。” 她娇声笑出好几下,盯着他:“聂凛,我只能说...你还太年轻。” “很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 聂凛连续几次给她补课有了非常明显的成效,虽然他的授课思维很跳脱,但是能抓住每道题的核心考点,还好她本身底子不差,才能跟得上他的思维速度。 这个月的考试苏芒珥的成绩再次得到提升,一直缺陷的物理和数学也终于考到了单科年级前十的分数。 老师们都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短时间可以提升这么多的,短短一天被各科老师夸奖了很多次,心情非常不错。 这天加课后放学,身边往外走的同学都在抱怨这次考试的难度和悲惨的分数,她得意洋洋地往外走,满脸洋溢地愉悦在学生当中格外出众。 今天正好约了聂凛一块回家。 苏芒珥走到学校外跨河宽桥那,就看见了聂凛跨着车在路边等待的背影。 她唇瓣上翘,抬腿跑向他。 听见身后指向性很强的奔跑声,聂凛回头,看见刘海都跑飞起来的苏芒珥。 他轻扯出一抹笑。 “物理92第九,数学110第十。”苏芒珥到他面前,直接报上分数。 “不错。”聂凛夸赞道:“进步挺快。” 她望向他左耳挂着的耳机,问:“你在听什么?” “周杰伦。”他手里捏着ipod,给她看,屏幕上显示着歌曲的专辑封面。 “又是《一路向北》,你也太喜欢这首歌了吧,听不腻?”苏芒珥伸出手向他,要求直接却不显任性:“我今天考得这么好,回家路上奖励我听听歌吧。” “你挺较劲的,兜里揣着手机还非要听我的。”聂凛嘴上损她,却还是把耳机摘下来,绕了几圈递给她。 听见没 第60节 “你这个音质好。”苏芒珥拿着ipod坐上他的后座,戴上耳机,打开ipod选歌。 “听什么?”他随口问。 苏芒珥在周杰伦的众多歌曲里翻找着,最后手指一点,前奏传入耳机。 “《花海》,我最喜欢他这首歌了。”音乐悠扬,让她原本愉悦的心情更加舒适。 【静止了,所有的花开】 【遥远了,清晰了爱】 【天郁闷爱却很喜欢】 【那时候我不懂这叫爱】 周杰伦的歌声在耳边徘徊,她正好想起,揪着他后背的衣服提出邀请:“聂凛,等咱俩都考完了,一起去看演唱会怎么样?” “明年周杰伦有演唱会么。”他问。 “应该吧,万一他明年就出新专辑,然后开巡回呢?”苏芒珥一想到和他一块去演唱会的场面,不禁期待起来:“约好了!到时候只要他办,我们就去。” “行。”耳边刮过清风,车鸣声在他们身边略过,他哂笑,“到时候请我去看啊。” “没问题,我有钱的!” 【你喜欢,站在那窗台】 【你好久,都没再来】 【彩色的时间染上空白是你流的泪晕开】 【不要你离开,距离隔不开】 【思念变成海,在窗外进不来】 第41章 41分贝(二更) ◎细数惭愧◎ 041. 备考的时间瞬息而过, 眨眼间2015年来到了最后一个月。 苏芒珥刚走出教学楼,路过学校小花园的时候,被同班一个男生叫住。 “苏芒珥!” 她听见, 回头看着同班同学熊邑,挑眉表示疑惑。 熊邑和她一对视, 就显得有些扭捏,一米七八的小伙子走到她面前气势却被她压了一头。 “有事吗?”苏芒珥问他, 自己还着急出校门呢,聂凛在等她。 “哦。就是...”熊邑从包里拿出一盒精致的糖果,“我妈从国外带回来的特产,今天给同学们发的时候你不在。” 苏芒珥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糖果,没接, 也没说话。 熊邑心里一慌,想着赶紧把要说的话全说了, “还, 还有,过两天圣诞节, 周六。我和党杨他们约了咱们班好几个同学,一起去游乐园, 你要不要一块。” 熊邑不是第一次像这样跟她献殷勤了,从初二到初三,他的意图愈加明显。 她的视线坦率地落在熊邑的脸上,去考量他的神情, 眨了眨眼, 很直接地问道:“熊邑, 你是不是喜欢我?” 熊邑一下子哽住喉咙, 刷得从脖子红到脸。 “我记得上次考试你退步很多吧, 老师开班会的时候听到你的名字了。”苏芒珥非常淡然,出于同班同学三年,好心地劝导他:“还有半年就中考了,别再想乱七八糟的,好好学习吧。” 说完,她转身继续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没再回头看熊邑一眼。 苏芒珥刚走过小花园,迎面遇到从教学楼和小花园夹着的侧面走出来的聂凛。 她怔愣,很惊讶:“你怎么会在初中部?” “放学早,溜达过来参观一下。”聂凛揣着兜,走近一步,俯身往她身后瞥了一眼,笑了:“行啊,魅力不小。” “什么魅力。”苏芒珥耳朵一热。 “我都听见了,男同学跟你表白?” 苏芒珥有些害臊,抓紧书包带率先往校门口走去,“你少管啦。” 他唇边的笑意不减,慢悠悠追上去问:“说说呗,你喜欢那小伙子吗?看着挺精神。” “不喜欢。”她撅撅嘴,声音有些闷。 “那别人呢,有喜欢的吗?随口问问。”聂凛走在她身边,语气淡淡地还装了几分苦口婆心:“有也劝你别下手,先好好备考,考完再说。” “不对...最好还是别早恋。” “才没有早恋!”苏芒珥反驳他,心里思忖了下,故意继续说着这个话题:“就算我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表白的。” 聂凛挑眉,觉得有点意思,问:“为什么?” 她仰头看他,表情非常理所当然:“虽然我喜欢他,但是必须要他来追我。就这么简单。” “事儿这么多啊你。”他笑她。 “要自己喜欢的人主动追你,那可有点难。” 苏芒珥扭回头,若有若无地傲娇一哼。 并不觉得自己这想法有什么不对,她非常坚定自己的恋爱原则。 但是,等她高中毕业以后,如果她和聂凛依旧是这样,她依旧像现在这样喜欢他。 那...勉为其难先开口,先追他也可以。 大不了等追到手了,再让他重新追自己一遍。 两人聊着,往学校附近的公车站走去。 冬天天冷了,骑车就不太合适,所以两人一块回家从骑车到一块坐车。 “听那小男同学说,我也想起来,圣诞节那天高三也不补课。想不想去游乐园?” 节假日的游乐园人肯定很多。 苏芒珥第一反应就是觉得很麻烦。 她稍稍抬眼,对上他在混蒙寒冬里依旧清亮透彻的眸子。 苏芒珥有点赧然,嘴上依旧傲娇:“也行吧,那我就要在周五写完所有作业了,好赶。” “周日去我家,带你写作业,顺便给你补课。”聂凛很是给她台阶下。 “那好吧,周六你来接我。” 当天晚上。 苏芒珥正写着作业,差不多要做完的时候,桌子旁边一直安静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她拿起来,发现是聂凛给她发来的消息。 看到那两行文字后,她的心跳骤然跳空。 两耳倏地充血。 【哎,问你个事。你说要你喜欢的人主动追你。】 【等你高中毕业以后,要是还没有喜欢的,多少对追求者放宽点标准呗。】 什么...意思。 苏芒珥盯着屏幕,还没有思考明白,只觉得心跳砰砰砰地越来越快。 下一秒,对方又发来的两条新的。 【要是我追你,能不能走个关系,把你喜欢这个前提往后稍稍。】 【万一我追着追着,你就喜欢了呢?】 嗡—— 苏芒珥两眼一热,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使她禁不住瞬间耳鸣一阵。 从不敢想的事情,成真了。 . 随着日叠一日的期待,周六,圣诞节这天来了。 她和聂凛约的是去夜场,因为游乐园圣诞节的夜场会特别漂亮还有烟花秀。 中午吃完饭以后她就兴奋起来,还剩一半的作业也没心思写了,把衣帽间里的三个大衣柜全部打开,衣服挑了一套又一套,对着镜子纠结。 自从初三开学以后,她就没怎么和聂凛出去玩了,几乎每天都是学校和家两点一线。而且不同的是,现在苏芒珥已经知道了他对自己的态度。 这算不算...是没有交往前的约会呀。 苏芒珥忍不住偷笑,举着两件裙子在镜子前比对,瞥了一眼搭在旁边的肉色的打底裤。 算了,穿打底裤显得腿很粗的。 就一晚上而已,冷能冷到哪里去。 花了半天时间,终于选好衣服换完,苏芒珥戴上玉石手链,望了一眼桌子上的时钟。 快到时间了。 苏芒珥打扮好下楼,看见母亲正在客厅看文件。 母亲上次和爸爸吵完去舅舅家住了几天,然后又回来了,最近几天都很平静。 爸爸也很少回家住,助理叔叔说都睡在公司的休息室。 她想到这儿,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跟她说:“妈妈,我待会出去一下,跟同学去游乐园。” 窦研翻阅着文件,头都没抬,第一时间没有理会女儿。 过了半分钟,她缓缓道:“自己该干的事都做完了么,希望你能有在这时候跟我提出去玩的底气。” 苏芒珥咬了咬嘴唇,把上次考试成绩跟她汇报了下,并且交代自己已经把学校的作业和复习功课都做完了。 听见没 第61节 还承诺回来以后会多做更多题补回时间。 窦研听完,没说什么,非常轻地挥挥手。 苏芒珥心里松了口气,“我不会太晚回来的,您早点休息。” 她刚要上楼回房间拿自己的包,顺便给聂凛发个消息。 就在这时。 玄关处的门铃响了。 苏芒珥转头,看向门口。 在佣人打开大门的时候,她看见了隔壁家太太王昭仪扶着聂凛的继小姨王斯娆。 王斯娆褪去了平时那副浓妆艳抹的脸,素颜素净,表情忧愁。 ... 起风了。 寒风在窗外阵阵刮起,干枯的树枝脆弱地摇曳着,发出撕扯般的碰撞声。 客厅里陷入了瘆人的寂静,仿佛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有回声。 窦研坐在原位,目光呆滞,手里拿着的文档因为脱离掉在桌面上。 苏芒珥站在母亲身后,脸色惨白,手脚都在发颤。 她缓缓看向王斯娆一直用手护着的小腹,平坦但似乎能看出起伏。 气氛仿佛一支拉满的弓,濒临极限,随时可能发出崩溃的声响。 电光火石之间,窦研捞起眼前的文件往王斯娆脸上摔去。 “啊!”王昭仪赶紧用身子护着妹妹,急切道:“你干什么!别动手!” “别动手?”窦研忽然咯咯的笑出声,笑声和有些神经质的表情有些吓人,极度愤怒语气却又平淡道:“别动手?我就该打死你。” “我们来也不是来打架的。”王昭仪重新坐好,往楼上看了看,质问:“苏海锋呢,我们今天必须要一个说法。” 苏芒珥站在后面,刷地掉了一行眼泪。 聂凛的继小姨怀孕了。 她父亲的孩子。 “说法?你们今天有脸踏进我的家门,就是做足了准备。”窦研面无表情,呼吸平稳,可眼角爆出的红血丝却出卖了她几乎绷不住的情绪,“你们跟苏海锋都商量好了吧。今天进门,就是打算鸠占鹊巢,是吗。” 她眼含泪水,荒唐的笑出几声,“两个月,你们当着我们一家子的面搞出个孩子。” “咯咯咯...咯咯咯...” 苏芒珥无声地哭到崩溃。 她想到自己曾经看到父亲和王斯娆走在一起的场面,想到父亲和自己说的。 【我刚刚看见有个阿姨从你车上下来,没见过呀,是新的助理吗?】 【不是。那是隔壁太太的妹妹,也是跟爸爸这次合作的伙伴方,刚好谈完生意住的也近,就把人家稍回来了。】 爸爸骗了她。 甚至在她和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在她的家里做了龌龊的事情。 一串串眼泪掉落地板。 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海锋跟我说过很多次,你们夫妻二人根本没有感情。”王斯娆这时候开了口,语气拿捏地柔弱又无辜:“苏太太,强扭的瓜不甜,您就成全我和海锋吧。” “苏太太,有些话我不吐不快。”王昭仪想起苏海锋对妹妹的偏爱,端起了架子:“苏总已经和我们家商定了婚期,这个孩子只是一个意外惊喜,如果你配合,不仅苏总会给予你满足的补偿,我们聂家也会付出一些,只要你需要。” 爸爸和聂家已经商定的婚期? 聂家... 苏芒珥气得浑身颤抖,她端起母亲手边的茶壶,掀开盖就往她们姐妹身上泼。 “啊!”王斯娆躲避着尖叫。 苏芒珥愤怒至极,大喊:“你们,你们还要不要脸!!” 她指着王斯娆,“小三!你就是小三!我爸爸怎么会跟你这种贱人搞在一起!” 愤怒烧干了理智,她抬腿上去就要扑向王斯娆,王昭仪率先推搡她保护妹妹。 佣人眼见要打起来,赶紧过去拦。 “你为什么!”苏芒珥被佣人拉着,脚底发软地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你为什么...” 要破坏她的家庭。 原本寂静万般的客厅一瞬间热闹起来。 窦研憋得脸涨红,仿佛已经听不见耳边的吵闹,坐在原位扶着额头冷笑不止,“哈哈哈......” “没有感情...” “没有感情...哈哈哈!!” “苏海锋!!苏海锋!你好样的啊!!”窦研对着空气咆哮着。 就在这个时候,苏海锋赶了回来。 他看着客厅这番景象,赶紧叫停:“都别闹了!!” 女人们瞬间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你们怎么来了?”苏海锋看向王斯娆姐妹,问着。 王斯娆站起来,走向他,大胆地揽住他的胳膊,亲昵中带着小女人的娇羞:“海锋,我怀孕了。” 苏芒珥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眼里倒映着,父亲得知这个消息第一反应露出的欣喜笑意。 原本半凉的心直接窒息死亡。 她彻底没了力气。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苏海锋带着王斯娆姐妹离开了。 一直维持着表面平和的苏家在这个傍晚破碎得千疮百孔。 母亲还坐在客厅,嘴里念叨着要杀了她们,要把聂家人全都杀了。 像个被刺激到神志不清的人,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苏芒珥在门口的地方坐着,不顾寒风凛冽,盯着院子门口。 父亲毅然决然带着那个女人离开的背影依稀在她眼前晃着。 吱—— 聂凛骑着车停在她家门口,看见她穿着裙子坐在门口,心里愉悦渐起。 他并未察觉到这栋房子的氛围发生的变化,走向她,边说:“我今天临时回了一趟学校,稍微晚了一点,走吧?” 苏芒珥低着头,没回应。 聂凛看向她露出的小腿,稍稍皱眉:“这么冷怎么不穿厚一点,上去加点衣服,我等你。” 她浑身都没力气,心里的一片死水已然激不起动静。 父亲出轨这件事情,聂家人全知道。 苏芒珥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昨天,给你发的消息,你看见了么?”聂凛有些不自然,试探着问她:“你怎么想的?没等到你回消息。” 她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在游乐园,告诉他自己的答复的。 苏芒珥一想到这个,泪意再次涌起。 “我是不是没说明白。”聂凛微微挑眉,兜里揣着准备送给她的圣诞节礼物,打算把话挑明:“我的意思是,我喜...” 苏芒珥抬眼望向聂凛,悲哀一拥而上,“你别说了!” 聂凛被她的喊声和猩红的眼眸弄得怔了神,噤声片刻,“你怎么了。” “别再说了,我不想听。”苏芒珥摇摇头,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裙摆,“你走吧,以后别再联系。” “前两天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他不能接受她态度上这么突然的变化,想问清楚。 这时候,里面客厅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谁来了...” “聂家人又来了是不是...” 母亲的声音嘶哑含恨,好像真的会失去理智。 “我要弄死她们...我要...” 耳边似乎传来母亲的脚步声,她心里起了急,捞起一盆旁边佣人养护花草用剩下的脏水,直接向他泼去。 哗—— 一盆冰冷的脏水把他浑身泼了一个透,污水弄脏了他白净的校服,泥水顺着发梢一滴滴,顺着脸,顺着浓密的睫毛尖,往下流。 他站在原地,颇为荒唐地笑出一声,抬眼。 面前几步远的女孩穿着漂亮昂贵的裙子,不顾被污水溅脏了的裙摆,抓着盆的手不止地颤抖。 苏芒珥的眉眼之中尽是对他的厌恶,还混上了几丝憎恨。 “滚...”她开口,熟悉的骄矜里带着颤抖的声线,“你快给我滚!” 快走! 快走吧,求求你。 “苏芒珥。”他突着青筋的手无力地垂在两侧,按捺着逐渐粗重的气息,气笑了,“我不就想跟你表个白么,不愿意就得了,你至于?” 听见没 第62节 表白两字像根钢钉一样猛地扎在她的心上。 随着热泪掉落,她一个挥手。 啪啦!! 她把手里的盆摔到他的脚边,差点就砸中他的腿,苏芒珥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一举措,彻底打断了聂凛的话。 满目皆是绝望,泪淌个不止,她质问他:“聂凛,我爸爸出轨你的继小姨,你知道吗。” 聂凛眼神陡然一变,眉头锁紧,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苏芒珥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无力地笑了笑,柔软的嗓音变冷:“你知道啊。” “你明知道,我的父亲在出轨你家里的人。还瞒着我,把我当傻子一样。” “你带我去你家补课这么久,两个月,那个女人也怀孕两个月。” “你们聂家人串通起来,来破坏我的家庭。” 脏水还在一滴滴从发梢顺着脸往下滴答,聂凛鲜少露出了着急的神情,“不是,你听我说...” “滚!!”她双眼通红,浑身发抖:“聂凛,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让我觉得恶心。” -完- 第42章 42分贝 ◎我伤你几回◎ 042. 窦研是南城上流圈内非常有名的骄傲女子, 心高气傲,能力出众,是多少公子哥想又不敢追求的对象。 父亲是窦羚文是著名的书画大家, 母亲是乡村出来的农妇,但温淑贤良, 是窦羚文的贤内助。 窦研在著名的书香门第长大,却异常的拥有经商头脑, 大学毕业后通过父亲的资助,窦研已经将自己的生意经营的蒸蒸日上。 就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刚开始接受家里岌岌可危,即将破产的家业的苏海锋。 苏海锋是个既精明又绅士的商人,青年才俊, 风流倜傥,不仅生意上的手段了得, 领导能力也是超群。 原本摇摇欲坠的产业, 在他的努力下已经逐渐回暖。 苏海锋是窦研的学长,不过二人是在生意场上才正式接触。 生意场上如鱼得水, 说一不二。私下生活里又精通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浪漫至极。 窦研无可救药地对苏海锋一见钟情, 自此以后她的眼底只装得下他一人。 苏海锋与窦研相爱,迅速结婚。 窦研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将所有的资本都投给丈夫,匡扶丈夫将海锋集团壮大繁荣。 窦研的弟弟窦晋工作能力不如她, 但是从小都被父母宠爱, 成年以后做什么赔什么。 她被父母强制着在生意上拉扯着窦晋, 光养着他不够, 还要养着他的那堆赔钱产业。 尽管如此, 苏海锋依旧将窦晋纳入海风集团的体制内,给窦晋一些旁支分部的领导做。 窦家与苏家紧紧地联合在一起,融为一体。 于外界看来,这是非常圆满且成功的结合。 但是于窦研来说,这是她阴暗人生的开始。 海锋集团彻底挤入南城一流财团行列后,夫妻二人才打算要孩子。 怀孕以后,窦研逐渐的发现了苏海锋的不对劲。 她的心思缜密,观察能力极强,加上孕期本就敏感。 她发现自己的丈夫根本不爱自己。 以往那些亲密和深爱,都随着海锋集团成功之后逐渐淡去。 窦研雇佣大量的私人侦探跟踪自己的丈夫,调查丈夫的一切行踪,尽管被他发现了依旧不做悔改。 苏海锋屡次向自己承诺作为丈夫的忠诚,但是她根本不信。 他西服上的香水味越来越浓,晚归甚至不归的次数越来越多,敷衍她电话的语气越来越差。 让她怎么相信丈夫依旧爱自己。 窦研疯狂地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不好,怀疑自己怀孕后身材走了样,不再漂亮,不再让他喜欢。 原生家庭里自带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也让窦研对肚子里孩子的性别产生了怨念。 在私人侦探一项项展示苏海锋出轨多个女人的证据的同时,一直憋在闭环情绪里的窦研患上了孕期抑郁症。 她不得不承认了。 苏海锋当年接受她的追求并且愿意与她结婚的原因,无外乎是她的社会身份,以及厚实的资本支持。 一个可以提供给自己经济支持,并且在上流社会拥有一定地位的妻子,当然是他那时候的最优选择。 窦研手里几乎没有钱了,当初因为过于深爱和相信丈夫,连海锋集团的股份都没有要。 她的人生毁在了苏海锋的手上。 被妻子发现并且质问辱骂后,苏海锋也不再回家。 怀胎十月,窦研生产当天,产房外没有丈夫的身影,她不愿被人嘲笑,连娘家人也没有联系。 直到医院那边联络了窦晋,窦研的剖腹产手术才有人签字。 ... 夜晚,月光洒在的宽敞卧室里,怀里的女婴吭吭的弱声哭泣着。 别墅里空无一人,安静的让人绝望。 窦研坐在床上抱着孩子,双目是病态的麻木,肿胀的眼角无声的滑落一行泪,滴在女婴的脸上。 “唔...吭吭...”小珥珥也随着妈妈哭着。 不管怎么治疗,窦研的产后抑郁症越来越严重。 严重的时候甚至无法正常哺乳,月嫂只能给月数还小的苏芒珥掺着奶粉喝。 抑郁症伴随着其他的心理疾病,折磨着窦研。 无论她软磨硬泡,哀求丈夫,责骂丈夫,都不能再换回半分他那虚假的爱。 她恨,恨所有。 碍于她对于苏海锋依旧有利用价值,苏海锋并没有与她提出离婚,窦研这样身份的女人,给苏家给海锋集团做夫人是最合适的。 而窦研恨归恨,却不曾提出分开。 她不甘心,也不能接受自己的一腔热爱和付出都是一片虚妄的。 她完全陷入了病态的心理环境中,还幻想着自己是那个被丈夫钟爱着的骄傲女子。 而且,窦家几乎所有都被苏家掌控着,如果她不顾一切的离开。 窦家将会失去一切,她没脸去见父亲。 随着女儿逐渐长大,苏海锋的注意力多放在了孩子身上。 私人侦探发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少。 说来可笑,自己使劲浑身解数作践都无法挽留的丈夫,最后居然会为了女儿悔改。 他爱女儿,却不爱自己,真是可笑。 她已经在爱上苏海锋之后就变得卑贱了,丈夫稍作悔改了一点点,窦研就觉得自己的家庭还可以挽回。 于是就这样,她答应苏海锋维持着表面的和谐,陪伴着苏芒珥长大。 沉溺于与丈夫虚假的和谐之中,窦研的人生也彻底坠入深渊。 ... 2015年的圣诞节就这么过去了。 别墅区里,苏家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闹剧后归为平静。 苏海锋正式向窦研提出离婚。 窦研砸了家里的所有东西,差点伤到家里的佣人和与她谈判的苏海锋。 苏海锋也忍无可忍,不愿再给她半点耐心。 苏海锋握着苏芒珥的手,问她愿不愿意跟着他生活。 苏芒珥已经对爸爸失望透顶,她也无法忍耐以后要和小三,以及小三的孩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要和妈妈离开苏家。 至于聂凛。 那天晚上她骂他,扔东西赶他,在那种情况下,她只能那般对待他才能赶走他。 可是那样不可一世的人被自己那样对待以后,却没有按照她预料中的与她彻底决裂。 他常常会站在自己家别墅侧面,正对着她屋子的窗户下,给她发消息。 【睡了吗,我有话想和你说,能不能谈谈?】 她在屋子里就蹲在飘窗下,手里攥着手机,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消息憋满了眼泪。 “苏芒珥,我知道你在。” “就给我五分钟行不行。” “您好,请您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会影响我家先生小姐休息。”家里的佣人闻声去赶他。 嘴唇被咬紧,口腔里都尝到几分出血的铁锈味。 听见没 第63节 她站起身,利落地拉上了飘窗的窗帘,多一眼都不再往下看。 苏芒珥瘫坐在地毯上,揪着自己胸口前的衣服喘不过气来,眼圈红的彻底。 过了两天。 行李箱被放进后备箱,窦研已经上了车,苏芒珥打开车门,又抬头往二楼自己住的那个飘窗望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聂家,顶楼的那个房间。 心里划过千般苦涩,她收回视线,上了车。 行李清点完毕,司机开着车带着她们母女离开了这片别墅区。 她们母女去到了舅舅窦晋的家里。 窦晋一家三口所住的别墅比较老旧,是窦研买的第一栋房子,后来结婚以后就变卖给了窦晋作为婚房。 别墅附近已经被改成了步行商业街,这些别墅都临街而立,没有苏家的房子在别墅区里那么安静舒适。 窦晋一家三口并不和她们住在一起,他们住在市区中心的商品楼房里。 这栋老旧的别墅只有一个家政阿姨和她们母女在。 家政阿姨每天只有白天回来,下午就下班回家。 所以并不知道窦研每天晚上的疯癫。 她妈妈疯了。 彻底疯了。 窦研当初就是在这栋别墅里和苏海锋相识相恋的,这里承载着窦研对爱情的所有憧憬。 可如今被丈夫抛弃,落魄地再次回来,这个地方就成了折磨窦研几乎崩溃的情绪的刀刃。 每每到晚上,窦研就像发了病一样,不停地嘶吼,不停地哭喊,像从黑暗中摸爬出来索人性命的厉鬼一样。 “苏海锋!!!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啊啊啊啊啊!!” “你把我毁了啊!咯咯咯...” “咯咯咯...” 时哭时笑,还拼命地撕扯自己的头发,用头去撞墙。 苏芒珥哭着去拦,却被她甩开在一边。 视线里的母亲头发凌乱,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中有几分枯黄,眼眸泣血,笑着掌掴自己。 一巴掌一巴掌地抽在自己的脸上。 她吓坏了,浑身发颤,动都不敢动弹。 “啊!!!!!” 窦研疯了一样地扯着嗓子叫。 声音大的整个房间走廊都荡着回声。 苏芒珥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嘴唇都发抖,小声抽噎着。 窦研日复一日的发疯,有时候甚至会去找家里的刀,剪刀,所有尖锐的东西想要自杀。 都被苏芒珥拦下了,她跪着求妈妈放下那些东西,求她不要再伤害自己。 窦研根本听不进去,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 苏芒珥只能忍着被划伤的疼痛从她手里夺走那些刀具,然后都藏在自己的房间里。 后来的每天晚上,她都躲在自己的房间,忍受着住在楼下的母亲的疯狂。 女人如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扎在她的心里。 她真的害怕有一天母亲会失心疯地过来把她掐死,母亲那般状态,做出什么都不为奇怪。 砰砰砰!! “锁门!?” “你为什么锁门!?” “你告诉我,是不是连你也讨厌我,也恨我!!!?” “开门!你给我开门啊!!” 苏芒珥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吓得浑身发抖,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哭到崩溃。 房门被母亲拍出巨响,混着喊声,骂声,一寸寸地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那时想。 如果听不见这些声音,该多好。 如果能有一个地方,能让她好好躲藏,该多好。 太阳升起,在疲惫中醒来的窦研再次恢复冷漠如机器的状态。 和晚上歇斯底里的判若两人。 已经疯了的人半数解脱,不断折磨的,是还保有清醒的人。 苏芒珥每天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觉得快要精神失常了。 而聂凛,依旧没有放弃去联系她。 之后。 聂凛又去初中部,站在他们班级外,隔着窗户就那么望着她。 纵使周围学生都在看热闹起哄臊他,他依旧面不改色,就等着她转过头看他一眼。 一整个课间十分钟,她就趴在桌子上,而他就杵在那里。 直到上课铃打响,那抹颀长的身影才逐渐远去。 苏芒珥抬头,望向空无一人的窗外走廊。 喉咙里泛起的一股又一股的苦水,只能自己拼命的往下咽。 她快要崩溃了。 再之后过了半个月,放学。 这天窦研也不知怎么了,主动要求要来接她放学。 苏芒珥走出校门,看见附近停着的车,看车牌分辨出有一辆是母亲司机总开的那辆。 她没想到今天聂凛等在她必经的跨河桥。 正式放学高峰期,人潮拥挤。 他拦住她,她没抬头。 视线里他的手递来用保鲜盒装的削好的芒果。 男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耐心至极:“今年芒果不好买,尝尝...甜不甜。”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有话想说。” 苏芒珥的余光瞥见窦研缓缓降下了车窗,母亲那双眼神瘆人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聂凛的后背。 她心头一跳。 莫名其妙地将母亲突然要求来接她放学和聂凛联系在一起。 母亲也许会想要报复聂家。 砰! 那盒色泽漂亮的芒果被她扔进路边垃圾桶,砸出的声响嗡嗡的。 “聂凛你有完没完!”她红着眼圈,怒不可遏,“你怎么像个癞皮狗一样粘着我不放啊!” 原本表情透着生疏温柔的聂凛愣住了,眉眼因为怔意逐渐松开。 他有些病态苍白的脸听到这句话以后更加难看了。 周围的学生们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躲在旁边看热闹,有人对着聂凛指指点点,嘴里不停说着闲话。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最好别让我们再看见你。”苏芒珥喊完这句话,呼吸急促,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无力地说:“你放过我吧,求你了。” … “行,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他语气里的哂笑仿佛是他最后的尊严。 她赶快转身离去,用自己的身影挡住母亲直勾勾盯着聂凛的视线。 苏芒珥上了车,车缓缓驶离。 她不再看他一眼,也无法再看他一眼。 不看他因为垂首被有些长的头发遮住的眼神,不顾他站在那样如芒背刺的环境里该如何体面脱身。 不顾他的感受,当着那么多人羞辱他。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在这个时候,被她当杂草般踩过。 只有这样,他才会彻底厌恶自己吧。 苏芒珥拼命仰头,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她和聂凛注定成为陌路人。 ... 之后的生活变得更差。 已经通过特殊手段渗透进海锋集团的王斯娆赶尽杀绝,暗自搅黄了苏芒珥舅舅窦晋的生意,让他大亏一笔。 而窦晋又偷偷挪用海锋集团的公款去做自己的投资,也是赔的血本无归,被发现以后被海锋集团追责,欠了一屁股债要用自己的私人财产还清。 听见没 第64节 而苏芒珥和窦研所住的那栋别墅,也在抵押财物之中。 讨债的人来了很多次,窦研始终不肯搬,一拖再拖,来到了最后期限。 苏芒珥问她,她们搬不搬走。 窦研很平静地说搬,明天就走。 舅舅赔的倾家荡产,只能收拾回海尧市老家。 她们母女估计也要跟着,苏芒珥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 ... 她把行李都收拾好,可是万万想不到,最后这晚出了事。 她记得那天晚上是有些小风的,天气很冷。 屋子里的暖气供不上,晚上被子都是冰凉的。 睡到半夜她被冻醒了,想去上个厕所,起身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房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苏芒珥心跳落空了一瞬,握着门把手挣着,叫外面:“妈妈,妈妈?” “妈妈是您把门锁了吗?!” “有人吗?!” 紧接着,她就闻到了一些烟味,源源不断地从外面走廊往她的房门飘进来。 “有人吗?!外面是不是有东西着了?” “妈妈!妈妈你睡了吗?!!” 随着烟味逐渐浓郁,她的嗓音也漫上颤抖的哭腔。 不管她怎么拍门,叫喊,都没有人回应。 火已经完全烧起来了。 记忆的最后,她用打湿的布条捂着自己的口鼻,躲在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火烧进自己的房间。 已经笼罩了整个房间的烟雾将她的理智一丝一缕抽走。 死亡这个词。 在她的眼前显现。 很热,很干燥,呛得她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 火大概是人为放的。她的妈妈,想带着她一块死。 “咳咳咳...”她流出的泪被蒸腾的温度烧干,只能眼睁睁的等死。 没有人救她。 她就要死去。 好热。 开启的窗户依稀听到了警铃声,还有人的声音。 她拼命地伸手,扔东西出去。 消防员破窗而入,在火烧穿门板,火焰一拥而进的前一刻救出了她。 在昏迷的前一秒。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 脚下的绿草也透着黄色的光,日暮透着羞赧的粉橙色。 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波波地呈现出白色的光斑。 她一回头,聂凛站在矮坡上,手里握着相机,依旧扬着那般玩世不恭的笑。 他正看着自己。 好痛苦,仿佛就要被烧尽,然后被拽进地狱。 攥着湿手帕的手,一分一寸地失去力度。 哗!! 苏芒珥被一杯水泼醒。 她倏地睁开眼,犹如重新获得水的鱼,大口地喘着粗气。 “苏芒珥!!”尖锐的声音响在她的床下。 苏芒珥蹙着眉,往下面一看,愣住了。 宿舍的地上漏满了水。 童雅和程可心站在下面,鞋面都蹚着水。 童雅借机发作,表情焦急又愤怒,对着她喊:“宿舍漏水了这么大的声音你他妈听不见吗!!” 第43章 43分贝(二更) ◎停止狼狈就让错纯粹◎ 043. 一下床, 她的鞋袜瞬间被宿舍地上的水浸湿。 水是从卫生间漏过来的,因为卫生间的地漏管道年久失修,平时会反污水的味道上来, 所以不用的时候大家都用塞子把地漏的口堵上。 这一堵,从水龙头跑出去的水就彻底流不出去, 积少成多,最后漫出了卫生间。 “你到底怎么搞的啊!”童雅抱着自己的画, 数落着:“我们的作业还好放在小凳子上了,不然就都泡了!” “不好意思。”苏芒珥皱紧眉,一个个去捡她们三个原本放在地上被水泡了的书本。 叶闻的东西有的也被弄湿了。 她心里内疚着。 苏芒珥用拖布和其他工具把宿舍地面上的水快速清干净,另外两个人就坐在桌子上看着她干活。 “楼下漏水都找到宿管阿姨了,阿姨给我打电话, 我们从外面吃饭跑回来的。”程可心心情也不大好,牢骚着:“给你打电话, 你也不接。楼下宿舍来人敲门, 说也没人回应。” “真不知道是装聋还是真聋。那么大的水声,那么大敲门声, 你就是听不见?!我真的想请你好好说说为什么。”童雅说完还翻个白眼。 苏芒珥蹲着收拾东西的手猛地一停。 垂着的羽睫遮住隐忍的情绪,苏芒珥沉默着, 把弄湿的书都捡起来放在桌子上摊开,然后淡淡道:“我去楼下找一趟宿管老师。” 说完,她转身离开寝室。 她刚走出寝室,就听见背后的屋子里隔着门传来童雅的骂声。 “不是, 我草!她还装什么b啊!把宿舍泡了还有脸对咱们那个态度!!” “行啦, 别说了。” 因为宿舍里的水有些漏到了下面一层同位置的寝室。 苏芒珥赶到一楼的宿管老师的房间, 跟漏水寝室的同学诚恳道歉。 虽然那几个女生多少有些烦躁和困扰, 不过看见她态度还算不错, 而且老师说明天也会请师傅来做处理,就没再多计较。 “哎呀,宿舍最近是经常停水停电,所以多次提醒你们注意这些。”宿管老师看着眼前乖顺地有些怜人的姑娘,无奈:“你说说,弄出来这样的事情,都不愉快。” “都是我不好。”苏芒珥心情压抑到极点,主动担责:“需要修理的费用,我可以赔偿。” “算了算了,你们学生有什么钱。”老师挥挥手,然后给她一个表让她填写:“本来这种事情都是违反宿舍守则的,要处分的,看在你不是故意的份上就算了,明年就大四了老师们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为难你。” 牙齿咬着唇内的肉,苏芒珥微微给老师鞠了一躬:“谢谢老师,真的麻烦您了。” ... 填完表格,她上楼返回宿舍,还有很多没有收拾完的。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问题就逃避责任,事情已经发生给别人造成了困扰,那么她就会尽全力去弥补。 但是。 苏芒珥一边上楼,一边回想。 她虽然睡得很深,梦也做的深,可是按理说应该是能听到那些声响的。 她的床位离卫生间不超过四米。 她的床位离门口也不超过四米。 那么唯一一个没有听见那些动静的原因就是。 苏芒珥忽然停住上楼的动作,在她后面上楼的同学纷纷避开,擦肩超过她。 手搭在栏杆上,指间神经性地一颤。 她垂下头,后背弯下去,只觉得如芒背刺般的冷。 一觉醒来,四米都听不见了。 本就因为受寒有些疼的头,此刻好似又被人迎头一棒,晕乎乎的,差点稳不住身子。 苏芒珥深呼一口气,抬腿往上登了一阶台阶,收拾好心情上楼回寝室。 门没有锁,她推开进去,发现童雅和程可心站在自己桌前。 苏芒珥顺着童雅表情复杂又愤怒的脸往下看,看见了她手里捏着的助听器。 她脸色骤变,上去想抢:“谁让你们翻我的包了!” “谁他妈稀罕翻你的包?这东西自己掉出来的!”童雅嘴硬不肯承认,举着助听器质问她:“解释解释!这是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我见过这种东西。”程可心看着那东西,打量了一眼苏芒珥,“好心”补充:“助听器吧,我有一个爷爷就用...” “助听器!?苏芒珥,你残疾还瞒着我们!”童雅顺着程可心的话就接着说,两个人一唱一和。 听见没 第65节 苏芒珥瞠目,反驳她:“我不是残疾!” “不是残疾你他妈的买这个当饰品戴是吧!”