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储存柜》 丛林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天,林深有些费劲地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身下是柔软的布料和绒毛。他如往常一般的作息,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深陷丛林之中。他还来不及消化这云里雾里的怪事,就被迫开始适应丛林的法则。 半人高的草里有一双金色的竖瞳,冷不丁地注视着他。看上去像是王蛇,林深仅有的知识全部来自动物世界,年幼的他还惊叹过那双竖瞳的美丽,如今自己成为捕食者凝视的目标,只剩下毛骨悚然。 或许是肾上腺素的爆发,林深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爬上了离自己最近的一棵树上。粗大的主体上攀绕着藤蔓般的的寄生物,正好能作为他攀爬的着力点。他手忙脚乱地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似乎是一个废弃的鸟巢,林深已经顾及不了里面的杂乱。尽管鸟窝里有一丝淡淡的腐殖质的味道,但周围的遮挡,让他有了些安全感。 大脑下达了危机解除的指令,身体里的激素回归到正常值,林深才从亢奋中恢复过来,他开始大口喘气,疲惫也如潮水般涌来。那些被枯枝和粗粝的树皮蹭出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即便他再不愿接受,也不得不承认这荒谬的现实。 休整片刻,林深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他现在大概处在离地面三米左右的树杈,离头顶的树冠还有一段距离。这里植被很茂盛,基本上遮挡了大部分的光源,以至于他以为已接近黄昏,实际上才临近正午。 茂密的枝叶使能见度十分局限,林深无法判断隐藏在草丛里的捕猎者是否离去,只能凭借周边的动静来猜测。但显然人耳是无法胜任这项任务,加上他没有任何野外徒步的经验,林深一无所获。丛林一直都是静谧的,偶尔有风吹动叶片的沙沙声,而这种安静只会让精神更加紧绷,未知的恐惧永远是最令人胆战的。 手表早已停止运作,是过去了一小时,还是两小时,林深无从知晓,最终他决定趁着天亮爬到足够高的地方,观察一下周边的地形。还不算太糟,他似乎在这一望无垠的绿色中看到了边际,浅黄色的沙坡,林深也只能安慰自己,先走出丛林,再看能不能寻求到帮助。 他在树上住了一夜,便向看到边际的方向出发。看着地上拖曳的痕迹,林深才有了种死里逃生的实感,昨天草丛里的捕食者,竟然体格如此之大,自己恐怕给它当个餐后甜点都不够塞牙缝。 再后来,他在丛林里跌跌撞撞地过了几天,但可能林深的好运气到了头,他遇上了一个独角但神似灰狼的生物,它似乎有逗弄猎物的恶趣味,享受着追逐的乐趣。 他精疲力尽地倒下,感受到一步一步接近的脚步声,以及腥臭带着热气的气息。随即腥咸带着温度的液体迎面喷射而来,湿热的头颅垂在了他的左肩,但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等他意识到这个液体的来源,林深控制不住地开始干呕。 怪鸟 林深极力想摆脱肩上逐渐变冷的躯体,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那个畜生湿漉漉的毛发贴在他的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锐利的东西按住了他的右肩,耳边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左肩的重量也被移开。尽管眼皮仿佛千斤之重,林深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了搭在他肩上的物体,类似角质层的触感,这是他昏迷前最后的一点意识。 等他再度醒来,是在一个浅蓝内壁的房间,入眼的是几个奇怪的......鸟人?他们激烈地在讨论着什么,他手脚都被拷上了锁链,显然他们没有清理这个倒霉的俘虏,林深打起精神,努力分辨这群生物的声音。这些鸟人似鸟兽人身,保持着鸟类的形象,但身体又和直立的人类相似。简而言之猛禽的头部,人类手臂的位置对应的是翅膀,脚对应的是锋利的利爪,身体被羽毛所覆盖,身上覆盖着类似人类衣服的布料。 他们之中有人察觉到林深的苏醒,色彩艳丽如鹦鹉一般的鸟人只是瞟了一眼,便继续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听上去有点像他妈妈家里养的八哥。对面浅色羽毛的鸟人有些不耐烦地听着,时不时尖锐地打断,为首的偏灰色羽毛的有着巨大羽冠,声音较为低沉。 林深只能从声音和声调大致判断说话的来源和情绪,显然他们说的不是地球上的任意一种语言,他只能祈祷自己不在这些怪鸟的食谱上。 红绿配色的那个鸟人似乎声音越来越小,林深猜测他们可能要结束了。 红绿鸟人气冲冲地跑出了房间,看起来三人没有达成共识。看上去是这里头儿的鸟人跟浅色鸟人继续说了一会儿,浅色鸟人也离开了房间。 鸟人头头走了过来,低着头打量了林深,没过几秒就嫌弃地转头,似乎是被他身上的血腥味熏到。作为待宰的羔羊,林深只能苦中作乐地想着,看来自己这幅鬼样子就算是备用食材,暂时也是安全的,应该没有鸟能下得了嘴。 之后他辗转几个地方,最后被丢进了凉水里,林深洗尽了身上的血污,把自己套在了一旁的布料里。他不知道这些鸟人的服饰怎么穿着,只好把那些布料结合一条丝带拼凑在一起,整出了类似浴袍的样子。 接着他被放进了一个玻璃屏障里,两只黑色的鸟人围着他仔细查看,这让林深有种自己是动物园里被观赏的动物一般。 似乎自己还有价值,这些鸟人还记得给他喂食,如果一块血淋淋带着热气的生肉算食物的话,加上才过去不久的回忆,林深又开始反胃,险些要把胃里不错的东西全部吐完。 这些鸟人发现他不吃生肉后,又给他准备了点果子。林深已经几天没好好吃顿饭了,果子有些酸,但至少能果腹,况且他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 之后他又昏过去,等醒来就是这番情况,四肢的锁链只留下左脚,脚铐的内侧有一圈绒毛,并留有一些活动空间。 礼物 眼前黑漆漆一片,林深摸索着四周,目前所在的空间不允许他完全起身,硬要说,他很像处在一个大号鸟笼,自己大概被当成“礼物”送给了谁,至于是什么目的的礼物,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林深中途又睡过去一次,他是被突然的光亮所惊醒,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他抬起手臂挡住光源,却被什么东西强行移开。 他只好眯着眼睛看向笼罩着自己的阴影,是一个陌生的鸟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而刚刚移开手臂的似乎是他的羽翼。 面前的鸟人通身雪白,即使覆盖着羽毛也可以看出精瘦的身躯,他的羽冠整齐地梳在脑后,羽冠的外侧有一圈墨蓝色的羽毛,翅膀的外围也是如此。