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医(GL+虐男GB)》 性病科女邪医想要退休 朱邪有两个人生梦想,第一个是早点下班,第二个是早日退休。 两个梦想可以合二为一:用最少时间,搞最多的钱。 可她是个医学生。 少女朱邪也曾有两个人生梦想:第一个是治病,第二个是救人。 高考志愿潇洒一填,就填埋了自己八年青春,科研工作两手抓,又搭进去九年。 她今年三十五了。 “朱医生,你的简历非常优秀,能问问你为什么选择我们这家民营男科医院吗?”院长望着女人比白大褂更冷清的脸,以及黑框眼镜后锋锐的目光,没看出她在走神。 朱邪是个面瘫,没人知道,医学院的同学喊她高冷学神,前医院的同事喊她冰山医师,都觉得她没有表情的脸很是个性。 可惜,没有人有幸欣赏到她诡谲多变的情绪世界。 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显得格外现实:“这里薪资高。” 冷清的脸下是一颗坏笑着的心——面前的老男人已经擦过三回汗,害怕她看穿这家医院的秘密。 这家医院快倒闭了。 生死攸关之际,院长放手一搏,打出了“月薪三万”的诈骗广告。 恐怕这家医院活不到发工资那天,朱邪查过底细,清楚它活不过清明节。 院长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还在竭力表演:“朱医生,一看见你的简历我就有些好奇,你一个女人为什么会选择性病科,据我所知,干这行的都是男人啊。” 这也是朱邪厌烦上班的主要原因。 从前她以为自己的专业能研究如何治愈艾滋,后来她才明白,自己的工作,只是凌晨被肛肠科的白痴喊去帮忙,从肛门往外拉男人“不小心摔进去的酒瓶”。 男人的直肠就像哆啦A梦的口袋,你永远不知道会从里面掏出什么惊喜。 无数个被迫加班的深夜,朱邪从他们的肛门里取出过一整个超市。 让希波克拉底誓言见鬼去吧,学医救不了性病人。 反正救不了她妈,她已经被继父传染艾滋死了,骗婚gay继父也死了,朱邪扬他骨灰的那天,艾滋依然是不治之症,可是和她没关系了。 她从前单位裸辞,把继父的骨灰做成一板十管的烟花,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走到gay多的地方就点燃一管继父,炸着玩。 “Fire。”朱邪心中恶笑着对自己说。 Fire是海外一场运动的英文缩写,旨在倡导“财务独立,提早退休”的生活方式,朱邪觉得不深究其中含义,光是fire这个词念起来就很爽。 熊熊火光,会让她想起把继父炸成烟花的每个畅快夜晚。 有gay子跑来和她一起仰望烟花,她不着痕迹地站远一点,用防范性病的眼神对他说:“骗婚会被炸烟花哦。” 满心恶笑的朱邪结束回忆,推一推自己的镜框,从办公椅上站起,俯瞰面前这家民营医院的院长道:“你需要在一个月内,补上一百万亏空,对吗?” “什么!”王院长随着她逼近的身影站起,两股战战,“你瞎说什么!?” 此时再看女医生的脸,王院长已经无法欣赏她清冷的美,只感到可怖。 那没有刘海的饱满额头智慧而阴森,高高盘起在脑后的发球简直是扎手的仙人掌,女人的唇色殷红如血,女人的牙齿森白如骨,一张一合的嘴里吐出吃人的字。 诡黑的眼睛蒙在镜片反光之下,朱邪轻声说:“曝光这家医院诈骗的新闻稿已经存在我邮箱里了,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等待邮件自动发送;二,跟我合作。” 院长不住摇头,仍然试图否认一切,手机适时响起一声“滴”,低头去看,是自家医院的账目。 院长的裤裆吓湿了,他从精雕的红木桌后连跌带爬地滚出来喊:“合作,合作!您说,怎么做?” “我会在一个月内赚出那一百万,保这家医院不破产,此后我自由休假,工资从我创造的营收里直接取七成——记住,我能看见帐目。” 她甚至准备了合同,王院长颤颤巍巍地从桌下抽屉里掏出红印泥,喊财务来一起签字盖章,他连着一生家产都卖身给这个女人了。 “您要怎么赚一百万,可不能被警哥抓了!”他很怕被这个冷面女疯子牵连,从经济犯罪一脚踏进刑事犯罪。 “首先,你要包装我,把你的招聘广告撤了,换上我的简历。” 朱邪自在地取走了他办公桌上笔筒里最昂贵的一支钢笔,插在自己白大褂胸口的口袋里,“今天开始,我就是这家医院的全科康复治疗师,给我一间没有监控、隔音良好的独立诊疗室。” 康复治疗,指通过物理疗法、作业疗法、语言疗法、康复工程、传统康复等方法促进病员恢复健康。 康复治疗师这一岗位的工作内容涵盖颇广,意味着,可操作空间极大。 “别紧张,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杀人的。”朱邪拍拍胸口的黑漆笔杆,对笔帽上的金属光泽十分满意。 留下这句话,她便不再看老男人畏惧的神色,带着合同走出院长办公室的门,头也不回地上岗报到去了。 从今往后,这家医院,写作男科医院,读作诛邪医院,是她的地盘。 一周后,一个俊秀的美青年走进医院,不幸成为了本院康复治疗室的第一位患者。 治疗室在一层,室内装潢简明,门正对望向户外草坪的落地窗,窗左靠墙是白色病床和隔帘,窗前是木质茶几浅绿沙发椅,窗右摆着些看不懂的检测设备。 靠门这侧的办公桌对摆着两张转椅,桌上置电脑,键盘,台灯,立放在简易书架上的医学专业书,躺在桌面的资料若干,以及纯透明玻璃水壶水杯——只有一个水杯,显然没有招待别人的意思,是女医师自己用的。 女医生背后靠墙角有一个立柜,摆满医疗用品,紧挨立柜是暂时没有放任何物品的长桌,桌下抽屉若干。 美青年打量完一圈,不安地盯着桌子对面戴蓝色医用口罩的女医师,把自己的黑色鸭舌帽压低很多,在暑气里感到了寒意。 可能是这个房间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了吧,男青年把自己重工刺绣的潮牌外搭拢紧在领口,紧张地开口道:“我叫翟星,是附近大学的学生。” 朱邪从电脑后抬起头来冷声道:“我有问你的名字吗?”荧屏的蓝光映在她的黑框眼镜上,镜片像结了霜。 “没……没有,对不起。”面对医生总想道歉,似乎是人类的天性,翟星的小白脸吓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瞄一眼女医生的眉宇,没看出生气的表情,这让他松了口气。 “在我面前,你只是个患者,忘记自己的名字和身份,记住了吗?患者。”女医师声音平静。 “嗯……”翟星走神地想,她真好看,看着冰冷,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吧。 “要回答:‘医生,我记住了’。不要支吾含糊,医患之间必须绝对坦诚,记住了吗?” “医生,我记住了。”翟星开始觉得热了。 他的废物经纪人还不算完全没用,选的这家民营男科医院,地理位置偏僻,不容易被狗仔跟拍,可以隐瞒行踪前来——最特别的是,居然有一位医术高明的女医师。 女医师,那不就是福利吗?经纪人在车里冲翟星窃笑说,他都恨不得染个性病去让女医师摸摸了。 做治疗的时候,会被她的玉手摸到……那里吗?翟星斜眼偷瞥朱邪望向电脑屏幕的侧脸,从口罩白色挂耳旁露出一小片半圆形的米色肌肤,在鬓角的碎发下若隐若现。 如果她能摘下口罩该多好,露出的一定会是张符合清冷气质的冰山美人脸吧。 朱邪面无表情,盯着电脑上记录的患者自陈症状,内心在狂笑。 连续一周高强度熬夜,每天只喝两杯水,还不知道自己的尿道为什么痛? 笑发财了!这个巨婴男爱豆。 她才不会告诉他,很可能只是症状最轻的尿道炎,多喝水就能调理好呢。 她也不会像一般医生,开个尿常规检查,超量开一把消炎药就放他走呢。 朱邪从五条腿的黑色转椅上站起身,优雅地掸平白大衣衣角的褶皱,从身后物资摆放整齐的医疗用品玻璃柜中取下一次性白色橡胶手套,慢条斯理地从指尖拉到手腕。 背对着翟星,她忍不住欣赏了一会院长亲自帮她整理的柜子,分门别类的透明柜门后一颗灰都看不见——院长孝心感人,拿出了堪比伺候亲妈的功夫。 两列四层的柜子,她从右下角的格子里取出三个塑料验尿杯,回身的瞬间,看见翟星爆红的脸颊。 “看见那边茶几下的纸箱了吗?去拿两瓶水喝了,尿三杯。” 尿三杯……女医师说话这么直白吗?翟星羞耻地点头,走过去弯腰取水,拧开瓶盖,仰头就咕咚咚喝起来。 喉结在他青春洋溢的白皙脖颈上滚动,伴随他渴饮的咕咚,连串水珠从唇角蜿蜒溢出,流淌在他小猫相的幼稚脸颊。 啊,果然是巨婴,喝水都喝不明白。朱邪掏出钢笔,不耐烦地用镀金的笔帽在桌上一下下点着。 听见这催促般的声音,胯下一阵刺痒,他忽然就来了尿意,连忙把水瓶顿在茶几上,快步走来,拿起桌上的验尿杯就要出门。 “患者,你要去哪?”冷淡的声音截停了他的脚步。 “去……卫生间啊?”翟星疑惑地转头,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我可没有进异性卫生间的怪癖,”女医生抬起清寒的睫毛说,“就在这里尿,让我看见。” “什么!”翟星惊跳起来,顿时感到小腹一阵坠胀,“你……你!” 当面看人尿尿,不是流氓吗?翟星惊得脖子都红了,然而看向女医生成熟而专业的眼神,他又不禁觉得自己想多了。 女医生忽然叹了口气,叹气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沉重,听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可能罹患了罕见的倪氏慢性细菌性前列腺炎,只有法国的尼莫·拜因蕾丝医师知道这种慢性病的专门康复治疗法,还好我有赴法实习的经历,有幸拜访过拜因蕾丝医生。” Nemo Beingless,不存在的医师,朱邪张口就来,肆意玩弄起这个连九年义务教育课程都不肯好好完成的富家子。 因为家境贫寒被迫辍学是值得同情的,可明明有钱接受最好的教育,却不愿上完学就急着出道赚黑心钱,这位患者,真是条贪狗。 翟星的红脸重新变白,活像一块阴晴不定的五花肉,肉皮颤抖出声音:“如果不治,会怎样?” “第一个阶段,只是尿道腐烂;第二个阶段,阴茎会自然脱落……” 翟星双腿一软,靠坐在办公桌前,求救的视线紧盯女医师悲悯般平静的脸。 朱邪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快笑疯了。 阴茎自然脱落,像植物瓜熟蒂落那样吗?闻所未闻!这样胡诌都能信……孩子,多读点书吧。 什么谎都撒只会害了你,读书不会害你。 “医生,怎么治疗!”翟星急切地握住朱邪的手,只碰到了冰凉的手套。 “第一个疗程,我需要观察你排尿时,尿液的轨迹。” 翟星面红耳赤地回头,看见一派窗明几净,这个治疗室亮堂得人心慌。 明亮的地方不一定是天堂,也可能是火葬场。 他感觉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到了需要直接火化遗体的地步。 得在这样理性、智慧、静美、成熟的完美女人面前,脱裤子撒尿,他的脸往哪里搁? “患者,医生不需要羞耻,只需要信任,要向我坦白自己的一切,记住了吗?” 她的目光在镜片后闪烁着学术研究者的冷静,翟星屈服了。 他试探着提了最后一个条件:“可以把窗帘拉上吗?” “不行。”朱邪斩钉截铁道,“光照充足有利于我进行观察,制定最适合你的康复方案。” 她不再多言,只是走到窗前的沙发椅坐下,默默盯着茶几与办公桌之间的纯白瓷砖地,仿佛在用视线为他指定撒尿时要站的位置。 朱邪轻拂一下鬓角的发丝,把它们夹在口罩绳与耳廓之间,借着挥手的动作,余光飞速瞥过窗外。 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呢。 窗下,一个胸前挂着单反的女学生探头探脑,不知道自己已经数次暴露在朱邪的视野中。 她同样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不同的是,这一顶材质粗糙很多,缝线处还有线头,像是她自己向批发厂定制的产品。 黑色帽额前两个巨大的金色字母:“ZX。” 这个患者好像叫……翟星?ZX,不就是他名字的首字母吗? 那么你是什么人呢,小姑娘?朱邪笑了,笑在恶趣味的心里。听说私生粉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坏种,能有多坏? 能坏到,给她增加一点乐子的程度吗? “患者,你知道倪氏慢性细菌性前列腺炎是由多重诱因诱发的疾病吗?其中包含心理诱因。” “什……什么意思?”翟星刚磨蹭着走近,在沙发椅边的瓷砖片上颤颤巍巍放下接尿的杯子。 “你经常忍着口渴,就是在对自己的身体撒谎……”朱邪拿起夹诊断单的磨砂手写板,摘落钢笔帽。 钢笔帽敲在茶几的棕色木层上,发出另一种催促的闷响。 翟星在感到强烈尿意的同时,惊觉她说中了自己的情况,喝水少和撒尿痛,好像是很有关系,很有道理呀,他不禁洗耳恭听起来。 朱邪话锋一转:“任何谎言,都可能导致你的尿道阻塞,你的身体在抗议,所以你才会觉得痛……记住了吗?患者。” “我记住了,我绝对不向医生撒谎!”翟星慌慌张张答道。 “可你刚刚就向我撒了一个谎……”她声音陡然一沉,吓得翟星凑近一步,听她漠然道,“你没有读过大学,对吧?小明星。” 朱邪一抬手,只听拉链乍响,布料窸窣,翟星的黑色牛仔裤连着白色内裤就被一并拽下了腿根。 女人盯着他半勃的阴茎一字一顿道:“患者,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边排尿,一边坦白吧。” 窗外取景框后闪过一线泪光。 她不只是私生粉……她是站姐,她手中的摄影机里,还存着哥哥和嫂子约会的照片。 星星一边和嫂子约会,一边营销单身人设,站在舞台上讲他一心舞蹈的梦想,粉丝为了给他投票集资了六十万,全买了可以和选秀赞助商换票的酸奶。 喝不完的六十万奶票里,也有她的三万。 钱的事能是小事吗?谁不想早点下班,早日退休! 不过此时此刻,钱的事暂时飞离了她的脑子,她忍不住把镜头对准阴茎,摁了聚焦。 小倡优,禁止射精 下体露出的瞬间,翟星没反应过来,过了三秒,才撑开双手遮掩半硬的肉红阴茎。 平时没那么容易硬的……翟星只觉得下体涌过一阵阵热潮,它抬头的趋势愈加明显了。 “我自己脱就是!怎么能扒人裤子?”清亮的少年音里满是羞愤。 “你说得对,那穿上吧。”朱邪淡淡道。 穿上?一直在掌控对话节奏的女医生突然顺从了他的话,反而让翟星不知所措。 她是不是不想给自己看病了?翟星望向女人阳光下的侧脸,惊疑地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沉默的一拍里,他忽然觉得,只要她不赶自己走,自己可以做任何事。 “经纪人不让暴露身份,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也不是故意要……硬的。 朱邪不接茬,抬头审视着他重复道:“穿上。” “……为什么?”她应该没发现自己下体的异状吧,翟星胆怯地想。 朱邪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用漠然的眼盯着他,无情绪的眼神饱含无声的命令,盯得翟星不知不觉间就遵从了指令。 先是拉起内裤,兜住了摇摇晃晃的粉灰色阴囊,再提起紧绷的牛仔裤,拽上拉链的同时,逐渐闭合的金属链,隔着轻薄的内裤擦过彻底勃起的阴茎。 硬肉被禁锢在内……很疼。 可翟星却分神在想,她一定是要赶他走了。 朱邪抬臂,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挽起白大褂的袖口,露出左腕上的女士链表,看一眼时间。 “给你十秒,自己脱裤子。” “啊?”她不赶走自己吗? “从我给你验尿杯起,已经过去五分钟,之后你每天每次排尿我都要观察记录——患者,你得学会自己脱裤子,不能总麻烦医生。” “我会脱!”翟星炸毛了,上面炸着,下面依然硌着。 朱邪抬起眼,敲一敲表盘说:“十秒到了,怎么没脱好?” 翟星愤然地拉下拉链,硬邦邦的阴茎立刻跳了出来,他赶忙用左手挡着,右手去拽裤腰。 朱邪一言不发地看着,直到他露出两半浑圆的白屁股,才说:“这次不算,穿上,重脱。” “就算我骗了你,也不能这样羞辱我吧……”翟星的下巴跟着阴茎一并颤抖起来。 “医生怎么会羞辱患者?”朱邪歪了歪头,仿佛不解他的无理取闹,“我只是希望你养成习惯,将来节省彼此的时间。” 她的声音,顺着室内空调的冷气飘过来,刺激得青年丰满的阴囊也颤抖起来。 她一直盯着他,在她的视线里,翟星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怪异的感觉正在把羞耻变成享受。 他把手再次伸向大腿根,感到内裤松紧带的勒痛,正和阴茎上的痒交织。 “十秒。”看见他顺从的表现,朱邪满意地强调道,“如果超时,还要重来。” 白色松紧带沿着挺翘的阴茎寸寸上滑,直到猛然勒回小腹,在那里打出一道红痕。 下体的冲动正在逐渐烧坏翟星的思维,他微微喘息地看着女医生,头脑放空了。 朱邪稳坐在一臂之外,等他忍着硌痛拉好拉链,便又垂头看表。 翟星的下体叫嚣着欲望,灵魂的饥渴需要满足,可身体什么都够不到。她坐得那么远,只对他露出一个额头。 “脱。” 朱邪冷清的声音落地,他便飞快往下拉拉链,想赶快把肉棒释放出来——动作太急,拉链扣一下撞上了往外挤跳的肉。 翟星闷哼一声,动作慢下来,等脱掉内裤时,浑圆的龟头已经渗出黏液,他用开始变得迷离的眼神求助地望回来。 朱邪冲他轻轻摇头,举起右手食指,示意超时了一秒。 翟星只得再次遮掩着更加胀大的阴茎,让棉布上刑似的滑过渴望释放的器官。 一时间,室内只剩隐忍的喘息,和衣物不断穿脱摩擦的莎莎,刺挠着沉沦于欲望的人心。 她静静欣赏着翟星脸上的挣扎和痛苦,盛夏的朝阳在他的两颊烧成了黄昏…… 爱豆也算是被迫束身的群体了,朱邪有些好笑地想,紧身衣多是女装,难得见这么窄瘦的男式牛仔裤,倒是方便她大饱眼福。 服装设计师里一定有很多隐秘的施虐狂,一边画衣服一边想着要拿笔下的腰线裤线勒死怎样的性爱人偶。 朱邪偶尔也会买到受虐狂才能穿得下的衣服,害得她麻烦地退款退货……早晚要勒一个女装设计师玩玩。 明明男装才最适合紧身,朱邪的心思移回眼前。 穿脱数次后,白色内裤前侧已经被勒磨得湿出一滩水洼,被塞进牛仔裤紧凑的裤裆,一并锁着潮红赤裸的大腿。 她终于伸出左手敷上他小腹上,问:“学会脱裤子了吗?” 肿胀的阴茎瞬间就要射出里面全部饱胀的东西——翟星张口喘息,低头想找见是什么截停了自己的冲动。 朱邪右手举着一根医用棉签,严丝合缝地堵在龟头的马眼上。 “我,我想尿了……”他有些发白的唇瓣也抖起来。 朱邪收回左手,用食指挥打一下他的阴茎,“医生在给你看病,可你在想些什么?怎么勃起了?” 说话的语气,好像刚刚才发现似的。 “对不起……我真的憋不住了。” 翟星耻于承认自己的勃起,只当没听见,把手向下推去,没来得及碰到棉签就被女人挡住了。 “嗯,很健康。”朱邪用棉签抵着阴茎头摆弄,让它一会上仰,一会下卧,调整观察角度。 视线烫着硬肉的茎干,她拿起望闻问切的态度:“有女友吗?有过性生活吗?” “没……医生,问完了吗?让我尿吧。”翟星两股发软。 “不要尿到满杯。”朱邪推着他的身体侧对自己,面向瓷砖地,终于松开了棉签。 松开棉签像拔开香槟盖子,滚烫的尿液和着精液猝然射出,瓷砖地上并排列着的三个塑料杯,顷刻被射倒一只。 棉签一下扎回了马眼。 身体的冲势被阻挡,膀胱尿道一紧,翟星像撞了脑袋一样痛得躬下腰。 “不要弄脏医院的地板,记住了吗?”冷冰冰的声音瘆在耳畔。 翟星在尿意和射精欲望的双重折磨里,忽然觉得右侧屁股吸上了一块冰,圆形的。 “你在……做什么?医生,放开我,我……还没完。” 冰移开了。 朱邪用没拿棉签的那只手熟练地把听诊器挂上两耳,再把听诊头摁在他屁股上说:“我在听你的身体,被哪句谎话堵住了。” 屁股被听诊头用力一顶,年轻的阴茎随之弹动,几欲冲破棉签的枷锁,然而医生的手按得很牢。 身前是滚烫的肉棍,身后是冰寒的金属,通通被挟持在医生手里,翟星被刺激得头晕脑胀。 “我,我坦白,我有女友,只是同居,还没做过。” 棉签重重擦着龟头抽开,朱邪在淅淅沥沥的尿声里,轻步走近窗边。 隔着男科医院的窗户,站姐陈雨镜听不见翟星在说什么,也不懂他在接受什么身体检查,她只感到愤怒。 今天之前,她还不是越轨的私生粉,只是个站姐。 高考后的暑假,玩手机时一瞥,就让她对这个阳光俊朗的爱豆着了迷。 她没去过不允许的地方,只跟公开行程,她的镜头只为翟星聚焦,第一场公演后她就和朋友运营起了翟星个人图片视频站,陪他从无名走到成名。 翟星比陈雨镜大一岁,学习hip-hop及现代舞五年,家境优渥,自称舞痴,为了成团梦放弃海外名校回国参加比赛……多完美的故事。 选秀限定男团还没解散,他反手搞出个嫂子。 来男科医院干嘛?不好好为第二张专辑练舞,跟嫂子上床给自己干病了? 陈雨镜好恨,她可是事业粉,倒贴压岁钱和父母给的奖学金,卖PB图集赚回的钱也全用来买他的封面杂志和代言商品了。 摄像头兀自对着阴茎录像,刚从高考中解脱的陈雨镜只上过生理卫生课,几乎没有关于性爱的知识,看不懂朱邪的玩法。 陈雨镜想看取景框,不敢看,她用愤怒掩盖自己看见男人下体时产生的陌生欲望。 头顶忽传来一声“咔”,吓得陈雨镜抱紧单反,把头埋进灌木丛,直到听见室内的声音才敢抬头。 女医生只是来开窗透气,根本没往窗外看。 室内翟星的声音伴着伶仃水声向窗外扩散:“我不该撒谎的,我有女友。” 为了不惹医生再次堵住马眼,尿液终于老实地落入杯中,翟星艰难地压抑着自己快速射尿的欲望,用整个腹腔的力量拎着漫溢的精水,控制细水长流。 在痛苦激发的扭曲的欢愉里,他听见窗边朱邪的声音:“恋情不是谎言的关键。” “对啊……”翟星终于感到了畅快,终于有人理解他了,“爱豆就没有恋爱的自由吗?爱豆也是人啊!” “是么?” 冷寒的嗓音扑近耳畔,朱邪走回来,紧贴翟星站在他身后,越过肩头俯瞰他窸窣的阴毛。 流泻的水声被吓停了。 “世上根本没有偶像这个职业,也没有明星这个职业,你真正的职业,应该叫艺人。” 翟星的龟头抖落两滴颤巍巍的黏液,释放中途多次被打断,他已经有点分不清射精和射尿的感觉了。 不久的将来,他会变成一个不射精就射不出尿的男人。 “你这种艺人,在古代有另一个叫法:倡优。 倡优之舞沟通母神,祈求族群繁衍交配不息,往往饱含性暗示……患者,原来你是为观众提供性服务的倡优。” 朱邪的目光直盯从翟星领口甩出的心形项链,vintage中古首饰,一条至少百万,这个似乎还是需要特别估价的限量款。 一个普外医生日夜加班做手术,救死扶伤到猝死,都未必买得起一条。 这世道…… 精密切割的珠光闪烁在肉欲丰满的白肌前。 窗外的陈雨镜也望见了项链,并不识货,把自己努力攒的钱都投入集资链接时,她想的是:哥哥只有我们了。 “小倡优,失贞让你的性服务贬值了,可你没有降价,这才是谎言的本质。”朱邪恶鬼般的低语娓娓而来。 这间属于女邪祟的诊疗室,屏蔽了男权社会固化的认知,把身处其中的患者带回了野性而神秘的母系时代。 在数次穿裤脱裤的训练后,羞耻感和衣物一起,从翟星身上剥离了。 被叫做倡优,他没觉得羞辱,只觉得有些新鲜。 从小养尊处优,有父亲保驾护航,一出道又转由粉丝追捧爱护的他,没感受过被叫倡优的新鲜。 倡优的本领,也许就是他赢过其他人的本领,他想起那些挺胯、扭腰、振胸、抚颈的动作。 演员卖演技,歌手卖唱功,这个躲在男团里扬长避短的爱豆,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在卖什么。 他想起自己拍过的无数男友视角的广告。 伪装贞洁的公共情人,他把自己卖出了本不配有的价格。 “小倡优,学会诚实地给自己定价,你才能痊愈。” 在新鲜的快感里,他应和着倡优的赐名,射空了理智。 坏女孩,老师教妳释放施虐欲望 “医生……这就是治疗吗?” 翟星坐在一杯尿液,一杯混着尿液的精液,以及摔倒在尿中的塑料杯间,靠着沙发椅的扶手穿好裤子,抬起湿漉漉的眼睫。 不应期结束,昏聩离开他的头脑,他终于想起自己是个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被当成娼妓对待。 明明一直最烦那些喊他老婆的泥塑粉。 线下活动每次听到有人喊“老婆”,他都立刻露出震惊表情,希望她们懂点眼色不要再舞到他面前。 可惜没用。 近来整个娱乐圈泥塑的风气越来越盛,很多男明星在凹男美女的人设,经纪人甚至逼他翻牌回复泥塑粉,加固粉丝黏性。 什么男美女啊,男明星被当成女人不就变成娼妓了吗? 没有男人喜欢被当成女人,失去天生的强势地位,翟星感到屈辱,屈辱时就切换小号,偷窥妈粉痛批泥塑粉性化她们的宝贝崽崽,挡了崽崽未来出演主旋律影视剧的路—— 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妈妈爱他。 翟星喜欢年长女性,朱医生的年龄就很不错,她刚刚提到了性,还那么在意自己有没有女友……表现得像女友粉一样。 翟星心里对博士医生的敬畏感减弱了。 他开始做梦:朱医生要用新鲜的叫法,也不是不能为她破例——像刚刚那样,其实还怪刺激的,如果能摘掉她的口罩就更好了,翟星欣欣然望向她。 朱邪根本没看他,她端坐在绿色沙发椅里,左臂托着写字板,右手握着钢笔,不紧不慢地开化验单和诊断书。 诊断栏里并没有诊断结果,只涂了一首外行的小诗: 《流量明星》 火的,都是水。 尿的,也是水。 ——朱邪 和所有医生一样,她的字像九阴八骨爪划在纸上,除了她自己没人能看懂。 翟星伸颈看了一眼又一眼,不明白写诊断书怎么要这么久,试图用搭话引起她注意:“朱医生,你很了解性?” “我有皮肤病与性病学的硕士学位。”朱邪不用看他,就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 他开始怀疑治疗的真实性了,如她所料,一个有常识、有情感经历的成年人都该怀疑了。 怀疑很好。 她要的就是半信半疑之间的摇摆——心理操纵不是骗术,不需要信任,强调信任只是占据对方心神的手段。 有一天他明知治疗是假的,玩弄是真的,也心甘情愿与她合谋,主动把假的变成真的,那就将是倡优出道的日子。 眼下翟星还在试探:“医生姐姐喜欢我的脸?”他的脸很吸粉,他知道。 “这不是医患间该讨论的话题,患者,我也没有弟弟。” “你喊娼妓不就是喜欢……” “恶心。”朱邪轻喝一声站起,撕下化验单拍在桌面,“自己拿检尿杯去化验,回来把地擦了。” 她飞速瞥他一眼,垂目的样子仿若蔑视:“不想治病就去其它医院。”说完抬步就走,衣摆扫过他被裤腰勒磨数次的腰间。 她生气了?翟星愣愣地捡起化验单,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 女医生走向门外,用刚好能让屋内人听见的低音自言自语:“做个尿检都会勃起,果然不检点……” 翟星诧异地望着门边,眼睛只捕捉到飞速消失的一角白大褂。 她刚刚说自己恶心? 脚步声完全隐没,敞开的门破坏了治疗室密闭空间营造的安全感,再低头,凝望一地精尿,羞耻以从未有过的强烈回到翟星心中。 他好像弄错了,医生不像粉丝那样随便,象牙塔的学霸也不能用娱乐圈的乱象揣测。 翟星的胆怯回来了,并且加深了——她喊他娼妓,恐怕是真的觉得他放荡。 我说的是倡优不是娼妓,朱邪一边往医院大门外走,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纠正,她容不得男人修改自己的用词。 算了,下次再纠正吧,必须离开,等这招经典PUA奏效。 忽热忽冷,忽远忽近,阴晴不定。 操纵,比操控更难掌握的是欲擒故纵,朱邪很会。 朱邪有心理学双硕士学位。 下午,钱到账了。 “Fire!”她对着小区楼下的野猫兴奋地一喊,猫夹着尾巴蹿到了车底盘下面。 没劲,猫也不懂她的乐趣。 朱邪啃一口老冰棍,把手机重新放到耳侧,回院长一句“知道了”。 院长说翟星办了就诊卡,缴完上午的诊疗费,还买了一个疗程的康复治疗套餐,挂朱邪专家号,现在正等她去做检查。 哎呀,才过去几个小时,又想尿了?朱邪暗笑:“小猫猫,男人的尿可真多!你说是不是?” 刚从轮胎边露出两只耳朵的猫又给吓回去了。 “朱医生,我怎么回他?这边还等着您写治疗方案,和患者商议会诊时间,您知道的,人家搞演艺的行程满。” 翟星就诊前,经纪人为了保证私密性提前打点过院长,院长知道翟星有钱,见她真能把人套牢,语气愈发谦卑。 朱邪嚼着冰棍默默算账,一个疗程一个月,一天一千人民币,这才三万,远远不够。 三万,已经高过普通三甲医院同龄外科医生的固定工资。 那种没事就劝病人挂葡萄糖点滴、开止疼片的传统圈钱法子?太慢。会诊走穴?倒是赚钱,性病科不配。 把人困在医院,赚住院费,拉长疗程,来钱才快。 “就说,我今天值夜班。”朱邪挂断电话。 听说朱邪值夜班,翟星和经纪人软磨硬泡,申请住院一天,惴惴地憋了一小时尿,终于忍不住去卫生间。 他问护士要了棉签,藏在紧绷绷的裤兜带进有隔门的蹲位,自己蹭一会马眼才能尿出来。 其实……他还想要副橡胶手套,扶着,但没好意思。 感觉肉里面比来医院前更痛了,看来他真得了罕见的病,病情加重了——女朋友不肯和他做爱,难道也是觉得他的阴茎恶心?和医生一样? 翟星不安地想着,往自己病房走,边走边在酒精味里熟悉环境。 这家私立医院建在城郊城中村边沿,从窗口隔着寂寥的工业园大楼,能望见仿佛很近的青山山脉;大学城在一站外,步行范围内有别墅区。 自然与工业,贫富与知识,交织21世纪的奇观,凝聚成此地——现代化过程的畸形儿。 医院规模很小,当年选址恐怕是想尽可能凑近别墅区,走小而精的路线。 从前行情好时年门诊量也不足万,更多接待的是周边村民,如今医护只剩五十多人,背街的独栋,只有四层,没有院子,直接接壤街道的苍蝇馆子五金杂货店。 普通病房在二楼,20台病床,四楼则有5个独立病房,翟星自然去了四楼,鬼迷心窍地选在404。 经过普通病房时他侧眼一看,里面空荡荡只有惨白的床铺,荒无人烟,一路遇见的医护也个怀心事,只等下班,没人来敷衍他。 爱豆是艺人里最没路人缘的,日夜劳碌的医护连上春晚的明星都认不全,没人认出翟星,出道即巅峰,解散成素人,他的宿命。 在质朴到压抑的病房里,翟星寂寞地打手游打到一点,终于等不及睡了,梦至最酣,下巴忽感一阵搔痒。 漆黑病房中,长发女鬼立在他床边,一动不动俯望他的脸,缓缓把一条裹尸布般的黑带子放在他颈前。 是陈雨镜,来告别她的星星。 这氛围,搞得跟遗体告别仪式似的,但凡门口站的是个普通人,早就被吓死了。 还好门口站的是镇不住的邪祟。 朱邪啪一声把灯摁开,这下换显了形的女鬼慌张了。 陈雨镜第一反应看向翟星的脸,哥哥没醒,再回头去看门口,是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 完了!被抓了,哥哥的睡颜真好看,要被当成跟踪犯了,给她发律师函能不能亲笔签名?趁现在偷拍睡颜吧,回家就烧切页砸立牌,可恨的翟星! 追星降低人的语言组织能力,陈雨镜的脑内急出了爱恨错乱的交响乐。 在她准备束手就擒的时刻,女医生走近,停在三步之外轻声说:“你就是新来的护工吧。” 护工?陈雨镜下意识点头。 “你被分配给我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老师。” 凌晨三点报到的护工,呵,这女人撒谎不打草稿。 来自普通中产家庭的大一学生陈雨镜,没有社会工作经验,也没空想这救命稻草的诡异之处。 她顺杆就往上爬:“老师好!” 这么清丽的姐姐不可能比她更像鬼吧?陈雨镜侥幸微笑起来,视线被女医生格外艳丽的红唇吸引。 朱邪没戴口罩,来吃小姑娘怎么能戴口罩,多不礼貌。 天生血红的唇试图勾起回赠一个笑,又放弃了,只是满意地点点头,就把视线投向病床上的翟星。 颈间横陈一条黑底色手幅,正中印着翟星白皙的头像,裹塑他本人的颈线,好像紧挨着翟星的下颌长出了第二个微缩克隆的头颅,一睁目一阂目,怪诞而美丽,看得朱邪兴味高涨。 “小姑娘,那是什么?” 明知故问。 非要让女孩紧张,脸红,流汗,努力编织谎言,等女孩终于准备张嘴了,朱邪欣赏够她的表情变化,才自问自答:“哦,是患者的私人物品吧,大概是围巾。” 又得救了!陈雨镜拍拍胸脯,手幅是她出门前随手拿的,她想让从前的星星陪着她,来告别现在的星星。 朱邪没有拿起手幅,只是凑近枕畔摸了摸它的边角,格外留意手幅上翟星的妆容。 妆容是入殓用的,朱邪家里就有个入殓师,关乎死亡的东西都关乎生命,也就关乎性。 尸首的妆容自然不是给死者自己看的,它迎合观者的欲望,昭显观者的渴求。 而手幅上印刷的翟星,戴着好有趣的妆容。 朱邪回头打量女孩乖巧的造型:空气刘海,及腋黑直发,长袖黑衬衫,宽松的棕色牛仔背带裤,气垫运动鞋。 看似简洁朴素的打扮,实则方便跟踪摄影,耐脏,隐蔽,适宜温差变化,长久站立也不会疲劳。 跟来这么偏僻的医院蹲到深夜才现身,真是个有耐心的坏女孩。 朱邪走到女孩身后,站在两步之外说:“我是个鼓励学生创新的老师,这里正好有位需要护理的患者,你有什么想法,要主动告诉我——我可以帮你。” 女医生的声音清冽如新酒,有蛊惑人心的力量,陈雨镜在她的鼓励下放大胆子看向被白炽灯照亮的翟星。 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久地看见星星,陈雨镜的双手微微颤抖。 “护工可不能手抖。”朱邪抬起双手,扶稳女孩的掌,顺势以拇指揉向她虎口处的合谷穴,“医患恋有违职业操守,但护工是需要爱的工作。” “爱!?”陈雨镜被说中心事,提高声音叫了一声,赶忙抬手捂住嘴。 她还爱他吗? 为了庆祝翟星即将到来的生日,她印了好多手幅海报送给其她摘星人,只收邮费,印多了就跑去和私营奶茶店店主商量,挂在人家店里做宣传,附送同样印有翟星头像的纸杯套。 年轻姑娘腿脚健壮,在暑热里一天跑了八家,跑到第九家,竟然撞见星星在买奶茶,以为是自己眼花。 她拍他这么久,清楚他头顶发旋的方向,哪怕他戴着墨镜口罩,也能从任何方向认出他的可爱脑瓜,没错,就是他! 第一反应不是撞大运了,是哥哥还不够火!居然可以亲自进店买奶茶,不会造成骚乱。 是啊,哥哥糊得很,胡作非为的糊。 哥哥买两杯奶茶,钻进车里递给嫂子,自在地拉下口罩打个啵,悠哉的样子,像已经得到影帝准备息影隐退了。 陈雨镜在愤怒中打开镜头,被喷了一脸车尾气。 可她至今没有曝光那张照片,她是不是还爱他? 爱不爱不重要,朱邪早已过了能被小孩青涩心绪打动的年龄,她爱吃冰棍和小姑娘,但也爱养生。 合谷配太冲,平肝熄风,镇静安神。朱邪缓慢揉她的虎口,祛她心毒。 祛完男人的遗毒,才好注入邪祟的新毒呢。 女孩终于从心事中被唤醒,问:“星星……不,患者,他得了什么病?” “性病,毒素从阴茎上行腐蚀脑神经。”