童雅冷笑一声,看着手里的助听器:“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把宿舍泡了,你不是因为睡着了,你是因为耳聋!你耳聋!” 心脏猛然被人捏住,仿佛被人推进深海般的窒息。 苏芒珥眼角冷不防地跳了下,下巴颤抖一寸,她彻底冷了语调:“还给我。” 两人都被她这样的冷脸吓了下,童雅不屑一顾地把助听器扔回桌子上。 “残疾人住什么普通宿舍,学校又不是没有特殊宿舍给你住!”童雅咄咄逼人,根本不管他人感受地冷嘲热讽:“这次是把宿舍泡了,下次是什么?你等着吧,我这就去和老师说,就算老师是你妈也不会让你再待下去。” 苏芒珥拿起那对助听器握在手里,眸子里含着水的愠怒遏制不住,她直面告诉童雅:“愿意告你就告,我也受够你了,跟你这种人同寝,比吃屎都恶心。” 说完,她转身跑出宿舍。 童雅听完刷得气红了脸,尖叫道:“苏芒珥我草你妈的!!你敢再说一遍!!” 苏芒珥跑出宿舍,下楼的时候跟叶闻擦肩而过,叶闻看着她跑下去,没来得及说话:“哎...” 叶闻回到宿舍,看着这被泡过的一片狼藉的宿舍,惊吓道:“这是怎么了!?” 外面灯火通明,全是在外面活动的学生,她一出宿舍楼,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打量她。 她受不了别人投来的眼神,只觉得浑身发毛,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 可这个时间段,学校里哪里都是人,苏芒珥只得跑到学校假山小公园里的那个凉亭。 她坐在冰冷的亭子里,冬日的风像刀子一样刮着她的脸。 【助听器!?苏芒珥,你残疾还瞒着我们!】 【你是因为耳聋!你耳聋!】 【残疾人住什么普通宿舍,学校又不是没有特殊宿舍给你住!】 童雅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心根瘫软下去,她忍不住呜咽出一声。 眼前模糊了一片。 烂透了,烂透了。 她的世界混沌黑暗,一丝光亮都寻不到。 汹涌的悲哀夹杂着对自己的愤怨。 苏芒珥倏地将手里的助听器举起来,作势就要往地上摔。 她恨不得摔碎了它。 举到半空之中,紧攥着那小巧的器械的手指泛白又发抖。 她胸口剧烈起伏着,嘴唇哆哆嗦嗦的。 半晌,苏芒珥无力地垂下手,手里的助听器因为指间的松开,自然地掉落在地上,被风吹得往前移了些。 她舍不得砸坏。 因为很贵。 好可笑,好悲哀。 连火都不能对自己发一通。 蓄满的泪水夺眶而出,一串串豆大的泪顺着脸颊往下掉,决堤般地控制不住。 她紧紧咬着牙关,肩膀耸动着,偏不哭出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 耳边忽然响起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有人靠近了。 漆黑的身影在她的面前蹲下,修长的手指缓缓捡起躺在地上的那对助听器,在手里擦拭着尘土。 苏芒珥缓缓抬眸,满眼愕然地看着单膝蹲在她面前的聂凛。 几日没见,他似乎有些消瘦,依旧穿着黑衣黑裤,周身流露出一股强烈的沉稳气息。 聂凛蹲着,几乎与她平视,看清了她那双哭肿的水眸以及苍白如纸的脸色。 眼底犹如一汪被激起涟漪的墨,变得混沌又沉郁。 对视片刻,他忽而扯了扯唇线。 下一刻,聂凛缓缓开口,嗓音低沉又好听:“苏芒珥,你哭成这样怎么都没个声儿啊。” 湿润的眼瞳里含着难过和委屈,苏芒珥喉咙发酸,一说话声音有些沙哑:“谁规定哭一定要有声音的。” 他挑眉,直接说:“我规定的。” “下次实在要哭,就哭大声点儿。” “这样我听见,就能找到你了。” 苏芒珥本就酸涩的心情因为他的出现更显脆弱,听见他说这样的话,想起她之前对他那样残忍的言行。 你为什么还会出现在我面前,我明明都那样... 聂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他说着。 苏芒珥没忍住,又一股热泪簌簌掉了下来。 眉宇之间不动神色地蔓延着心疼,聂凛无奈地抬起手,将手掌里的助听器递给她,同时说:“别哭了,跟我回家。” 第44章 44分贝 ◎想回到过去◎ 044. 苏芒珥抬起手背, 蹭了蹭自己眼角的泪,眼圈红着:“什么家。” 声线颤抖,混着哭过的鼻音。 “我家。”聂凛扫了一眼她脚上穿着的拖鞋, 向她伸出手:“你舍友托姜梵给我打电话了。” 抬起的睫毛被泪些许沾湿,她盯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 然后缓缓伸出。 手掌接收到她冰凉的指间,聂凛攥紧, 一个用力把人从亭子的石座上拉起来。 苏芒珥一时间没有站稳,差点被他扯进怀里。 踉跄了一步,她在聂凛面前站稳。 见她低着头迟迟没说话,聂凛敛着眸,再次放轻了语气, “到底怎么了?” 苏芒珥不敢看他,她只怕自己一对上他那深邃又炙热的眼神, 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理智会再次崩塌。 那个梦让她回忆起太多, 刺痛了自己藏在深处用忙碌去麻木的情感。 瞬间的稍作回想,她浑身仿佛被置身于海上孤礁那般毫无安全感, 战栗寒冷。 下巴连带着下唇瓣又禁不住颤了颤,苏芒珥伸手, 扯住他黑色大衣的袖子,轻轻说:“...我做了一个梦。” 手指揪着他的衣袖,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的浮木,让她倏地有了背靠的安稳。 “做了个梦就哭成这样儿了?”他看了眼她拉着自己的袖子, 不动声色地划过笑, “梦都假的。” 苏芒珥缓了口气上来, 松开他的衣袖, “嗯。” “你们宿舍怎么了?”他问, 刚刚在电话里多少听到些缘由。 “我...”虽然压抑难堪,但她仍旧说了实话:“我的听力好像又弱了一点,睡着的时候宿舍漏水我没听见,就把地面泡了。” “然后,关系不太好的舍友翻出了我的助听器。”苏芒珥说到这没再继续,声音越来越小。 后面的事情结合着姜梵电话里的内容他多少能补充完整。 聂凛垂着眼皮,漆黑的眼瞳缓缓流过柔意。他微微偏了些头,目光找准她仍挂着些泪光的眼角,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苏芒珥的眼尾,擦干她的眼泪。 苏芒珥心头一颤,没敢动弹,随着他的动作,她终于抬起视线,与他对上。 回忆里聂凛有过多少次这样温柔的神情,她想应该是寥寥无几的。 他的温柔与他人还不同,并不刻意去收敛生性的倨傲凛冽,但是他会在眼神传递中,从千百层薄凉中寻着抽出几丝温情和纵容。 他一个眼神就让她深刻地明白。 他聂凛的温柔从不泛滥,只给她一个人。 聂凛略有些粗糙的指腹蹭在她滑嫩的脸颊上,弄得她眼梢有些痒,痒意顺着快到了耳后。 “她们知道就知道了。”聂凛放下手,从容地开导她:“这本就不是需要刻意隐瞒的事情,我不是跟你说过么。” “你觉得不是么。”她问。 他握着苏芒珥的手腕走出凉亭,往女寝的方向回,音色淡淡:“当然不是。” “苏芒珥,什么都不能成为你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等的原因。”聂凛回头,另一手轻轻把她的下巴支起来,与她对视,笑了下:“把头给我抬起来。” 苏芒珥眼眸含带水光,望着他,眼里不禁涟漪着动容。 两人走了两三分钟,就到了女寝附近。 聂凛松开握着她手腕的手,继续说:“自己情况不适合群居就不住了,没必要硬凑,别总变着法子逼自己。” 他抬眼,看了一眼楼上,“上去随便收拾点东西,我带你走。” 她稍有些犹豫,最后在硬撑和依靠他之间选择了后者,点点头,转身上楼收拾东西。 聂凛目送她进了楼,转身拿出手机,给曾天宇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被接通,他听见对方的问候声,沉声开口:“你最近能帮我联系到陈医生么。” “......” “嗯,有信给我回电话。” 听见没 第66节 童雅和程可心不在宿舍,叶闻接着苏芒珥收拾的尾巴把宿舍的地面角落里的水都清理干净,她看见苏芒珥回来,听见她说今晚要跟聂凛走,只能帮着她一块儿收拾。 苏芒珥没带那么多东西,把学习和生活用品都装上了,衣服都没怎么带。 “你跟他走可以吗?”叶闻问:“是我让姜梵师哥给他打的电话,当时我忙着收拾那俩臭不要脸的,没空去追你。” “嗯,跟着他挺安全的。”她想起那两个舍友,握着叶闻的手嘱咐:“我先走,这事你别跟她们太较劲,因为你还得住在这,别得罪她们,谁知道会不会背地里给你使坏。” “我知道啦,没事的,照顾好你自己,到了住处给我发消息。”叶闻笑着安慰她,把她送出宿舍。 ...lijia 走出宿舍,她看见聂凛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上次上楼拿药箱下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等着自己,当时自己只想着赶紧把他拉到没人的地方,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们。 只不过这次再看过去,她没了那种心情,苏芒珥把心里的匆忙甩开,放慢了脚步,心里极其安稳。 聂凛回头,看见她走过来,伸手把她背着的大号单肩包拎了过来,“走吧。” “好。”她眉眼放松,将冻得有些冷的手缩回袖口里,小跑两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走着。 聂凛开着车带着她离开学校,往自己住的金融街高楼公寓驶去。 晚上正值拥堵时间,路上的车很多,堵着有些走不动。 车上放着交通广播,男女主播聊着今天的热点话题:“今天是12月25日,是也是国外著名节日圣诞节,不知道听众们是如何度过圣诞节的呢?” “现在年轻人还是很注重圣诞节的。” “对,主要就是借着节气图个乐呵......” 苏芒珥一直盯着窗外看,听见一怔,下意识喃喃:“今天是圣诞节啊。” 道路终于疏通了一点,聂凛顺着车流开上高架,漫不经心地回应:“嗯。” 车子开过一段距离,苏芒珥居高临下地看到高架下路过的一整片游乐园。 巨大的摩天轮亮着梦幻的灯光,正缓慢地运行着。 聂凛余光瞥见她一直在俯盯着远处的游乐场,语气扯了几分笑,问:“想去游乐园?” 他这么一问,彻底将过去的回忆和遗憾勾扯出来。 苏芒珥回首看着他的侧脸,然后又扭回头去看那摩天轮,柔声轻笑:“不了,今天来不及。” 六年前没能一起去游乐园的遗憾始终缠绕在心,如果她此时强要去,他未必会拒绝。 可是已经不用了。 因为现在和他在一块。 那遗憾的本质已然被圆满。 交通广播继续进行着,主播播报着今日的歌单:“今日为听众们在网络上搜集了大家觉得最有圣诞和冬日气息的流行歌曲,下面给大家带来第一首,来自周杰伦的《爱情废柴》。” 【圣诞节,剩下单人的剩单节】 【过条街,最好又给我下起雪】 【这么衰,这么刚好,这么狼狈】 【要不要拍成mv干脆】 【淡淡忧伤还是最美】 【剧情是你在写,有点无解,我们之间】 苏芒珥撑着胳膊趴在车窗边,望着那星光璀璨的游乐场景色,耳边听着周董的歌,一直压抑的心情逐渐松快了起来。 下次,一定还有机会的。 “到家再点外卖吧。” “好,我请你。” 聂凛轻哂,“随你。” 【一整天我旋律哼了一千遍】 【千遍一律我不醉不归】 【没有你的冬天】 【我会一直唱着唱着】 【直到你出现】 ... 车子开进小区后,苏芒珥看到了车窗上的水点,她降下车窗伸手出去。 在黑夜里藏匿着飘扬的雪花些些许许落在她的手心里,有些冰凉。 她回头,略带喜色,跟他说:“聂凛,下雪了。” “是么,回来吧,冷。”聂凛扫了一眼挡风玻璃上越来越密集的水点,调转方向往地下停车场开去。 停完车,聂凛并没有带她去直接可以升到公寓楼里的楼内电梯,而是带她走楼梯上到小区里面,从外面绕着走向单元楼。 苏芒珥一走出楼梯,望着满天纷飞的雪渐开了笑眼。 她伸出手去接不断往身后飘的雪花,无声地弯了唇。 聂凛走在她身后,伸手把她搭在肩后的羽绒服帽子捞起来给她戴上,让帽子替她挡些雨雪。 下雪的时候天地之间总是格外的安静。 自天而降的雪花吞没了人世间的嘈杂和纷扰,带给人们在冬日里寥若晨星的心静时刻。 两人慢慢悠悠地在外面迎着雪走到了单元楼门,这才上了楼。 聂凛让她在房门的指纹锁上录一个自己的,苏芒珥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只想着是在他家暂住一晚:“录指纹?需要吗?” 他似是乜了她一眼,说不出的无奈,直接扯着她的右手往录入区贴。 毫无征兆的双手相牵让苏芒珥脑子有些宕机,眼见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摁着自己的拇指贴到录入区。 贴一下,抬起,贴一下,再落。 她悄悄抬眼,去打量他的侧脸。 聂凛带着她的手在认真地录入,因为淋了雪,发梢稍微被沾湿,那双泼墨般的深邃眸子更显得清润。 在高中时候他的皮肤特别白皙,或许是经常参加各种屋外活动的原因,如今是最健康的肤色。 苏芒珥的视线从他的眼睛,下滑到他挺直的鼻梁,最后到他的薄唇,下巴。 天气这么冷,却不见他脸上有任何变化,不像她站在冷天里鼻尖和脸颊都会冻得发红。 听见门锁传来录入完毕的声音,聂凛捏着她拇指的手指微微一动,缓缓掀眸,转而看向她一直盯着自己发呆的眼睛。 聂凛微微挑眉,不怀好意道:“又偷看?” 苏芒珥一激灵,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 “我有那么帅么?”喀嚓一声,聂凛握着门把手拉开家门,盯着她笑道:“都看傻眼了。” 说完率先进了家门。 苏芒珥双耳霎时间通热,抬手捂了捂自己的下半张脸,暗自懊恼自己的失态。 两人进了家门,苏芒珥照旧把东西放到客房,然后给两个人点些外卖。 正是晚饭点,她就订了徐记的饭菜,虽然外卖的不如亲自去吃或者亲自外带的口感好,但是品质肯定是比别的餐厅的要好。 铺完自己客房的床单被褥以后,苏芒珥刚要出去,随意一瞥看见了那台唱片机。 她走过去蹲下,熟悉地抽出那一张有些发旧的《十一月的肖邦》黑胶唱片,手指抚摸在封面的表面。 柜子里的所有唱片都落了尘,唯独这张周身干净地一尘不染。 不管是哪种可能,苏芒珥都禁不住心里发酸。 ... 苏芒珥走到客厅,正好这时候外卖小哥也到了。 她拿到外卖回到餐厅,看见他正在厨房弯着腰着拿碗筷。 聂凛端着两人的碗筷走出来,瞧见她低头拆着桌子上的外卖包装袋。 “还挺快。”他随口搭话。 苏芒珥双手绕着塑料袋的结,忽然停住动作,悄声对走近的人开口:“聂凛。” 他回:“嗯?” 苏芒珥回身正对着他,漂亮的桃花眼如秋水,一颦一动楚楚怜人。 嗓音柔软,未提前言地直接说:“对不起。” 想要对不起的事情很多。 千万复杂情绪都揉在这一句对不起中。 聂凛站在她面前,听到这一句柔软的话,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悄然有了变化。 他的眼底犹如暗潮窜动的幽潭,按捺吞吐着诸多混杂在一块的情绪。 过了几秒,他盯着她单薄苍白的小脸说:“苏芒珥,我后悔了。” 她心里猛然一顿,抬眼,“啊?” 聂凛端着碗筷,一步步走近,她只得一步步后退,知道后腰顶上餐桌的边沿。 他还在靠近,没有停止的迹象。 苏芒珥呼吸逐渐凝固,随着他的逼近,腰背向后倾倒些许,手慌忙地扶稳。 他一手撑着桌面,借着另一手放碗筷的动作与她靠近到咫尺的距离。 顷刻之间,两人呼吸交叠。 苏芒珥紧张地尾睫频颤,躲着视线,“你。” “上次跟你说钱不用还,我后悔了。”他重复着,视线流连在她的眼唇之间,倏尔勾起唇,“接着还吧,我还不想就这么放过你。” 听见没 第67节 辗转多天,他想明白了。 他聂凛只看得上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是。 不管用什么办法,他想一直能看见她,想让她一直想着他。 苏芒珥,我后悔了。 咱俩没完。 第45章 45分贝 ◎试着抱你在怀里◎ 045. “你这人...”苏芒珥垂眼掩饰赧意, 有些别扭道:“说话不算话。” “嘶。”聂凛撤出一步,居高临下睨着她,笑了:“好几万块钱, 还真想说不还就不还了?” 她暗自撅了下嘴,转身去摆碗筷, “我没那么说,钱我会还清的。” “行。”聂凛没再逗她, 坐到她对面坐下。 两人开始吃晚饭。 苏芒珥从中午到晚上一直没吃,本就因为有些着凉受寒也没胃口,睡醒以后又忙着处理宿舍漏水的事情。 现在一安稳下来倒是饿得很。 她拣起一个小包子两口就分吃入腹,又觉得有些噎,从袋子里把果汁拿出来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 吃得很香很投入根本没理坐在对面的人。 聂凛不是很饿,细嚼慢咽的同时把饭菜都往她那边移动了些, 比起吃饭倒是享于看她吃。 感觉到菜品都往自己面前近了些, 苏芒珥嘴里还嚼着半个烧麦,抬头看他, 说话有些含糊:“你不吃吗。” “不饿。”聂凛靠在椅背上,坐姿放松, 和她对视时露出一抹笑,说:“我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他们说人多吃饭香了。” 苏芒珥伸筷子去拣了一口凉菜,光顾着吃饭, 他说的话完全没过脑子:“为什么。” “诶, 正经跟你商量个事儿呗。”他低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平淡地提起:“这房子租给你怎么样。” 她一口果汁刚入口, 听见这话差点呛到。 苏芒珥放下筷子, 有些惊讶,环顾他这高级公寓,“聂凛,你觉得我租的起吗。” “合租,租给你一半。”聂凛如实跟她说:“这房子不是我的,我小姨的。我现在就是租着,每季度给她打钱。” 她眨眨眼,“你小姨的房子给你住,还要给钱呀。” 他哂笑一声,坐直,“我可不指望跟一个大资本家谈亲情。情况是这样,她一个月租给我四千,一人一半就是两千。我有时候也会住学校不回来,家务,日常用品蔬菜肉蛋购买之类的都你负责,算你五百。” “一个月一千五,可以接受么。” 苏芒珥有些犹豫,“你这么说有些突然...” “除了我,你在南城还有熟人么。”聂凛对此十分自信,举手投足透出一股运筹帷幄,“你自己出去租房应该也找不到这个价钱。与人合租也不会有这里环境好。” 她听完这些,觉得确有道理,有些动摇。 “而且和陌生人合租还会有安全问题。和我一起完全不用考虑那些。” 苏芒珥下意识小声反驳:“跟你合租也未必那么安全吧...” 聂凛挑眉,眼底漫上些威胁的意味。 她被他一个眼神盯得瞬间噤声,不敢再抬杠。 心想:瞪什么瞪,她又没说错。 “租不租看你。”聂凛表现出一副非常无所谓的姿态,盯着她的眼神也极其淡然。 放在桌子下的双手绕在一起,轻轻扣了扣。 苏芒珥认真思考了几秒,然后抬头,有了定夺:“可以合租,但是有个事情要商量。” “说。” “现在物价很贵,两个人每个月要消耗的用品食品很多,购买的话肯定不止五百...算我八百,一个月给你一千二,可以接受么。” 眼尾上扬了三分,聂凛微微偏头,有点气乐了那意思:“算盘打得挺快,怎么没见你跟别人这么豪横。” “得寸进尺四个字你知道怎么写么。” “你。”苏芒珥让他盯得有些难为情,好像自己真的提了多无理的要求似的,“你就说行不行吧。” “没说不行。”他爽快同意,拍板成交:“一千二就一千二。” 苏芒珥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租价,禁不住弯起嘴唇很是愉悦,举着果汁想跟他碰杯:“合租愉快。” 聂凛不急不缓地端起自己的果汁,跟她轻碰了下。 “愉快。” 只要是跟她,他真半点脾气没有。 有时候真他妈佩服了。 ... 翌日,苏芒珥回学校上课。 下了课跟叶闻走在回宿舍收拾行李的路上。 叶闻听到合租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有些吃惊的,“他真的主动提跟你合租?” “对,而且条件租金什么都挺合适的,我就答应了。”苏芒珥抱着书,望着视线里的好友,微笑:“而且跟陌生人合租也确实有些不安全。” 言下之意她和聂凛住在一块是最安心的。 “哇。”自从知道聂凛和自己好朋友之前认识并且对其死心塌地之后,聂凛一直以来在她心里狂拽吊炸的形象就被不断刷新着,叶闻感慨:“之前只觉得他是个不近人情的b王,现在怎么感觉又拽又温柔的。” “大佬还是牛逼,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把你拐回家了。” 苏芒珥忍不住轻笑出声,嗔她:“说什么呢,就算是一千二的房租我也很心疼的好吧。” 是是是。 金融街那地段一百多平的高层青年公寓一个月只要聂凛四千块钱房租鬼才信。 叶闻在心里笑着吐槽身边这位迟钝的。 她能找到最合适的住所,叶闻自然是高兴的,她揽着苏芒珥的肩膀,还是提醒着:“但是我得说啊,我爸妈最近跟我说他们接了好多大学生合租出事的案子,不少都是熟人合租,只要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即使和我联系哈。” 父母都是警察的叶闻对这样的事情总是多出很多警惕性。 “好。”苏芒珥依赖般地往她肩膀上蹭了蹭,心里暖成片。 两人回到宿舍,苏芒珥先是下去和宿管老师把自己的情况交代清楚,办理了部分的退宿手续,然后上楼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 叶闻帮她把另一个行李箱合上立起来,看了一眼她空荡荡的桌面和床位,有些不忍:“你这么突然就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苏芒珥过去抱住她,手抚摸在她的后背上,“上课不是天天还会见到吗?等大四了你要是还在南城实习,咱们可以申请换个宿舍,或者出去一起租房。” “好啊好啊。”叶闻是个心大的,苏芒珥随便两句就给她哄高兴了,她帮着拉着一个箱子,碎碎叨叨地嘱咐:“你千万照顾好自己啊,遇到停水的情况先跟聂凛说,然后要是离得远听不见门铃声就在门上贴个电话,来学校路上千万注意避让车辆......” 苏芒珥腾出一只手去牵她,听着她这样事无巨细的嘱咐,眼底不止地热。 “好,我都记得了。”她开口,嗓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首看来,她真的是足足被叶闻照顾保护了三年多。 ... 叶闻一直把她送到校外,在校外的路边,她们看见了靠在车门边上的聂凛。 “去吧,我就不过去打招呼了,我跟聂大佬也不熟。”叶闻仿佛跟送女儿出嫁似的,眼神依依不舍的,把行李箱递给她。 “随时联系。”苏芒珥拉着箱子,走出几米远还不忘回头跟她挥挥手。 叶闻笑着回应了下,然后转身步入校门内。 苏芒珥目送她的身影进了学校。 “这么舍不得?”聂凛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身后。 “嗯。”苏芒珥眉眼垂着,不舍的情绪越来越汹涌,“她真的很照顾我。” “记得了。”聂凛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然后提起她手边的两个行李箱,往车边走去。 苏芒珥看不到叶闻的身影了,默默转身,刚有点疑惑:“你记得什么了?” 追着他前去。 路上苏芒珥又提议去买了一些蔬菜。 回到家以后她没着急收拾东西,反正都是些不急用的。 她敞开一个箱子把换洗的睡衣拿出来,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有些疲惫,今天早上睡醒以后就隐约一直有些难受,只是没在意。 谁料想到了晚上还严重起来了。 苏芒珥想着先吃点饭就跑去厨房在冰箱里翻腾着,考虑着今晚上要吃些什么。 这时候正好瞥见聂凛洗完澡出来,轻轻问:“做些简单的可以吗?” 聂凛身穿暗蓝色的无帽卫衣,下身依旧是宽松睡裤,头发半湿着,走到她身边,带着淡淡地沐浴露清冽香味。 瞄了一眼她拿出来的食材,“可以。” “今天不知怎么总想喝点粥,你可以吗。”她单手扶着冰箱门边,偏头问他。 聂凛一直侧着身靠在另一边的冰箱门上,默默打量她许久,在与她对视时看到了苏芒珥的正脸,脸色苍白,面颊中有些不正常的红晕。 他眼神微暗,直起身,走前一步。 拽着她往身前的同时,另一手嘭地关上一直散发冷气的冰箱。 苏芒珥猝不及防地被扯到他身前,他身上清冽的浴后香味在她鼻间更加浓郁,令她更晕乎乎的了。 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子,稳住自己。 聂凛不管那么多,直接抬手撩起她的刘海,覆上她的额头。 听见没 第68节 他的手掌覆盖在自己的额头上,微凉的触感竟让她感觉到有些舒适。 苏芒珥抬头眨眼,弱弱问:“怎么...” 她扇动的睫稍扫在他手掌边沿。 聂凛忍下这力度却含极大小煽动性的痒意,一直漠然的眼眸翻上些复杂情绪。 手顺着探到她的颈后,感受到异常温热的温度后确认,他沉声说:“苏芒珥,你在发烧。” 装着蔬菜的塑料袋随着动作嘎吱作响。 苏芒珥抬手背探了探自己的体温,“是吗?没感觉啊。” “东西给我。”聂凛要她手里的蔬菜。 她乖乖递给他,平淡问着:“家里有退烧药吗,我吃一颗就好了。” “先把饭吃了再吃药。”聂凛向餐桌处抬了抬下颌,示意她:“先别去睡,等我一会儿。” 说完拿着她刚挑的菜进了厨房。 苏芒珥有些惊讶,没有坐下而是悄悄跟他进了厨房。 聂凛挽起袖口,轻车熟路地处理青菜,把白米粥煮上。 她凑在他身边,悄悄探头,因为感冒声音有些鼻音:“原来你会做饭呀?” “我说过不会么。”聂凛转身,用手背摁着她的脑门往外面推:“别在这儿待着,不想被你传染。” 苏芒珥被迫出了厨房,眼见着他把厨房的磨砂玻璃门关上,嘟囔着坐下:“我就是着凉而已。” 她趴在桌子上等着饭熟,头晕脑胀地有些半睡半醒。 过了半个小时,聂凛端着粥和炒青菜出来,还有昨天没有吃完的外卖里的烧麦。 “吃点东西,然后吃药。”聂凛递给她筷子。 苏芒珥从桌子上支起来,已经有些昏沉了,接过筷子和粥懵懵地“嗯”了一声。 聂凛见着她状态越来越差,微沉了口气,转身去柜子下面找药箱。 平时并不怎么会吃到药,所以还需要找一找。 嗓子干涩难受,苏芒珥也没什么食欲,强忍着喝完一碗粥吃了些菜,转头看见他已经找到药了。 聂凛回到饭桌前,从板装药片里抠出一粒给她。 她接过来,看着手里这枚体积不小的胶囊药片,咽了咽口水,有些发难。 他睨着她端着水迟迟未动的表情,撑着桌面凑近,揶揄:“这么大了还不会吃胶囊?” “我会,当然会。”发烧时候的她犹如喝醉酒一样晕乎乎的,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些娇软之意,有些委屈:“只是不擅长...” 聂凛保持着原本的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乎打算盯着她乖乖把药吃了。 他略带疏懒,面不改色道:“嗯,需要我喂你吗?” -完- 第46章 46分贝 ◎羞怯的脸带有一点稚气◎ 046. 苏芒珥悻悻收回视线, 把胶囊含在嘴里,喝了一口水过了半天才使对劲成功咽了下去。 吞下去的时候胶囊的糖衣都快化了,这药吃得十分艰难。 “去睡吧。”聂凛撤身, 然后转而去收拾厨余。 她望着他,压着眉头说:“麻烦你了。” 聂凛端起使用过的碗筷, 撩了她一眼,唇角微勾, 淡淡的意味不明。 他进了厨房,苏芒珥没再多坐着,起身回了卧室。 近些年她的身体都很能抗,以前比现在累的时候也没有病倒过,顶多是感冒着凉, 并没有到发烧的程度。这次不知道怎么了,一着凉就连着发了烧。 浑身绵软, 头重脚轻的, 嗓子也烧得难受。 苏芒珥掀开被子躺进床里,小声叹喟后缓缓合上了眼, 暖黄色的小台灯没有关上。 ... 夜里十一点。 聂凛做完峰汇实习的工作,关掉了电脑里的程序, 活动了下脖子。 他看了眼手机的时候,不知想起什么,起身出了卧室。 在厨房接了一杯温水,聂凛放轻步子走近次卧。 她卧室的门没关紧, 里面略有些暖黄色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清淡一束洒在外面的地板上。 伸手拨开了虚掩的门缝, 聂凛走进她的房间。 次卧的面积也不小, 整个屋子只有一盏小夜灯发着光亮, 暖黄色的光芒自她的床头向外缘递减,到他的位置已然有些昏暗。 苏芒珥睡得沉,被子却被她踢开两个角,半个身子都敞在外面。 兴许是药效上来了感觉热。 聂凛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利落地被给她把被子掖好,一系列动作做完后,才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他微微蹙起眉。 她睡得不好,似乎在做噩梦。 苏芒珥紧闭的眼皮有些频繁的抖动,连带着她纤长的黛睫也跟着颤,有些失色的唇瓣咬着,时不时发出几声抽泣,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负面情绪。 小夜灯洒下一片光,光下的颀长身影缓缓蹲下,阴影笼罩的面积扩大。 聂凛单膝跪蹲在床边,凝着视线看着正在陷落梦魇的她。 苏芒珥又做了回忆般的梦。 她梦见自己被困在那栋老旧的别墅里,依旧是那个连被褥都捂不热的房间。 母亲如夺命厉鬼般撕扯着的冷笑和哭嚎在耳边徘徊,令她深感骇惧。 周围是熊熊烈火,眼见就要烧到自己的身上。 可是这次消防队没有来。 她不管怎么哭,怎么喊,都没有人发现她。 火好烫,烧得她浑身痛。 “救救我...救救我...” 在眼泪都几乎快被烧干的时候,一股薄凉却温柔的风包裹了她。 周遭的烈火倏地熄去,母亲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也消失不见。 有人来救她了。 拯救她的绝望。 光与影分割不明,边界绒绒地泛着灰色的过渡。 灯光亮着。 聂凛单膝跪在她的床边,修长的手紧握着她的。 她那如葱白般的纤细手指在他掌中放着。 聂凛的手指温柔地顺抚在她的手背上,一下一下或轻或重,像是在安慰小动物的动作。 房间足够昏暗,黑夜无人访问。 满眼满怀皆是温慢深情,他在此刻此地对她尽数袒露温柔和偏爱。 确保无人可知,是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秘密。 ... 就这么牵着她的手陪着她,过了许久,眼见着她的睡颜逐渐放松放缓,聂凛展开紧皱的眉。 他握着抬起她的手,微微俯首,微凉的薄唇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蹭吻,像是在珍爱天赐的礼物。 那如含云雾冰山的眼眸始终停在她的脸上,久久不愿离去。 有那么一瞬间。 他有些窝囊地希望着今夜时间能够停滞。 一回想起那个念头,聂凛握着她的手稍作收紧,颇为无奈地自嘲笑了一声。 真够窝囊。 . 只有前半夜做了噩梦,后半夜苏芒珥睡得很沉很好。 被早上七点钟的闹铃叫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关掉闹铃。 然后翻了个身钻回被窝里。 冬天的早晨是最冷的,就算是这样高端崭新的公寓,每天不间断地烧着地暖,到了早上这会儿依旧会有阵阵冷气从窗子的缝隙里钻进来。 苏芒珥躲在被子里呜咽了一声,重新睁开惺忪的眼睛,视线里是透过层层纱帘的晨光。 脑袋好像没有昨晚上那么昏沉了。 只不过嗓子过了一晚有些干得慌,她扭头看向床头柜这边,发现柜面上摆了一杯白水。 昨晚上开着睡的小夜灯此刻也是闭合状态。 苏芒珥支起身子,端起那水喝了一口,有些凉但是足够抚慰她干燥的嗓子。 她灌了口水,然后盯着手里这杯水怔松半晌。 听见没 第69节 心里一股一股的异样感觉在翩翩飞舞。 ... 她穿好衣服洗漱完出了卫生间,正巧看见他人从门外回来,带着一阵冷气。 聂凛今天的外衣难得不是纯黑的,是一件潮牌的渐变灰白的羽绒服,高级的渐变灰的面料又带着一些反光的质感。 只一眼她就能想象到他穿着这样好看的衣服,长身立于人群中挑眼瞩目的场景。 聂凛单手拎着早点的打包袋,靠在鞋柜边换鞋,抬眼瞧见她站在走廊远远盯着自己看。 “下次实在这么喜欢看我也稍微偷着点。”他塔拉着居家拖鞋进来,把羽绒服脱下来搭在一边,笑着瞥了她一眼:“搞得我挺不好意思。” 苏芒珥十足无语,淡着表情走向在餐桌边的他,声音柔柔软软的:“你还会不好意思吗。” 聂凛:“......” 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甩她一句:“以后早饭你去买,多冷都你去,听见没。” “...我病还没好。”苏芒珥借着自己生病和他扯皮,说话还带着鼻音,确实显得病态。 聂凛原本握在热豆浆杯子上的手抬起,转身到她身前,动作不算温和地撩起她的刘海试她的额温。 “烧退了。”他撤回手,神色寡淡倨傲,“就这两天,后面你去买。” 她不就是顶了他一句话么。 至于这样睚眦必报,真是小气。 苏芒珥顺着被他弄乱的刘海,在他背后悄悄瞪了他一眼,心里嘟嘟囔囔的。 两人相对着坐开始吃早饭。 早餐他似乎很偏爱那家“南城香”,苏芒珥咬了一口光滑的茶蛋,心里记下他这次买的餐点。 桌子上的手机振动起来,她瞟了一眼是叶闻打来的电话,但是手上都沾着茶蛋的酱汁,就用指关节接通打开了免提:“怎么啦。” “怎么啦听声音生病了?”叶闻问。 她解释:“有一点,吃了药已经好了。” “那就好,我跟你说个事,让你有个准备,不过你别太放心里。”叶闻直接说:“童雅那傻逼把你的事情在他们没有老师那个班群里说了,然后又传到咱们班同学这边。” “估计别的专业的人也有很多知道的了...我刚刚直接跟她开骂,真他妈纯纯贱人一个。” 聂凛在伸筷子去拣油条的时候扫了一眼她的表情。 苏芒珥还握着半个茶蛋,表情有些凝滞,但并没有过多的惶恐,她接收完这些消息,慢慢说:“我知道了,没事,知道就知道吧,拦也拦不住,我之前就猜到她会往外说。” “哎,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神经病的。”叶闻越说越气,也不知道她这边情况:“说来其实也有聂大佬的责任,要不是因为童雅追他那么多次都没成功,结果发现聂大佬喜欢的是你...” 聂凛听闻抬眼的瞬间,苏芒珥赶紧叫停了电话那边的好友:“叶闻!” “啊?” “我...等会我到学校再跟你说。”说完苏芒珥瞬间挂断了电话。 又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喝了一豆浆。 聂凛咽下一口东西,似笑非笑的:“我也有责任?” “没,没有。你别听她瞎说。”她紧张得有些结巴。 聂凛记下了童雅这个名字,没继续追究她刚刚说的那个话题,轻声问:“打算怎么办。” 苏芒珥垂下眼帘,想得半通:“不怎么,该干嘛干嘛吧。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我觉得有道理。” 【这本就不是需要刻意隐瞒的事情。】 【苏芒珥,什么都不能成为你觉得自己比别人低一等的原因。】 他眼底划过惬意,“想明白了?” 她点点头,“差不多。” “不用那么悲观。”聂凛吃完早饭收拾自己的厨余碗筷,缓缓道:“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恶意。” ... 吃完早饭苏芒珥搭着他的车回到学校上课。 刚出宿舍楼路过停车场这边的华盛公寓4013的另外三位男生,眼见着自己的舍友跟眼熟的女生一起来学校。 “那不聂凛么。”胡柯站在路口,戳戳苏择的手臂,示意远处。 苏择抬眼,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远处自己的好兄弟把那个女生护在身侧走着。 聂凛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她,以及她附近的动向。 路过街口,有骑得快的车飞速略过,聂凛眼疾手快率先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后护。 差点撞伤人的骑车学生赶紧跟他们道歉。 聂凛盯着那人的眼神冷酷晦暗,等再回过头与她说话时的神色又立刻换上了疏懒温柔。 苏择,胡柯和姜梵三个好兄弟看见此场面,纷纷感到后背一阵恶寒。 亲眼见到聂凛温柔的表情,比他妈见到鬼还恐怖。 两人在共同的岔路口分开,苏芒珥赶到美院上课,都还没进美院,她就明显感觉这一路上总有许多眼神盯着自己讨论。 舆论的传播力,她一向信服,况且她明白自己在学校里并非默默无闻。 想到待会进了班级,收到的眼神定会更多,她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节课属于理论课,所以就在正常的教室里上。 每次她都会早些去抢前面的位置,因为坐在后面就听不清老师讲的内容了,但是这次是从校外来,就没能早些到。 苏芒珥进入班级的时候,大家基本都到齐了。 想象中如芒刺背的目光并没有,大家各干各的,聚堆聊着日常。 和平时没什么差别。 她走过前排,忽然被一个女同学叫住,“苏芒珥。” 苏芒珥心中一悸,回头,有些慌:“怎么了?” 女同学忸怩犹豫了一瞬间,腼腆一笑,让出自己的位置站起来,与她小声说:“你坐我这里吧,我怕你听不清老师讲课,我在后面也可以的,顺便摸摸鱼,嘿嘿。” 她看着女同学诚恳的眼神,不掺杂任何恶意和讽意,连可怜她的意味都浅淡到没有的程度。 苏芒珥恍然眼底一热。 她开口,嗓音有些哑:“好,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坦率地接受着他人在听力方面的帮助。 苏芒珥以前从没往这个方向思考过,如今一想。 好像坦诚地接受他人对自己的帮助,也没那么不堪和可怜。 第47章 47分贝 ◎想看你看的世界◎ 047. 苏芒珥耳朵的事情在学生私底下只热闹了很短暂一阵子, 因为很快就有人在学校贴吧里贴图讨论她和聂凛多次同进同出校门的事情,传来传去,两人就被传成了正在同居的情侣。 这一消息出来, 不少惦记苏芒珥和聂凛的都一夜失恋了。 苏芒珥和聂凛在学校里都各有名声,不过大家万万没有想到最后这两人会凑成了一对, 之前还有人传苏芒珥得罪聂凛呢,怎么转眼间俩人就搞在一起了。 过了几天。 晚上。 南城酒吧街某夜店。 店里聚众的年轻人很多, 大家随着dj放的蒸汽波复古音乐摇摆娱乐。 童雅最近心情差到极致,连着好几天和朋友出来喝酒玩乐,今天也不例外。 “不就一个聂凛吗?天底下帅哥满地跑!”朋友靠在她身边笑着安慰,“走,我今天一个朋友也在这玩, 都是优质单身男,随你挑!” 童雅别别扭扭的, 还是被她拽着去那边的vip卡座。 姜梵正和兄弟推杯换盏, 聊着喝着,余光一瞥, 看见有两个女生就加入进来,另一个朋友带来的。 他的视线落在童雅身上, 有些眼熟,想了想,对上了号。 夜店里的灯光时而暧昧时而刺眼,卡座很大, 为了每个人都认识认识, 童雅和朋友转了一圈喝酒聊天。 等移动到姜梵他们这边, 童雅看见了姜梵, 认出了他。 视线里的男人已然有了不同于大学生的成熟味道, 法式慵懒的卷发在后面扎着一个小短辫,帅得很艺术,在人群里非常出众。 童雅心里忽然起了有些报复心态的歪心思。 她把自己的方领拉成了一字领,圆润的肩头和前胸肌肤都露了出来,到姜梵身边的空位坐下,纤细的手腕轻轻摇着酒杯,手腕晃动的弧度非常动人。 “帅哥,能请你喝一杯吗?”童雅的目光在夜店缱绻的灯光下模糊地有些暧昧。 “好啊。”姜梵结束和兄弟的对话,转过身接过她递来的鸡尾酒,自上而下地扫了她一圈然后与她对视,眼神足够暧昧深情。 接收到这样的眼神,童雅只觉得自己成功了一半,得寸进尺地勾引:“要交杯么。” 姜梵轻笑一声,然后抬起手背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抚了抚。 童雅朋友看见他们亲昵的动作,和童雅打了个眼神,颇有称赞之意。 交杯酒交叠前一秒,姜梵举着酒杯的胳膊猛然间上抬。 “啊!!” 随着童雅惊呼出声,卡座所有人都看向这边。 薄荷绿的清透酒液顺着她的脸,脖颈流了一整片胸脯,还在顺着沟壑往下流淌,狼狈不堪。 被泼了一脸酒的童雅又惊又怒,瞪着姜梵还没骂出声。 听见没 第70节 就见姜梵轻轻捻了下她的嘴唇,然后放在自己嘴边舔尝那酒的味道,笑得有些坏:“亲爱的,信不信我们是现世的罗密欧朱丽叶?你很美丽,但我们没有可能。” 姜梵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唇边依旧带着笑:“你惹了我的两位好朋友,还试图借我来报复他,真挺无聊的。” “聂凛根本就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一秒都没有过。” “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呢,小美女。” 童雅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十分难看,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的朋友来拉着她走,童雅的行动非常迟缓,始终愤怒地瞪着他。 姜梵的地位和身份摆在这儿,根本没人敢插话圆场。 这个卡座注定容不下童雅和她那个朋友,姜梵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姜梵端起那杯泼完的空酒杯,对她笑着示意,“谢谢你的酒,很美味。” 童雅几乎要被气昏过去,又气又臊,边哭边骂着被她的朋友拉走了。 . 同时这会儿,苏芒珥准时到家。 她背着包进了家,随着咔哒一声房门机械自动地上锁关紧。 苏芒珥扶着鞋柜换鞋,听见旁边客厅有声音,偏头看过去。 看见聂凛鲜少没有在自己房间忙工作,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放电影看。 电视也没有开很大的声音,合适音量下的立体音响让人听了很舒适。 “回来了?”聂凛往旁边她那撩了一眼,语气懒散:“今天这么晚。” 她脱下大衣挂在衣架上,轻轻松了口气想去接水,结果却打开了冰箱拿出一罐可乐,“嗯,今天店长留下我们年末总结来着。” 喀嚓一声易拉罐被打开。 苏芒珥握着可乐走到他身边,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电影,“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你吃饭了?”聂凛把自己身边放着的抱枕扔到一边,示意她可以坐过来。 她兼职在店里站了一晚上也累了,顾不得别的顺着他示意的地方坐下来,靠在柔软皮质的沙发背上喟叹一声,轻轻“嗯”了下。 两人安静沉默地一块看着电影。 聂凛偏眼,扫了一下她手里的冰可乐,问:“大冷天喝这个没问题么。” “没事吧,偶尔。”苏芒珥说着又灌了口下去,汽水带给她的舒适爽快让疲惫更消退几分。 “我不了解,但我看你昨天从超市里买回来的东西里有...” 聂凛刚想到那塑料袋里尺寸不一的卫生巾,忽然停住话,终于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不合适。 他这么一停顿,苏芒珥也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脸颊悄然热了热,但那还是小声解释:“那个...打折,囤着先。” “哦。”他赶紧回应一声,不再多说。 昏暗的客厅里只有电视屏幕发着光亮,两人再次沉默着看电影。 明天是周末,不用上课,zero工作室放假,书店的兼职的班也是下午的。 她难得可以放松下来,想熬个夜娱乐娱乐。 苏芒珥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提起:“聂凛,我能不能换一个?” “换什么?”聂凛拿起遥控器。 她扭头,说这话题来了兴趣:“想看动漫,《猫眼三姐妹》你知道吗。” “听说过,那不是好早以前的动漫么。” 他有印象,小时候电视台播过,那时候很多成年人也很喜欢看。 “八几年的动漫吧,我今天回来的时候在网上刷到有博主重温经典的,也想看看了。”苏芒珥微微笑了下,回忆着:“小时候蛮喜欢的,觉得三个女主角都特别漂亮,歌曲也好听。” 她把可乐放在茶几上,曲起双腿捞起旁边的毯子裹上,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嘴里念念有词:“八十年代日本的city pop很有那个时代独特的魅力,我觉得那种歌就特别浪漫。” “你还挺懂,行。”聂凛轻笑,然后切换软件,给她播放《猫眼三姐妹》的第一集 。 苏芒珥听着熟悉的片头曲响起,以及并不算高清却复古漂亮的动漫画风,眼里比平时还要多出几分光亮。 脸上的愉悦显而易见。 看了两三集,有一集在剧情的最后,贪婪的人将两幅的名画拼合在一起,结果在月光照耀下发生了神秘的反应,传说藏有宝藏地图的画生了火烧成一片虚无。 聂凛盯着那画面,悄悄偏头,望了一眼身边看得津津有味的苏芒珥。 见她心情好,他才试着开口问:“问个你个事。” “怎么了?”她的眼睛依旧盯着屏幕,凑过耳朵来。 “你耳朵的事情。”聂凛嗓音又低又缓,含着引她放松神经的魔力,“是不是从那场火灾以后才开始的。” 苏芒珥怔愣,然后扭头看他,有些惊讶:“你怎么...”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经历过那场火灾的事情。 聂凛盯着她倒映着侧光的清澈眼瞳,唇线动了动,眼底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犹豫,最后还是说:“新闻,那场火灾闹得挺大,南城新闻登了。” 和她猜的一样,果然是在新闻上看到的。 苏芒珥稍敛眼眸,对他的话,说起那些事情她并没有那么排斥,点点头,“我不确定,但是确实是从那之后开始的。” “起初症状很轻,当时我并没有察觉。” 如他所料,苏芒珥的听力衰弱应该是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引起的。 聂凛蹙了蹙眉,目光紧盯着她的脸不移开半分,又故意放缓了些语气,哄她:“去看医生吧,别的都先不考虑。” 医生,钱,他都可以解决。 问题是她自己想不想。 苏芒珥眼睛虽然盯着屏幕里活跃着的动漫,但其实已经走了神,想得都是他说的话题,她轻声问:“你想我去吗。” “积极治疗,一定会缓解。”他说。 苏芒珥此刻转头,正对上他沉静深邃的目光。 动漫声音并不吵闹,带着背景音乐的日文对话反倒给昏暗静谧的客厅布上了一层缱绻的滤镜。 她不想听这个。 于是她安静地盯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 两人就在并肩的近距离对视着。 良久,他在心里败下阵来,拿她没办法。 眼尾向上扬了扬,聂凛无奈地坦白说:“我想。我想你去。” 苏芒珥缓缓弯起朱润的唇瓣,转回头继续看动漫,眉眼柔和又清秀,“那好,我去。等这学期结束吧,空了时间。” 年前年后那时候,陈医生应该也有时间了。 聂凛这么想着,应她:“嗯。” 结束话题,他陪着她继续安静的看动漫。 以前时候的动漫在剧情方面也设置的非常吸引人,看着看着,他也渐渐有了些兴趣。 房间里只有动漫的声音,两人都不说话,却没有半点尴尬的意味,异常的和谐安好。 ... 又是一集过去,片尾曲自动跳过,他拿起遥控器想跳一下片头曲的时候,自己右肩忽然一沉,被什么撞了下。 聂凛稍作怔松,他轻轻低头偏眼,看见已经合上眼睡过去的苏芒珥因为脱力倒在他肩膀上。 举着遥控器的手僵在半空,不敢动弹半分。 他将音量键又往下降了几格,没再动手去跳片头曲,就让它那么顺其自然地播放着。 聂凛抬手,将毯子给她裹紧了一点, 睡着了的苏芒珥乖顺非常,自上而下的视角可以看到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因为睡得熟没有丝毫颤意,白皙素净的脸颊上还能看见细细的绒毛。 就算在以前,两人也从未这样贴近亲密过。 聂凛眉眼放缓,深眷的情绪不动声色地涌动着。 半晌,他缓缓俯首下去。 在色彩斑斓的光投射出的影幕下,两人投在沙发背上的墨色身影接触的面积逐渐扩大,产生交叠。 在缱绻浪漫的city pop纯音乐之下,聂凛靠近她,鼻尖和薄唇亲昵又轻缓地碰触着她的额头。 她的发丝之间飘着茉莉花的清香。 他缓缓阖眼,无声哑笑,尽享这一刻。 等以后身份合适了,再向她坦白现在这偷偷摸摸的勾当。 到时候可不许跟我生气啊。 到时候,可得原谅我啊,苏芒珥。 第48章 48分贝 ◎想在你梦的画面◎ 048.48分贝 苏芒珥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 手里摸着柔软的羽绒被褥,她回忆着昨晚的最后。 确实是在客厅上的。 那她是自己回来的,还是... 想到另一种可能, 苏芒珥禁不住低下头有些赧然。 不会吧... 听见没 第71节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九点, 她翻身下床洗漱。 刷着牙的功夫,她听着家里一直很安静, 于是握着牙刷悄悄往外探头去观察。 结果发现客厅和厨房,书房,杂物间都没有人。 聂凛的卧室也对外敞开着,他只有不在的时候才会全部敞开房门。 没在家呀。 她心里嘀咕着。 原本还有些难为情的心情瞬间放了下来,苏芒珥松了口气。 聂凛不在家, 她一个人在这大屋子里活动,望着阳光铺洒干净整洁的客厅, 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也不知道他之前一个人在这里住的时候会不会也这么觉得。 兼职在下午, 现在做午饭还早,手头上也没有单子要画。 苏芒珥决定给这个大房子做做卫生。 虽然这里黑白灰三色的装潢非常显干净整洁, 但是细看一些角落里还是积了很多灰尘。 苏芒珥套上之前家政阿姨留在这里的防尘服,开始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打扫收拾。 收拾完书房的时候,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摘下橡胶手套,接起电话:“怎么了?” “在干嘛。”聂凛磁性低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听上去心情不错。 苏芒珥冷不防一激灵, 把电话又拿远一点, 看着倚靠在自己腰边的拖布说:“在做卫生, 全, 屋。” 故意咬重最后两个字, 以示对他这个面积过大的房子的控诉。 电话里那边的人似乎轻笑下,哑哑的很淡,然后听见他又说:“挺自觉啊,舍友。” “答应你我包家务,就一定会按时做的。”苏芒珥单手拎着拖布又在地面上蹭了蹭,问他:“到底什么事。” “帮我个忙。待会有同城送到家门口,你去我房间进门最近的那个大衣柜,里面挂着的一套深蓝色的西服,给他就行。” “我把你的电话给他了,待会儿他到了会给你打电话,不用专门去门口蹲着听门铃。”聂凛细心道。 “好。”苏芒珥放下拖布,想着先把衣服拿出来,免得待会儿忘记,往他房间走着禁不住多问一句:“你穿?” 聂凛身处研究室,他靠在桌边上,耳边听着她若有若无的踩在家里木地板上的脚步声,不知怎的心情愈加明朗,“嗯,峰汇的总结年会。” “那你今天晚上不回来吃了?”苏芒珥顺着问。 “会晚一点回去,你别等我自己吃吧。”聂凛玩着手里的笔。 眼前的同事端着水杯路过时候听见,挤眉弄眼地小声问他:“跟女朋友报备呢?” 他略勾唇角,对同事无声地点点头。 “行,那我不管你了。”苏芒珥走到他的房间里,第一次进他的卧室还有些新鲜感,快速地扫了一眼他卧室里的陈设,然后转身到第一个大衣柜前伸手推开。 抬眼看向衣柜里的时候,她的视线顿住了。 他听电话那边一直没声儿,问了句:“找到了么。” 在聂凛的衣柜里,挂着众多种类不同的男装,大部分休闲服,掺杂着一两套正装。 在这些颜色都比较低沉,线条刚硬的男性服装里,挂着一件乳白色的,如洁白珍珠蚌般的高定长裙。 苏芒珥心头微微抖动着,缓慢地伸出手,抚摸上那件自己曾经穿过的漂亮裙子。 是她给姜梵做模特画画时候,姜梵借给她的那套裙子。 一定没有错,因为当时不小心在裙摆上沾了一点肉粉色的颜料。 这件裙子,怎么会挂在他的衣柜里。 一直听不见她说话,聂凛语气有些紧,连道:“有问题么,苏芒珥,说话。” “哦哦,没事。”她收回手赶紧回神,再和他对话时的语气变得有些仓促,“我找到你说的那套了,没别的事了吧?没别的事我还要继续做家务。” 聂凛听着她这语气变化,眉梢微挑,“没事儿了,挂吧。” 看着电话被她挂断后,他靠在桌边思考,心里纳闷。 没问题啊,他贴身的衣服都在另一个柜子里。 看见什么了跟被踩到尾巴似的。 聂凛轻哂一声,没多想,把手机放一边继续工作了。 深蓝色西服搭在自己的胳膊上,苏芒珥在关上衣柜前还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件静静挂在那的白色裙子。 裙角那一块已经淡去很多颜色的肉粉色颜料,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底。 当时弄脏了那一块儿,她还很内疚的跟姜梵一直道歉。 姜梵笑得仿佛那裙子是白来的一样,一直跟她说没事没事。 当时她就没有想过,有可能... 苏芒珥悻悻一笑,眼底不知是动容多一点还是复杂多一点。 有可能那裙子真就是白来的。 嗒。 衣柜被她轻轻拉上柜门。 随着她离开,偌大的卧室再次归为安静,灰色的窗帘随着暖冬的风轻轻幌动。 ... 年末这一周两人各自忙碌,转眼间来到了跨年这一天。 跨年这一天是个周五,店长人好给她安排了元旦三天三薪的排班,所以跨年这一天就没有活儿了。 上完最后一节课,她坐车回到公寓。 一进门就看见他刚洗澡出了屋,他头发湿着,松松垮垮穿着浴袍,浴袍半敞着胸肌的线条依稀可以看清部分,往下顺着看,甚至可以看到些腹肌... 苏芒珥站在玄关定睛一看,马上转身背着他,用压低眉头的动作来缓解自己的害臊,“你,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好歹是合租着呢,你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 聂凛对她的斥话置若罔闻,走到冰箱边从里面抽出一瓶冰水,瞥了眼低着头换鞋的她,扯了扯唇线:“怎么,我这样对你造成什么影响了?看见我穿这样,你很不适?” 他拧开瓶盖灌了一口,清润了嗓子后又说,含了几分揶揄的笑:“还是因为看了太养眼,过于舒适?” 苏芒珥听了气血直逼头顶,她抬眼直直地瞪了他一眼,那双柔美的桃花眼都瞠圆了。 瞪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间走。 聂凛只是想逗逗她:“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今天这么早回来。” “别和我说话。”她羞愤地撂了一句,然后嘭地关上房门。 聂凛禁不住悄然碎笑几声,捏着矿泉水的瓶身走到她房门前。 他靠在门框边,屈指在门板上敲了敲,尾音微翘:“生气了?” 里面的人没吱声,却能听到些收拾东西的声响。 “别啊,今儿跨年。”他不急不慌的,继续说:“钻石广场那边有跨年活动,去转转?” ... 晚上九十点钟。 两人饭后一块来到江边的钻石广场,这边有南城非常有名的江边步行街,钻石广场也是南城旅游必打卡的景点。 每年跨年这里都会举办活动,很多人都会聚在这里等倒数跨年。 冬日气息弥漫,苍凉的空气卷着寒意,被层层行人游客阻挡分散,最终化为了飘零而下几抹白气。 色彩斑斓的路灯和街边摆设妆点着这地方,人们摩肩接踵,欢喜的神情构出这热闹的氛围。 丝丝冷意从小腿窜上身体,长款的羽绒服包裹住她和暖的体温,苏芒珥跟在聂凛的身边,顺着人流走,来自陌生人之间的热闹聊声在耳边一闪而逝,听不完整。 她望向远处转动的街边摆设,盯着那些穿着玩偶服不停跳动活跃氛围的人们,盯着那些路边驻足的人们鼓着掌的手。 像是没有声音的默片。 苏芒珥悄然收回视线,若有若无地抿了下唇瓣。 缩在兜里的手不禁又感到冷了几分。 这时身边逆行而过的几个年轻人边走边打闹,一人没站稳一个趔趄,往她身旁栽去。 “诶!” 苏芒珥忽然被揽住肩膀。 她双手都缩在兜里,一时间也没有站稳,歪撞在身边人的身上。 感受到他身上若隐若现的清冽味道,苏芒珥怔然中阔了眸。 聂凛一手护在她外侧肩膀处,挑眼瞥了那小子一眼。 男生被他过于冷峻的眼神吓了一跳,赶紧边走边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 随着那人走远,最后一个字她听不见了。 肩头的温热隔着层层衣料烫到她的肌肤,她感觉半边身子有些酥麻,苏芒珥抬眼,撞上他些许狎昵的目光。 这瞬间,四周所有能接收的热闹声音都静止一片,似乎,再近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老是这样,总挑着那双蕴含着薄凉缱绻的瑞凤眼,吊儿郎当中又混着点能勾她入局的认真。 聂凛收回手的递在她手边,俯身,凑在她耳边,含着半不着调的语气笑道:“拉着?” 苏芒珥最受不了他这副痞里痞气的模样,视线偏开一点,眉头压得稍低,别扭道:“不用。” “嗯...”他语调里透着几分费解,拿她这副较劲也没招,接着逗:“你不拉着,待会再有人往你身上冲,我可没法护着你。” 他声音又低又沙,说着这话,传在她耳朵深处,惹着她痒得想捂着。 苏芒珥眼底脸颊的肌肤被他的嗓音刺激地发了热,她羞赧地抬眼嗔他,刚想开口驳斥他几句,又冷不丁地被后面涌动的人怼了一下后背,她往前趔趄时下意识抓住了手边的东西。 恰好是他的手腕。 冰凉的小手摸到他温热的腕处皮肤,到嘴边的骂话消了个全。 听见没 第72节 她听见身边人哼笑了一声,聂凛把自己手腕往她身边探深了点,让她更方便握着,笑意依旧轻佻:“还害羞?” “行,想拉手腕就拉手腕。” 周围热闹的声音恢复如初,两人顺着人流继续往前走,苏芒珥缩了下脖子,把半张脸都埋在格子纹的围巾里。 她将视线扭到没有他的另一边,望着那些涌动的,活跃的冬夜街景,脸上神情依旧平静。 手心感知着他腕处跳动的脉搏,耳尖不停的烧。 “还生气呢。”他微微低头,眼里笑着问她。 苏芒珥倒也没有那么大的气性,摇摇头。 他晃晃被她牵着的手腕,似乎在哄:“高兴点儿,过节了。” 她被他哄得心情半好,故意跟他顶着说:“挺高兴的,你要是不在我就更高兴了。” “呵。”聂凛眼底渐染几分威胁意味,低头逼近她,沉声一字一顿道:“休想。” 两人围着广场转着玩,路边有志愿组织摆摊,宣传招募和邀请广大居民加入大大小小的志愿活动。 志愿者们穿着统一标识的服装,零下的气温消磨不了他们持续的热情,为路过的人们发放礼品和传单,嘴里一直说着关于志愿服务的宣传语。 有人会驻足了解,也有人推开那些递过去的传单继续往前玩乐。 “真是辛苦了。”苏芒珥望着他们,小声感慨。 聂凛随着她看过去,想起个事,转而看着她因为冷被冻得有些发红的小鼻头,问着:“一直没问你。” 她抬头看他,“什么?” “你最初为什么跟着做这些的。”他有些好奇,印象里她并不是会喜欢这些的人。 就算后续在参与过程中发现了志愿服务的意义,热爱上了这个身份,但是起初的开头为什么会走向志愿,他很好奇。 苏芒珥抬眸轻望了一眼夜空上飞着的摆成各种形状的彩灯无人机,不知在回忆什么,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为了还恩。” 他有一瞬间的蹙眉动作,疑惑,“还恩?” “可以说是还恩,也可以说是报恩。以前受他们帮助很多。”她弯弯唇,不打算说多,“你呢。” 聂凛双手揣兜,喉间轻笑,神色坦然:“巧了,我也是。” 苏芒珥嗔了他一眼,非常不信,只觉得是他搪塞自己的说法,“随你。” 轻飘飘说完,转身自顾自往前继续走。 他略带深意的凝了一眼她的背影,然后跟上去,走在她身侧。 快到跨年时间的时候,百姓们逐渐开始往广场中央聚集。 “我们回去吧。”苏芒珥忽然说。 聂凛望着远处马上要播放倒计时数字的led屏幕,“不倒数完再走?” “这活动图的无非是一个热闹,大家在一块听着彼此喊出来的倒数声音才会有气氛。”她耸耸肩,从容道:“我又听不见,感受不到热闹。” 马上开始倒数,led屏幕上已经开始转换主题。 聂凛寡淡的眼神逐渐浓郁起来,他二话不说,伸出手捞过她的腰肢,带着人往广场中央赶去。 苏芒珥被迫被他带着跑起来,往那人群鼎沸的地方跑。 她惊讶地看着他,因为跑动说话喘着气:“你干嘛!不是都说不去了?” 他不顾她的质问,速度逐渐加快。 “十五!十四!十三!”人们举着手机录像,纷纷盯着倒数数字,激动地开始倒数着新年。 声音鼎沸,热闹纷呈。 苏芒珥被他带到中央区域,喘着气站稳,还没回头说他,周边的人猛然间拥挤起来,身后的人猝不及防地在后面半拥住她。 聂凛用身体护着她防止她被碰撞到,伸手支在她的下巴处,一点点上抬。 苏芒珥的下巴被他的手抬动着向上仰,视线随之定在巨大屏幕上还在不断倒数的数字上。 “十,九,八。” 聂凛此刻与她共同看向屏幕,凑在她的耳边为她报数。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意外的撩人:“六,五,四。” 眼前是不断跳跃的数字,耳边是他独家赠送的倒数播报。 苏芒珥置身于群情鼎沸的人群中,不知为何,听着他的声音和远处模模糊糊的吵闹声交织在一块。 她忽然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眼底倏地发热起来。 “三。” “二。” “一。” 多组烟花在新年来临的瞬间绽放在天空之中。 人们欢笑着互相拥抱,接吻,来庆祝亲手迎接入怀的新一年。 聂凛目光流连在她白皙光洁的侧脸,最终落在到她有些发红的眼角。 在别人眼里,这些触手可得的热闹,快乐,幸福。 你也得有,听见没。 他那墨色的眼瞳里笑意愈加深邃,于她耳畔轻轻地说着:“新年快乐,苏芒珥。” 温泪在眼眶里摇晃着,听见这一声新年快乐,她忽然想起什么,一个晃动泪珠掉了下来。 同时,她颤着声又含着笑:“生日快乐,聂凛。” 第49章 49分贝 ◎只要靠在一起◎ 049. 新的一年来临, 短暂的休息过后人们又继续忙碌起来。 跨年那天没怎么玩,但是苏芒珥却觉得心里的轻松和愉悦感比去玩什么都要好。 最近是真的从内而外的身心愉快,她切身体会着。 元旦三天她全身心投入在书店兼职上, 节假日的大悦城商场里客人特别多,有时候忙的她都快晕头转向了。 元旦有两天聂凛没有在家, 说是陪祖父一家过节去了。 反正她也忙,也没怎么在意。 三天假期很快过去, 苏芒珥这学期的课业也基本上快完成了,除了还剩下一些期末大作业是延期上交的,笔头上的考试和作品都已经完成。 四舍五入可以说是开始放假了。 元旦假期过去的第一天,她在悦读书店遇到了好久没见的小学妹胡桃。 说来也巧,那天店长让她把今日推荐书单的告示牌摆在店门口, 她拖着木质告示牌刚到门口摆好,迎面就撞见两个小姑娘正往书店过来, 看着面熟。 “胡桃?”苏芒珥抬头, 看着她打招呼。 “学姐好!”胡桃见到她很兴奋,旁边是她的好朋友贝可可, 她看着苏芒珥身上穿着的书店工作围裙,“你在这里兼职吗?” “对。”苏芒珥想着最近店长总念叨要招募新人的事情, 就随着话题问她们:“假期有打算吗?有兼职的想法的话可以来店里试试?” 结果她这么一问,胡桃还真就跟着她来了。 胡桃人长得可爱又会说话会办事,很快就通过了面试,成为了苏芒珥的小同事, 店里的所有业务都由她带着胡桃熟悉。 有了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徒弟”, 苏芒珥上起班来更有了兴趣。 苏芒珥端着一杯花果茶, 送到正在笔记本电脑前疯狂打字的司栗这一桌。 “看你已经坐了半天了, 可以适当站起来活动一下。”她和这位作家比较熟, 说起话来也放得开,建议道。 司栗捧过茶杯抿了口茶,点点头:“好喝。” 然后又埋头专心看着电脑屏幕,不知疲倦似的,“我写完一章再去活动哈,爱你。” “注意休息就好。”苏芒珥笑笑,然后收起托盘往回走。 苏芒珥回到吧台洗杯子清理桌面,这时候做完工作的胡桃小跑着到她面前,把文件板递给她,小姑娘笑容甜丝丝的:“学姐,我理完书啦。” 苏芒珥在围裙上蹭蹭有些湿的双手,接过那单子看了看,问她:“a区和b区的都理完了?” “嗯!还有没有我可以做的?”胡桃走进吧台,抽了几张厨房用纸,帮她擦干洗过的咖啡杯。 苏芒珥抬头望了一眼时钟,在理书单子上签字,淡笑着告诉她:“不用,快到点了,待会到时间你就回去吧,今天辛苦了。” 她要把这个单子放到店长那边,刚走出一步,又回来倚着吧台边,似是带些揶揄地问她:“桃子,你和苏择在交往?” 胡桃一听,小脸一热,无声地点点头,掩饰自己的羞赧。 她站直身子,了然,笑着带了一句:“挺好的。” “我听学长说你在他的工作室兼职。”胡桃跟她搭话,想起这一茬。 苏芒珥颔首,称赞道:“是在zero,也是姜梵学长给介绍的,苏工的团队非常厉害,我学到了很多。” 自己男朋友被夸奖了,胡桃的小圆脸又笑得鼓了股,她弯弯眼睛:“那我收拾收拾就走啦。” “嗯,回去注意安全。” 过了两个小时苏芒珥也要下班了,店长过来店里接班。 店长在外面吧台点单,她在休息室里换衣服,伸手把助听器摘下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耳廓,苏芒珥歇了口气。 店长走到休息室门口还没进来,边走边问:“小苏柠檬汁你放在哪了?” “在冰柜上面,我跟柚子果酱放一块了。”她下意识回。 “好嘞。”店长听到转身去做饮料。 苏芒珥继续刚才活动筋骨的动作,刚仰脖子拉伸,她的动作忽然一顿。 听见没 第73节 缓慢地下放视线,定在刚刚店长站的位置,一点点目测到自己脚下的距离。 而后她又看向桌面上静静躺着的助听器。 原本平静的心跳忽然掀起了波澜,她情难自禁地笑了一声出来。 好像,超过五米了。 . 一家私人诊所开在南城远郊的温泉山度假区里。 聂凛坐在陈容医生的办公室内。 诊所整体的装潢风格非常柔和,乳白色和蓝色相间,让人看了心里舒适。 陈容穿着白色大褂,从诊室过来,看见坐在一旁的聂凛,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露出分笑意:“抱歉,我前段时间有些忙。” 陈容快四十的年纪,气质矜贵又绅士,状态好得跟三十岁的男人似的,他在心理治疗方面颇有成就,国内外都打出了不小的名号,无数大医院和研究室都邀请他加入,但他却乐于经营自己的这个小养疗诊所。 “没事儿,您愿意腾出时间给我已经很感谢了。”聂凛姿态恭谦地接过他递来的温水。 陈容坐下,先是问:“你小姨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他审视了一番陈容云淡风轻的模样,轻扯唇线:“好着呢,女强人当得起劲。” 滕静是未婚生女到现在都没结婚,滕绘萤的亲生父亲有可能连滕静的未婚夫都算不上,她怀孕以后绝口不提孩子的父亲是谁在哪。 她对于家庭和生育的思想很前卫,只是告诉家里人想有个自己的孩子,滕绘萤的父亲是谁,负不负责于她而言都没那么重要。 祖父滕忠堂最起初还因为这件事情与滕静大吵一架,最终还是为了女儿的身体健康放松了态度。 可看上去坚强又怪胎的滕静总归是个女人,生育期本就心态敏感脆弱,再加上那时候事业上受阻,生下滕绘萤后很长一阵时间都在产后抑郁症的阴霾里出不来。 直到通过世家交好的曾家介绍,认识了陈容。 让多位心理医生头疼的滕静却被陈容治得死死的,暴躁多变的性情很快被他控制住,抑郁的症状随之减轻,才有了现在这么好的状态。 不过似乎他们医患二人也很多年没见了。 “那就好,她是个坚强又有能力的人,事业现在这么成功也理所当然。”陈容感慨一句,微笑下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然后就看向聂凛这次给他的病患资料,并不完整,应该不是本人填写:“这个姑娘怎么了。” “精神性的听力障碍,远处的声音听不见,器官没问题。”聂凛将自己知道的如一说道:“据我了解可能跟她初中时候遇到的一场火灾有关系。” “创伤后应激障碍。”陈容翻着苏芒珥的资料,“你猜测的?” “对,她不太愿意跟别人提起过去的事情。” 陈容放下资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跟他说:“还是要带人过来,先做一些基础的测试,逐步确定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聂凛了然,“好,今天就跟您约上时间吧。” . 聂凛回家途中去了一趟超市。 回来的时候看见玄关上的鞋架有她的鞋,人已经回来了。 聂凛抬头,往她卧室方向看了一眼,门开着有些亮光。 他没说话,拎着袋子走入厨房。 苏芒珥出来接水的时候才发现聂凛回来了,她端着水杯,往厨房里看一眼。 他正在把买回来的东西一样样规矩放好。 “你回来啦。”她小声搭话,瞥了一眼袋子里的果蔬以后看向他表情淡然的脸。 “嗯,怎么,想跟我聊聊。”他放下手里的,转身后腰靠着果蔬台的边沿。 面对面看着她,笑得又懒又坏,微微敞开手:“来吧,站着聊坐着聊,抱着聊也成。” 苏芒珥眉心往下压了压,有些受不了他这副痞样子,但是心里确实雀跃地想和他分享,于是走过前去。 聂凛的身形一顿,有一瞬间还真以为她要钻到自己怀里。 看见她走到自己身边站住后,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我告诉你哦。”苏芒珥难得神采飞扬,眼眸都亮亮的,“我今天好像听见五米以外的声音了。” 他稍怔愣,挑眉梢:“真的?” 苏芒珥点点头,笑容只浓不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缓解了,我还挺高兴的。” “不错啊,再配合治疗能越来越好。”聂凛目光转到她手里握着的马克杯,问:“忙什么呢?” “哦,一个选修课的作业,有点难,做了半天了。”苏芒珥想起那头疼的大作业,叹了口气,端着水杯就要往回走。 “等会儿。”他忽然叫住她。 苏芒珥回头,看向还站在厨房里的聂凛,“嗯?” “一次性手套,你知道放在哪了么。”他蹲下去,拉开抽屉找。 她给他指了指,“就你现在下面第二个抽屉里就是,塑料和乳胶的都有。” “行。” 苏芒珥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忽然要手套干嘛,没多想,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作业了。 她坐在自己房间里的书桌前,眼前的笔记本上打开着dreamweaver的软件界面,捧着教科书一行一行对比代码。 听见房门附近传来脚步声,她赶快往门口叫:“聂凛!你是要回屋吗?” “怎么了。”他的声音些许模糊地传入她耳中。 “你进来一下,有事情问。” 虚掩的房门被外面的人推开,苏芒珥看见他举着一盘削好的芒果走过来,望着那满满一盘色泽漂亮的芒果果肉,她不禁眼馋:“你买芒果了?又吃独食。一块住,你就不能发发善心给我也分一点。” “你说的我多小气似的,这盘给你,待会我自己再去削。”聂凛把芒果放在她桌子上,然后瞥了一眼她电脑上的,问:“怎么了?” “哦,我这个选修课是网页设计与制作,dreamweaver你知道吧,做网页的这个软件。”苏芒珥给他看自己的代码工作区,犯了难:“我都是照着书做的,可是录入进去以后不出效果呀。” 她皱起秀眉,被难倒的表情少见地露出些可爱意味,沮丧道:“这写代码也太难了。” 见她在自己擅长的专业领域有了难处,聂凛罕有的渐起有些少年气的逞意。 他俯身,单臂撑在她身侧的桌面上,淡淡问:“你们老师让你们用的哪种语言?” “嗯...中文?英文?”她听不太懂。 他忍不住乐出一声,屈指在她头顶敲了敲,嘲笑她:“苏芒珥,你是不是上课都不听讲啊。” 被质疑学习态度,她非常坚决地强调:“我真的有认真学了。” “html,应该还配合着css插件,对吧。”他控着她的鼠标,在代码区翻看了一下,得出结论。 听到了熟悉的名词,她熟悉过来,点点头:“对,就是这个。你平时会用到这个语言吗?” “不是一个类别的,我们基础的c语言是电脑编程语言。html是用于网页制作的超文本标签,只用于制作网页,比较简单容易上手。” 她坐着,他站着,聂凛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握着鼠标,几乎要把她圈起来。 苏芒珥心里想的都是作业,完全没发现二人的姿势有些贴近暧昧,“那你会吗?” 他从上到下检查了一下她写得稀烂的代码,淡淡道:“当然,这又不难。” 她仰头,对上他低头看过来的眼睛,表情充满着期望:“那你能不能帮帮我?或者教我一下也行。” 苏芒珥仰着头,刘海和鬓角的发丝都自然下垂,整张小脸更加利落地展现在他眼前。 她仰视着,羽睫随着眨眼像蝴蝶展翅般扇动着,眼角上钩的弧度清纯又魅惑。 聂凛缓缓往下扫,目光在她朱润的唇瓣上留了片刻,然后又对上她期待的眼神,笑了:“可以,但求人办事,得拿出点儿诚意吧?” -完- 第50章 50分贝 ◎就能感觉甜蜜◎ 050. 他的目光有些暗昧炙热, 原本只想着作业的苏芒珥忽然耳尖一热,两人过近的距离,不太合适的姿势以及他语气里的调戏意味, 此刻全都被她后知后觉到了。 苏芒珥赶紧往旁边躲了躲,快速眨了几下眼睛, 有些脸薄:“要你帮忙这么麻烦。” “算了。”他轻笑,带着点气音, 正经问她:“你想怎么做。” 苏芒珥赶紧坐直,告诉他自己想要设计的网页大概是什么样的,让他帮忙把代码写进去,查看效果。 两人凑在电脑前,一个人轻言软语地侃侃讲述, 另一个听着操作着键盘。 时间在两人都未曾察觉的缝隙溜走。 一个精美漂亮的网页,在聂凛的专业指导下完成了, 她满心愉悦地上传了大作业, 这个学期算是圆满结束。 寒假开始了。 ... 悦读书店大悦城分店即将要重新装修翻新,这个消息最先由店长告诉员工们。 明天告示就会张贴在店外, 提示顾客们装修时期耐心等待,过段时间再来光顾。 店里装修的这段时间, 店员们自然而然也就没办法来店里上班工作,好在悦读书店是品牌连锁书店,他们这些大悦城分店的在装修期间可以被分配到南城的各个分店去做支援,薪资与本店一样。 排班什么的都随从那边的店长安排。 大家这几天都找店长选择一下支援的店面, 有的人想选择离家近一点的分店, 交通方便。 到了苏芒珥这边, 店长没有给她安排支援的分店, 而是让她等下班以后专门找她一趟。 这天下了班, 苏芒珥换完衣服,去店长的办公室找她。 “店长,您找我。”她走进去,到店长身边坐下。 店长正在用电脑填写各个店员的支援表格,看见她来了放下手里的活儿,说着:“店里要装修这事也跟你说了,大伙儿都去支援,我想着你的情况特殊。” 苏芒珥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耳朵的事情,才反应过来去别的店面支援的种种不便。 “这个店是我说了算,所以我能罩着你继续在这干。但是你的情况毕竟特殊,我不能确保你去了别的店,如果被发现了这个情况,别的店长会不会往上面报。”店长很为她考虑,继续说:“我是想让你做的长久一点,你自己也有这个想法。” 听见没 第74节 “对的。”苏芒珥认同。 “所以这次店面装修,我打算不给你安排支援,就以你自己放假回老家为理由给上面报上去,你短暂的放一个假,等店装修完了再来上班,这样风险会小一点,你看行不行?” 店长的想法和她一样,苏芒珥没想到店长会这么的为她着想,有些感动,站起来给她稍稍鞠了一躬:“真是让您费心了,谢谢店长。” 店长赶紧去拍拍她的胳膊,让她不用这么客气,“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员工,要是让那些个心眼小的店长给你算计走了,我更烦得慌,行了,别跟我客气了。” “就是这阵子你都没办法在店里兼职,你要是有挣钱的需要,就费点时间先找个别的兼职干着吧。” 苏芒珥会意,最后和店长答谢:“谢谢店长,我会自己安排的,辛苦您了。” “行了行了,快下班回去吧。” 她背着包走在回家的路上,盘算着自己这空出来的时间。 虽然zero那边的工作依旧做着,但是不找个别的事情做,总觉得空出来这么多时间,有些浪费。 虽然她现在过得比以前好很多,可是舅舅的债依旧在。 还是要争取多挣钱,早点还完。 苏芒珥轻轻叹了口气,准备找个时间另做打算。 ... 要在南城新建的雕塑博物馆邀请了zero来做建筑内外的全部设计,整个组忙了两个月,昨天终于圆满完工了。 今天工作结束苏择给组里每个人都发了红包,大家嚷嚷着要一块团建放松一下。 苏芒珥跟着组完成这么大的项目,虽然有时候跑来跑去跟着改方案也累得不行,但是做完以后得到的成就感却是之前做别的工作都无法得到的。 