鸟喙中等长度,有一个小弯钩,脸侧的细小绒毛编成了小辫垂在两侧。鸟人穿着浅色的袍子,接近脖子的位置是一圈浅灰色的羽毛,相比于羽翼上的尾羽,感觉似乎更加柔软? 鸟人似乎在跟他说话,但事实证明不同物种间的语言并不相通。他的声音很平缓,有如大提琴般深厚,是一种很悦耳的音调,林深有种在听入睡前的白噪音的错觉。 打破这个僵局的是林深咕咕叫的肚子,起先那个鸟人明显警觉了起来,虽然林深听不懂鸟语,但也从对方的神态中看出了危险,蓬起的羽冠以及张开翅膀的攻击姿态。他连忙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试图解开这个美丽的误会。 那个鸟人没有动作,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好边指肚子边比划果子的形状。 林深都快给自己肚子戳出一个洞了,鸟人才有所动作,消失了一会儿,给他拿来了几个奇形怪状的果子。比起前几天,这几个果子焉焉的,看上去放了一段时间,但有总比没有好。这鸟大爷像个监工一样站在旁边,整得本就干巴巴的树果更加难以下咽。 看着他吃完,鸟人似乎有说了些什么,作为鸟语零级的林深,只能装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鸟人也没再管他,自个儿张开翅膀消失在他眼前。送走了这尊大佛,林深松了口气,打量了周围,大部分空间都是空着的,陈设很简单,这里应该是两层楼的布局,没有楼梯,所以作为没有翅膀的生物,他的活动范围应该只仅限于一层。 因为锁链的原因,林深行动的位置有限,房间里温度也越来越低,他猜测可能要入夜,只能就着现在的情况睡觉。林深整个人蜷缩在绒毛里,全然陌生的环境,阴晴不定的邻居,真是令人头疼。 这边林深战战兢兢地思考了一夜,如何与这个鸟人相处,如果有纸笔,他大概还能做个计划表。但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一清早就没有了半个鸟影,当然也没有留下任何食物。 林深不再顾及礼仪,把自己可触及的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应该说这个家伙家里东西少的可怜,他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常年都不回几趟家,自己从丛林逃过一劫不会要饿死在这吧。 无妄之灾 但好在事情没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鸟人在接近转钟时回来,但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眼看鸟人张开翅膀就要飞去二楼,林深一个箭步冲上去,想拦住对方的动作。鸟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没有丝毫停顿的侧身,察觉是他后,展开的翅膀迅速往后收去,但还是蹭到了林深的掌心,齐整的细痕出现,随即涌出了鲜红的血液。 谁能想到翅膀的飞羽竟然是锋利的,林深只想骂街了,饭没吃成,伤倒新添了一笔。那个鸟人似乎也对现况不知所措,林深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不解,有种你怎么这么脆弱的惊讶。 两人沉默着对视几秒,鸟人匆匆离去,很快带着个深灰的物件回来。 对方丢给他一个装着绿色膏体的石器,林深沾了一些,往右手的伤口上涂抹,冰冰凉凉的,缓解了延缓涌上的刺痛。希望能有点消炎杀菌的作用,要不随便来个发烧或者感染,都可以直接把他送走了。 鸟人盯着他抹完药膏,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又说了些什么,但对林深来说,还是无从辨别的音符。再说他又疼又饿又冷,再好听的声音在林深这,都只会让人心情烦躁。可能鸟人良心发现,想起来今天还没有给他投食,从角落的柜子里又掏出了几个红色的果子,就是焉不拉几,看上去毫无食欲。 真是倒霉透顶了,毕竟这可能是这件屋子唯一剩下的食物,林深左手拿起一个看上去状况稍好的果子,咬了一口,至少不是苦的,吃到后面还有一丝回甘。 面前出现一对棕褐色的爪子,林深警觉地抬起头,有些抗拒地抬手,但马上又停在了空中。毕竟刚刚那一出下来,谁知道这鸟人身上哪里是安全的。 墨蓝色的羽毛在灯光下呈现出金属的光泽,拂过他左脚的脚铐,金属制的环状物应声落地。 林深在心里暗地吐槽:哎哟,这家伙鸟还怪好的,之前还知道避一避,要不自己右手可能就只剩下半截了。 看着对方迟迟不肯离去,欲言又止地盯着他,林深有些心累,他挂着敷衍的假笑,今天的无妄之灾已经够多了,心里默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鸟人再次抬起翅膀,从短短两天的相处中,林深能判断对方没有没有敌意,但他还是反射性地绷紧了身体。对方皱了皱眉,只是用翅膀尖尖指向摆在他身边的药膏,轻轻挥了两下翅膀。林深看着身边的药膏有些摸不着头脑,鸟人再次重复了刚刚的动作,忽略他满脸写着自己是个大麻烦的表情,林深逐渐悟出了两者的联系。 对方的意思......难道是这个药膏一日两次?林深尝试着竖起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二的手势,转念一想鸟人只有翅膀,没有五根手指,谁知道手势共不共通。于是他也指了指装着药膏的石器,然后弓起食指,在地面上敲了两下。 两人通过一番鸡同鸭讲的交流,终于达成共识。接下来的几天,林深被投喂了不同的果子,他甚至有种对方根据自己的反应,在做控制变量的实验。 羽毛 鸟人的生活作息很规律,早出晚归,即使在同一屋檐下,除开林深单方面的吃饭时间,基本一人一鸟见不上面。除了饭难吃了点,晚上冷了点,以及一个经常性臭脸的室友外,林深也乐得清闲,安心做一个米虫。 如往常一样,鸟人盯着他吃完今日的果子,仔细检查了右手的伤口,掌心处还有凝固的血痂,但总体没有什么大碍。 几日的相处下来,林深大概从零散的音符中捕捉到特定的音节,似乎是对方对自己的称呼。他抬起头,面前出现一个悬浮的光屏,屏幕上浮现了各种各样的果子。林深根据着图片,选出了他觉得味道还能下咽的食物。 接下来两人又进行了一个挥翅膀和敲地板的交流,通过一系列比划,林深大概能理解是进出的密码。幸亏对方没设置个9999,要不他俩可以在这敲半小时。 第二天他起床,屋子里没人,过了一会儿门口就有提示。林深打开门,朝外张望,怪不得鸟人放心地把密码告诉他,这个高度,合着对方是翱翔蓝天,他直接就粉身碎骨了。 然后......然后林深就吃了七天的树果,一楼的所有物件基本都看了个遍,他找到了一个类似冰柜的东西,将没吃完的果子储存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鸟人出门的急,没有设置好清洁机器人。林深在屋里发现了不少浅灰色的羽毛,对方掉毛是不是相当于人类掉发,虽然有些缺德,但按照这个掉法,鸟人迟早要斑秃。林深想着想着笑出声来,他拾起一片羽毛,相比于割伤他的飞羽,这个更偏向于绒毛,软乎乎的。 这不就是天然的羽绒被材料吗,林深用多出来的布料和丝带制作了一个简易口袋,他搜罗了落在客厅里的羽毛,一下子就装了小半袋。 