朱邪胡诌着,再前踏一步。 陈雨镜的身体立刻小兽般怒抖:“他是被别人传染的!” “别人不重要,现在只有你的爱能救他。”朱邪循循善诱。 女医生的呼气吹热耳畔,经过有意识的试探和逐步接近,她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从社交距离飞速缩短到亲密距离。 陈雨镜几乎被她半抱在怀里,双手被握着,心的支点被攥着。 “患者颈上的围巾,是什么材质?”“是无纺布……” “拍摄他舞姿的人,爱看什么?”“爱他的舞。” “不对!”朱邪提声打断她机械的复述,“看清他脸上的妆,你到底最爱什么?” 陈雨镜已经完全被医生圈抱在怀中,朱邪双腿贴着她的腿,胸脯抵着她的肩,左手团着她的手,右手抬起来,伸出指尖暗示性地滑弄一下她的唇角。 想起来吧,坏女孩,想起来—— 在他的所有舞台里,你最爱战损妆的舞台。 你喜欢突出他情欲特质的剪辑视频,你看他被女人强干,或被男人强干,或看他自己干自己的水仙视频,总有一种让你欲罢不能。 你把他跳舞时不经意流泻的喘息,单独切下,拼凑成秘密的音频,在深夜的被子里循环。 听他发表顺位发言时,你期待他流泪,看见他流泪,你的欲望没有得到满足,还想看他流血,战损妆的舞台是粉丝们打投抢定的。 热度下滑时,你不会承认你期待对家的挑衅,他得变得更惨一点,才能用那独特的凌虐美留住人心。 美强惨的精髓是惨。 想起来,小姑娘,你是天生的坏女孩,本性有施虐的欲望,是社会的理性驯服了女人天性的暴力。 现在,释放她…… 摄影师的镜头,也称长枪短炮,你扛着武器,暴力就是你的天赋,你凝视他的眼睛就是暴力,它助你挑拣翟星的表情。 只有让你满意的表情才能留下,才配让其她粉丝看见,你还要粗暴地抹平他脸上你不喜欢的瑕疵,填补你喜欢的妆饰。 在你的修图软件里,他就是任你摆布的男人偶。 朱邪咬近女孩耳畔:“他脸上的红色,是什么?” “是……血。” 释放她—— “告诉老师,你最爱他什么?” “最爱他流血的样子。” 陈雨镜的目光贪婪地落在翟星颈间,横幅上的翟星定格在浴血昂首的一瞬。 唇角一抹殷红,颈侧青筋跳动。 背景是她后期点缀的:红烟横滚,血尘飘腥。 这条横幅,她以为是今早出门前,在一筒应援物里随手装进包的,其实从来没什么随机,人的潜意识,总会帮自己挑选最渴求的事物。 她喜欢他染血的表情,一边流血,一边坚强,像被摧折的圣徒宁死不屈……不屈的样子能进一步激起施虐的欲望。 越是反抗,越是沉沦,她爱看他在痛苦中挣扎,难逃尘网,终究凋糜腐烂。 “真巧,这位患者需要放血疗法。” 朱邪前压女孩的背俯身,双臂夹着女孩的胳膊前伸,把落在翟星颈右的幅带通过他颈下穿向左边,再把左边的同样拽向右边。 然后两手牵起女孩的双腕,上移,十指摩挲过她的指背扣入她的指缝。 她攥着她的手握成拳,掌心,手幅两端顷刻被攥细。 “医用无纺布延展性很好,适合阻断毒素上行。”恶鬼在低吟。 来,我们一起,让圣徒变为倡优。 女孩的手自己动了,推动朱邪的双拳一起向两侧施力。 手幅上翟星俊美的脸瞬间被拉扁,闭上了双眼,病床上翟星的脖颈显露红痕,眼睫急颤欲睁。 真是个一点就通的,坏女孩。 “做得好,”朱邪温存地用鬓角揉蹭一下女孩的额角,“你还可以更好。” 释放她。 在这唯权的死人间,我们早已失去爱上活人的能力,那么,学会宰制他人总好过任人宰割。 站姐骑腿学习手幅绞颈,爱豆窒息不忘表情管 陈雨镜浑身发烧,身前是心仪爱豆挣扎喘息的俊脸,身后是陌生女医师滚烫有力的怀抱。 朱邪的白大褂敞开着,像两扇布帘把陈雨镜藏在怀里,白大褂的衣领立起吸贴在女孩泛红的两颊,衣摆向前卷裹在女孩腰侧。 如果此时有人从门外经过,只能看见顶在医生下颌边女孩头顶的乌发。 她们背对病房的门站立,紧挨在翟星病床右侧,女人的胯挡住了男人的腰肢,俯身的动作遮去了他头顶的全部光线,患者的上半身落在女人的影子里。 像在被影子蚕食。 陈雨镜紧握手幅的手还在向外施力,眼见翟星白皙脖颈的两侧微微下陷,细成了白釉瓷瓶的鹅颈。 从他唇角泄出一声呻吟。 男明星茶色的柳叶眉间浮起一个芝麻大小的鼓包,随着陈雨镜陡然增力的一拽,迅速向上蜿蜒成一条青筋。 从眉心至额心纵卧着这条青筋,如新雪覆盖的田埂虬结在他雪色的宽额头。 “唔!”翟星痛吟的瞬间,陈雨镜感到腿心一热。 太疯狂了。 陈雨镜的大腿顶在床沿,此时因腿心的麻痒变软,前伸的上肢一用力,整个人的重心就往翟星胸口扑。 “老师……”她不由向身后的年长者求救,“我快站不住了,老师,我要摔倒了。” “怕什么,我撑着你呢。”热气喷在女孩右耳后。 如她所言——陈雨镜能感到白大褂下的胳膊很硬,遍布肌肉,像刚从开水里捞出来拧紧成螺旋的厚毛衣,结实地架在自己双臂之上,随时能翻下来一把捞住自己。 朱邪的脚再向前插一步,哑黑的女士平底尖头皮鞋像一把凿子,挤进女孩淡粉色的运动鞋之间。 随着这个动作,她暗如凝血的红衬衫便顶上了女孩的背带,深黑的休闲西装裤若即若离地,靠向牛仔裤下隆起的屁股。 翟星的双唇“啵”一声张开,颤栗的小舌在他齿后一闪而过,紧接着他狠狠用上齿咬住了下唇。 “老师!”陈雨镜胆怯地往女人怀里缩,“他快醒了……” 朱邪在他的病号餐里下过药,他醒不过来,但她不会说。 她饶有兴致地开口道:“你随时可以转身,把脸藏进老师怀里。” 蛛网般密布的毛细血管从翟星秀拔的鼻梁爬向双耳,像血一样,他的下颌因为难耐痛苦抬起,露出了悠长的颈线。 太美了,太涩情了,这表情就像在被她强干。 “唔——”陈雨镜惊呼一声,双腿一软,后靠,撞上了女医生的腿面。 腿心湿了……陈雨镜试图向前提起自己的屁股,感到卫生护垫上湿透的棉丝,被自己的阴唇勾连得拉丝了。 “怎么了?”朱邪的声音适时响起,然后,她陡然松开了攥着女孩拳头的双手。 失去借力点的陈雨镜顿时往翟星胸膛扑去,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使她挽着手幅张手,向下一拽,抓落了白色的被单。 年轻男人火气旺,医院的春夏薄被盖着都嫌厚,翟星居然把被里子拆出来,只盖了一层被单。 陈雨镜扔掉被子吓得闭上眼,她的脸快撞上他胸口了! 铁钳似的手爪一把捞住她的肚子—— 陈雨镜悬在将坠未坠的半空,鼻尖擦过翟星裸露的胸膛,在震撼中抖着眼皮睁开了眼。 “怎么真的站不住……”女医生的嗓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需要老师抱着你么。” 朱邪右臂压在左臂上,硬朗的白袖管一并牢牢圈在陈雨镜腰间。 被子落在脚底,而近在咫尺的,是只穿一条纯白内裤的翟星。 内裤支着帐篷。 陈雨镜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滚动的喉咙落在朱邪镜片后痴迷的视线里。 “小姑娘,他被你搞硬了,你真厉害。”朱邪故意换掉医学术语,用了粗俗的字眼。 哥哥的鸡巴被搞硬了,哥哥被人勒脖子就会硬,哥哥还真是……淫荡。 “哥哥,你好贱!”陈雨镜忽然骂道,有些出乎朱邪的意料。 真美啊,恶劣的小姑娘,一旦抛弃心中的伪神,看见的就只有任人鱼肉的倡优了。 仔细瞧瞧,翟星有价值的只有这惊艳的脸和野性的身材,明明长着小猫相的嫩脸,骨架却很大,恰到好处地雕塑肌肉,环抱视线焦点处小丘一样隆起的阴茎。 看得陈雨镜越来越湿,满心叫嚣着凌虐的欲望,把已经被拉长的手幅捏紧了。 朱邪环着她的腰,却忽然松开了力道。 陈雨镜这才发现,自己从刚刚摔倒后,就一直双脚离地,叉开腿坐在女医生的腿上。 女医生的大腿和地面呈六十度夹角,她一松手,陈雨镜就沿着她的腿面向下滑去—— 花穴一路磨过医生的西装裤面,被自己牛仔裤缝线的硬结顶着。 一阵热流冲出腿心,陈雨镜在下滑地同时向上拽紧手幅,看见翟星勃起的阴茎跳出了内裤,被他自己抓在手里。 翟星在昏迷中下意识撸动起来,肉红的硬棒被白豆腐一样的手背衬得格外鲜艳,马眼色情地吐着水珠。 哥哥好骚!下滑的膝头狠狠撞上翟星的肉棒。 “嘶——” 翟星窒息到发不出叫喊,只从唇角释出一声痛嘶,在这声痛嘶里,陈雨镜再次被铁臂捞起,在医生怀中颤栗着冲上高潮。 不够,她觉得还不够……“哥哥他都硬了,脸怎么还这么正经?”她学着老师的用词问,“是毒没排干净?” 朱邪根本没看翟星的脸,她吃人的视线一直啃着女孩情欲高涨的脸,听了她的话才懒懒斜瞥一眼,立刻看透了保持着端正仪容的翟星。 原来翟星在成为她的患者前,有过别的主人啊。 经纪公司就是翟星的主人,他们把他打造成了流水线上的商品,只能露出市场需要的表情。 爱豆被女粉绞着脖子,浑身裸露,被盯着鸡巴撞,尿不出也射不出,鸡巴快痒死了,人快窒息了,可还没忘表情管理。 真好笑,不,是该夸他敬业呢。 朱邪恶意地抱紧怀里的女孩,吞着她高潮后的汗味说:“喊他倡优,试一试,他会给你想要的表情。” “倡优?” “对,他最爱听这个。挨打才能勃起,被骂才能高潮,患者的天性需要暴力解放。” 她试着叫了一声,翟星没反应,依然维持着平眉平唇的僵硬表情,忍痛。 陈雨镜的第一次高潮过去了,她觉得自己又行了,只是有点对不起老师,老师不知道她偷偷蹭她的腿,借她的腿蹭到了高潮。 呵,老师知道得很。 老师这种职业站在讲台上能看清所有学生的小动作,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现在正往她怀里挤呢? 陈雨镜用小腹抵着朱邪抱她的手臂,想把屁股重新抬到她大腿最高点,再滑一次。 那样实在太舒服了。 坐滑梯上瘾了?这个坏老师可不是想怎么滑就能怎么滑的,她如果纵容一定是为了稍后的疯狂。 “倡优——我叫了,怎么没用?”陈雨镜不满地瞪着翟星的手。 他还在撸呢,贱人,她可不是来让他爽的。 想把他的手撞开……谁准许他自慰了?她们花钱是让他跳舞的,可不是让他抱着嫂子爽的。 朱邪不着痕迹地抱起女孩,帮她坐在自己大腿根部,说:“你勒得太久了,要一松一紧,张弛有度。” 陈雨镜点点头,嘴里骂着倡优,手上一顿一提,还是没用。 “老师来帮你掌握节奏。”朱邪笑了。 陈雨镜忽然感到小腹处的手臂收紧了,结实地捆住自己,然后,抱着她提起,又扔落。 疯狂的节奏瞬间席卷全身,陈雨镜被朱邪圈在怀里,一提一放,一提一放,在她腿面快速滑动起来。 同时,她攥着手幅的手自然地上下甩动起来,像执着缰绳在驾马,一下下薅着翟星被拴紧的脖子。 她的膝盖撞开了翟星的手,猛烈的撞动让他在睡梦中再也握不回自己的阴茎。 “贱人,干死你。”陈雨镜无法自控地喊。 并拢的两膝撞向他挺立的肉棒,膝头的缝隙在颠动中猛然一夹。 “啊!”口水从翟星唇角滑下,流满了圈禁他脖颈的黑色手幅,泡皱了那上面他自己的脸。 朱邪的腿配合着手臂的收放一下下颠动起来,急风骤雨般的呼啸在她和她的身体间响起。 陈雨镜像在草原上训马的猎人一样精神高涨,猎人的枪杆上也有一个镜头。 就是这样,最美妙的性,坏女孩,社会教你要爱男人,可你天性亲近女人,而男性丑陋,在女人安全的怀抱里折磨男人,就是最能让你快乐的性。 身侧是女医生滚烫的热度,洁净的白大褂叶子似的拍在她脸侧,腿心是女人坚韧的大腿,肿胀的阴蒂英姿勃发,大张的阴唇一下下摩擦过电流涌动的西裤。 眼前是浑身淌水的男明星,徒有其表的苍白容颜是天生的性产品,白腻子一样的皮肤流过淅沥的汗与泪。 翟星哭了,泪液顺着挺翘的鼻尖滑入唇,他长着嘴像濒死的鱼一样喘气。 “姐姐,慢点……求你了,哈……姐姐!我错了……” 没人关心他在喊谁,陈雨镜瞪着他的唇角,那里顺着口水淌出了蚯蚓似的血线。 在快速的撞动下他还敢乱叫,终于把自己的舌头咬破流出了鲜血。 血把他天生丽质的肤色衬得更艳了,颓靡出一股死气。 真可怜,啊,再可怜一点吧,下贱的倡优早该明白她们买了他的身体。 他是卖身给她们跳舞看的贱人,不好好练舞,自然该用更好的东西来换。陈雨镜一下下撞着阴茎的侧面,打他的龟头。 “小倡优,叫一声,给小姑娘听听。” 不正常的红潮在他全身蔓延。 “啊……救命,嗯,嗯!姐姐,救我……”痛苦和快感在他终于袒露的表情里交配。 每次陈雨镜落到朱邪膝头时,手上的绳子都会被放到最松,翟星便无意识地用手去抠捆缚他的东西,把久经压抑的雄性喉结亮出来。 然而一秒不到,又被紧紧拴住了,喉结下方的压力锁得它凸起成畸形。 “啊!”翟星痛叫着被拽到打挺,陈雨镜高潮的身体重重撞向朱邪的胸膛。 阴道激烈抽搐,她的身体像即将孵化的蛋一样在朱邪怀中发出破壳的撞击声。 朱邪贪婪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女孩凶狠的脸。 多青春的肉体,多激烈的爱憎,朱邪的精神冲上高潮,像风暴冲上悬崖。 谁能不赞美你,坏女孩。 你脸上没有褪尽的青春痘很美,激素在你体内的周期性变化就像四季的轮替,那些红色瘢痕就是春天草种破土时留给泥土的气孔。 是了,比起花你更像野草。 你爱错人很美,恨自然也美,比那些不敢爱不敢恨的人都美,所以美要向你屈服。 无情的他得流血献祭给你们,每一个,朱邪舔着女孩的耳垂问:“摄影师最爱什么?” 陈雨镜神智不清地反问:“我只是站姐,算什么摄影?” “不对,世界上没有站姐这个职业,也没有粉丝这个职业,你就是摄影师,要尊重自己的天赋。”朱邪用嘴唇蹭着女孩的后颈。 “老师,摄影师最爱什么?”陈雨镜不知道。 “最爱分享。”朱邪在高潮的余韵中欢笑。 陈雨镜望向翟星色情糜烂的脸,心中忽然就感到了遗憾:好可惜,不能把这些表情拍给她们看。 站姐是所有粉丝里最爱分享的一种粉丝,她们总是,迫不及待地要把爱豆新鲜的模样传播给更多人,好增加她们对爱豆的了解。 朱邪把女孩轻轻放回地面:“你做得很不错,这家医院缺人手,你的同学如果想来做护工志愿者,随时可以找我报到。” 粉丝有很多类别,朱邪只在研究心理学案例时,用文献检索的速度浏览过粉圈,不清楚细节。 见识过陈雨镜,她好奇了。 什么数据粉事业粉,女友粉,妈粉,泥塑粉,生命粉……通通都来找她报到吧。 她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现在什么行业都讲究换赛道逃离内卷,这位患者一旦塌房必然卷不过其他艺人。 当不了大众情人,可以改做公共倡优呀。 一边住院,一边服务观众,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双赢呢? 朱邪告别追星女孩,收拾完作案现场,乐滋滋地回办公室取包,准备明天先给自己放假一天,备战。 推门,开灯。 灯亮的瞬间,一把手术刀横在了颈前。 拿刀的女人紧贴在她背后,揽着她脖子说:“对别人用完就扔,可是要杀头的。” 朱邪听清来人的声音,静静抬起左手,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刀尖,往自己颈侧拉近一寸。 “动脉在这里。” 而后她钳着刀尖推开女人的手臂,转身望向她的鞋面,“从前见你总是光着脚……” 这双脚曾无数次勾在她后腰,脚的主人被抱至半空,在淋浴间迷蒙的热气里低头索吻。 “比起你那时莹润的脚趾,我更喜欢现在她们浮肿的样子。”朱邪蹲下身,抚落女人白色凉鞋的鞋带。 女人下意识把脚从鞋中脱出,放在她掌心。 “真是不乖。”朱邪轻叹一声,“怀孕了怎么能穿有跟的鞋,要穿宽松一点。” 她起身退下自己的鞋跟,用脚尖推到女人脚边说:“我的鞋比你大两码,没记错吧?” 女人于是扔了刀,额头倒进朱邪颈窝说:“我想你了,学姐。” “是么。这个点不回家,一定是刚死了老公吧?思焰。” 骟男前女友,她的共谋犯 “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没变,又在教小姑娘使坏呢?”姜思焰趴在朱邪颈窝笑起来。 朱邪推开她的脑袋,光着脚走回自己办公椅坐下,“你倒是变了很多。” 姜思焰是这家男科医院的财务,所以朱邪能看见帐目。 她和朱邪同校念大学,低一级,金融系的学生,姜思焰只读到本科,本科毕业后,两人便断了联系。 姜思焰是个天生的坏女孩,大二在女厕剁了别人的鸡巴,不仅剁了,还带回宿舍藏起来了。 校学生会会长朱邪被指派和辅导员老师们一起,去宿舍楼分头调查,尽快帮伤者找阴茎。 两人于是相识,当场上床。 阴茎的最佳再植时间是6小时,医学生自然知道。 校方查监控查了1小时,朱邪找嫌犯找了1小时,和姜思焰做爱做了3小时,依依不舍起床,踩着点把阴茎送去医院,说没查到嫌犯,在浴室里捡的。 大学宿舍的公共浴室下午三点来热水,同学大多晚饭后才洗澡,于是我们的高冷学生会会长朱邪,从此每天下午翘课,冲进浴室抱着学妹干到六点。 她们在水声的遮掩下疯狂做爱。 托起她肉感的臀同时就分开她的大腿,她会熟稔地把两只小兽蹄子一样的脚勾踩在她腰胯。 朱邪总要攥起她的左利手把虎口咬在齿间,喊思焰……思焰,这就是你握刀的那只手吗?我在监控视频里看见了,你是我的初恋。 “你的大眼睛瓜子脸有一点像螳螂,那种会吃掉配偶的虫。” “你才像虫子呢!进女厕活该被剁。” 我在监控室看见血溅在你手背就高潮了,当时保安队长被吓得捂裆,教务处老师气得拍桌子,我就在他们背后喘息,想踩在他的血里和你干到高潮。 为了不让她们抓住你,我第一个来抓你了。 “思焰,我的血都被你烧沸了。” 她把头钻进她毛绒的腋窝去舔吮,她侧着头用接吻的动作和汁液饱满的阴唇接吻。 思焰啊,你浑身长满小唇,全在吸我,上面是血味的,下面也是血味的,你的白带和唾液一样腥甜。 “再来一次,这次让你在上面。”朱邪把人搂上身。 “不要,学姐……已经数不清了。”姜思焰挠着她的肩喘息。 “还没打下课铃呢,我们再来一次。你不是很想挑战自己么?这是第六次,比昨天多一次,明天还能再多一次。”朱邪把舌尖嵌进她舌根。 第一次遇见符合性取向的人,很难不上瘾。 朱邪的取向很怪,她不是常见的双性恋,在整个世界找不到认同她取向的群体。 朱邪是1988年生人,从小学起,社会就教她女人只能喜欢男人,男人只能喜欢女人,她也表示赞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爱看荧屏里杀男人的女罪犯。 初高中寒暑假,她天天拍着接触不良的电视机调天线,把讲女囚的电视剧《红蜘蛛》,翻来覆去在四个电视台看了八九遍。 到首都上大学,无意翻到性别研究的书,才知道有和她一样的性少数群体。 LGBTQ+,举着放大镜去文献书籍里找,十本里九本讲男同的G,勉强有一本讲女同的L——还没从外文翻译回中文呢。 双性恋的B去哪了? 她跟着女同去逛全城的酒吧,终于见到寥寥几个双性恋者,男双说自己既想睡女人又想睡男人,女双说自己既想被女人睡又想被男人睡。 朱邪端着酒杯站起来,沉默许久才道:“我既想支配男人,又想和女人恋爱。”如果是坏女人就更好了,她在心里小声补充。 在场的男人噌一下站起,全打着哈哈跑去别桌了,女同也有些嫌弃地错开了视线,只有一个啤酒肚老男人跪下说:“主人。” 他喜欢被甩着鞭子的女人绑起来骑乘,但要插在女人体内。 朱邪完全不想被任何人插入产道,此外—— BDSM里,大众只熟悉SM,少知dom。 身体施虐于朱邪最多作为精神支配的辅助,感受不到多少趣味,因为没有挑战性。 缠绕于人心的无痕绳索更为优雅,精神的强大比肉体的暴力更深邃。 朱邪只得补充:“我不喜欢身体虐待,也不喜欢纳入式性交。” “所以你是跨性别的男双咯?” “不,我是女人。”朱邪强调完,便看见众人嬉笑的眼神——她已经在学心理学课程了,明白这种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们觉得她想标新立异,引人注目。 原来渴望被社会大众认同的性少数,未必能认同比他们更边缘的另类。 无聊。 她不需要别人认同。 朱邪放下酒杯出了酒吧的门,从此再也不进这类场所。 远远还能听见身后觥筹交错间的谈笑:“和双谈恋爱既要防女人又要防男人咯?”“她又是S又是T又是1嘛?标签迭满。” 这一天正是大寒,朱邪一个人拎着根老冰棍往北海公园走。 心火太热,所以爱啃冰,雪糕冰淇凌不行,太软没嚼头,必须是冰,那时候老冰棍一根才一元,她啃到最底,天空突然开始下雪。 鹅毛大雪里一群学生模样的女人在长椅旁唱歌,她好奇地走近人群听一会,才知道她们是同志电影《蓝宇》的影迷,在搞纪念活动。 蓝宇的爱人是个骗婚gay,朱邪那时还不知道继父的事,没有产生厌恶感。 当时她只是有点羡慕男同,哪怕是在少数群体里,为男人发声的人也远比为女人的多。 这一年刚刚有部女同电影在海外上映:《植物学家的中国女孩》,如果她能看到,一定会喜欢里面的女罪犯,可惜结局不好,可惜她也看不到。 她依然只能对着影视剧里的异性恋女罪犯幻想性爱,直到遇见姜思焰…… 思焰说:“我是朱邪恋者,你是思焰恋者,我们有两个独一无二的性取向,我们多酷啊。” 但姜思焰渴婚。 朱邪没有钱把两个人弄到能结婚的地方,姜思焰也没有——再激情的浪漫,都抵不过一个现实的句读。 有多少年没见面了呢?竟有十年了。 这几天,其实她们常常在医院的走廊擦肩而过,偶尔相视点头,没说过话,手机上通信也只是公事公办的合谋。 她们毕竟都不年轻了。 朱邪默然望着姜思焰,想到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这是第几胎?怎么拖到这么晚。” “头胎。” “接近高龄产妇了,要注意安全……” “哦,可我今晚想和你上床。” 听见这话,朱邪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姜思焰身边,伸掌托起她的下颌左右看看,动作是温情的,开口却是嘲笑: “有男人在你产道进出还不够么?不觉得他才是你孩子么?他一会想回你这娘胎,一会想往娘胎外逃,进进出出只顾自己快活,逼你表演高潮。可怜阴蒂日夜落在冷空气里寂寞,现在想找我?可惜,我有医德,不干孕妇。” 朱邪不再看她,从茶几下拿起物理康复用的一次性拖鞋,把鞋踩在脚下,就这样走了。 姜思焰在她背后轻笑起来:“你有个屁的医德!” 踩着拖鞋走到停车位,朱邪回头望去,康复治疗室惨白的灯还亮着,亮灯的窗在漆黑的夏夜里像块橡皮擦,擦尽了回忆的全部激情。 她想起脱去凉鞋后,姜思焰脚腕上细细的红痕,转身去小卖部拎了根冰棍。 邪祟强烈的领地意识爆发了。从前的恋人,带着被别人标记过的气息进入她的领地,不可能不感到冒犯。 想见一次她老公。 森白的牙齿一咬,连着冰棍棒一同咬断了。 朱邪给自己放一天假的计划泡汤了,连个懒觉都没机会睡,大早上被翟星的白痴经纪人拨电话吵醒。 一个小男人在听筒里一会骂,一会哭,说他家艺人舌头烂了要医院负责,又说都怪他没给翟星的男模舌头上个保险,扭捏作态好像喜剧里的丑角。 朱邪的起床气消了,带着看乐子的心情兜着风飙车去上班。 进了病房门,当先看见病床上翟星紧张的小猫脸,旁边立着个中长卷发一米六的纤瘦男人,大概就是经纪人。 “我是主治医生,来看患者的情况。” “看男科怎么还治出口腔病了!”经纪人当即叫起来,喊到一半看清是女医生硬把脸转回去,改成对着翟星吼。 那不和女人一般见识的态度,熟,熟得很。 “无关人士都出去吧,还是那句话,不想好好治病随时可以转院。”朱邪十分淡定,还有闲心瞥一眼翟星握在手里的手幅。 正是昨天勒他的那条。 听见转院二字翟星手里的无纺布紧了一紧,伸长脖子趴到经纪人耳畔,不知说了什么把人劝走了。 等病房里只剩两人,翟星才惴惴不安地说:“医生,我做噩梦了。” 朱邪挑一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梦见粉丝想杀我,醒来就看见床头这条手幅……医生,有私生跟踪我!帮我查查医院的监控。” 朱邪蹙眉盯着他不说话,直盯得他汗毛倒竖,才说:“送出去的礼物还能往回收吗?” 翟星不明所以,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朱邪指一下手幅道:“它不是你昨天送给我的吗?” “怎么可能!” 姜思焰在这时正巧从门口路过,被朱邪叫住问:“姜会计,你记得这条围巾吗?” 她挺着微微显怀的肚子走进来,大眼睛笑弯成钩子,回道:“这东西叫手幅,患者昨天给你介绍了半天,你怎么没记住呀。” 翟星目瞪口呆,还欲开口,朱邪已经戴好橡胶白手套,捏着他的牙关就把右手食指中指一并插了进去。 “送礼的人都忘了,我居然还专程去看了舞台视频,浪费时间……治好你的舌头,你就出院吧。” 医生姐姐特意看了他的舞台?翟星一眨不眨地盯着口罩上方那双专注的眼睛,她没有和他对视,认真地在望他的嘴唇。 温热的手指压过嘴唇,在舌尖舌根前前后后摩挲着,舌乳头于是一颗颗立起,分泌出津液,缓释了裂口的伤痛。 也许真的是昨天太紧张了,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翟星的舌头不自觉勾起,迎合着女人戳点舌侧的动作。 他的心跳好快。也许手幅是经纪人收的礼物,自己正好卷进口袋送给了医生,想着想着,翟星仿佛想起了他把它递进医生手心时的触感。 橡胶的质感竟会这样柔软,医生的手抽出时,他下意识伸了舌尖去追,看见她失望的眼神又连忙闭嘴,再次咬到自己的舌尖,却不觉得痛。 “医生,别赶我走……你对我真温柔,比那些粉丝好,她们对我没有一点爱。” 朱邪只递去一个淡漠的眼神——他可真傻,不知道自己能温柔恰恰是因为无情,而她们有恨恰恰是因为爱过。 翟星把手幅递到她手心,问:“医生想去现场看我跳舞吗?新歌有我领舞的段落!” “再说吧,我没空。” 即便这样说着,她还是接过手幅塞进了白大褂的侧口袋,翟星看见自己的一只眼睛从她的袋口钻出来,感到了安心。 姜思焰跟在朱邪身后走出病房,落在她背影的视线满是崇拜。 云南有一种蛊术,原理简单,把所有剧毒的昆虫捉进瓮,让它们斗杀到只活一个,就是蛊王。 把全天下自诩主人的施虐狂捉进一个瓮,朱邪必将是活到最后的那个。 但她不会等在瓮里变成被人利用的蛊王,她会踩着尸山跳出瓮,咬死投她入瓮的那个人,穿上人皮走入人类社会。 她是彻头彻尾的邪祟。 昨晚刻意留下手幅,不处理口腔的伤痕,三言两语就施展完一出煤气灯操纵,她的猎物逃不掉了。 煤气灯操纵,又称煤气灯探戈,能让受控方从怀疑自我记忆走向认知失调。 在这支邪祟和倡优的双人探戈里,始终是朱邪领导着舞步。 数据粉插应援棒深喉,爱豆被逼切号打投 接吻,做爱,不能给的太快,给的太快,对方就会失去兴趣,很多人在恋爱时有过这种心理吧? 可如果是对方单方面给的太快呢? 陈雨镜凌晨六点走出医院,坐上早班车,看过爱豆的裸体,追星已索然无味。 禁止早恋的中学时代压抑了她的爱,高考陡然解脱,让她急于把全部欲望释放,翟星恰好在那时出现。 比起爱哥哥,她其实更爱自己终于能够自由去爱的感觉。 翟星不是什么会跳舞的美神,不是纯洁无瑕的小孩,不是娱乐圈里唯一清流,他只是个长得好看的普信男! 他就是管不住下贱的鸡巴! 陈雨镜想明白这点,一到家就编辑好声明脱粉的文案,附上翟星的车厢吻照,原图加细节放大版,发送。 摘星人粉圈,炸了。 陈雨镜的回放键再次按下,看见自己拍到的翟星阴茎,比肉眼见到的3D阴茎更无趣,犹豫片刻,连着追星一年的美好记忆全删光了。 那头粉圈震荡,这头医院里,翟星还在优哉游哉撩妹。 不对,撩姐。 为了治好舌头,他又和经纪人磨了半天假,让他先回工作室处理商务,自己午饭后坐助理的车去录团综。 团综嘛,就是和傻屌队友玩傻屌幼儿园游戏,播出给粉圈引战提热度的麻烦东西,踩点去应付就好。 盛夏风光更好,翟星拉医生姐姐去医院背街看栽种在行道树间的木槿花。 “诗经里写过——有女同行,颜如舜英。”他强装熟稔地吐一句浏览器里现查的诗,想够一够姐姐的学识。 尽街花开炽红,一半在枝头,一半在地上,落花形态完整,花苞花蕾一起往泥里坠。 形如断头。 民间都把这花叫断头花,朱邪不搭理他的晦气话。 她跟着出门是想晒会太阳,这几天总在夜里活动,没空健身,老胳膊老腿缺钙了。 一阵微风吹来,翟星惊呼一声,正巧接住刚从枝头翻落的一朵木槿,没让它掉进土里。 “姐姐,好香。”翟星嗅闻一下清淡如草的花香,把那朵红送到朱邪手里。 朱邪摘下了医用口罩,他第一次看见她的全貌,没来得及欣赏,就见她把整朵花嚼进了嘴里。 女人的脸并不很美,比不上任何他见过的女明星,然而那静到对万事无动于衷的表情,配上齿间的花瓣唇畔的花汁…… 奇诡之美,前所未见。 “嗯,确实很香。”朱邪说着,像扔果核一样把吃剩的花蒂放回翟星手心。 在这里跟个小屁孩看花,能把她的退休金看出来吗?想着股票快开盘了,朱邪连忙往回走。 身后翟星呆愣在原地,听见自己心跳咚咚,他缓缓团手,握住了手心的木槿花蒂。 阴湿,温热,炽红。 从前没见过这样的人,以后也难再见这样的人…… 现在就和女友分手,有没有机会? 原地权衡一刻钟,他拨去了电话。 接电话的不是女友,是女友的秘书。 “车总忙着投标,让你自己玩几天,挂了。” 通话时间,5秒,根本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挂断电话,秘书调出翟星经纪人发来的行程,说他这两天去男科医院看诊,自己人私下调查发现主治医师是女的。 “女医师,有意思……”车晓辰接过朱邪的简历,“改天我也去看看。” 男秘书不由提醒:“男科医院,您看不成。” “好说,我把你的蛋扭了,陪你去看不就得了。” 男秘书捏起拇指食指,从左唇角拉到右唇角,把嘴缝上了。 “啊,六环,你比五环多一环……” “别闹了!星星都被黑成这样了,咋还有心思唱歌。” 郊区村镇相接的街口,鬼鬼祟祟摸进来六个追星女,你搀我拉地四处打量。 “黄牛说昨天那个私生追车就追到这里,你说那女的会不会就是爆料的站姐。” “我想上厕所!”其中一个女孩子的抱怨打断了猜测。 越近正午太阳头越盛,走了一路,满头大汗,却也在灌矿泉水,她一喊,大家都纷纷感到了尿意。 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去哪儿上厕所? “啊!那有家医院,医院肯定有厕所。” “男科医院会不会只有男厕所?”“傻子,护士不是女的吗?” 一伙人热热闹闹进了医院,七嘴八舌吵进康复治疗室朱邪的耳朵,她捏着手机出来看有没有赚钱的活。 一眼就看见她们头顶官方后援会的应援帽,和陈雨镜戴的那顶一模一样。 来这么快?朱邪以为她们是来当“护工”的,等她们从厕所出来便自然地迎上去。 “你们是来做护工志愿者的吗?” “什么护工?”女孩们一头雾水。 哦,有趣。 朱邪的视线在她们头顶故作好奇地闪了闪,改了说辞:“昨天来当护工的女孩戴了和你们一模一样的帽子,是你们学校统一发的?” “这是……”年龄小的女孩嘴快地想要科普安利,被身旁的高个子打了下胳膊。 “是!我们来做护工的!”她拼命往身后使眼色,大家于是明白找见了知情人。 “我是培训老师,只招一个成年人,你们自己选。” 朱邪抱臂等着,果然是那个看起来像领队的高个子被推出来了,跟上她前还示意其她粉丝在医院楼下等。 太小了啊……朱邪不满地叹口气,看半天感觉其她人都长着未成年的骨架,她的患者,还真是害人不浅。 朱邪一边走,一边和这女孩讲患者舌头的伤情,故意把小伤说的很严重,然而女孩的眼睛只顾四下寻觅翟星的身影。 “啊——”从404病房门口看见翟星的瞬间,她的眼睛就吓直了。 第一反应不是往里扑,而是躲到了朱邪身后,不敢看翟星。 “你确定自己成年了?”朱邪忽然感觉她脸上的神情比方才幼态了好多。 女孩急急把身份证掏出来给她看,“他是你们这的患者?” “是啊。”朱邪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顺便确认了她刚满十八的身份证,“他舌头受伤了,要用冰块裹纱巾冰敷。” 天啊,星星一定是练歌太专心不小心把自己的舌头咬伤了,星星这么努力,居然还会被粉丝背刺。 那个站姐肯定是赚够钱想卷钱跑路,要不就是爬墙哪个丑屌了! 在这种打投的关键时期动摇军心,就是想把翟星搞糊,哥哥怎么总是这么惨,女孩不禁红了眼眶。 惦记着要加倍帮哥哥打投,补上掉粉的数据量,数据粉连哥哥在自己面前张开了唇洞都不知道。 而翟星也没留意她头顶的帽子。 他的视线顺着女医生柔软的橡胶手套向手臂肩膀一路延伸,口腔是冰的,心头是烫的。 “会不会觉得太冷?患者。” 朱邪的声音熏得他醉晕晕地点点头,感觉患者二字是天下最动人的昵称。 “直接用冰袋确实太冷,其实……用湿纱巾裹个常温的圆棒就够了。”朱邪的视线往数据粉腰间扫。 “啊!”女孩如梦初醒,抽出斜挎包里插着的银色应援棒,晃到医患眼前,“这个不就是圆棒嘛!” 说完她就红了脸颊,期待着翟星能凭应援棒认出她的粉丝身份。 银色是星星的应援色。 翟星没反应,倒是女医生接过了应援棒,“不错。” 啊?数据粉感到疑惑,这个还真能用来冰敷?她拿出来只是为了和翟星相认。 不给她多思考的机会,朱邪已经飞快消完毒,把敷过冰的纱巾裹上应援棒,重新插回翟星嘴里。 然后拎起女粉的右手握紧棒尾,抓起她的左手托住翟星的下颌。 “我有个急诊,你扶好,一定要让棒头紧紧抵住口腔内壁,乱动会加剧他的伤情,记住了吗?” 朱邪把“紧紧”二字咬的很重,盯着女孩的眼睛连说了两遍,强调翟星伤情的严重性。 “记住了!”数据粉如梦初醒,浑身僵硬,先望进翟星水润的眼眶,后才察觉指尖的柔软。 她碰到爱豆了!啊啊啊啊啊…… 翟星的视线追着朱邪消失在门口的背影,五秒后,404病房的顶灯突然闪烁起来,像接触不良,闪得他一阵眼晕。 在光线的明灭中,翟星丰神俊朗的容颜渐渐模糊,女孩的心跳却越提越高,一连串的心声泄了洪。 “哥哥!我不信她说的,我永远相信你!我是初恋追星的,我永远支持你!我们今天就是来帮你抓那个私生的……她真该死!我会保护你的。” 私生?翟星的眼睛在晕眩,头脑却吓醒了——他正被一个私生粉插着嘴! 惊恐刺激得他脊背竖起一排尖刺,呜哝着喉咙想喊朱邪回头,可她已经走远了,他只能自己去推女孩的手。 “哥哥不要乱动!医生说了,乱动你会受伤的。”女孩子蹙眉认真道。 为了避免他伤情加剧,女孩握紧棒头往他喉咙里又压去一截,头顶的白炽灯杆开始以固定频率闪烁起来,让现实产生了一种梦境般的虚幻。 “唔……” 头有点晕,病房里的两人都不自觉闭了闭眼,却躲不开头顶讨厌的闪光。 窗帘是拉上的,隔绝了户外暖橘色的阳光,只有白炽灯在阴森地眨眼。 应该只是接触不良吧,忍一会医院的人就会把它修好…… 女孩的手机闹钟在右腰挎包里响起来,到打投的时间了! 今天她和后援会打投组大组长领了三十组小号,作为小组长的她绝对不能向黑子认输。 她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切号把票投完。 可是,两只手都占着,怎么办? 她的目光移向已经被吓到发软的翟星。 “哥哥,你把我手机从包里取出来,我教你打投!得快一点……” 头顶的灯以一秒三次的速度闪烁着,比心跳更快的速度,仿佛催促的暗示。 得快点…… 翟星越来越无力的手还在推她的双臂,这个可怕的私生粉,他不敢用大力激怒她,毕竟她正用很硬的东西插着自己脆弱的口腔。 “哥哥,快点!