她坐在工位里听着大家讨论团建的饭店,看着手里这一叠厚厚的红包,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 滋滋。 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她放下红包解锁手机,发现是聂凛打来的电话。 “怎么了。”她接起电话,小声问。 “下班了?”电话那头略有交通广播的声音,他好像在开车。 “嗯,但是我今天好像要...”苏芒珥说到这,下意识抬眼,却对上了苏择的视线。 苏择就靠在她旁边工位的桌边,原本是和大家讨论着的,可能听见她打电话就看了过来。 他看着她举着电话,微笑问:“是聂凛么?” 苏芒珥点点头。 “你今天要干嘛?”聂凛没听见她的后话,问着:“晚上一块儿吃饭啊,我现在往你那边开呢。” 结果没想到,再听见声儿却不是苏芒珥的声音了。 “好啊。”苏择举着苏芒珥的手机,答应他的邀约。 聂凛:“......” “谁跟你好。”听见苏择那满面桃花的声音,聂凛轻叱一声,“苏芒珥呢,她手机怎么到你手上了。” “我们案子今天结束了,要一块去团建,你要是愿意就一起吃?”苏择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笑得有些尴尬的学妹,故意对他挑衅道:“看小苏学妹的样子,今天似乎更像跟我们庆祝一下呢。” “你今天抽什么风。”聂凛舌尖抵了抵上颚,差点给他整乐了,“行,位置发我,我也给您庆祝庆祝。” 语气里咬重了最后两个词。 苏择挂了电话,把手机递给她,笑得人畜无害:“只是想邀请你一块庆祝他都不乐意,还要跟着。学妹,占有欲这么强的人,还是要多考虑一下。” 苏芒珥收回手机,更尴尬了,有些羞意,点点头:“谢谢苏工提点,我一定...多加考虑。” “嗯,这就对了。”他点点头,满意地转身回了办公室。 笑面虎和冷脸狮。 苏芒珥默默在心里形容着苏择和聂凛这一对性情天差地别的好友,非常贴切的。 大家投票商量好吃饭的地点,到了下班的时间闹闹哄哄地一块打车前往。 苏芒珥一想到待会聂凛也要一块团建,总觉得这心里涌动着异样的波澜。 她坐在车里,赶紧拿出镜子照了照,拧开唇釉管往唇瓣上涂了一点。 他还没见过她作为工作室设计师的模样。 也没见过她和同事们在一块的模样。 待会同事们见到聂凛,一定会被他的模样吸引住,尤其是那几个漂亮的姐姐同事。 她得稍微打扮一下。 至少站在一块,能让同事们觉得...还不错。 棕调的蜜豆色唇釉在她润泽的唇瓣上透着光泽,整个人更有气色了些,肤色被衬托得更显白皙。 苏芒珥盯着镜子,扭了扭头反复查看,最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下。 大家打车来到目的地的这一家日料店。 苏择已经提前订好了包间,十几位同事三两成伙地聊着进了店。 她跟着进了包间,没过多久聂凛就来了。 聂凛今天的打扮与平时不太一样,平时他热衷于穿一些宽松的运动休闲装,今天他一迈进包间,不仅让在座的其他女同事暗暗瞠目惊艳,也让她眼前一亮。 聂凛今天穿着有些轻熟风,一身长款的黑色大衣敞着穿,里面是黑色毛衣和黑色的西裤,漆亮的黑色皮鞋,颈间挂着的一条燕麦色的长围巾是周身除去黑色外的第二种颜色。 给人一种他并没有刻意去考虑穿搭却穿得格外协调的感觉。 苏芒珥是信的,他一向是随便从衣柜里挑出几件穿上就出门。 要是问他有没有特别去考虑穿搭搭配,估计要让他嘲笑:“我像是爱往那些地方花时间的人么。” 其他同事还在点菜。 聂凛进了包间,苏择站起身来,他把手里拎的蛋糕盒子递给苏择,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男同事们捧着菜单热议着,女同事可没心思再看菜品了,眼神纷纷落在门口的聂凛身上。 聂凛偏着头跟苏择聊着,他的个头要比苏择稍稍高出一点,稍长的刘海在侧面遮住了他的眼神,他的狼尾发留得没有那么长,长度只在耳垂下方六七厘米的位置。 明明是很日系少年感的发型,在他的身上却留出了几分性感蛊惑的味道。 他说话时上下浮动的喉结,配着起伏漂亮的颈部线条,还有轻扯出弧度的薄唇,像无形的钩子把在场的年轻异性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不知说到什么了,一直偏着头和苏择说话的聂凛忽然转头看过来。 目光在包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举着菜单盯着他发呆的苏芒珥脸上,唇边笑意不减。 感受到周围人视线倏地转来的瞬间,她赶紧举起菜单把脸埋下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刚刚在心里演练的从容得体烟消云散。 “苏工!这位帅哥是谁呀?还不给我们介绍介绍。”有个女同事捱不住了,笑着跟苏择打趣。 苏择给大伙儿介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聂凛,哦,也是咱们小苏的朋友。正好路过,一块跟咱们吃个饭。” “噢哟——” “真的只是‘朋友’吗?”有人起哄。 聂凛在背后给他一拳,嗤笑道:“好一个路过,蛋糕钱转来一分不许少。” 苏择咳嗽一声,笑而不语。 聂凛对大家的起哄声没什么反应,无视那些投来的视线,抬腿过去直接走到苏芒珥身边的空位。 他坐下,偏头去找埋在菜单里的她的脸,轻哂嘲她:“什么菜啊这么好,都快钻里面了。” 苏芒珥缓缓放下菜单,耳朵通热,持着表面的淡然:“没有,有点近视,看不清楚。” “瞎话倒是说得溜。”他轻哼一声,抽过她手里的菜单自顾自看起来。 “你手边不是有么,为什么抢我的。” “我就爱看你这本,行么。” “......” 她收回刚刚觉得聂凛成熟大气的话,是她一时眼瞎,这人幼稚死了。 ... 大家点完菜以后聊天的功夫,苏芒珥去了一次卫生间,她擦干手挤了一点日料店提供的护手霜,边擦边往包间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见苏择正在门外和服务员确认最后的菜品。 她走到苏择身边,跟他相视一笑。 “小苏也帮我来看看。”苏择递给她另一半菜品单条。 “先生,您是我们这边的会员,单次消费超过三千元咱们店里是给赠送甜品的。”服务员给他解释着单子里的甜点。 苏芒珥看着单子最下面,有个赠送芒果大福x15的记录。 芒果大福啊,好像还不错... 苏择看了一眼甜品的名称,直接问:“这个甜点还可以选别的吗?” 服务员一愣,马上拿出菜单翻到甜品区,“当然可以,您看一看。” “嗯,把芒果大福换成草莓蛋糕吧,全换,谢谢了。”他莞尔,跟服务员说着。 服务员走后,苏芒珥把凭条还给他,好奇问:“苏工,为什么把甜品换了,有人不喜欢芒果吗?” “可以说是不喜欢?”苏择说完,略有些疑惑的看向她:“聂凛芒果过敏,你不知道吗?” 苏芒珥耳边一嗡,眼底划过惊愕。 聂凛...芒果过敏!? 第51章 51分贝(二更) ◎想回到过去◎ 听见没 第75节 051.51分贝 苏择先进了包间, 苏芒珥顿在原地,愣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有关于芒果的层层回忆冲刷着她的脑海。 【哥哥。我想吃芒果,你帮我剥一下。】 【你怎么回事, 剥个芒果能累死你?】 【是啊,能累死。】 【今年芒果不好买, 尝尝...甜不甜。】 【聂凛你有完没完!你怎么像个癞皮狗一样粘着我不放啊!】 【芒果和西瓜的,你喝哪个?其实芒果的也很好喝。】 【嗯。】 【你买芒果了?又吃独食。一块住, 你就不能发发善心给我也分一点。】 【你说的我多小气似的,这盘给你,待会我自己再去削。】 她没有想到,认识他这么多年了。 自己却连他对芒果过敏都不知道。 昨天他忽然要找一次性手套的理由有了答案。 那么轻而易举就把削好的一盘芒果分给她的真实原因也逐渐水落石出。 手握在包间门的门把手上,欢声笑语在门的那一边。 想要推门的力度有些软, 苏芒珥盯着门板,忽而惭愧又动容地无声笑了出来。 一时间, 她竟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坐在里面的聂凛。 苏芒珥推门进去, 坐在她旁边看手机的聂凛第一时间掀眸。 她正正对上他那漆黑,无波无澜的眼眸。 心里波波涟漪泛着柔软的感情。 眼尾禁不得翘了翘, 苏芒珥走向他。 . 这周周末。 南城艺术区,现代油画艺术展里聚集了很多热爱绘画艺术的品鉴者和游客。 姜梵的朋友给了他两张票, 于是就在前几天邀请她来看展,苏芒珥这天刚好有空,对这个展子也很感兴趣,有自己喜欢的画家的作品, 所以就约着一块逛。 苏芒珥虽然是环艺专业的, 但是对绘画方面也是热爱十足, 当时报考专业的时候只是因为觉得环艺出去比较好就业, 才会选择环艺。 她的艺术启蒙, 就是在外祖父的个人画室里诞生的,外祖父的国画和西洋画的技艺已经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她跟着他学了多年,也只是将就学到了部分皮毛。 “窦老竟然是你的外公。”两人聊到这,姜梵十分惊讶。 苏芒珥笑着点点头。 “窦老的国画我爷爷特别欣赏,他的那副《山长水阔》现在还珍藏在我家呢。” “《山长水阔》原来是被姜家购入了。”苏芒珥回忆着说:“我只知道外公的画卖出去的,不知道都被谁买走,那一幅我也很喜欢。” “我爷爷前些年一直说想亲自去海尧拜访窦老,可惜窦老...”姜梵说到这,神色略带惋惜。 “嗯,外公那几年身体一直不好。”她垂下眼帘,似乎有些想念他,“只可惜没能尽足孝道。” “窦老知道你现在这么优秀,这么努力,在那边肯定也放心了。”姜梵安慰着她,带着她往别的画区去看。 两人又聊着别的话题。 从一个作家年轻时候边打工边作艺聊到苏芒珥打工兼职的事情。 “书店装修...那你这么长时间岂不是就要空窗了。”姜梵想起来,“哦对,阿择那工作室你是...” 她接话:“我工作日在zero上班。” 姜梵点点头,若有所思:“我看看最近有没有周末的画室兼职,给你留意一下。” “可以吗?会不会麻烦你。”苏芒珥眼睛一亮。 “害没事儿,都是朋友有什么麻烦的。”他笑笑,对她的态度一直如此的耐心和热情。 安静的画展里偶尔传来人们窃窃私语的评论声音,还有女性们高跟鞋踩在光洁地面上的清脆声音。 “对了。”苏芒珥转身,高高梳起的马尾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弧,她看向姜梵的眼神含着狡黠的打量,轻声问他:“学长,你还记得给你当模特那次吗?” 姜梵对他面前的缪斯赞不绝口,笑道:“当然了,那简直是我近年来画的人物里最满意的一幅,主要是模特漂亮。” “上次穿的那件裙子很漂亮,你说是借你姐姐的。”苏芒珥环胸,挑眉问他:“那我为什么会在聂凛的衣柜里看见那件衣服呀?” “姜梵学长,解释一下?” 姜梵没想到她会发现,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讪笑两声,“这个嘛...” ... 两人看完展,姜梵在路边陪着苏芒珥等聂凛过来接。 聂凛上午陪领导去隔壁市开个了个会,下午坐高铁就回来了。 高铁站和展子的地址正好顺着,他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要来接她一起回去,特地补充不愿意顺便把姜梵捎上。 于是姜梵只得把苏芒珥送到聂凛手上后再自行打车。 多无语,有异性没人性的狗。 老子在中间给你牵多少红线,最后竟然这么对兄弟。 姜梵站在苏芒珥旁边,心里腹诽不止。 没等几分钟,聂凛那辆漆黑色的城市越野车就浩浩荡荡地开过来,在他们两人旁边停下。 苏芒珥这侧的车窗缓缓下降,聂凛的脸展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聂凛微微侧着头,对着姜梵摆摆手,缓缓道:“早点回吧,就不用目送我们了。” 姜梵:“...我真是受不了你这个狗样了。” 苏芒珥上了车,略带歉意地看着他:“学长,我就先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姜梵立刻扬起那副绅士又多情的姿态,和她光明正大地说着悄悄话:“和美女一起看展是我的荣幸,下次有好展子再约啊。” 苏芒珥还没回话,只见聂凛脚下一踩油门,她到嘴边的话被风夺去。 留给姜梵一股脏臭的尾气味道。 “聂凛你大爷的...”他捂着口鼻咳嗽,望着远去的越野车骂着。 由于惯性苏芒珥猛地往椅背上撞了下,有些吃痛地瞥他说:“你干嘛,我还没跟姜梵学长说完呢。” “哼,姜梵学长。”他仔细品味这个亲昵的称呼,寡淡道:“少跟他说话,不是什么好狗。” “哪有你这样说朋友的,那你和姜梵学长是朋友,物以类聚,按理说你也应该不是什么...”她还没说完,悄悄往旁边瞥的时候。 刚好撞上他刺来的一记眼刀,威胁意味很明显。 好像她再多说一个词,都会被他从车里丢出去。 苏芒珥陡然闭嘴,不说了。 车里的交通广播放着时下最火的流行音乐,柔美的女声安抚着所有在路上的人们的心。 原本与他顶嘴的那点逆反脾气也逐渐消停下去。 苏芒珥余光望着他那扶着方向盘的手,关节微微弯曲,修长又漂亮。 她想到姜梵和自己说的。 “被你发现了?哎,那我就跟你坦白了吧。” “那裙子确实不是我的,也不是我姐的。是聂凛花钱买的。” “我跟他说要请你做模特画画正在挑服装,他二话不说就去挑了这件裙子,花多少钱不知道,但是搞下这套高定应该挺麻烦的。” “有句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我认识聂凛这几年,别说对女生了,我就没见过他对哪个人类这么上心过。” 手指玩弄着毛衣衣袖的毛毛,酝酿着言词有些紧张,她敛着视线掩着涌动的情绪,尾睫颤动的瞬间轻声开口:“聂凛。” “嗯?”他开着车,没去看她的神色。 她有些紧张,清甜的嗓音里带着丝缕颤:“以后...类似于芒果过敏这样的事情,你要告诉我。” 聂凛望着远处路况的眼神一怔,看向她,有些意外。 绿灯亮,前方车辆开始动弹,他转头踩油门跟上。 驾驶动作的空隙中,聂凛自喉口溢出声笑,“这种小事儿还需要特意说?” 虽然难压赧意,但她依旧点头坦诚:“要的。” 踩下油门的力度逐渐加大。 聂凛面不改色,心底却翻涌泛滥。 他答应:“好。” . 不管在其他方面如何,姜梵对朋友是真的没得说。 没过两天,他就联系了苏芒珥,说有个每周六日的家教兼职非常适合她。 是一个朋友家的小姑娘,想在假期学一学画画,也不艺考就是多一门兴趣爱好。 于她这样专业水平说得过去并且有时间精力的人来说刚好。 她很快答应下来,在这个周六下午三点准时来到姜梵给的这个地址。 在另外一个别墅小区里,这里的房子有些年头,是南城开发比较早的别墅区,里面住的人也都是南城最早富足的那些人。 她找对地方,在门口摁下门铃,很快就有一个家政阿姨来接她。 “你就是萤萤的那个美术老师吧。”赵阿姨带着她往家里走。 听见没 第76节 苏芒珥打量着这栋面积不大却透着生活气息的别墅,笑道:“对,以后多打扰了。” “没事没事,萤萤那孩子活泼,你多担待。” 两人进了客厅,她换了鞋抬眼看见有个小姑娘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滕绘萤翻了个身抬头,和苏芒珥对上眼睛。 视线里的姐姐穿着白色毛衣和牛仔裤,黑茶色的头发松散扎着,肤白苗条,正看着自己的那双干净又柔静的桃花眼漂亮极了,潋滟却清纯,半点矫揉造作都挑不出。 “姐姐好!你就是我的美术老师吗?”一向爱美的人和物的滕绘萤瞬间对她有了好感。 苏芒珥颔首,“你好。” 滕绘萤自来熟,拉着她就往书房去,“漂亮姐姐老师,你让买的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啦,但是我听说学素描很枯燥,真的吗?我最坐不住了。” “素描虽然有些枯燥,但是是画画的基础,我会随着画给你讲一讲光影关系的原理,并不是完全无聊的。”她没想到这小姑娘会这么热情,让她省去很多心里准备,淡笑着跟她解释。 两人坐在屋子里,苏芒珥摆上基础的立体几何石膏体,给她示范着画线的注意事项,让她先连着画线条。 画完线条,她让滕绘萤开始接触最简单的正方体素描,在她身边陪着画。 滕绘萤鬼灵精怪的,但是真学起来确实认真,两人聊着画着,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间来到下午六点。 苏芒珥看着手里的绘画书,听着身边女孩画板发出的刷刷刷的排线声音。 不知怎的滕绘萤忽然停下,对着门外大喊:“你自己搬不行!我在上课啊!” 苏芒珥听不到门外远处的动静,不知道她在和谁说话,小声问:“怎么了?” “我表哥回来了,非要我去跟他搬东西,真是麻烦人家才起劲呢!”滕绘萤气鼓鼓的。 她合上书,安抚着说:“你去吧,反正这调子都已经画了一半了,正好休息一下。” “那好,我先去,马上回来!”滕绘萤放下画笔,出了书房,嘴里还念念叨叨的都是损她表哥的话。 坐久了她也有些累,苏芒珥把书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活动活动。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去帮帮忙,赵阿姨说平时家里除去滕绘萤的姥爷和她,没有别的人。 苏芒珥出了书房,刚想去看看,一拐角刚好和一人差点撞上。 视线撞上他的胸膛,面前男人穿着黑色的皮质外套,手里抱着一箱白酒。 她差点撞上去,紧忙低头道歉:“对不起。” “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苏芒珥惊愕地抬头,对上聂凛懒散的目光。 生活有时候太过戏剧化,她万万想不到。 滕绘萤的表哥,竟然就是跟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聂凛。 第52章 52分贝 ◎试着让故事继续◎ 052.52分贝 “啊, 我是...”苏芒珥回头指了指书房。 “滕绘萤的那个美术老师,是你?”聂凛扫了一眼她手侧沾染的铅痕。 她点点头。 他哂一声,搬着箱子往旁边的杂物房去, 随口道:“挺巧。” “需要我帮你吗?”苏芒珥追了两步,问。 “不用, 没什么东西。”他转身进了杂物间。 “没错苏老师,你是客人, 好好歇着吧!”滕绘萤提着两个袋子进来,正好看见他俩在说话,跟着表哥的话茬让她不用帮着忙活。 她看着滕绘萤搬着东西还蹦蹦跳跳的,细心提醒:“好,那你慢点。” ... 等滕绘萤把正方体剩下的调子画完, 今天的课就算正式结束了。 滕绘萤的妈妈还在外地出差,没有回来。 赵阿姨和滕忠堂都留她在家里吃饭, 苏芒珥没好意思, 收拾好东西准备走。 “我也走。”聂凛起身。 滕忠堂看着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的外孙,问:“饭都不在家吃啊。” “下次, 还有点儿事。”他和正在换鞋的苏芒珥对了下视线,故意揶揄:“苏老师住在哪?我捎你一程。” 苏芒珥耳尖漫上绯意, 眼见着他明知故问,在滕家人面前演这出似是初识的戏码。 “不必。”她清淡道。 两人一块出了滕家,聂凛抛了抛车钥匙,说着:“走吧, 回家。” 她接着他的戏往下演, 扯出一抹假笑:“不用了吧, 绘萤表哥, 我们也不熟, 就不麻烦了。” 聂凛眯起眼睛看着她往院子外走,抬起长腿没两步就追上她。 胳膊被他拽住,聂凛一个用力,苏芒珥拗不过他顺着力度的惯性,一个转身被他拉到怀前。 她抬头稍阔眸,压低眉头:“绘萤表哥,你这是做什么。” 聂凛瞧着她这么一本正经地跟自己演戏的模样,禁不住乐出一声,握着她的胳膊往车库那边带着走,悠哉道:“没事儿,麻烦麻烦,不就熟了么。” 苏芒珥顺从着被他牵着走,小声嘀咕:“幼稚,无聊。” 他吊儿郎当地驳笑她:“这年头愿意主动反省自己缺点的人可不多了。” “......” 上了车,聂凛带着她往回家的方向开去。 正是晚高峰路上车辆很多,这一路没有停下直接回了小区。 他把车停在停车场,苏芒珥想了想,提议:“没有水果了,我去小区门口那个果蔬店买一点吧,你有想吃的吗?” 聂凛没回答,而是说:“一起吧。” “也行,车都停了,就走着去吧。” 于是苏芒珥跟他一起散着步,走出小区到外面的果蔬店去买东西。 漫步在外面大街的人行道上,刚要走到拐角红绿灯,停在路边的一辆林肯车忽然鸣笛,苏芒珥就走在它的旁边,听到了鸣笛声被吓了一跳。 聂凛下意识想抬手去护她,在那林肯车后座的车窗缓慢降下的时候,他神色凝滞。 苏芒珥看见王斯娆那张妖娆依旧的脸,心口骤然捏紧。 很多年没再见到她了,富气养人,这些年过去她的气质更显雍容华贵。 “哟,你们两个在一块啊。”王斯娆支着下巴,打量着他们这两个年轻人。 聂凛往前一步,侧着身护她在身后,眼神漫上阴鸷,嗓音冷了下来:“你要干嘛。” “小姑娘,我有事找你。”她直接无视聂凛,望着苏芒珥那张素净的小脸,说着。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眉头微皱。 “南城就这么大点地方,想知道你在哪不难。”王斯娆从车里拿出一份协议,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财产分割,你父亲还真是挺惦记你,看看?” “觉得还满意就签了,省得以后你再见我心里膈应。” 苏芒珥眉头更紧,视线落在她手上递出来的协议,最后直视着这个目光柔媚中含着蝎毒般的阴柔女人,心里冷静又理智,轻飘飘地告诉她:“苏海锋的财产分割凭什么由你来告知我。你转告他,真有那个心,让他亲自来和我谈。” 说完,她下意识拉起身边人的衣袖,大步迈进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聂凛任由她拽着走,眉宇间依稀能看出几分快意,他俯身低声称赞:“做得好,比我想象中要冷静。” “跟这样的人生气只会恶心了自己,而且,谁知道那协议到底是不是苏海锋本人拟定的。”她耸耸肩,思路清晰:“我跟王斯娆这个人就没什么好谈的。” 聂凛轻笑出声,伸手揉揉她的发顶,“真棒,我们耳朵长大了。” 她听到这个称呼后脸瞬间烧了起来,羞愤地挥开他的手,眸中带着嗔意:“不要乱叫。” 聂凛低头,瞥了一眼她始终握着自己手腕的小手,生来凛冽的眉眼间逐渐浓郁了笑意。 “今年芒果卖得挺好,价格不贵,待会再买点儿。” “你没事吗?不是过敏么。” “买给你吃呗,我又不吃进去,能有什么事儿。” 视线里两个年轻人逐渐走远,王斯娆柔媚的笑容逐渐淡去,她随手一挥,指间夹着的协议文件被扔到脚边,细高的鞋跟踩在协议封面上。 她靠在椅背上,对前面的司机开口:“走吧。” ... 买完东西。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聂凛好奇问她:“你知道你父亲近来的情况吗?” “不太清楚,很久没有联系,不过似乎不怎么样。”她垂着眼,声音很轻,“你知道吗?” “嗯,了解一点。”他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她。 六年前。 窦研苏芒珥母女离开后,聂凛才逐渐品出之前王斯娆与他说的那句“很多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的真正意义。 聂家早就对海锋集团虎视眈眈,王斯娆压根不是为了什么爱情接近苏海锋的。 苏海锋被聂严沧,王氏姐妹这一家子算计到底了。 王斯娆与苏海锋结婚前,早就通过各种手段渗透进了海峰集团内部,喜得娇妻的苏海锋在王斯娆的蛊惑下将许多财产,集团分支的权力都交由她掌管,等苏海锋再察觉的时候,他已然不是海锋集团的最大控股人。 聂严沧利用王氏姐妹的手段吞并了海锋集团,短时间内再无有力竞争者,磐石集团在南城甚至国内的话语权和地位一跃而上。 而王斯娆和王昭仪也如愿以偿得到被收购后的海锋集团这么大一块蛋糕,但不管如何,她们所掌控的最终依旧隶属于磐石财团范围之内。 于聂家内部来说,是两全其美的。 听见没 第77节 而原本一手建立海锋集团的苏海锋失去了自己的事业,年纪大了,也没有心力和骨气东山再起,虽然依旧是被收购后的集团的高层领导,但只能忍气吞声地给王斯娆打工。 曾经独树一帜的海锋集团不复存在,苏海锋也从那个意气风发的成功人士沦落到被女人算计丢了身家,受人私下嘲讽的落魄中年。 苏芒珥听完并没有什么波澜,比起自己这些年所经历的那些,她不觉得苏海锋可怜。 她想起:“我记得王斯娆不是还怀孕了。” “那孩子没留住。”聂凛摇摇头。 ... 那时候他告别苏芒珥,身心俱损地回到聂家,听到父亲对自己所说的一切。 “你说什么?”聂凛眉头紧锁,盯着眼前坐着的这一家子人。 “你小姨要嫁到隔壁家去了,我们正商量呢。苏总最近在处理前妻的事情,过两天就回过来谈婚事了。”王昭仪满脸喜悦。 说着,她望了一眼妹妹平坦的腹部,接着说:“你小姨已经怀孕了,婚礼要尽快办,你马上就要有表弟了,高兴吗?” 聂严沧平时总是板着一副脸,如今也露出了十分放松愉悦的神色。 聂凛呵了一声,觉得可笑至极,“高兴。” 他将视线缓缓转移到一直没说话的王斯娆脸上,开口:“知三当三是吧。” 王思娆脸色瞬间变了,眼圈一红。 “聂凛,闭嘴。”聂严沧严肃地制止。 聂凛根本不听,继续质问她,眼底的愠怒已经压抑不住,“破坏别人家庭是吧!” “我让你住口没有听见吗!”聂严沧呵斥他。 聂凛脑海里都是那天晚上站在他面前,脸色煞白,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满含恨意看着他的苏芒珥。 像个被打碎的玻璃娃娃,浑身是血和刺。 他一气之下,捞起桌子上的红酒杯直接泼了王思娆一脸。 猩红的酒液顺着她精致漂亮的脸往下淌,这一下来的太过猝不及防,她都没顾得上反应。 “啊!你干什么!”王昭仪赶快去护着自己妹妹,用纸帮忙擦着,“你有火朝我撒,不要伤害你小姨!她还怀着孩子!” “混蛋!”父亲的掌掴迎风而来。 ... “王斯娆压根没打算留下那个孩子,原本也只是让苏海锋快速结束上一段婚姻的工具,生下来到以后反而会成为累赘。”想到那些事情,他的眼神变得淡漠无情,“她揪住了我憎恶她这个点,趁着那一次我上手的事,后面大做文章,一直强调是我让她怀孕受惊,最后造成流产的。” 他与聂严沧也彻底决裂。 王斯娆一流产,心疼的苏海锋更加会给她经济上的补偿安慰,对王斯娆百般纵容。 “从那以后我就从聂家出来了,跟我外公一家住。”聂凛说得轻松,仿佛是别人经历的糟心事。 苏芒珥腾出一只手扯了扯他的外套袖子,他低头看过来。 她神情中满是挂虑,原本深棕的瞳色在晚间的城市里,在注视着他的时候沉淀成干净的黑,“聂家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是不是骂你了,是不是打你了。 聂凛眼底幽邃,眉头微微压动,最终轻笑:“还好。” 虽然不是他所旨意的,但对于两家来说,他始终是对不住她的。 “我已经知道了,你当时是不知情的。”苏芒珥料到他会觉得自己亏欠于她,扯着他衣袖的手露在外面有些冻,却没有任何收回的预兆,反而拽得越来越紧,“那时候的我们没有能力,就算重来一次也左右不了什么。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 苏芒珥眼角逐渐染上绯色,“是我误会你了。” 她一直知道。 复杂的情绪逐渐汇聚成一种强烈的冲动,他于她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探寻着,越寻,心里就越翻涌难捱。 千万句想说的话冲到喉口,最终也只是化为一句。 “嗯,误会解开了。” 聂凛痞痞地笑了下,微微敞开怀,逗她:“好不容易把话说开了,抱一个庆祝一下?” 苏芒珥趁这时候吸了吸鼻子,扭过脸自顾自往前走,别扭道:“谁跟你抱。” 他低头发出几声细碎的笑,然后慢悠悠地跟上她。 那之后又过了一周。 王斯娆没有出现,苏海锋也没有找到她。 王斯娆的出现像是一个短暂的插曲,苏芒珥的生活依旧如常。 这个周六她照例来给滕绘萤上美术课。 苏芒珥坐在她后面,看着滕绘萤画画,觉得这小姑娘在美术方面的天赋还是很不错的,就搭话去问:“萤萤以后有打算想做什么吗?大学想考什么。” “没什么,考啥干啥都差不多吧,不是危险的职业就行。” 她有些意外:“为什么不是危险的就行?” “我家在这方面挺严格的,学什么专业到不干涉,但是不能太危险。”滕绘萤跟她回忆着说:“我哥高三的时候我也就小学,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当时他跟我姥爷吵架,说什么都想去当兵进消防队。我姥爷说什么都不让,你可能不知道,我姨姨就是我哥的妈妈很早就生病去世了,我姥爷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想让他有半点危险。” 这件事情是苏芒珥闻所未闻的,就算在之前他也从没和自己提起过想当兵,只是说会学一些计算机方面的专业。 怎么忽然就要去消防队了呢。 “后来如何了?”她问。 滕绘萤摇摇头,“当然是拗不过我姥爷啊,我哥挺重视家里人的,我姥爷苦口婆心的最后把他劝下来了。后来我哥按部就班的,也没再提过消防队的事情。” 苏芒珥看着滕绘萤继续画画,心思却已经飞到了别处,她只觉得疑惑的很,总觉得聂凛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想到他那年的异常举动,她的心也一步步往下沉着,眼角缓缓垂下去,百思不得解。 ... 今天上完课以后赵阿姨无论如何都要她留在家里吃个晚饭再回去,滕绘萤也是一个劲地劝。 这时候聂凛也从外面回来,看着她处于自己家里人热情中难以脱身,更添油加醋:“是不是嫌我们家饭不好吃?” “没有。”她赶快否认,最后只得答应下来:“那就麻烦了。” 说完,还趁着其他人没有注意的时候暗自瞥了他一眼。 聂凛笑得懒散,全当没看见。 赵阿姨正做着饭,滕绘萤嚷嚷着电视遥控器没有电了,在家里的抽屉里翻腾着也找不出新的电池。 聂凛正在老人家的后院里给修鸟笼子,也没有时间关注。 “我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电池吧,今天画得很好,顺便请你喝个奶茶?”苏芒珥主动请缨,去玄关处换鞋套外衣。 “我跟你一块去吧!”滕绘萤追着说。 苏芒珥督促她:“我去吧,一个人来回都快,趁着还没开饭你再写两道题。” 一提起寒假作业滕绘萤就头疼,连连叹气:“好吧,我的奶茶要加布丁哦。” “好。”她莞尔,答应下来。 走到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和旁边奶茶店买完了东西,她乘着一路灯光往回走,在上坡口的时候和一个骑摩托的人擦肩而过。 一瞬间她瞥见了那个人的长相,顿在原地,有些怔意。 有些眼熟。 她驻足回头的时候,恰好那个人也停下了车,回头看她。 苏芒珥和他对视几秒,然后试探着问:“曾...天宇?” “是你啊!”曾天宇也想起她来了。 曾天宇比聂凛小上几岁,比苏芒珥要大,那时候他成绩不好,在隔壁的七中上学。 有时候放学苏芒珥跟着聂凛在南城大街小巷里胡吃海塞,就常常和他碰面,一来二去就熟了。 记得那时候曾天宇总说她是“凛哥小跟班”,她不满意这个称呼还总和他挤眉瞪眼的。 没想到过了六年,那个有些圆润的富二代小混子,也人模狗样的有些成熟的样子。 “好久不见。”苏芒珥弯弯唇,颇有些感慨。 ... 两人就在外面聊了一会儿。 “你家在这边?” 曾天宇靠着自己的机车,望着附近,“啊对,我家老人住这儿,跟凛哥外公平时走动多。” 说完,他打量了一下苏芒珥,问:“你身体...挺好吧?” 苏芒珥有些疑惑,“挺好的啊,怎么这么问。” “你家当年不是着火了吗?”曾天宇回想起那场猛烈的大火。 “你也是...看新闻?”她微怔,没想到他也知道。 不过没想到,下一刻曾天宇就反驳了她的猜想:“不是啊,谁看新闻啊。当年着火当天我就在现场啊。” 曾天宇不知道聂凛是如何跟她说的,傻不拉几地全数吐露出来:“当年我和凛哥骑车从你家那边路过,我俩亲眼看着你家房子烧起来的。” “说来奇怪,那阵子他每天放学都非拉着我从那条街路过一遍,问他他又不告诉我原因。直到那天我才知道那是你家。” 曾天宇的视线落在她那张满是错愕的脸上,悻悻感叹道:“你可不知道,凛哥看见你家着火以后,人就跟疯了一样要往里冲,要不是消防员在都拦不住。” 苏芒珥彻底傻掉了,唇瓣张张合合,愣是没说出话来。 第53章 53分贝(二更) ◎至少不再让你离我而去◎ 053. 听见没 第78节 六年前。 聂凛高三的那个冬天。 “哥, 你说你这天天绕远是为的啥。”曾天宇骑着车跟在他旁边。 聂凛穿着厚实的衣服,周身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和阴鸷,半句话都没施舍给他, 自顾自的往熟悉的街道骑去。 自行车道旁边挨着的就是应急通道,这时候好几辆消防车排着鸣笛快速通过, 前往的方向和他们一样。 鸣笛的声音又大又悠长,刺得人耳朵发响。 “操, 我去,这又是哪着了。”曾天宇骂了一句。 聂凛往消防车前往的方向看去,余光中似乎瞥见些许往上空飞的黑烟。 不知为何,他后背一凉,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 下一秒, 他脚下蹬车的速度加快,往苏芒珥现在家住址的方向飞骑而去。 曾天宇追不上他, 呼哧带喘的喊:“凛哥!那边有事故咱还去啊!” 老旧的欧式别墅被火海包裹着, 所有对外的窗户随着风飞着火,被烧焦的空气伴着灰烟冲向天空, 飘过半个南城。消防员们加急灭火,但是火势似乎根本没有压下来的迹象。 一众居民围在附近指着看热闹, 议论声阵阵。 聂凛看着那几乎能吞灭一切生命的火势,眼瞳猛缩,甩下车挑起警戒线就往里面冲。 “干什么你!!”有个消防员看见他疯了似的往里面冲,及时拦住他, “里面很危险, 不要靠近!!” 大火猩红了他的眼眸, 聂凛失去了理智, 扒着消防员的胳膊吼着:“有人在里面!我认识的人在里面!” “我们知道里面有人!正在营救了!你不要靠近!!” “来人!把他弄出去!” 两三个消防员跑过来, 才将死命用劲不肯远离的聂凛拖出警戒线外。 “凛哥!你进去也没用啊!交给他们吧!”曾天宇过来拦。 聂凛使劲扯着他的衣领,关节都泛白,嗓子被他吼哑了,还带着几缕颤抖:“耳朵,耳朵在里面。” 借着消防车的灯光和火光,他看见了聂凛眼梢的猩红和泪光。 那一刻,曾天宇被震惊到了。 他从没见过聂凛这样疯狂地惧怕过什么。 警戒线外聚堆的人把他们挤向远处。 聂凛的视线随着骤然停跳的心脏剧烈晃动着,每一秒都像如刀割在身般的煎熬。 被消防员救出来的苏芒珥紧紧合着双眼,脸上身上都是灰红的,头发被烧掉一半,赤着的双足被玻璃碴扎得血肉模糊。 没了印象里的活泼生气。 医护人员赶快从消防队员的手里接下她,迅速给她戴上各种抢救医械。 嗡—— 耳边闪出一阵耳鸣。 “无关人员不要再靠近了!就说你呢!你刚刚往前冲什么!” “她...” “求求你们一定,尽全力救她。” 疏散群众的消防队员拉着他的胳膊往远处拽,他仿佛失去行动意识般的,被别人被动的推走。 目光死死注视着那边,直到救护车闪着警示灯开走开远。 他聂凛从没求过谁。 但是那一刻,他愿意奉上所有,求医护人员,求老天爷。 把她留在人世间,留在他身边。 ... “回见。”苏芒珥保持着微笑,目送着曾天宇骑着机车离开。 机车轰隆隆的声音逐渐远去。 她转身的瞬间,眉头忍不住抖,下巴一颤,眼眶里摇晃的水雾氤氲决堤而出。 眼泪簌簌地落下,她扶着旁边栏杆,哭得泣不成声。 心脏仿佛被人使劲攥住,揪着,好像要窒息了。 【我哥高三的时候,当时他跟我姥爷吵架,说什么都想去当兵进消防队。】 【你最初为什么跟着做这些的。】 【为了还恩。】 【还恩?】 【可以说是还恩,也可以说是报恩。以前受他们帮助很多。你呢?】 【巧了,我也是。】 她把他藏在那些碎片般的回忆里的线索一片一片拼凑起来。 阵阵细碎的抽噎声夺出喉咙,苏芒珥缓缓蹲下,咬着自己的拳头任由滚烫的泪往下坠。 她想不到。 她怎么能想不到呢。 聂凛,你做的这些,可千万...别是为了我。 苏芒珥越往深处想,哭得越凶。 他就是为了她。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在她以为他已经恨透了自己,忘却了自己的地方。 他加入救援队,参加那么多危险又疲惫的活动。 确实为了还恩,还的却是她的恩。 她以为那些日子是黑暗是绝望,没有人惦念她。 但她却不知道,只要推开窗,就能看见他日复一日地默默路过。 她不知道,只要推开窗,她的光就在下面。 漫天蔽野的震惊,懊悔和感动冲刷着她颤抖脆弱的心。 她什么都不知道。 肩头禁不住地耸动着,苏芒珥哭得眼睑通红,泪渍留在白皙的脸颊上,微微发着光。 模糊的视线里忽然多出一双鞋。 有些眼熟。 “苏芒珥,你哭什么呢。”聂凛的声音透着些阴沉,“有人欺负你?” 苏芒珥蹭地站起身,蹲久了一站起来两眼前有些发黑,踉跄了一步。 “没,没有。”她带着哭腔赶紧回答。 聂凛赶紧扶住她,力道大了,苏芒珥被他拽到身前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低下头,抬手捻了捻还挂在她脸颊上的泪珠,嗓音放轻:“到底怎么了,嗯?” 聂凛的手指抚摸在自己的脸上,有些细痒,苏芒珥抬起红肿的眼眸,将他的模样深刻眼底。 生含冰霜凛冽的乌眉黑眼,高挺的鼻梁,细润的薄唇。 注视着她的时候,眼眸里流露着清冷的浮柔。 那个生而倨傲不驯,从内到外都完美的聂凛,竟然默默的惦念了自己这么久。 为她做了那么多。 喉咙酸涩,她禁不得又发出一声呜咽。 在他眉眼怔松的瞬间,苏芒珥上前一步,双手抱住他劲瘦的腰,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 聂凛双手腾在半空,胸口处感受着她抽泣时身板的颤抖,眼睛缓慢地眨了下,完全愣在了原地。 见到他的瞬间,想要拥抱他的冲动就像洪水袭来一般,根本按捺不住。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面对他。 又难过,又惶恐,又动容。 只有他的怀抱可以让自己安心。 他有些僵直的手缓缓抚在她单薄的后背上,怔愣褪去后满天匝地重来的是再也控制不住的感情,聂凛另一手紧紧圈住她的腰肢,把人又往怀里带紧了一点。 