屋子的主人在第八天傍晚回来,进门的还有两个陌生的鸟人,一个通体漆黑,声音低沉有些沙哑,似乎两人在争论些什么。另一个比较沉默,体型要稍小一些,面部是纯黑的羽毛,从脖子开始深灰色渐变至翅膀的根部,翅膀是蓝灰至深灰的渐变。这个配色很新奇,林深打量着稍矮的鸟人,看起来也很适合羽绒被的备选。 通体漆黑的鸟人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林深的思绪,看上去陌生的鸟人占了上风,连他的臭脸室友声音都弱了下去。谈话似乎告一段落,沉默的鸟人又塞了一大堆白色的物件,林深眯着眼定睛看了看,好像是绷带。 剡青这次狩猎任务受了伤,带伤工作到被军医以不听医嘱踢出办公室,接着被看不下去的搭档们押送回家。在他据理力争自己的伤不没什么大不了时,他们的军师,在家族熏陶下,兼半个医师的乌澜直接给他最后通牒。 “剡青你想都别想,三天后的复查要是伤口还掺血,你就别想踏进基地一步。” 于是剡青乖乖闭嘴,和队友交接了下自己手头的工作。完事后,剡青看着他俩没有离开的意思,乌澜更是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他一边调整位置,堪堪遮住乌澜的视线,一边用双翼推着她往外走。 “你小子不够意思,早就听说墨昱那家伙送你了一个无毛的宠物,藏着掖着作甚。” “燕回你也很好奇吧,剡青你——“ 林深在一旁乐得看对方吃瘪,虽然只是情感哑剧,也能让他这寡淡如白开水生活增添点乐子,这一周他在家待着都快长蘑菇了。不过没多久另外俩就被鸟人请出了家门。 上药 门外这边,乌澜挑眉看着面无表情的剡青,问道。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宝贝他。” “与这无关,他经不起你折腾。”末了剡青又补了一句。“他很容易受伤。” 以乌澜对他的了解,自知不能在这锯嘴葫芦这套到点什么,就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叮嘱了几句。 “这几个月你都没怎么休息,就安心在家养伤。” 她接下来语气一转。 “我刚说的可不是玩笑,你的磁卡我给停了,伤没好全就别想回基地。” 说完乌澜就拉着燕回离开,嚷嚷着叫上伯琅去喝几杯,庆祝这一阶段任务的完工。 门再次打开,只剩林深熟悉的那个,对方的脸色似乎比出门前更加低气压。今天剡青回来的早,晚饭得自理,他取出一块块状的红肉,直接起水下锅。闻到了肉的味道,让素了大半个月的林深精神了起来,虽然他今天已经吃了果子,但肉还是勾起了他肚子的馋虫。 剡青等着肉熟的时间,决定给背上的伤换个药。靠近右侧侧肩胛骨的位置,被巨齿蜥的尾椎上的尖刺划伤。虽然伤口不深,但尖刺上的粘液会阻止伤口愈合,昨天他没按时上药,揭开绷带时果然又出血了。 因为不是惯用手的缘故,他用左翼的飞羽蘸取药膏,伤口是细长的一条,一翅膀下去大部分都黏在了羽毛上。剡青尝试了几次,结果越抹越不对劲,想着干脆就直接把绷带绑回去算了。 林深在一旁看着鸟人笨拙地上药,看着他越涂越敷衍,忍不住出声。他模仿刚刚全黑鸟人重复了几次的音节,林深推测是鸟人的名字,音节有点拗口,希望他没有搞错。 鸟人停下了动作,回过头看着他。在对方看不出情绪的注视下,林深有些迟疑地将音节重复了一遍,先指了指自己的右手,又指向药膏。对方没有出声,转过身盘腿坐下,似乎是默许了他的提议。 林深走近到鸟人身边,他首先小心地拔开羽毛,查看了伤口的位置,接着特意避开了羽毛的边缘,防止再次喜提新伤。他取过一条沾湿的毛巾,将白色羽毛上的黄色药膏一一清理,然后开始上药,林深用指腹覆上泛着粉红的伤口,对方整个鸟一抖,能感觉他身体僵硬,只当是自己弄疼了他。看着挺能耐的一鸟,怎么怪娇气的。于是动作更加轻柔,仔细涂抹到伤口的边边角角。 对方接触到他身体的一刻,剡青本能地绷紧,倒不是因为疼痛,而是陌生的触感。不同于自己或他人的羽翼,即便处于放松状况下,最外层飞羽的依旧是保持着一定硬度。对方没有羽毛,但触感是柔软的,带着温度的,很奇怪的感觉,但剡青并不讨厌。 他的反应让对方误会了什么,上药的力度更加温和,剡青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有点像是海边黄昏的微风拂过,带着水气和夕阳的温度亲吻他的羽毛。 名字 这种若有若无的碰触,酥酥麻麻的,容易让鸟放松警惕。这样不是好的征兆,说不定是墨昱计划中的一部分,剡青打起精神,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于是对方的一举一动更加清晰,从他的上背,沿着肩胛骨的弧度划圈,以此重复。虽然药膏没有按摩的必要,但剡青也没有出声打断。 林深等到药膏完全被吸收,索性好人做到底。从剡青的左翼接过绷带。可能是为了方便伤患自己操作,绷带类似大号ok绷,整齐地和伤口的边缘对齐贴好。 大功告成,林深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冷不丁面前出现一个毛茸茸的脸,剡青锐利的眸子上下扫视了一番,最终定格到他的双手。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给了林深一种,第一次见他的警觉,明明自己刚做完好人好事,真的是鸟人心,海底针。 林深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摆出了一副顺从的姿态,剡青伸出右翼,但中途又突然停住,不能就这样着了他的道。林深一脸问号的看着对方的动作,两手不知应该是继续举着还是放下,气氛又变得尴尬了起来。 这时候叮铃铃的声响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应该是对方煮的肉好了。林深想着这样正好,赶紧去吃饭,别在这杵着cos沉默的雕像了。 对方突然出声,林深敏锐地捕捉到几个音节,应该是鸟人名字的正确读法。 “lo ri zu la。” 他跟着重复了两遍。 “lo ri zu......la,lo ri zu la。” 鸟人似乎对他第二遍的读音比较满意,就转身离开。终于送走了这尊大佛,林深叹了口气。 剡青将肉端上桌,尝了一口,有点煮过头了,但足以用于果腹。他有感觉到时不时瞟来的视线,剡青一直认为对方是素食主义,虽然不清楚墨昱的目的,但一码归一码,对方帮自己上药,自己给他分享一点晚餐也是可以的。于是他拿了一套新的刀叉,切了一小块推到一边。 林深接过刀叉,有些费力地叉起肉块。鸟人的餐具对于他来说有些大,根据他的观察,对方的翅膀有一定的抓握能力,但不擅长较为小巧的工具。 低情商难吃,高情商肉熟了。和寡淡的外表一样寡淡的味道,除了肉的本味外,尝不出任何味道。林深木着脸,咀嚼着干柴的肉块,这些鸟人是把味觉也一并进化掉了吗?他早该知道,鸟人一套冷水煮冻肉的操作,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 看着他咽下,剡青想再给他切一块,林深赶紧挥手拒绝,这个厨艺还是留给对方自己享用就好。 待鸟人吃完饭,林深叫住他,运用肢体语言加比划,希望能传递想学习他们语言的意思。不知道传达到没,反正他尽力了,也得到了对方的点头。 