投票中午十二点截止,你现在才第二,但我们能冲上第一的!” 为了迷惑对手,这次冲榜单的投票,她们摘星人特意压了票。 即便已经通过选秀出道,粉丝仍有打投不尽的榜单,干不完的苦力。 几乎所有榜单都是每个账号只能投固定数量的免费票,需要做任务换取,任务一般就是帮发起活动的平台或商家刷广告、点击量等等。 想要多投票有两种办法:一是买小号,切号打投,增加免费票的数量;二是直接氪金,向活动发起方购买超额的票。 前者耗时缺人手,但买小号比直接氪金便宜很多。 压票,指有足够的小号账户可用于投票,但故意不投,居柔处弱,避免在同个榜单竞争第一名的对家粉丝摸清自家兵力。 也能让对方放松警惕。 囤票到最后一天截止期前,压时间点集中打投,在短时间内赶超对手,正是要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让对方来不及追回差额。 打投打投,竟真如用兵打仗。 兵不厌诈,出其不意——粉丝有如此智谋,都用在了不值当的倡优身上。 小倡优张着淌水的嘴,吞咽着越插越紧的应援棒,在惊惧的喘息中摸出了她的手机。 巴普洛夫的狗,斯德哥尔摩的人 翟星不相信——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推不开一个小姑娘?他只是不敢推她,毕竟爱豆的脸是很重要的。 这么硬的棒子插在嘴里,万一争执间划伤他的脸怎么办?毁容了他的事业自然也就毁了!他只能顺从她的指令。 她让他解锁她的手机,他就戳着屏幕输密码。 翟星半仰着头被摁坐在病床上,垂下视线操作着举至脸前的手机,余光却在巴望左前方的房门,找医生姐姐…… 眼前屏幕里猛然跳出队友的遗照,吓了他一大跳。 “我x。”翟星忍不住蹦出句脏话。 哥哥的嘴不是嘴,是塞纳河畔的春水,春水都洗不净藏污纳垢的口水。 还好应援棒插着他的狗嘴。 女孩拘谨地瞥着翟星的侧脸,上天呐,她真的有福气近距离观察这天使的容颜吗……她懊悔自己没听清天使的神谕,“星星哥哥,你想说什么?” 翟星能说什么,在太平间般惨白的频闪灯下,翟星只觉得恐怖。 耳畔又传来女孩喊打喊杀的牢骚:“他粉丝明知道你要过生日,还抢应援屏,不在这天出生,倒赶来这天出殡!他抢了你的出道位,别想再抢走其它东西!” 女孩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能被听见,她紧拥着翟星,却以为自己正在人山人海里远眺一颗星星。 听见她的话,翟星额头滚落一豆冷汗。 真可怕,明明是个看起来比自己年幼的小女孩,却想要陌生人去死,她会不会也想弄死自己……是谁把她变成这样的? 原来是你把她变成这样的,朱邪饶有兴致地盯着监视器,用食指第二关节托一托镜框,荧蓝色的屏幕光在她的镜片上闪得不怀好意。 研究粉圈时总看到爱豆偶像,实际接触发现只是没多大意思的普通人,可今天遇到这女孩,翟星忽然就变得与众不同了。 在她的眼睛里,他有了特别的神采,一举手一投足,都仿若有可爱的威严。 总在仰视别人的人,自然会变矮,变小。 患者被仰视久了,相对地,会变得自大。 这可不行。 万一他相信自己能凭意志战胜病魔,谁来给她交住院费呢?朱邪在控制器里把灯光闪烁的频率再次调高。 病房内的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头顶的灯似乎修好了,不闪了。 尽管头晕眼花的感觉没有缓解,但终于能看清东西了。 事实上,闪光不仅没有消失,频率还提高了,只是超出了肉眼可观测的范围,让人不明白自己感到疲劳的原因。 数据粉女孩打个哈欠,同时紧张地颤声道:“星星!我居然碰到你的脸了!” 是呀,您才发现吗?求您别碰了……翟星的眼角渗出咸水,感觉自己的脸色比遗照上的队友都苍白。 星星真是冰肌雪肤。女孩痴迷地望着,双手也颤抖起来,哥哥在亲眼见证她们打投,她们可不能输。 “唔……嗯!”翟星感觉颤抖的应援棒狠狠划了下唇角。 “星星,相信我们!虽然数据粉很多都是学生,没钱支持你的商务,但我们也不是白嫖,我们每天都在帮你打投。” 女孩的嗓音越来越胆怯,手上的力道却不自觉加重了。 听起来好像她才是更害怕的那个,翟星绝望地想,这个私生已经当面宣称要白嫖自己了。 小倡优。 女医生冷清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翟星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呜哝。 女孩说一句,他动一下,按所谓的最高速方法打投,心里越来越烦躁。 他懒懒地戳点着女孩的手机,烦闷一度战胜了惊惧。 点赞,浏览愚蠢的广告视频,分享,切号……他可是舞蹈家,从事艺术创作的,怎能做这种繁琐又重复的无聊工作? “星星,动作再快点好吗?投完这组还有二十八组!这样吧,你每投完一组,我就亮一下应援棒奖励你,好不好?” 小姑娘觉得自己想到了很棒的互动游戏,不知道巴甫洛夫的狗也是这样接受训练的。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如果自己能参加翟星站台的商务活动,被选上台互动时要和翟星说什么话,一起玩什么游戏。 明星代言的商务活动,为了讨好粉丝,更为了引诱粉丝购买更多商品,总会深研粉丝心理设计很多趣味环节。 可她去不了,因为参与名额有限,粉丝内部多用抽奖加手动选择的方式,确定参与活动的人员。 抽奖,她没那个运气;手动选择,需要过门槛,她的氪金数额过不了门槛。 官方打投组只有大组长能入选,凭的倒不是氪金,是德高望重。 站姐那种又氪金又能在现场拍摄返图的人,自然每次都能入选,她享受了这么多福利,居然背叛星星。 一边恨着,一边爱着,没有名字的数据粉幸福得快哭了,没想到冒名顶替护工,能实现毕生的梦想。 女孩的手移近翟星唇畔,在棒尾摸索应援棒亮灯的开关,没摸到。 朱邪分不清应援棒的正反,把棒尾当成棒头插进了翟星嘴里。 女孩犹豫片刻,鼓足勇气颤声道:“星星,开关好像在你嘴里,压一下舌头就能打开。” “呜……呜呜!”你要干嘛,我可是你爱豆啊!你不仅逼我干苦力,还要戳我受伤的舌头!翟星快气哭了。 “星星是因为平时看不见应援色难过吗?对不起,我们选了最亮的应援棒,可运气不好,现场总会被安保没收很多,亮不过队友鸡的灯海,对不起。” 女孩用哭腔道歉。 “不呜……呜——”谁在乎你那工厂批发的破灯,从今天开始他最讨厌的颜色就是银色。 私生果然是疯子! 精神上的折磨已经超过了口腔的不适感,翟星大张着喉洞,在一阵反胃感里,听见自己喉头传来一声咔嗒。 星辉般的银色亮起,驱散了室内惨白的频闪。 翟星垂眸愕然望着自己嘴里的东西,居然真的感到了美。 满怀爱意制作的应援物,怎么可能不美呢? 翟星停止了挣扎,任凭女孩往自己口腔里又压了一下,涎水顺着银河流淌,一种奇异的痒浮现在心头。 一次深喉捅入,灯更亮了。批发制作的灯难免遇到残次品,她们摘星人都习惯了,很知道怎么解决这种接触不良的小问题。 和老电器一样,甭管出什么故障,敲就完事了。 翟星的牙齿被敲出连串嗑嗑吭吭的脆响,却对痛失去了应激反应。 他还在凝望口衔的星光。 发现翟星的视线落向应援棒,女孩高兴得破涕为笑,嘴上不忘喊:“星星,该切号了!” 他茫然地动起手指,在无数次枯燥乏味的重复打投中,开始感到麻木。 麻木的时刻,只有口腔的痛是快乐的,甚至是幸福的。 女孩柔软的手托在唇畔,一次次压向喉咙深处,他就一次次吞咽这种痛。 渐渐地,他竟然开始期待,每完成一组打投后,银辉亮起瞬间的痛。 无聊,无聊,无聊,疲惫麻木的重复里,只有这个带给他痛的人是可依靠的。 这叫什么?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翟星头脑模糊地想,他好像是被她爱着的。 “不愧是星星!学得好快。” 催促打投的声音是温柔的,口腔里进进出出的侵犯是温存的,呼喊他名字的声音是温暖的。 他好像有片刻理解了她的急切,手上的动作快起来,他要和她们同仇敌忾,打垮那个要抢他东西的人。 朱邪盯着监视器,不由也打了个哈欠。 亲爱的坏女孩,原来你把自己对权力的向往投射在了爱豆的身上,他的胜利就是你的胜利。 你不敢坦陈权欲,要借他实现自己对荣誉的渴望。 人为什么不能正视自己本身的欲望呢?朱邪看困了,摘下眼镜,和衣躺到治疗室的病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而404病房内的打投战终于迎来了尾声。 女孩最后一次用有力的手掌把星辉色的应援棒捅进翟星的喉咙,正午十二点的闹钟响起,投票发起方公布的榜单上,翟星的头像高挂在第一。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自己的头像,翟星心中浮现出了“音容笑貌”四个大字。 “星星,我们赢了!” 应援棒拔出口腔的瞬间,翟星勃起了。 他已经不想思考自己勃起的原因了,他相信自己真的病了。 女孩泪流满面地和他拥抱一下,拥抱的动作很小心,怕自己的眼泪弄脏他的病号服。 “你们每天都要做这么……”无聊的事吗? 爱豆的职业素养挽回了翟星的最后一丝理智,他截住话头改口:“你们每天都要做这么辛苦的事吗?谢谢。” 不能说无聊,翟星想起自己需要打投带来的人气。 “不辛苦!为了你,做什么都开心,你真好。”女孩捂住自己哭丑的脸。 要是人人都觉得无聊,谁来帮他打投呢? 翟星拉起被子掩住下体,沾满口水的脸上露出微笑,落在女孩眼里,有如天使振翅,光辉万丈。 无限光辉落入理性到冰冷的眼中,便只剩疾病。 朱邪醒时,正看见两人道别的这一幕。 她理平白大褂的褶皱,逐一戴好细黑框眼镜、口罩、橡胶手套,紧一紧左腕上纤细的镀金表链,缓步向病房走去。 恶人还需恶人磨。 子宫医院木槿花开,女士链表入眼栓狗 翟星拍了三次床头的呼叫铃,朱邪都没有回来,他的心情崩溃了。 病房门外,逼他打投的私生粉还没有离开;病房之内,手机疯狂震动,经纪人和男团运营公司轮番来电,挤满轰炸短信和热搜的社交软件他更不敢去看。 “让你小心点,怎么被偷拍了都没发现!”经纪人哭骂。 “四号,你和现女友似乎是在赛时认识的,瞒了我们这么久,送我们一个危机公关的案例,你可真厉害。”男团的宣传总监在听筒里阴阳怪气。 四号是翟星的出道位,也是他在男团内的排名,真是个晦气的数字,怪不得他选病房下意识就选进了404。 “等着付违约金吧。”选秀主办方娱乐公司的对接人冷漠地挂了电话。 “刚刚签约就闹出负面新闻,您让我们很难办呀。”翟星代言的化妆品品牌方承诺会协助公关,语气依旧客气,但比之前生疏了太多。 翟星痛苦地打开被屏蔽消息的群聊,刷出一列红点,只有他们男团的成员群安静如鸡。 这群平时动不动扯头花的男爱豆聪明得很呐,背后幸灾乐祸,面上都装作没看见,各忙各的行程。 “你这几天就躲在医院吧!住院费不算大钱。别出门!狗仔知道你的大概动向,在六环一带搜你的行踪呢。” 经纪人嘱咐完,擤一把鼻涕,哭哭啼啼地挂了电话,他这柔弱的身子骨还得撑着,为公关熬几个大夜呢。 翟星捂着头再拍一次呼叫铃,现在,只有朱邪这样完全不懂娱乐圈的人,那永远镇定从容的模样,能给他带来一点安慰。 经纪人的哭丧微信不停弹出,播报黑料的最新进展,已经有人开始扒他的家世背景了。 这是最恐怖的,比选秀爱豆赛时谈恋爱的绯闻更恐怖。 因为翟星不是什么受过良好教育的富二代,他爸翟昇的名字,在政府的失信被执行人名单上。 从前他或许是房地产商的私生子,如今却只是烂尾楼老赖家的摇钱树。 翟星捏着手机,感到手心一阵硌痛,心慌地展平手掌,才发现自己一直攥着那朵木槿花的花蒂。 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刻,他不争气的鸡巴居然更硬了。 医生姐姐,求你快点回来,我需要你。 …… 朱邪就站在门外,可她就是不进来。 她正和门口的高个子数据粉交谈。 女孩把手里的应援棒藏在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抬头说:“老师,我自己把它拔出来了,是不是搞错了?” “没关系,冰敷的时间够了。”朱邪打量着她的神色轻声说。 女孩的脸整个红如番茄,依然没从接触爱豆的狂喜中缓过劲来。 面对朱邪,她有点愧疚,这位医生老师这么好说话,让她顺利见到了心爱的爱豆,简直就是恩人……而自己却骗了她。 会不会耽误人家真正的护工报到? 高个子女孩试探着问:“明天还需要护工吗?”明天她们就不来捣乱了。 真是个善良的坏女孩,还记得担心恩人口中那并不存在的护工呢。 朱邪努力勾起0.1毫米的唇角,温声说:“今天你辛苦了,明天就休息一天吧,后面还有其她护工接班。” 女孩下意识摇了摇头:“明天我自己有重要的事要做。”她还得打投几个固定的媒体榜单呢。 “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休息一天,不会耽误多少事,不是吗?” 打投没有多辛苦,甚至会有些上瘾,不过,只休息一天……好像也可以。女孩犹豫起来,心神不宁地和朱邪道了别。 朱邪跟着下楼,观望她在打投组女孩的簇拥下,沉默地走出男科医院的大门。 想让一个深陷甜蜜的人,看清所爱之人的真面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条条大路通罗马,再难解的问题,一旦看清它的本质,就能找到对症下药的解法。 抛开情感因素去看,打投已经成为女孩日常生活中的习惯。 破坏一个习惯,可比破坏盲目的爱简单。 只需要打乱它的规律——朱邪去戒毒所实习过,那里的医护人员常用这种法子。 休息一天吧,只要停下,哪怕只停下一天,在日后无数个辛勤打投的日子里,你将会不断想起偷懒的那天,有多么轻松。 轻松,是快乐最健康的呈现方式。 你将不断想起真正轻松的感觉,直到失去日日打投的习惯…… 没有名字的数据粉心中回荡着朱邪的话,走到公交车站,忽然满头冷汗,一下软倒在众女孩的怀里。 “你咋了!到底问出了啥?咋一直不说话。” 女孩擦一把头上的汗,回头远望午后的男科医院,在街道建筑的重重遮挡下,这栋小楼只露出苍白的一角。 白色能反射所有颜色,等到黄昏,红霞满天时,这家医院的外墙就将反射朱色的红光,暴露它嗜血的真面目。 “我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女孩终于清醒地想起自己对翟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家医院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不只是光,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逼我……变回动物。” “这是什么胡话!只是家破破烂烂的小医院嘛。” 女孩从众人怀里站直身体,回忆道:“你们没发现吗?这家医院的内部结构很古怪……从大门到接诊台的路很窄,越往里走越宽阔。” “是T字形的!”年龄最小的女孩咋咋唬唬接话。 “对,是T字,但不只如此。那一横,两翼肥硕,一竖,小径狭窄。就像……子宫的形状!” 对,整家医院就是个巨型子宫! 众女孩吃吃笑起来,觉得她在开黄色笑话,纷纷跟她打趣,彼此缓解着爱豆人气下滑带来的焦虑感,只有高个子女孩一人面色铁青。 子宫是生人的地方,但这个子宫,是吃人的地方! 这样想着,她拿出手机岔心慌,却没法不留意热搜。 热搜广场上每隔十条就有一条是网友对翟星的嘲骂,看得她越来越心慌。 明天是得休息一天了。 这头粉丝在心慌,那头爱豆的心却安定了,因为朱邪终于走进了病房。 一进病房,朱邪就看出了床单下的异状,心里不由嗤笑一声。 “患者,尿检会刺激到阴茎,情有可原,怎么做个口腔冰敷都能让你勃起?” 翟星垂下头去,嗫嚅着对不起。 “医生不会怪患者病情加重,只会及时调整治疗方案。我们现在就去一楼康复治疗室。” 翟星支吾着拼命摇头,他站不起来,内裤外裤一碰到腿间,那里就硬得发疼。 “有什么话不能大方说出口吗?”朱邪走近,撩起衣摆坐在他床畔。 白大褂的衣摆落在床单上,翟星的呼吸不由一紧。 他小心开口道:“刚刚那个人是私生,她快把我的喉咙捅烂了。” 说这话一半是控诉泄愤,一半是期待朱邪再像之前那样检查他的口腔。 而朱邪也确实那样做了。 她张开修长的大掌,一把捏住他的牙关,把他的下巴捧在手心,向小舌望去。 涎水顷刻溢出翟星红粉的唇角。 口中舌肉颤抖,桃花眼上隽秀的眼睫也在颤抖,一想到这个小明星不只是倡优,还是商人用于操纵粉丝的巫蛊娃娃,朱邪的心就痒痒的。 这个巨婴没那么无聊了,他成功勾起了她施虐的欲望。 “私生是什么意思?”她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粉丝的一种。”翟星撑着嘴唇含糊道。 “粉丝是什么?”朱邪假装不懂,手中的力道加重了。 “粉丝是我的……观众?” 粉丝是人,朱邪只想听到这样一个最简单的答案,可惜翟星答错了。 错误的答案,做实了他是用于操纵人心的巫蛊娃娃,和喜好精神控制的她,算半个同行。 这可不妙,因为朱邪…… 最喜欢玩弄同行了。 能够操纵操纵者的,才是最强大的操纵者,不是么? “你觉得粉丝是你的?”朱邪笑问。 翟星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撇清关系:“不,姐姐,她们和我没什么关系!” “哦,也就是说——你既希望粉丝是你的,又希望粉丝能和你保持距离。” 朱邪抬起另只手,用食指第二指节托一下布满寒气的镜框,带着恶意嘲弄道:“你当自己是什么?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莲花么。” 翟星迎着她紧捏自己下颌的手,挣扎起身,说出一句朱邪意想不到的话: “不是莲花,我想做姐姐嚼在嘴里的那朵,木槿花。” 这样说着,他伸出手,松开掌,已经干枯的花蒂便落在两人中间的床单上。 再精密的心理学,都不能完全算准人心,因为人的情感没有逻辑。 朱邪控制他的心智,只图他的钱,不图他的心,没想到他会爱上自己。 重重设计中,他的爱,恰恰生发在未经设计的瞬间。 纯白病床衬着花蒂的暗绿,像白化病患者流脓的伤口,腐烂出惊心动魄的姿态。 啃噬一颗有爱的心,会更美妙么? 朱邪喉头一滚,凑近他耳畔:“患者,不要胡言乱语,浪费治疗时间——穿着裤子站不起来,就别穿裤子了。” 她脱掉白大褂,抖落两下,把它披在翟星肩头,观赏着他惊喜的神色说:“我的外衣,借你遮遮……你就光着下半身,跟我下楼吧。” 白大褂里残留着她的体温,翟星目眩神迷地点点头,飞速脱光内裤,裹着温暖的大衣爬下床,踩进医院供给病号的黑拖鞋。 朱邪穿着她的红衬衫,耸了耸血红的肩膀。 “可你不能弄脏医院的楼梯。”她语气无奈地掀开白大褂的衣摆,在翟星羞怯的视线中自在地扫了一眼。 肉粉的马眼当即难以自控地吐出了透明的前列腺液。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好吧,医生想办法帮你堵住。” 朱邪状似烦恼地四下翻找片刻,遗憾地表示没找到备用医疗箱里的棉签。 翟星紧张地望着,害怕她因此嫌弃自己。 只见她解开衬衫的袖扣,露出了左腕上镀金的女士链表。 笔芯粗细的纤细表链由金属圆杆串成,寸寸流光,衬着她宽厚的腕骨,格外显出禁欲的美感。 表链被修长的手指一勾,从活动环扣中跳出,甩在米色的腕旁,像一尾张扬的鞭子。 不等翟星反应,链尾就塞进了马眼,一路下落,串入两个指节的长度,直到朱邪的手腕停在阴茎头半指远的地方。 朱邪转过身,手腕一扭,左手背在西装裤的腰带下,只说了一个字:走。 女士链表还在她手上戴着,解开的链尾却在勃起的阴茎里扎着,阴茎头从白大褂的两襟间翘出,不时贴近她平整的裤腰。 他裸露着下体,就要这样走出病房,穿过医护往来的走廊,跟她下楼? 拴狗都没有这样拴的。 当众露出,但有隐私 朱邪往房门方向刚走了一步,翟星的脚就磕到了她的脚后跟。 看来一前一后走不太方便。 她想了想,把双手拇指揣进西装裤侧兜,虎口挂在兜栏上。 被拴住阴茎的翟星只能跟着她的动作,左跨一步,站在她左裤兜的后方。 失去她身影的遮挡,露得更多了!翟星揪着白大褂往前给自己遮。 “姐姐!有必要这样吗……” 谁是他姐姐?真爱套近乎。朱邪只当他在喊别人,自顾自往前走去,拽着翟星拉开了房门。 一开始走动,身体自然的晃动就牵引了马眼里的表链,那一串江米似的小圆杆被他的体温烫热,带来一阵巨痒。 翟星双腿开始发抖。 一想到他的体温会顺着金属蔓延,凑近她的手腕,阴茎就硬得更痛了。 外面是痛的,里面是痒的;外面吹着空调房的冷气,里面是被金属凸显的体温。 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朱邪听着紧贴在身后的喘息声,心情越来越舒畅,她的步子急,年轻男人的喉咙就泄出激喘,放慢脚步,就有压抑如深呼吸的呻吟。 声控娃娃,真好玩。 四楼这片都是没住人的VIP病房,走廊里很空旷,朱邪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楼梯口。 翟星已是满头大汗,白腻子的额头伏在朱邪肩头求饶。 “姐姐,我下面……下面快要坏掉了。” “放心,这才多粗,我接诊的最高纪录是8毫米。” 虽然朱邪没往里面塞过,但她往外拔过呀。 什么牙签,筷子,搅拌棒,吸管,铅笔,剥皮的竹篾,晒干的蚯蚓……说多了都恶心。 泌尿科也不知道多给她出点会诊费,她都没要精神损失费呢。 翟星数学不好,一时反应不过来8毫米有多宽,只好去听楼下护士们的交谈。 “新来的女专家想上班就上班,想下班就下班,真让人羡慕。” “谁说不是呢……咱也就只能来楼梯间摸鱼了,话说你看新闻没?看见眼熟的名字我才点进去看的。” “我也发现了!真稀奇,404的病人好像是个挺火的小明星,我居然不认识。” “我也是!记不住几个明星,就觉得他们皮肤特别好,电视上看都没有毛孔……” 这就是路人对明星的态度吗?明明没有冒犯性的言论,翟星还是觉得隐隐不快。 两个小护士带着一种想要观赏珍奇动物的兴奋,互相撺掇着,往楼上来了。 而朱邪已经从四楼平台往下走了一阶。 “姐姐,我错了,别惩罚我了。”翟星刘海抵着她的肩膀拼命摇头。 “说什么胡话?快走。” 朱邪再往下一阶,随着她下行的动作,阴茎立刻被往下拽去,和自身勃起的力道相抗,金属链倏然划过盖满液体的龟头。 翟星的膝盖一软,半跪半跌地跟着摔下来,撞在朱邪天生宽阔的肩背上,被牢牢顶住,站稳了。 明明站稳了,翟星却想下跪,面前昏暗楼道灯下稳如泰山的剪影,在引人臣服。 鬼使神差地,他用泛粉的脸蛋讨好地蹭了蹭女人的后颈。 真软。朱邪抬起右手,向后拍了拍他富有弹性的脸颊,问:“做什么?” “姐姐想让别人看见我这副模样吗?” “放心,我挡着你呢。” 终于是我和你,不是医生和患者了,翟星委屈地应一声,脸贴着她颈后的碎发又点了点头。 朱邪忍不住叩住他的后脑勺,让柔软的脸蛋再在自己颈后左右揉了三下。 脑中突兀出现一种新型颈椎病治疗方法,主打仿生人脸肌肉按摩。 一想到有违科学伦理,她只能叹口气,推开翟星的头,继续下楼梯。 还好不搞学术了——她要是搞学术,成不了科学怪人,会被架上女巫审判的火堆。 “之前给他安排病房都没留意,我说怎么总戴个黑口罩。” “没想到男明星也有男科病。” 俩护士两阶一跨登楼梯,玩闹声快速靠近,不等翟星做好心理准备,朱邪已经和跑在最前头的那个打了照面。 众人相逢在三楼楼梯拐弯处的平台,护士们眉飞色舞地往朱邪身后探看。 翟星躲在她身后努力克制着紧张,逼迫发白的脸调出完美的营业微笑。 大家都在打量他的脸,可只要有一个人微微低头,就能立刻发现他的阴茎正在朱邪手腕后吐水。 等下擦身而过时怎能不露馅? “这不是朱医生负责的病人嘛!怎么穿了你的白大褂?” “好年轻啊,害的什么病?” 放荡的肉粉马眼已经涌出了趵突泉,色情地吞吐着浅金色的表链,恰好卡在孔口的小江米在他的龟头上一跳,一跳。 “嗯……”喉咙里忍不住泄出一声呻吟,吓得他松开用于遮挡的衣摆捂住了嘴。 众人的目光恰在此刻下移。 朱邪左手离开裤兜,一把拢住身后飘起的白衣,平静开口:“好了,病情是患者的隐私,现在我要带他下楼做检查。” 朱邪没有回答她们的问题,也没有对白大褂的易主做出解释。 白大衣下戴橡胶手套的手拽住翟星的阴茎,就这么牵着他,堂而皇之地路过好奇的护士们,继续往下走了。 走到一楼,翟星终于无法克制地靠上朱邪的后背,搂住她的腰。 “姐姐,我可以有隐私,是吗?”吐出口的竟然是掺杂着喘息的哭泣。 “当然。” 作为患者有隐私,作为公众人物也有。可以拒绝媒体关于个人隐私的追问,而不是选择撒谎。 “我不想撒谎,是他们逼我,整个圈子都这样。姐姐因为我撒过谎,就讨厌我?” 听见他的话,朱邪意识到他的心一直悬在恋情曝光的混乱中,他自己都没发现。 “真的没有谎言以外的选择吗?”她扒开他的手,转身重新攥牢阴茎,看入他眼底。 这个问题朱邪也问过继父,永远有万般无奈,怪社会逼迫他们,去伤害真正无辜的人。 男人犯错,社会背锅;女人犯错,自食苦果。 “不回答等于有隐情,明星上升期谈恋爱,只有死路一条。”翟星果然哭得委屈。 小爱豆可真爱夸大其辞,舆论对他们分明最是宽容。 左不过人气下滑,总能接到工作,不会变成被医闹闹死的医生,何以至于死路一条? “需要谎言来成就的事业,值得献身吗?如果只是为了赚钱,就不要在意名声,小倡优。” 翟星在朱邪眼中看见自己的眼睛,像冰湖下因为缺氧惊惶翕动的两尾鱼。 他真羡慕,羡慕她自洽的个性,羡慕她不解释不辩白的从容。 在强者的自我面前,他就是个没有自我的人。 “我爱你。” “你不是有女友吗?医患恋也有违职业道德。” 一个出轨,一个背德,不够轰轰烈烈吗?爱情在翟星这样的年轻人心中,总是越禁越烧。 想要靠近她,被攥住的阴茎就会向腹部对折,可翟星还是忍着痛迎向她的脸颊。 想亲吻,想躲进她的嘴里,融化在她体内。 翟星的唇刚碰上口罩,朱邪就推开了他的脸,“口罩很脏,知道么?” “被姐姐弄脏,也好。”做姐姐一个人的倡优。 “喊什么姐姐,我大你十五岁。” “那你喜欢听什么……妈妈?” 小倡优玩得可真花,看来朱医生今天,要加班了。 坏妈妈的樱桃,舔狗舔不到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 朱邪牵着倒贴来的儿子一进康复治疗室,当先拔了金属表链,罩上检尿杯,等他断断续续泻完白的黄的,把自己的手表拆下来,在软鸡巴上绕三圈,卡上扣。 锁在鸡巴上的表针指到一点,村镇附近的钟楼正好敲了一下。 真好,还有四小时就能下班了。 “送你了。”朱邪拍拍圈在阴茎上的女士手表,和它告别。 她是不可能把插过马眼的表戴回腕上的。 都说投桃报李,新儿子能不能拿他颈上那条中古项链换她的表?朱邪不抱期待地等着。 翟星把手放近胸口,转手腕,捏着食指拇指向前一伸,比心。 “妈妈……”他喘息一声,面色绯红地说,“我把我的心,送给你。” 得,她就知道,男人嘛,总觉得自己朝秦暮楚廉价的爱很珍贵。 算了,反正这块表就是几百块的网购货。 “老实点,喊医生。” 朱邪很烦俄狄浦斯情结,也没兴致分析翟星在移谁的情,弗洛伊德那个否认双性恋存在的老头子,她讨厌得很。 “好的,医生,我们要做什么检查?” 朱邪引翟星坐在办公桌侧面,换一副新手套,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低头盯着鸡巴上的表转过一刻钟,才从身后玻璃柜里取下采血针。 翟星等得又紧张又累,神思游移,中指指尖被酒精沾湿时没留意,被捏住才抬起头,看清朱邪手里的针。 “要验血!”翟星惊呼。 激动什么呀,别让她再等一刻钟,朱邪压着他的手就把针穿刺进皮肤。 血从他纤白的指尖钻进她手心,像红线一缕,翟星没感到疼,针头就拔出去了,朱邪塞给他一根干棉签,让他自己摁着。 “这是查什么?不够可以再来一管。”他用了打情骂俏的语气。 “性病,怕你传染别人。”朱邪从镜框上方扫他一眼。 “我没有传染病!”他可是处男啊,翟星感到委屈,桃花眼的眼角微微发红。 朱邪瞥一眼,不听他辩白,封好血样,端着金属盘出门去销毁一次性采血针。 总觉得男团这种男人多的地方大概率有gay,到处僄的直男也干净不了多少,她记得教训,不能放过隐藏的艾滋。 把试管交给同事,又去处理了几个小门诊,回来就见翟星紧抱着裹在病号服外的白大褂,一副被遗弃的可怜模样。 朱邪走近捏捏他的脸,从头顶往下扣一副黑色眼罩,剥夺了他的视线。 不等他发问,她主动解释了:“扫黄主扫色情影像,因为视觉容易唤起性欲。看不见刺激性的东西,自然不容易勃起。” 翟星感到熟悉的橡胶手套捏在自己两颊,习惯性地张开了唇洞。 只听见仿若轻笑的一呵,女人的手便顺着脸颊、后颈抚上他的背,另一只手突兀出现在膝弯—— 整个人被抱起来了……公主抱!?他一米八的个子,可是很沉的。 翟星的脸撞在比舞者肌肉还要密实几分的胳膊上,没来得及细细感受,就被扔在窗左的病床上。 朱邪牵着他的手,一同往身侧墙壁一拍,呼叫铃叮叮地响起。 “从现在开始,只要你想喊停,就拍铃,记住了吗?” “医生……你要对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嘴就被利索地捏开了,坚硬的牙科撑口器被塞进红嫩的口腔,旋拧,强制把唇瓣撑成标准的O字形。 “医生要考验你,失去视觉,忍耐力能不能提高?”朱邪俯身在他耳侧轻声说。 女人修长的两指贴着勾住上下唇瓣的金属插了下去。 翟星不能清楚吐字,只能迎着她食指中指间的指缝喘息。 “哈……哈——”不行了,姐姐,他撑不住的。 金属链表还圈在他鸡巴上,一想到它戴在她腕上的样子,一想到那只捏过他的手在他嘴里,他就忍不住浑身发痒。 朱邪的指尖钳住了他的舌尖,像从碗里夹菜一样,把他的舌头从撑口器中拽出口腔,暴露在冷空气里。 翟星立起原本平躺在病床上的双腿,想掩饰已经微微抬头的阴茎。 窗外远远传来三声广漠的钟鸣。 “听得见钟声吗?患者。”朱邪抬膝上床,压平了他的腿,看见薄棉条纹病号服下的隆起。 蓝白相间的条纹,衬得他裸露在外的肌肤格外白皙,而夹在指尖的肉,就像生牛肉片一样艳丽了。 翟星努力点头,示意他听见了,随着点头的动作,透明的涎水从他唇角不争气地滑下。 被女人戴橡胶手套的手掌接住了,拭去了。 难说这动作里没有温柔,翟星觉得,只要通过考验,只要她确认自己没有性病,一定能得到更多温柔。 “现在是下午三点,我五点下班,记住了吗?” 嗯,他们现在已经在一张床上,下班就可以尽情做爱了,翟星品味着女人低哑声线中的暗示意味。 在二十岁生日前,他终于可以说有性经验了,和一个女博士,翟星的心跳自豪地加速了。 朱邪钳着他舌头的手动了,食指中指交错拧动,使他的舌尖上翘下摆,近乎拨弄。 从指缝冒出一寸长的舌尖,顶上一个散发着清香的小球。 “咳……” 医生让他舔的,是什么?翟星瞬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涨红了双颊。 朱邪捏着翠绿的樱桃杆,盯着被肉舌舔亮的樱桃皮,手下动作不停,引着他的舌尖左右舔弄,向前顶动,勾绕樱桃打转,舐出莹莹水光。 艾滋不通过唾液传播,在化验结果出来前,小倡优只能用舌头做服务了。 在猜想着自己舔到什么的同时,翟星完全勃起了,表链硌得痛很痛。 可他已经学会把痛,当成渴,不能合上嘴唇,只能生往下咽漫溢的口水。 朱邪的手松开,他主动追着樱桃拼命拨动它……手继续提高,他便仰起浮现青筋的天鹅颈,顶着遮目的眼罩向空中盲目地搜寻。 让我舔你,姐姐,让我舔你,我的好妈妈。 舌头在冷气里戳点,戳点,雪崩似的口涎从舌尖向舌根塌落,盖了他满唇的水。 “啊哼……” 朱邪听出他在喊医生,拍拍他淫荡的湿脸,“一旦勃起,考验就会暂停,等你软了我再回来。” “哈!”别走!翟星向空中挥臂,一把揪住朱邪的衬衣。 “摘下眼罩,拔出撑口器,拍呼叫铃,只要你做其中任何一个动作,就视为放弃这次考验,记住了吗?” 朱邪拂落他的手,脚步声在干渴的耳落空的心中渐行渐远。 你失去的只是处男身,她失去的可是加班费 脸上戴着眼罩,没有视觉;嘴里撑着工具,没有语言;身侧是呼叫铃,不敢动作。 有了欲望,所有选择都成了禁制,翟星被禁锢在病床上,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久到已经昏昏欲睡,欲望终于从腿间消退时,巨大重量忽然压住口鼻。 咸味侵入鼻腔的同时,女人湿肥的阴唇堵住了他的嘴唇。 “阿!” 朱邪终于回来了。 她坐在他脸上?翟星来不及多想,小腹就被重击一掌,他下意识一仰头,柔软的唇瓣顶在女人的阴唇上。 “嗯……”头顶传来畅快的叹息,臀移开了半寸,翟星欣喜若狂,伸出舌头舔舐。 要把医生姐姐的樱桃含在口中,让姐姐满意,再也不舍得离开他。 肉粉的舌头从下勾到上,从自己的下唇勾到人中,从她的阴道口一路舔蹭到阴蒂。 翟星抬手抱住她的大腿根,知道了她是面向自己头顶坐下来的。 姐姐,有在低头看着我吗?他伸手向上摸,摸到女人柔软的小腹——姐姐,只要你低头,就能从自己的阴毛间看见我的脸。 你就是喜欢我这副样子,对不对?翟星心中浮现前所未有的自由感。 在粉丝面前,永远要完美英俊,不敢露出一个不好的表情;在媒体面前,永远要滴水不漏,不敢背错助理帮写的问答模板。 在这里可以放肆做姐姐的倡优!就算射尿射精,她还是会平静地看着他的脸。 在她眼里,化好全妆的他,和翻着白眼淌着涎水的他没有区别,比恋爱更自由的,是姐姐带来的性。 他可以肆意浪叫。 女人两手撑住床板,自己动着腰在他的嘴上前后顶弄起来,翟星用鼻尖去碰她的阴蒂,嘴里呼出一顿一促的呻吟。 阴蒂比刚才肿大了很多,是医生为患者硬了,是姐姐为他硬了。 姐姐喜欢坐滑梯吗?他的鼻子可比嘴好用,大家都说他的鼻梁像滑梯一样挺拔,光洁,白如大理石的石塑。 他已经是倡优了,区区绯闻能把他怎样?就是烂,就是摆!反正在姐姐眼里,爱豆粉丝量是不重要的,新闻流言也是不重要的。 藏进姐姐的唇瓣里,谁的声音还能伤害他? 抱紧她的腿根钻进她的腿心狂吸里面的水。 翟星已经没有什么爱豆模样了,压抑太久的渴让他变成了脱缰的疯狗。 平日精心打造的发型被女人粗糙的手攥在掌心,她揪着他满头的汗颤抖,电流顺着他口腔的金属撑口器旋入阴道,蔓上小腹,刺激得她胸背滚烫。 翟星抵抗着撑口器的力道,努力收缩着嘴唇吸她的水,异样的金属喀哒声就在她阴唇间震响。 姐姐怎么不动了?高潮爽得动不了吗?更用力也没关系,他力量同样很大,翟星神思游移,想,他公主抱她才对嘛。 朱邪医生,我的妈妈,我的公主,雪山的木槿花……翟星硬了,立刻起身脱掉裤子,想用阴茎蹭她,女人铺满热汗的身体倏忽撤远。 “啊,哼?”不能合拢的嘴还是发不出医生的呼唤。 “啪!” 翟星捂住脸,呆坐在病床上,想起她不准他勃起。