力度大得好似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他的羽绒服是敞着穿的,似乎出门得急,她将脸埋在他怀里,鼻间能嗅到他毛衣的洗衣液香味,混着他的凛冽气息,那么好闻。他的胸膛蕴含着体内最温暖的温度,能够抚慰她被冻红的鼻头,被冻僵的脸颊,还有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苏芒珥缓缓闭眼,最后一行泪顺着流下去。 他的大手掌在她白皙的颈后,指腹缓缓抚按着,让她僵直的颈后筋脉逐渐松放下去,聂凛眉眼惬意,再开口时沙哑的嗓音里含着些哄笑:“撞见鬼了?哭成这样。” “聂凛。”她哑着声线叫他,被他拥在怀里压得音色有些闷闷的 他勾指将她鬓边随着风飘的一缕长发归顺到耳后,十足耐心:“嗯?” “我是不是...挺傻的。” 聂凛忍不住乐了一声。 他的胸口因为笑而轻震,惹得她耳朵痒痒的,“干嘛笑...” “怎么忽然醒悟了?”聂凛故意逗她,“我还以为你一直知道自己傻呢。” 苏芒珥在他后腰上使劲掐了下,然后从他怀里钻出来,含着水光的眸子嗔了他一眼。 “真没事?”他又认真问。 听见没 第79节 她摇摇头,抹下脸,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生理期快来了,情绪不是很好。” 聂凛牵起她的手碗,询问:“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跟滕绘萤说一声下周歇了吧。” “没事。”她望向他,试探着问:“我家着火那天,你是不是在现场。” 他听见她这么笃定的询问,有些意外。 “遇见曾天宇了,他说那天你们在现场。”她故意含糊了一些。 “那个大嘴巴。”聂凛眼底微暗,转而看她:“他就跟你说了我们在现场?” 她点点头,故意问:“难道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 “没有。”他面不改色,继续往家的方向走,淡淡解释:“就是路过,恰好撞见了,之前也不知道是你家。” “路过啊...”她若有所思。 他肯定道:“嗯。” 苏芒珥悄悄瞥了一眼他神情自若的脸,在心里悄悄笑了出来。 这人,真是别扭又嘴硬。 ... 翌日,周日。 滕绘萤说要和姥爷出门,于是美术课就停一天。 闲下来的这一天她也没有在家,而是被叶闻约了出来。 叶闻这个寒假没有早早就回老家,而是在学校住了些日子,要到邻近过年的时候才回去。 按照她说的,她父母都是警务人员平时很忙,就算她早早回去了也是一个人在家。 不如在南城找些事情做,等过年再回去和家里人团圆。 叶闻快要回去了,后天就要去坐高铁。 两人去商场吃饭看电影,叶闻带着她放松娱乐,苏芒珥也终于能借机体验一次普通大学生都有的娱乐活动。 苏芒珥昨晚没怎么睡好,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聂凛的事情。 叶闻看出她有心事,“如果有事别憋在心里,跟我说说呗。” 她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叶闻,事情太多太复杂,她不知该从何提起。 两人看完电影,去到商场里的甜品店坐了很久。 苏芒珥语气不紧不慢,将自己和聂凛的事情,以及她从各个朋友口中得知的,尽数告诉了叶闻。 叶闻听完所有,惊愕到手里的小勺子都掉回甜品瓷碗里。 “大概就是这样...”她说完,心头复杂的情绪不知该如何清晰表达。 “你还跟我说你俩只是以前认识的关系,这...感觉聂大佬都快把一颗心掏出来给你了。”叶闻万万想不到聂凛在情场里竟然会完全反转人设,对苏芒珥专情到这个地步。 “他都走出九十九步半了,你还等什么啊?一句话的事情,拿下他啊。”叶闻急切道。 苏芒珥垂眸咬了咬下唇,皱着眉头,声音弱了些:“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我现在这样...” “那些还重要吗?”叶闻忽然打断她。 她猛然抬眼,对上叶闻坚定又清澈的眼神。 叶闻看得明白:“不管你欠多少债,耳朵会不会好,你认为聂凛会觉得这些是他的累赘吗?” 她握住苏芒珥有些凉的手,是真心想她好:“你那样想就是错的,他喜欢你,他等着你。你该做出的反应不是推开他自己去承受,而是允许他陪着你一起度过。” 苏芒珥听到这话的瞬间喉咙就漫上哽咽。 “喜欢就是喜欢啊,哪有什么现在适不适合谈恋爱,能不能谈,喜欢一个人还要谈条件谈时间吗?”叶闻转变话锋,故意冷下来问她:“你觉得现在自己不合适,配不上他,好。你放走他,等过阵子他遇到了一个比你更勇敢的,比你下手快的。” “你问问自己,能看着他牵着别的女孩子的手,忍受他对别的女生献出那些曾经只对你的好吗?” 叶闻点醒了她,将她在脑子里一直割裂纠结的声音吐露了出来。 对聂凛,她一直在逃避,用那些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麻烦掩盖自己的胆小。 当那些事情被她知晓,把她逼到一个无法再装傻逃避的境地的时候。 “我不喜欢你,我们不合适。” 这样残忍的话,如今,她还能对着聂凛开口吗。 苏芒珥轻眨眼睫,忍着眼底生涩,在泪意漫上眼梢的时候,藏在心底角落的那个上锁封印的盒子,也被自己亲手打开。 她抬起头,握着叶闻的手,终于展颜而笑:“谢谢你,我知道了。” 又待了一会儿,两人分别,叶闻自行坐地铁回学校去了。 苏芒珥站在商场外,给聂凛打了电话,让他接自己一趟。 今天的温度极低,就算是穿得厚实,站在外面没多久脚底和小腿都冻僵了。 深冬的寒冷无法侵入她的神经,苏芒珥望着远处的车水马龙,脑海心扉被一个人装得满满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穿着长款黑色大衣的聂凛从远处走来。 聂凛走近,看着她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头,边摘下围巾边疑惑道:“让我把车停了干嘛。” 他将灰色的围巾一圈圈围在自己的的脖颈处,带着他体温的围巾面料捂住了她半张脸。 苏芒珥伸手扯了扯围巾,调整一下,看着他眼带笑意:“那边有灯会,我想去看看。” 聂凛往远处灯火通明人群涌动,音乐飘扬的地方看了一眼,想起来:“哦,快过年了。” 她弯弯唇,扯着他的衣袖,“走吧。” 两人走在拥挤热闹的灯会里,小商贩的摊位把这条入口挤得有些窄,里面会宽敞很多。 聂凛走在她的身边,灯会的热闹并不怎么感兴趣,眼睛一直留意在她身边的动向。 商贩里不乏有买吃的的,丝缕香味透过围巾的布料传入她鼻间。 有时候是烤串的咸味,有时候是鸡蛋仔的甜味。 混在一起就是热闹集市的味道。 两人走到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苏芒珥偶然间低头,看见自己穿着的短款马丁靴的鞋带开了。 她拍拍他的胳膊,小声说:“等我一下,我系个鞋带。” 说着就要蹲下身去,聂凛捞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 “嗯?”苏芒珥不解。 聂凛拉着她的胳膊,扫了一圈,带着她往一边种着植物的石台上走。 他把她从攒动的人群里带出来,到边上,示意她:“坐那儿。” 苏芒珥听话地坐到石台的边沿上,刚坐下,面前的人就蹲了下来。 聂凛单膝蹲下,直接握住她的小腿往自己面前拉了下,这忽然的动作吓了苏芒珥一瞬。 周围的游客还在大波大波的走动,人流多的时候,走在边上的人几乎要碰撞到正蹲着给她系鞋带的聂凛身上。 还有人路过看向他们,目光带着暧昧和羡慕。 苏芒珥低下头,耳朵有些热。 她俯视着他,视线里的聂凛姿态放松又淡然,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的鞋子,修长的手指穿动着将她的鞋带重新系好。 给人系鞋带这样的事情明明是第一次,却自如熟悉得像是做了千百遍。 【你那样想就是错的,他喜欢你,他等着你。你该做出的反应不是推开他自己去承受,而是允许他陪着你一起度过。】 【喜欢一个人还要谈条件谈时间吗?你觉得现在自己不合适,配不上他,好。你放走他,等过阵子他遇到了一个比你更勇敢的,比你下手快的。你问问自己,能看着他牵着别的女孩子的手,忍受他对别的女生献出那些曾经只对你的好吗?】 叶闻说得对。 两人之间隔着的这段距离,聂凛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半。 他是个生带傲骨的人,不断抛下面子和尊严走出的那九十九步半,已经是他的全部真心。 他一直在等,等自己愿意踏出那半步的那天。 苏芒珥垂着的眼睫稍颤了一下,嗓音清甜柔软,叫他:“聂凛。” 他正顾着给她另一只鞋的鞋带也松开重新系紧,悠哉地回:“嗯?” “我...能追你吗?” 柔软细小的声音,穿过了热闹传入他耳中。 顷刻之间,周遭所有的嘈杂仿佛都瞬间静音。 聂凛手上的动作短暂顿住,盯着她鞋子的眼神怔松一瞬。 苏芒珥颤着心口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盯着他反应,喉咙因为紧张干得要命。 下一秒,聂凛顿住的手继续动作,继续帮她将鞋带系紧。 扼制不住的动情藏在他敛着的幽邃的眼底,开口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清淡。 他笑了一下,说:“我没意见。” 第54章 54分贝 ◎分散时间的注意◎ 054. 她红着一张脸, 盯着他小声嘟囔:“什么叫...没意见。” 聂凛给她系好鞋带,以半蹲的姿势仰视着她,如墨般深的黑眸侧映着远处的霓虹灯虚光, 略能察出些笑意:“没意见就是没意见。” 说完他站起身,重新向她递出自己的手。 苏芒珥犹豫了下, 还是握住他的手腕,站起来。 “嘶, 想追我这种话都说出口了,不趁机拉个手占我个便宜?”他晃动手腕,摇摇她的手,压声逗她。 听见没 第80节 苏芒珥受不了他这样压着低沉嗓音凑在自己耳畔说话,难掩赧然, 别扭道:“我不像你,我很有规矩的。” 他略带深意的睨了她一眼, 喉间溢出一声笑, 搭话:“哎,我说。” “嗯?”她的关注点都在远处色彩斑斓的灯光造型, 随意回应。 聂凛清了下嗓子,偏开视线, 语气里悠哉显得有些刻意:“我可挺难追。” 面颊刚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回暖起来,苏芒珥抿抿唇角,郑重承诺:“我会尽力的。” 没想到她的回话是这样的。 聂凛一个没忍住,被她这副认真得有些发傻的模样逗乐了, 细碎的轻笑格外好听。 “你又笑我。”苏芒珥听见声音, 转而瞠眸瞪他。 “行, 不笑了。”他吞下那些笑意, 手腕用力, 带着她往灯会深处走去。 苏芒珥的个子只到聂凛的肩膀,一个娇弱苗条,一个挺拔有型,两人并肩走在缤纷喧嚣中,格外搭配。 “话说,你会追人么。” “不会...我去学学。” “你追我,你还想上哪学去啊,直接讨我欢心不就完了。” “那你喜欢我做什么?” “...得,回头再聊吧。” . 过了两天。 和陈医生约看诊的时间到了。 虽然苏芒珥一提到看医生还是有些抵触,不过是聂凛介绍的,还有他陪着,她稍微松了些心态。 聂凛开车带着她从驶去开到近郊陈容医生诊所所在的度假区,苏芒珥望着这所开在山清水秀静谧之地的养疗所,仿佛和旁边那些娱乐的休闲度假会所没有什么区别,对看心理疾病的抵触又减轻了些。 苏芒珥在屋子里由护士带着做问卷调查。 聂凛和陈容在外面,陈容看着面板上苏芒珥的身体检查报告,跟他讲述着自己理想的治疗方案:“如果是创伤后应激造成的心理障碍,我认为需要先找到造成她心理障碍的那段经历。” “找到以后,再通过催眠治疗,引导她自己克服那段不愿面对的回忆。” “催眠?”聂凛看着面前的陈容,对这个词有些一知半解,仿佛只在影视里见过。 “对,催眠其实广泛的用于心理治疗中,我们医生只是扮演了一个引导者的身份,目的是将她藏在心里的潜意识激发出来。”陈容颔首,跟他解释:“人的潜意识是很强大的,它会在无形中控制人的行为情绪,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她与自己的潜意识对话。” “让患者再次面对那些灰暗的经历,然后在催眠的空间里通过意象对话去引导场景的变化,帮助她自己一点点走出来。” 聂凛听着陈容说的这些治疗办法,偏头看向屋子里握着笔认真填写问卷的苏芒珥。 只觉得这样的治疗都怕她承受不来。 苏芒珥进入陈容的治疗室,他的治疗室更像是一个会客厅。 屋子一半墙壁都有窗子,外面的景色和阳光可以肆意铺洒进来,让人视觉上开阔舒适。 有皮质的沙发,有一把长款的扶手椅,还有一些茶具,咖啡机以及书柜书架,书桌。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这是治疗室,还真的以为是陈容医生自己家里的书房。 “那把扶手椅很舒服,你可以试试。”陈容坐在离扶手椅最近的皮沙发上,微笑着示意她。 苏芒珥往旁边看了一眼坐在陈容旁边的聂凛,他用沉静的目光示意她自己一直会在。 她这才放心地走到扶手椅边半躺半坐的靠着。 “不要太紧张,只是聊聊天,要是觉得舒服就睡一觉。”陈容打开旁边的立体音响,开始播放仿佛置于森林里般的白噪声纯音乐。 医生没有说谎,这把椅子好像真的有催人入眠的奇效,她躺上去以后就不自觉的发懒起来。 “音乐怎么样?” “嗯,很好听。” 苏芒珥比较恬静的性子也非常容易进入催眠的状态,陈容循序渐进地开始进行治疗,“你喜欢就好,把眼睛试着闭起来。” 她缓缓闭眼,眼皮有些颤动。 “现在,把你的身体调整到你觉得最舒服的姿势。” “一切都是最舒适的状态,你开始逐渐放松了。” 陈容的嗓音沉韧又温柔,天生就有着能诱导人安心的魔力。 “注意你的感觉,让你的视线慢慢往下放,从头到脚,视线放到哪,哪里就放松下来......” “你发现你的内心变得很平静,好像已经进入了另外一个奇妙的世界,远离了一切,好像只能听到我的声音,背景音乐的声音,没错,像是在大森林里......” 聂凛的视线紧紧盯着苏芒珥的脸,他发现她原本因为局促而颤动的眼皮逐渐平缓下去,整个人仿佛真的睡着一样。 “现在,注意你的呼吸,你要很深,很深的呼吸,用有规律的深呼吸,慢慢将茂密的大森林里的氧气吸进来,在慢慢吐出去。” “想象你把氧气吸进来,从鼻子进入你的身体,顺着气管流进鼻腔...喉管...肺部...最后渗透到你全身的血液里...你感到非常舒适,浑身充满了新鲜的活力...” ... 二十分钟以后。 随着陈容的引导,苏芒珥很快就进入了非常深入的催眠状态。 “想象你是个记者,将眼前看到的画面,你知道的,描述出来。” “小三...在我家...”苏芒珥合着眼,缓缓开口,语调非常平:“她怀孕了,是爸爸的孩子。她是聂家人,是他的继小姨,爸爸骗了我们,他们骗了我们。” “他是谁?”陈容缓缓问。 “是...来接我去游乐园。”苏芒珥脑内的场景似乎在跳跃着转换,说话断断续续的:“他必须快点走...我要让他快点离开我家...” “为什么?” “妈妈恨聂家人,聂家所有人...她马上要出来了,她会伤害他,不可以。”说到最后的时候,苏芒珥的嗓音带上些急切的哭腔。 聂凛坐在旁边,眉头无声间皱了起来,扣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收紧,关节都泛白。 陈容见苏芒珥半晌没有说话,紧接着问:“现在看见什么了?” “妈妈...妈妈在自残,菜刀,剪刀,美工刀...我怎么夺都夺不完...我拉不住她,她看着我,好像想把我扎死。”她的语气比起刚刚逐渐剧烈起来,“她在吼叫...她疯了...妈妈疯了。” “妈妈在捶打我房间的门,她骂我...她也恨我,我不知道为什么。” “不能开门...开门的话,她会掐死我。” “她好像要把喉咙都喊劈了...声音好大,好吵。我好害怕...” 在沉默中,聂凛的眼梢爬上隐忍的猩红,他压抑着自己想过去握住她手的冲动,只能眼见着陈容继续逼近她记忆的最深处。 她又睡过去了,过了一阵子,气息又开始不稳起来。 “看见什么了?”陈容继续问。 “他给我剥了芒果...他不能再和我有接触,好难受,要窒息了。”苏芒珥睡着,眼角却缓缓流下一行眼泪,嘴唇也在颤抖:“妈妈在远处,她在盯着他看,我怕她要报复聂家人去伤害他。” “然后呢?” “然后...”她艰难吐出后半句:“我伤害了他。” 之后苏芒珥梦见的场景就是那场大火,她情绪的波动来到了最高峰,眼皮不断跳动着,双手禁不住乱动去保护自己。 如他们所料,那场大火是导致她产生心理障碍的原因。 但是,是其一。 前面的那些,也是点燃导火索的众多星火。 找到了她产生听力障碍的原因,照顾她的身体状态,今天的催眠治疗就此结束。 陈容叫醒她,然后出去给开一些定神的补品。 治疗室只剩下他们二人。 苏芒珥从睡梦里挣扎着醒来,睁开眼就看见他坐在扶手椅的边上,安静的等她醒来。 “醒了?”他那双漆黑的眼眸虽然深邃,却含着抚慰的情意。 聂凛伸手牵着她把她从扶手椅上拉着坐起来。 苏芒珥揉揉太阳穴,刚刚梦境的内容有些模糊,可自己又觉得现在的思绪清晰至极,声音有些含糊:“我刚刚...好像梦见以前了。” “嗯,你跟陈医生聊了一会儿。”他哄着,没让她多想那些难过的事儿。 苏芒珥惊讶,“我睡着还能跟陈医生聊起来呀?” 聂凛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白皙的小脸上,揶揄着:“以前不知道你这么能说梦话。” 她悻悻一笑,有些尴尬。 早知道让聂凛出去等了。 ... 和陈医生约了下次治疗的时间后,两人开车回了市区。 聂凛带她吃了饭。 催眠状态下人的精神是高度集中的,所以经过那几个小时的催眠,苏芒珥身心都会感觉疲惫。 而且她应该是记得自己梦到的那些事情,从回去的路上到吃完饭回家,一直处于闷闷不乐有些蔫的状态。 他能察觉到。 两人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在治疗室,她闭眼颤着唇瓣说的那些潜意识里最真诚的话语。 【妈妈恨聂家人,聂家所有人...她马上要出来了,她会伤害他,不可以。】 【她好像想扎死我...她会掐死我。】 【他给我剥了芒果...他不能再和我有接触,我怕她要报复聂家人去伤害他。】 【然后...我就伤害了他。】 他难以想象,她在那种环境下是如何度过那段日子的。 听见没 第81节 那么娇气,那么胆小的她,每天都忍受着身边人发狂的折磨,每天都担惊受怕着。 如果他那时候知道,能不能改变什么。 至少,不让她受那么多委屈。 他能么。 那时候的他,能保护她么。 “苏芒珥。”聂凛眼底暗沉,轻声开口。 苏芒珥将注视着电梯上升数字的目光转向他,不知所云:“嗯?” 他问:“你今天不高兴么?” 叮—— 电梯抵达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眉宇间有些疲意,莞尔,语气里却有些逃避:“没有啊,还好。” 说完率先出了电梯,苏芒珥在门锁处录入指纹,打开门进屋。 身后的人缄默着跟在她后面。 在房门应声关上的时候,苏芒珥抬手想去开灯,却被他一手攥住。 她心口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被拽着面对他。 家里一盏灯都没有开着,整个家里一片漆黑,只有一些开关亮着微弱的光。 却不足以她看清他的脸庞。 漆黑的环境下让人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苏芒珥后退两步,被他圈在玄关和门板中间这一块狭小的区域。 面前人逼近,他的呼吸似乎有些混重不清。 她抬头,惶急道:“你怎么了?” 他压抑住心里阴鸷的情绪,放缓语气,与她近距离耳语:“今天你梦见的事情,我都听见了。” 苏芒珥听到他的声音,原本的恐惧逐渐被悸动和紧张代替,耳尖被他的气息喷热,思绪理不清:“哦,听,听见了...” 他再度凑近,语气缱绻又含情,拖腔带调地用声音磨她:“我知道了,你为什么泼我水,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扔我的芒果。” 过去悲伤的心事被他温柔地拆穿。 她脸颊更烫了,他又靠近,自己被逼到角落,脚后跟被后面的杂物箱碍到,差点站不稳只得拽住面前人的胳膊。 “我...”她启唇,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苏芒珥。”他喜欢叫她的名字,伸手在她后腰揽住,将已经躲无可躲的人圈住,慵懒的语调像是揶揄又像是动情:“你是不是在以前,就特别喜欢我了?” 眼底忽然用上热意,她鼻头一酸,又别扭又羞臊,下意识只顾着摇头否认。 他抬手,抚摸在她耳后,用尽最后的耐心:“你追我,你得做我喜欢的事儿,懂么?” 苏芒珥抬头,望着他近在咫尺,发着微光的眼睛,喃喃道:“你喜欢什么...” 后半句还没说出口,剩下的言语和呼吸,尽数被他攫去。 原本在她耳后抚摸的手移到她的脖颈处,逼迫着她抬头,他俯首便封上了她的唇。 苏芒珥使劲扯住他肩胛处的衣服,惊地闭上了眼。 聂凛的亲吻有些粗鲁,呼吸厚重又错乱,席卷着再也控制不住的情深。 他在她的下唇瓣啃咬了两下,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软唇,攻城略池又纠缠不休。 在他逐渐放缓的辗转中,苏芒珥皱起的眉头逐渐放平,专属于他的清冽味道充满着自己的气息,面颊的肌肤相贴相蹭,点燃了两人身上的体温。 两人吻得有急,她身上一软,带着他撞到门板上。 防盗门被撞出嗡嗡两声,更添旖.旎。 聂凛夺取着她的呼吸和温热,捏在她细腰上的的力度逐渐增大,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拥,紧紧地抱在怀里。 可就算怎么用力拥抱,都无法纾解他在心里的心疼和痛疚 答案是不能。 那时候的他,好像没有那个能力。 突如其来的挫败,让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 苏芒珥有些喘不过气,抓在他肩头的手拍了拍,呜呜两声。 他缓缓睁眼放开她,两人额头相抵,都喘着。 两人的眼神滚烫又粘连,在灰暗中紧紧缠绕着。 苏芒珥羞得不敢看他,却又不得不看着他。 视线里的他眼神不同往日寡淡,翻滚着她从没见过的野性和炙热。 聂凛抬手,将她眼梢处因为喘不过气而晕出的绯红抚捻而去。 但是现在可以了。 现在的他,足够有能力护她周全,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那些恐惧的,伤心的,以后都不会再有。 他眉宇间那般深情,沙哑着声线,哄着她:“别怕。” 第55章 55分贝(二更) ◎这次会抱得更紧◎ 055.55分贝 嘭。 她逃进自己屋子里。 随着卧室门被关上, 苏芒珥后背抵上门板,她的呼吸依旧有些不稳。 眼神有些错乱,她忍不住频繁地眨动着眼睫。 刚刚聂凛拥着自己时周身的那股温度似乎还存留在衣服上, 她伸手指放在嘴边轻轻蹭着,抚摸着依旧有些酥麻的唇瓣。 心跳砰砰砰快得无法自控。 接吻了。 是初吻。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响了自己的门, 苏芒珥被他突然的动静惊地肩膀一抖,想着门外那人, 手足无措道:“干...干什么。” 聂凛长身一歪靠在她的门外,唇边勾着懒懒的笑,眼底的餍足昭然显现,哄她:“跑什么。” 她隔着门,难为情地回怼他:“你说跑什么!” 他轻哂:“出来谈谈?” 苏芒珥犹豫片刻, 感受着自己脸颊上一时半会消退不掉的热度, 她瞥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试衣镜, 将自己现在的模样尽收眼底:颊中白里透红, 发丝被揉乱了,涟漪的眼眸里含着酡醉般的水光, 嘴唇也有些肿下唇瓣,还被他咬破一块。 苏芒珥赶快低下头, 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她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苏芒珥坚决的告诉他:“你回屋去,我要洗漱,洗漱完再说。” 还真害羞了。 聂凛眼底笑意更浓,他支起胳膊站直身, 应着:“行。” 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依稀听到模糊的关门声, 才悄悄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探出脑袋看了看, 他房间的门被紧闭上。 真的回屋了。 苏芒珥松了口气, 这才敢抱着睡衣去大浴室洗漱。 她简单冲了个澡,感觉身上的疲惫被温热的洗澡水都带走了,换上睡衣,苏芒珥能感受到自己依旧咚咚咚的心跳。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挫败。 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冷静不下来! 苏芒珥从浴室出来,看见客厅的电视开着,她蹑手蹑脚地过去看,发现他背对着她靠在沙发里,似乎也是刚洗完澡。 她正想着悄悄转身回屋逃避掉,这时候聂凛忽然回头看过来。 浑身骤然僵住,她呼吸一滞。 “洗完了?”聂凛挑眉,拿起他旁边的抱枕,示意她:“过来。” 踩在拖鞋里白净的脚趾因为紧张禁不住蜷了蜷,她抿抿唇,低下视线走过去。 苏芒珥在他身边,隔着一段距离坐下,偏着目光也不看他,“要说什么。” 聂凛微微歪头,看见了她下嘴唇被自己磕破的那一块,慢悠悠地问:“生气了?” 语气里没半点真心省悔的意思。 “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下次我轻点,肯定不会咬破你...” 苏芒珥耳朵一热,猛地转身对他,羞愤道:“重点是这个吗?你还想有下次?” 他见她终于愿意正眼看着自己说话,得逞般的弯了弯唇角,“哦,不是这个?” 【你追我,你得做我喜欢的事儿,懂么?】 她想到他刚刚俯在自己耳畔说的这句话,抬眸看着聂凛问:“你说的,做你喜欢的事,不会是这种吧。” 聂凛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睨着她不说话。 听见没 第82节 问题的答案已经在含着轻佻笑意的眼波中传递。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她还是要说:“虽然我现在是一个追求者的姿态,但你不能太过分,是我在追你,你要顺从我的节奏。” 聂凛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逐渐又凑近上去,一双清冽的眸子始终盯着她的眼睛。 苏芒珥偶然间一抬眸,又险些栽进他的深邃眼神中,她瞥了一眼两人拉近的距离。 他单臂撑在她身侧,玩世不恭地笑着故意逗她:“怎么算过分,我刚刚那样...” 说着这时,聂凛缓缓偏头,顷刻间两人的脸颊又紧逼咫尺,目光降在她的嘴唇上。 好像下一刻又要吻下来似的。 面前人混着沐浴露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苏芒珥再次屏住呼吸,阔圆眸子。 她下意识伸手推住他的肩胛,不让他再压近。 越是生性寡淡的眼眸,动情起来才越有蛊惑力,聂凛凝着她,用那低沉淡凉的嗓音一步步勾着她入局:“过分么。” 不过分。 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鼓动着她的心说出这样的答复。 苏芒珥哽了哽喉咙,清醒过来,“当然过分。” 他抬手,去摸了摸她下唇破的那一块仔细察看,仿佛完全没把她说的话放心上,“嗯?” 唇瓣传来细痒的触感,她后脊一麻,赶紧抓住他在自己嘴唇上乱摸的手指,嗫喏道:“你那是...耍流氓。以后不许那样了。” “嗯。”他所有所思,撤回自己的手,淡淡答应:“行,听你的。” 说完聂凛揉揉她的头发,站起身,神情依旧惬意,留下一句:“早点儿睡。” 说完就自顾自回了他的房间。 苏芒珥回头看着他走进卧室关上门,转回身捂住自己的胸口,泄了口气。 她垂了垂眼帘,自己琢磨:是因为知道了以前的事情...他才对自己这样的么。 真的...在催眠的时候全都说出去了? 什么都没保留? 想到自己以前暗恋他时候那些小心思,她捂住脸无声懊恼,又羞又臊。 ... 之后的几天里,两人的相处模式与往常没有区别,聂凛也没有再猝不及防地做些亲近的事情。 看上去与平时一样,可苏芒珥依旧会在相处过程中不自然的去回想那些,他们之间的关系和距离,已经悄然间有了变化。 一月份过得很快,转眼间来到了月末。 今年的除夕比往年都要早些,在一月的最后一天。 一月最后一周的周六和周日滕绘萤跟苏芒珥请了假,说要和姥爷妈妈出去串亲戚。 等到了过年就踏实在家了。 结果那节课拖到后面,刚好是在一月三十一号除夕这天的下午上的。 苏芒珥问过她,要不要停一次,毕竟正好赶上除夕这样合家欢的日子,她过去上课感觉有些唐突。 但是滕绘萤却没有拒绝,而是坚持要她到家里上课。 她这么坚持,苏芒珥也就没有再想那么多。 这次去,她第一次见到了滕绘萤的妈妈,也是聂凛的小姨——滕静女士。 滕静之前一阵子一直在外省市出差,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回来过个安心年。 苏芒珥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在客厅做瑜伽。 滕静穿着贴身修型的瑜伽服,短发干练,跟着电视上的投屏瑜伽课做着,看着她做的那些动作,可见身体的柔韧性和平衡能力都非常好。 无论是精神头还是身材管理,皮肤状态都像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完全不像是快四十岁的人。 滕静一扭头,与她对上视线。 苏芒珥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有些怔愣。 滕家两姐妹的气质完全不同,滕惠贤惠又温柔,滕静则是霸气又强势,聂凛的气质和他的小姨有些相似。 以至于滕静瞥过来那淡漠一眼,让她寻到了许多聂凛举手投足的那股劲。 “您好,新年快乐。”苏芒珥有些紧张,小声打招呼。 滕惠站起身,露出些笑意,语气里虽然习惯性地带着女强人的冷艳,却能感受到她的和善:“你就是萤萤的那个美术老师?过年好啊。” 滕静举起旁边咖啡外送袋里的冰美式,吸了一口,舒畅道:“她跟我打视频的时候,总说起你,那孩子不怎么喜欢这些耐性子的爱好,不过她很喜欢你,跟我念叨着想继续学呢。” “萤萤在绘画方面很有灵气,这阵子能教她画画我也很开心。”苏芒珥诚心夸赞。 她颔首,又撩起眼皮,问着:“听说你和我外甥还是同学?” “嗯...和聂凛以前是一个中学的。”苏芒珥莫名有些见家长的紧张感,小心翼翼道:“中间有几年没有联系,知道在一个大学也挺惊讶的。” 滕静忽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了然。 “咦,苏老师你来啦。”滕绘萤从房间出来,楼上看见她俩在聊天,一蹦一跳地从楼上下来:“你们聊什么呢?” “聊你学个画画都不让人家老师省心。”滕静抬抬下巴,示意茶几上的水果拼盘,“端着水果走吧,多给老师分着吃啊。” “好——”滕绘萤瘪瘪嘴,对老妈上半句不是那么认同,端起水果盘跟苏芒珥嬉皮笑脸:“过年好苏老师,走吧我们去书房画画。” “好。”苏芒珥跟着小姑娘去了书房。 聂凛在他们开始上课后一个小时回的家,他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苏芒珥也不知道去的哪。 他把赵阿姨托他买的做年夜饭需要的蔬菜递到厨房,然后问正在客厅看剧的小姨:“我姥爷呢。” “找隔壁曾叔去了,两个老头子铁的很,大过年的也要在一块喝茶下棋。”滕静说完挥挥手,示意他不要打扰自己看剧。 聂凛无奈,转头看向一直有交谈声溢出的书房。 他一大早去了一趟峰汇,大过年的又加了半天班,回来已经有些疲惫想趁着午后这段时间补会觉。聂凛往自己的房间走,路过书房,看见她们俩在书房里画画。 苏芒珥正坐着改画,一边改一边给小姑娘讲解,滕绘萤站在她的身后聚精会神的看着学。 聂凛还没见过苏芒珥举着画板画画的模样,她将那头黑茶色及肩的长发盘起,松散垂下来的几缕软发配合着她顺和的眉眼更显柔媚。 普通的铅笔在她手里仿佛有了魔力,简单几笔,就将滕绘萤画里的缺点更正。组合的石膏体在纸上跃然逼真。 他唇角浮起笑意,收回视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不打算打扰她们。 两个小时后,今天的课上的差不多了。 滕绘萤认真地给石膏体画上灰黑调子,因为这个过程有些漫长,苏芒珥怕她枯燥就聊了起来:“之前一直没问问你,阿姨说你平时也不喜欢这些,怎么忽然就想学画画了?” “啊...”滕绘萤忽然有些犹豫,好像这个问题很困扰她似的,她想了想,眼冒灵光,笑嘻嘻地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老师,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跟别人说啊。” “嗯?”苏芒珥眨眨眼,不解。 滕绘萤讪笑,诚恳地说实话:“其实,我是不喜欢。但我哥非要在我妈那说我喜欢画画,打滚撒泼要学美术,要姜梵哥来教。” “我哥还说,只要我乖乖听话学一寒假美术,就多给我一倍零花钱。” 她嘿嘿笑了:“你懂得,人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但是十斗米...他真的给的太多了。” 说完,滕绘萤扭回头继续画自己的画。 苏芒珥凝滞片刻,反应过来以后,手指抚摸在铅笔笔杆上,无声地笑了几下。 瞬间的怦然心动后,是漫漫无边的动容。 原来不是南城太小,是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巧遇。 下了课,滕静看她要走,问着:“大过年的还让你过来上课真不好意思,你这就要回家过年?用不用我让聂凛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过年也没什么事情的。”苏芒珥摆摆手,往玄关处走。 正巧这时候聂凛从外面回来,拎着的超市袋子里是各种饮料,拦住她的去向,“干嘛去啊,一块过年呗。” 滕静顺着外甥的话问:“姑娘,你不回家过年啊?” “啊,对。”苏芒珥被他们一前一后夹着,还有点应付不过来了。 “正好,就在家里一块过了吧,多副碗筷的事儿。”滕静直接拍板,不容置喙道。 “啊,就不麻烦了吧...”她还没说完,就见滕静去厨房帮赵阿姨干活了。 聂凛在她身后换了鞋,手在她后背推了推,俯身轻声道:“留下吧,虽然我知道跟我家人一块过年这事儿,有悖你追求我的进度,过年么,图个乐。” 苏芒珥听着他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嘲弄她,耳廓又忍不住热了起来,羞赧地瞪了他一眼。 “过年好啊。”他笑笑,拎着袋子往厨房外的冰箱走去。 她站在玄关处,望着他走动的身影。 罢了。 看在他绕了这么多圈子给自己找兼职的份上。 苏芒珥把包重新挂在衣架上,跟着他走向屋子里。 家里的女性们正在准备年夜饭,滕绘萤和苏芒珥在客厅看节目。她时不时地瞥向楼上,不知道峰汇那边怎么了,过年的时候也要交给他事情做。 滕静端出两盘车厘子,给她们俩一人一盘,说着:“送一盘上去给聂凛,滕绘萤,你给我多吃水果啊。” “我今天下午吃了那么多!”滕绘萤抱怨。 “你看看你嘴巴干成什么样,还跟我磨叽,要么多喝水要么多吃水果。”滕静瞥了她一眼,特立独行地吩咐着。 “我真的吃不下了!吃这么多水果我待会还怎么吃年夜饭!” “哟呵,滕绘萤,你现在学会跟我顶嘴了是吧?” 苏芒珥缩缩脖子,害怕被这母女俩的“战火”波及到,端着一盘车厘子悄悄站起身,往楼上走去聂凛的房间走去。 她走到楼上,一拐角发现聂凛的房间门竟然是开着的。 苏芒珥端着车厘子,敲了敲门,没人回应,她探头进去。 屋子里没人,电脑开着。 她走进屋子,环视着这间面积不大却整洁有序的房间。 听见没 第83节 似乎因为聂凛长时间不回来住的缘故,这里逐渐被改成了半个书房,房间里有很多木质的书柜,与公寓里他那个黑白灰调的卧室相比,这个充满着木质家具的房间更显得有人情味,窗帘甚至都是碎花的。 苏芒珥将车厘子放在他的电脑桌上,靠着他的桌子参观着他的房间,下意识地摘了颗车厘子咬了一口。 聂凛从旁边储物间回来,就看见她站在自己的房间里,垂眸看着手里握着的相框,下唇瓣上还沾着几滴车厘子的汁液,晶莹诱人。 苏芒珥闻声抬头看过来的时候,透过那双清澈又单纯的眼眸与多年前的她逐渐重合。 聂凛忽然有些恍惚。 他是从苏家破裂后搬出来和姥爷住的,这个房间度过的这些年,都是与她分别的时间。 她忽然这样站在这个房间里,这副极有生活气息的放松姿态,让他恍如梦境。 他抬起手肘轻轻顶了一下,将门关上。 聂凛望着面前面带疑惑看自己的女孩,一步步缓慢走近,低沉的嗓音有些沙:“苏芒珥,过来。” 第56章 56分贝 ◎这样挽留不知◎ 056. 苏芒珥手里还拿着相框, 她直起身没走出一步,聂凛就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呃。”她把相框往身后藏了藏,小心翼翼地认错:“我不是故意要进来的, 阿姨让我送水果。” “嗯。”他往她身后瞥,眉眼放松:“藏什么呢。” 苏芒珥悻悻将手里的相框拿出来, 相框里一张四个人的全家福展示在两人视线之内。 是滕忠堂,滕静滕绘萤以及聂凛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呀?”她举着相片问, 相片里的聂凛神色寡淡地盯着镜头,还没有留狼尾发,可是比起她认识他那会儿在气质上又多了许多沉韧和冷寂。 聂凛偏头过来睨了一眼相片,轻哂一声:“大二的时候,前不挨着大一入学, 后不挨着本科毕业,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要拍这个。” 本科时期的聂凛, 是她不曾见到过的。 苏芒珥握着那相框, 目光流连在这张全家福上面,唇边始终挂着淡笑:“那时候我好像是高二, 看你这张照片,还有点陌生呢。” “发型和高中的时候挺像的, 可是感觉和那时候还不太一样...” 