第二天早上,林深看着剡青手里的树果和刚从冷冻拿出来的肉排,果断选了果子,他默念吃素好,吃素总比难吃的肉好。 语言 到了中午时,通体漆黑的鸟人再次出现,乌澜首先检查了剡青的伤口,看着这整齐的包扎,一看就不是出自剡青的手笔。 “这是那个小家伙帮你换的药吧。”她一边换药一边说道。 “但他到底是墨昱送来的,你不怕他有问题。” “嗯,我知道,东西带来了吗?” 乌澜三下五除二地换完药,对他是否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很是怀疑。 “是是是,天羽族小学初中电子教材,还附赠一个翻译器。” “这是燕回查了一晚上的资料,根据你给的信息,找到了几个可能的种族,具体是哪个要等我调试一下。” 这回剡青没有拦住她,乌澜将林深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林深对陌生的鸟人十分警戒,犹豫要不要接过她递来的东西。乌澜察觉到他的警惕,歪头给剡青递了个眼神,剡青向他点点头,林深才小心地接过纯黑的羽翼上的东西。 黑色的鸟人指了指头部,示意他带上。原来是类似耳机的东西吗,林深将它别到左耳上。接着黑色鸟人开始说话,左耳传来叽里呱啦的音符,看着林深茫然的表情,黑色鸟人在光屏上操作了一番,重复刚刚的试验,一直到第三次,终于从杂乱无章的音符变成了林深熟悉的语言,冰冷的电子音吐出完整的句子。 “你好,我是乌澜。” 林深也相对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乌澜侧头看了剡青一眼,继续说道。“看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 不得不承认剡青的声音的确很好听,以至于对方小声读出自己的名字,带着鸟人语言特有的卷翘音,通过耳机传导,有种低音炮在自己耳边低语的错觉。 “你现在所处的是楚¥%星,星球的北面是天羽族的领地。” 翻译器有时也不完全,透露出一股机翻味,但聊胜于无,林深总算不两眼一嘛黑了。 随即乌澜又给他递来两本厚厚的书本。 “这是天羽族的初级教科书,你将可以从这里学到天羽族的基础用语。” 等到乌澜一一交代了清楚后,林深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又意识到对方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也不知道其他的表达方法。 对方反应了几秒,眼睛一亮,用有些奇怪的音调回了他一句不用谢,表示自己来之前补课了一下古蓝星语,并夸他真是个懂礼貌的小家伙。 小家伙?林深嘴角抽了抽,他着实不太能接受这个称呼。 乌澜又拉着他说了几句有的没的,但她突击补习的古蓝星语比较有限,两人的交流还是十分有限,大多数时候都是林深点头摇头,而剡青则是坐在一旁边安静地看着乌澜带来的资料。 “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乌澜将鸟喙朝向桌上那块肉。“我了解我的同伴不是一个合格的厨师,作为交换我会带来调料。” 这当然是成交了,林深应下了帮剡青换药的差事,希望调料能拯救对方该死的厨艺。 怀疑 林深开始研究手上的光屏,点点划划,这应该是天羽族的通讯工具,类似没那么智能的手机。乌澜看了看光屏的时间,跟剡青挥挥翅膀示意,两鸟站在在半掩着的门后,临走前乌澜压低声音说道。 “既然你觉得没问题,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应该不是。” 剡青摇了摇头,解释道。“他完全不懂天羽族的语言,无法与我们沟通,我相信和墨昱也是一样。” “是吗?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装的。” 剡青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有反驳,而是询问乌澜的看法。 “没有羽毛,不具备飞行的能力,行动能力较差;裸露部位没有鳞片覆盖,防御能力很弱;唯一勉强能算坚硬的前爪,硬度目测不及天羽族的飞羽,指甲还被修剪成没有攻击性的圆形,保守估计很难对我们造成有效伤害。” 乌澜一字一顿地分析,接着总结道。 “以上基于我的观察作出的客观推断,理论上他能对我们造成的威胁很小。如果你允许我带回实验室,或许能得到更精确的报......行了,我开玩笑的......” 她话音一转,声音变得严肃起来。 “即使我们拥有绝对的实力,人心永远比物理实力更难预测。基于他的种族可能和拉隆族有联系,我对他还是持保留意见。” 剡青点了点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提到的这些我都有考虑过,我还以为你挺中意他的。”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的。但工作是工作,该按流程来的还是要遵守。” 潜藏的的意思自然是你们才认识几天,不要掉以轻心。 “我明白。”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乌澜又变回了没有正行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 “我该说的都说了,反正你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你想拿自己试验,来看他是不是墨昱的眼线,省事又省心,我当然是举双翼赞成。” 送走了乌澜,家里又只剩他们一人一鸟。剡青按照老配方烹饪好午餐,既然应下了这个任务,就得想个合理的说法,既能观察林深的行为,又不会引起他的怀疑。回看自己的经历,剡青确实有做过一些监视任务,但往往不需要目标最后活着,这种需要观察且要保证考察目标存活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林深则在一旁专心地翻阅书籍,因为翻译器只具备翻译功能,他依旧不知道天羽语言的读音,想着等对方吃完饭,但剡青这顿饭吃得比往常要久,林深百无聊赖地逮着书上的图片看,翻到最后是一张地图,左上角有一块绿色的巨大色块,这看上去有点像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丛林。 头顶上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林深对上剡青俯视的目光。 “你在看什么?” 林深将书页重新翻回第一页,用手指划过那一串圆圆的字符,抬头正视着对方的视线。 “你想要我教你?”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说这句话时松了一口气,带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如释重负。林深也摸不清他怎么想的,反正达到自己的目的,也就懒得深究下去,希望他是个耐心的老师。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剡青盘腿坐下,和他隔了一小段距离,林深把书放在两人中间,指向第一个字符,对方除了给出读音,待林深发音正确后就跳到下一个字符,简直就是人工版哪里不会点哪里。 