做错事被扇脸了…… 可他更硬了,他像所有慢性病患者那样接受了疾病在体内的共生。 “咚——咚……咚。”翟星没有数清钟鸣几声,他从床头扑到床尾,在陡然变寒的空气里摸不到刚刚还在流淌的爱液。 快下去!快下去!他脱光身上衣物,期盼空调的冷气能让他镇静下来。 他把有着流畅肌肉线条的胳膊重重砸在病床的栏杆上,期望痛,可以抑制勃起。 牛奶色的胳膊在翟星两肩凝结成阿喀索斯的雕塑,漂洋过海本土化,倒与内蒙草原上的奶制品合称。 这样洁白无瑕的奶条,牧羊人招待贵客时才舍得端上桌,一定要细细肢解,切成细条小丁,方便客人入口即化。 可他现在自己把它们砸出了片片青红,像落进烧烤架的炭堆,又泼了红羊血。 终于软掉了!翟星向前急切一扑,被揽进一个干燥的怀抱。 情欲在她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的留不住吗?翟星被一脚踹下病床时,心里还有几分自信。 他的下巴被女人双手托住了,同时,很多金属环硌在他一紧一舒的动脉上。 她戴了戒指还是什么?原来她这样的人也喜欢首饰呀,早知道,就把脖子上的项链送她了。 做顶流能有多大成就,得到影帝又能有多大快乐?他们知道他翟星现在有多爽吗? 娱乐圈个个都以为自己是艺术家,艺术,就是要怪,要偏,可你们再独特,能独特得过他翟星睡过的人吗? 他的腰色情地向上一顶,竟用舞蹈中的起腰动作,支撑自己跪在地上的身体像拉满的弓弹起。 弓头循着热量,一头埋入站在病床上的女人的胸脯。 喜欢么姐姐?他用极富弹性的脸颊在女人柔软的乳上磨蹭,像蜥蜴一样伸长舌头在她乳晕上打圈。 你再讨厌我,也没法否认我的脸,对吧?涎水顺着他那每天都要报出男团名字的唇角滑落,落。 落至双乳间的谷,游过开始颤动的腹,在肚脐的浅洼停留片刻,滴上硬朗的阴蒂。 好想要,要疯狂干他,让他露出完全失去理智的下贱表情。 没有比他的外观更完美的性爱男偶了,像他这样放荡又懂得讨好的更少,真是天生的倡优。 她滑坐回床尾,摁着他的头让他重新跪回地上,双腿盘住他的脖子,用下体去撞他耷拉在下唇的舌。 女人两臂外张,向后撑着床,像回到了学生时代,坐在操场双杠上那样,以两臂支撑自己向前冲撞。 “阿——啊!啊嗷……啊嗷……”不要,不要太快,翟星喊不出来。 她要用阴蒂顶破他的嘴皮,把阴水喷他一脸,让这张高高在上的明星脸,零落成泥碾作尘。 外置心脏般闪亮的项链在他的丰乳前激烈摆荡起来,女人忽然发现他长着好肥美的臀,不由狠狠掐了一把。 一时间,仿佛有无数双手在他身上揉捏,拍打,磨蹭,刺挠。 翟星一边被推,一边被拉,阴茎一次次擦着裹满灰尘的床脚撞过,没人发现他硬了。 姐姐的温度环抱着他,她的指甲划过他的臀,像和面一样捏他奶油果冻似的屁股,不愧是医生,坐在他身前拽着他的头还有手摸他的屁股。 …… 他身上有几只手? 翟星在病床咯吱咯吱规律性的摇颤声里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 寒意从尾椎骨蹿上头盖骨。 而身前的女人还在拼命顶胯,撞他的嘴,让又漂亮又会唱歌的唇珠红肿到渗血,一下下按摩过勃起的阴蒂。 翟星拼命挣扎起来,眼罩被蹭落的同时,潮吹的阴水喷入他琉璃般易碎的眼球。 “你,是,谁?” 翟星僵直脖子,一顿一卡,骇然地转向室内。 高矮胖瘦,屋里共有四个女人。 “你,们,是,谁?” 女人纷纷笑了:“你的声音也像翟星。” 什么意思? 砸坐在他脸上的重量属于那个胖女人,站在病床上的是那个高女人,盘住他脖子狂撞的是那个瘦女人,狠掐他屁股的是那个矮女人。 没有朱邪。 朱邪呢?朱邪呢!朱邪去哪了? 翟星从一地淫水里爬起,滑了一跤又摔回腥水中。 他低头看见裆部沾着陌生女人阴水的病号服,发现自己的病治好了。 他不会再随便勃起,因为彻底阳痿了。 翟星就这样光着身体跑入医院漆黑的走廊,远方,冷漠的钟声响了九下。 循着荧光绿的安全通道一路逃到门卫岗,拼命砸窗,门卫大妈打个哈欠抬起头,只看见飘在岗卫亭窗户外一个湿淋淋的脑袋。 把老太太吓了一跳。 “朱邪呢?”翟星嘴里只会重复这三个字了。 “朱医生啊,她下班了。” 翟星想起朱邪的话:我五点下班,记住了吗? 她真的把他丢在康复治疗室,准时下班。 而他呢? 他向她表白的这天,被人轮了。 翟星的身骨显出前所未有的单薄,在夜风里震两下便被刮倒,扑通一声栽晕在地。 人尽可妇 钟鸣五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邪站在化验师的办公室里,懒得和男同事讲话,只用钢笔不耐烦地嗒嗒敲着桌子。 今天来医院路上,她一边飙车,一边就决定了:她不能再加班了。 为了早日退休,加班熬夜,尽管可以提前退休的时间,但也会提前入土的时间,透支生命的事,她才不干。 五点下班,四点就可以酝酿下班的心情,四点半差不多就该收拾东西了,她期待地瞥一眼墙上的挂钟。 此时此刻,翟星的四个产粮粉,刚刚在医院阴道般狭窄的入口,狭路相逢。 一条龙站着一串女人,高矮胖瘦,分别是:攻梦女,泥塑粉,女友粉,受梦女。 攻梦女创作翟星插遍娱乐圈的渣攻文,泥塑粉爱写翟星被人外亲亲抱抱的意识流,女友粉用第二人称写“翟星和你”的婚后生活,受梦女幻想翟星是被全娱乐圈争夺的万人迷。 四人产粮的主阵地,都是AO3,但不在一个锅里吃饭,彼此屏蔽着彼此的标签。 别问为啥屏蔽,不慎点入,是会连夜出家为尼的程度。 然而离开网络世界,人终究要以去标签的面目相见,活人的差别,没大到当场开打的程度。 她们小心打探对方是来做什么的,得到同样回答:来做护工。 立刻交换了有些僵硬的讪笑。 都是在粉头的小群里看见了陈雨镜惊世骇俗的消息: “翟星就像开往迪士尼的专线公交,谁都能上,上过一次,也就够了。” 紧接着甩出一个招聘护工的地址,就退出群聊,把她们全删除拉黑了。 群里其她粉头痛骂陈雨镜一天,只有四个特立独行的疯女人,不约而同地查好了路线。 “那张照片没有PS痕迹,他居然会巴结个老女人?”攻梦女不满照片里他向车晓辰谄笑的模样。 “我算明白了,男团都是卖腐的直男!”受梦女的发言得到攻梦女青睐一瞥,她得了鼓励继续说,“真想他老公把他抓回去关小黑屋!” 攻梦女的视线一个急拐弯,撞上女友粉尴尬的笑:“大家都喜欢拉郎啊,以前我觉得没人配得上他。” 以前她觉得只有自己配得上他,不过现在需要他高攀了。 这话是没法当众讲的,女友粉遗憾着翟星变成了脏黄瓜,把男明星当女人来爱的泥塑粉搭腔了:“我觉得小杏更辣了,现实版站街妓女。” 小杏是她们圈子给翟星取的花名。 小杏是谁?站什么玩意?女什么女!另三个女粉纷纷向四周窥看,生怕她大逆不道的言论被路人听见。 太太是不是没睡醒,这是男科医院,不是你家停车场。 男科医院真难嗑,CP都被正主手撕了,只有一个精神状态堪忧的泥塑粉在坚挺,大家都说不明白出于什么心理跑来了这里。 比她们追踪的速度更惊悚的是,陈雨镜刚退群,群主就把翟星的临时工助理拉进了群,给大家发封口红包。 禁止扩散医院地址。 原来群主一直是官方后援会的人,能接洽翟星的工作团队,原来明星的手下近在咫尺,真在监视粉圈的一举一动。 “感觉被视奸了,恶心。” 朱邪捏着终于打好的化验结果,往康复治疗室走时,正看见门诊前四根垂头丧气的蔫萝卜。 交流过对塌房事件的感想,这几个性格不合的女人,倒有些小红萝卜不拆伴的战友情了。 朱邪站到她们身后,三米外,听了十分钟,没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 太太们的话题已经进展到做爱姿势交流。 “大家都是搞创作的?可我们是医院,只招护工。”朱邪主动开口。 哎哟!被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这站了个——美女姐姐! “姐姐好辣。” 泥塑粉被捂着嘴拖下去了,女友粉审时度势开口:“我们是被介绍来做护工的。” 朱邪放心地点点头,这次来的四个,明显都是成熟女人,有职场风打扮,有怀过孕身材走形的,可算没让她看见未成年了。 既然是搞创作的,让她们自由发挥,会不会比较好玩? 朱邪酝酿片刻,给出了故事的框架: “我们这有个整容成男明星的患者,需要帮助。不能和他对话,否则他会因为没被当成明星发病;不能放任他勃起,他的身体已经亏空;不能脱卸他身上的医疗设备,除非他主动摘下。” 女人们像听paro世界观设定一样听完了这家医院的规则类怪谈,只见女医生已经欣欣然往大门走去,“交给你们,我下班了。” 她踏出大门的同时,远方正传来五声钟鸣。 心细的受梦女捡起朱邪落在接诊台的化验结果:翟星,HIV抗体阴性。 谁整容会整名字啊!肯定是翟星又撒谎,骗了医生。 四人对视一眼,向主治医师的康复治疗室冲去。 推开门看见病床上的人,站在门口却犹豫了。 明明长着翟星的脸和身材,有着翟星的名字,为什么他看起来和她们笔下的人一点都不像呢? 难道真的是整容成翟星的患者? 病号服让他显得很普通,腿间撑着帐篷的样子很不堪。 写再多淫乱的文字,她们也不希望他真是淫乱的。 “欠操的东西。”攻梦女开口惊人,这一刻,她仿佛和自己爱写的渣攻合体了。 不过是写点奶头乐的消遣,平日骂名没少担,今天不如就把这罪名坐实了,用多巴胺偿还乳腺增生的怒气! 高潮是泄火的最好方法。 几个有性经验的女人,在眼神交替间完成了合谋,像在泳池公共浴室碰头那样,没感到羞耻,就当着陌生女人的面脱了衣服。 唯一的男人被蒙着眼睛,这间治疗室就是女人洗澡的罪乐园。 她们各自挑选翟星身上最喜欢的部分,将他分食,餍足过后,收拾好东西便逃跑,都不想再见今天的共谋犯。 可小镇只有一条公交线,她们还得并肩一程。 夜风吹散了高潮后的疲惫,谁都不相信自己把爱豆轮了,品味着他身上的异样安慰自己。 “翟星怎么可能跪着?”攻梦女烦躁地拨着打火机。 “他一点都不矜持。”受梦女瘪了瘪嘴。 “人尽可妇的东西。”女友粉把视线投向窗外。 “屁股大好生养!”泥塑粉嘿嘿笑着。 翟星不是她们幻想出来的那个人,他倒在夜风里,门卫大妈把他搬上自己买菜推的车篓子,运回康复治疗室。 丧葬店唢呐一响,入殓师粉墨登场(妇女节加 醒来还在那间惨白的治疗室,仿佛能闻到女人阴水的腥味,对翟星来说,简直是噩梦。 大妈没找到他的内裤,只帮他套好了病号服,他就真空着跑出房门。 撞上了拎着豆浆上班,还在打哈欠的姜思焰。 她好像是朱邪的朋友,医院的财务? 这个不算太熟悉也不算太陌生的人,正适合做此刻的倾诉对象:“我被四个女人轮奸了!” 姜思焰螳螂般的瓜子脸浮现诧异:“你个大男人,女人能用什么轮奸你?” “她们……用手,用腿,用黑木耳!逼我舔……” 女人面色忽然沉肃,翟星以为她信了,却听她说:“病人,你在这家医院猥亵了女人的阴部?” 翟星一时没懂她的话,他才是被强奸的那个呀。 “你用嘴碰了谁的阴部?我要报警,这已经构成猥亵罪了!” 姜思焰的双肩颤抖起来,护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用警惕强奸犯的眼神看着他。 在她掏出手机往外跑时,翟星终于痛苦地喊出了声:“我开玩笑的!没那回事,你别害怕。” 她说得没错,谁会相信,男人的嘴被女人的阴蒂轮了呢? 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完美的,绝望的营业式微笑。 “呆在医院太闷,我一定是做春梦了,被女人摸一摸也不吃亏。”他的话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在自我安慰。 翟星又开始发晕,捂着头就地坐下,姜思焰骂他一句臭流氓就走了。 她走得很快,迫不及待地,去监控室支开旁人,找乐子。 近年流行一个词:不设限。 别人不设上限,朱邪不设下限。 姜思焰乐癫癫回放走廊里的监控,看见翟星绝望裸奔,她发肿的脚都不痛了,删完监控,痴笑着嘬起比平时更甜的豆浆。 那一头,迟迟不见朱邪来上班的翟星,挣扎爬起,拖着腿往医院外走。 他要问清她为什么抛下自己,他要揪住她的衬衫衣领,说一句:我恨你。 脚下传来异样的咔嚓,翟星低头去看,原来是踩到了坠落的木槿花,清白的汁液从鞋底淌出,顺着街道的下坡路往前流了一串。 流到一双女式皮鞋的鞋尖旁,抬头看,穿红衬衫的女医生坐在长椅上,正握着手机和人通电话。 真悠闲啊,朱医生。 翟星想冲上去砸碎她的手机,冲了两步就停住脚…… 她在哭? 没看错吧,医生这样冷漠无情的人,也会哭? 阳光把她眼底飞速落潮的泪照得分明,不像作假,翟星屏住呼吸偷听起来。 “姐姐,干嘛关摄像头!”听筒那边传来鲜亮活泼的女声。 朱邪没有像否认他那样,否认她喊的姐姐,只淡淡应了句:“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为什么?” “白幽,你长得太像你父亲。” “他死了,你也把他的骨灰扬了,还不能放下吗?” 不等朱邪反对,白幽又把语音通话转回了视频。 已经压下泪水的眼不得不投向屏幕,朱邪看见她颈上溃烂的脓肿。 “姐姐,一直都是你在帮我付治疗费,对吧?”女人坚强地笑起来,血红皮疹便在她面颊上移动了一段。 翟星直觉朱邪又要流泪,忽然忘了恨,情不自禁喊:“姐姐……” 朱邪立刻挂断电话,没有理他,自己沿着背阴的路钻进小巷。 没想到巷子里站着本想找她取乐的姜思焰。 “我竟然不知道你有个妹妹,她就是你一直存不下钱的原因?” 朱邪张开双臂抱住她,沉默地把头垂到她肩上。 “我希望她从没出生。” 很多孩子,不出生比出生幸福,因为她们的妈爸,都是畜生。 朱邪厌恶继父是明牌,对亲妈也难有好脾气。 她妈觉得有个亲生孩子,新任丈夫就肯回归家庭,因此有了白幽。 关上灯,继父可以毫无负担地把产道想象成肛肠来操,她妈也真能对这种玩意张开腿,朱邪感到一阵反胃。 知道继父染病,她甩下本性病防护的书就离开了家,从此只在葬礼时回家。 朱邪盼着他们烂在一起,她能留下本救命的书,已经尽到医学生的职责,没有多余情分。 至于那个同母异父的可怜虫,遥祝她福大命大,早日脱离苦海。 看见她的脸真的想吐,该死的遗传基因。 “她只是用错了毛巾。”朱邪把身体全部重量压到姜思焰身上,知道她能托住她。 年轻的生命真的开始在眼前腐烂,朱邪才感到并非歉意的同情。 这对姐妹本应是同病相怜的,可惜,晚了。 姜思焰一下下捋着朱邪的背,像在给难得收起利爪的狮子顺毛。 病床上,年轻女人挂断电话,坐起身子,捏住嗓子,怪声怪气喊一声:“姐姐。” 喊完翻个白眼,从床头跳下,飞速奔跑起来。 拉开分隔病床的帘子,外面没有病房更没有医院,只有纸扎的人偶,高扬的灵幡,黄白的菊花,环抱客厅正中的一口棺材。 “阿姨阿姨,告诉我,她在外面给多少人当姐?”白幽轻拍尸体臃肿的肩,友好地打个招呼。 说完她把腋窝挂在敞开的棺材上,掏一把卸妆巾,往自己脸上抹。 随着卸妆巾挥舞的动作,红斑白脓纷纷从她脸上消失,露出健康的苹果肌,婴儿肥的脸颊。 哪还有一点病气? 再看棺木正中,分明是一具被江水泡烂的女尸,经过堪比魔术的化妆,阴影遮去了可怖的巨人观,高光点亮伊生前的光彩,两腮粉雾飘逸,老人家竟看起来有几分喜气洋洋。 白幽也觉得自己这单干得漂亮,扬臂从墙上取下唢呐,奏乐! 吹响的不是传承千年的百鸟朝凤,是全女朋克乐队Sharp Violet的单曲《She’s so strange》。 刚要吹到高潮,卷帘门外传来砰砰愤怒的敲门声。 “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做生意?晦气!” 婚纱店的男老板叉着腰在门外吼,听见唢呐停了,才骂骂咧咧往回走。 嗙—— 男人背上挨了一闷棍,软着腿倒在地上,又被一脚踢成仰面朝天的姿势。 刺眼的太阳被一张女人的脸挡住了。 标准邻家妹妹的模样,天生一副不笑也笑的微笑唇,微翘的鼻头,灼灼的眼睛,和她乖巧的空气刘海齐肩短发格外相称。 如果她的脚没踩在他的肾上,这该是个多甜美的女人啊! 不等男人感叹,她的脚就重重跺了起来,在打夯机般的踩踏声中,传来夹着不正宗方言的痛骂: “把你的模特端走,姥子的花圈,要铺着摆!” 把男人踩晕了,白幽便扭着舞步跳回了丧葬店,嘴里还哼着没吹完的小调: “Her temper runs hot but her shoulder is cold. 她的脾气滚烫,她的肩膀森寒。 A child at heart with a soul so old. 孩子的心脏里,装着苍老的灵魂。” 唱至尾声,她停在亲手制作的一排纸扎玩偶前,抱住了其中格外独特的一个。 唇红齿白的纸偶,脸上还架着副细黑框眼镜。 “小邪不肯回家,就把你变成尸体,抬回来,好不好?” 白幽双掌合十,纸偶顷刻被压扁,缩成一个逃不出她拳眼的小人儿。 —————————— 作者便条: 昨天交接工作时,没说过几句话的女同事突然祝我节日快乐,打开日历才发现今天是妇女节,连夜把重要角色出场时间提前到今天了。 Sharp Violet是源起暴女运动的女权乐队,她们的歌在国内音乐软件上有,但没有中英文歌词,文中歌词是作者自己听译的。 14总裁先生,你儿子在桌下舔鞋 巷子里,姜思焰看见朱邪眼底泪光,感到诧异:“我不信你会为人哭。” “其实我……”朱邪站直,捂着腹部,“痛经了。” 噗,姜思焰顶着幽怨的凝视笑出了声:“医者不自医,朱医生连痛经都医不好?” “从前天天熬夜,痛经很正常。”朱邪答得理直气壮。 那我给你揉揉,这样说着,姜思焰就把戴婚戒的手,从红衬衫腹部两颗纽扣间伸了进去。 摸啊摸。 她痛得不行了,可姜思焰这个女人只顾自己享乐,用指尖戳弄着英气的田字腹肌。 “思焰,”朱邪一把握住她作恶的手腕,“回我办公室再玩。” 为了治住坏女人的手,朱邪攥着她往回走,两人的手不经意摆成十指相扣的模样,也许是相熟身体的条件反射。 路上,姜思焰和她说了翟星被轮的事,可惜没获得有趣的反应,自己的狗被别人搞了,不该露一手占有欲吗? 姜思焰终归不懂,朱邪对恋人的占有欲,不可能对狗发作。 朱邪忍痛迈步,心里仔细算着——翟星每服务一次观众,她都可以合理合法地,安排一次性病全科检查。 一套叁千,友情价收他五千,如果他一天被睡一次,一月下来,住院费上又多了十五万。 谁不喜欢钱呢?何况,朱邪还特别喜欢共有制。 分享是女人的天性。 谁没穿过一次闺蜜朋友的衣服呢?男人这种玩意,和女人的衣柜,没什么不同。 总爱发动扩张战争的男人,不懂私有制以外的规则,但在朱邪的地盘上,他们不能拒绝被共有。 就像狗咖里被往来女客摸个不停的狗,她的摇钱树。 算盘打得飞起,朱邪被姜思焰安排着,喝热水,吃布洛芬,听话的样子异常罕见。 她学生时代就这样,来月经第一天,整个人总爱走神,姜思焰私心评定这是她每月最可爱的时候。 “学姐,今晚要不要和我上床?” “我床窄,容不下叁个人。” 布洛芬起效太快,朱邪不痛了,扫一眼她的肚子走了。 也不知道说声谢谢!姜思焰在身后喊着,后悔没用痛经多拿捏她一会。 朱邪走着,股就在血浆上游,好不容易游回康复治疗室,坐下,发现桌对面坐着个陌生男人。 她首先赞赏了男人的着装,贴身剪裁的黑西装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马甲,白衬衫,以及相宜的斜条纹领带,袖扣领带夹一应俱全。 得体正式的装束,让你知道他会在站起时系好扣子,端正衣襟。 再往上看,最抢眼的必然是微白的两鬓,阅历在男人身上凝聚成绅士的儒雅,极深的眼窝为他的脸增加了混血儿的气度,连接鹰钩鼻与M型唇的是恰到好处的法令纹。 这副好容貌,足以让他成为年轻人里最成熟的,中年人里最青春的男人。 关键是看上去很有钱,能榨医药费。 朱邪按耐住经期的困意,期待他开口陈述病情。 “女医生能治什么病?” 朱邪正准备介绍自己的业务范围,男人轻蔑地站起,双手撑在桌上俯视她道: “小姑娘扛不住这行的压力,就早点回家,相夫教子。” 尸体在说话。 朱邪的转椅向前一滑,突然撞上软乎乎的肉块,低头一看,居然是神情惊慌的翟星。 一刻钟前,翟星偷坐在朱邪的椅子上,等她回来,突然听到门口传来熟悉声响:“我儿子就是她负责的?” 肃穆的声线,是他父亲,翟昇。 吓得翟星当即钻到朱邪办公桌下,躲了起来。 选秀前期,几个营销热搜都是翟昇花钱买的,集资灌水,也是父亲在保驾护航。 结果他一个绯闻,搞得翟昇老底都快被扒出来了,他来找他,怕不是要扒了这不孝子的皮。 翟星在朱邪的办公桌下,抬起我见犹怜的眼睛,抱住她的脚踝比口型:救,救,我。 他的嘴做出“我”字时,朱邪一抬脚,就把黑皮鞋的尖头塞进了他嘴里。 同时手起刀落,颔首垂眸。 “我说手术刀怎么不见了,原来在你手上。” 女医生清冷的声音里竟透出嗜血的笑意,翟昇额头滚下冷汗,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望去—— 手术刀的确在他手上。 手术刀扎穿他的手背,钉立在桌上,刀柄犹因巨力在轻颤。 桌上是总裁父亲汩汩的鲜血,桌下是爱豆儿子涓涓的口涎。 可朱邪不满意。 “这位患者,怎么不叫了?” 她瞥一眼翟昇为忍剧痛咬出血的唇峰,想让他更痛一点。 朱邪不喜欢身体虐待,除非忍不住。 敢在经期惹女人,不是上赶着……找死么? 女医生的视线从眼镜上方悠悠望来。 明明身处高位,翟昇却感到了藐视。 15-16毒舌总裁,难敌毒妇 “小伙子喜欢当爹?” 朱医生不吃毒舌那套,嘴贱是种病,得治。 “可得扛住天煞的压力,别学我继父,早早就回归祖坟,认祖归宗了。” 她把手术刀拔起,像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把它扔回抽屉。 到底是当爹的,比儿子有出息,生挨一刀一声不吭,只咬紧牙关怒视她。 多这点出息,可不够跟她攀亲戚。 “你不怕……”翟昇的牙缝挤出来字来,汗珠滚进他掺白的鬓角。 “报警吧,看看警察先抓我,还是先抓你?” 此言一出,桌上桌下父子俩都是神色一变。 翟昇眼里,朱邪不过是快倒闭的小医院里的小医生,不可能看见已经用钱捂下的盖子; 翟星眼里,朱邪根本不关注他的圈子,不可能知道翟昇和他的关系,这位亲爹跟他都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感谢粉圈的坏女人,学者的检索能力,以及小爱豆那不自知的炫富。 第一次看见他的项链朱邪就起疑了,明星固然收入高,有奢侈品牌赞助借用饰品,可翟星戴的那条,还是超越了他的能力。 那条项链是家传的。 朱邪越过选秀节目的假简历,越过粉丝猜想的王子身份,直奔翟星官方反黑站。 顺着反黑站粉丝举报他人言论的链接,可以轻易找到反感明星的黑子,补全了解明星的对立视角。 反黑站简直就是归纳总结明星黑点的数据库。 何况黑子里还有对手公司的职业黑子,能放出半真半假的黑料。 早有人放过翟氏房地产商挪用监管资金的重磅炸弹,只可惜没有翟星是私生子的铁证,构不成铁锤。 私生子成为宠儿,很可能是做了父亲转移资产逃避债务的跳板。 朱邪的视线从翟昇的额头划到下颌,医生的眼睛早已看穿这对父子相似的骨相。 至于皮相?他的从容矜贵下,掩藏着深深的自负和冷血。 “不按时上班,病人丢了不找,对家属动刀,小姑娘,你还是没遭过社会的毒打。” 翟昇捂着手背上的血洞站直,被戳穿底细后,他反而拿起了更大的架子。 “翟星在哪?” 朱邪感到右脚鞋尖上套着的嘴颤抖起来,她好整以暇地抬起左脚,顺着翟星的下颌左右滑弄。 左脚在他颈上玩,右脚就点起来,在他唇腔进进出出戳弄。 三角的鞋尖一下下戳到小舌,皮鞋底交错的防滑纹印满他的下唇,翟星吞咽着想要呕吐的欲望,抱住朱邪的脚踝。 姐姐,别把我供出来,求你了。 他柔软白皙的脸颊被足弓撑薄到近乎透明,还有闲心想,医生严肃的黑皮鞋面下,鞋底居然是红色的。 红底尖头黑皮鞋,能让多少人心甘情愿被踩死。 “那个患者出院了。”朱邪说。 他也许是幸福的,翟星想。 “往哪去了?”父亲的语气像在发号施令。 说不清为什么,翟星期待朱邪像刚才那样嘲骂回去,他心底泛起一种待嫁女的心绪—— 终于有人能帮他反抗父亲,带他离开旧家庭的泥潭…… 就算是被当成鞋套踩出去,也是朝向自由的方向。 朱邪没有回答,她的手机适时地振动起来,提醒她接起电话。 来电显示是她的硕士导师。 “小朱,市里有个老干部染艾了,并发尖锐湿疣和带状疱疹,疼得要命,重酬请专家会诊。” 治疗室内对峙的空气,衬托出电话那头声音的响亮。 “我说这领域没人干得过你,已经推荐给他们院长了……你怎么猫到个小医院躲清闲去了?” “治不了,等死吧。”朱邪挂断了电话。 导师的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她正要用电话呢。 翟昇的血顺着手腕流了一地,朱邪就像对待公共卫生间里没拧好的水龙头一样,无视滴答声拨通下个电话。 “喂?是朝阳晚报的记者吗?” 听到报社名字的同时,翟昇便毫不犹豫抬步向病房门走去,砸下一句话:“你好自为之。” 翟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走了,只感到松了一口气,朱邪用脚背勾着他的下巴,他顺从地把脸贴在她的西装裤脚上。 插他嘴的那只鞋一刻也没停,涎水已经把鞋尖洗得亮如镜面。 通话还在继续:“这里是朝阳晚报,您是?” “昨天接孩子放学,经过区政府大门时捡了个钱包,里边没有身份证件,能交给你们吗?” “啊!”电话那头的语气立刻变得烦乱,“可能是静坐的农民工落下的。” 昨天下午,农民工为向金乌房地产讨要拖欠工资,在区政府大门前拉了横幅,静坐示威,朝阳晚报进行了现场报导。 金乌,红日正中的神鸟,翟昇这个老小子挺会取名字,可他不知道太阳神是女神,名唤羲和。 也不怕女神震怒,把他的鸟毛烧了。 “我发你个电话号,你把钱包给她就行,她能联系上所有农民工。” 记者说完就挂断电话,把座机听筒搁在桌上,防着电话再打进来。 生怕惹上麻烦。 朱邪的皮鞋洗好了,从翟星嘴里拔出来,愉悦地欣赏着他少年感十足的喘息声,用鞋底揉着他的头发。 第三个电话,拨通,朱邪只说了一句话:“你的仇人刚刚通过阎周路,一刻钟后驶入107国道。” 翟星听不懂大人的事,他抱着女医生的脚踝,心里惦记着小男儿家的爱与恨,不知道父亲走出医院,从此在人间消失了整整十天。 17自慰(R18G) 翟昇年方三十八,身上有种时下不流行的品质,他宁折不弯。 已经是老赖了,还能撑出总裁的排场,靠的就是这种特质。 怕被报社记者纠缠,他呵斥催促着司机。 司机打转向从阎周路驶入107国道时,一道强光穿透清晨雾霾,无牌照的渣土车加速撞来,翟昇从后座窗户摔出,当即断了条胳膊。 意识到有人寻仇,他立刻抱住从肩膀处脱臼的胳膊,从血泊翻进道旁的玉米地。 顶着失血和脑震荡逃亡,靠的也是这种特质。 不能被渣土车的司机追上!这样想着,他跌跌撞撞拨开玉米秆疾走,右臂肩头的血一路落下,砸在被朱邪穿过洞的手背。 迎面走来一个显然与近日纷争无关的女人。 她形容亲切,天生一副不笑也笑的天使面孔,轻薄的刘海为晨风吹动,任谁都要被晃晕眼睛。 帮帮我!翟昇的话没能呼出嗓子眼,人就仰面摔在了地上。 女人抓住他已经失去知觉的右臂,把他掼倒在地。 然后将他铺满鲜血的胳膊拉到与肩齐平,做成颈枕,躺下。 城郊荒凉的玉米叶下,陌生女人和他以情人般的亲密一同躺在田埂上,两人头挨着头,腿朝向相反方向,形成飞镖的模样。 女人颈下垫着他的右臂,侧头,以倒错的视角望向他绝望的眼睛。 放我走……翟昇近乎无声地说。 女人把手沿着小腹伸进自己外裤,冲他欢笑,唇角浮现孩子气的天真和残忍。 “小邪和我是同类,对吗?” 她用左手牵过枕边男人的手十指相扣,举近脸庞舔了舔上面的血洞,右手便在内裤里动作起来。 放过我……翟昇听不懂她的话,他的右臂已经彻底和身体失联,看见女人叼着的手指,感觉是属于别人的肢节。 女人嘴里咬着他的右手,后脑勺蹭近他肩头,转成右侧卧的同时,小臂被以诡异的姿态折弯,搭在她脸上。 看起来好像他主动环臂抱着女人的头。 侧卧,平躺,侧卧,平躺,她在他软绵绵的臂弯里玩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平躺的姿势。 女人双腿陡然立起,垂直地面伸向天空,腿间夹着自己的手,疯狂搓动起来。 她的腿根交错碾过在阴蒂上震动的手指,双肩随着全身的律动,交替耸动。 左右左,左右左,她此起彼伏的肩头流淌着四三拍的华尔兹。 音乐的世界,只有她能听见。 她和着心中的音乐轻声哼着小曲。 沉寂的风声中,翟昇的眼睛渐渐失去聚焦的能力,女人侧头用好奇的目光直盯他的眼,模仿他濒死的呼吸夸张地翕动嘴唇。 一二三,一二三…… 阴蒂被她揉到红肿,灵幡般立起的腿在风中狂舞,姥子要高潮咯!女人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整片旷野上狂奔。 会被听见的——那个渣土车的主人,就在附近搜捕他的踪迹。 身侧的女人并不在意,她想唱就唱,想笑就笑。 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向弱者求饶,哪怕她疯狂,血腥,残忍,神经质,他都不能向一个年轻女人求饶。 翟昇绝望地想,落在这个女人手里,或是落在渣土车车主的手里,哪个会痛快一点? 女人很快给了他答案。 到达高潮时,她的脚向天空狠狠蹬踹了两下,泄了满手的水,潮湿的手就这样掏出裤裆攥住他的大臂。 女人松开口,腰背一用力,从地上弹跳起来,踩住他的胸脯。 嗯?好大的胸,女人忍不住多踩了两脚。 浑身血泥随着女人的动作散落,翟昇体面的西装三件套已经彻底被摔揉成抹布,蔫垂在丰胸之上,像刚刚脱落的蜕皮。 白色雾气从他唇角的法令纹升起,游向被凝血拧成缕的鬓角,沧桑一生仿佛就要在此刻终结,他的眼前闪过走马灯。 意外地,看见个巧笑倩兮的陪酒女,或许是翟星的妈妈,他认不出。 在富家子比拼性经验的年头,翟昇急于成为男人,随手抓了个雏去开苞,没想到一发即中,他得意于自己的准头,遗憾女人如今变成了狂抢儿子的黄脸婆。 本就近乎晕厥的男人被踩出幻觉,快被踩断气了,远远传来另一个女人的脚步声,竟然像救赎。 白幽听见了,终于不再玩闹,脚压住他的胸口,双手用力一拔,扯下了他的胳膊。 生生被扯断皮肉,他竟然没发出呼痛的惨叫。 真是个宁死不屈的男人,谁能彻底摧毁他的自尊呢?白幽好奇地低头看他为忍痛咬烂的下唇。 可惜不能久留。 渣土车主狩猎的脚步近在咫尺,白幽举起他的胳膊挥挥,冲他一咧嘴:“谢啦!” 她把沾着白带的双指插进男人手背的血洞里,拎着他的胳膊跑了。 摇摆的玉米叶里,边跑边转圈的身影,像帮家长去超市买回猪蹄的孩子,在期盼奖励。 白幽的童年很是无趣。 她有一个温柔的母亲,一个慈爱的父亲,平淡圆满的生活实在无趣。 只有偶尔看见父亲脸上的淫滑,母亲脸上的泪水时,她能感到一点日常生活即将脱轨的惊喜。 总体还是无趣。 所以九岁那年,母亲带她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她就独自跑走了。 在街头巷尾东奔西跑,终于发现真正有趣的人。 一个孕妇倒在垃圾桶后,向她呼救,抬起一双心虚中带着狠绝的眼睛。 白幽笑嘻嘻扶她回家,接过她递来的酸奶,挖两勺,晕倒在沙发上。 听见孕妇对丈夫说:不能行房的这段时间,就让她陪你,我懂事吧? 啊!懂了懂了!小女孩的脸埋在沙发皮里笑,她是妈妈讨好爸爸用的工具嘛,她什么都懂。 孕妇过来抱她的瞬间,白幽一脚踹向她的肚子,跳坐到沙发背上,看血从她腿间滑下。 哈哈哈,她大笑拍掌的同时,丈夫哭喊着“我的儿子”晕厥了。 孕妇也因为失血昏死过去,白幽费好大一番力气,花了一个小时把她男人塞进粉红色的行李箱里,在几个热心路人的帮助下把箱子弄去公园,绑在旋转盘上转了一整夜。 为了保持纯机械轮盘的转速,白幽坐在对面的滑梯上,每当男人转到她面前,就挥动水马砸他一下。 他闷在箱子里,吐了晚饭,吐了午饭,吐了胆汁,吐了血。 凌晨四点男人就断气了,白幽不知道,尸体陪她在公园玩到中午,血从行李箱的拉链渗出来滑过轮子滴入草坪。 警察姐姐跑来抱住她,说他已经死了。 原来是死了,怪不得觉得这个人变干净了。 死了就干净了,尸体才能做朋友。 心理辅导老师在她对座敲敲桌子,强调说:孩子,你的反击方式太残忍,已经超出正当防卫的判定范围,还好你未满十四,不用负刑事责任。 看见白幽点头,心理辅导老师放心地叹口气,觉得自己治愈了未成年受害者心中的阴影。 白幽点着头,抓住了老师话中的要点: 十四岁以前,杀人能享受优待特权,那岂不是…… 不杀白不杀,辜负好青春。 十四岁那年,有趣的童年生涯结束了,白幽无聊了一年。 十五岁那年,新的乐子不请自来。 白幽从床底翻到一本厚厚的性病防治手册,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红色油漆笔写了一行字: “读不到这页,死也活该。” 不是妈妈的字,不是爸爸的字。 白幽总觉得家里有第四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妈妈爸爸否认,她就把她当成不存在的幻想朋友。 而如今,幻想朋友用一行恶意张扬的文字,宣告了自己的存在。 白幽合上书。 她读到这页了,有没有奖励? ————————————————- *本章部分情节,根据2013年7月24日,孕妇为夫猎艳谋杀未成年护士案改编。 18告诉妈妈,她们怎样干你?(二更) 朱邪用鞋尖抬起翟星的下颌,把他从办公桌下捞出来。 “帮你赶走爸爸了,小患者。” 她好像总以为他很小,翟星不甘地说:“我成年了……昨天为什么丢下我?” “五点下班,你没听见钟声?” 翟星侧脸趴在朱邪膝头,“我想把第一次给姐姐,现在没有了。” 他淌出泪线的桃花眼一眨不眨,看见女人微微昂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才颤着嘴唇说:“等不到你,我就去嫖娼了,四次。” 这话骗骗姐可以,骗得过自己吗? 朱邪拿起办公桌角落的盒装牛奶,拆下吸管,扎进盒顶吸了一口。 “患者,无论你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 我都不会爱你。 你的身体是洁是脏,与我何干呢?” 好一段话,翟星听见开头以为是婚誓,中间像爱而不得的醋意,结尾却是不加掩饰的轻蔑。 脏。 她把这个字烙在他脸上,然后对他说,我只是你的行刑人,不会陪你走游街被唾骂的那一程。 “看来你得做一次全科性病检查了,患者。” 然后她又喊患者,让他知道,他在她心里的样子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 “……我被轮奸了!” 翟星的双手抓着她的膝盖,把西装裤的膝头都抓皱了才说出口,而朱邪脸上的表情一成不变:“那更得仔细检查了。” 没有父亲的埋怨愤怒,没有姜财务的厌恶恐惧,没有粉丝的爱恨交织,这里是平静安全的世外花源。 朱邪摆弄着他的身体,采血,脱衣检查,他都没有反抗,不发一言,两只离魂的眼睛空落在朱邪脸上。 