说到这儿,她下意识抬眼,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眼睛。 感慨和遗憾之际,忽然栽进他这样意味深长又坦诚纵容的眼神, 苏芒珥只觉得心跳在停拍了一瞬。 聂凛看着她的脸, 似是有些出神。 “嗯, 现在你都看过了。”他回神, 单手撑在她身侧的桌面上, 姿态慵懒,慢悠悠地勾她:“问卷调查一下,最喜欢哪个时候的我?” 他没有用“喜欢”,而是用“最喜欢”。 苏芒珥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又被他这样悠哉的语气和自恋的骚话弄得耳根软痒,她轻吭一声,嗫喏道:“都...还可以。” “都还可以?”聂凛似乎对这个答复不是很满意,伸手捏捏她的脸,面不改色地教着:“追我,你得说,都爱死了,死心塌地那种爱。” 苏芒珥臊得脸一红,拿开他的手,轻嗔:“不要脸。” 他低笑两声,拿过相框重新摆在桌面上,推推她的后背:“走吧,下楼看电视。” “你家的年夜饭一般是怎么吃的?我看阿姨们好像没有很着急包饺子...” “嗯,正常先吃晚饭,饺子九点多再吃。” “这样啊。” 咔。 房间门被他关上,相框静静地立在亮着电脑屏幕光的桌面上。 ... 苏芒珥已经有几年都不过年了,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也没必要过什么年。 往年过年的时候,她都是拿着三薪再拼命兼职工作。 今年一下子跟聂凛一家热热闹闹地过年,她还有些不适应。 “妈妈!我的压岁钱呢!”滕绘萤追着滕静要小钱钱。 滕静正帮着赵阿姨和面准备晚上包饺子,端着面粉躲着女儿的软磨硬泡,瞥她一眼:“压什么岁钱,我养你这么大吃喝全管你还跟我要钱?” 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声音能从厨房穿透到客厅:“我不管!过年了小辈就要有压岁钱!这是传统!” “嗯,是传统,但不是咱滕家的传统,一边玩去。” 聂凛和苏芒珥坐在沙发上看节目,就眼见着滕绘萤撅着个大嘴一脸不情愿地出来。 她看见小姑娘这副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偷偷笑了几下。 聂凛偏眼,正好捕捉到她笑滕绘萤时眉眼渐开的样子,收回视线时的神情昭然愉悦。 滕家过年的时与平常人家并无差别,小辈在一块看电视娱乐,大人们聊天准备年夜饭,安静又舒适地度过这个下午。 到了傍晚一家子在一块吃晚饭,滕绘萤因为下午吃了太多水果以至于面对这一桌子山珍海味肚子没有地方盛还跟滕静不服不忿地抱怨半天,边吃边碎碎念。 难得一家人整齐,滕静和聂凛就陪着滕忠堂喝了点白酒,能看出来这一家子人的酒量都不是一般的好。 苏芒珥看着他们三个人端酒杯的动作几乎没停过,都一个个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状态。 她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暗自佩服。 吃完晚饭的活动就是坐在一块看节目,滕忠堂回屋去休息,其他人在客厅聊天看节目,聂凛陪着滕绘萤玩游戏机。 苏芒珥在聊天时得知,赵阿姨不是本地人,老家在榆安市,老伴早早就走了,子女也在国外定居,她来滕家这么多年,滕家已经成为了她第二个家,这些年也是都和他们一起过年不回去。 赵阿姨提到国外的子女,一向是带着骄傲地笑脸,但是她能从赵阿姨的微表情里看出。 其实是想念的。 怎么会不想念呢,可是子女却从没提过将她带去国外定居,就这么狠心地把赵阿姨一个人留在国内,忙活了半辈子,却没有子女在膝下照顾。 不过也没关系,聂凛和滕绘萤都是懂得感恩的人,未来的日子,赵阿姨会被他们照顾着在滕家过得很幸福。 她坚信。 苏芒珥默默低下头,弯弯唇,把剥好的橘子递给赵阿姨:“阿姨,您尝尝。” 赵阿姨笑着接过来,还跟滕静聊着呢:“谢谢,这孩子真好。” 滕静看向乖顺的苏芒珥,刚刚她和赵姨就这么聊着,这姑娘就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听,能看出来文静懂事,她眼里也含着满意:“是。” 九点多,聂凛和苏芒珥在家里吃完饺子,就准备回去了。 他们并不知道两人住在一块。 “给你叫个代驾吧。”滕静站在门口,跟外甥说。 聂凛换了鞋,抬了抬下巴,“别叫了,她会开车,让她送我一趟就行。” “那人家小苏怎么办呀,你也不顾着点人家女孩子。”赵阿姨担心道。 苏芒珥赶紧给搭话:“没事没事,我住的不远。” 聂凛跟长辈们报备着,有些无奈:“我让她把我车开走,明天我再自己开回来行吧?” 滕静对他这个安排很满意:“那也行,回去吧。” 终于算是把长辈们哄过去,两人出了家门。 苏芒珥开着车,两人离开滕家所在的小区。 苏芒珥车开的比较慢,正好可以欣赏一路上城市街道里的新年装饰。 路边光秃秃的树上挂着璀璨的灯串和红灯笼,亮着动感的光芒,十字路口的街角还摆着许多花坛造型,节日气息十分浓郁。 苏芒珥在驾驶的空隙瞥他一眼,想着过年高兴,提议道:“你累吗?要不要去附近转转?” 他一直看着窗外,偏头回来问:“上哪。” “我记得钻石广场上是不是可以放仙女棒之类的,江对岸过年的时候总有人放烟花,在那边看刚刚好。”她去年过年的时候坐公车刚好路过,看见很多人聚在钻石广场看放烟花。 聂凛没说话,看着她有些意外。 同住这段时间,他也知道她平时比起出去玩更愿意宅在家里。 苏芒珥虽然目视前方,但能感受到身边人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她脸一热,窘怯道:“这不是想趁机...讨好你么。” 听到这个,他乐出一声,这才痛快答应:“行,去转转。” 上次来到钻石广场的时候还是跨年那天,她记得新年第一天是聂凛生日,还特意问他生日想怎么过。 追着问了半天,最后也就是普通地过了那一天,他对过生日这种事情似乎没什么兴趣,最后唯一和平时不太一样的就是她下班回家的路上给他买了一个小蛋糕。 长辈们过年的时候都喜欢在家里,所以这时候跑来广场玩乐的基本上全是年轻人。 他们把车停在路边,走着进入广场和江边步行街这一块。 穿过步行街,刚进入广场,就看见很多在旁边卖仙女棒的小贩,还有很多在拍照,放仙女棒的年轻人。 尽管今天晚上有些冷风,但是周遭的气氛却很是热闹。 苏芒珥靠在江边的栏杆处,望着夜景和周围热闹的人们,脸往围巾里缩了缩,心情却是畅快的。 “哎。”聂凛忽然叫她。 她回头去,看见他手里捏着两个正在燃烧的仙女棒,仙女棒顶端不停地冒着星光,飞到夜空里消逝,很是漂亮。 苏芒珥接过来,他把两个都给了自己。 “喜欢这个吗?”聂凛问,“我刚从旁边小贩那儿买的,喜欢还有。” 苏芒珥黑白分明的眼瞳倒映着仙女棒的碎光,她看着自己手上绽放的这捧璀璨,笑容露出些甜丝,声音也软:“不用,这两个就够了。” 能有什么比接到喜欢的人送来的仙女棒更愉悦的事呢。 她在此刻想着,应该没有了。 她始终盯着那星光,缓慢愉快道:“聂凛,我很多年没有过过年了,也很多年没有这么高兴过。” “今天真的很高兴,谢谢你。” 听见没 第84节 苏芒珥平时笑也是很腼腆含蓄的,最多是弯弯唇,微笑一下用来表达心情就作罢。 就算是他,也几乎很少见到她这样冁燃甜软,眉毛眼睛嘴唇甚至连带着冻红的小鼻头都含带笑意的模样。 聂凛有些看入神了,苏芒珥这一笑笑到了他心里。 但是。 她越是这样笑得甜软欣喜,他的情绪就越往下坠。 他不曾想象得到,像和家里人吃年夜饭聊家常,路上来外面发烟花玩乐这样寻常的事情。 能让她笑成这样。 “苏芒珥。”他开口叫她。 视线从仙女棒上抬起,苏芒珥笑着看向他,面带疑惑。 他伸手一个用力,圈住她的腰身往自己怀里带。 她倏地阔圆眼眸,燃放到尾部的仙女棒因为手颤掉落向地面。 嗖!! 一串烟花蹿上夜空,在江的对岸,在漆黑的夜空中铺展绽放。 人们纷纷惊呼,拿起手机拍照录像。 铺满半边天的烟花将黑夜照亮,人们的影子因为朝着光而加深了浓度。 一高一矮两个黑色的身影逐渐交叠在一起。 小贩脚边的大音响播放着的歌因为烟花绽放的响声,时隐时现,基调欢快的音乐配着烟花,极有欢庆的氛围。 是周杰伦的《大笨钟》。 【耍什么嘴硬,耍,耍什么嘴硬】 【有什么毛病,有,有什么毛病】 她下意识扯住他胳膊,因为悸动攥紧了力度,闭紧了眼睛。 他忽然将她拽进怀里,苏芒珥甚至没有反应的时候,他的唇就落了下来。 比起上次急促的初吻,他这次的技巧精进了不少,啃.咬变为了含允,变得温柔许多,挑拨中...带着怜爱。 苏芒珥锤他的肩胛,空隙中含含糊糊地拧着眉抱怨,“唔...你又...唔...骗子...” 她呜呜哝哝的,又因为开了口让他趁机攻城略池。 嘴上说着这话,可是因为欢喜而产生的心脏砰砰乱跳的感觉,却告诉她自己最真实的心情。 【我很大器,我没你小气】 【我会原谅你,你仔细听】 他炙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面颊上,羞红了她的脸。 一吻短暂结束,聂凛松开她的唇,抵着她的额头,低笑道:“是答应过你,但我后悔了。” 【发什么神经,有理说不清】 【只是脑袋还不清醒】 【其实还爱着你,其实还想着你 yeah】 【请你别太得意】 苏芒珥被他搂在怀里,又差点喘不过气来,鼻间呼吸着,眼角稍稍染着红。 即使面带责怪,眉眼间的羞涩赧然已经无法掩饰。 他盯着她红润嘴唇上的清淡水光,替她抹去时哑声暧昧呢喃:“过年好啊,苏芒珥。” 尽管从头到脚都很难为情,但她还是气喘吁吁地回应他:“你也...过年好。” ... 一场烟花秀结束。 年轻人们依旧玩着闹着。 小贩脚边的音响又播过去了很多歌,为广场上的氛围铺上背景音乐。 两人不打算那么早回家,多在江边玩一会儿,她站在一边等着聂凛去买暖饮回来。 没想到时间越晚,广场上来的人越多了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近些年来大家也不爱都闷在家里看无聊的春晚,跑出来游玩也是正常。 前面围着街边歌手有很多人,她留意到很多餐饮店也趁着这时候出来宣传。 人群流动起来,有人走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人赶紧道歉。 是对情侣,也许是在打闹中不小心碰到她了。 苏芒珥微笑着摆摆手,“没事。” 路人情侣远去,她再看向那边的时候,目光一扫,忽然看见在人群中走过的一个身影。 她看清了那人额头上的疤痕。 心跳瞬间停滞。 一秒内从头顺着悚然到脚跟,后背拔凉一片,她禁不住放大瞳孔,身体僵硬到连眨眼都做不到。 袁振..是袁振。 苏芒珥踉跄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呼吸急促起来。 随着视觉的捕捉,脑海里瞬间翻飞出那些不堪,黑暗恶心的回忆,从胃里产生的生理性不适翻涌得她想呕吐。 年轻的男人穿着便服,在人群里偶然回了下头,和远处跑来会和的窦武义说着什么,然后两人齐齐没入人群。 嗡———— 她的脑子里忽然传来一阵长长的金属质感的耳鸣。 眼前逐渐模糊成一片,周围的声音开始混沌成一团,越来越小。 聂凛握着两杯暖饮走过来,看见她煞白的脸色,眉头紧锁紧着问:“怎么了?” 身边的人置若罔闻,就算穿着厚衣服依旧能看出她浑身都在哆嗦,眼眶猩红着,好似已经失去了理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彻底慌了,碰碰她的胳膊,“苏芒珥说话,到底怎么了?哪不舒服?” 胳膊被人碰了下,她瞬间的反应是哆嗦着躲避,苏芒珥反应过来,缓缓抬眼。 视线里的聂凛神色严肃中有些慌,薄唇一张一合的。 看着他的动作,苏芒珥的表情从恐惧逐渐怔松了五官,彻底木然呆傻掉。 聂凛说了很多,却见她呆呆看着自己没有反应。 紧接着,他眼见着。 苏芒珥呆愣地张开嘴,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拍在自己的耳边。 拍了一下,两下,三下。 第四下的时候,她下巴剧烈一颤,眼泪唰得掉了下来。 最坏的猜测被证实,聂凛怔愣,终于反应过来。 他转身把热饮放到地上,几乎在分秒之间起身将她拽拥进怀里。 苏芒珥扑进他怀里。 他抱得很紧,可依旧缓解不了那席卷着她的铺天压地的绝望和恐惧。 苏芒珥狠狠抓着他的衣服,摇着头,眼泪狼狈地顺着脸颊决堤而出,张着嘴“啊啊”的哭着。 自己拼命顶住的那半边天,在这个瞬间彻底塌了下来。 第57章 57分贝(二更) ◎还来不来得及◎ 057. 出租车缓缓行驶在夜晚的南城街道里, 在回公寓的路上。 外面的路灯,街边的牌灯像走马灯一样从窗边飞梭而过,将她垂着的苍白脸庞照地时亮时暗。 苏芒珥坐在车里缄默不语, 双眼无神盯着前面,眼神黯淡彻底没了光, 像个丢了魂的瓷娃娃。 聂凛坐在她旁边,紧握着她的手, 指腹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一下一下安抚着她。 昏暗的车厢里两人的手握在一块,被窗外的路灯照得半亮半黑。 忽然失去了听力,她的其他行为功能也受到影响,说不出话, 时有时无的感觉眩晕,连走路也因为听不见声音有些不稳。 紧接着下车, 到家, 他都没有松开过牵着她的手。 聂凛带着她回了家。 安全回了家,房门关上。 苏芒珥低着头去换鞋, 聂凛拿出手机打出一行字,然后拉着她的手腕轻轻把人转过来。 她抬眼, 无力又疲惫地看着他。 聂凛抬起手机,给她看备忘录里写的。 【除了听不见以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扫了一眼,摇摇头, 然后马上扭着头躲着不看他。 他又打了一行字, 引着她再次抬头看。 【明天去医院看看, 别怕, 我在呢。】 听见没 第85节 苏芒珥看见那行最后三个字的时候, 哭到干涸的眼眶再次涌上热泪,她呜呜两声,直接扎进他的怀里。 无助又绝望,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在一瞬间彻底失去听力。 明明...前阵子还在逐渐恢复。 聂凛鞋都顾不得换,环抱着她,俯首用他的耳朵贴着她的耳畔,下巴顶在她的肩膀上。 手在她后背上顺抚着。 等她一抽抽的哭累了,聂凛脱下鞋,把人横抱起来走向浴室。 苏芒珥被他放在马桶盖上坐好,聂凛打了一行字给她看。 【乖乖洗个澡,需要我做什么就敲门,自己可以吗?】 她看完抬眼看他,眼睛被泪水洗过水雾雾的,可怜极了,苏芒珥点点头。 聂凛对她笑了下,然后起身去帮她拿睡衣。 她就坐在原地看着他事无巨细地帮她摆好,放好。 最后换洗衣服被他放好,聂凛出了浴室。 苏芒珥缓缓站起来,走到淋浴室里,她抬手打开花洒。 温热的水从花洒倾泻而出。 她眼见着水从上落到地面,铺洒出一阵热气。 耳边连一点水声都听不见。 苏芒珥盯着不断下落的水柱,缓缓敛眸,捂着耳朵蹲下,温水浇在头上很快她全身都被淋湿。 大脑已然宕机,就像崩了弦的弓。 好像老天爷和她较劲不允许她过得好一点,上一秒还觉得自己被幸福包裹,下一秒就给她当头一棒。 她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全线崩盘。 以后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还没和聂凛表白,还没听见他亲口答复自己,还有好多好多,她以为可以留到以后说的话都还没说。 他声音那么好听,可惜以后再也听不见了。 水珠顺着睫毛一串串坠下,她环抱着自己盯着脚下的水流发呆。 聂凛在外面等了很久,等他以为她有什么事情想进去看一眼的时候,浴室的门慢慢被打开。 苏芒珥穿着宽松睡衣,湿着头发出来。 她耳朵的情况还不清楚,最好是别用吹风筒。 他牵着人走回她的卧室,让她在床边坐好。 聂凛去拿了两条干毛巾,站在她身侧,替她擦着头发。 苏芒珥的情绪几乎在崩溃的临界点上,自然而然地接受他这么耐心的伺候。 听不见声音,但是她可以感受得到。 感受得到他用毛巾轻柔地给自己擦着头发,感受得到他的陪伴。 如叶闻所说的,哪怕听力全失他也没有嫌弃自己。 手指抓着睡衣的衣摆悄然收紧,苏芒珥的呼吸又短促起来。 可是以后呢,她要这样让他费心费力照顾一辈子吗,她能允许自己这样么。 聂凛听见面前背对着他坐着的女孩呼吸又不稳定起来,以为是自己扯到她头发了,赶紧放手俯身去看她,见她没有哭也没有被扯痛的表情后松了口气。 苏芒珥抬眼,看见他撑在床面上眼含温柔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用眼神询问自己的异样。 她抿住唇,对他摇摇头。 示意自己没事。 给她擦完头发,聂凛扶着她躺进床里,他给她掖好被子,用备忘录打字告诉他。 【晚上有什么事,用手机打电话给我,我听见铃声会过来,好不好?】 被子盖到脖子,她就露出个小脑袋,盯着屏幕上那行文字又点点头。 聂凛离开了房间。 她全无睡意,盯着天花板看,屋子里开着小夜灯,天花板的光圈一层层递减。 一切发生的都太过突然。 她不知道为什么表弟会突然出现在南城,舅舅一家在海尧定居六年,从没传出过要回来的消息。 好安静。 她叹了口气,蜷缩着抱住自己,闭上眼睛。 原来听不见声音的世界是这样的。 了无生机,一切都像是死的。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有人从身后拖住她,她浑身汗毛倒立。 一双大手掐着她的脖子,粗鲁的话在她耳边吼着模模糊糊听不完全。 她被掌掴,被殴打。 怎么喊,怎么叫自己嘴巴都出不来声音。 在窒息感到达顶峰的时候,苏芒珥倏地睁眼,从噩梦里惊醒。 她张大嘴巴不停地夺取氧气呼吸着,额头上沁满了一层汗,前胸后背都虚弱地发疼。 苏芒珥再也无法睡着,她甚至觉得这间只有微弱光芒的房间像是牢笼,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让她半分安全感都没有,害怕到脚趾都在颤抖。 她禁不住地发慌,惧怕。 她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哽咽两声,再也忍受不了的翻身下床,赤脚走在木地板上。 卧室外的地面是大理石纹理的砖面地,赤脚踩上去的瞬间冰得她一激灵,外面昏暗的,她一点点摸索着往他的卧室方向去。 聂凛躺在床上,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身侧的被子被人拉开。 他倏地睁眼,在漆黑中看见一个身影站在自己床边,拉着被子一角钻了进来。 她顾不上羞臊矜持,失去听力的她全然没了安全感,她只想在他身边。 聂凛是她的光,是在寒冬中唯一的暖阳。 苏芒珥爬进他的被子里躺在他身边,没有沾到他的身体。 就那么安安静静地隔着一段距离躺着,闭着眼睛。 被子枕头,都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能感受到近在咫尺躺着的聂凛的气息。 这样的环境让她那颗恐惧到绝望的心逐渐稳定下来。 聂凛早就清醒了,他先是惊讶,然后摸着黑看见她躲得远远的合着眼的模样,心疼得一塌糊涂。 他长臂一伸,圈着她的腰就把人搂进怀里。 苏芒珥没想到他没睡,被抱住的时候还吓了一下,手揪着他腹部的衣料。 聂凛把人紧抱着,软玉在怀,她的手又在自己腹部抓来抓去,弄得他又痒又难耐。 他忍不住沉笑,声音都哑了:“祖宗,别摸了。” 苏芒珥的头靠在他胸膛处,虽然听不见声音,可是能感受到他的前胸在微微震动。 他在说话。 但是不知在说什么。 她停下手,消停地窝在他怀里。 他的手从她的腰部上扬,摸摸她脑后的黑发,薄唇和下巴贴在她的额头,轻声和她说着话:“是不是做噩梦了,嗯?” 苏芒珥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讲话。 不稳的心情越来越平复,眼底也越来越热。 他知道她听不见,可还是想就这样跟她说说话。 “说实在的,我现在比任何一个阶段都高兴。”他语气很缓,不见任何愁意和疲惫,黑夜里的那双眼眸始终缱绻温柔:“因为你现在只有我了,是不是?我就喜欢你这副离不开我的样儿。” 她也没有阖眼,就这么睁着眼,感受着他说话时的胸震。 睫毛轻扫在他贴身的衣襟上,让他感受着自己没有睡在认真听。 “遇着什么都别怕,我陪着你。能治咱们就治,治不了就这样也没事。” “听不见就听不见,也没什么好听的。” 他说到这儿,又把人往怀里收了收,轻叹了口气,有些后悔:“早知道那天就答应你了,还追个屁啊。” 苏芒珥在他怀里茫然地眨着眼,全然不知身边人在说什么,颇有些无辜的神色。 他缓缓低下头,嘴唇贴在她的耳畔。 聂凛的嘴唇贴在自己的耳廓边,温温的,热热的,她有些痒得缩了缩脖子。 他感受到她的反应,哑声笑了下。 下一刻,他闭上眼,在她耳边认真又深情地说:“我喜欢你。” “特别喜欢你,这辈子不能没有你,听见没。” 苏芒珥抓着他的衣服,感受着他胸膛震动的频率。 两人贴得很近,近的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他的心跳比刚刚要快了一点。 加速的心跳仿佛有感染力,她的心跳也被带着逐渐加了速度。 听见没 第86节 双耳被封锁,可那如泉涌般的温暖和爱意依旧可以从别的地方传入她的心底。 从眼睛里,从嘴里,从手上,从皮肤的纹理里。 她会一直感受着他。 女孩砰砰砰的心跳隔着衣服传来,聂凛同样感觉到了,他唇边的弧度逐渐扩大,吻了吻她的耳朵:“你肯定听见了,对不对。” 苏芒珥“听”着他就这么跟自己说了好久的话,直到她被困意包裹,逐渐步入梦乡的前一秒,一直酸涩的眼眶终于沁出了热泪。 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沾湿了他的衣服。 她缓缓闭上眼。 嘴唇憋着泪意不断颤抖看,她祈求上天。 她不愿就这样。 她不甘就这样失去原本拥有未来的人生,她也不甘,让深爱的人被迫接受不完整的自己。 她的聂凛,就应该配上最好的。 最好的她。 她不甘心。 ... 长夜漫漫,两人相拥而眠。 窗外的凛冽的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太阳照旧升起,新的一天来到,农历新年假期开始,大年初一的南城依旧含着浓郁的年味。 “耳朵。” “珥珥。” 苏芒珥轻皱眉,还没从睡梦中醒来,有些嫌吵,挣扎着睁开眼。 模糊的视线里是聂凛的脸庞。 “嗯...”她下意识呢喃一声。 在听见自己声音的瞬间,她瞪大了眼睛。 聂凛坐在床边,看见她突然清醒一副震惊的模样,以为又哪里不舒服了,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开始敲字。 文字刚编辑到一半。 “聂凛...”她沙哑的嗓音传出。 聂凛怔住,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苏芒珥。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耳廓因为手拍带来的风声被神经接收到。 苏芒珥喜出望外,激动地掀开被子抱住他,搂着他的脖子,带着些哭腔道:“我我,我听得见了。” “真的?”他捧着她的脸颊,直视着她有些泪汪汪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你能听见我说话。” 她肯定地点点头:“能,真的可以。” 聂凛手一揽,重新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眉眼舒展开,情难自禁地无声笑着。 苏芒珥把眼泪擦在他衣服上,万般庆幸。 仿佛做完的祈祷真的被上天听到了,这次老天爷偏宠了她,将听力还给了自己。 还好。 幸好。 她笑中带泪,哭笑参半。 . 虽然她恢复了听力,但是聂凛依旧带她去医院。 首先去了耳鼻喉科检查了器官的听力功能,医生再次确诊是非器质性的耳聋,让他们去约心理科。 接着聂凛就带着她离开了医院,开车前往陈容的养疗所。 昨天夜里聂凛就和陈容通了电话,陈容在听到她的症状时也十分惊讶,为他们排开了诊疗时间,让他在确定苏芒珥的器官功能正常的情况下再过来一趟。 苏芒珥提前接受了第二次催眠治疗,回忆从那次火灾之后继续。 “后来去了哪?” “舅舅破产了,我跟着舅舅一家回了海尧市...外祖父就住在海尧。” 苏芒珥合着眼,以及完全投入了催眠的回忆世界。 令陈容意外的是,这次的治疗非常不顺利。 问到关于搬到海尧市后的事情后,苏芒珥从支支吾吾,到直接表情紧张地缄默不语,不管陈容怎么引导怎么询问,她都只字不提。 如果在催眠状态下都不愿意开口说的事情,一定是有问题的。 苏芒珥不愿意说,沉沉睡着,治疗也没办法再进行。 陈容和聂凛出了治疗室。 “您觉得呢。”聂凛望了一眼躺在里面睡着的女孩,问他。 “我的治疗计划是,找到她的心理创伤的触发事件,然后通过引导暗示治疗帮助她克服。”陈容说着,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下,然后一针见血地说:“我推测,那场火灾,并不是让她产生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核心事件。” “之前她的听力明明在逐渐恢复,可是昨天晚上在广场上她突然就丧失听力,据你描述还一副很惊恐的表情。” “我在想,她是不是在广场看见什么了。” 聂凛眯了眯眼睛,随着思考,眼神逐渐暗沉下去。 “这姑娘之前问什么都照说,但是一到了举家搬离南城后就闭口不谈。” “她在海尧住的时候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他顺着陈容的推测,往下结论。 陈容与他想的一样,“如果在我这儿她不愿意说,那你回去就多费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知道她是被什么刺激到留下阴影的,或者问她到底在广场看见什么了。不然治疗无法进行下去。” 聂凛颔首,“好,我知道了。” ... 聂凛牵着她出了养疗所,他没有着急去开车,苏芒珥说觉得这片度假区的风景不错,他就提议在附近走走,陪她散散心。 虽然才是二月初,但是今年的暮冬要比往年都温暖许多。 聂凛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温热度给她。 苏芒珥望着远处的森林和冻上的小河,呢喃着:“感觉这边春夏应该会好看。” “等天气暖和了,你想来再过来玩。”聂凛说着,他手上用了些力度,将人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苏芒珥被他扯到身边,胳膊撞到他的胳膊上,她眨眨眼不解:“干嘛呀。” “问个正经的事儿,很认真啊。”聂凛虽然这么说着,依旧用闲聊的悠哉语气试图让她放松些:“昨晚上,我去买奶茶的时候,你在那等我,是不是看见什么了?” 她凝滞住,然后缓缓道:“我能看什么。” “装傻,你没看见什么东西,能怕成那样?”他手指上使劲用力,捏着她手心的肉。 苏芒珥被他捏痛了,皱了皱眉,但面前人依旧没有想放过她的预兆。 “看见谁了?还是什么东西?”他缓缓问。 苏芒珥将视线偏垂下去,咬了咬唇,犹豫半天也只是说:“真没什么。” “耳朵。”他猝不及防地叫她的昵名,聂凛微微俯首,语气耐心又无奈:“你连我也不愿意说么。” 她眉心抖了抖,依旧没有开口。 聂凛紧锁的眉头越来越深,他沉了口气:“不是答应好我要配合治疗么,你这样什么都不说,你让我们怎么办。” 苏芒珥被他的话刺激到,一时间在渴望痊愈和无法开口中徘徊纠结,纠结到极点彻底崩溃后,她猛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中抽出,下意识的反抗心理作祟:“我现在不想,你别逼我了行么。” 聂凛往前一步,正了脸色:“苏芒珥...” 她眼眸水盈盈的,似乎又要哭,“我们能不聊这个话题了吗。” 到嘴边的话在见到她眼睑处的水光时默默收回,他沉了口气,眼神薄冽了些,“回去吧。” 她低下头:“嗯。” 苏芒珥犹豫着伸手,想去拽他的胳膊的空隙,聂凛却直接转身率先往停车场走去。 举在半空中的手顿住,一阵冷风飘过,冻得她手指发酸。 贝齿使劲咬着下唇,苏芒珥隐忍着复杂的情绪,收回手跟在他的身后。 -完- 第58章 58分贝 ◎静止了所有的花开◎ 058. 这一路回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气氛的冷场在明确告诉苏芒珥他的不满,而自己再怎么逼迫自己也无法迈过那道坎。 两人很久都没有闹过别扭了。 他忽然的冷漠,更加激起她心底那股莫名的委屈, 委屈积攒多了又成了执拗。 脾气一倔起来,就更不想搭理他了。 紧接着的日子, 苏芒珥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聂凛也很忙, 两人在家里碰面的机会不多。 他一对自己冷淡,她就不自然地感到心慌。 她怕自己因为这一次,会令他对自己失望,失去对她的喜欢。 苏芒珥一边心慌,一边又抹不开面子, 怕一和他主动搭话,他又要逼自己说那些话题。 听见没 第87节 紧接着聂凛跟着公司除了差, 这些天都不在家。 两人就这么互不联系的冷淡着。 这阵子悦读书店重新装修的基本完工, 派去各个分店支援的店员们逐渐回来,苏芒珥结束了滕绘萤的教学兼职, 回到书店这边继续工作。 书店刚刚装修完,后续的店面清洁, 设备陈列和货架铺货都是很大的工程,店员们凑在一起忙活了正正四天才把店里收拾好,能够正式开业迎客。 胡桃学妹前阵子似乎生了一场大病,去分店支援的活儿她也没有去成。 等在书店里再见到她的时候, 胡桃已经恢复到原来的那副活泼开朗的模样了。 “哟呵, 可以呀这新装修的。” 苏芒珥抬头, 就看见司栗背着电脑包进了店面, 边走边环顾着店里的新装潢, 司栗好像将长发剪短了一点,到肩膀的木马卷比起之前妩媚的大波浪更多了几分文雅。 苏芒珥将近一个月没见她,还有些想念,说话间含着热情:“新年好,好久没见了,最近忙么。” “工作倒是不忙,别的嘛...”司栗瘪瘪嘴,挥手道:“不提也罢,回头再跟你说。” 她抱着封皮有些破损的书,跟司栗往咖啡区走去,还介绍着:“消费区的座椅都升级了,比以前坐着会更舒服。” “好啊,你们之前那个椅子是真的不行,坐久了腰疼得要死。” 苏芒珥把司栗安顿好,去饮品台帮着做东西。 这时候店里人不多,大家手里的活也没那么紧,她去把做饮料用的茶先泡上。 胡桃搞完卫生,靠在饮料台旁边跟她搭话,说想邀请她去西郊那边的温泉山庄玩。 她恰好被赠送了几张免费的会员回馈券,去那边体验温泉住宿是全免费的。 胡桃拿着抹布在吧台台面上擦拭着,一脸真诚地问着:“学姐,这么好的机会,真的不一起去放松一下吗?” 胡桃打量着面前苏芒珥的表情,她听完依旧是兴致索然的神情,好像不是很感兴趣。 她水汪汪的杏眼骨碌碌转了转,换上更委屈和期待的语气,“学姐...你看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都没有一起出去玩过,人家早就想约你啦。” “你平时这么忙,都不休息的,我真的怕你有一天会吃不消呀。” 苏芒珥泡上这桶茶,抬头,看着面前诚意满满的女孩。 有些犹豫。 “我妈妈跟我说,人不能像机器那样一直不停的运作,必须要劳逸结合,才能做事中体会到快乐充实。”胡桃托着下巴,笑眯眯的:“你说对嘛。” 小学妹太过热情,而且两人认识这么久确实没有一起在外面聚过,苏芒珥想着自己也应该没什么事,正好和聂凛闹着别扭,找个机会躲一躲静静心。 于是就答应下来。 ... 胡桃得到她的应邀,高高兴兴地去仓库搬东西了,她蹦蹦跳跳的拿出手机给聂凛回消息。 想到前天...... 她在店里遇见聂凛,那天她还在整理书架,就看见聂凛学长来了店里。 当时苏芒珥学姐正在给一个男顾客推荐店里的饮品。 男顾客明显是想和她多说几句话,问完咖啡类又问果汁类。 胡桃扒着书柜边沿,探着头看,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那你们这个西瓜汁...也是鲜榨的吗?”男人还在磨人的问着。 有些磨人的客人她见过很多,所以并不生气,苏芒珥扬着清淡的微笑,“是的,我们的果汁都是鲜榨的,您放心。” “哦。”男人似懂非懂,又问,问题更令人无语:“那你们这个西瓜汁...榨出来以后会不会有籽啊...还有那这个葡萄汁呢...哎!?” 男人刚问到一般,肩膀突然被人推开,整个人被甩到另一边。 聂凛代替他站在苏芒珥面前。 苏芒珥眼神一晃,没想到他会突然来店里,目光移到点单的屏幕上,声音变小:“您需要什么。” “哪个最贵,给我来哪个。”聂凛忽然俯首,去找她躲闪的视线,露出了这段时间都没有过的笑意:“我点贵的,跟您业绩挂钩么?” 她有些怔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的态度又好了起来。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我还没点完呢!”被推到一边的男人非常生气,骂骂咧咧的。 许多在消费区坐着办公的人投来视线。 聂凛透着一股不耐烦,偏眼睨他一眼。 男人被他这冷入骨髓的眼神吓了一激灵,不敢反驳了。 苏芒珥低下视线,在点餐屏幕上戳着,提醒:“你要什么就快点,那位先生还没有点完。” “都是客人,怎么对我就这态度?”聂凛微微挑眉。 胡桃还扒着在偷看,视线里的漂亮学姐抬眸和聂凛学长对视着,眼神里看不见一丝对他的畏惧,似乎也非常不满意他这副明显是来捣乱调戏的态度。 胡桃不敢再看了,赶紧做自己的工作 感觉这两人的眼神一路火光带闪电,都要打起来似的。 后来胡桃在去给聂凛送饮料的时候,特地坐下来跟他聊了一会儿。 因为她前阵子从阿择的口中得知,他在高中时候遇到了很难熬过的困难,那时候只有聂凛愿意帮助他,并且在他最迷惘差点走错路的时候打醒他。 胡桃虽然有点怕这个又拽又凶的学长,但是知道以后是很感谢聂凛的。 聂凛神色淡然地耐心听胡桃说完。 “就是单纯想来谢谢你,谢谢你以前一直帮助苏择。”胡桃的眼神非常诚恳,道着谢。 聂凛静静地审视她片刻,然后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余光扫过在一边工作的苏芒珥,忽然说:“想谢,你得有行动啊。” “啊?”胡桃反应过来,“那,学长你想我怎么谢你?” 他忽然直起身,凑近她,勾勾手指。 胡桃一脸单纯,凑过去。 聂凛用下巴指了指苏芒珥所在的方向,然后对她说:“真心想谢我,就帮我把她约出来,懂?” 胡桃回头,明白他是说苏芒珥学姐。 然后直接疑惑地问出:“学长,你想约学姐,自己去不就好了?” 聂凛原本懒散的神色一僵,然后有些不自然。 这小姑娘不知道两人在冷战,同住一个屋檐下,苏芒珥躲他跟躲鬼一样,每次想跟她说句话嘴还没张呢她就跑了,怎么约的出来? 一想到就有些挫败,聂凛撂了一句:“我要约的出来还用你?” 电梯门打开,胡桃前往书店的仓库,收回了短暂的回忆。 于是她就牵了个线,用度假的理由把学姐约出来,她的说辞也都是按照聂凛吩咐地说。 不管怎么样,这个忙她算是帮了,而且还可以免费去度假村玩一下,两全其美! 胡桃一想到周末的娱乐活动,脚步变得更加轻盈了。 ... 下午五点多,苏芒珥的班到了点,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和同事顺利交班后,她背着挎包出了店,迎面遇到个人。 苏芒珥一抬眼,看清来人的时候,心咯噔一下。 握着背包带的手下意识捏紧。 表弟窦武义好像在店外等了很久,看见她的时候呲牙笑了下,略带憨意。 苏芒珥心都凉了,表情禁不住冷下去。 表弟只比她小一岁,高中后直接进入社会的他比几年前多了些圆滑浑浊的气质,染成棕黄色的头发和他穿得朴素有些旧的衣服完全不搭。 “姐。”窦武义热情地凑过来叫。 苏芒珥忍住想退后的冲动,挺直腰,冷言冷语:“我不是你姐。” “别啊姐,我们回南城以后,我马上就打听你的消息了,今天特地请你过去跟我爸妈吃个饭。”窦武义讪笑着,挠挠头:“都好些年没见了,就一块吃个饭呗。” 她瞥了眼附近,这在店门口,里面都是她的同事。窦武义虽然是邀请的姿态,但是滑里滑头的语气里似乎打算软磨硬泡直到她答应为止。 苏芒珥沉了口气,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好,在哪。” “就在商场外面附近那个小菜馆,订了个包间,走吧姐!” 苏芒珥已经三四年没有见过舅舅舅妈一家了。 窦晋和徐荷站起来笑着迎她。 窦晋比三年前要胖上很多,发福的身材却看不出任何富贵气,像是忙碌奔波造成的肥胖,舅妈徐荷表面穿着特体的衣服,皱纹多得粉底也遮不住,不管有钱没钱,身上那股土气依旧改变不了。 窦晋当年没了姐姐窦研和苏家的帮助庇护,又被王斯娆赶尽杀绝,连抵债的房子都被火烧成残破房后,几乎是掏空了家底补上了债,欠的一点尾巴也是近些年才还完。 他落魄着回到海尧投奔父亲,书画大家窦羚文骄傲了一辈子,半数家底被儿女带走做生意全部落空,摊上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加上女儿去世,又气又悲,将他们一家人拒之门外。 祖父对她是还不错的,苏芒珥的美术技巧全部出自外祖父的教导,但是外祖父和舅舅一家的关系一直不好,舅妈徐荷也是个没良心,就趁着这个由头,不让舅舅到外祖父那尽孝心,到现在苏芒珥都觉得外祖父的病就是拖严重的。 窦晋没有姐姐聪明的头脑,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还要一直头铁地做发财梦。 看他们的样子,窦晋这东山再起的生意应该也没做起来。 看着他们也过得不怎么样,苏芒珥心里多少舒服了些,她迎着那夫妇的眼光走进包间,隔着他们一家三口对着坐。 舅妈徐荷见她都没打招呼进来就找地方坐,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忍着不发作:“这几年没见都成大姑娘了。” 苏芒珥给碗筷倒上热水,烫烫碗筷,跟聂凛在一块久了养成了这些讲究的毛病。 “耳朵在南城上学,还适应吗,看你都瘦了。”窦晋一笑眼睛都挤得眯起来,套着近乎。 “为了还你们钱我半条命都快累没了,您问这个不觉得有些没意思吗。”苏芒珥抿了口热水,不温不淡道:“钱我一直在还,还找我干什么,嫌我还的慢?” 徐荷冷脸,训斥:“你怎么跟你舅舅说话的!