很快林深就不这样想了,甚至有些后悔半小时前的求助。原因很简单,对方似乎异常认真,他原本只想让剡青准备过一遍基础读音,剡青直接给他变成精品一对一天羽族速成语言班。 上二十分钟课,十分钟检查,课上还有不定期突击测验,根本不给林深一点摸鱼的时间。这简直梦回高三,三轮复习还要时不时提防班主任抽查,关键林深还不好喊停,毕竟是他开的口。一本书十四章,现在第二章马上结束,林深木着脸回答对方的抽查,照他们学习的进度,一周就可以换下一本了。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比如喊出才学不久的“休息”,拦住剡青向第三章翻页的翅膀。剡青停下动作,似乎对林深的打断很疑惑。 “你确定?” 林深止不住地点头,强烈表达今日份的学习已到位,不需要更多的知识熏陶。剡青没有教别人的经验,只是之前乌澜和伯琅回学校代课的那段时间,回来基本就是一副别惹我让我静静的状态,但林深这个学生倒很好带。不过教书只是顺带的,监视林深的行为才是重点,再说教完了他还得找新理由。于是剡青起身,和林深叮嘱了几句。 “我在地下训练室,还有什么不懂,就来找我。” 剡青在光屏上点了几下,右下角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圆点。林深用新学的词语,一个词一个词蹦,表示了解自己可以一个人继续学,心里想着你有事赶紧去忙,学不了一点。 看着剡青消失在视线里,林深毫无形象地瘫成了一个“大”字,他五六年都没有这么高强度学习了,总算可以休息了。 对了,正好看看客厅里有没有新掉的绒毛,林深收集了大半袋了,只是最近越来越少,难不成对方掉毛是有一定周期的吗。 晚上跟剡青换药时,林深特意仔细观察了一番脖颈处的羽毛,灰色的只有寥寥几根,其他都被白色的羽毛所取代,感觉他的羽绒被大业要中道崩殂。 这次他学着乌澜的手法,确保伤口都涂到,就换上新的绷带,也不知道第一次是为什么,明显自己在做无用功,剡青却没有打断他。 好在擦完药,剡青也没多停留,直接飞上二楼。虽然不算什么正规的任务,他依旧记录下自己下午的观察,总结目标有不错的学习能力,短期记忆中等,发音精确度有待提高。 等剡青伤好了,看着早上空无一人的家,林深顿时感到神清气爽。本以为一对一小班教程就此结束,但当晚剡青竟然还要例行检查功课,林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有人上完第一份班,还赶着来干无偿的第二份活,他有些怀念之前两人见不了几面的日子。对方还格外严格,一点小错都不放过,明明听懂了林深说的话,依旧要按照最标准的音节作为参考,所以他每次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日常 说起来林深有点奇怪,一开始明明除了监督他吃饭外,剡青基本不在一楼待着,最近像转了性子似的,似乎对学会天羽族的语言比他还上心。 好吧,刚刚自己走神,答错了两个,看着对方低头专注地在光屏上刷刷记录,林深有些慎得慌,赶紧试图补救,证明自己只是失误,不是不会,要不他明天的功课还得算上今天的份。 所谓严师出高徒,林深在剡青的斯巴达教育下,成功一个月学完所有教材,打败95%的天羽见习生。按照他们的说法,天宇族完成所有语言课业后,就可以根据职业选择,申请相应的学院。 但并不适用于林深,满打满算他是个黑户,就算可以解决,早已脱离学生时代数年的他也懒重返校园。再说在这里他始终是个异族,还是个不受天羽族法律保护的少数群体,是否算在“群体”里还是个问号。 这期间剡青带回来了乌澜应许的调料,黑色和红色两种颗粒装在研磨瓶里,林深试着尝试了了一下,有点像黑胡椒,虽然没什么味,但放在肉里可以起点去腥的作用。 随着语言的不断练习,他已经可以不借助翻译器进行简单的交流。可能是太久没有正常地交流了,林深现在有种报复性说话,就算语法七零八碎,但对方总能正确地圆回本身的意思。 每天等剡青回家,两人就会聊上半会儿,刚开始林深还有些拘谨,还没从对方的魔鬼训练中转换回来,听到“确定吗”这三字都要抖一抖,生怕下一秒第二天学习量翻倍。 所以当他没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后,两人就陷入尴尬的大眼看小眼,林深一边疑惑人怎么还在面前杵着,一边用筛选才学不久的词语造句。 “还,有事吗?” 林深看着对方僵住几秒,然后吐出干巴巴一句话。 “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的问题就是你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当然林深也不可能直接问出口,这个语法显然是超出了他现有的口语水平,在他拼拼凑凑自己的答案时,对方挤牙膏似的继续说道。 “随便什么都行,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第一次见上赶着让人提问的,虽然剡青本人看上去不是那么乐于助人,是他狭隘揣测了,于是他随口提了晚餐吃的果子,对方竟然也一本正经地跟他介绍了起来。 剡青这边主要是解决常识性问题,他基本上有问必答,解释也很通俗易懂,这样说起来比较像人型百科。也是因为这样,林深才了解了许多这个世界的事情。首先,他一开始出现的位置是终远之森,按照中心点向外辐射,分别有三个种族的领地,天羽族在左下方,拉隆族在右下方,犬戎族则在正上方。相比于远在另一头的犬戎族,天羽族和拉隆族被主河道的Y字分叉所划分,而中间的三角区域则是第三城邦。正因为两族都以森林为重要的资源来源,两方虽然维持着明面上的和谐,私底下可是有不少冲突。不知是不是林深的错觉,每次提到拉隆族时,似乎剡青会有意无意地放慢语速,但回答会比其他问题更简洁。林深原先以为这或许涉及敏感信息,也就识趣地避开这类问题。 最近他开始听早间晚间新闻,一是当作听力材料,二是从了解最新的消息,他发现拉隆族也算是黄金档时间的常客了,比如最近双方都增加了物品之前的税率,下个月两族又要举办会议等。既然能在公开媒体报道,这样看来拉隆族似乎也不是什么违禁词。 猜测 近些天来,林深一直努力地探索这个世界,通常他会从剡青那了解一个新东西,就会去查找书籍和网上的资料,倒也不是好学,只是这是他目前可以打发时间的方式。不过与地球不同的是,网上的资料通常需要权限,所以林深用的是剡青的附属账号,拥有一小部分权限。即使只有一小部分,似乎足以涉及一些研究机构或学术性的外网。 关于剡青的身份,毕竟生活在一起几个月了,林深还是有些好奇的。从上次出差受伤来看,根据林深的猜测,剡青应该隶属于机动部门,但他仔细想想那天沾血服饰上的标志,和电视上看到的隶属于军方的标志有细微的差别。目前他的交际圈,林深只见过乌澜,另外一名同伴他还不知道名字,但从她能几天就弄到翻译的设备,并且带来的调料在交易行的价格也不便宜。虽然只和她见了两面,但林深有种直觉,她对自己并不是简单的好奇,莫名有些熟悉,硬要说有种在看实验室小白鼠的狂热,仿佛他全身写满了plt;0.05的错觉,当然这只是一个比喻。从乌澜和剡青交谈的语气,他们俩应该是平级,亦或是乌澜的身份要更高,总而言之也不简单。 所以他应该有一个固定的小队,每隔一段时间会有外勤的任务,只不过最近似乎停止了,也不排除是林深推测错误。