只要她露出一点歧视他的表情,他就走,哪怕外面有逐渐缩小包围圈的狗仔和私生,他不要命了也得走。 可朱邪没有,在她面前,他好像还是第一天见到她时的陌生患者。 翟星想着想着就笑了,他和朱邪甚至没有过皮肤接触。 可为什么,爱欲取代空气成为了她和他之间的介质,牵动他无法不迎合她的一举一动。 “第一次是不一样的。”翟星是个很有仪式感的年轻男人,这在年轻男人里也是一种过时的气质。 过时的美感,倒确实印证了翟昇和他的父子关系。 “你有这副美貌,就像用莲藕重塑身体的哪吒,可以发掘别的第一次。”朱邪拍拍他的脸。 每节藕都是一种性玩具,何必拘泥于人类生物学规定的性器官呢? 翟星心领神会:“她们没碰我下面。” 孺子不可教也,医生不喜欢你下面,喜欢用你的脸。 “和我说说,她们对你做了什么?”看见翟星眼中抗拒的神色,朱邪补充道,“如果不想和医生说,就把我当成妈妈。” 微蹙的眉头茫然舒展,是解下心防的标志。 “告诉妈妈,她们是怎样干你的?” 朱邪偏要混淆性和伤害,不让他彻底放松。 看见翟星欲言又止的样子,朱邪披上白大衣,当着翟星的面和衣躺上病床,那就是他们昨天温存的地方,也是他昨天被人轮的地方。 “自己去交化验单,我眯一会,睡醒再说。” 翟星没有出门,他走过来握住朱邪垂落在床边的衣角,看她的睡颜。 她没有理睬,心里抱怨着经期的困倦——她刚刚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事。 重酬。 导师介绍的患者是不是开了重酬?她怎么把电话给挂了! 现在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估计只会挨老太太的骂……算了。 坏女人没有面上表现得潇洒,朱邪在强烈的后悔中沉沉睡去。 19骑脸(微H) 翟姓明星的名字连续两天上了七个负面热搜,路人看烦了。 “债主都找上门了,粉丝还洗地呢?” “有一说一,这张脸真的牛,但除了脸一无所有。” “祸不及子女的前提是惠不及子女。” “富婆凭什么挨骂!首先我不是女同,车总性别不要卡得太死。” 朱邪醒来时已近正午,感到小腹热热的,掀开白大褂一看,翟星侧趴着,跟个小鸵鸟似的,躲在她怀里睡觉呢。 他手上紧紧握着没有锁屏的手机。 低头默读完屏上的舆论,朱邪不禁牵挂起素未谋面的同谋——翟昇被她们抓住了吗? 那个男人有点难对付,因为他擅长忍耐。 挨了刀却不反击的男人太过罕见,他说“好自为之”时的眼神,仿佛在通知她:终有一天他会千倍万倍地报复回来。 这时候就要最原始的暴力登场了,农民工应该能做得很出色吧?朱邪好想找她们玩。 “医生,你身上的白大褂,是昨天借我披的那件吗?”翟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那件已经烧了。” “……我恨你。” “你说这话的表情很像调情。” 朱邪抓着翟星的头发坐起来,把他的脸拉近眼前,看见他挣扎的神色,感到无聊。 这位患者,你好像那种哭喊“快点自杀用死惩罚他让他爱而不得”的抖M啊。 哭闹是撒娇,怨恨是邀宠,心里其实享受得很。 别逗她笑了。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只能做我的患者。所以患者,需要我帮你还原案发经过吗?” 朱邪没有爱公狗的经验,还原性侵案的经验还是有的。 所有性侵案的受害者,都必须鼓起勇气做到一件很困难的事:详细还原自己的受害经过。 具体到每个动作,每件道具,每种体位。 双修性病学和心理学的朱医生,很难不被警方邀请,协助引导受害者梳理案发经过。 已经记不清是几几年的事了,只记得那是朱邪三十五年人生里最具挑战的一年。 警方急着要抓一个策划逃往海外的连环性侵犯,换了四五个心理医生,都不能让受害者给出证词,最终找到还在读博代课的朱邪。 朱邪瞒着所有人,用了暗示诱导的方法,骗受害者开口。 这种方法,可能加深受害者的创伤性记忆。 事后她主动坦白,被警方永久拒绝合作,圈内好几个大学者拉黑了她…… 只有授予朱邪心理学硕士学位的老太太看穿了她:“你想逼法院判死刑。” 这件事在社会上闹出了很大的舆论风波,如果受害者走不出阴影,自残自杀,公检法的面子往哪搁? “我说过,枪毙罪犯就是安抚受害者的最好手段,心理疏导有屁用。” 朱邪和老太太天天斗嘴,讲话从不客气。 “你只是个小医生,医生有屁用。”老太太骂回来,稀里糊涂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结果罪犯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朱邪赢了这场心理战,跑到老太太寿宴上开了瓶香槟,气得她举起拐杖追着打她。 打归打,骂归骂,老太太从此以为朱邪是个被世人误解的阎罗菩萨,总想拐弯抹角照顾她。 在那起案子里,为了面子问题,被朱邪骑脸牵着鼻子走的是谁?老太太也许明白,但不敢想明白。 回忆那年光景,竟然有些温馨,朱邪走了半天神,才察觉翟星在拽她的衣角。 “我怎么说得出口?” “我见过很多,器官撕裂的,终身瘫痪的,毁容失明的,人家都能勇敢开口,你凭什么矫情?” 坏医生又开始PUA了,她一步下床,提好皮鞋,戴好手套口罩,全程默不作声盯着翟星,直到他爬上床躺下,闭上了眼睛。 “她坐了我的脸。”声带和睫毛一起颤抖。 “是这样坐的么?” 翟星惊愕睁眼,白大褂轻飘飘扫过他鼻尖落在枕边,朱邪优雅地侧身坐下,黑色西装裤压在了他嘴上。 感觉快窒息了,可他无法克制怦然心跳,颤着手抱住朱邪的两胯。 医生的体重比不上那个最胖的女粉丝,可压得更牢,他不能像昨晚那样把舌头从嘴里伸出来,只能在硬质布料的空隙间努力呼吸。 嗅到浓烈的血腥味,好呛。 可是,好幸福。 “然后呢?”“她开始动了。” 翟星的视线从西裤侧兜扫上来,看见朱邪的手撑在嘴边,抬起食指推着眼镜架,像是在沉思。 “具体怎么动?前后,还是左右?”朱邪维持挺直的脊背,以大腿力量撑起半拃空间,供翟星回话。 前后,可她不像你这样侧坐,她跨在我嘴上,翟星嗫嚅着。 “她的前后,就是我的左右了。” 西装鞋在地上一点,朱邪的身体向左倾倒,左臂撑至翟星头顶,俯身与他对视。 女医生的几缕长发没有盘入发球,从眼镜腿和耳廓间垂下,在他眼角轻轻扫着。 “往前,你的鼻子也不能呼吸了,坚持不住就拍铃。” 翟星双手挠着她的胯,在黑色西装布上留下浅灰色的抓痕,像划过夜空的流星。 他在她的阴影中与她对视,两人间的空气塌缩成完全窒息的真空,白嫩的脸憋至粉红,肉红,血红,红紫,翟星都没有拍铃。 接近极限的时刻,朱邪一下站了起来。 漂亮的唇珠已经发白,血色半天回不到他脸上,翟星拼命呼吸。 “哈,哈!哈——” 女人的手捂盖到他嘴上,“慢一点,深呼吸。”见他点头才拿开手。 “哈……呼——哈……呼——” 在翟星喘气的空档,朱邪挂上了听诊器,听筒摁在他胸前,好像在陪着他平复呼吸。 等他的心率恢复正常,朱邪侧眼一瞥,发现他没有勃起。 “做得好,小患者。” 被……被夸了?翟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接下来你做了什么……我猜你脱了衣服。”朱邪把手伸进他领口,仿若无意地擦过变硬的乳头。 20奶流了一腿(微H)(二更) 朱邪见翟星赤红脸色,僵着身体,抬掌拍拍他的脸蛋。 “等什么呢,又不会脱衣服了?”隔着薄薄的防水手套,朱邪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指尖的异样。 “会,我会……”小猫相的脸害羞起来,鼻尖绯红,更显嫩了。 翟星脱了上衣,见朱邪不动作,便继续脱裤子,还是没有反应,他只好诚实地摘下内裤。 医生的眼睛始终停在他上身,翟星不好意思地遮住腹部,他只有六块腹肌。 朱邪的视线没有下移,却精准地捉住他的手,把它拿开扔到腿侧,不让他遮。 在朱邪的审美里,肌肉贵不在多,贵在匀称得体,健身房基佬才需要凭肌肉量争锋熊中霸主。 翟星的肌肉就很匀称,最难得的是,划分胸肌腹肌的三道横痕几乎等距,由上至下均布在身前,浅浅沟壑搭配韧感十足的皮肉,无论观感手感,都像能自动回弹的乳胶枕头。 医生一直盯着哪里看呢?再看下去,他就忍不住要问她满不满意了。 “你没发现自己泌乳了么?” 白色乳珠从肉粉色的乳头冒出,一滴洒向胸左,一滴滚向肋部,翟星看呆了。 “男人怎么会流奶!?” 戴橡胶手套的手指轻轻一抹,蘸起肋部的那滴,放在红唇上方嗅了嗅,“是奶香呢。” 翟星快要羞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垂体瘤,也可能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未免他惊叫影响她玩弄的兴致,朱邪把肿瘤念得极轻。 沾过奶液的手顺着肌肉中缝竖直的沟壑滑下,停在上腹部,朱邪食指中指并拢,往下摁压。 “唔……嗯……” 朱邪只是在检查他的肝,没想到这也能让他发出色情的淫叫,她常常觉得性爱中的叫床带有表演性质,跟传统丧葬业的哭丧很像。 以前被舍友拉着围观情色制品,看见疯狂哭叫半小时的女人突然伸手去揉阴蒂,她就想笑。 她们自慰的样子好像在当面扇男优的脸,嘴上喊着“不行了”其实还有闲心找镜头摆表情。 阳奉阴违地传递暗号:屌有屌用? 男导演编排自欺欺人的性与死,男观众信以为真,朱邪和女人隔着屏幕隔着表演交换一个笑点。 “学校体检的时候,你也会当着同学的面这样呻吟吗?” “我没有!” 肝没有问题,她双手上移,捉住他的两只乳房,攥在手里,从根部往乳头的方向拉挤。 “啊!”翟星果然叫起来,顺着拉拽的力道被揪着乳房坐起,凑近朱邪怀里。 乳头撞在朱邪的腰带上,浓稠的乳液当即滚落一串,顺着西裤的折痕摔向鞋面。 整洁的西装裤上立刻多了两道白线,大腿部分是连贯的,滑至小腿就断成越来越细小的水珠,直到被裤脚截停。 “对不起!医生……”乳峰还被女人攥在手里,翟星的身体不受控地颤抖着。 好痒,过电般的刺痒从乳头渗进胸口,清晰地传递着医生手心的温度,和橡胶的摩擦感。 “别叫,你的音色有点像你父亲,我不喜欢。” 等什么时候翟昇学会了哭丧,她可能就爱听翟星的淫叫了。 小爱豆噤了声。 他的胸太平了,弧度只比得上女人夏季用的胸贴,只在朱邪捋动时能突起成乳峰,对话间已自动弹回,把没挤干净的奶液溅满他自己的胸脯。 朱邪再次攥住乳房的根部,拇指在上,四指在下,托着他的胸往上揪。 汩汩奶液顺着双乳间的缝隙滑下,砸在已经没法勃起的柔软阴茎上。 翟星的皮肤足够白,不是吃环境光的那种冷白,是在昏暗光线下依旧耀眼的雪肌。 即便如此,聚在朱邪两掌间乳沟中的奶,仍有更胜一筹的洁白。 翟星不知所措地望着,抿唇压抑喘息,奶有多白,他的脸就有多红,红得几乎要变成倒影在雪水中的桃花影。 “你怎么……”朱邪话没说完就松开了手。 奶洼变成水柱,在女人的裤子他的裸体间冲撞。 她雅致的衣服沾上他的脏,依然比他大片裸露的肌肤体面。 朱邪再次揪住他的乳,双手攥拳快速挤弄起来。 所有痒都变成疼,疼变成乳房的红乳头的硬,无处着力的翟星只能用额头抵住女人的腰,求饶般抱着她的腿,垂目看女式皮鞋边越积越多的奶液。 “怎么像头小乳猪。”医生的话补全了。 “我没有……” 无力的辩白。 这时门外传来叩叩敲门声,朱邪把白大褂脱下扔在翟星头上,甩起沾满白液的腿就去开门。 原来是化验科同事送来了检查报告,可能因为实在缺少业务,他们干活越来越快了。 关好门,回头看翟星整个人缩在白大褂里,头都不肯露出来喘气。 又像鸵鸟,又像乳猪,就是不像人,还好,没变成移动的性病传染源。 “刚刚只是插曲,继续讲,她们接下来做了什么?” 她们用下面撞我……翟星声音太小,朱邪没听清,让他复述了一遍。 下边指哪?朱邪问。 就,就是阴部……翟星不敢用他们的淫词描述。 “过来,帮我解开。” 肯定是幻听吧,他披着医生的大衣走过去,觉得自己肯定会错意了,因为朱邪踹了他的小腿,让他不得不跪下。 他试探地把手放到朱邪腰带下方,掀开遮挡漆黑拉链的窄布。 “不能用手。” 沾满乳液的橡胶手套挥近,像握拢花蕊一样把他双手分别攥入掌心,提过他头顶,停在自己锁骨前。 翟星整个人被她的力气往上吊,视线不由抬起,看见朱邪垂眸轻轻启唇: “用嘴。” 21后背位(H) 吃了布洛芬,朱邪腰不酸腿不痛,下地能走一万步了。 而翟星即将成为21世纪最早罹患颈椎病的男青年,他现在还不知道。 “非得这样吗?”他的鼻尖已经贴近朱邪的拉链,血腥气从里面渗出来,像金属本身的铁锈味。 像鲨鱼,像蛇,总之不像诗里的香草舜英。 翟星怕针,自然也是有些怕血的,只能侧开头压着胃痉挛去呼吸新鲜空气。 “我在月经前两天,月经第一天,月经结束后三天,性欲都特别强。今天心情不好,更需要排解。” 窗户纸突然捅破了。 听她说着……月经,这么私密的事,说到性,翟星反而慌了,慌乱中他想起的却是木槿花残枝下她流泪的样子。 花怎么落得那么快啊。 “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我爸?”“他配吗?” “因为和你通话的女人?”“我们不熟。” “……因为我?”“你做不到。” 翟星松了口气……还有谁能让她心情不好?他不知道朱邪今天还接触过什么人。 只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时,握住的是他的手。 别再让我恨你了,这样想着,翟星的牙齿咬住了拉链上方的纽扣,用舌头推着它穿过扣眼。 朱邪低头看鲜艳的肉舌穿进她裤腰,适时地解开腰带,抽出。 皮带坚硬的下沿随着女人展臂的动作,一路划过柔软的舌,流下一道渗血的红痕。 “嘶!”翟星像被开水烫到那样缩回舌头,呵在嘴里低头缓了好一会,才再次把脸贴近女人的裆。 张开整洁的贝齿用门牙咬住拉链,往下拽。 在这个过程中,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把眼抬到极限,没有看她的内裤——那个他本该好奇是什么颜色的东西。 也没有看依然被她攥在手心高举成投降姿势的手。 他看她的脸,心中泛起离别的预感。 每一次亲近后,她都会离开。 血味扑进鼻腔,翟星害怕地闭上眼,感到罩在头上的阴影扩大了,是朱邪弯下腰在看他。 “想把第一次给我吗?小倡优。”朱邪松开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把干涸的奶渣擦在他下唇。 “没有了,对不起。”他像初见时那样习惯性地道歉。 “谁说没有?你全身都是性器,都可以献给……妈妈。” 徒有美丽的小倡优,整个就是性器,会劈叉的腿是性器,会振动的胸是性器,靡烂的嘴是性器,不值钱的脑子也是性器。 “我们用后背位吧。” 翟星惊喜地睁大眼,想要站起,朱邪摁住他的头,把他转到背对自己的方向,依然跪着,和她一同面对拉着窗帘的落地窗。 “后背位是你在后面?那我怎么……”翟星下意识往自己腿间看。 朱邪的右手越过他右肩,捏住他脸颊,翟星的口腔立刻像塞了撑口器那样撑圆。 “小倡优,你没有常识吗?女人的快感器官是浓缩的菁华,外部摩擦就能高潮,不像你们,要么钻洞,要么被钻。” “我不懂!” 他感到惊恐,因为刚刚一瞥间,他发现自己还没有勃起。怎么可能?明明心里很想要的,阳痿是要被嘲笑的。 朱邪用左手拇指在他颈后揉摁着,自上而下,沿着脊椎一节一节下压,停在第七颈椎棘突。 “知道吗?这是颈后隆起最高的一块骨头,软硬正合适。” 翟星双手握住阴茎,试图让它起立,朱邪抬脚一踢,往回一勾,迫使他双臂外张抱住她分立的脚踝。 “小倡优,我保证,你是全球第一个用这种体位被干的男人。” 朱邪捏住他脸颊的右手一转,拇指塞入他口中,四指向上勾起顶住他下颌,就这样把他整颗头提了起来…… 哎?脖子怎么不跟着往上抬呢?翟星的脖子被拽长了。 朱邪抱怨地叹口气,像不小心拿起了桌上倒扣的零食袋,想往嘴里搁时才发现薯片哗啦啦撒了一地。 一分钟前刚刚自创的体位,有点难度——她忘了男人脖子下面还有躯干了。 “你好沉。” “妈妈……”翟星现在没法喊出医生或姐姐,因为齿间插着女人粗壮的拇指,不能合拢。 他不知道朱邪要做什么,完全处于未知的惶恐,想问却没法清晰吐字。 她的左臂从他左腋下穿到身前,擦着他的乳头环抱他的胸,左手穿入右腋窝,再配合托住他下颌的手,双臂合力提着他在地上颠了颠。 不错。 朱邪双臂成环,双腿如杆,翟星一丝不挂的裸体像小旗,整个被串在其间,可以上下滑动。 冰冷的金属拉链靠上他后颈,卫生巾被女人的重量压过,在他脑后发出蟒蛇游过草丛的窸窣。 “低头,小倡优。” 在他俯首的同时,朱邪把阴部顶在了第七颈椎棘突的位置。 这鹅卵石大小的人体丘陵,裹上男青年柔韧厚实的皮肉,真像颗煮熟的鹌鹑蛋,要被女人的阴唇吞下了。 就是卫生巾有点厚,朱邪钳着他的下巴带动脖颈下滑,让阴蒂隔着卫生巾边缘的最薄层和内裤,与颈椎凸起处相触。 翟星终于明白她要骑在他脖子上干他了。 他的肩几乎要被挤压到女人胯下,血味像蚯蚓从颈后绕到颈前袭入鼻头。 “喜欢么?”朱邪把摁在他舌心的拇指抽出一截。 “你,是在,羞辱我吗……”屈曲的体态让他呼吸困难。 “喜欢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慢点,求你。” “不好意思,你不能选。” 朱邪重新站直身子,抱起翟星的上半身,牵引颈骨蹭过阴蒂滑动。 22安全词(H) 提弄两下,翟星喉中立刻响起呜咽。 他倒是很乖,没用那副嗓子乱喊败人兴致的词句,想想时兴的小玩具都不能避免振动噪声,朱邪也就接受了。 她把他放回地上,骑在他脖子上打圈揉捻,腿间传来筋骨的韧棉网的柔。 视线下移,屈跪在地的雪雕小人,占比最大的是一对屁股。 翟星刚跪下时大腿垂直于地面,自然垂落的肉并未显露,如今被压得大腿小腿折迭,屁股便挤压在他自己的脚后跟上。 丰盈得像两瓣山竹,浮现的浅色毛细血管也像果肉表面的红网。 朱邪鞋跟压地不动,只把鞋尖向内转,把他的臀峰戳顶到最高。 腰与臀相接处多了一道若隐若现的肉感折痕,像剪纸手工书上的虚线游过空白,提示人可以沿线剪切取走有用的部分。 仿佛感受到她的视线落在那里,屁股自发奉承地抖动起来,一下下吸吮着陷在里面的鞋尖。 朱邪抽弄两下插在他口中的拇指,啵一声拔出唇洞,积攒的口水当即浇在地上。 “我怕。”翟星哭诉。 朱邪身上有一种往日没有的狂气,像龙卷风要拆碎他身体的屋檐把他卷上高空。 “怕了,就喊学姐。” “学姐?那是什么意思?” “等于拍呼叫铃。” 话音一落,翟星的上身便被托抱着抬高,敞开成V形的金属拉链猛然擦过他的颈肉,紧接着反向一划,他又被摔回地上。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这个过程的高速循环。 感觉不到后颈上女人身体的炽热摩擦,因为紧挨那里的还有坚锐的链齿,强烈的硌痛压倒了一切可能的柔软。 插在他嘴里的拇指也许是软的,箍在他胸前的手臂也许是温暖的,被他抱住的双腿也许是可靠的,都抵抗不住受迫下弯的脖颈的阵痛。 寂静的治疗室内,一时只剩皮肉疯狂挤压发出的扑哧,和男人双膝磕碰地面的脆响,门外医护往来的脚步都比这些动静更清晰。 待宰的白羊在蛇腹下挣扎。 “喜欢痛是么?现在够痛吗。” 她还能平稳地讲话,只有字眼里藏着细碎的喘息,显示她也是这场激烈性事的参与者。 速度加快的同时,朱邪的力道也越来越大,自己分立的双腿越叉越远,直把翟星跪坐的双腿压到大敞,渐渐趴伏到地上。 一滴粘稠的经血忽然滴上他手背,眼泪接踵而至。 “说,为什么勾引医生?” “我,爱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翟星噙住她的拇指痛喘,“我爱你。” 朱邪半坐下来,腿根夹住他的脖子前突后撞。 “她们也是你引来的,小倡优。” “我,我错了……脖子!啊……”脖子要被干断了。 剧烈晃动中,翟星的手从她脚踝脱开,向前支撑,挡住自己快要砸向地面的脸,趔趄的动作让口中拇指一下顶到了咽喉。 “呕!”想吐的瞬间,极腥的稠液灌入他口中。 侧漏的经血顺着他的后颈向脸前倒流,两条血线就这样从两侧侵入唇角。 “咳,咳咳——学姐,饶了我。” 远方传来一声悠长钟鸣,恍然跨越十年,响成另一种铃声,化为清雨,涤荡血色。 心灵深处远远传来自己的声音:朱邪,你看…… 你看你像不像自己最讨厌的人? 像。 像又怎样? 人总要荒唐地活下去,强大到一无所有,失去自我。 “学姐!” 暴虐的动作停下了。 在高潮的刺激下,朱邪只是麻木地蹭过翟星颤抖的背,把脱力的男体压在地板上,搂住,揉一把他受伤的脖颈。 性事终了于短暂的温柔,翟星知道自己输了。 血泪从手背滑向地板的时刻,他从红色液体的反光里看见了朱邪的脸。 她面无表情,闭着眼。 也许她一次都没有睁眼。 翟星扑闪两下哭红的眼睛,从地面脏乱的液体中掀起沾满血痕的下巴,敏锐地对准窗外的镜头。 窗帘后的窗户敞开着,帘布为风吹动,掀起一掌宽的空隙,刺眼的阳光里,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沉默地看着这边,把他雄伏狗喘的可笑模样尽收眼底。 这不是车总的贴身保镖吗? 翟星冲他手中的镜头呆滞地勾了勾唇角,就昏倒在地,他庆幸自己晕得及时,延长了事后温存的时间。 他昏过去的同时朱邪就起身离开了…… 余温还贴着赤裸的背脊,他可以假装不知晓她的离去。 23她渴望什么? 翟星不记得自己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他用茶几上的抽纸擦了脸,擦了地,捂着脖子走回病房,洗净血渍。 打开静音的手机,才发现里面堆满了消息,顺着置顶往下一条条看完,他崩溃地扑卧到床上,给车晓辰打电话。 被拉黑了。 连分手都没说。 热搜上挂着车晓辰的名字,点进去,是她名下女装品牌全场八五折的广告,即便车晓辰没有入驻任何社交平台,评论区仍然溢满赞美的爱语。 “分得好!好就好在我有姬会了!” 她从哪招来一群赛博女同? 车晓辰是如何把个人声誉和品牌形象挂钩打完了舆论反击战,翟星无暇顾及。 他的经纪人跑路了,要去带别的艺人了。 没有父亲,没有经纪人,男团分配的助理自然不管翟星的死活,他数着一千一千往下掉的粉丝量,觉得脖子都没那么痛了。 父亲的债务被挖出后,他掉粉的速度比嫂子曝光后还快。 想到要面对的医院外的未来,竟然觉得不如被朱邪压断脖子死在康复治疗室,成为全球第一个死于马上风的爱豆。 翟星忍不住去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仿佛仍留有经血的腥味。 所剩不多的自尊,让他忍住了不拍呼叫铃,也不出门找她,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慌。 窗外钟鸣一次比一次久,等到连响四声时,夏日午后的阳光依旧刺眼到骇人,病房门口响起亲切的冷清声音:“你没走么。” 朱邪竟然主动来看他,翟星从病床上滚下,扑到门口抱住她的腰。 “没走的话,送你条小狗吧。” “汪汪!”欢快的狗叫从她身后传来。 “附近村民给我的,他们养不起它了。”朱邪扒开搭在自己腰上的手,把狗绳塞进他手心。 咧着笑嘴的黄毛柴犬绕过朱邪,抬起两条又短又粗的前腿,扒住他的膝盖。 “你叫什么名字呀?”翟星今天第一次笑了,他蹲下去揉狗头,小狗随着他的动作昂首,伸长舌头舔舔他的腕。 朱邪也单膝蹲下梳理狗背上的毛,白大褂扫在地上。 被野兽捉住的直觉,让柴犬脊梁上竖起一排惊悚的毛,它小心翼翼扭动屁股往翟星怀里蛄蛹。 咦?翟星看见朱邪悬在半空的手,莫名觉得她有些落寞。 “小动物都怕我,不给摸。”朱邪平淡地陈述事实。 “不可以这样……”翟星捧起小狗的脸,挤成肉嘟嘟的模样,“妈妈带你回家,要记得谢谢妈妈。” 他下意识把医院说成了家。 小狗咧着嘴在他掌心哈舌头,露出天生的傻笑,小狗眼里的翟星也笑得傻兮兮的。 朱邪心里也在笑。 一人一狗,都喊她妈,那他们岂不是亲兄弟? “我会好好养小狗。” 狗养小狗,真有趣,朱邪送完赔礼,心里彻底没有施暴后的负疚感了。 翟星的视线一刻不离摇着尾巴的柴犬,然而每时每刻都想抬起来,问:喊她学姐的人是谁。 可最后他只说:“多来看看小狗,他很需要你。” 朱邪嗯一声,起身离开,下楼。 依照惯例,刚刚就算是在酝酿下班的心情了,现在该回康复治疗室收拾她的提包了。 朱邪拉开门,跪坐在沙发上的姜思焰抬起眼,冲她盈盈一笑。 “你这是做什么?” 她赤身裸体,被红绳绑成粽子模样。 “学姐,我来勾引你。”说完姜思焰就紧张地闭上双眼。 闭眼前,她看见被激怒的朱邪展臂抓起一把手术剪,不由开始期待——她会把剪子扎进她身上哪个部位呢? 尖头皮鞋急促敲响在地板,向她逼近。 要扎入肩头吗,要扎入肋骨吗,要扎入大腿吗,要扎乳头扎会阴吗…… 只是想着,她就感觉下面兴奋地湿了,随着脚步声的迫近她浑身发起抖来。 嚓—— 姜思焰错愕睁眼,低头望见散落在腿面的红绳。 银色的剪子闪着锋锐寒光,停在她双乳之间,没有划伤一寸皮肤,只是剪碎了绳结。 “姜思焰!” 朱邪把剪子远远扔向地板,哐一声砸得姜思焰抬起头来。 “你什么意思?”朱邪捞住她的后颈。 “都能和他玩,怎么就不肯和我玩?” “我不想把对狗的手段用给恋人……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朱邪错开头,不再去看姜思焰的脸,良久她松开手,垂眸望着一点点从沙发边沿滑向地面的红绳,摘下了眼镜。 姜思焰不由痴迷地望向她的脸。 金丝眼镜几乎已经成为侵略感的标配,什么普通人戴上都能扮一扮抖S,可朱邪戴的是细黑框眼镜。 反而会抑制她带给人的压迫感。 地铁上,公交里,商场中,巷道间,她会像一个随处可见的上班族,与你擦肩而过,你可能会留意,却只能看见一个气质有点冷的寻常女人,转瞬便会忘记。 最出色的伪装,最正常的疯狂,成就最强大的支配者,无可替代的朱邪…… 思焰——听见朱邪喊她,姜思焰才从自己的狂想中抽离。 “思焰,如果我说我渴望一份对等的关系,你会觉得可笑吗?无论它关乎友情,爱情,亲情,与人联结,或与人无关,只要它是对等的,我就渴望。” 朱邪俯下身,在模糊的视线里望向看不清的那个人。 “如果我这样说……你会觉得我是弱者,再也不能仰慕我吗?” 朱邪平视她的眼,等了十秒,在她沉默的怔愣里起身离去。 有一瞬间,姜思焰觉得自己伤害到朱邪了,可转念一想,她这么强大的人,怎么可能被平平无奇的她伤到呢? 姜思焰放过直觉的闪光,往沙发背一靠,只觉得被碎绳包围的裸体,很冷。 24傩戏凶神 现在我们可以看清医院所处的街道了。 女主角朱邪的视线向外游荡,世界才有了存在的必要。 一条东西向的窄街,遍布个体户经营的小店,一条南北向的宽街,各类商超连贯至长街远端神秘的别墅区。 医院正在两街交汇,东西街最东处,南北街至北处。 坐南朝北。 想来男科医院自诩阳气鼎盛,无需模仿寻常医院向南开门抵挡阴气。 那条南北向的宽街,朱邪只在驱车时匆匆经过,如今她正在这条东西向的窄街上徘徊。 窄街是笔直的街,无人时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拥堵时人流仿佛能无限延伸进人山人海。 使用通勤上班的步行速度,一刻钟能从街尾的医院走到街头,从东走到西,到达唯一一条公交线始发站的小丁字路口。 窄街是崎岖的街,中间凹,两头翘,路面反复翻修,永远不知修路的钱进了谁的口袋,永远修不好。 到了北京雷雨频发的季节,摇身一变,窄街就成了水面及膝高的儿童泳池,朱邪今夏刚搬来附近,还没有过在水里拔腿的经历。 街道中段的个体户能在池边存活至今,得益于垒高半米的地基。 一顿不超过二十元的汤面盖饭,打印照相,干洗店,干果瓜子铺,五金行,炫彩美发,落后时尚圈五十年的平价鞋衣,家电维修,雪糕批发……甭管挂什么招牌,进门前通通要登四级台阶。 这些小商小户凭什么干过垂直的南北宽街,引来人潮拥堵? 每天午饭前,下午五点后,周围村民纷纷开着小面包赶来,花花绿绿的塑料布往地上一铺,堆满自家地里现采现摘的应季蔬果。 更穷一点的,骑着三轮,驼着她们的臭豆腐、烤冷面、鱿鱼涮串从大学城门口一路吆喝到这里,全部家当,都载在三个轮子之上。 附近老破小里上了年纪的退休居民,赶早上拉着小布车去买菜,便宜又新鲜;朱邪医院的小护士,隔壁工业园的工人工程师,也爱在下班时绕去窄街搜罗蔬果零食,或者干脆糊弄着解决晚饭。 朱邪就在这条街上往复徘徊,从下午走到傍晚,直到菜贩卷起剩菜开车回村,一家家店面纷纷落了卷帘门。 是散步代替运动的新鲜健身法吗? 不。 是经期不敢吃冰棍的朱邪,在物理降火。 第四十四次走过五金行门口时,强烈的危机感直冲天灵,迫使她刹住脚步—— “咔!” 一个花盆摔碎在她面前,仙人球和泥土从瓦片的豁口摔出,四分五裂淌出绿色的汁液。 让她停下的原来是…… 杀意。 朱邪抬起头,森寒视线直逼五米高天台上伫立的凶手。 是一个戴着开山蛮将面具的女人。 开山蛮将,是傩戏里清扫傩坛、砍杀鬼怪的凶神,两眉如炬,双眼豹突,颧骨高耸,獠牙狰狞。 傩戏,起源于商周的祭神活动,传统文化的遗珠。 所谓传统,自然是离不开封建的。 傩戏面具自古禁止女人触碰,只因他们虚弱的父神恐惧经血,便要污蔑她们秽亵渎神。 可此夜此地,这开山蛮将的凶神面具,正戴在一个年轻女人的脸上。 杀意当前,朱邪心中却是一哂。 清朝学者歪曲女娲为男神,朝廷强令禁止民间女娲崇拜,凡此种种皆为正史,那么…… 开山蛮将是个女人,又有何不可? 朱邪盯着女人假面下的眼睛,蹲低捡起花盆碎裂的尖角瓦片,放至唇畔,一吻。 锋利边沿顿时划破她的皮肤,一道黑血掺着泥土颗粒滑下唇角。 天台上戴面具的女人与她对视着,喉头一滚。 夜色幽暗,长街空寂,亲吻碎瓦的女人,镜片下目光炯炯,神色中压抑的疯狂,不亚于来杀她的凶神。 凶神噌地一蹦,身影陡然消失在天台。 朱邪耸耸肩,扔掉瓦片,沿着街边往停车的地方走——是该回家了,大晚上的,都累出幻觉了。 什么东西戳了戳她的脑袋。 再次抬头,发丝便勾在了男人结着冰霜的手指上。 粉色丝带交错把断肢绑成芭蕾舞鞋模样,一路上行,挂在傩戏面具的獠牙上。 丝带在断手手背处挽成拳头大小的蝴蝶结,遮挡了能让朱邪认出他主人的手术刀伤口。 因此她只感到了怪异和……兴奋。 一个杀手,一个精神病杀手,一个精神病女杀手。 多么稀罕的物种,找上她了。 尽管有点幼稚。 朱邪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她打招呼:“你是长发公主吗?” 开山蛮将歪歪脑袋,一声不吭。 “谢谢你的礼物,可惜我不喜欢粉色。” 朱邪拉开车门,扬长而去,走得很潇洒,心率一百八。 …… 车消失在医院拐角,白幽摘下面具,懊恼地往上拽翟昇的胳膊。 早知道不选粉色了,她一点都不喜欢粉色! 回想起初次杀人的童年趣事,唯一让她感到不满的,就是孕妇家只有一个亮粉的行李箱。 土炸了! 白幽喜欢遗像和钢琴琴键的黑白配色,经典永不过时。 “小邪你变了,小时候明明最喜欢粉色,给芭比娃娃买了十条粉裙子,怎么现在不喜欢了?” 白幽蹲在天台上,郁闷地踩着翟昇的手拆蝴蝶结,同时对空气说话。 “没关系,下次我一定能杀死你,带你回家。” 25地痞流氓,斯文败类 杀意是会传染的。 梦里,一个接一个花盆盛载杀意摔在眼前,醒来时,朱邪心中闪过杀人的念头。 一旦动念,作案手法便自然浮现,在车轮滚滚间完成编织,下车走向医院正门时,朱邪已经算好他的死期。 “小朱医生。”陌生人用从没听过的称呼喊她。 这家小小的男科医院,近来竟然门庭若市,人人都要来踏破门槛,真是稀奇。 朱邪停步,回身,望向车头正对医院门前台阶的银色敞篷跑车。 喊她的是坐在副驾驶位的女人。 满脸横肉的女人穿着短袖运动装,戴鸭舌帽,右肘搭在落了窗的车门上,左掌掌心撑着一柄高尔夫球杆,气势凌人地望过来。 朱邪看她微褶的眼角和昂扬的神气,一时竟看不出年龄。 细瞧她的衣服,同色系从草绿到墨绿铺出层次,帽檐的飘带、领口的丝巾点缀两抹跳脱的亮橙,给人以超越年龄恒久的青春印象。 “你是?” “车晓辰。” 说了和没说一样,朱邪没听过这个名字,摸不着头脑。 “叫翟星滚出来。”女人收回右手,双掌交迭在高尔夫球杆上,像撑着权杖。 “你是患者家属?” “嗯,他是我孙子。” 此话一出,朱邪顿时觉得女人的气场变了,现在握在她手中的不是权杖,是一截打狗棍了。 “都是我的错,你别欺负她!”翟星的喊声突兀响起在身后。 他穿着病号服,弱不禁风地揪着朱邪的袖子,还要强撑男子汉模样为她出头。 噗。 原来是传说中的女友……这小倡优的恋母倾向,还真是中了弗洛伊德的邪。 朱邪心里偷笑着,毫无顾忌又去看车晓辰的穿搭,总觉得她穿的这个牌子很眼熟,是她喜欢的风格。 朱邪忘了自己站在医院门外,医院外的世界没有她那套共有制理论,依照外部世界的道理,她无疑是抢了人家车晓辰的私有物。 “小朱医生,我大你五岁,于情于理,你该叫我一声姐。” 嘶,最近怎么总有人想拿年龄压她一头?朱邪不禁惋惜:自己还是不够老。 “非亲非故,没这个必要。” 好一个非亲非故,做出这种事,面对失主竟没有一点愧意,车晓辰不满地瞪视她。 “撞她。”她抽起高尔夫球杆顶司机的肘。 “您……您说什么?这可是医院门口啊!” “少废话。” 车晓辰丝毫没有压抑自己的音量,因此站在台阶上的两人都听见了,翟星喊一声“我去叫保安”就往医院楼里冲…… 朱邪杵在台阶上,八风不动。 在两个女人的眼刀风暴里,车晓辰的司机已经吓出满头冷汗,脚上还被老板攥着高尔夫球杆猛砸,催促他踩油门。 球杆往驾驶座下捅了八九下,见司机还是那副窝囊废模样,车晓辰当即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掀出车外,抬步一跨,自个坐在了方向盘前面。 狠踩一脚油门—— 车头向医院门前的台阶冲去,裹挟风浪,吹直车晓辰的丝巾和朱邪鬓角的碎发。 两个女人在这一瞬的对峙中,看穿了对方的天性。 朱邪看车晓辰,好好一个女老总,竟然是地痞流氓。 车晓辰看朱邪,好好一个女博士,竟然是斯文败类。 “怎么不撞了?”朱邪遗憾地看着停在自己脚尖前的车牌号。 多年以后,车晓辰将探问她此刻的内心活动,得到并不让人意外的回答: 怎么不撞了……她都想好,往哪个方向倒地,讹的钱最多了。 26黑白通吃,百无禁忌 车晓辰不是都市职场剧里精致的女强人,是个下过海的女老总。 准确地说,她就在商海里出生。 她出生的时候,她家还算不上商户,只是扎在东莞搞批发的小人物。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90年代初,纺织服装业刚刚成为珠三角的支柱,她发现小学同学间流行起从未见过的服装式样,回家就把外贸尾单的商机告诉了母亲。 没有家长愿意听小女孩谈事业,指望大人理解她的野心太奢侈,他们只需要能嫁个好人家的好女儿。 