窦家怎么教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 苏芒珥觉得荒唐,冷笑出声,一抬眼投向她一记凛冽的眼刀。 徐荷被她瞪得后背一凉,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过了三年性情变得更硬了,刚刚那一眼甚至让她看到窦研当年驰骋商场的影子。 她弯着唇,似笑非笑,讽刺道:“舅妈,你们教了我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么。” 听见没 第88节 “你,你在质问我是吗?!” 窦晋不想闹僵,拦着妻子:“行了,少说两句吧,好不容易跟孩子吃个饭。” “你别说话!就是你个烂泥的性子我才跟着你倒半辈子霉!”徐荷也不装了,直接跟她说:“我们这次回南城就是因为你舅舅有大生意做,需要资金,小义他爷爷那房子不是在你手里吗,转给你舅舅。” 苏芒珥听完不禁在心底冷笑一声。 果然是鸿门宴,没憋好屁。 “我拒绝。”她敛着眼眸,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你们做生意,凭什么要我出钱。” “你还有点人性吗!那是你舅舅的房子,窦晋是你外祖父的儿子,这房子本就轮不到你!我们家的房子,跟你好生商量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舅妈,我知道耍无赖不用带脑子,但是麻烦你记住,外祖父的遗嘱上写的清清楚楚,房子就是留给我的。”苏芒珥面对她的胡搅蛮缠完全不慌,直接对峙:“已经写了我名字的房,你们一句话就想收走?” “别忘了你还欠着我们家钱!拿房子来抵!” 她平淡喝茶:“当年写的欠条明明白白,你们同意无期限还款。” “你。”徐荷气得眼睛都冒了红血丝,瞪着旁边的丈夫,让他也给点作用。 “哎行啦,妈,这些事儿都不着急,慢慢商量嘛都一家人。”窦武义观察局势,赶紧劝着:“别伤了和气。” 苏芒珥轻放下茶杯,站起来,跟他们明确说:“别再用一家人捆绑我了。我还钱,和你们断绝关系,这是你们都答应的。” 说完,她背起包,看着他们笑了:“四年前,你们在派出所求我放过他的那一瞬间,咱们就已经不是家人了。” 这一句话说出,在座的一家三口都变了脸色。 舅舅窦晋面带愧色,制止妻子:“你少说两句吧!” 苏芒珥见徐荷被激怒要发作,不想听她那歇斯底里的浑话,转身出了包间。 果不其然,她前脚走出去,就从背后听见徐荷对窦晋的咆哮。 “你个孬种!要房子是不是你起的主意!到头来就我给你们家当恶人是吧!” “你个没出息的我跟着你我过过一天好日子吗?!” 苏芒珥出了饭店,寒风刮过,她深呼了口气,耳根子清净了。 她知道,舅舅一家从海尧回南城,她一定不会再有消停日子。 可这些都是她没办法左右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已经不同于四年前,虽孑然一身,却不再畏惧侵扰。 周末悄然间来到。 苏芒珥起了一个大早,先回了学校,上学期末搬离的退宿手续因为负责的老师更替了,要回来重新签字。 签完字,她走出宿舍楼,还在考虑待会怎么去胡桃说的那个度假山庄,手机导航着。 耳边传来汽车的滴滴两声。 她被吓了一下,忽而抬眼,看见了靠在车门边上的男人。 聂凛依旧黑衣黑裤,依旧是持着那副懒散的姿态看着自己。 苏芒珥有些意外,没说出话来,和他对视着。 周围陷入了沉默。 早晨正雀跃的鸟儿一群飞过,叽叽喳喳的。 聂凛靠在副驾驶门边,吊儿郎当的,盯着她这副仿佛被定住的模样乐出一声:“说话啊,想我想得都傻了?” 苏芒珥悻悻道:“才没有,你怎么来了。” “接你。” “你也去?”她更意外了,一想自己因为他前阵子的冷淡纠结难受那么久,他一回来却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拗不过来,嘴硬道:“不用,你走吧,我自己去就行。” 聂凛沉了口气,直接走过去把她手上拎着的包拿过来,往车后备箱走去。 苏芒珥抬腿,追着他说:“哎,你把包给我。” 聂凛乜斜她一眼,说着:“要不是那小丫头求我过来接你,你以为我乐意起一大早跑这等你?” “胡桃?原来是这样。”苏芒珥神情松了些,嗫喏道:“还真是麻烦她了。” ...到底麻烦谁? 聂凛短暂审视她一眼,帮她把包放在后备箱,“走吧。” 有时候真觉得她恨不得把他气死才满意。 第59章 59分贝(二更) ◎遥远了清晰了爱◎ 059. 半个小时前。 苏择一大早就来胡桃家接她一起去度假山庄。 两人上了车。 他说:“帮我调一下导航吧。” “好。”胡桃探身到车子里自带的导航系统前, 手指在屏幕上戳了戳,“东停车场可以吗。” “嗯。” 车子缓缓行驶起来,从路边的位置加入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胡桃想起来, 问:“对了,珥珥学姐还在学校, 我们去接她一起吧。” 苏择目视前方,一打转向灯车子右转进下一条街道, 他笑了下,说:“不用担心了,聂凛给我打了电话,会去接她的。” 胡桃一愣,转念一想也合理。 又过了一会儿, 她自己琢磨半天,开口搭话:“阿择。” “嗯?” “你知道珥珥学姐和聂凛学长的关系吗?”胡桃疑惑:“聂凛学长在追她?从最开始我就觉得他俩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 “你和他不是高中同学嘛, 也不知道这回事?” “我不太清楚, 聂凛不怎么跟我提及。”苏择不记得那时候曾经匆匆来过高中部的苏芒珥,只觉得自己没见过她, 说:“他高中三年也没谈过过恋爱,我们学校高中部也没有苏芒珥这个人, 应该不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不过你这么说起来,”他想起来:“他高三的时候确实有一阵子心不在焉的,有点魂不守舍。” 胡桃意外:“唔,他那样的人, 也会有魂不守舍的时候?” 苏择哂笑一声, “或许吧。” ... 苏芒珥昨晚上熬夜跟着zero工作室组里的同事们给新项目的甲方赶完了图, 又反复改了好多遍, 最后是身心俱疲一夜没怎么合眼。 身边这人忽然出现更是让她心乱乱的, 她还没想到该怎么处理两人之间横着的这道坎。 忽视它直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聂凛不会允许自己糊弄他吧。 苏芒珥悄悄叹了口气。 不过他这车坐着倒是格外的舒服,热风的温度和大小,座椅的斜度,都刚好合适。 聂凛开着车,眉眼疏离淡漠,似乎也没打算和她说话。 还好车里一直放着音乐,不至于太尴尬,苏芒珥懒得去想那么多,疲惫让她脑子变得麻木极了。 她往窗子那边歪了歪头,裹紧身上的棉服,合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车刚开到高速收费站,今天节假日,排队进高速的车辆很多,聂凛缓缓降慢车速,排在前一辆车后面。 他得空休息,偏头看了一眼,视线顿住。 苏芒珥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个睡姿,原本对着窗户的脸扭了过来,睡得正沉。 她收敛了刚刚那副跟他较劲的神情,眉眼舒展着,显得乖巧了不少。 聂凛将视线转到车窗外,盯着外面的景色看了片刻。 然后解开安全带,把身上的黑色羽绒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是因为她睡得太沉,并没有被弄醒。 聂凛盯着她搭在外面的手,忍不住伸手去牵了牵。 微凉的指尖落入他的手掌中,苏芒珥感觉到了热源,下意识地往他手心里蜷了蜷手指。 她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让他一直耷垂着的唇角有了上扬的迹象。 前面排队的车辆缓缓涌动,聂凛重新系上安全带,启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约着一起来玩的几个车都到了温泉度假村。 这次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外还有姜梵,胡桃的朋友贝可可,胡桃的哥哥有事没来,还有一些朋友和同学,林林总总十几个人,集结起来非常热闹。 苏芒珥醒来的时候看见自己身上盖着他的黑色羽绒服,有些怔愣。 身边的聂凛停好车已经下去了,她赶紧推开车门,想把衣服还给他。 聂凛跟远处也在停车的同行朋友打了个招呼,走到副驾驶,迎着迈腿下车的苏芒珥。 她一下车差点撞上走过来的他,伸手:“衣服还你。” 聂凛抬手替她把副驾驶的车门撞上,然后凑在她身边说:“待会吃完饭聊聊?” “聊...什么。”苏芒珥心里没底,猜测又要盘问自己以前的事,有些躲避。 “你还打算一直躲着我?”聂凛轻哂一声。 两人说到这儿,远处一道甜软的声音传来:“学姐!!” 苏芒珥回头看她,递过去衣服的手脱力直接松开。 听见没 第89节 聂凛晃了一下接稳,衣服差点掉地上。 他穿上自己的衣服,余光冷冷睨了一眼胡桃。 对走到自己身边的苏择说:“你能不能把自己女朋友看好了。” 苏择不太满意聂凛刚刚瞥自己女朋友那一眼,扬起那副温温柔柔的假笑,眼神里的不容置喙昭然:“嗯?我家桃子有碍你事吗?” “碍没碍事你看不出来?”聂凛有点无语了,怼他的胸口一下,“有女朋友了,兄弟就不要了是吧。” “不要太伤心,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苏择忍着笑,咳了一声,安慰着:“走吧,跟我领房卡去。” . 苏芒珥之后就一直被胡桃拉着和贝可可三个女生在山庄里游玩。 她们吃完自助餐厅的午饭以后去私池泡了温泉,聊了很多,心情也放松下来,跟着胡桃这样开朗可爱的女孩子,去哪里做什么都会很开心。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喝酒,聂凛给大家定了一个包间,里面很大相当于半个小宴厅了,吃喝玩乐什么都有。 胡桃和贝可可吃的很开心,被刚认识的朋友们哄着喝了不少酒。 姜梵搂着俩美女在点歌台那边唱的正欢,聂凛和几个哥们儿靠着吧台喝酒,他的视线时不时往角落瞟,没一会儿就出去接电话了。 苏芒珥坐在胡桃身边,偏角落的地方,神情淡然地小口吃着饭,旁边摆了一杯香槟,是刚刚别的朋友顺手给她倒的。 “桃子,你慢点喝,我看这酒度数不低的!”贝可可冲着她耳边喊。 桃子摇摇手指,酒劲早就上来了:“不!酒,这个酒啊,就得快喝,才好喝!” “你懂,你懂啥啊!你那样迟早醉晕过去!” “才不!我酒量很好的,我从来没喝醉过!”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各说各的,酒一直没停地倒。 包间里有几个朋友是kpop人,玩着玩着大家就开始放韩国偶像团的歌,开始尽兴地跳舞。 贝可可快把嗓子喊劈了,跟着唱:“ha!how you like that!!” 房间里虽然热闹嘈杂,可是坐在角落里的苏芒珥依旧神色淡然安静,与周围格格不入,她小口吃着水果,盯着面前那杯酒发呆。 思绪早就不在这里了。 到了晚上,人的情绪就复杂浓郁起来,不知为何,周围越安静她的心里越是沉静暗淡。 她不禁想到前两天和舅舅一家对峙的场景。 【四年前,你们在派出所求我放过他的那一瞬间,咱们就已经不是家人了。】 苏芒珥眼神冷漠又晦涩,手指开始一下下地扣着手心的软肉,用痛感折磨着自己。 她还记得清楚,派出所外的灯通亮地刺眼,浑身是伤的她,眼见着舅舅舅妈几乎要跪在自己面前求她。 求她放过伤害她的人。 那是她活到现在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是唯一一次感觉骨子里都扎着疼的冷,身前身后都是万丈深渊般的绝望。 眼角闪出泪光,苏芒珥使劲将苦水往嗓子里咽,可是咽了一口,又会有更多从身体里冒出来。 她忍不住那些翻涌上来折磨自己的回忆,端起眼前的香槟毫不犹豫的灌了一口。 他们都说酒精会让人忘记一切,如果真是这样,那也不错。 ... 刚从外面回来的苏择一进来就看见自己女朋友站在沙发上乱蹦,脸颊泛着两团酡红,玩疯了。 胡桃也嗨了,嚷嚷着:“请问这里是音乐银行嘛!?” “这里是人气歌谣好吗!!” “笑死!我在,我可是在金唱片大赏现场好嘛!!”胡桃一扭头,对上站在她面前的苏择。 他站在她面前,胡桃站在沙发上也只比他高出一点点,她对上他的视线,瞬间噤言了。 苏择微微抬着视线,桃花眸中蕴含着漫不经心。 他语气温柔,笑意却含着一股威胁,问她:“你在哪呢,嗯?” 胡桃瞬间冷静几分,像是疯耍过分了被抓到的小朋友,可依旧一本正经:“啊,我在...在打歌呢...” 苏择无奈地沉了口气。 这是真醉糊涂了。 苏择一个拦腰就把胡桃扛肩膀上,转身往门口走去。 “哎!桃子你去哪!你不打歌了!”贝可可喊。 胡桃被扛着,还挣扎,跟她打手势:“我!我暂缓回归!!” 苏芒珥已经喝得半醉了,看着这一幕,看见可爱的小学妹又禁不住想笑,抿了口酒,眉眼柔和许多。 聂凛刚进来就看见自己兄弟扛着女朋友出了房间,还后退一步给他让了让。 再回头下意识先往苏芒珥那看去,随着包间里的彩灯摇着找到她脸上,他看清了她有些迷离的眼神和微红的脸。 聂凛快步走过去,俯身问:“怎么了?”再一扫眼,看见了她手边已经空了的酒杯。 他眉头骤然锁紧,语气冷了下去:“你喝酒了?” 苏芒珥被他冷淡的语气刺地心一疼,垂下视线,摇摇头。 大家都在玩乐着,没人注意到角落的他们。 聂凛低头在她鼻息间闻了下,带着淡淡的酒味。 他压不住火气,拽住她的手腕就把人往外面带。 ... 聂凛拉着她一路从餐饮楼走到外面的酒店花园。 他拽着自己一直往前走,苏芒珥挣扎着,却挣不开,眼前的人就像没有知觉似的抓着自己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 她醉醺醺地说话都没力气:“聂凛...放开。” 目光所及之处,他侧脸立体,下颌线绷得刚硬,透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打人一般愠怒。 到了酒店入口,她挥着自己的拳头砸他的胳膊,乘机挣脱开。 还没跑出两步,苏芒珥眼眸瞪大的瞬间被他扯回去。 聂凛直接控着她的腰肢,把人抵在墙上,双臂封锁住她所有退路。 楼下灯光昏暗,两人的表情藏匿在灰暗之处。 苏芒珥挣扎反抗的瞬间被他一手掐住脸颊。 聂凛掐着她白皙的脸蛋,用着狠劲,动了怒:“苏芒珥你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么?还敢喝酒?又不是你前两天什么都听不见的时候了?!” 她被掐着说不出话,脸疼心更疼,眼泪唰的掉下来。 她一哭,聂凛手指禁不住一颤,松了劲。 他俯首一偏,扼住她的下巴,咬上了那饱满果冻般的下唇,开始吻的急促粗鲁,毫不控制的侵略性好似要将她拆吃入腹,苏芒珥身形僵着不敢动,偶然间颤抖了两下。 聂凛感觉到后,逐渐放柔了力度,从带着惩罚意味的啃咬逐渐转为了怜惜爱抚的吮/噬。 苏芒珥揪着他前襟的手也逐渐放松,两人唇舌间交缠的声音令她听了浑身发热。 “唔...唔...”她有些缓不过气了。 聂凛及时放开她,额头贴着她的,用手指一抚帮她擦去眼泪,汹涌的急切和无奈快把他折磨疯了:“我求你能不能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在乎,有人在乎。”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痊愈,我知道你有不想说的事情,可是你不说,我怎么帮你解决。” “为什么不能依靠依靠我呢,苏芒珥,我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聂凛那始终深邃沉静的眸子此刻也泛着晃动,嗓音沙哑又隐忍:“告诉我,好不好?” 苏芒珥半醉半醒,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摇头,“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让你道歉。”聂凛严肃的眉眼中透着动容地心疼,捧着她的脸,指腹捻过唇瓣,“没做错事情的时候,就把这仨字给我往肚子里咽,听到没。” 她点点头,依旧含糊不清地呢喃:“对不起......” 哽咽着眼泪簌簌,哭的更狠了。 “怎么都不愿意说是么。”他再次问。 苏芒珥想也不想,往前一步圈住他的劲腰,把人抱住扎在他胸膛处蹭了蹭,抽泣着。 她在撒娇。 聂凛叹了口气,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说:“别跟我来这套,没用。” “可是...”她沙哑着嗓音开口,带着浓重的鼻音,显得又可怜又脆弱:“你不会推开我,对吗。” “苏芒珥...”聂凛环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半晌,他略带疲意地泄了口气,发泄似的狠狠吻了吻她的耳廓,认了:“你就他妈是我祖宗。” . 温泉山庄度假的两天匆匆过去,经过那一晚聂凛和苏芒珥的关系有所缓和,他不再逼着她说那些事情,她一直提着的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过了两天,聂凛又出差了,没告诉她去哪,只说过两天就会回来。 苏芒珥了然,已经习惯了他出差这件事就没有在意。 其实她不知道,聂凛和峰汇那边请了假。 他独自前往了海尧市。 苏芒珥的心结在海尧,既然答案已经昭然现身。 她不愿意说,那他就亲自去找。 留在南城对这些一无所知的苏芒珥依旧照常上班,兼职。 距离新学期开学还有一阵子,假期十分充裕。 这天从书店下班,她照旧走着去公车站等车。 路过那片还未翻新的破旧商业街巷的时候,她想起之前和聂凛在这经历的事情。 忽然有些想他了。 听见没 第90节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巷子里窜出来,拽住她的胳膊。 苏芒珥看清袁振的瞬间浑身汗毛耸立,吓得拼命挣扎起来:“你干什么!!” 袁振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寸头更加凸显他阴冷的眉眼,笑得瘆人,把她往巷子里拽,边说:“妞,好久不见啊。” 他沙哑的嗓子难听又吓人,像被嘶哑的乌鸦叫声。 “为了躲我,还跑到南城来了?” 碎片般的回忆扎破她的喉管,让她窒息到喘不过气来。 她腿都软了,根本拼不过他的力气,就拼命大喊着:“有人吗!!抢劫!救命!” 袁振伸手要去捂她的嘴,就在这时,一束强光晃了他的眼。 “你是谁!!放开她!”胡桃举着手机,用手电筒晃他的眼睛,“我这就录视频!你不想进局子就放开她!” 站在她身边的苏择挽了挽袖子,一步步走向袁振:“你还有三秒松开她。” 袁振也不是好惹的,见这男人这么挑衅,刚要张嘴骂:“你他妈的是...” 嘭! 苏择一拳揍在他脸上,袁振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文弱的小白脸揍起人来这么狠,踉跄着咳嗽一声。 嘴里泛了血腥,被打得有些晕。 苏芒珥挣脱,跑到胡桃身边,一张小脸吓得发白,双眸通红着。 袁振认怂,暗自睨了苏芒珥一眼,趁机转身跑进巷子里。 没了身影。 -完- 第60章 60分贝 ◎天郁闷爱却很喜欢◎ 060. 晚上, 某个出租屋里。 窦武义急得焦头烂额,在屋子里徘徊着,“袁振哥, 现在怎么办?!” 袁振前阵子让他跟着做生意,只要顺利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结果货到了手上发现全都有质量问题,再联系供货商人早就跑了了无音讯。 窦武义进这批货的一半钱还是借债补上的, 现在货全都砸在了自己手里,钱到时候还不上就完了。 袁振往地上啐了一口,扔下打不通电话的手机,没想到那人会把他们骗了:“别他妈慌,先把钱补上, 赵哥那边的贷利息滚得太快。” “哥,我哪有钱补啊。”窦武义欲哭无泪。 他说:“找你爸妈。” 窦武义更加否认了这个可能, “我爸最近生意上正缺钱, 他那边都筹不到钱启动,我要是跟他们说了, 我爸非得打死我不可。” 袁振抽了颗烟,白雾在他阴冷的眼神中缥缈, 他想了想,忽然笑了:“小义,你前阵子不是跟我说,你爸妈正惦记你爷爷那套房呢不是。” 窦武义点点头, “对啊。” “那套房现在在你姐手里。”袁振猛吸了口烟, 笑得不温不淡, 贴心地为他出主意:“只要你把房子帮你爸妈搞定, 你在外面钱的那点屁钱算什么。” “哥, 你的意思是......” 袁振把烟掐了,抬眼和窦武义对上视线,意味不明。 . 海尧市是一座沿海城市,是国内比较热门的几大旅游城市,虽然比不上南城北城这样的繁华都市寸土寸金,但依旧是文化经济发展迅速的城市之一。 海浪卷着扑向海滩,冬季的海边天色不如夏天那般透彻蔚蓝,锦白色中透着一层层雾气。 海水的咸味随着风吹向城市街道。 还在寒假的时间里。 聂凛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站在海尧三中门口,望着一层栅栏之隔的安静校园内。 视线所及之处,似乎能想象到高中时期的苏芒珥走在这校园里的模样。 能想象到,却又看不真切。 聂凛已经走了许多地方,想寻找她在这里生活的各种细节。 但是校园现在处于封锁状态,他联系不到苏芒珥的老师,只能站在外面看看。 滋滋。 他掏出兜里的手机,是曾天宇又托人查到的关于苏芒珥在海尧的各种资料。 曾天宇发给他一个小区地址,是苏芒珥在海尧的住所,也是窦晋一家住的旧址。 就离三中不远,走着一会儿就能到。 他收起手机,最后再看了一眼这座陌生的校园,而后转身而去。 搬回海尧的这些年,窦晋一家租着这个小区的一个三居室,租了三年后搬走了。 小区门口没有门禁,看门的保安在保安室里看手机,从不抬头管进出的车辆和行人。 从小区的这些单元楼表面掉的漆皮和一户户破旧的铁护栏能看出来这些已经有很长的年头了。 学区附近的小区都比较老旧。 十号楼的401,应该是左边那户。 聂凛找对楼门,拉开破旧的铁门,走近潮湿灰暗的楼道。 声控灯迎着他的脚步声一闪闪地亮起,楼道窄窗户外的日光透过玻璃配合着不怎么给力的灯光照亮楼梯。 他走楼梯到四楼,扫了一圈贴满了开锁广告和贴着褪色福字的防盗门,伸手敲了敲。 里面没人回应。 聂凛顿了一会儿,就伸手去敲,力度大了一些。 震得铁门都嗡嗡作响。 他以为如果能见到这房子的主人,能问问窦晋一家租着栋房子住的时候的情况。 但是现在没人开门。 聂凛转身,看向402这户。 如果是邻居,会不会也知道什么。 他转身刚要去敲门,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一个女人,看见他这些举措,不禁问:“小伙子,你干嘛的呀?” 口吻中带着些许海尧的本地口音。 聂凛抬眼,看向站在上方楼梯处的,穿着志愿服务背心外套的女人,她看上去应该有三十多岁的年纪,慈眉善目气场却不柔弱。 “我。”聂凛指了指401,说:“我想找一下这家人。” “401上个租户前两周走了,这家房子这些年一直外租着,每次租户都住不长,除了有一家租了三年多。”高诗文走下来,仰视着面前身形高大,眉眼淡漠的青年,好奇:“听你口音不像是海尧人,你有什么事啊?” 聂凛看着她外套上印着的社区服务的字样,问:“您是社区的工作人员?” “算是,我们是志愿的,偶尔来帮社区做一做调查。”高诗文说着。 “您这些年一直在岗吗?”他又问。 高诗文点头。 聂凛仿佛找到了方向,紧着问她:“这家三四年前租着的一家四口,您有印象吗?一对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从南城搬回来的。” “苏芒珥,这个女生您认识吗?” 高诗文听到他这样的描述以及那个名字后,表情瞬间变了,试探着他:“你...到底是谁啊。” ... 天气湿冷,聂凛请高诗文到附近的咖啡店一坐,暖和暖和。 高诗文看着聂凛手机里和苏芒珥的照片。 有跨年时候的,有在家里做家务的,一起吃饭的,还有过年时候她举着仙女棒笑着的模样。 高诗文捧着聂凛的手机,看着这些照片,看着她笑得这么开心,也跟着温柔了眉眼,“真好...真好。” 说完她抬眼,这才对聂凛完全信任:“你是小珥的男朋友?” 聂凛轻笑,解释:“我还在追她。” 高诗文笑笑,说着:“你们俩挺配的,加油啊,我们小珥那可是很有魅力的。” 他端起咖啡喝了口,眼底蔓延着惬意。 他聊到高诗文也许会知道他们一家的情况,却没有想到,高诗文和苏芒珥的关系还非同一般。 聂凛不解地问:“您既然这么惦念她,为什么不联系呢,微信之类的也没有加吗。”还至于要拿着他的手机看这些。 “哎,可我是想她,可我就怕联系她多了,就会让她想到在海尧的这些糟心事,不如不联系。”高诗文叹了口气。 “苏芒珥在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还请您务必告诉我。”聂凛姿态严肃,十分诚恳地说:“这关系到她的精神状况,我和医生都需要了解透彻。” 高诗文双手握在一起,想起那孩子就心疼不止,她缓缓跟他说:“小珥如果不愿意说是能理解的。” “那样的事情谁想回忆,谁愿意说呢,何况她一个女孩子家。” 不好的预感逐渐浮出水面。 聂凛逐渐锁紧眉头。 “到底出过什么事?” 第61章 61分贝(二更) 听见没 第91节 ◎那时候我不懂这叫爱◎ 061. 一切都要从那场火灾后说起。 那场大火几乎把整栋别墅都烧废了, 经过调查,确实属于人为纵火。 窦研随着那场大火走了,带着她的所有怨恨化为了一缕烟离开了南城。 苏芒珥在医院整整昏迷了三天, 醒来的时候因为精神受损还有短暂的失忆,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 窦研去世的消息, 以及窦研将她的房门反锁想将亲生女儿也烧死的调查结果几乎被她弱小的心灵震碎。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母亲恨自己的到了这个地步,也可能是她已经疯得六亲不认, 报复心理吞噬了理智。 她接受后续治疗到办完窦研的葬礼,自始至终,苏海锋没有出现过一次。 抵债的房子被烧成废墟,舅妈徐荷几乎气得要打在她身上,还是舅舅给拦下的。 舅舅一家四处借钱, 赔的倾家荡产,最后在南城混不下去了只能打铺盖回老家海尧。 苏海锋联系不上, 苏芒珥也求着舅舅不想回苏海锋那边。 他如此彻底的抛弃, 让她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苏海锋。 窦晋见外甥女可怜,就带着她一起返回了海尧。 她抱着母亲的骨灰盒, 坐在搬运车里,望着南城西下的太阳, 绝望像海啸似的席卷着她,神经都已经麻木了。 苏芒珥在海尧完成了中考,因为家里的变故严重影响了考试的状态和心态,最后没能考上海尧比较好的一中, 在海尧三中的高中部入学。 她在舅舅家过得并不好。 寄人篱下这个词, 从书面上压到了她的头上。 舅舅的生意全线崩盘, 每天被催债, 疯狂的寻找一切能够挣钱的门路, 之前和他们交好的生意朋友也全都不接电话,与他们家断绝联系。 窦晋时常喝得烂醉在家嚎啕大哭,徐荷从阔太太一夜失去了所有光鲜亮丽,也要被这种落差折磨疯。 家里的气压跌破冰点,她不敢说话,不敢提要求,连饿了想吃饭这样的事情也不敢开口了。 他们租下来市区的一个三居室,两个卧室给舅舅夫妻和表弟窦武义,她睡在那个小卧室,其实只能算是杂物间,只是被房主美曰是个三居室。 搬家过来的各种杂物箱子都堆在她那个几平米的小屋子里,她只有一张房主不要的单人床,没有写字台只能用纸箱子搭一个出来。 中考的那个暑假过得煎熬又漫长,表弟窦武义是个不学无术的,搬来海尧以后每天都出去鬼混,舅妈阔太太当久了根本不愿意出去工作,在家里的家务活也是全让她去做,就躺在家里闷气懊丧。 别说洗涤灵和消毒水,她以前连清洗用的橡胶手套都没摸过。 她已经很尽力去做了,可是只要有一点做不好,还是会被徐荷指着鼻子骂。 “你个没妈的!扫把星!” “都是因为你们一家!都是因为你妈!!” “我打死你,打死你!” 拖布的杆子被徐荷拎起来,一棍棍地甩在她腰背上,苏芒珥缩在墙角受着她打骂。 她低着头护着自己,眼泪无声地掉。 半句反抗的话都不能说,如果说了,她就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了。 她必须继续读书,至少把高中念完,所以她也必须在这里住下去。 从那个夏天开始,她开始发现自己有时候会听不清声音。 但是是很远地方的声音,并不影响自己正常生活,她以为只是自己精神恍惚导致的,没有在意。 之后的日子几乎都是这样度过的,舅舅偶尔生意上的喜讯会让家庭的气氛缓和一些,可她依旧要扮演空气一样的角色。 她在学校替人写作业,帮人跑腿买东西挣些零钱,只是为了能少和舅舅舅妈要生活费。 她的听力开始逐渐变差。 可是自己没钱去医院,也不敢跟他们说这事,说了徐荷又要骂自己是个只会烧钱的赔钱东西。 唯一让她感觉放松的时候,是她放假去海尧城市远郊,外祖父的住宅在那里。 只是一次她替舅舅送东西回去,到了外祖父那边,她也不敢说话,把东西放好以后,看见祖父在作画。 漆黑的墨,在祖父的笔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色彩,有时成山有时化水。 她就这么站在他身后,看了许久。 直到祖父背对着她,问出那句:“喜欢这些?” 她开始抽时间坐公车回祖父这边画画,他虽然性格怪癖冷淡,但是却将所有技能传授给她。 不仅是国画,西洋画的技巧也全部教给了她。 一年过去,才高二开学的她就拥有了在全国艺考评判范围里一流的绘画水准,于是苏芒珥顺其自然的想到了艺考这条道路,只不过了解到艺考会花很多钱,所以一直在犹豫着。 高二文理分科。 她的灰暗人生在那个时候开始坠入深渊。 因为和学校里的富二代混子袁振分到了一个班。 袁振是三中的一号人物,家里有钱,长得又说得过去,经常能听说他又带人揍了哪个学校的头,或者又和哪个女生搞在了一起。 袁振从不搞本校的女生,因为怕麻烦,所以只在校外找。 因为他堕胎的女生大有人在。 苏芒珥不了解也没兴趣,她在学校几乎不和人接触,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事。 她万万想不到,袁振有一天会看上自己。 袁振开始毫无底线的骚扰她。 他搬到自己的后桌,会在上课的时候挑弄她后背的内衣带,会用手无意有意地摸她的脖子。 吓得她抱着书去后面站着上课。 有时候她一站就是一整天,就算这样,袁振依旧会回头,用那副打量又暧昧的眼神看她,看她的脸,看她的胸。 苏芒珥去和老师反应,老师很忙,也只是说会警告他,如果他再犯会找家长谈。 一提找家长,她又犯了难。 苏芒珥把袁振告到老师那的事情很快被学校的小混混听见,放学的时候,袁振带着一群流氓在她回家的路上堵她。 她哆嗦着步步后退,伸在书包里的手紧握着把剪刀,“别过来。” 袁振一眼看破她的计俩,一把拽过她反剪她的双手摁到墙上,剪刀应声落地。 “我草这娘们敢带刀子!” “振哥这你能忍?” “扒/光她!把她操/了!” “谁带手机了拍个视频给留个纪念啊哈哈哈哈。” 稚嫩的脸被摁着蹭在砖块墙上,疼得她连掉眼泪,拼命挣扎着愤怒地喊:“放开我!袁振!” 这一声“袁振”算是把他叫兴奋了,袁振瞧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恨不得把她直接绑去酒店弄一顿,调戏着:“妞,别叫了,叫的我浑身冒汗。” 周围的小混混猥琐地笑着。 苏芒珥眼前昏黑,绝望到顶了。 “我听说你挺缺钱的,跟着我,我给你钱。”袁振凑到她耳边,含着烟臭味的气息喷在她耳廓:“让你舒服又有钱拿,多便宜你呢。” 她不敢想,如果那时候巡警没有路过,她会是什么下场。 令苏芒珥更绝望的是,舅舅最近的大项目的投资人正是袁振家,而且还处于一个没有完全谈拢在商洽的状态。 她被带着去和袁振一家吃饭的时候,看见袁振那一幅早就知道一切的阴森笑容,只觉得脑子都麻木了。 表弟窦武义很快就狗腿地和袁振巴结上称兄道弟,那顿饭长辈们吃的很好,表弟和袁振也很愉快,除了她坐在那生不如死以外。 那顿饭之后,窦武义在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以前不怎么爱搭理她,那几天用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一直打量自己,甚至在自己洗澡的时候,仿佛听见了隔着门出的声音。 有人在门口,啪嗒一声,手机掉地的声音。 浴室的门是那种模糊磨砂的玻璃,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可以看到里面活动的模糊人形。 苏芒珥浑身发软,吓得来不及冲干净泡沫就拿衣服盖住自己。 她不知道窦武义在拍什么,她不敢想。 晚上,她躲在那个杂物间,吓得觉都睡不着。一闭眼,袁振的手仿佛就能摸上她的身体,耳边全是他留下的那些污言秽语。 苏芒珥气得浑身哆嗦,眼泪不停地掉,拳头攥紧了撕扯着被子,闷着头无声尖叫。 让她死吧,让她去死吧。 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后来,苏芒珥的听力加速衰弱,从自己卧室到家门口这段距离外的声音都已经听不见了,她的精神状态变得不正常,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开始哭,想死,每天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升了高三的那个冬天,外祖父病重住院,舅舅忙在生意上,舅妈对外祖父毫不关心。 苏芒珥抽了空就会去医院,外祖父请了护工,她只是过去陪陪他。 尽管心情已经抑郁到极点,她依旧会拿自己最近画的东西给外祖父看,陪他说话,让他放松心情。 舅舅夫妻除了差,窦武义也几乎不着家,家里只有她。 苏芒珥每天从医院回来,还要写文化课的作业,累的睁不开眼,有时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她。 做完作业,她检查完门窗回了屋子,倒头就睡了过去。 她已经做足了所有能做的,门也锁了,窗户也关好了。 但是苏芒珥想不到,袁振拿着已经醉倒在饭店的窦武义的钥匙开了锁。 袁振也喝多了,头脑不理智的他想着自己这么久都没能得到她,气血上脑地直奔他们家。 他的目的性极强,开了门就在屋子里这几个卧室一个个找她。 苏芒珥睡得深,耳朵又听不见。 她听不见防盗门被开锁的声音,听不见他在自己家跌跌撞撞寻找的声音。 听见没 第92节 直到他开了自己卧室门,她才逐渐睁眼。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扑了上来。 “啊!!是谁!!放开我!”苏芒珥惊地浑身冷汗,炸了毛一样地疯狂挣扎,可是怎么推都推不动他。 袁振浑身酒气,把她摁在床上,胡乱的开始亲在她脖子上下巴上,一手控制着她,一手去脱自己裤子,“我喜欢你...喜欢死你了你懂不懂...就让我弄一次...我忍不住了...” “袁振!我求你!求求你放了我吧...别碰我!!”她声音都嘶哑了,眼泪横流,扯住他胳膊下了狠劲咬着,把他皮肉都咬开。 “啊!你敢咬老子!”袁振痛叫,松开胳膊,一巴掌抡在她脸上。 啪! 清脆一声响在卧室里。 苏芒珥被打蒙了,耳朵嗡嗡作响,口腔里也沁出血腥味。 袁振下了狠心,往她身上踹了一脚,把人扔到地板上,开始扯她的衣服。 床单被子全都凌乱在屋子里,架子上的花瓶也摔碎在地上。 感觉到胸前一凉的时候,苏芒珥骨子里的野性被激发,她怒吼一声,攥拳在他脸上疯狂的打。 袁振继续殴打她,一边掌掴一边脱她的衣服,蕾丝边都已经露了出来,看见她稚嫩身体时他红了眼:“你妈的!我今天就把你弄服了!!” 说完就伸手去摸索她。 她快被抽晕了,意识越来越模糊。 那一瞬间,她只想死。 那天晚上,作为社区志愿者的高诗文刚好查这整栋楼的水表,她走在楼道里听见有不对的声音,赶紧爬楼上来。 看见401的门被半开着,里面有嘶吼声和哭喊声,她想也不想地冲了进去。 “你在干什么!!”高诗文脱了鞋就砸向把女孩摁在地上光着身子的袁振。 听见第三人的声音,躺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苏芒珥骤然瞪大眼睛,捞起旁边的花瓶碎片照着他眼睛扎,被他躲着,扎上了他的额头。 高诗文二十多岁的年纪年轻力壮,疯了似的拿手边的家具砸他打他。 将差点遭受侵犯的苏芒珥救了下来。 警察很快赶到,将袁振带走。 高诗文拿着自己的大衣将睡衣都被扯坏的苏芒珥保护好,那时候她看着眼神呆滞无神的小姑娘,心疼地落泪。 高诗文陪着苏芒珥去派出所,窦武义还烂醉在外面。 窦晋和徐荷从外地赶回来,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苏芒珥恨透了,根本就不想后果,只想让他蹲监狱让他死。 袁振的父母很快找到窦晋夫妇,用小孩子胡闹不懂事为由商量着私了。 于是就有了那一幕。 窦晋和徐荷几乎都要跪下来求苏芒珥,求她放过袁振,因为他们的生意不能黄。 窦晋还哄骗着她:“等这单生意做完了,舅舅挣到钱咱们就回南城好不好,我保证你不会再见到他。” “我要告他强/奸。” “未遂!人家根本没打算那样!都是闹着玩的你干嘛!”徐荷急了,只想着自己丈夫的生意和自己未来养尊处优的生活:“差不多得了!你吃穿用都是我们家给的,这么点事,你就要断你舅舅的前程!你还有良心吗!?” 苏芒珥一双眼睛平淡如死水,反复就说这一句话:“我要告他强/奸。” “我要告他强/奸。” “我要告他强/奸。” “我要告他强/奸!!”她怒吼着,满眶的眼泪崩出来。 “告?你去吧!”徐荷气笑了:“人家家大业大,请律师说两句话就能把人弄出来,我看看你有没有那个钱打官司!” 高诗文一脸严肃地走出来,把苏芒珥护在身后,看着这两个没有人性的家属:“这些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事情一出,三中就传遍了。 大家都在传苏芒珥被袁振强了的事情。 苏芒珥最后去学校的那阵子,每天都被各种人打量,那些男生女生用肮脏戏谑的目光凌迟着她。 