从每天的问答环节来看,林深提问新闻上的关键词时,剡青给出的答案,虽然内容上大差不差,但往往也要比公共媒体上更加详细,从而判断他的职位应该不低,又或是有相应的消息渠道。剡青的作息一直是很规律,也可以说是三点一线,家,地下训练室和工作,可能最近加上半小时左右的天羽族常识小课堂。基于这间屋子里个人特色的东西少的可怜,一楼没有生活痕迹,要么他物欲很低,要么也有可能私人的物品存放在二楼。虽然他的推理还是有些矛盾点,但综上所述,剡青在天羽族的社会地位应该不低。 林深还是觉得剡青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岂止至今他接触的天羽族人,大部分人都是不在乎他的反应,最开始灰羽鸟人的嫌弃,乌澜对他可以说是莫名的热情,而剡青给他的感觉很矛盾。最初感觉对方并不是自愿接受他的,林深猜测是出于领地意识,厌恶自己的私人空间被陌生人侵占,具体表现在非必要不会出现。即使确定了彼此的力量悬殊,剡青也并未对他放下警惕,日常投喂反而更像是保证他的最低生命指征。他们之间的转折则是剡青受伤,那是他第一次回应了林深的请求。在这之前,剡青的态度更趋于漠视以及履行义务,之后两人的关系才有了改变,除了教育方式过于斯巴达外,相处下来更像一个冷面心热的闷葫芦。可以说事情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只不过这个变化的过程还是有些突然,但或许只是他想多了罢了。 观察期 剡青这边,因为接近天羽族一年一度的庆典,即便才月初,大家也都提前进入度假的状态,很多进行中的项目,完成期限也延期到了下个月。他们上一次带回来的猎物,实验部反馈很好,进一步研究价值很高,所以近期他们也不会有新的外勤任务。 即使已经是他在这里工作的第三年,知道每年十二月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假期月,但这种清闲日子让剡青有些不适应,年底只剩下一些文职工作,他不算讨厌也不算喜欢。完成工作之余,剡青还是如往常一样直奔训练房,途中遇上了乌澜和燕回,收获了一个工作狂的称号。 “除了你和伯琅两个武力狂魔,谁还年底天天往训练室跑。” 剡青没有反驳,自己每天的训练量在乌澜眼里算得上自虐,他还时不时会增加训练量,即便每次月底体能考核,他都是稳定的前三。 今天的力量训练也照常进行中,他在休息中查看邮件,以及补充昨天没写完的的观察记录。 11.04.目标表现对常识知识的极度缺乏,语言能力进步不少。 …… 11.10. 目标提出时局的问题,表现出了对犬戎族和拉隆组的好奇。 11.11. 今天是目标做的晚饭,用了乌澜给的调料,味道没什么特别的变化,且使用账号买了酸木果。 …… 11.18. 目标表现出对边境纠纷的兴趣,似乎对苦味比较敏感。 …… 11.25. 目标访问了研究所的外网,但没有提出相关的问题。 ……. 11.28. 目标一切如常,没有与外界联系的意图,对终远之森的植物很感兴趣。 他写上日期保存,将近一个月的观察期就要结束了,剡青并未发现对方的可疑行径,即使有了账号权限,也一次也没有联系墨昱。平时访问最多的网站也是与学术领域相关,学习能力算得上及格线以上,但似乎也就点到即止。除了来历不明外也没什么其他可挖掘的地方了,但墨昱又为什么会将他送给自己了。 既然观察期已经告一段落了,今晚剡青想着不用待够半小时,却被林深拉住了衣角。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回头,林深若无痕迹地收回右手,一方面知道剡青不喜欢被人触碰,另一方面是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避免误伤。 剡青从林深有些蹩脚的描述中,大概提炼出他想表达的东西,刺激,辛辣,调料。 “你想要一些调料,有灼热刺激性气味。” 犬戎族特有的农作物里的吉达诺藤果符合条件,是当地作为暖身饮品的原料。剡青几年前尝过一次,简直像生吞下一团燃烧的火焰,真是一个奇怪的要求。 看着剡青沉默,林深就自觉地换到下一个话题。 “保暖的被子,或毯子。” 林深试图在网上找过,但一无所获,对方似乎从皱眉切换到疑惑的表情,他不得不解释道。 “天气越来越冷了,我需要保暖的物件。” 他同时指了指自己,继续说道。 “我没有羽毛。” 看着对方恍然大悟的表情,但依旧没有给个准话,从剡青的沉默中,他有些拿不准,自己的要求是否有过界的地方,林深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明天六点,我带你去个地方。” 很好,至少不会在寒潮来临前冻个半死了。除了要起早床外,林深还是很期待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出门。 上天 林深比约定时间早十分钟准备完毕,对方似乎很满意他的守时,丢给他一件黑色的袍子。这件袍子十分宽大,可以将林深整个人罩住,剡青也是相同的装扮。剡青仔细检查了一番,靠近脖子的地方有松紧绳子,明显主人只是虚虚地拢着,露出了白皙的脖颈。 “系紧。” 林深有些不情愿地将绳子慢慢拉紧,在对方监督下,最终还是把剩下的缝隙给填上。清晨的天空还残留着着黑夜留下的一丝痕迹,带着潮气的风迎面而来,直接叫他冷得一哆嗦,林深拢着袍子站在门口,大一号的帽沿几乎罩住他半张脸,有些遮挡视线。林深还在调整兜帽的位置,身边突然一阵气流涌动,下一秒他的肩膀上传来重量,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简单来说,他上天了。 肩膀处往下的位置被一双有力的爪子擒住,不出意外黑袍上几个洞。剡青有顾忌着他的承受能力,已经减慢了速度。尽管对方也尽力维持飞行的平稳了,但在气流的影响下,林深依旧像是下身悬空的过山车。好在袍子可以挡一定的风,以及系紧了松紧绳,否则他现在可能被风灌得像cos米其林轮胎。 地心引力的作用下,他的手臂的受力点还是对方的爪子,即使剡青没用力,毕竟还是肉做的,林深被勒得有些难受。林深使劲将手举起,反扣住剡青的跗跖,他不敢握实,角质鳞状的硬质层有点扎人。感觉到对方身形一颤,陡然往下坠了十几米,林深也顾不得扎人了,大声喊道。 “我只是保持平衡,平衡——” 不知道剡青听到他的喊话了没,飞行路径逐渐恢复平稳。不知过了多久,林深人被吹得有些麻,落地时腿有些发软,他不禁感叹人类发明飞机真是太好了。 剡青很有耐心地在一旁等待,林深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起身示意自己休息好了。对方整张脸隐在兜帽里,只露出一小截浅黄色的喙,翅膀一挥,被林深卷上去的袖子就重新覆盖了小臂。 “不要露出任何部位,不要和任何人有眼神交流,不要去触碰任何商品。” 剡青一字一顿地强调。“以及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外。” 这似乎是剡青对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林深点点头。人生地不熟的,自己也没必要触霉头,话说被罩得严严实实的,对方确定能看到自己吗。 