轻视让他们错过了先机。 没有跟上时代变革速度的小户人家,和无数在下海潮里赶海的人一样,泯灭在金融的海啸里。 妈爸破了产,离了婚,连孩子的高中学费都掏不出,不过车晓辰不是需要他们操心的孩子,她早就自己跑了。 她办好假证,谎称已经成年,混进接待外宾的国际旅游团当导游,摁着二手MP3听完英语单词,就把人家外国旅客当成口语练习对象—— 直到能听懂国外的行业媒体,看懂报刊亭里的英文时尚杂志。 车晓辰醒悟了,时代红利总有穷尽,只靠投机经商走不长远,原创设计才能成就个人品牌。 而一切设计都需要创新,创新起步的捷径,是信息差。 海外时装秀刚火起来的款式,她不出一个月就吸收设计思路做完本土化服饰,起初在别家店里给别人供稿,攒下积蓄就叛出东家,另起炉灶单飞了。 今年时尚界复兴的千禧风,都是当年车晓辰玩剩下的。 这一路上,车晓辰只忠于自己,结盟不少,树敌更多,一度做过地头蛇,花了不少财力洗白上岸,用后来姜思焰的话说就是: “这女人黑白通吃,你要小心。” 不过此时此刻,隔着车头对峙的两人,对彼此的底细都不了解。 车晓辰对朱邪的了解反而多些,毕竟她扫过一眼她的简历。 扫的一眼,也是很漫不经心的。 她看朱邪只是长得斯文,没一点博士或医生的气质——车晓辰说不来高知具体该有怎样的气质,但文化人总归不该是这副……比她还无赖的样子。 “上了趟公共厕所,没想到用的是别人家的马桶,现在他变成了二手,你来找我要赔偿?” 小朱医生如是说。 饶是见多识广的车晓辰也愣了三秒,这淫秽的暗讽和清冷的脸带给人的预期相差太远。 朱邪的气质确实变得有些无赖了,她故意的。 要和无赖交流,最好的方式就是成为无赖,朱邪不过是调整了适合与车晓辰对话的心理策略。 谁叫她开车撞人,又不给她讹钱的机会呢? 恐怕以后走在路上看见车总的跑车,她都想躺上去碰个瓷了。 三秒沉默后,车晓辰忽然笑开了,变脸的速度称得上喜怒无常,“没必要为一个马桶,失去有趣的援手。” 援手?朱邪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微妙的用词。 车晓辰松开方向盘,把一张名片飞出窗外,扔在司机胸口,向他抬了抬下巴。 “两周后的剪彩仪式,小朱医生务必赏光。” 说完她向后倒车,一把打完转向,只留下跑车里丝巾迎风飘舞的背影。 “她好像落了东西。”朱邪冲台阶下看去,司机还坐在地上。 第一次见乱扔司机的老总。 他匆忙爬起来,把名片递进她手心,毕恭毕敬地抬头,又惶恐地低下了。 女医生看他的眼神好像在思考他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还好名片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黑色名片正面烫金的字体十分典雅:“百无会所”,被精心设计的纹章拥簇在卡面正中。 下一行小字是对会所名字的解释:百无禁忌。 翻到背面,只有地址,没有联系电话更没有网址。 “我们老板的新产业。”司机补充完便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作为一个现代企业的名片,它未免也太简洁了,朱邪暗忖。 越谚有言:百无禁忌,诸邪回避。 这实在像个挑衅性质的鸿门宴,她应该回避吗? 当然不!朱邪心里笑开了花,从来都是她去挑衅别人,第一次有人上门挑衅她,这么有趣的事,实在不能错过。 两周后么…… 治好翟昇那个毒舌总裁的病,正好有空去赴车总这个地痞总裁的约。 在院长不知道的地方,医生又一次悄悄定好了自己出诊放假的日程。 她好奇地摩挲一下名片上的烫纹,把它放进衬衣胸前的口袋,满意地拍了拍。 一会是精神病杀手,一会是地痞老总,别人带来的乐子够多了,她自己的乐子也该提上日程了。 朱邪听见医院分诊台前远远传来犬吠,知道是翟星牵着小狗跑来寻她,便拐弯避开难缠的小鬼头,从医院后门摸向财务办公室。 27结发(微H) 朱邪不出声,只敲门,听见姜思焰说“进”,直接推门走进去。 她正靠在椅背上专心致志地刷手机,没有注意来人是谁。 八点上班,八点到九点都是摸鱼时间,应该允许打工人用一个小时进入工作状态。 反正财务科科长的办公室是单人单间。 医院太小,只有科长一人,助理会计师一人,收费室兼出纳一人。科长本人需要从会计干到审计,医护们干脆统称三人为会计。 姜科长或姜财务或姜会计,没有一点为前途发愁的样子,她左右晃着转椅,懒懒地抬起左肘,握拳往肩后轻轻敲,给自己捶背。 朱邪走到她身后,右手按停晃悠的椅背,左掌包住她的拳头。 “看什么呢。” “新闻呀,和从前一样,”姜思焰把手机屏上堆满社会新闻的榜单举起给朱邪看,“你怎么主动来找我了?稀客呀。” 在姜思焰手心看见车晓辰的名字,朱邪才发觉这名字在自己手机的新闻推送里弹出过,可惜她太忙,几次上网只记得查了翟昇的信息。 朱邪专注于能榨出钱的患者,就像姜思焰十年如一日地专注于新闻。 大学时没有如今这么方便的网络新媒体,姜思焰订购了报纸,每晚还要蹲守在学校食堂的电视前看新闻联播。 新闻联播既不会报道专业知识,也不会报道女罪犯的杀人过程,朱邪不感兴趣,搂着她背医书。 亲密关系是求同存异的试炼场,为了保有自我,存异比求同重要。 没见哪对情人哪个家庭能在电视节目的选择上达成一致,都是各看各的。 她现在的老公难道就喜欢看新闻吗?不见得吧。 “你又走神了。”姜思焰晃晃拳头,朱邪的手也跟着晃晃,“能把我的手还给我吗?学姐。” 朱邪松了手,她便又向后背伸拳努力去够自己的脊背。 敲在了别人的肉上。 姜思焰回头一瞧,发现是朱邪把手焐在她背心。 “怎么了。” “疼……”姜思焰向后张一下双肩,“每天起床跟抽奖似的,身上总有一块特别酸痛。” “没有行房吧?怀胎三月不要乱来。” 行房……姜思焰不禁觑眼瞥她,你们医学生能不能不要继承老师上世纪的用词,还是说你又在跟我拿医生的架子? “我只跟你做……” 姜思焰的日常调情被打断了,因为朱邪捏住了她的喉咙。 她垂眸去看自己桌上支起的圆镜,看见朱邪拇指食指间揪起的一小撮皮肤,才确认她真的做了这种动作。 潮红立刻漫上脸颊。 “这就是你喜欢的?”朱邪左脸贴上她右脸,顺着她的视线望向镜中的红。 “你终于懂了……”姜思焰的蚊蚋音里透出狂喜,“可以再用力一点。” 朱邪没有用力,只是张开两指,带动整个手掌舒展,直到把她的脖子半包在掌心。 手掌张开,像火苗铺开火势,点燃了姜思焰炽热的眼睛,她盯着镜子里朱邪的手,用烧红的下巴轻轻蹭她虎口的筋肉。 怎么会不懂呢?朱邪感知着从左脸侧传来的滚烫渴望,再度神游往昔。 在只有她们的淋浴间里,性爱的狂热程度愈演愈烈,从某天起,姜思焰开始把手背在身后,压着自己双手躺在地上。 地板和脊背之间是她偷偷用朱邪的内衣捆起来的手腕,她怎么会觉得她没看见呢? 姜思焰不说,朱邪便不问,不问,她们的关系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平等。 在姜思焰时常过火的调情里,蕴含着找罚的欲望,朱邪洞悉人心的眼睛怎么会看不懂呢? 她把刀横在她脖子前,希望她能攥着她的脖子,惩罚她的冒犯; 她挺着肚子来煽风点火,希望她能用粗口把孕妇贬为荡妇; 她用戴着婚戒的手刺激她的皮肤,比起被男人的婚戒圈着手指,更希望被朱邪的绳子绑住全身…… 姜思焰成功了,可惜朱邪心中兴起的,不是对她的施虐欲或占有欲,是对陌生男人的杀意。 不,也许有一点占有欲吧,但杀意太浓,被盖过了。 像浴室的厚重雾气,从前能让性欲盖过爱欲,如今能让杀欲盖过情欲。 “这样也喜欢?”朱邪问。 “嗯……喜欢。” 喜欢就好。 喜欢,能让坏学妹分心,她只能感到朱邪的右手从自己下衣摆探入,抚过脊背,感觉不到她夹在指缝的发丝。 镜子里,相贴的脸让两人鬓角相缠,女人的长发自动卷绕成一绺,有如结发。 今天的朱邪依旧梳着无刘海的高盘发,这是她久经试验得出的最适合医生的发型——短发生长太快,一旦长到半长不短,就难以塞进手术帽,能盘成球状的长发最方便。 医生下班的时间,往往是理发店关门的时间,且由着它长,头感觉沉了才去修剪。 至于姜思焰,描述发型对了解她这个人没多大意义,她总是留着时下最热门的发型,今天是八字刘海的狼尾中长发,明天或许就变了。 值得一提的是她的发色,那是云南滇红茶经洗茶、出汤才能制成的正宗茶色,不偏不倚介于栗色与棕色之间。 茶色的发在朱邪的黑发间鲜亮地颤抖着,响应抚过她脊椎若即若离的手,构成时隐时现的战栗。 姜思焰情难自抑,脊背后靠去够朱邪的手,想让她压得更实在一点。 “乖一点,别乱动。” 乖一点……别乱动……姜思焰的心在复读,阴道口在收缩。 朱邪太色了,她到底知不知道那把清冷的嗓子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效果? 知道的,思焰,你忘了我教过你颈动脉的位置么?她正在我的掌纹里跳呢。 不过你得再耐心一点,等等我。 朱邪的手指捏着自己的一根黑发,悄无声息地,一圈圈绕过姜思焰的内衣扣。 直到发丝以八字形缠在上下两个小钩上。 都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她倒要看看,她老公有没有那么大度。 哎,朱邪不禁叹息,最近坏事做得太多了,祖坟又要冒黑烟了,实在不好意思。 刚刚破坏完别人的恋情,她又要破坏别人的婚姻了。 思焰,再耐心一点,等等我送你的遗产。 28生活西化的老婆 系好发丝,朱邪双手一并离开她的身体,只剩两张相挨的脸挤在一面镜子里。 “为什么停下?”姜思焰扭头想吻朱邪的侧脸。 于是脸也离开了她的身体。 “我只是在做检查,你的胸衣太紧了,会加重身体负担。” “你少来!”医生的嘴,骗人的鬼,她还不知道她么! 朱邪打量她嗔怪的样子,伸掌拍几下她的脑袋,再揉一把,姜思焰头上的气焰于是越来越小,直到熄灭,她红着脸确认:“真是胸罩的问题?我中午回家就换。” “你家好像很近。” “嗯,就在君山。”欲望被钓在半空,姜思焰没留意自己被套话了。 君山别墅,正是宽街尽头的神秘园。 见朱邪不吱声,她兀自追问:“去我家做?” 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朱邪难免诧异于她变本加厉的情趣,面上维持着平静:“你家有什么值得我去?” 姜思焰居然认真思考起来,静默半晌,憋出句…… “汪!” 朱邪凝固在地上。 怎么了,小狗不值得吗? “思焰啊。”“嗯?” “别乱叫。”“哦。” 十年不见,初恋变成性冷淡了,姜思焰摸不透现在的朱邪——想上个床有那么难吗?明明依旧很喜欢彼此的身体。 仿佛为了响应她的心声,朱邪的声音再次响起:“乖一点,夜班我来找你。” 成了! 第一次这么想加夜班。 姜思焰站起,环抱朱邪的腰,突然俯身,张齿,咬掉她深红衬衣最上一颗纽扣。 线头在朱邪领口飘着,纯黑纽扣在姜思焰翘起的舌尖上颤着,被一勾,一翻,压在了舌根下面。 “你可一定要来,不来,扣子就不还你了。” 又在挑衅了。 “好好保管,”朱邪俯身,轻拍一下她的脸颊,“晚上我亲自来取。” 她离去的同时,姜思焰脸上被拍过的地方飞起一片霞红,舌下清晰传来纽扣的轮廓和朱邪的体温。 保管,是要她一直含到晚上么? 学姐好色,这个,老不正经的。 学姐,学姐…… 医院里找不见朱邪的踪迹,翟星反复念叨这两个字,像念叨某种咒语,魔怔太久,竟真的听到声声呼唤沿着楼梯扶手往上爬。 “学姐,你来了。” 于是翟星扶着楼梯往下爬。 医院一楼一派漆黑,只有药房亮着一顶半睡不醒的白炽灯。 药房的透明玻璃窗口后,缓步走来的人,正是对他下咒的朱邪,她走向的人,背影也十分眼熟。 “学姐,你的扣子在想你。” 那两个字刺激了一下翟星的耳膜,发现是女人的声音女人的背影,他才放松下来。 药房的玻璃窗口上有一个齐腰高的圆洞,供医生把药包递给患者,姜财务就坐在那个洞口前,双臂懒懒舒展,搭在身后的石案上。 原来姜财务和朱医生是同学,这倒是提醒了翟星,可以向她打听朱邪的过往。 他放心地缩在拐角楼梯墙后窥看。 朱邪没往藏人的地方看,今晚的男嘉宾不从那个方向来,她用余光观察着医院正门的方向。 热情的姜思焰已经前伸双臂,勾住她的脖子。 朱邪的身体被她的力道带得往前一动,白大衣口袋里的钥匙串便铩铩作响。 大量金属撞击的声响异常刺耳,响得姜思焰一阵耳鸣,皱起眉头:“你兜里有什么?好吵。” “不碍事,别管它。”朱邪捂住她双耳。 脑袋被夹在掌心,姜思焰立刻想起她拍在头顶和脸颊上轻柔的巴掌,她红着脸张开嘴,用舌头从唇缝间推出半颗扣子。 只露出两颗扣眼的扣子,印在她湿润的下唇,随着吐息轻轻晃动,晃动扣眼上水光粼粼。 朱邪看着,只觉得两个扣眼是两个待缝补的洞,得用线一圈一圈穿过,才能填满漏风的心。 “思焰,你分得清爱和性么?” 这么多年,还像个孩子。 “你不要扣子我就咽了!”姜思焰说着就猛然往回吸那半颗扣子。 眼见她两腮凹下去,不怕气管被扣子卡住,朱邪只能一把捏开她牙关,去她嘴里夺那颗扣子。 两副牙齿磕在一起,兜里钥匙撞在一起,医院正门处响起陌生男人的脚步声。 朱邪的唇近在咫尺,向上诡异地挑起一个弧度,姜思焰竟从这面瘫脸上看见了生涩的笑容。 笑得像个没熟悉活人身体的老僵尸。 宽厚长舌就在这刻撬开她的牙关,向内一扫,就夺回了黑色的扣子。 姜思焰怕她耍赖,再玩禁欲的把戏钓她,急着抬起舌尖去够那颗扣子……好挽回那令人怀念的激情澎湃的舌头。 然而朱邪没有退,只用舌尖顶着纽扣眼孔,向下一压,制服了她的舌头。 然后顶着扣眼,下压,下压,推动纽扣摩擦她的舌苔。 是在惩罚她的不乖吗? 姜思焰感到唾液从扣眼飞速溢出,流向那一次次蹭过上颚的舌。 再度捂住双耳的手,捧着她的脸贴近,于是唇瓣终于相贴,她透明而滚烫的液体被咕咕吸去,尽数往那如血红唇的深渊里流。 姜思焰往她怀里钻,纽扣便往自己舌根滑。 朱邪的眼镜顺着鼻梁架向她的鼻梁……一副眼镜,同时戴在两人脸上,悬在交缠唇舌之上。 昏暗顶灯下,镜片聚拢了光,显得格外明亮,镜片后是冰河般的眼睛,姜思焰看见自己渺小的脸在水光中一晃,只是片刻,她的瞳孔便错开了。 朱邪挑起视线,望向姜思焰身后,嗜血的欲望从经血烧向心头。 楼梯旁翟星脸色惨白,药房外男人面色如霜。 朱邪心中狂笑。 想不到吧,你的妻子正在西化。 啊不,是正在变成蕾西边。 “思焰,你真是找了个好老公。”朱邪松开嘴唇,贴着她的唇瓣低语。 好难杀的老公。 男人前踏一步,离开走廊阴影,一身沉肃的检察官制服暴露在药房玻璃的反光中。 只能启用plan B了,朱邪遗憾地想。 29激怒 “小姐,这样抱着别人的妻子,恐怕不太得体。” 他怎么来了!?姜思焰在朱邪怀中僵住了,没有转身。 朱邪和他对视一眼,肆意地上下打量起他的穿着。 不必看烘托禁欲气质的瘦身西式制服,不必看左胸口代表权力机构的检徽,更不必看兼有蒙眼捆绑功效的深红领带—— 只要瞅瞅那副金丝眼镜,朱邪今晚做梦都能笑醒。 你们男S好像上过同一家技校。 时下炙手可热的男S,不就是服务员吗? 甭管粗暴的玩法还是温柔的玩法,都仿若有统一培训的模板,用如出一辙的制服、手表、金丝眼镜包装起来,送入情趣市场给女人上菜。 今儿走进来一个受虐狂,说,给我来一套绳艺,他就像一个店小二儿那样装模作样走近,掏出他的菜谱,说客官你要日式龟甲缚还是新中式逆团缚? 明儿走进来一个受虐狂,说,给我来一套粗口,想来想去只能想出些狗啊、倡优啊,这种只有男人觉得卑贱的动物,只有男人害怕沦落的行当。 你要问他们要一点精细的艺术,比如爱,比如理解,那是断然没有的——除非他是女作者笔下的纸片人,是女作者的化身——他们粗鲁的心到达不了人性幽微深处,理解不了情感的纷杂曲折。 他们自知缺陷,菜上完了,必然要请你给个五星好评——生怕被同行的男S比下去了。 坏就坏在总有人用好评捧着他们,把比翟星更次等的倡优捧成了天王老子。 戏弄他,操纵他,杀死他,朱邪倒要看看,他如何挣脱她的发丝。 “学姐!”姜思焰轻声呼唤,朱邪竟然在这种关键时刻跑神。 “把手放开。”男人矜贵的声线里隐含怒意。 学姐要怎样应对一个在她面前自诩主人的男人?姜思焰一动不动,把兴奋的心情藏进砰砰直跳的动脉。 朱邪把下巴往姜思焰肩头一搁,抱紧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他好凶啊。” 嗯? 这仿佛委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这仿佛害怕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姜思焰要报警了,她的支配者蛊王学姐不见了,这茶香四溢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都说了不设限,不设限。 活人是没有人设的,为什么觉得朱邪诡谲多变的心里没有这一面呢? 不管黑猫白猫,能气死人的就是好猫。 思焰,你老公在咬他的后槽牙呢,这个动作也带着程式化表演的痕迹。 男人不想和朱邪纠缠,转而对姜思焰说:“好孩子,该回家了,回家和我讲讲你们的故事。” 姜思焰也许不成熟,可当面管一个三十四岁的女人叫孩子,是想当人家的爹么? 朱邪成全他:“公公,我还没亲够呢。” 白大衣兜里钥匙相撞,铩铩刺耳。 “我是他丈夫!”男人怒喝。 这一怒,那故作矜贵神秘的深沉劲,顷刻散了一半,姜思焰从朱邪镜片的反光里偷窥他。 朱邪趁机在她脸上飞快地啄了一下。 “结婚证递进来,给我检查。”朱邪不依不饶。 由于朱邪松开了捂姜思焰耳朵的手,她终于能清晰听见她身上金属碰撞的声音,伴着她每个动作尖声聒噪。 这声音……好烦。 男人猛然伸手入窗洞,竟是要去抓姜思焰的后背。 朱邪抬脚一勾,把她的椅子拉近身侧,抬眼漠然。 压抑的沉寂中,姜思焰站了起来,冲朱邪笑笑说:“我要回家了,明天见。” 看见她的动作,男人冷静下来,恢复傲慢模样,转身大步走向医院门口,等姜思焰跟来。 朱邪再没说出一个字,翟星从楼梯拐角远望,只看见苍白药房里孤零零坐着的女人,和不知为何绵延不绝的铩铩噪音。 好想抱抱她。 娱乐圈不能帮翟星增长学识或见识,但这个圈子也有特长:对八卦艳情的洞察能力,对混乱关系的接受能力。 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男人并不擅长的多愁善感,让翟星比别的男人多了一丝开悟的可能。 所以他走出阴影,走到药房前,把手掌印在玻璃上,摆出他完美的微笑:“学姐。” 翟星在绝望中找到了独一无二的底牌,他知道她对她不能忘怀,她不知道。 在他宽慰的视线里,朱邪只抬眸扫了他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推开药房的门,走出医院大楼。 让她一个人静静也好,她现在一定不想说话吧。 翟星跟到医院门口看,垂直的两条街上,一边是朱邪,一边是姜财务和她的丈夫。 那穿检察官制服的男人,不知何故,抬手捂了捂耳朵,翟星的注意力更多停在他的鞋跟上。 男人穿着他买不起的鞋,住不起的别墅,来欺负他的女人,凭什么?莫欺少年穷,年轻是他的本钱。 自信像饥荒年代的草籽,在男人的胃里膨胀,胀到无法消化的地步。 翟星轻松地笑了,原来叫朱邪学姐的是个女人,女人又不能和她结婚。 学姐既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也不把父辈的老男人看在眼里,那他就是她的潜力股! 他还有姐姐送的小狗…… 翟星跑上楼去找小狗,同时,朱邪在街旁的垃圾桶前停步。 突一声吐掉嘴里的黑色纽扣。 纽扣在快递盒间的碎纸团上停顿片刻,疏忽落入深不见底的垃圾宇宙,像一颗陨落的流星。 往昔温情,也不过是一地鸡毛里,一粒仿若星子的尘埃。 真是个让人难过的初恋,可惜,她没法让她失望。 渴望婚姻的前女友自然会选择丈夫,朱邪早有预料,从无期待。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垂直的宽街上,男人终于按停了阵阵耳鸣,压抑怒意扮起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攥着姜思焰的手往别墅区走。 有的是豪车,故意让孕妇受累。 孕妇不在乎。 她盯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回忆今早看过的新闻。 好羡慕车晓辰能轻易登上热搜第一,羡慕得心火灼烧。 像她这样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想要出名,只有在社会新闻里抢占头条了。 “好孩子,想清楚,我给你的东西,她能给吗?” “不能,主人。”姜思焰更深地埋低头颅。 当然不能了。 她又不要朱邪的命。 夜风吹着平平无奇的身影,吹起衣角,亮出其下隐约的红绳。 束缚她的不是女人,更不是男人。 是……名欲缠身的夺魂索。 你除了法律还有什么?臭傻屌。姜思焰踢一脚他落在地上的影子。 法律说,发生在婚姻中的凶杀,量刑最轻。 杀人者有孕,再轻一等。 30兄弟如手足 奶豆腐似的手在狗毛间捋,越捋越快,小狗不懂主人的焦虑,抬头咧着它的嘴哈气。 连续十天,朱邪都没来医院上班,而翟星不得不离开了。 这十天,他在病房里日日做着春梦,梦里看不清朱邪口罩下冷清的表情,越梦越困倦,头顶的灯以肉眼不可见的频率高速闪烁着。 姜财务真能把她伤到这个地步?让她不得不避开她,顺带着也避开了自己。 代餐竟是我自己。 楼下没有其他患者时,翟星就牵着小狗在财务办公室门口晃,一来二去,竟和可恨的姜思焰混熟了。 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女人,无财无名,依附有钱人生活,却可以自信地在他面前说:“朱医生只谈过一次恋爱,她喜欢的类型太难找。” 姜思焰并不知道他偷窥了她们的奸情,茫然无知的炫耀反而更扎心。 好在她印证了他的猜测,朱邪不懂男人,甚至不懂怎么和男人做爱。 只要他能治好病,只要他能再次硬起来…… “哟,四号回来了。” 化妆间里,男团的队长和翟星打招呼。 化妆镜前的队友们于是纷纷回头来瞥一眼,体面地笑笑,继续面向镜子涂脂抹粉。 翟星错过了新专录制,固定时长的歌舞,少一个人,他们每个就能多分到几秒,从各种意义上,看见翟星都让队友们心情愉快。 现在是歌曲分part,解散后是进整个娱乐圈的名利场分蛋糕,从来都是做蛋糕的人越多越好,握刀叉的人越少越好。 今天是男团所属娱乐公司总公司的年会,要走短短的红毯,给领导们跳一遍主题曲就散,官方会拍视频定向投放给粉丝。 不是面向大众的工作,才敢让舆情漩涡的翟星出来露个面,试试市场反应。 毕竟包装他花了大钱,他的起落影响整个团体风评,公司不可能轻易放弃。 三天前,公司放出一则媒体稿,以知情人士口吻,讲述翟星母子如何被负心老赖抛弃,配图全是翟星母亲在歌舞场所打工的落魄模样。 给翟星巴结女老总的行为添了一层缺少母爱的感人解释,很是赚了把眼泪。 他剩下的粉丝全都信了。 事实上,能坚持到现在不脱粉的,给什么样的理由都会信,不如说她们急切盼着一个理由成全她们爱的合理性。 这边操纵着舆情,那边车晓辰仍不屑现身网络,只是名下某品牌支线的官方账户,手滑点赞了几条“成年男人尿床怎么治”的广告,遥遥暗讽。 路人的热闹,粉丝的誓师中,翟星被推回镜头下。 “咔——” 他下意识闭眼,嘴巴却微微张开,想起朱邪的手套抚过舌根的触感。 “不习惯闪光灯了?”身旁二号队友抬掌挡在他眼前,立刻引发了更急促的闪光连拍。 嗑死我啦!翟星在心里模仿CP粉的语气直犯恶心。 贱人又来倒贴他卖腐了。 滚啊,挡住小爷的脸是怕小爷的脸暴杀你们这群油腻男吗? 有这心思多扑几层粉遮遮你脸上的褶子。 翟星撑着标准的营业微笑,刚把二号的手摁下去,就感到另一侧六号在挤他。 哎呀,六号不会真以为自己的人气比他高吧?还在做进高位圈的梦吗? 翟星借着对红毯右前方媒体打招呼的动作,抬肘把他挡回了身侧。 他就像应试教育环境下,请假几天后重返校园的高考生一样,有点跟不上同学们为了排名竞争互踩的节奏,但依然能沉浸感知班级氛围的压抑恶心。 骂骂咧咧走完红毯,跳舞时跳错了一个动作,幸好大家都有跳错的地方,应付完敬酒环节赶紧回后台喘息。 想念小狗。 想念送小狗的人。 医院的酒精味干净,尿味都比这些人干净。 化妆间的灯突然暗下去,又亮起来,开始疯狂闪烁。 不习惯闪光灯了?翟星突然想起二号的问话。 他跑到门口,拧门把手,发现门被从外面反锁上了,往裤兜里摸手机,才想起时尚圈设计的傻屌衣裤没有一个兜。 “他好像害怕闪光……”门外传来分不清谁的窃窃私语。 中年男人的啤酒肚突然贴上后腰。 “小星星,听说你喜欢老的,缺母爱——缺不缺父爱?” 翟星捂住脑袋,感到天旋地转。 如果是从前的他,一定会努力转过身,对着老头子的秃顶赔笑,虚与委蛇,直到经纪人来帮他解围。 可他没有经纪人了,也不再是从前的翟星,他待在闪光灯下,苍白的房间看起来那么像医院的病房。 对,他现在肯定是在病房,在医院里,没有比姐姐更可怕的人,有姐姐就没有更可怕的人。 他一拳砸在老头位高权重的脸上,拍着门开始大骂。 “是你们谁干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哪有什么兄弟如手足,从来都是煮豆燃豆萁。 翟星开始像报菜名一样冲着门怒吼:谁给谁卖屁股,谁给谁卖鸡巴,谁当过网黄,谁在背后编排女明星,谁一周约炮几次,谁不带套搞大别人肚子,谁三代还宗吃绝户,谁迷恋萝莉梦想做幼教,谁学历造假,谁整容,谁身高比百科简介写的短了十厘米…… 没有特别针对谁,单纯是在扫射诸位。 把队友从第一名骂到末一名,门开了,门外站的却不是队友。 是不知谁放进年会现场的媒体记者和搞直播的大网红。 翟星身后倒着一脸血的娱乐圈大导师,远处是惊慌逃逸的队友,他却咧开嘴笑了,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气度,笑得像没心没肺的柴犬。 “大家一样烂!” 他的事业完了,他再也回不去了,但也许内心深处,他根本不想回去。 当晚,“翟姐slay”登上热搜第一,他不满地撇撇嘴,夸就夸呗,不把他夸成女人就不会夸人吗? 被锁在男团宿舍关禁闭的翟星,只能从宣传总监的手里瞄一眼热搜,往下看,不远处有一条“金乌房地产总裁被追债致重伤”。 父亲受伤了!?尽管不服他的管教,看见重伤二字,翟星绝望的心还是疯得更彻底了。 这条新闻正是翟星朝思夜想的姐姐搞出来的,一切,要倒回十天之前。 扔掉姜思焰的纽扣,朱邪回家大睡一觉,第二天中午吃过饭才启程。 她向城市边缘的烂尾楼驰去。 31烂尾楼 地府有几层?倘若不知道,请往城市边缘去,探访烂尾楼。 路过荒凉的工业园,路过几个砖垒的旱厕所,路过正在播种胡萝卜的农田,朱邪终于找见导航都找不见的楼盘。 野草掩映间,金乌小区阴森得不似在盛夏,最高一栋盖了十八层,横梁竖柱赤裸在沙尘暴里,没有大门没有窗,像医学生都见过的人体模型骷髅,只有骨架,不挂皮肉。 但这里有一点好处:停车不收费。 朱邪把车随便停在一棵遮荫的青松底下,那里也许是本要修建小区大门的地方。 蚊虫正盛,一开车门就往人脸上嗡嗡地扑,还好她早有准备,穿了长袖长裤,折一截手臂长的粗树枝握在手里,边打草边往土路里探。 打草防蛇,还得时时留心脚下,躲开狗兽粪便。 倘若没有高楼灰暗的外墙挡在眼前,或许能在此地感到一点远离都市的自然生趣,头顶处处浓绿,鸟雀呼晴,脚下正升起燥热的泥土气息。 自然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钱。 没有钱的地方没有文艺,只有太守能写出醉翁亭记。 朱邪站在楼下,被穿堂风吹着,不禁想起自己的梦想:早日退休。 她和退休之间,差的也不过是一笔房钱,一笔药费。 住烂尾楼的人呢?花了房钱,换回房贷,无家可归,被命运围剿进原始丛林般的生死场。 朱邪站在没有大门的一层楼道前,被穿堂风吹着,感叹中,一阵浓烈肉香穿堂而来。 “开饭啰!” 好粗犷的女声,如秦腔拔地而起,蹿高六七楼。 伴随这一声吼,面前的烂尾楼突然活泛起来,影影绰绰现出人的动静,一阵热闹后,二叁十人出现在楼梯拐角,端着锅碗筷勺,裹挟朱邪一起往楼对面的野地里走。 被人流裹着,走进一个丝瓜架子搭成的长廊,刚刚开花的绿瓜鲜嫩欲滴,苍翠藤蔓间竟张灯结彩,沿廊远望,廊尽头的阳光下起着一口大锅,锅前站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厨娘。 滚滚鸡汤正在锅内沸腾,肉香正从她的铲下传来。 “你这女娃咋不自个拿碗!” 有老太撞了撞朱邪的胳膊,把一副碗筷塞进她手里,不管叁七二十一,按着她肩膀就让她坐下。 朱邪旁观眼前生机勃勃的图景,第一次觉得,知识让自己免于贫困,也让自己变得狭隘。 西装革履的她有些格格不入,文质彬彬的她有些相形见绌。 “活不下去了!”头顶突兀冒出男人尖细的哭腔。 这一嗓子倒是比较符合朱邪的心理预期。 她抬头去望,一个男人正坐在七楼的阳台上哭闹,两条腿搭在楼板外面,婴儿般不安地晃动。 楼下女人都大笑起来,挤眉弄眼往炉灶方向看去,“水生嫂,你家汉子命太脆!” 秋水生把锅铲抽出汤水,当空一指:“你要跳,就往这锅里跳!” “给大伙添盘荤菜——”众人附和起哄。 朱邪在长条流水席前安静坐着,看了半晌,听了半晌,才搞明白自己混入了业主的生日宴。 既然是生日宴,怎么不见寿星? 正想着,一个宝相庄严的光头从楼道的黑暗中浮现。 “莫慈!你可算来了。”厨娘秋水生捧着纸做的寿星帽迎上去。 那人往桌案前走,终于走入朱邪近视镜的可见范围,才看清她不是佛门中人…… 是鼻梁上横贯一匕刀疤的女人。 她肤色如泥,身形似塔,步态稳重,深蓝工装袖卷到手肘,露出牛腿似的小臂,同色工装裤卷到膝上,露出松树根似的脚踝。 怒佛的面相,工人的着装,劳改犯的气质。 五颜六色的寿星帽叩上她的光脑袋该有多滑稽? 朱邪期待地望着,很想见识那无比不协调的风采。 莫慈忽然停下脚步。 “有外客来,怎么不打个招呼?” 她没有看向流水席的方向,只是沉声开口,热闹的流水席便静了。 “放心,我们盯着她呢。”秋水生眼中精光一闪,直向朱邪扫来。 条桌下一阵骚动,众人顷刻抄出钉耙棍棒,把朱邪包围在正中。 莫慈……现在可以确认了。 她就是接过她电话的人,这伙农民工的头目。 32外卖小妹 “您有新的外卖订单,请及时处理!” 孟千里哐哐摇两下铁栅门,急忙拨去电话:“帅哥,外卖到您楼下了,小区侧门咋没开?” “那个有门禁的,等等别人开门可以一起进来。” 外卖小妹摁着头盔顶原地转一圈,视线范围内连个推婴儿车的老太太都没有。 “您能下来取嘛,或者哪个大门是开的?” 点外卖的人懒得穿衣服下楼,又说不清正门东南西北朝向,好在远远走来一个小区住户,孟千里眼睛黏住她求助,同时给下一户拨电话。 “美女!我在您隔壁小区耽误了一会,十分钟内送到,这边能先点个送达吗……谢谢了谢谢!” 终于跑进老楼黑黢黢的楼道,声控灯坏了,孟千里习惯性地用手握住门外的门把去敲门。 小时候妈妈教的,给陌生人开门,握着门把能随时关门,防止别人从门缝抓你。 现在她变成了站在门外那个,依然需要提防隔门而望的陌生人。 特别是在这样的夜宵时间。 好在现代社会文明了,没遇上过什么危险,孟千里今天也如愿送完了自己定下的目标订单量。 只有贫穷是危险的,它追着摩托尾气在身后咬,逼迫她越骑越快,在深夜无人的公路上飙车。 赶紧回家,今天还得洗个澡再睡。 远远地没瞧见夜雾中的烂尾楼,先看见乌泱泱一群人提着手电筒扑出森林。 扑出来的人认得孟千里的摩托,登时疾呼:“小孟!来得正好,抓住他!” 抓……抓谁? 孟千里点一脚后刹观察路面情况,终于看清她们在追谁。 独臂男人脸侧大片升起疾跑中的白雾,仿佛只有他的夏天没有回暖。 正是搞烂楼盘的龟孙子翟昇。 她催动油门冲他逃命的方向撞上去,把发动机野兽般的怒吼甩在身后。 “小孟,冲!” 好家伙,这群伙计见她上了,便停下不再追逐,坐在马路牙子上给她鼓起掌来。 翟昇见机折返往回跑,一只皮鞋摔在马路中央也不顾。 “嘿你这鳖孙怪机灵!” 油门拧过了,孟千里调转车头,轮子斜擦地面激起一壁尘土。 “小孟,靓!” “起来拦人呀别光吆喝!” 这群看戏的。 她们在路灯下杵动棒子往路牙上砸,像给包公升堂似的大喊威武,就是不肯挪动屁股起身。 赌定了靠她一个人就能抓回翟昇。 她也确实不负所望。 摩托车头凌空跃起,挡在翟昇的去路上,把他撞翻在地。 高悬的外卖头盔遮蔽了月光,比黑夜更黑的是孟千里铁铸的身影,影子渐渐模糊万物的边界,世界只余石油般化不开的稠黑…… 翟昇捂住脸贴着柏油路面,不动了。 别装死呀没出息的!孟千里跳下车去掀他的手。 两串血珠从他眼角淅沥沥滑下。 “呀!好像伤到他眼睛了。” 孟千里的惊呼带着一点胆小怕事的意味,然而听见众人围上来安慰的动静,她心中潜藏的快意便膨胀起来。 瞎了好呀。 她认得这个翟昇,早在知道他是害娘爹背上房贷的仇人之前—— 外卖员都不爱送富人区的单子,她还是菜鸟骑手时不懂,没看小区名字就接单了。 到了门口才知道,富人住的小区不许外卖摩托进去。 提着一兜汤水也不敢跑,只能气喘吁吁疾走。 你说富人都有保姆,为啥还要点外卖折磨她? 他们的别墅为求幽静,建在重重花园池水后面,每棵树每条沟渠都在折磨她的双腿,延长她的路程,逼迫她的时间。 走了二十分钟才找到买家门口,后面接的单子全超时了,她焦躁地按响门铃。 “女人送什么外卖?走得真慢。” 翟昇的脸一闪消失在门缝后,孟千里却能记住一辈子。 他并没有给她打差评,可她依然恨。 这男主人的保姆就站在玄关,孟千里看见了——可他偏要自己取这个外卖,只为把斥责亲口砸进她耳朵,让她羞愧。 不打差评,不像仁慈,像不屑计较。 他最好真瞎了,以后也只能慢慢走路! 孟千里蹲下来欣赏他的惨状。 翟昇头畔落着几块染血的石子,方才被摩托车前轮卷起,又被离心力甩出,不巧打进他眼窝。 他依然能忍痛,一声不吭地,任由她们把他搬回烂尾楼地下的停车场。 忍。 只要忍过这一劫,只要活着出去,续上资金周转…… 他要一个个报复回去。 他会让所有害过他的人……不得好死。 视觉受损,听力可达的范围便延长了,被扔进停车场收费室的翟昇,隐约听见她们在小声商议什么。 “今儿中午不是刚…住个医生吗……” 还有其它人被抓住? “喊她来看看,别真闹出人命。” 翟昇努力睁眼,隔着血雾,像一千度近视患者遥望像素风游戏的屏幕,只能看见糖纸大小的色块堆迭在一起。 一片红飘至眼前,女人温暖的手敷上眼眶,隐约可见两人紧贴她左右站立,状似挟持。 酒精,碘酒,镊子,最后是纱布轻拢在眼前,即便她真的在为他治疗,翟昇也不打算相信旁人。 “弄好了?” 女医生没有出声,也许点了点头。 “那就走吧!”她们催促她。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时,一个冰冷的硬块忽然滑进翟昇袖管。 