错的不是她,可大家不知道情况,只愿意相信谣言,依旧用“被强了”“脏了”“这以后就完了”“以后没有男的会接受她吧”这样的话语伤害着她。 文化课的分数足够,之后就要去艺考集训,所以她离开了学校。 之后的这段日子里,她一直被高诗文保护着。 高诗文常年活跃在志愿服务的圈子里,就刚好认识一位一直在为贫民百姓做辩护的精英女律师。 袁振没有得逞,苏芒珥没有受到最后那一层的侵犯。 但是在高诗文冲进来救人的时候,袁振因为惊吓,没忍住流了东西在苏芒珥身上,她身上的伤痕和那东西一经鉴定,袁振的犯罪事实板上钉钉。 后来官司打赢了,袁振因为故意伤人强/奸未遂锒铛入狱。 祖父也在同一时期离开了人世间。 经过这一遭,苏芒珥的性情在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从万般压抑中爆发了自己骨子里原本的刚烈。 官司打赢的当天,苏芒珥就给舅舅一家打了欠条,她保证还清这三四年的抚养费,以及当年烧坏他家别墅的费用。 用来划清和窦晋一家的亲属关系。 外祖父窦羚文去世后,负责他遗产分割的律师准时来到窦家,将由他生前亲口定下的分割情况宣布。 结果是,他的房子,画作和部分财产全都留给了外孙女苏芒珥,而窦晋一家三口只获得了一定数额的钱款。 舅妈徐荷因为这个闹了好一阵子。 苏芒珥搬到了外祖父在郊外的房子里,高诗文去陪了她好一阵子。 她收拾着外祖父的画,看着存折上的数字,热泪滚滚不止。 明白了,祖父留给她这笔钱的用处。 她终于有钱去艺考了。 可是最后一个对她好的人也走了。 苏芒珥用外祖父留给她的钱交了学费,吃穿出行,去艺考。 高考后开始自己打工挣钱,偿还舅舅一家的欠款。 祖父的房子和画作她一样都没有动,全部好好的保管着。 她决定收起眼泪,收起懦弱,凭劳动和努力了结自己烂透的前半生。 “之后那孩子考去了南城,我记得是华大?我还挺高兴的。”高诗文结束了回忆,讲完这些,她的心情也难解低沉,对他说着:“小珥受了太多苦,她不愿意说,也正常。” ... 聂凛坐在回南城的高铁列车里,高诗文回忆时说的那些她遭受的伤害,像一根根钉子似的扎在他心上。 他气得胸腔发疼,手背的青筋凸起。 苏择刚刚发来消息,提醒他最近撞见有个陌生男人骚扰苏芒珥,虽然她说不认识,可是一向感觉敏锐的苏择思考后觉得不对,跟他报备一句。 聂凛扯唇,无声冷笑,眉宇间的阴鸷和愠怒逐渐幽深。 他现在想杀人的心都有。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个电话,绷着下颌缓了口气。 电话没两声被接通,苏芒珥温温柔柔的嗓音传来:“怎么了?” 聂凛舌尖抵了抵上颚,开口音色带着沙沙的哑,带着笑:“苏芒珥,你别追我了。” “怎,怎么。”她那边有些慌张,好像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他盯着窗外的风景,按捺住眼底的愤怒,轻轻掀眼,混沌着万千心疼和无奈。 “咱俩在一起吧,好不好?” 第62章 62分贝 ◎你喜欢站在那窗台◎ 062. “怎么这么突然。”苏芒珥坐着, 举着手机听他说话的时候眼里涟漪的温柔笑意已经掩饰不住,“等你回来再说吧。” 说完,她挂了电话, 收敛了笑容。 看向坐在他面前的窦武义。 “姐,谁的电话啊。”窦武义悻悻笑了下, 笑着问:“交男朋友了?” “没有。”苏芒珥收好手机,“你继续说吧。” 她没有想到的是, 在她已经和窦家人把话说的那么死之后,窦武义依旧过来找她,不是要房也不是要钱,只是单纯的吃一顿饭。 “姐,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原谅我们。当年都是我不好, 我就不该跟他出去吃那个饭,也不该喝酒。”窦武义后悔道。 苏芒珥听着, 心里不痛不痒的。 如今再说这些早就没用了。 她直接质问:“我那天在钻石广场, 看见你和袁振在一起,你和他还有联系?” 窦武义心里一紧, 赶紧解释:“真不是!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也来南城了,那天非要见我, 不过就是那一次我随便两句就把他打发了,他家里现在也没有以前那么有钱了,又刚从里面出来,找我借钱呢。我才不理他, 早就不联系了。” 苏芒珥点点头, 也没说信还是不信。 两人沉默片刻。 窦武义又开口, 转了话题。 “我爸其实这些年一直特别内疚。”窦武义叹了口气, “其实我知道, 我们家早些年能吃穿不愁,都是都是靠着姑姑帮忙拉扯生意,我爸经常喝多了常跟我说,说没照顾好姐姐的孩子。” 苏芒珥听着,握着茶杯的手指在不经意间捏紧了些。 听见没 第93节 “是我们一家人对不住你,但是你也知道我妈那个脾气...” 窦武义从兜里拿出一张卡,递给苏芒珥。 “这什么。”她放轻了语气。 “这是爸让我给你的,这里面是这些年你给我爸汇的款,一分都没少。”他满眼惭愧,肩膀缩着,“他说这都是你辛苦挣的血汗钱,他舍不得用,应该留着给你自己花,我妈不知道这事,你收下吧。” 苏芒珥对于他诚心敬意的话语和态度依旧不为所动,她瞥了一眼桌子上躺着的那张银行卡,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大麦茶的粗苦味蔓延在舌苔上。 她说:“拿回去吧,我还我的钱,你们用不用是你们的事。” “这。”窦武义没想到她不要,干笑了两声低下了头,片刻,服务员来上菜,他又重新热情道:“那先吃饭吧,姐,我都点的是你爱吃的。” 苏芒珥偏眼过去,看了一桌子的菜。 确实都是她比较偏好的。 她的眼神逐渐松弛下来,心里也复杂,拒绝了他的银行卡却没有再拒绝跟他一块吃这顿饭,拆开一次性筷子开始吃。 没有徐荷捣乱,这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 大多时间都是窦武义在说话,他跟她讲着这些年家里在做的事情,也都是报喜不报忧,还跟她说很羡慕她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前途无量,不像他现在只能后悔当初没好好读书,再回到南城这样高节奏的超一线发达城市后,才会发现自己渺小的不值一提,没有能力又没有文凭,什么都做不了。 “大城市虽然拥挤,但是机会肯定比海尧更多。”最后她也只是说出这么一句来鼓励他。 两人吃完饭准备各回各家,窦武义送她一路出来,坚持不让她冷着去坐公车,用app给她打了车。 “车牌号发你短信上了!姐我先走了!”窦武义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呲着牙笑着跑远。 他转身后面露的那一丝心虚,苏芒珥没有看见。 苏芒珥索性在路边等他说的那辆出租车,这时候胡桃发来微信。 【学姐你饭吃得咋样啦,没吃的话我和阿择也在这边呢,一块嘛?】 她微笑着回复消息。 【不了,已经吃完了,这就打车回去。】 打完字,苏芒珥抬头看了一眼停在她前面几米外的出租车,随手给她拍了一张照片过去,证明自己确实在回家的路上。 苏芒珥上了车,跟前面的司机师傅说着:“您好,麻烦去金融街三号公寓。” 师傅没吱声,直接开起车子。 她看着手机,没感觉出异样。 直到过了十分钟,苏芒珥发现这辆车行驶的方向不是自己说的住处,她疑惑问:“师傅,你是不是走错了?” 车子已经开向南城郊区,已经上高速了。 前面的人依旧没说话。 苏芒珥心里警铃作响,她一抬眼,对上戴着口罩的司机看后视镜的眼神。 那双眼她熟悉至极,阴冷又瘆人。 袁振!! 她后脊凉透,拿起手机手机就要报警。 电话刚刚播出,前面人停下车,她的倏地手机被夺去,“还想报警?!” 袁振直接砸坏了她的手机。 苏芒珥瞪大眼睛,她转身匆忙去开窗开门,发现全被锁了。 她愤怒又恐惧地转头,对上他病态阴冷的笑容。 心凉了一片。 ... 聂凛下了高铁,站在路边正准备打车回公寓。 苏择的电话来的突然。 “怎么了。”他接起来。 苏择的声音鲜少显得有些起伏,他那边有些嘈杂,“聂凛,有个事告诉你,你别着急。” 聂凛轻哂:“你得说是什么事儿啊。” “小苏学妹失踪了,就在刚刚。” 他原本懒散放松的表情倏地僵住,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站在路边,整个人像是被榔头砸了一棍似的。 身形有一瞬间的晃动。 第63章 63分贝(二更) ◎你好久都没再来◎ 063. 苏芒珥被丢到墙角, 双手都被绑住的她根本站不稳,摔倒在地。 眼睛被蒙住,鼻间闻到了周围环境空气中的霉味和尘土的味道。 袁振走过去, 把堵在她嘴里的破布和蒙眼的步拆出来。 “咳咳咳。”苏芒珥两腮都被塞的发酸,急促的咳嗽着, 大口呼吸。 袁振蹲下,掐着她的下巴, 手指抚摸上她带着些狼狈口水的嘴唇,啧啧道:“哼哼,看看这张小嘴长的。” 苏芒珥气得两耳都充血,胆战心惊,瞪着眼怒喊:“袁振!你就不怕再进去!” 下一秒。 “啪!” 他被刺激到, 抡起胳膊掴了她一巴掌。 苏芒珥痛的眼泪夺眶而出。 男人在牢里待了三四年,劳作让他的力气比以前更大, 苏芒珥感觉自己的五官都要被打碎了。 喉口咳出些血味, 她喘着冷笑:“你有本事,就打死我。” “打死你?妞, 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啊。”他在她那张已经浮现掌印的白皙小脸, 凑在她耳边低喃:“我在里面这几年,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每天晚上,我都想着出来把你弄到床上,哈哈, 知道吗。” 袁振忽然掐住她的脖子, 语气变得愤怒:“你他妈毁了老子一辈子!草死你都得给我受着知道吗!!” “呵。”苏芒珥哭着哭着忽然笑了, 瞪着他的眼神里含着汹涌的愤怒, 气得脸都憋红了:“我?是你他妈毁了我!我一想到我浑身被你摸过我就恶心得想死!” “我每天都想死, 你知道为什么我活到现在么。” 随着喊叫,苏芒珥的神色忽然变得病态,开始不可控地哆嗦,像是颗马上要自/爆毁灭一切的炸/弹,“因为我想通了,该死的人不是我,是他妈的你该死!袁振!你该死!” “啪!” 苏芒珥被他抽得猛然偏头,嘴角出了血。 “你有种,哈哈哈哈,你有种!你有种!再骂啊!再骂一个!”袁振一掌掌抽在她脸上,直到累了才停下。 苏芒珥眼前模糊一片,耳边嗡嗡作响,眼眶也痛,感觉器官都被他打出问题了。 就在这个时候,这个偏僻破旧的出租屋里,进来了第三个人。 她缓缓抬眼,对上门口的窦武义心虚的眼神,有气无力地缓缓开口:“窦武义,我/操/你妈。” 苏芒珥气息越来越弱,摇摇头,冷笑一声:“你也该死。” 窦武义看清她脖子和脸上的伤痕的时候,心虚的腿都软了,手也在抖。 “当年你咬死了是你喝多了人事不省...”她喘了口气,继续说:“他私自拿走你的钥匙...真是这样吗?窦武义。” “是你给他的钥匙,是他妈你...” “我要是死在那天,你就是帮凶,呵呵,你就是帮凶...”她不断地冷笑着,嘟囔着,好似以及失去了理智。 袁振瞥了一眼神色动摇的窦武义,提醒着:“赶紧办你的事,别忘了咱们来干嘛的。” 窦武义哆哆嗦嗦地走到前面,蹲在她面前,拿出包里的合同和红印泥,“姐,对不起姐,我实在没办法了...就一套房子,你以后挣钱肯定还能买的...你就可怜可怜我...” 他抓着苏芒珥的手,在合同下面摁了手印。 苏芒珥自始至终用冷若冰霜地眼神死盯着他,窦武义连头也不敢抬。 转让合同签完以后,袁振走过去,将窦武义推到一边,拽着苏芒珥的胳膊把人往前拖了好几米。 他伸向她的领口,袁振随便一扯,她毛衣的领口就被扯坏,里面白色吊带和内衣的肩带露了出来。 “袁振你不得好死!”他的手摸在自己皮肤上的瞬间苏芒珥浑身麻了,用最后的力气大叫:“你放开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要告你我要让你蹲死在监狱!!” 窦武义看见这幕,动摇地小声说:“振哥!咱那钱能还了...她要不...放了吧。” 袁振回头,冷冷地瞪他一眼,问:“你是滚蛋,还是在这看着?” 窦武义最后看了一眼苏芒珥,牙一咬,转身跑出屋子。 说完,他回头凑在她领口大敞的滑嫩前胸上,笑得阴森森:“你去告,看见桌子上那个手机了吗?” 苏芒珥这才看见桌子上有个立着的手机,镜头冲着他们。 “听说你交男朋友了?谁这么倒霉,愿意要个破鞋?”袁振开始扯自己的裤腰带,从来没想过放过她:“你前脚还没踏进派出所,他的手机里就收到咱俩的视频。” “你猜猜,他看见我把你压在身下,会是什么反应?” 苏芒珥听到这句话后,被摁在地上的脏兮兮的脸瞬间淌满泪水。 她在一瞬间开始嚎啕大哭,哭声大得屋子里回声连连。 【苏芒珥,你哭成这样怎么都没个声儿啊。】 【谁规定哭一定要有声音的。】 【我规定的。】 听见没 第94节 【下次实在要哭,就哭大声点儿。】 【这样我听见,就能找到你了。】 那个生性冷淡,眼藏冰峰,却始终用温柔缱绻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人。 那个站在窗下,一身校服跨着山地车,扬着倨傲笑容与她对上视线的人。 那个蹲在她面前,捡起助听器,牵着她的手说“跟我回家”的人。 不知为何,此刻,在她混沌不清的脑海里如此鲜活。 她曾在死而解脱的台阶上走了九十九步。 在踏出最后一步之前,她抬头看见了聂凛。 他一个懒散的笑容,瞬间就粉碎了之前走过那九十九步的绝望。 他成了她就算拼了命也要坚强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 苏芒珥哭得快撕破嗓子,椎心泣血,“呜呜呜啊!” “啊——” “别他妈哭了!”袁振被吵的耳朵疼,去打她,可不管他怎么用力殴打,她跟不要命似的哭。 出租屋在村子里,虽然偏僻,但是他怕有路过的人听见,急着去捂她的嘴。 “别哭了!信不信我弄死你!”袁振叫嚣着,去找刚刚堵她嘴的那块布。 他刚刚摸到那块布,自己的后腰突然被人猛地踹了一脚,他被踹翻在地。 “啊!!”袁振痛叫出声。 出租屋突然被警察破门而入,“别动!双手抱头蹲下!!” 刚刚出门的窦武义步步后退,在门口抱头蹲下。 聂凛跑到苏芒珥面前,看见她脸上脖子上的伤痕和还有被扯坏的衣服,瞬间猩红了双眸,他把人扶起来抱在怀里,声音都颤抖:“耳朵。” 苏芒珥气若游丝,再睁开眼的时候,看见了刚刚脑海里的那张脸,愣了两秒,然后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五官都皱在一起。 聂凛皱着眉心疼地快要窒息了,抱她紧紧抱住,贴在她耳边笑着呢喃:“这么能哭啊?你记得我说过的,我们耳朵真听话。” 他们确实是因为她的哭声迅速找到准确位置的。 他怕弄疼她搂着她的力度舍不得加大,握着她的手,一声声地抚慰着:“我来了,没事了,以后都没事了。” 苏芒珥仿佛重获新生般的不停地抽泣着,将过去所有的压抑,恐惧和悲伤都哭了出来。 她抓着他的衣服,聂凛周身的气场,还有他身上因为跑动带着淡淡汗味,给了她如背靠泰山般稳定的安全感。 房子里的警察不知为何都出去了,还把门给他们带上。 聂凛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她头上,隔着衣服亲了亲她的额头,哄着:“在这坐会儿,等我一下,好不好?” 出租屋外两辆警车亮着红蓝色的警灯,两个民警把窦武义带上警车。 苏择站在外面,给褚正警官和另一个警察递了烟,“麻烦你们了,褚哥,又让您帮忙了。” 褚正和苏择相视一笑,夹着烟还开玩笑:“人没事就行,你朋友知道分寸么,别把人打死了。” 苏择听着屋子里面传来的惨叫声,笑得温润无害,“没事,他不会的。” “啊!我草你...” “我错了!别打...啊!” 聂凛疯了,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怒不可遏到连手臂上的青筋都根根凸起,一拳就把袁振的两颗牙齿打碎了下来,袁振差点被打晕过去,跌倒在地。 他和苏择读书时候都没少打架,知道哪里要命哪里不要命,他往死里去揍袁振身上各个不要命的地方。 聂凛眉宇阴鸷,腮颊绷紧,牙咬的咯咯作响,薅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 把人撞得半晕,他凑近盯着他全是血的脸,笑了:“摸她了?打她了?” “哪只手,左手还是右手?” 袁振眼泪口水横流,摇着头。 “我知道了,两只手是吧。” 咔—— 咔—— “啊!!”袁振的双手被折断,疼得失声。 聂凛冷冰冰的视线从已经伤痕累累的上半身逐渐下移,移到他那已经脱了一半的裤子。 一秒过后。 出租屋里传来杀猪般的惨叫声。 “别杀我!求求你了!” “别过来,别杀我别杀我...” 她坐在一边,聂凛的大衣盖住了她的视线。 苏芒珥听着袁振的惨叫,眼底酸涩,又想哭又想笑。 就这么过了足足二十分钟,聂凛抱着苏芒珥出租屋里出来。 苏择瞟了一眼她身上的伤,眉头紧着跟聂凛说:“先去医院。” 聂凛颔首,抱着她上了其中一辆警察,警察送他们三个人去医院。 “去把他弄出来。”褚正吩咐着自己手下的弟弟。 两个年轻民警把里面躺着已经半死不活的袁振拖出来,扔到警车上。 窦武义被铐着,看见他们把浑身没一处好肉的袁振扔进来的时候,吓得一哆嗦。 警车加速行驶在去医院的路上,高速上所有车辆都为这辆闪着红蓝/灯光的车避让出一条畅通的道路。 警察和苏择坐在前面。 窗外的灯光打进车厢,照得她有些晃眼,苏芒珥眯了眯眼睛,往他怀里钻了钻。 聂凛迎着她的动静抱紧了些,低头去问:“怎么了?” 苏芒珥摇摇头,疲惫又狼狈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清甜笑容,她扯着沙哑的嗓音叫他:“聂凛。” 声音细小得像小猫嘤咛。 他更低了些头,将耳畔凑在她唇边,仔细地听:“我在。” “聂凛。”她还是叫着他的名字,眉眼越来越开怀。 “我在呢,说话啊。”他也忍不住笑了几声。 苏芒珥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稳重的心跳声,还是笑,只想不停叫他的名字;“聂凛。” 情绪太多太复杂,一时间根本说不完也说不清。 她好累好疼,只能用这一声声“聂凛”来表达。 聂凛搂着她在怀里,薄唇贴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吻,神情里含着万千庆幸:“我知道,你心情不错。” “我们耳朵,以后都不怕了。” -完- 第64章 64分贝 ◎彩色的时间染上空白◎ 064. 他们一路通畅, 很快就赶到了医院。 苏芒珥浑身疼,站着都有些吃力,聂凛抱着她去急诊做处理。 护士帮她处理脸上和脖子上的伤口, 聂凛站在她的身边,任由苏芒珥皱着眉掐着自己的手臂抵挡疼痛, 垂眸扫过她身上,紫红色的伤痕和白皙的肌肤产生鲜明的颜色对比, 瘆人中带着残破的妖冶。 像支沾了血的野白玫瑰。 聂凛的眼神黯淡下去,收紧的眉头显露着他难捱的情绪。 苏芒珥疼得脸都皱了起来,她压抑着抬头,看向他时又舒展了表情,嗓子沙哑笑着:“不疼。” 他始终压着眉心, 没有说话,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 轻缓安抚着。 等护士要帮着她处理身上的伤的时候, 聂凛自觉地出了诊疗室,在外面等着。 胡桃听到苏择跟她电话汇报后续之后, 也打车急匆匆赶来医院。 胡桃从外面跑进来,在急诊大厅环视一圈看见了在路人里十分显眼的聂凛和苏择。 他们俩听见跑步声齐刷刷看过去, 胡桃小脸都跑红了,刘海飞起来翘成了呆毛,她跑过来差点没压住声量:“学姐没事吧!” 喊出来以后她赶紧看了看附近,捂住嘴, 意识到自己在医院喊叫不太好。 “人没事, 但是受了伤在处理。”苏择笑着帮她抚平翘起来的软发, 然后说:“在这等我会儿, 我去下洗手间。” 然后诊疗室外就剩下胡桃和聂凛。 胡桃一向是有些怕他的, 悻悻笑了下靠在门边往里面瞟。 聂凛看着她的寡淡眼神逐渐有了变化。 苏择在路上和他说,当时是胡桃先察觉不对的。 苏择接到胡桃去吃饭的时候,胡桃说刚跟她聊完微信,想着她这会儿是不是到家里,又补发了一句“学姐到家记得发个消息”,但是过去三十分钟都没有收到回信,按照坐出租车从那个地方回到她所住的公寓,十五分钟绰绰有余。 胡桃马上给苏芒珥打了电话,却被通知对方已关机。 她手里恰好有苏芒珥上车前拍给她的照片,照片里有拍这辆车的车牌号,于是他们两个马上报了警。 这才给了警方及时查找这辆出租车行踪轨迹的充裕时间。 如果当时胡桃没有想着苏芒珥路上的安全,没有给她发那一条微信。 听见没 第95节 苏芒珥今晚的结果是怎样的,聂凛想都不敢想。 聂凛站直身子,难得的认真了表情,开口:“胡桃。” 这是聂凛学长第一次叫自己的大名,以前接触不多,但也就是叫“哎”“同学”这样的称呼。 胡桃一愣,回头,吓得差点给他原地敬个礼了:“我,我在!” “谢谢你。”他说。 胡桃先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谢的是什么,后来恍然大悟,露出一个元气的可爱笑容:“这都是应该的!” 聂凛看着她,轻扯唇,也露出了三分淡笑。 以前不懂苏择为什么非她不可,现在明白了。 只有这小姑娘配得上他兄弟。 窦武义和袁振被警方拘留。 过了两天,苏芒珥在聂凛的陪伴下准时来到派出所。 虽然警察告知她可以养好伤再来,但是她不想拖,虽然自己有些踉跄,但腰板却挺得板直。 她也想不到,那一幕会在今天重演。 窦晋在被警方联系后差点背过气去,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蓄意绑架故意伤害亲侄女,还差点构成强/奸罪。徐荷也是一路哭着来派出所,到了就要给警察跪下求他们放过自己的儿子。 她这么不讲道理的吵闹也把警察惹急了,训斥了她两句,徐荷才规矩坐好不再吭声,只是一直捂着脸哭。 直到苏芒珥走进派出所,她一眼就看到了满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舅舅,以及掩面哭泣的舅妈。 舅舅窦晋一夜之间白头发更多了,脸上布满了沧桑和疲惫。 聂凛用那双淡漠无情的眸子扫了一眼他们,牵着她的手,指腹在她的手心里用了力气,给她坚定自己的勇气。 苏芒珥和他对视一眼,浅浅笑了下。 徐荷不再叫嚣,哭着给她跪下,求她放过自己的儿子。 没有人拦她,她就这么跪在苏芒珥的面前。 上次他们夫妇这么求自己的时候,她是愤怒的,绝望的,恨不得他们这些人都被这个世界消灭掉。 四年过去,苏芒珥再次站在他们面前,睥睨着他们,淡然的眼里是不容商量的坚决。 她目光木然,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因为你儿子,我两次都差点死在袁振手里。” 舅舅窦晋听见这句话,老泪瞬间掉了下来,低着头,臃肿的肩膀耸动着。 徐荷直接哭开了,拍着桌子,掏心掏肺哭嚎:“小义啊——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啊——” “你让妈怎么办啊——呜呜——”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利落西装的年轻男人敲了敲门板。 苏芒珥抬头看去,男人对屋子里的双方,以及警察笑道:“打扰了,我是苏小姐的律师。” 她一怔,偏头看向身边的聂凛。 聂凛也一副不知情的表情,小声跟她说:“不是我请的。” 律师走过去,向她解释:“是苏总让我过来的。” 苏芒珥眼神一晃,和律师对上视线。 ... “苏芒珥!你还有人心吗?!!” “多狠啊!窦晋你看看你的宝贝侄女。” “我什么赔偿都不要,我就要他们坐牢,这是你的宝贝侄女说出来的话啊!呜呜——” 背后是徐荷的咆哮声,苏芒珥置若罔闻,直接走向派出所外停的那辆黑色的车。 律师按照她的要求,会起诉窦武义和袁振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并且律师这次来,向窦晋夫妇用法律条款明确说明苏芒珥没有义务偿还窦研生前欠他们的钱款。 言下之意,苏芒珥与他们的债务关系真的细究的话,根本不存在。 对于那三年窦晋夫妇对她的养育费用,她还的数目早就足够了。 苏芒珥开门,直接坐进后座。 关上车门的瞬间她偏头,对上苏海锋的眼睛。 已经六年没有见过的父亲,整个人苍老了很多,在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出半点当年意气风发的英俊模样。 头发也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掩盖不住,唯独那双会骗人的眼睛始终带着慈爱。 苏海锋没想到她会直接出来见自己,有些激动:“珥珥...”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直接问,语气很冷。 他到嘴边的关心话戛然而止。 “我妈去世我没人要的时候你在哪,我寄人篱下被舅妈家暴,被欺负,差点被强/奸想起诉施暴者可是连请律师的钱都没有的时候你在哪。”她连连逼问,句句诛心。 苏芒珥轻笑一声,问他:“现在过来帮忙是为什么,现在怕以后没人给你养老了?” 苏海锋被自己女儿质问的抬不起眼,他惭愧地干笑了下,将自己手里的协议递给她,“都是...爸爸的错。” 他的声音颤抖:“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苦,爸爸真的想尽力的补偿你。” 她瞟了一眼他抵来的财产分割协议,收回视线,没有接:“我不需要,你当年抛弃妻女的时候,我就已经默认我没有父亲了。” “你自己好自为之,以后不要联系了。” 说完,苏芒珥偏开发红的眼角,开车门下了车,一瘸一拐地走向站在远处等她的聂凛。 苏海锋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到那个聂家的小子身边,把自己的手塞到了他的掌中,低下头,颇为复杂地重重叹了口气。 “走吧。”他对司机说。 司机得令,驾驶车辆缓缓离开。 ... 黑色的车在他们身边开过,苏芒珥感受到那股风,原本对着他笑的表情顿了顿。 聂凛抬手,指腹摸了摸她微红的眼角,慢条斯理地问:“怎么了。” 苏芒珥握住他抚摸在自己脸颊上的手,鼻头骤然耸动,眼底一热哭腔就涌了上来:“他老了很多...” 他沉了口气,手臂一伸将人搂进了怀里。 聂凛最了解她,她不过是用表面的冷漠无情保护自己,其实那颗心比任何人都柔软。 她埋头靠在他的胸膛,肩头抖动着,心里又苦又涩。 这次是真的,一切都结束了。 她知道。 . 两人去吃了个饭,下午要回去的时候,苏芒珥说想去小时候他带自己去摄影的那个江边看看。 聂凛知道她需要散散心,就没拒绝。 这个江边和钻石广场成步行街的江边大道是同一方向的,只不过这边靠近自然公园,环境更加野生自然。 苏芒珥下了车,站在坡上抬眼望去,欣然笑了出来。 她踩着旁边的石阶,一步步走下去,走向当年他给自己拍照的那个位置,在那里离江边近,能更好的观看江边的景色。 目光所及,还是那么熟悉的美景,只不过现在是在冬季,春天还没完全来,江边的植被都是枯黄的一片。 可她却觉得,被这一片枯黄草木衬托下静静波浪的江面,有了另一番美丽。 日落的夕辉洋洋洒洒在涟漪的朝光面,像美人鱼拨动的金鳞鱼尾,带着无限升级,往前不断滚动而去。 聂凛回车上给她拿围巾,再过来的时候发现人依旧跑到下面去了,他看着她面带笑容的看着远处的江景,无奈哂笑,往下走去找她。 他走过去,把围巾搭在她脖颈处,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盒,“想不想听听江水的声音?” “这是什么?”她疑惑。 聂凛缓缓打开手里的丝绒小盒,里面一副崭新的助听器躺在里面,不同于普通的耳背式助听器的地方,是这一副背在耳后的那块外壳上都贴满了水钻,在西下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苏芒珥看着这闪亮亮的助听器,“这是你贴的?” “嗯。”聂凛难得有些不自然,试探道:“我听说,你们女生都喜欢这种比较闪的东西。我就想这玩意要是好看点儿,你是不是能不那么抵触。” 她愣了几秒,他坐在桌子前一颗颗贴钻的画面忽然浮现在眼前。 感动涌上来的瞬间苏芒珥不禁失笑:“我不喜欢戴不就是因为这东西太显眼嘛,你把它弄得这么闪,生怕别人看不见呀?” 聂凛凝滞,没想到这回事,忽然为自己这愚蠢的行为感到尴尬。 苏芒珥往前走了一步,侧过头把耳朵对着他,声音柔软:“帮我戴上吧。” 他扯平唇线,掩饰尴尬,问:“你确定?” “戴吧。”她唇边的笑意不曾减弱。 聂凛把助听器给她戴上,然后继续帮她把围巾系好。 苏芒珥盯着认真给自己围巾打结的聂凛,忽然起了兴致:“聂凛,给我拍张照片呗?” “你确定?”聂凛扫了一眼她脸上还没消去的青紫伤痕,笑她:“小花猫儿似的。” “我就想今天拍,拿我手机。”她把自己手机递过去。 聂凛颔首,依着她,走远些距离,给她拍着照片。 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季节,同样的她。 同样的他。 他盯着手机镜头里对着自己微笑的女孩,那淡薄的眉眼逐渐弥漫了笑意,摁下快门,她与美景被记录下来。 “你今天心情很好?”聂凛换了个角度继续拍,问着。 她听见,跟他隔空喊着:“是啊。” “心情这么好,”他收起手机,一步步走向她,笑得有些轻佻:“考虑考虑我前两天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事儿呗?” 听见没 第96节 苏芒珥看着他,轻轻眨了两下眼睛,不知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什么事?” “我说,咱俩在一块吧。”他走近,重复那天说的话。 她笑了下,摇摇头,“我听不见!” 聂凛眯起眼睛又往前走了两米,轻扯唇角,语气有些拽却也耐心:“我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一双清眸弯成花瓣状,涟漪着的眼波温柔又甜黠,故意重复:“我听不见。” 聂凛这次直接走到了人面前,与她对视着。 片刻,他好似败下阵来,无奈又纵容,说:“我说,我喜欢你,想做你男朋友,听见没?” 苏芒珥冁然笑了,清甜的笑声柔软了江边的风,她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颈,双手绕在他颈后,将有些凉的唇瓣贴上他的。 聂凛微微俯身,手揽着她的腰肢,极有默契地配合她。 蜻蜓点水极其清纯的一吻转瞬即逝,苏芒珥的眼里倒映着他的模样,她笑着说:“这次听见了。” “好,做我男朋友吧。” 第65章 65分贝 ◎是你流的泪晕开◎ 065. 苏芒珥在家里养了一周的伤, 这一周聂凛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她,吃饭抱着去,喝水送到嘴边, 就差给她每天讲一个睡前故事了。 虽然是这样,但是她依旧觉得在家待得无聊, 脸上和身上的伤一好就急着跑出去。 正好这时候胡桃联系了她,问她要不要在开学前出来吃个饭。 她被绑架能这么及时获救, 真的要感谢胡桃和苏择这一对。 所以苏芒珥一口答应下来,想着要好好请他们吃一顿好的感谢一下。 下午出门前,苏芒珥走进浴室去照照自己的脸,正好看见聂凛穿着一件白t站在她的浴室里刷牙。 他最近是越发没规矩了,说好了她用大浴室他用小浴室, 这两天总是跑到她的浴室洗漱。 她走到镜子前,站在他旁边照着自己的脸。 用余光悄悄看他。 聂凛黑色的头发有些凌乱, 两缕还翘着, 半睁着眼睛惺忪又含着懒散的性感。 他昨天晚上刚刚熬了夜加班,今天白天一直在补觉, 都到要出门的时间才懒洋洋地起来。 “还是有啊...”苏芒珥伸手指摸了摸已经消肿淡痕的脸颊,依旧能看出些紫青色的痕迹, 略皱了些眉:“要不化个妆盖一下吧,聂凛,你说我会不会毁容呀...” 聂凛嘴里还含着薄荷味的牙膏泡沫,偏眼看了下她指着的脸上的痕迹, 摇摇头。 “不会?可是我这都破相了...都不好看了。”她嘟囔着。 他低头漱口, 捞起旁边毛巾的同时低下头吮/吻着她唇瓣。 聂凛的动作来的突然, 苏芒珥任由他吻着, 心悸地不由得眨眨眼睫。 他口中清冽的薄荷味很快从唇瓣处传进她的口腔中, 又甜又辣。 止于唇瓣之间的亲吻浅尝辄止,看见她唇边成功沾上他还没擦掉的牙膏沫,他恶劣地扯唇道:“这样挺好,丑一点,正好让我少点情敌。” 说完,聂凛用毛巾擦了擦嘴边,一身清爽了出了浴室。 苏芒珥抬眼,看见了镜子里自己嘴边的牙膏泡沫,一拧眉对着外面嗔他:“聂凛!你不讲卫生!” 两秒后,她依稀在耳边听见他在外面吹进来的两声口哨。 苏芒珥无奈,去抽纸擦干净自己嘴边的泡沫。 因为感觉有还没愈合的伤口,于是她最后决定不化妆了。 不过为了防止各种感染风险,她出门的时候还是戴上了黑色口罩。 两人上电梯,苏芒珥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看了又看,碰碰旁边人的胳膊,眼睛都弯起来了:“你看,我这样戴黑口罩像不像女明星?再来个墨镜就更像了。” 聂凛回头,往她身边凑近一些,看着镜中二人极为相配的眉眼,“那我是女明星的圈外男友?” 苏芒珥思忖,摇摇头。 “叮——”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 她转身走出电梯,颇为调皮地悠悠说:“你像女明星雇的保镖。” “有本事别跑。”聂凛看着快速远离自己保持安全距离的她,往前走着追,气乐了,“何止保镖,你是我祖宗行么。” 苏芒珥面对着他后退着走,细细碎碎地笑着,愉悦的心情昭然显露。 ... 四人在约好的火锅店汇合。 “干杯!祝学姐早日康复!”胡桃举着自己手里的桃子果汁,一笑虎牙都露了出来。 苏芒珥看着对面坐着的小学妹,细心道:“干杯,如果还有喜欢吃的一定要点上,别跟我客气。” “好!那我就不跟学姐客气啦。”胡桃瞥了一眼聂凛手边的白开水,疑惑:“聂凛学长不喝吗?是买了四杯呀。” 胡桃很喜欢各种茶饮店的饮料,来的时候给他们四个都买了几款比较火的饮料。 苏芒珥看着旁边那杯没有动的芒果绿茶,口中芒果的清甜和绿茶的苦涩混在一起达成了莫名的和谐香味,她笑了笑。 聂凛倒是没遮掩,直接说:“你们喝,我过敏。” “啊?”胡桃瞠目。 “芒果过敏,没关系,不用管他。”她笑着摇摇头。 聂凛偏眼,有些冷淡又无奈的甩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择看着自己兄弟鲜少这么惯着别人,也觉得有趣,憋着笑把自己这杯递给女朋友,“桃子,你刚不是说这个草莓的也想尝尝,给你吧,我喝水。” 说着他抬眼跟聂凛对视,眉眼虽温润,可总觉得能寻到几分腹黑的意味:“有人这么惨,好像我们排挤他一样,我陪着他。” 聂凛扯了扯唇线,“兄弟陪着我是吧。” 然后叫来服务员直接点酒上桌。 苏择转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笑了:“你这人真是...” 另外两位女生已经边聊边吃开了,根本没怎么注意他们的互动。 苏芒珥偏眼看见他要了酒,凑在他耳边提醒:“你胃不好,少喝。” 聂凛单手撑在她腰侧,有些环拥着的姿势与她耳语,略带疏懒的笑:“没事儿,一点。” 苏芒珥因为他这总不注意自己身体的态度,略微不满地嗔了眼,知道他心里有数所以没制止。 胡桃嘴里还嚼着肉,凑到苏择身边,挑挑眉疑惑:“他们怎么忽然说起悄悄话了。” “不知道。”苏择单手拉开啤酒的易拉环,跟她揶揄着:“不过能看出来,他正在为自己追到小苏而洋洋得意呢。” 胡桃打量了一眼聂凛,认真地点点头认可:“虽然他一直很凶,但是现在很明显是凶中带喜,满面春风。” 苏择被她这样一本正经说好玩话的表情逗到了,轻笑出好几声,捏捏她有些婴儿肥的小圆脸,哄着:“吃吧,辣到了就喝那边的豆奶。” “嗯嗯好。”胡桃笑眯眯的,继续和苏芒珥聊天吃火锅了。 苏芒珥和胡桃一向是聊得来的,苏芒珥是更偏向于倾听的那一方,看着胡桃带着她天南海北地各种闲扯,心情格外愉悦。 坐在她们旁边的聂凛和苏择是喝着酒,老朋友熟得跟葡萄干似的,没什么可聊的又什么都能说上两句。 “最后还是让那个律师接手了?”苏择问着,后续的事情他多少了解一些。 聂凛颔首,瞥了一眼身边言笑晏晏的人,说着:“用了,但是她坚持要自己付律师费用,不用她爸的。” “是学妹的作风。”苏择莞尔,又问:“那个人怎么处理?” “正常起诉,未遂加故意伤人释放后累犯,从重处理,再加上蓄意绑架。”聂凛哂笑,神色中的运筹帷幄混着薄凉,“他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苏择举起杯子,嘴唇藏在玻璃杯后,不由得弯了弯,“不错。” 吃完饭时间不早,因为这两个人又喝了酒,所以就没有多逛,两对情侣简单告别后各回各家。 还好的是苏芒珥会开车,所以可以把车开回家。 两个人没有直接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上楼,而是出去从小区外面散步回单元楼。 三月了,持续了一周的温暖天气忽然骤降,从下午开始整个南城开始飘雪。 这场倒春寒来得突然,雪花飘到刚刚绽放的桃花树上,给粉色的花瓣渡上绒绒的雪色点缀,有种季节错落的美感。 苏芒珥伸手去接,看着眼前的飘飘大雪,惊喜道:“没想到三月了还能下这么大的雪。” “苏芒珥。”他走在她身边,忽然揽住她肩膀,吐息有些含糊:“喝多了,扶着我点儿。” 她仰头看他,聂凛的脸色在雪天的衬托下比平时更显白皙了些,除了有些混沌的眼神以外看不出什么醉酒的表情。 “真站不稳,这下雪天,不怕我摔个半残?”他搂着她的腰往自己身前带,俯首贴过去,磁性的嗓音引诱力极强:“我要真摔了,就得换你伺候我了。” 他低头,额头抵上她的,“跟我说说,今天高兴么,嗯?”【工/仲/呺:寻甜日记】 同时腾出一只手极为自然地将她的口罩拉下去。 在聂凛歪头凑过来的时候,苏芒珥眼底闪过一丝笑,伸手捂住他的嘴唇,提醒:“小心哦,我刚刚喝了芒果饮料。” 聂凛皱了皱眉,眼神恢复清亮,想趁喝酒讨点甜头的念头作罢,泄口气:“啧,真烦。” 说完抬腿往前走。 看着他只能忍着的表情,苏芒珥心情大好,追着问:“你不是喝多了吗?不用我扶了?” 聂凛走出两步停下,转身回头牵起她的手快步往家走。 “干嘛走那么快呀。”她还是笑。 他拉着一张脸,悠哉道:“回家,帮你漱干净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