雪白的翅膀再次从黑色的袍子伸出,一个小巧精致带着放血槽的匕首出现在羽翼间,林深从他翅膀上接过,小心地插在了腰间。 “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拿出来。” 他点了点头,对于完全没有格斗经验的人来说,武器有时反而还会起反作用,这匕首大概率就只起一个安慰作用。 这里着实不太像什么正经地方,林深边走边记下周围的特征,深山老林的没半个人,要不是之前对方的叮嘱,和时不时停下来确定他是否跟上,林深都要觉得对方是不是想找个地把自己给解决了。跟着剡青东绕绕西绕绕,视线里出现了残破不堪的城墙,依稀可以看见墙里高低不一的建筑。 无序之地 他跟着剡青走近那个疑似的城镇的地方,门口闪过两个黑影,剡青从怀里掏出了个银色的物件丢给看守,两个看守就又消失在视线,他们越过砖石裸露的城墙缺口,如果那算得上这里的入口的话。 城里也如外观那般破旧,蜿蜒的石子路似乎是这个城镇的主干道,两边的延伸是砂土铺成的小径,往里望去是是层层迭迭的矮楼,交迭的屋檐遮挡,即使是白天,光线也十分昏暗,一眼望不到头。低层的门窗外围着铁栏,挂着斑驳的铁链,发出叮叮咣咣的声响,路边堆积着杂物,留下不少生活的痕迹,但却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即便是这样,林深依旧有种莫名的直觉,那是一种被黏腻的视线所注视,仿佛来自那深巷被钉着木板的窗户,大理石墙壁的缺口,被很多双眼睛窥视着一切。 一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大多数要么是和他们类似的打扮,至少也带着面具。但仍有一些辨识性的特征,比如天羽族的喙与爪子,犬戎族毛茸茸的尾巴,其他有些他分辨不出种族,比如黑袍下尖刺状的拱起,不经意间露出的黑色利爪。 林深跟上剡青的脚步,从前后到两人并排,一肚子问题到最后凝成一句,他小声询问道。 “这里是哪?” “无序之地,你要的东西只有这里有。” 对方似乎预见了他的疑问,直截了当地回复了他的问题。 无序之地,有些耳熟,无序......林深突然想到除开拉隆族和天羽族的领地,地图上两族之间河道分叉的中间,有一个灰色的三角形区域。灰色地带,林深脑海中蹦出了这个词,无序之地,确实也是个合适的名字。 走了十来分钟,他终于看到了所谓的集市,似乎也是这座城镇的中心。出售的商品很多林深都叫不上名字,鲜艳的树果和药草,金属质地武器和防具,装有诡异颜色液体的器皿,不知名魔兽的断肢肉块,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那个摆满断肢的摊位勾起了林深不好的回忆,鼻尖若隐若无的腥臭味,仿佛那天的场景重现,喉咙翻涌着酸液,他忍住本能的反胃感,加快脚步靠近剡青。对方感觉他的接近,也放慢了脚步。 剡青停在了一个摆满植物的小摊前,摊主比较矮小,整个人蜷缩在角落。林深接过剡青的手帕,拿起了面前的橙红色的果实,没有什么明显的气味。他隔着手帕将果实掰开,冲鼻的辛辣味就扑面而来,于是林深买了一小半袋布袋吉达诺藤果,吃饭终于不是只为活着,可以改善一下清汤寡水的伙食了。 得益于植物百科的功劳,林深又挑选了了几种药草,拳头大小的红色根茎,棕色颗粒状的种子,怀里的布袋越来越满。 他观察到剡青交易时用的是暗金色方块似的物件,或许是这里的流通货币。 天色接近正午,本来人烟寥寥的集市开始热闹起来,正午的太阳像是唤醒了这个城市的生机,也带来了一些新的货物。有被类似独角生物运送的彩色晶石,带有华美花纹的装饰性器皿,最瞩目的还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袍人,拽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体型的动物,和熊有些相似,但有突出的獠牙和头顶正中间的肉瘤,四肢被带刺的铁链束缚,留下深色的拖痕。 随后他的视线被剡青阻断,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那是拍卖,走吧。” 林深确实对血淋淋的魔兽不太感兴趣,在脑中将自己的列表一个一个的划掉,只剩过冬的被子了。 逃离 他们沿着人流逆行,相比于早晨空荡的街道,现下有些拥挤。秉着万事小心的态度,林深极力避免与人接触,毕竟黑袍一罩,谁知道布料下暗藏着怎样的危险。 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吼,林深反射性的回头,只看到不远处的人群开始尖叫,不同分贝的声音和混杂的语言,他分辨不出意思,但也可以察觉其中的恐惧。在他分神关注声音来源的几秒内,林深被坚硬的什么东西向前推着,周边的人群开始骚乱,等他挣扎着挤出人堆,环顾四周试图寻找熟悉的身影。很不幸的是,他似乎和剡青走散了。 怎么办? 这是林深大脑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他不清楚这是哪,除开半吊子水平的天羽语,基本是一切空白。周遭都是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是去之前的摊位,还是找个开阔的位置,或者就等在原地,林深有些犹豫。 自己愣在原地的行为引起了一些注意,林深察觉到有些不对,他只能被动地在剩下的两个选项作出选择。林深凭借着记忆,摸索着向买药草的铺子走去,之前走在剡青身后还不觉得,现下是来自不同方位从头到尾地打量,这里的生物大多强壮亦或是看出携带了武器,相较之下,林深的身形显得有些孱弱,如芒刺背的视线愈发肆无忌惮。 在他目睹第二起抢劫事件后,周围的人熟视无睹,只留那个受害者在原地谩骂。林深也该明白这里的法则了,弱肉强食,在这暴力滋生的灰色地带,弱小就是原罪。他用衣摆擦了擦手心的冷汗,如果不想想办法,自己很可能就是下一个倒霉蛋了。 为了摆脱身后的尾巴们,林深改变方向,向人群涌动的方向跑去,也就是剡青刚才所说的拍卖会的位置,。虽然剡青很大概率不会在拍卖会,但这是他当下能想出的最好方案。 不知道有没有甩开那些鬣狗般的家伙,林深将自己隐在人群中,嘈杂的声音,杂乱的音符,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点。他跟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林深苦笑着,只能祈祷剡青能来找自己了。 “在哪。” 什么东西,是天羽族的语言,但是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林深满心欢喜被泼了一头冷水,他极力捕捉声音主人的下文。 “去,抓住他。” 发生什么了,接二连三的惊吓,林深没有搞清这句话的主角到底是谁,反射性地跟着周遭退后。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飞速窜过,他被狠狠撞开,刚稳住身子,一道金属的影子掠过他的黑袍,林深恍惚地回过头,一个箭头深深地插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放空了一秒,冰冷的触感,人群的再度骚乱,仿佛自己游离在此之外,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但很快求生的本能迸发,林深顾不上追捕的目标到底是谁,冲向前方。 