他不敢置信地轻轻喘息着,忍耐眼球的刺痛,等人声灭绝,确认人都走尽了,再过半小时,他才小心翼翼把那硬块捞至脸前察看。 是一台手机。 翟昇在黑暗中摸索着,把它藏进收费室木椅坐垫的棉花深处,视线不安地飘向空无一物的远方。 一个不知何故同样被抓来的医生,能成为助他逃出生天的同盟吗? 虽然是个女人,但比一般女人冷静,翟昇沉默地陷入考量。 33军医小姐 翟昇的私人物品都被搜走了,如今除了一身衣物,只剩女医生给的手机。 地下停车场没有信号,手机卡也已经损坏,但对独自被困三日的翟昇而言,这部手机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说是精神支柱也不为过。 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至少他能知道时间了。 手机界面已经被贴心地调成黑底白字高对比度的老年模式,翟昇能从绷带下方的缝隙看见数字的大致轮廓。 现在是2023年7月3日00时44分。 听见停车场入口传来的脚步声,翟昇立刻贴近椅面,藏好手机,窝回墙角闭目装睡。 说墙角不太贴切,我们都见识过地下停车场只容一人坐下的收费亭,很难把玻璃窗和钢板的组合称为墙。 逼仄的收费亭内,只有一张两个抽屉的木桌,一把靠背木椅,一个囚犯。 像翟昇这样高的成年男人,坐进角落,把腿向对角线方向伸至最长,脚踢到靠墙角的桌腿,膝盖也不能落回地面。 不如把腿再缩回一些,单臂搭在膝头垫着下巴休息——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减轻身体压力的姿势。 毕竟他还有一条日夜作痛的胳膊。 右肩下已经没有胳膊,可他还能感到它的存在,比皮肉撕裂的感觉更痛的是骨髓间深埋的神经痛。 比痛更难忍耐的是耻辱。 她们这群,农民还是什么野人,把他拖到黑诊所包扎完就锁进了收费亭。 亭外自上至下四面加钉一圈木板,原本的窗户也被黑暗堵死,只切开一个长宽不足半米的方格,用来给他递水递饭。 只有当他需要如厕时,她们才肯开门,拽他去停车场角落没修好的土坑里解决。 他就是用上厕所的机会撞翻看守逃跑的。 负责看守的是男人,楼上更多是女人,不该跑不过几个女人。 是缺失的手臂影响了他的平衡能力。 都是那个可怕的疯子害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她们的同伙。 在翟昇臆想着该如何把她碎尸万段的时候,医生被推进了收费亭。 充电台灯被扔到桌上,医疗箱被搁在地上,门在医生身后锵一声闭合。 这里只剩他们俩了,好机会。 “你怎么拿到手机的?”翟昇压低声音问。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沉默。 “你和她们什么关系?告诉我上面的情况,我们可以合作。” 医生仍然沉默,翟昇不得不开始计算自己需要亮出哪张底牌利诱她。 没等他开口,她忽然摘下他蒙眼的绷带,握住他的手。 戴橡胶手套的手,轻柔地,牵引他抚上她的喉咙。 逆着台灯的光线,翟昇不明所以,凝望女人比马赛克更模糊的脸。 只见她脸下半部分出现一团深红,大概是张开了嘴。 三秒后,翟昇终于领会她的意思,脊背刮过震悚。 “她们割了你的舌头?” 女人点头。 “太恶毒了。” 医生平静地扶稳他因为愤怒颤抖的肩膀,开始拆除裹在他右肩的绷带。 钻心剧痛传来,翟昇紧咬发白的唇,感到女人在重新帮他缝合。 她……至少比黑诊所的医生专业。 “你被抓来多久了?”翟昇看见摇头的影子,“不记得吗……” 缝合敷药后,女医生往他手心放上几种药,看着他干咽下去,又扎了针,坐上木桌帮他高举着点滴瓶。 “谢谢。” 翟昇没机会再说别的什么,门突然被拉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光头女人,正是那个撞车绑架他到这里的人。 他如今第二恨的人。 她把一个衣帽架栽到屋角,取代医生的手挂好点滴瓶,便伸掌去揽医生的背。 “别碰她。”翟昇突然开口。 莫慈的手照旧落下,低头俯视翟昇,“嗯?” “她替你做事,没必要玷污她。” 他在维护她吗? 好感人的救赎戏码。 不太准确…… 她和他大概算双向救赎吧——如果她能坚持演到结局。 女医生朱邪的表情还僵着,心里已经忍不住恶笑起来。 感谢天生的面瘫脸,提升了她扮演人质的成功率。 莫慈侧头观察朱邪,没看出她任何情绪,便顺着翟昇的话调侃:“军医小姐,怕被我玷污吗?” 军医……翟昇在心惊中暗自重复。 这伙人连军医都敢碰,大概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 想要逃生,凭一己之力恐怕难以办到。 “你们这种人,根本不懂清白对一个良家妇女的意义。” 他维护人的方向实在古怪。 也罢,狗嘴里终究吐不出象牙,朱邪并不想细听这位毒舌老爹的发言,她还在品味莫慈别样的称呼。 军医小姐是什么叫法?从没有人这样叫过她,真新鲜。 在翟昇看不见的地方,朱邪微微偏头,试图用视线传达疑惑和好奇。 面瘫的眼睛是可以动的。 莫慈大概看懂了,微微颔首,拍拍她的背往门外走,守卫在身后封好收费室的门,两人一直走到通往一楼的楼梯拐角,莫慈才停下脚步。 朱邪等她先开口。 “恩人,午饭时人多,她们都粘着你,没机会多聊几句——我猜,那天你给我拨来电话时,屏幕上显示的一定是陌生号码。” 当然了,那毕竟是朱邪现骗来的电话。 “可我接起电话时,屏幕上显示的是,你的名字。” 我认得你,莫慈说。 你来过我们监狱。 你来时,女子监狱里处处流传着你的神话,军医小姐。 34为我开枪 11小时前,下午两点,流水席旁,朱邪稳坐在钉耙棍棒之间,掏出手机拨电话。 “不许报警!” 站在朱邪身后的人挥棒拦阻,即将碰到她手背时,犹豫了片刻,她向后一闪躲过,同时莫慈的手机在工装上衣兜里发出响声。 嗡嗡嗡—— 众人被嗡鸣吸引,暂停动作回头去看,莫慈掏出手机一瞥,抬掌虚空按下,“快把家伙收起来,这是那天帮我们抓老翟的恩人。” 原来是电话线那头的神秘女人!众人惊叹地打量朱邪,她和她们实在不像一路人。 秋水生的汤勺刚刚还在肋前支棱着,听见这话当即变回憨厚笑脸,把勺往锅里一舀,眨眼打起满满一碗鸡汤。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翟家的事闹大了,记者见天儿跑来扰人清净,大家多少有点紧张,姑娘别怪罪。” 渭南口音夹着京片子的方言,顺着流水席一溜烟靠近,转瞬秋水生已站在朱邪面前,捧着一滴未撒的汤碗等她接过。 要练成这穿梭人群的飘逸身法,至少得在满客的餐厅干五年服务员,朱邪好笑地摇摇头,不计较冒犯,也没太把寒暄的热情当真。 她不是什么恩人,倒确实是个外人。 贸然联系这伙陌生人,走的是步险棋,赌翟昇被追债追到无路可逃,赌他不敢报警,赌她们能为复仇不顾一切。 她们和她,只是临时达成了合作。 身侧棍棒收下桌,响起热闹的欢迎声,问候结束,宴席立刻回到主题——过生日。 寿星莫慈随便捡张空椅子坐下,由着众人击鼓传花把生日帽抛玩一圈,传到她的光头上,秋水生又用拉货的板车推出个捏成飞龙形态的花馍,红豆点睛,萝卜设色,龙背剪出层层鳞片,上插八根蜡烛,好不喜庆。 属龙,两排蜡烛,一排三根,一排五根,她和我同岁?朱邪远远观察着,猜测着。 中国人讲究吃饭,最讲究饭局的坐次,可莫慈不在桌头也不在正中,被她称作恩人兼外客的朱邪也没被请去身侧落座。 她并不是她们的首领——至少没把自己当成首领。 寿星莫慈在众人节奏性的掌声中闭上眼睛,很有些乖巧地给自己唱起了生日歌。 她们需要她,不需要一个首领。 “女娃,咋不一起唱?”塞给朱邪碗筷的老太用肘拐她。 “我想在你们这住几天,”朱邪从桌上举起倒好的稠酒抿一口,“你们好像有……我求而不得的东西。” “一起唱!沾沾喜气!”耳背的老太趴到她耳边吼。 朱邪只好放下酒杯,跟着傻气地鼓起掌来,她对任何人的生日都没兴趣,包括自己的。 莫慈唱完歌,许完愿,睁眼第一个望向朱邪,遥遥举杯,对着并不相识的故人,干了一大杯白酒。 “小莫可当过狱警。”老太醉醺醺躺在朱邪肩头说。 “当过?她看起来没到退休年龄。” “小莫直爽仗义,不是暴脾气的孩子,可爹妈一辈子积蓄砸进烂尾楼,搁谁谁不愁?她去烧烤摊借酒消愁,有人路过摸一把她的光头,她掀起条凳就砸光了他们的门牙……醒来就被单位开了!” “怎么想着留个光头?” “上学时爱抄佛经,家里不让遁入空门,她说监狱里光头也多,毕业就进去了。” 朱邪不由感叹,狱警和城管有微妙的相似之处: 城管干久了,渐渐会变得像地头蛇;狱警干多了,渐渐会变得像劳改犯。 不怪她混淆监管者和被监管者的气质。 这伙人真能喝,莫慈已经接完两圈敬酒的攻势,眼见着要开喝第三轮了。 “小孟不地道,今儿还去跑单,回来罚她两瓶白的!”秋水生已经喝高了,脸红脖子粗地跳上了条桌。 “人家小孟要开车呢……快把这酒鬼搬回楼上。”莫慈抢过她攥着的酒瓶往自己杯里倒。 到底谁是酒鬼?某狱警已经干完三瓶啤两瓶白了,朱邪端着自己的第二杯稠酒,小心翼翼地远离宴席,严防酒疯子捉自己行酒令。 她转身的同时,带着怀念意味的视线就粘到了背上。 宴席的最后,莫慈一人喝趴下半桌人,隐约有红色上脸,但还能稳稳站立,听朱邪说完谋划,便给她安排了住处——最好的一间只漏风不漏雨的空房。 朱邪怀疑她也醉了,一直到夜里,到现在都没醒。 否则,在这凌晨一点的烂尾楼停车场外,她怎么会这样向她逼近? “军医小姐打算哑到什么时候?” 莫慈狼似的鼻头凑到朱邪鬓角嗅嗅。 “我去过女子监狱,对你没印象。”朱邪倒撤一步,站在高一级台阶上拉开了距离。 “没印象正常,我们都不敢和你搭话。”她把手放在锃亮的头顶抹一把,掩饰尴尬道,“翟昇听见我和女人调情,才会那样提醒你,吓到你了?不好意思。” “我不在意。”朱邪叹气。 交浅勿言深,这个成年人通用的社交守则似乎对莫慈没有约束力,哪有给第一天认识的人出柜的?尽管不说也能看出来…… “放心,我已经有家室了,只是好奇……军医小姐身上,怎么只有药水味,没有硝烟味?”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喊我军医,为什么?”朱邪问。 “你来监狱那年,是18年吧,狱长说你刚从南苏丹的战场回来,不是吗?” 南苏丹? 经久的回忆像旧毛毯上的积尘,被陌生的访客掀起,激得朱邪闭上了眼。 原来她去过南苏丹,去过朱巴。 真是的……朱邪在心中轻笑自己:一个修习过心理学的医生,居然没发现自己刻意淡忘的记忆。 名额有限的维和医疗队,优先选拔具备全科诊疗能力、“一专多精”的医生,2017年派遣南苏丹首都的第八批队伍,还特别承担了艾滋病防治宣传的任务——以期对抗这与战乱和贫穷共生的高危传染病。 博士期间,朱邪被推荐至军医大学,继续在临床医学下属二级学科皮肤与性病科深造,毕业后实绩优越,再合适不过。 即便如此,也要通过严格的体能测试选拔,入选后参与包括射击在内的军事训练。 她去参选是为什么来着? 那一年,她想远离一切,去完全陌生的地方。 回忆间,夏季的潮热升起,蒸腾,郁结成热带经久的暑旱。 比颓圮的泥棚和清澈的尼罗河更快浮现的,是不绝于耳的嗡嗡虫鸣。 朱邪拨开回忆的迷雾,看见废墟前形色惊慌的南苏丹士兵。 时至今日,她依然不知道他属于南苏丹哪方阵营。 维和部队要遵守两条时常矛盾的基本守则: 一、不干涉别国内政。 二、尽一切可能保护平民。 如果别国士兵在别国领土上侵犯平民呢? 危机时刻,优先遵守哪条守则,不过是一念之差的选择。 选错了,轻则受到处罚,重则死于纷争。 医生不是维和士兵,本不必面对这样的选择。 可朱邪总是不一样的。 废墟前,她听见自己平生最愤怒的声音—— ??? ??????? ??????? ?????? ?????? ?????? ???? ?? ??????? ?????? ???? ??????? ??? ?????? “你要用我救下的命,去强暴女人!?” ??? ???? ???? ???? ???????? ?? ????? ??? ??????? ??? ????? ?? ???? ??? ???????? “你是来维和的中国医生,怎能拿枪指我!” ???? ??????? ??? ?? ????? ???????? ??? ??????? ??????? ???? ???? ????? ????? ??? “无关国家,无关职业,我举枪,只代表我自己,一个女人。” 怦—— 一声枪响,一颗子弹。 她击碎了曾经梦想的全部信仰。 她没有后悔。 35维和医生 原来她杀过人,用别人的枪,别人的子弹。 白大褂染上鲜血,医生学会了杀人,枪壳被扔进燃爆的废墟,无从调查事发经过,也没人关心一个工具士卒的死因。 没人知道这隐秘往事,虚假的光辉神话才得以传播。 三十五岁的人经历太多。阅历越长,沉溺回忆的时间反而越短,朱邪回忆完了,莫慈还没说完她听说的故事。 “狱里值班的医生说想要达成你的履历,得有八个肝,犯人常常幻想你在战壕里接诊的风采,传来传去,就有了军医小姐的称号。” 故事总是长过正史。 其实当年南苏丹大规模的内战已经结束,内乱达不到战争规模,朱邪治疗的对象主要是平民和维和队员,少有士兵,特派专家与部队军医相差甚远。 除了要参与流血事件导致的各类外科手术,作为性病专家,她的主要工作是优化2004年起维和医疗队在利比里亚总结的艾滋病防治工作流程,协助宣传队增强派驻国平民的个人防护意识,降低医护人员对该类传染病的畏惧心理。 是的,医生也会害怕。 医护人员不是天使菩萨这类不存在的圣人,是人,可能会恐艾,可能会厌恶患者,比起苛责职业道德,朱邪更想称之为人之常情。 不想上个班把命搭进去,很正常吧? 同事里有因为患者隐瞒艾滋病史导致职业暴露的例子,老师那辈,被患者感染后无知无觉传给全家的事,也绝非骇人听闻。 明知自己身患艾滋,明明有免费阻断药物,为了徒有其表的面子,不经阻断就随便生育的父母,同样存在。 性比生命重要,繁殖比生命重要,面子比生命重要……只有医生把生命放在一切之前。 医生累了。 所有的一切都足以让朱邪厌倦。 为了尊重外籍患者的民族习惯和宗教信仰,她被要求告诉医护人员:不要过度防护,不要拒绝和患者握手,喂饭发药时尽可能不戴手套。 那一枪打出去,她彻底变了。 她从来不怕艾滋,此后却不想再为消灭艾滋或任何性病贡献才智。 也许有些人是活该要被性病消灭的。 朱邪想起南苏丹每天用消毒水洗几十次手的护士,想起她们被手套捂得皴烂红肿的手背,觉得自己比恐艾的同事恶劣百倍。 她理直气壮地歧视滥交的患者。 如此悖逆社会的阴沟邪医,何必被叫做军医?听起来伟大得唬人,实在不搭调呀。 对恢弘战火和狂暴战争的幻想,和插入式性交一样,不适合插入坏女人的人生简历。 莫慈靠着简陋的墙板,还在诉说着回忆:“每次轮到你给女犯做检查,总是比别的医生耗时长,很多犯人想借机认识你……没发现吗?” 哼,这个当然发现了,朱邪怎么会不记得害她加班的人? 喜欢她就能让她加班吗?休想! 去监狱给犯人做心理测评和脱衣检查,不过是填些选择题问卷,常规皮肤病性病筛查,一个两个磨磨蹭蹭,总是反复询问要求她讲解,不肯乖乖配合。 女犯们表达爱意的手段南辕北辙,早已荣登待退休人士的黑名单。 狱警倒是很乖,很配合,却也没给朱邪留下任何印象,狱警她一个都不记得,连对群体的印象都没有。 可惜被监管者和监管者都不知道医生心中所想——在职场以客户和同事身份相遇,注定不可能得到她多余的关注。 这女人上班时不爱人类,唯爱下班。 如今站在烂尾楼的破楼梯上,以犯罪的共谋相遇,倒是不错的结交途径。 “别叫我军医小姐,莫慈,我们是同辈。” 莫慈蹙眉微笑:“好,朱邪。”她果然和印象中一样,难以接近,冰冷又神秘。 “要不要一起做个游戏?”朱邪把手揣进裤兜,耸耸肩膀。 “游戏?”莫慈感觉心中对军医小姐的印象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对刑讯手段很感兴趣,你愿意施展给我看吗?” 黑眼瞳在镜片下诡谲一闪。 人不可貌相,看上去粗糙凶狠的莫慈,却比总裁车晓辰知书达理,情绪稳定,易于沟通,朱邪很期待和她的合作。 “相应地,我也想实践一下,叙述性诡计。”朱邪从西装裤兜掏出一台手机。 正是送给翟昇的那台,刚刚借着治疗的机会,她轻而易举地找到它,偷了回来。 36缠足 “本来就该上刑了,”莫慈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说,“小的复仇比完全不复仇更人性。” “这话是哪位佛祖说的?”朱邪低头调整手机的系统设置。 “尼采。”“佛门还能选修哲学?”“散修是这样的。” 看来莫狱警不管选择哪条路都会走向反面,终将成为狱警里最像劳改犯的工人,佛门里宣称佛祖已死的书生。 “你真的要参与我们的复仇?这可是个危险游戏。” 莫慈不明白朱邪参与其中的缘由。 “也可能只是金钱游戏……”朱邪把设置好的手机插回裤兜,“听起来,你已经想好用什么刑了?” “缠足。” 朱邪没想到会听到这两个字。 有意思。 刑讯是一项古老的技艺,现代军事中许多秘而不宣的手段,都是从老祖宗那里传承下来的。 在祖宗那里,缠足被当作审美趣味和生活风尚,并不是一种刑讯手段,却无比适合急着认祖归宗的翟昇先生。 把陋习挪用做刑讯,这不就是学术界鼓励的学科交叉思维吗?朱邪跟着莫慈去她家取要用的物什,望向她光明头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赏。 朱邪对传统文化的糟粕部分十分感兴趣,这不怪她,要怪或许只能怪男帝王朝的传统文化细看去,无处不糟粕。 因为这恶劣的兴趣,她了解倡优,也了解缠足。 缠足不是女人被动获得的专利,倒是男优男伎主动内卷的舞台。 早在南宋建炎年间就有男子开始缠足,男风兴盛后,家童家优这些家养的男伎,几乎无人不缠足。 及至清朝,男花旦魏长生首创“跷工”,多少男伎竞相效仿,重色不重艺,成名在莲不在技。 这个“莲”字,就指舞台上男戏子的三寸金莲。 最初只是模仿缠足,后来便开始真缠,双脚越是尖窄平薄,越能引来台下的喝彩与台后的包养。 男旦缠足内卷到何等程度?演寻常戏火不了,就演粉戏。 所谓粉戏,直白讲就是包含多种限制级肉欲情节的戏码,对标当代,就是R18情爱动作电影。 中国古代的男人,总是含蓄而拐弯抹角的,淫也要淫出一点附庸风雅的风骚,房戏的床前自然要遮上轻纱帷幕,只让躺在男人怀里的男旦露出一双未脱鞋袜的金莲,随着床铺越摇越烈,把蛋清洒在他脚腕,让那无数男人渴饮的假精液顺着他的足尖一滴滴落在台前。 精虫上脑的男客自然火烧喉咙,能多买好几壶标价过高的茶。 此等好戏,今天能看现场版了,都说“小脚一双,眼泪一缸”,朱邪好期待,翟昇何时发出第一声哭丧的嚎叫? 收费室一片黑暗,翟昇心中也一片黑暗。 手机不见了。 他逼迫自己思考刚刚和两人接触时的细节,可被抓捕监禁的余惊未消,他难以冷静。 手机是唯一可能的通讯工具,丢失手机会不会导致他和医生并不稳定的联盟当场破裂? ……不对。翟昇背后炸起冷汗。 如果手机被光头女发现,她们应该已经来问罪了,能平静这么久,只有一种可能——手机是被医生自己拿走的! 看来她彻底被她们驯服了。 翟昇的脊背撞在墙上,地下的阴气渗入肩膀,不存在的肢体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抬手摸了摸肩头整洁的绷带,原来包扎它的人已经不是队友,是敌人了。 他终于彻底陷入孤立无援,开始害怕了。 从前他没有什么真正需要畏惧的事。 成为老赖没什么可怕的,只有没见过大钱的平民把失信名单当回事,翟昇很多生意上的朋友已经在失信名单上三进三出,七进七出的都还在逍遥快活。大家都有自己的御用讼棍,只要能补上资金周转,暂时的亏空不过是追求巨利前的放手一搏。 其实他已经补上了要命的大头,剩下的小头,本不该死缠烂打的。 先是不知哪方势力雇了黑社会要做掉他,又是这群疯子农民工——被抓住前,翟昇都忘了自己数年前欠过他们的这一点小钱。 想到这里,他的心态稳定了。 这栋烂尾楼,避开他近年的全部生活轨迹,又和他有明显联系,不可不谓灯下黑的宝地,能帮他躲开黑社会的追杀。 忍过一时,眼伤好治,买别人的器官就行,手臂得戴义肢了,至于折断他手臂的人,只要有钱,什么人解决不掉? 这次来解决他的黑社会,想必就有庞大的资金支持。 眼前忽然一亮,打开的门后站着他在这里最不想看见的光头,他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人的五官,但无论多瞎都能认出那太阳般反光的明亮光头。 她身后的人穿着白大褂,凭衣服就能认出身份。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翟昇闭目,不愿多看,这一夜真漫长,她们还要造访几次? 来到烂尾楼后,每次下停车场接触翟昇,朱邪都把盘发放下来披在肩上,眼镜也特意摘掉换成隐形的,以便和她在男科医院里的形象相区分,更好实现她的趣味扮演。 此时她站在莫慈身后,手在裤兜里捏着细黑框眼镜的镜腿,哒哒叩合把弄,看莫慈把一双34码的高跟鞋放在翟昇46码的脚边,伸掌就要去脱翟昇的皮鞋,朱邪拦住她的手腕,把自己新拆的一次性橡胶手套塞进她手心。 中年男人很容易得足藓,没有足藓,也可能有脚臭灰指甲之类的,别直接用手碰比较好。 军医小姐有洁癖么……朱邪的手执着地横在莫慈腕前,她只能接过戴好,摘掉翟昇考究的皮鞋扔出门外,揪落黑袜,攥着他的脚踝塞进高跟鞋。 “拿女人的鞋羞辱我?别太过分!”翟昇扬脚把鞋踹飞。 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的脚很灵活,擅长逃跑。”莫慈干脆利索地解下系在腰间的榔头。 很遗憾,她不准备按传统缠足的法子,耗时一个月慢慢裹勒小脚。 刑讯追求速度,需要速成。 榔头高高举过头顶,朱邪只听见哐哐两声,十根脚趾均已齐根折断——十指连心,男总裁没来得及呼痛,瞬间就痛晕过去。 莫慈拿起长约两米的白布条,把脚拇指以外的四指窝进脚心,用竹板在脚两侧一夹,以最大力气攥着布头一圈,两圈……紧绷绷箍住流血的双脚,再取来针线,施展女红把布头缝死在脚面。 34码的高跟鞋往脚上一套,竟没有因为鼓胀产生丝毫变形。 “这就不怕他再逃了。”莫慈抱起工具箱就往门外走。 这就完了?朱邪还没看过瘾呢。 莫慈主动解释道:“老婆睡眠质量不好,得有人哄着才能睡着,今晚就到这儿吧。” 就这样丢下新认识的朋友回家抱老婆了? 直到她爽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朱邪才回过神。 真好,有人和她一样热爱下班。 37叙述性诡计 好什么好。 凌晨2点,朱邪从烂尾楼的破床上坐起,感觉住不下去了。 打败她的不是生活条件的艰苦,这里的艰苦比不上南苏丹——打败她的是邻居。 凌晨2点,楼上邻居做爱把床做塌了,哐一声砸在头顶的楼板上,震了她一脸灰。 有老婆了不起。 朱邪隔着天花板瞪视楼上的莫慈,听见她们小心翼翼爬起来走动,大概终于打完床仗了,便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继续昏昏入睡。 好在不用上班,楼里的人各有生计要忙,也不会前来打扰,一觉睡到10点,睡满8小时,才被秋水生的敲门声叫醒。 “姓翟那小子吃啥都往外吐,不知在耍啥怪!” 秋水生说,她就在附近的街边餐馆当大厨,每天会送煮好的大锅菜回来,给楼里的留守老人当午饭,这几天顺便也让看守给翟昇送饭。 可今天他一口都没咽下去,还吐了一地,不知道是不是在闹绝食,恶心人得很。莫慈现在干司机这行,白天不是开大车上高速拉货,就是开小车接代驾的单子,楼里没有能拿事的人,看医生靠谱就来找她。 朱邪应下,洗漱后先下停车场去看,收费室里翟昇倒在地上,满脸挂汗,伸手一摸额头滚烫,体温计插进嘴里量,已经烧到38度。 不吃饭的原因很简单,身体太痛,痛到没有食欲。 不是很能忍么?看来终究是扛不住了,莫慈的法子虽然简单粗暴,却很有用。 廉价的高跟鞋还在他脚上禁锢着,和一身虽破烂却名贵的西装极不协调地一并铺在他身上,翟昇苍白的面色中露出一种将死之人的忧愁。 在这样脆弱而破碎的时刻,朱邪不得不承认他的俊美。 在一些女人的幻想中,往往存在强势、冷酷、霸道的年长男人,她们用全部自信幻想自己能用爱感化他,让他显露出温柔、专情、体贴的美好品质。 殊不知爱不能让他低头,女人更不能,只有失败能,情场失意可算不得什么失败,另寻新欢就是——失去事业,失去健康,失去生命才算失败。 失败让他乖顺了,像盆景里一颗老柏,显示出一触即碎的生命年轮。 朱邪摸摸他越来越白的鬓角,真是个越老越美的男人,可惜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手忽然被抓住了。 翟昇睁开眼,失焦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相信我,一起逃出去。” 朱邪适时地掏出手机,举在他眼前,翟昇盯着看了三秒,三秒后,生机回到他眼中。 屏幕上是一张从烂尾楼高层拍摄的俯瞰图,从这张照片中,可以清晰看出逃出森林的小径。 昨天夜里出逃,他被轻易抓住,就是因为在林子里耽误了太多时间。 “谢谢你……”受伤后显得格外茫然的眼中,忽然涌出泪水。 身体的诸多伤痛没让男人落泪,这一点虚假的帮助,却让一行清泪沿着法令纹滑至唇角。 也许这就是失而复得的感觉吧。 自以为孤立无援之际,萍水相逢的同盟原来没有背叛,没有抛弃。 他确实感到了男人厮杀的生意场上,从不存在的真情意。 “你拿走手机,就是为了拍地形给我看?”翟昇抬掌掩去泪水,不想在同伴面前显得软弱。 哎,哭起来才好看的人,就要多哭哭嘛,朱邪点头回应,遗憾地告别他“我见犹怜”的情态。 正在这时,手机屏自动锁止,亮出了此刻的时间:2023年7月4日08时32分。 “我睡过去了一整天?”翟昇捂住腹部,确实感到了饥饿。 地板上的呕吐物已经被看守的男人们清理干净,他在昏迷状态下被灌饭又呕吐,自己并不记得。 朱邪端起放在一边新盛满的饭碗,递到他手里。 翟昇忍痛冲她微笑一下:“对,我们都得好好吃饭,才有力气逃出去。” 说着他便用勺子挖起盖浇饭塞入口中,勺子还没拔出嘴,只见他一弯腰,又吐了。 这次吐在了自己名贵的西裤裆上。 看来他确实病得很重了,朱邪拿起手机,打下一行字放到最大:“鼻饲”。 翟昇贴着屏幕看,字形结构太复杂,看不清,只能摇头,“让你看笑话了。” 一个瞎子,一个哑巴,真是共患难的遭遇。 朱邪可没有她演得那么沉浸。 出现了重病患者,不正是全科康复治疗师捞钱的好时机吗? 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就要抓住男人的胃,医生最懂怎么抓住别人的胃了。 她要翟昇自己花钱,买插进他胃里的鼻胃管。 38傻姑娘 “相信我,只要撑过32天,我们就能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这里。”翟昇说。 32天?这么精准的数字,恐怕是意外之喜。朱邪默默记下,转身出门抓一个守卫进收费室。 她当着翟昇的面在手机上打字,再让男人照着念。 “我替医生传话:你可能患有克罗恩,必须通过鼻饲摄入营养,才能维系衰弱的身体,她们给我的钱不够买泵机和营养粉。” 克罗恩是一种起因不明的肠道炎症性疾病,常见症状有腹泻、腹痛、发热、食欲减退等,严重时无法吞咽。病程多迁延,反复发作,尚无根治的一般方法,患者在急性期往往需要禁食,通过鼻饲摄入营养液。 翟昇不信邪,执拗地把碗沿递至口边,咽一口饭——食物刚滑进喉咙便又吐了。 “克罗恩俗称绿色癌症,别儿戏!”看守照着自己的理解,把屏幕上的感叹号读成惊怪语气。 翟昇轻飘飘把碗放下,抹一把嘴说:“重症需要多次检查才能确诊,哪有张口就来的?傻姑娘,别这么紧张,再想想别的疗法。” 傻,姑,娘…… 他是不吐了,朱邪快吐了。 翟昇如此热衷于质疑她的专业能力,她只好勉为其难地把自己的医术下调至他以为的水平,满足他高人一等的期待。 翟昇的病确实没法确诊,但他比翟星幸运,翟星的病医书上都没有呢。 “没有别的办法。”留下这句话,朱邪就离开收费室,去吃午饭了。 秋水生也给她准备了一塑料盒的盖饭,跟留守老人的规格一样。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像一团被风推走的胖柳絮,朱邪没机会开口问价。 快到正式饭点了,大厨应该忙着应付餐馆里交钱的食客,而不是烂尾楼里吃霸王餐的食客。 …… 翟昇从半梦半昏迷中醒来,第一反应是去摸椅垫里的手机。 还在,真好。 最不清醒的时刻,肉体的疼痛都没有消散,他终于想明白了: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由着她治吧,总比不治好,她至少不会害他。 手机屏亮起,现在是2023年7月5日12时03分……又过去了一天? 得按她的办法治疗了。总是昏迷不醒,会坏大事,总是无法进食,也会饿死。 翟昇窝在角落,手按在腹上,感觉比纸薄的肚皮贴上了后背,果断抬脚踢门,吸引守卫探头查看,再叫他去找医生来。 然而医生过了两小时才来。 这两小时犯昏又不敢睡,就像最讨厌的微积分课被安排坐在第一排,在老师凝视的目光中一边点头一边瞪大眼睛,有多煎熬自不必说。 翟昇生命里的其它人都是随叫随到的,没受过这种苦,然而面对唯一的队友兼唯一的医生,他不得不心平气和道:“你说她们会给你钱,也就是说你可以外出走动。” 朱邪点点头,他的智力足够做一个失败的总裁了,毕竟做总裁不需要多少智力,只需要百分之九十九的投胎运气,和百分之一的努力。 古代那么多皇帝,香火单线遗传,没有优胜劣汰,以生物学和数理统计的常识推算,很可能某届皇子全是弱智,然而总还是能选出个做皇帝的,无需任何长处即可受人跪拜。 朱邪没有跪拜的兴致,无聊地等他表演完这段推理。 “她们用什么要挟你,让你不得不返回?” 她把早已写好回答的手机屏翻给守卫念:“我儿子在她们手里。” “你已经结婚了?” “离了,工作太忙,老公趁机出轨,扔下我和儿子跑了,想跳河时被她们抓住了。” 翟昇沉默片刻,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说:“傻姑娘,何必为那种人轻生?” 朱邪一把摁住笑得抽搐的肚子。 翟总一定猜不到,你的儿子我的儿子都是一个人,翟星,她唯一的干儿子,充医药费送的。 朱邪摁着肚子的手被男人的手牵去握进了掌心。 一颗小小的圆扣滚动在交握手掌间,翟昇手臂忽一发力,带她耳畔落至唇边:“找家中古店卖,开价别低于四万,她们不懂医疗设备的价格,你尽管买贵的。” 朱邪握拳攥住手心的小东西,真像在担心旁人监视那样,小心翼翼走到一楼拐角才展平手掌细看,原来是一枚袖扣。 Fire! 镶嵌一圈玛瑙石的袖扣在手心悠悠转动,水晶罩下,做工精细的微缩版陀飞轮也在悠悠转动,不足一角硬币大的饰品竟能容下如此丰富的技艺。 每一刀刻痕,都是钱呀。 医疗设备买最便宜的,剩下的钱,哎……先打给医院那家伙吧。 39鼻饲(微H) 烂尾楼里女人多,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在野草掩映下,背着蛇皮袋爬进停车场,谁都没发现,朱邪也没发现。 她刚刚拎着快递送来的鼻胃管走入收费室。 2023年7月6日23时整,已经饿到没有多少力气的翟昇,双手插在高跟鞋鞋帮里,正努力向下薅鞋面,听见渐近的脚步声便仰头呼唤:“姑娘,帮帮我。” 他已经能从无数种脚步声里分出朱邪的平底皮鞋了,一个朴实、笨拙、饱经风霜的年轻妇女,他这样构筑她的形象。 守卫熟练地读起她手机屏上的字:“你的脚胀在里面,强行脱鞋会撕裂皮肉,如果剪开弄坏鞋子,她们可能会生气。” 朱邪单膝蹲下察看,浅白色的高跟鞋终究被他的双脚挤变形了,像两只快撑破肚皮的菜青虫,在阴冷的地面上不甘地蠕动着。 她用戴手套的手攥住他脚踝时,一阵强烈的神经痛恰从趾骨断裂处上行,翟昇的腿猛一抽搐,带得她手臂前振,整个人贴近许多。 “傻姑娘,不会用语音朗读吗?”翟昇早就有些不喜守卫插在他们的对话间发声,此时才想出了解法。 朱邪屏退守卫,关上门,把敲好字的手机放在桌上,听见她机械的电子音:“我要给你插管,你得配合我,做吞咽动作,记住了吗?” “当然,来吧。” 冰冷的透明塑料管当即出现在他右鼻孔下,翟昇呼吸一滞,胃里泛起恶心。 原来这就是鼻胃管,要从鼻腔插入食道抵达胃部?他并没有鼻饲相关的知识,此时此刻才明白了这种治疗手段。 去年做过一次鼻拭子检测,他就发誓再也不去需要鼻拭子的场所,棉签插在鼻腔深处,向下能用固体把人溺毙,向上能插入脑子搅拌脑髓,那种痛苦能让人分泌远胜恸哭的生理性泪水。 然而不等他推拒,朱邪的手已经动了,管道像一条细长的蛇,泥鳅,鳝鱼或蚯蚓,顷刻已爬进比鼻拭子棉签更深入的地方。 一汪泪水沉默地砸在她手背。 “吞咽,吞咽,吞咽……”手机开始播放刚刚录好的电子音。 翟昇的身体像将死的蚂蚁一样向上蜷起,朱邪双膝横移,把他的大腿牢牢压回地面。 她的手指代替标准操作里的镊子,继续往他咽喉部插入管道。 不知翟总满意吗?反正朱邪很不满意,她挑剔地看着自己的手,既没有做润滑也没有检查黏膜,这套有菌操作,能在临床执业医师考试里打负分。 朱邪自动代入考官视角,毕竟她已经不做考生很多年了。 心里算着减法,朱邪没留意背上多了两条手臂,直到男人丰腴的胸脯顶在了身前。 剧痛中无处着力的翟昇,竟然下意识抱紧她腰背,贴近她温暖的躯体,下颌垫在她肩头泄出颤抖的呼吸。 朱邪单手撑住地面,上身抬起离开他,低头察看。 水袋似的饱满乳房,在被汗浸透的昂贵衬衫下呼之欲出。 朱邪控制手肘向外弯曲,降低身体,直到两人的胸膛将触未触,她的口罩和翟昇克制住呻吟的薄唇间,还隔着一指远。 朱邪把手指挤入这个缝隙,沿着他上唇M形的走势划弄……怎么回事,一个老男人,胸比她和姜思焰的加起来还要厚。 胸脯将触未触,本该是一个刚好够接吻的距离。 水泥地的潮气从翟昇苍白的鬓角升起,变成宿舍浴室的蒙蒙白雾,朱邪于是听见自己的声音:“嫌我手冰?你可以让她变热。” 姜思焰不说话,绯红的脸颊擦着她的唇偏向一边,张口含住她的拇指,视线移回,亦嗔亦怒勾住她的眼角。 朱邪闭上双眼,抬掌扇在身下男人的脸上。 “吞咽!”手机机械的重复声也像带了怒意。 受惊的喉头一滚,翟昇张唇吸气,细管被吞入咽喉的同时,女人的拇指强硬地塞进了齿间。 一声介于啊与哈之间的痛呼滑过她虎口,他浑身向内蜷缩,试图圈抱自己的双臂同时把女人拥入怀中。 你为不值得的男人跳河时,也是这么痛吗?弄痛我的女医生? 人是何其恶毒的物种,在痛彻心扉的时刻,只有想见别人的痛苦,才能感到一点众生皆苦的安慰。 五感相连,咽喉的异物感漫向耳蜗,幻化成耳鸣淅沥,挣扎的身体缠在一起颠簸,却好像身体是静止的,颠簸的是容纳他们的整个收费室。 