逃离,逃离这里,即便他也不知道,哪里会是这一场闹剧的终点。 短时间内再次逃亡,让林深正视这几个月安逸的生活下,他极力装作视而不见的东西,这个世界不是他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球,以及他的弱小。 不速之客 yehua5.co m 他不知跑了多久,只记得双腿机械性地前进,直至肾上腺素的退下,林深感觉脚下一崴,他半跪着俯下身,疲惫感才如潮水般涌上来,酸痛的肌肉警示身体已濒临极限。 林深强忍着疼痛,移动到一个有遮蔽性的建筑里,毕竟他这个样子倒在外面,和掉进狼群的羔羊也没什么两样。 林深靠着角落的墙壁屈腿坐下,正对着这里唯一的地面出口,年久失修的屋顶透过几处光束,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更加清晰。他深呼吸了几次,缺氧感才逐渐从大脑中消散,咽下喉咙里黏腻的腥甜,林深尝试着让心率回归正常。 “出来。”鮜續zнàńɡ擳噈至リ:yuwang she.i n 林深右手握住匕首,背在身后,注视着入口处。 “你想要什么?” 从房间的阴影处走出了一个带着金色面具的人,只遮住他的上半张脸。黑袍的兜帽被取下,亮红色的头发被同色系的金色圆环束起,垂在身后。 “不妨猜猜看。” 对面的陌生人说着一口流利的天羽语,但没有任何天羽族的特征,他的双臂有不对称的尖刺突起,左手食指把弄着三把转动的小刀,走到离林深两米开外的位置,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 拉隆族,最大的特点就是尖刺状的突起,会出现在身体的任何部位,数量和大小也会因人而异,但面前这个不速之客,比起资料上的数据要高大不少。 “怎么不说话了?” 面具男摆出了一个夸张的失望表情。“既然如此,我们来玩个问答游戏。” “数到三,没有回答正确,我就送你一枚当作礼物如何?” 他加速旋转着手指上的小刀。 哪来的不说人话的神经病,真是倒霉透顶了,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那三,二,一。” 一枚小刀准确地贴着他的腰,连带着衣角扎进了林深身后的墙壁。 “biu,新的倒计时开始。” 鬼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林深相信他就算说出了正确答案,对方也有黑白颠倒的能力。第二枚划过他的兜帽,定在了他左耳旁几厘米的位置,林深本能地向右偏头,拉扯的力量黑袍最终使开裂,露出了他浸满汗水的侧脸。 林深被小刀限制在原地,他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即使有,他相信也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狩猎罢了。林深隐隐感觉,对方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但出于某种原因,面具人对他产生了兴趣,才有了现在戏弄为主的你逃我追。 “嗯~残缺的拉隆族,不对” 对方发出了有些慎人的笑声,拉长了声音说道。”是数百年没有踪迹的伊特人,还是退化的犬戎族?” “疯子。” 非但没有激怒对方,面具人似乎很满意林深给自己的称呼。 “嗯哼,真是可口的表情,不知道你是否如我期望的那般,美丽。” 林深无法动弹,第三枚小刀擦过他的脸颊,带出了一道细微的血痕,同时切断了他脸侧小半撮碎发。 “嗯…?”那疯子有些疑惑地歪头,然后又是一个做作的恍然大悟。“哈哈哈……这可是太有趣了哈哈哈哈哈……” 老朋友 他实在不能理解神经病的心理活动,应该说尝试去理解的人才是没事找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林深低下头,极力控制自己呼吸,他试图窝作一团,掩饰黑袍下的战栗。面具人蹲下,琥珀色色的眸子闪烁着光芒,凑近奄奄一息的猎物。 冰冷的指尖蹭上林深被划破的伤口,温热的吐息喷在他裸露的锁骨。就是现在,林深将匕首对准对方的脖子刺去。 “哎呀——真是不学乖的小野猫。” 林深的攻击没有奏效,面具人没有闪躲,刀刃确实压到了他的脖颈,只留下了浅浅的红痕。不知触动了愉悦犯哪里的G点,林深的反抗像是起了反作用,面具下浅色眼眸中的兴奋更甚。 对方抬起右手,舌尖卷去了食指上的血液。 “甜的。” 无疑让林深一阵恶寒,脑子有问题的人连味觉也是失灵的。 “让我看看,哪里更适合添上一笔。” 林深有些绝望地闭上眼,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哟,危险危险。”面具人敏捷地避开了连发的弓箭,一下撤出几米的距离。 “这可不是老朋友之间打招呼的方式。” “收起那可笑的称呼,尼尔”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林深面前,将他和那个叫尼尔的神经病隔开。 ”真不客气,好痛。” 尼尔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擦了一下左脸的伤口,脸上却是和言语完全相反的狂热。 “打断我好事的人,通常都会消失。不过是剡青你的话,我愿意稍微宽泛一丢......” 没等尼尔说完,剡青就动了,下一秒就逼近他的面门。尼尔的反应也很快,与高大身材不相符的灵敏,他直接下腰躲避剡青的爪子,同时从腰间掏出一把长刀,冷不丁地向剡青的后心刺去,不过也被剡青一个上跃所规避。两支匕首从隐蔽的地方射出,剡青像背后长了眼睛似地偏头,继续发动进攻。 剡青的右爪再次向尼尔的左肩抓去,对方用新的匕首卡住了他的攻击,长刀再次迎面向他露出的要害砍去。剡青立刻收回爪子,展翅来了个急升,试图闪到尼尔身后,尖锐的指甲刺向他的后颈。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谁也没伤到谁,剡青刻意拉开了距离,尼尔显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紧逼其后。 呱唧呱唧呱唧呱唧———— 滑稽的声音打断了这场格斗,两人又变回安全距离。只见尼尔随意地在袍子上擦了擦手,从内里掏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玩偶一张一合地呱唧呱唧,很是诡异。 “真可惜。” 尼尔撇了撇嘴,对刚刚的战斗明显意犹未尽。“老板催得急。” 下一秒,他又切换到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没想到剡青你这么沉的住气。” 尼尔用夸张的语调拖长了句尾的几个字。 “倘若早一点进来,我相信我们的决斗能打到最后。” 他又毫发无伤地躲过了新的箭矢,还不忘朝林深的方向比划了一个飞吻。 “拜拜,darling。赫淮斯在上,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再见,我亲爱的同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