于是淅沥耳鸣变为瓢泼大雨,风雨飘摇中,他们在这颠簸的船舱相拥。 她放蛇咬他,蛇往他的咽喉钻,往他的胃里钻,还要往他的心里钻。 恍惚间翟昇想起另一个女人的脸,她生下翟星时,面色苍白如同此时女人身下的他。 冥冥之中,像是应了一场原始的同态复仇。 可医生不该恨他,她恨的人是谁呢?翟昇跟着僵硬的电子音吞咽,吞咽,隔着白衬衫红衬衫,女人硬起来的乳头侵犯着他的胸脯,于是他明白她恨的人也是她爱的人。 翟昇只能彻底抛却身体,让灵魂升入高空俯瞰这错位的相拥,他的下颌随着每次艰难的吞咽缓慢下移,哆嗦的唇角把不愿显露脆弱的呼吸吹到她发间。 而女人不在意他隐忍的痛苦,伸手就扯断了他衬衫上的扣子,他看着自己的双乳恬不知耻地跳出来,亚麻色的乳晕激荡片刻,便被女人死死镇压在身下。 一切颠簸平静了,翟昇第一次理解了自己从未在意的情感。 他从来不知爱恨,敛财的本能把他加工成金矿的推土机,只管推进,没有对任何人的情感,包括对他的儿子。 不需要情感也可以伤害一个人,翟星的母亲于他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可他还是伤害了她,不需要任何理由。 权力是宰制他人身体和灵魂的能力,他生来有这个能力,有能力的人无不滥用能力。 冰冷的蛇游进胃里,器官被串成一串攥在女人掌心,他发现自己原来期盼有人能束缚这能力。 “如果我们能逃出去,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心治好了,嘴硬是治不好的。 “像你这么笨手笨脚的女人,没几个男人受得了。” 朱邪睁开眼,不想理睬,鼻饲管的尾端在翟昇的法令纹旁轻轻跳动着,她甩开他的手臂站起,把管尾和灌好营养液的泵机旋扭在一起,转身拿起手机打字。 “你很脏。”电子音冷冰冰砸在他激凸的乳头上,簇拥着它们的名贵西装已经烂如抹布。 他很脏? 朱邪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上是她此刻最不想面对的名字,可她还是快步离开去接电话,徒留收费室内的人吞咽无法吐出口的反驳。 收费室外的人替他反驳了:“他很脏,因为碰过我?到底是觉得他脏,还是觉得我脏?” 守卫被这一声吓得回过头,蓬头垢面的女人扑上脸前,不等他反应,蛇皮袋已经砸在头顶。 “童子鸡就不脏?哈哈!还是爱男人,才觉得男人有干净的时候!出生就是畜生,被我洗一遭,反而净化了!” 她念念有词地挥舞手中的袋子,扑上来的守卫纷纷被击晕在地。 他们只知传说中的歇斯底里,不知道这种病发作时能让女人的力气超过正常人类的范畴。 撞倒所有人,蛇皮袋破了,裹在里面的电钻滚落出来,钻头落进毫无理智的眼中,闪闪发亮。 闪亮得像这几天偷拍她的镜头。 他们说她的儿子陷入了麻烦,她的照片能救他,那么乖巧懂事的儿子怎么会出事呢,他不是被他亲爹带走的吗? 小星星和他学坏了,干坏事被抓了,是吗? “还我儿子!还我儿子!”女人找不见门,举着电钻在收费室的外墙哐哐怼起来,把加钉的木板砸得七零八落。 朱邪站在烂尾楼一层的楼梯口,这个位置应该听得见地下的异动,可她没能听见,耳中只有听筒那头姜思焰的声音。 “有人追杀我!” 她说第一句的时候,她还以为这又是什么撩拨人的把戏。 “女人,戴好丑的面具,有刀……” 电话陡然被切断,朱邪拔步向停车处的青松跑去。 40精神病杀手VS螳螂孕妇 朱邪不敢贸然给姜思焰去电话,怕她的位置被铃声或振动暴露,只打开了通讯软件的位置共享功能。 坐进车里,踩下油门,手机屏才再次亮起,连忙又踩刹车去看新消息。 “躲在良乡大学城购物中心,进大门左手第三家女装店的试衣间,她揣着刀在附近晃,我不敢出声。” 朱邪两指摁着电子地图缩小,不由蹙眉。 大早上的,她不去医院跑去邻镇做什么? 面具人追着她跑一路,又是为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今早,又到了每月给丈夫买毒药的日子,姜思焰照例请假去坐首班地铁。 工作日的北京地铁是个巨型沙丁鱼罐头,把无数人的苦辣酸辛填埋其中,填成除去灵魂的肉体的咸臭。 然而坐着的人不必参与这种麻木的痛苦,只需要昏睡,姜思焰从接近始发站的地方登上燕房线,在郊区下车,自然成为坐客的一员。 也自然而然被摇得犯困。 困倦中,她被一道杀意激醒,环顾四周。 她坐在车厢连接处能容纳三人的短椅上,挽着车门旁的竖杆,若隐若现的杀意离她有段距离,但可以确定,就在这节车厢上。 姜思焰的视线顺着乘客的脸一张张扫过去,直到看见另一端车厢连接处垂眸站立的年轻女人。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爱搞cosplay的女大学生。 不然干嘛戴那么奇怪的面具? 姜思焰的视线轻飘飘略过去,三秒后,惊恐地收了回来。 因为她意识到,在刚刚她环顾观察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的位置在变动。 正是那个戴红面具的女人。 女人的眼睛在面具下,一眨不眨地,直勾勾钉着她,从未移开——姜思焰看见面具眼部下弦月形状的孔洞,误把它当成了对方垂下的眼皮,其实在她打量面具的时候,女人的眼始终带着杀意望着她。 她和她对视着,在向她靠近。 和杀人魔对视,必然会激起对方更昂然的杀意,隔着车外隆隆风声和车内各种短视频的噪音,姜思焰甚至能听见她请路人让路时的问候语。 她捏着包带一下站了起来。 飞驰的地铁已经开始减速,而人群中的面具已经比她刚才瞥见的大了一倍,挤在两个乘客肩头,歪斜在离她较远的门边,笑吟吟盯过来。 面具人不再靠近,逗弄似的轻声哼起歌,像在对她说:我就站在门边,咱们一起下车吧。 要不要向路人求助,以什么理由求助,求助会有用吗? 姜思焰微微屈膝,下蹲,把上身藏在几个乘客的脊背后,从人群间隙望向面具人站立的位置。 那女人穿着纯白短袖外搭连帽黑马甲,马甲口袋里揣着的手往外拉一截,向她亮出了手心的陶瓷刀。 地铁站安检员常常只是敷衍地举起探测器,远远挥动一下,就放人进门,这个没戴任何背包挎包的年轻女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刀揣上了地铁,一直攥在口袋里。 姜思焰看见女人手里炫耀般旋转着的刀柄,立刻给朱邪拨去电话。 她不需要计较对方想杀她的理由,杀人未必需要理由,她只知道自己该逃了。 到站的提示音恰在此时响起。 白幽盯着姜思焰有些臃肿的身影,紧随她一步跨下地铁。 杀杀杀! 最喜欢和孕妇做朋友了。 找不见小邪,没关系,小邪肯定藏在医院里。把小邪医院里的人挨个杀光,小邪就没法上班,只能回家啦。 第一个当然要选孕妇,毕竟孕妇是带领白幽走上杀人道路的人生导师,她最喜欢孕妇了。 孕妇贴贴! 贴……贴?白幽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茫然四望,亲爱的孕妇姐姐去哪了? 她往八个方向各走一步,回忆着已经刻在脑海的姜思焰的穿着打扮,竟没在视野范围内找到一个符合特征的人。 白幽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不会吧,姥子追不上一个行动不便的孕妇? 开玩笑,你孕妇姐姐揣着阴茎被全校老师追捕的时候,你还在幼儿园呢。 侦查与反侦查是姜思焰的特长。 同为女罪犯,谁还没点特长?白幽也有连环杀人犯的特长。 她闭上眼睛,一嗅,选定了方向,尽管那个方向看起来只有男人,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孕妇姐姐穿着男人的衣裳,可我还是发现你咯! 姜思焰缩在刚刚扒下的褶皱西服和老人帽里,模仿肥胖老头的姿态,打着罗圈腿往前走。 不敢掉以轻心地走了十分钟,熟悉的杀意再度黏上后背,她姿态一改,健步如飞,冲进街侧最近一家超市,躲了起来。 白幽没看见她躲在哪家店里,但能确定她就在这家购物中心,她哼着《一步之遥》悠然走入,攥着刀在还很空旷的瓷砖路上跳起了单人探戈。 白幽相信,时间会解决一切问题。 孕妇姐姐会在店员的问询中暴露位置,小邪会在她制造的葬礼上与她重逢。 像爸爸死去时那样。 只有在办葬礼的时候,小邪才肯回家。 小邪真坏。 白幽攥着刀盘腿坐在地上,委屈地瘪了瘪嘴。 41抢菜大妈KO精神病杀手 不安分的姜思焰,乱发疯的面具人,在哪天搞事不好,非挑在工作日。 烂尾楼和购物中心都在郊区,却在整个城市的对角线方向,朱邪想开车过去,要么斜跨市中心,要么走高速。 然而赶上这早高峰,哪条路都堵成了人行道。 她只能选一条离地铁线最近的路,一头扎向四环,挑最近一站上地铁,坐地铁比开车快。 “你确定她只追杀你?”朱邪发消息。 “确定,别人从她面前走过跟空气似的,专盯我一个。”姜思焰秒回。 她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被面具人发现可就不一定了,朱邪见识过姜思焰逃脱追捕的手段,却也见识过面具人钓在手心的断肢。 地铁再快,未必快得过姜思焰被她发现的速度,朱邪在车厢里扒开口罩,观察着乘客的构成,生灌下一瓶凉水,终于放松了肩胛骨,靠上椅背闭目养神。 终于想到办法了。 从封闭空间救出姜思焰的办法—— 制造混乱。 过了两站路,她舍近求远,下地铁,换公交。 这站公交伫立在十字路口向东百米外,地处八九个老旧小区交汇处,站台上洋溢着有别于地铁站的另一种热闹——朱邪跟在一群七嘴八舌的退休老人后面上车,在连环不断的“滴,老年卡”里特立独行地单响一声。 等老太太老头们都坐稳了,她给手机设置的闹铃便聒噪地响起来,吵得老人家纷纷侧目,瞪向这个面色阴沉的年轻人。 朱邪被千夫所指,无动于衷,等铃声快散尽才不情不愿把手机放在耳边,做一个接起电话的动作。 “妈你怎么又拨电话来?良乡大学城购物中心,我知道!一定要买贴黄标的,我记得!没必要反复提醒吧?良、乡、大、学、城、购物中心,我这么大人了,买个菜能买不回来?我抢得到!” 在老人们谴责的视线中,朱邪挂断电话,又把手机举到嘴边,按着下方,像在发语音消息似的大声说:“我妈可真绝,买个菜,打一折能便宜几个钱?非要我大老远坐公交去抢菜,困死了。” “哎哟一折可不少嘞!”旁边坐着的大妈终于忍不住接了话。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不懂勤俭节约,听着就糟心,真该拉到农场忆苦思甜去。”她的老闺蜜搭上腔,把买菜专用的小布车往双脚间拉拉。 有人指点向朱邪:“那地儿远,你这点儿去肯定抢不上。” “诶!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我有几个老伙计在那边,让她们帮忙抢几份儿,咱溜达过去正好把菜装回来。” 一时间,车内此起彼伏响起老人机智能机的噼啪声,仿佛来到了交响音乐会试音现场,朱邪只坐一站便溜下车,迎面撞见一辆新公交,不管哪一路,立刻换乘。 上上下下激励了几辆车的大妈大爷,她就近登上地铁,继续向购物中心飞驰而去。 购物中心里套着超市,食品丰盛繁多,各家服饰店又多用香水香薰装点过货架,姜思焰躲得远,白幽闻不见她身上的气味,静静埋伏在角落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很好用,她喜欢在猎物自以为逃出罗网、放松警惕时出击,因为这一招死在少女手里的成年男人有六七个。 然而今天的猎物不太对劲。 真不对劲。 工作日早晨的购物中心,店员大多都还没上班,更没有逛街的行人,在近乎死寂的店铺货架之间,那孕妇竟能在疾跑后一声不响,和她僵持这么久。 她就不好奇她是不是已经走了吗?不出来想办法求援或逃跑吗?白幽兜里的刀刃蓄势待发,只等她出现就一刀毙命,然而猎物却像知道她心中所想,不肯露头。 正揣测着,一阵欢闹的脚步在购物中心正门处亮起。 几十号大妈挽着手臂打着寒暄,踏着不整齐的步伐向她们走来了。 白幽心中的音乐被这不协和音强行截断,被迫离开藏身处察看外面的情况,顺便巡视猎物有没有趁机逃跑。 大早上哪来这么多顾客? 白幽把刀别回兜里观望——人流统一从外向里灌,倒是好事,但凡有一个逆着向外走的,轻易就能发现。 毫无征兆地,一阵浓烈的玫瑰香扑上鼻尖,白幽低头打了个喷嚏,周围的大妈们也被呛得咳嗽连连。 正在这时,加倍激烈的推搡声炸响在门口。 “哟!已经来这么多人了。”“跑几步跑几步!要抢不上了!” 坏了! 白幽心中警铃大作,眼前闪过几秒前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图像——无数大妈中的一员,在和她擦肩而过时刻意打翻了店门前的玫瑰香薰,让她的鼻子彻底失灵。 那个孕妇,已经混进大妈群里了! 不等她仔细观察,门口的人已冲向人堆,把她填在了里面。 “谁踩姥子!” 深居简出的白幽常年宅在丧葬店,不杀人不出街,哪里受过这被人推来挤去的气。 “别碰姥子!” “小兔崽子,我们都能当你姥姥!后边歇着去!”大妈不甘示弱回骂,把她当成了来抢菜的竞争者。 白幽攥刀的手嘎吱嘎吱响起来,气死姥子,这么多人,杀也杀不完,陶瓷刀砍倒三个就会卷刃—— “思焰!” 人群中极远极微弱地,传来朱邪的声音。 姜思焰还没找见人,熟悉的手掌已经一把攥住她手背,把她从人群中心揽向边缘,矮下身子一起往门口冲。 你来了啊,学姐。姜思焰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只觉得浑身一下泄了力。 刺鼻的玫瑰香被她们交握掌心的热度蒸发,一切好像回到了多年前,她们还年轻,拥有青春的校园,年轻的肉体和自视过高的梦想。 她是不是也送过她玫瑰,以为白月光就是红玫瑰,以为初恋能走到白头,以为彼此要相守一生? “学姐,我……” 朱邪在奔跑间侧头望向姜思焰的脸,在听清她的声音前先听见了破空风声,她来不及出声警示,压着她飞扑到地上。 锃—— 她们在半空中对调位置,朱邪后背着地垫在了她身下。 姜思焰在惊恐中睁眼,第一眼看见面前墙柱上稳稳扎着的刀柄,第二眼就看见紧闭双眼的朱邪。 “朱邪!你没事吧!” 她只有睫毛在颤动。 “朱邪——” “我……”朱邪揉着撞痛的肩膀终于缓过劲,睁眼看向深入墙面两寸的刀刃,“我能有什么事。” 朱邪面无表情坐起来,望着不远处依然混乱嘈杂的大妈们,没看见出刀者的身影。 这柄刀扎得可真好,如果她没有听见风声,扑倒闪躲,此时姜思焰的喉咙必然已被洞穿,而前进的人群竟无一人发现身侧飞过了刀刃。 稳,准,狠,悄无声息,不留活路。 “思焰,”朱邪竟然诡异地勾起了唇角,“我叫的车就在外面,你自己过去好不好?” “那你呢?” “我去会会,那只老鼠。” 朱邪生气了。 姜思焰挽住她的胳膊,“她进了超市随时能补刀!” “有刀好啊。我是医生,比她了解身体结构,她捅我十刀,我还是轻伤,我还她一刀,她可未必活得到傩坛扫净!你快走。” 朱邪已经抬步折返,姜思焰知道她在气头上谁也拦不住,只好冲出门上车,报警,不留下添乱。 42毒老鼠 “收银员说菜不打折?” “噫,那老婆娘拿我寻开心!” “你们超市会不会做生意?一群老人大老远赶来,干脆给打个折,能亏多少钱?” 这群大妈善于指责别人,从不内耗自己,活得十分自爱。 在她们茁壮的叫骂声中,朱邪赤手空拳走回购物中心主干道。 接近十点,两侧店铺纷纷亮起灯,饮食店也开始准备食材,顾客都忙着采买,没人留意面无表情坐到长椅上的女人。 只有躲在邻店货架后的白幽亮了眼睛,缓缓放下手中抓着的菜刀。 小邪回来找她了! 一下就不生气了,也不打算出去砍人了。 白幽一只眼嵌在两个货架缝隙的黑暗中,脉脉观察陌生的小邪。 这是第一次,不隔屏幕,离得这么近看她。 白幽熟悉她的幻想朋友,却并不了解朱邪,真正的朱邪,一举一动都踩着她想象不到的节奏。 比如现在,明明和她闹别扭了,却会立刻主动回来,这是白幽意想不到的。 朱邪手指叩在腕表上,一下下敲着表壳,敲出一段摩斯密码,编译出来的句子,白幽看懂了却不能理解: “想杀我? 我就在这,等你来杀。 出来。 别像阴沟里的老鼠, 见不得光。”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然而白幽自动屏蔽了敌意的信号。 小邪怎么会骂她呢?不信不信。 白幽不普通很自信:小邪这样比喻,一定是想起了她们在丧葬店地下度过的那些日夜。 没错!她们就是老鼠,一对相依为命的小老鼠。 天生的微笑唇上浮起两只不合时宜的酒窝。 朱邪不知杀手已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敲完字,静坐一刻钟,等不见动静,于是随便找了个最近的饮品店,端走两杯嫩粉的草莓奶昔,再随便找个餐厅,坐下,把一杯饮料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放在对面的空座前,点餐。 饭也点两份。 摆出了一种愿者上钩的排场。 两个都不喜欢粉色的人,一近一远地,盯着两杯甜蜜得瘆人的冰水。 白幽远远望着,犹豫要不要过去。 小邪跟她和好了,在邀请她吃饭呢。她不喜欢粉色,粉色的饮料好恶心,可毕竟拿在小邪手里,没准有些特别,万一很好喝呢?小邪就好像喝得很开心的样子。 开心?朱邪可开心不起来,她怒火中烧,只能举杯饮冰,镇火。 她想知道她是怎么找上姜思焰的,这个杀人犯,一直蹲守在医院外的窄街暗中窥探,她的目标如何选定?以医院为中心,还是以她为中心? 必须得弄清这件事。 朱邪慢慢动着筷子,把简易的中式快餐足足吃了一个钟头,吃完心不在焉划着手机,玩到犯困,靠在沙发椅背上打瞌睡。 “库噜库噜——” 俄顷,桌下传来吸管轻嘬的动静。 白幽架着刀,藏在桌布底下旋奶昔。 难喝,但她还是诚心诚意地喝完了,毕竟这是和好礼物,得给小邪一点面子。 朱邪的膝盖顶起桌布,眼皮抿开一线缝观察她。 杀手低着头,短发披散到两边,露出柔软的脖颈,后颈正中有一颗如豆的黑痣。 无法确定她的病情,但无疑她正处在发病状态。 吃东西时多咀嚼,少吞咽,吸进嘴的果汁一半都掉回了杯面。 蜷在地上像一只口欲期的仓鼠—— 白幽猛然抬头,审视朱邪的睡颜。 如果有路人在此刻不幸经过桌畔,恐怕会立刻被吓晕然后惨遭灭口。 桌下,年轻女人把刀架在胸前,刀刃随时能射出,她的神态明显与常人不同,足足一分钟里,眼球没有转动,眼睫没有眨动,整张脸像浆在颅骨前的一块面具,雷达碗一般诡异地朝天昂着…… 面对此情此景,朱邪安睡的脸没有丝毫波动。 哦,小邪没醒啊。 白幽收回视线。 刚刚还以为你醒了,在偷看我呢。 远方警铃乍响,白幽飞速收刀,瞬息滑出桌底,不见了踪影。 …… 过去十分钟,朱邪才佯装久梦初醒,慢慢坐起身。 她压在背后的手里嵌着一把餐刀,已经把手心硌出了红痕。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被一个人类盯着,像被一具尸体对着,而自己也被看做了尸体。 现在可以确定了,面具人的目标是她,以她为中心辐射向身周所有人。 朱邪有点后悔。 早知道她这么容易上钩,该下更重的药。 只能慢慢对付了……朱邪叹气,从今以后,她必须想办法吸引面具人的全部注意力,以防她再找上别人。 今天的事大概终于了结了罢,朱邪放松身体站起身,将要离开餐桌时,不知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样瞥见了空饭碗底部的白色粉末。 她不禁苦笑:原来没有以后了…… 该说心有灵犀,还是冤家路窄呢?朱邪往草莓奶昔里下了药,对方也在她的午餐里动了手脚——上菜前就已经完成下毒,而她完全没发现对方靠近的痕迹,着了道。 再强大的人都有翻车的可能,只是没想到那一天来得这么快。 强烈的求生欲催促她自救。 朱邪抓起勺子,大步奔出饭店,冲入洗手间,对着盥洗台压舌根催吐。 不知吃下了什么穿肠毒药,洗胃也不见得有救,打开电子地图搜索最近的医院,搜出一个毗邻公安局的公安医院。 好巧不巧,正是当年主理强奸案,被她祸害过一遭,谈崩了合作的那个分局。 冥冥之中,命运牵丝的线开始收束,生死未卜之际,朱邪心中竟然只有一点遗憾。 她没听见姜思焰的,那句话。 43无毒的心 踏入公安医院,看见迎面走来的熟面孔,朱邪心中飘过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捏着体检报告向外走的杨逸群正一正警帽,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纸打在唇上笑了。 “老朱,什么风把你刮来了?”被警帽压乱的碎发下生着一双颇不正经的眼睛,其中闪过戏谑的微笑,“单枪匹马闯贼窝,不怕被我们做掉?” 听听,这是警察阿姨该说的话吗?简直敌我不分。 朱邪对杨逸群印象深刻,不仅因为她这张贫嘴,更因为她超然世外的行为。 众所周知,甭管多正规的团体或单位,总会出那么一两个混子,杨逸群就是刑警队当仁不让的混世魔王。 当年朱邪作为特聘专家到岗,照例要自我介绍并发表讲话,在台上讲得自己都犯困,却只能忍着,这时前排一女子张开血盆大口,代她把哈欠打了,正是杨逸群。 等朱邪光荣离岗时,同样站在台上,美其名曰总结工作教训,其实就是读检讨,朱邪自己心里乐着,没觉得有什么检讨的必要,反倒是台下听众各个噤声,仿佛在替她尴尬认错。 讲完了,台下听众仿佛已愧疚至死了,满堂死寂间,只有一个没眼色的女人夸夸鼓起掌,正是杨逸群。 “你鼓啥掌?”站她旁边的警察拼命拽她的手。 “捧场啊,她来干啥的?”杨逸群刚睡醒,这才看见已经来工作一个月的朱邪。 “来什么来,可别再来了!这是欢送会,快把这瘟神送走,局里可不想背锅。” 杨逸群这才知道朱医生诱导证词的事和强奸犯的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联系逼得局长天天睡不安稳。 知道了,她打个哈欠继续睡了。 杨警官为人如此闲散,几年过去,竟还没被单位开除,年度体检各项指标都正常,不升不降地苟着,没有一点被工作压力摧残的痕迹,难怪现在的年轻人都爱铁饭碗。 “别贫了,”朱邪把装了白色粉末的食品袋挂在她手上,“找人帮我化验下,是什么毒药。” “您准备从精神攻击转向化学攻击了?”杨逸群啧啧称奇。 “这毒是别人下给我的……能安排洗胃吗?” 杨逸群这才认真起来,薅住她胳膊,掺着她就近找条椅坐下,一边给认识的护士打电话一边打量道,“看你气色没问题,哪儿不舒服?等我找人给你加个塞儿。” 就医难到医生就诊也得托关系走后门。 “不确定,没有腐蚀性,但我心率很高,有早搏。” 约莫过去五分钟,毒物检查中心的小护士过来取走样本。 朱邪表现出来的症状不够格进急诊,只能靠在冰凉的金属椅背上等。 杨逸群陪着,刚想问何方神圣能往她碗里下毒,手机铃忽然响起,接起来沉默地听了两三句,表情是越来越不耐烦。 “班主任,您直接体罚吧,狠狠打!出了事我去给您办保释。” 朱邪侧颈靠着椅肩,看杨逸群不着调地扯完一句就挂了电话,让她讲讲是什么事,权当转移注意力。 “提起来就烦!我姐我姐夫牺牲后,留下个烈士独子,倒成了我祖宗,成天惹是生非。这不!背后拿老师的身材开黄腔,被逮住了,班主任请我去学校聊聊他的教育问题,我哪有空?我还要为人民服务呢!” 人民谢谢你,人民不缺你。 杨逸群哀叹一声,双掌虔诚合十,继续念叨:“老朱,万一你真的身中剧毒,我愿大义灭亲,找阎王求情,用我外甥的命换你一命。” “我可受不起。”朱邪心中的忧虑被这厮的荒腔走板冲淡了。 杨逸群祈祷不休:“我的亲姐啊,你泉下有知,就把他带走吧,别让他在阳间辱没你的名声,你们一家三口也好早日团聚啊。” 越有人搭腔她越起劲,越说越离谱,朱邪只能摇摇头,闭目靠在椅背上,闻着医院里亲切的消毒水气味,真正休憩了一会……直到有人把她摇醒。 “老朱,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睁开眼就看见杨逸群饱含挖苦的坏笑。 “怎么,化验结果出来了?” “是布洛芬!毒不死你——”她把单据拍进她怀里。 朱邪展开化验结果,对着打印出来的白纸黑字,越看越不认识。 谁能懂精神病杀手的心意呢? 经期没结束就灌了一整杯冰沙的人,自己都忘记了身体的不便,杀手却知道。 杀手甚至帮她碾药。 这么说,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让她焦急赶路的人,无缘无故追杀她们的人,对姜思焰出刀的人,也是她。 “朱大医生,哑巴啦?” 朱邪不知道说什么好。 自以为中毒的心理作用消退后,只剩下饮冰后的腹痛和精神紧绷过久的疲倦。 “白让我操心半天,作为补偿,你替我去领那个不省心的外甥吧。” 朱邪只能应下。 这边查清了假毒药,那边,吃下真泻药的人还在地铁上哼歌。 同车厢的人纷纷侧目,看女人双手挂在吊环里荡秋千,一阵阵神经质地发笑。 嘻嘻嘻……嘻嘻嘻…… 小邪请她喝奶昔! 嘻嘻嘻—— 白幽腹中一阵绞痛,在停靠站跳下地铁,撞进公共厕所。 进去一蹲,就蹲了仨小时,出来时泫然欲泣。 小邪送的奶昔,已经从肚子里流干净了,一点都不剩了。 小邪又离她远去了。 呜呜呜…… 白幽向陪伴自己三小时的厕所隔间挥泪道别。 因为太伤心,触景伤情,今天都不想再看见地铁,只好挂着半干的泪痕去换乘公交。 离丧葬店还有半站路的地方,一股渺远的血腥味飘入车窗,白幽抽了抽鼻子,抬头去找。 远远地,隔着灿烂的午后阳光,白幽看见对街窄巷里的小狗和小男孩。 小男孩一定是想和小狗做朋友,才会追着它跑。白幽津津有味地看着。 小男孩选择了石头做礼物,冲着小狗把它举过头顶,石头在阳光下粼粼闪光,真是十分美丽的礼物。 小男孩把礼物往小狗嘴里塞,咣,咣,咣!红色丝带从不再动弹的小狗嘴里流出来。 白幽荡秋千的手停下了。 可公交车还没停下,公交车没到站是不会停下的。 白幽瞪大双眼,盯着这自诩仁善的人间,勾起笑唇。 笑容浆在她脸上,她戴着永远微笑的面具走下车,走进小巷,走到惊恐的小男孩面前。 “你想和小狗做朋友,对不对?” 她抱起狗尸,掰开狗嘴,双手摁着狗头一夹—— 狗牙穿透男孩的脖颈咬合,鲜血似烟花喷出动脉。 “小狗原谅你了。” 它轻飘飘落进他怀里,随他倒地。 “小狗答应和你做朋友了。” 白幽站在相拥的尸体前,道贺般拍了拍手掌。 44电钻前列腺(R18G) 杨逸群的外甥贺炎炎正读高三,住校,每周日回家,班主任约家长周六下午见面,顺便带他回去闭门思过。 朱邪在日历上挂个备忘,答应帮她去学校应付老师,歇够了便起身离开医院。 舟车劳顿,再换乘回去怕会变成疲劳驾驶,干脆打车……这距离,真贵,朱邪感到肉疼。 杨逸群回警局点卯,朱邪一个人等车,快车停在医院门口,看起来很眼熟。 真巧,和她帮姜思焰叫的那辆车,同款同色。 想到了就打个电话吧,正好问问她白天摔那一跤有没有事。 嘟……嘟……嘟…… 等候音很长,就在朱邪以为它即将变成忙音时,那头终于响起一个漠然的“喂”字。 男人的声音。 朱邪的语调寒了:“我找姜思焰。” “她睡了……”听筒那头的人停顿片刻,想起朱邪是谁,轻笑了一声,“这位女士,想听她的声音吗?” 旧爱是假的,旧帐是真的,没听清的不必再问,该记住的恢复清晰。 朱邪承认自己被那抹药粉吓到了,吓出了一点将死之人的软弱——她怎能忘了,前女友终归要回男人的床上过夜。 在听见姜思焰熟睡的呼吸声之前,朱邪掏出自己的钥匙奋力掷到手机上。 铩、铩铩铩—— 陡然剧增的耳鸣中,男人撑着想要再说些讽刺情敌的话,朱邪直截了当把电话挂断,不想听见那栋别墅里的任何声响。 这通电话一断,新电话立刻打了进来,静音的屏幕亮起,露出一个陌生号码。 朱邪犹豫片刻,接通了——万一有诈骗电话撞上她的枪口,正好能借机泄愤,以恶制恶安慰自己劳碌一整天的心脏。 “朱邪,你去哪了!翟昇快死了。”是莫慈的声音。 朱邪这才想起她还没顾上存烂尾楼里任何人的电话。 “我离得远,回去得两小时,他又闹什么幺蛾子?” “这次不怪他,有人闯进烂尾楼把他捅了。” “刀伤?” “不……”莫慈语气古怪,“好像是,电钻。” 今早,朱邪收到姜思焰第一条短信的同时,举着电钻的女人砸破了收费室的板门。 张淑德提起翟昇被弄乱的领子,大吼:“还我儿子!” 一嗓子把翟昇吼懵了。 他像所有需要鼻饲的病人一样,还没有克服插管后的异物感,泛着恶心咽口唾沫,才听出来人的音色。 听清便有气无力地反斥回去:“找我做什么?你教的好儿子,我可没教过他。” 他一点都不了解他儿子的妈,这个角色在他的故事里甚至没有名字——放进《雷雨》里连繁漪都做不了,只能做那个已死的小姐。 她居然是个活人,居然能出现在他面前,居然有比失贞的悲痛更多的情绪。 翟昇感到诧异,他的臂痛和脚痛都没好,没力气生产更多情绪。 “你不管儿子还有理了?你会干什么?你只会钻洞!” 女人的邪火旺盛,把电钻往台灯旁边一插,摁下了开关。 “不就是,爱钻洞吗?我也会钻!” 女人一脚踩住翟昇的肚子,他听见电机惊悚的嗡鸣,更加惊悚地发现自己没法挣脱她的脚起身。 “你别乱来!放开我!” 而张淑德已经把电钻银光凛冽的钻头对准他下腹部,用食指中指摁戳一下肚皮找位置,让劲瘦的腹肌落下一个浅浅的肉坑。 “来,让我摸摸你的小穴!” 手挥开的同时,电钻毫不留情下压,粗暴地插入他的腹腔。 “啊——啊!啊……” 血浆喷满她红光满面的脸,翟昇发出了今生第一声惨叫。 钻心的惨痛让一声响成了一串变调的呜咽。 张淑德擦一把脸,关闭钻头,高速旋转后摩擦生热的金属尖,隔着尚未被钻烂的皮肉,戳压着男人的前列腺。 女人母夜叉似的笑了,手指贴着钻头插入翟昇腹中,听见皮肉发出糜烂的噗嗤声响。 也像在嘲笑。 “嘴上说着不要,穴里都这么湿了,你的小洞好软,好热。” 张淑德拔出手指,向他展示上面黏连的血浆。 45破处男膜(R18G) 林间阴风阵阵,从出入口灌进停车场,地下竟飞起沙尘。 血浆推着肉屑涌出腹穴,翟昇再没力气发出第二声惨叫。 自尊心也不允许他再叫。 不过是电钻罢了。 女人的食指中指倏忽插回洞口,强硬地摩过血肉模糊的肚皮,翟昇满头青筋暴起,咬烂嘴唇不出声,只用眼神厌恨地瞄着她。 张淑德大嘴一咧,挥起已经停机的电钻就往他脸上砸。 这一砸,翟昇刚愈合没多久的眼睛又流下了血线,像被雷劈毁的敦煌塑像,露出石壳裂纹里柔软的油漆,伤得壮烈,美得荒诞。 “小屌子,带坏我儿子!” 这一骂,倒是给了他还嘴的机会,他的嘴比骨头硬,自信比电钻硬。 “带坏?我们都能东山再起,可你不能。” “是吗?” 张淑德猛然塞进第三根手指,男人腹上的肉被挤得外翻,却没有开裂,努力压制着下方翻涌到几欲喷射的红液。 她捅得越狠,翟昇越要迎着她的手挣扎起身,用气喘吁吁的嘲笑掩饰虚弱。 “你……就算捅死我,又能怎样,嫁不出去……再嫁,也不会有完整的……” “因为你插过我吗?” 翟昇震惊地沉默了,这是文明社会,他的嘴再狠,都没有点破,只是暗讽。 她怎么自己不要脸了? 电钻的嗡鸣再度响起,翟昇像落在案板上的鱼那样搏命弹动起来,在剧烈运动中把自己的血晃洒了一摊,前列腺撞上女人正向外拔的手指,竟似挽留。 手指拔出去,电钻就要进来了,他马上……马上就要死了……只要脏器被钻破,就会死吧。 翟昇绝望地望向藏手机的椅垫,它在女人破门而入时被撞到自己右手边的角落里,可他没有右手能去够。 也没有援手。 医生走出去不远,却没有回来援救——她是不是已经被这个疯婆子杀了?翟昇愤怒地颤抖起来。 他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终有一死,不如给敌人留下终生难忘的心理阴影。 他断断续续往外哆嗦字:“那晚,那么多女人,只有你、敬酒,心机,歪门邪道……永远不可能嫁进翟家!” “嫁?我驾你爹个公驴!一瓶酒提成两千,专宰色迷心窍的!” 张淑德一脚踹翻翟昇,把他踹成脊背朝上的姿势,腹肌处的血洞被踩得紧贴地板,暂时堵住了血液流逝的出口。 然而女人马上就要钻新的出口了。 “你身材骚,当时我以为不亏,怀孕才发现亏了,又怎样! 被小鸡子插一下,和被人扎一针有什么区别?生小孩确实痛,也不过是拔刀子!” 翟昇的鸡子并不小,反而很有阳刚之气,能对标欧美为国争光,可惜没人在乎,也没人等他反驳。 震怒的电钻火光四射地穿刺进翟昇的脊背,他的承受能力终于达到极限,呕一口血昏死过去。 张淑德停下电钻,为了让他听清自己的话。 “我健康得很!你们父子滚出我身体后,我吃嘛嘛香,工头都夸我搬砖快!” 电钻刺破男人的表皮,肠道,前列腺被膜,把那里粉碎成一滩浆糊。 处处破碎的,都是从未被开发过的土壤,从未被刺穿过的处男膜,和他色厉内荏的遮羞布。 张淑德立在沙与血中,抬起饱经风霜的脸,那不过是一张因为露天劳动被晒伤的脸,疲累也决绝,却被无数比她更爱她儿子的人,写成了言过其实的苦难。 疯癫比文明更真实。 46前列腺根治切除术 莫慈找的黑诊所设备不够,得要她开车去医生家的库房取,另安排了烂尾楼里的人到四环接朱邪。 朱邪叫的快车刚被堵死在晚高峰的车流里,就见孟千里跨在摩托上,停在路边冲她招手,送外卖时穿的制服还没脱,整个人像一只圆滚滚的小黄人。 她拍拍自己座位后的空挡:“姐,来,摩托哪都能钻,能赶上给他送终!” 朱邪犹豫地看一眼她头顶的头盔,还是坐了上去,提醒道:“开慢点,安全驾驶。” 孟千里支应一声,车子便稳稳地飞了出去,过一会察觉不对才降下速度:“姐,你是不是害怕呀?” “怕什么。” “你搂我腰搂得好紧,我快被勒死了。” 哼,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不惜命,朱邪见过孟千里翘前轮整花活,很难不害怕。 不过今天载着人,她开得还算稳当。 朱邪放松手臂,把下颏搁在她肩上,“我补会觉,你就保持这个速度。” 孟千里嘿然一笑,油腔滑调道:“姐,我不怕勒,还是喜欢你搂紧点。” 朱邪抬起左手隔着头盔敲一下她的脑壳,放下手就睡着了。 不知坐了多久,晕晕乎乎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下车,听见莫慈在嘱咐众人,让她们配合医生,自己先回家抱老婆去,朱邪想起被压塌的天花板登时被气醒,一不小心骂出了声:“有老婆了不起。” 众人面面相觑,莫慈看过来微微一笑:“朱邪,辛苦你。” 朱邪人是醒了,起床气还没散尽,推一推镜框冷森森说:“要不都散了吧,人也别救了。” 说罢环顾四周,才看见简陋的手术室里伤情惨痛的翟昇。 手术台上,男人的脸几乎已经没有生气,腹部简直像是遭受了搅拌,往外一颗颗吐被碾烂的肉花,黑诊所的护士正手忙脚乱地止血,托盘里金属滴铃铛浪乱撞。 不远处,秋水生拎着一个刚拆封的插线板,大喊着问诊所的大夫,新取来的设备往哪插——只有善良的大厨记得没吃饭的翟昇和守卫,直到她下停车场送晚饭,地下的惨状才被发现。 一时竟说不出是凶手更离谱,还是找到这诊所的她们更离谱。 最离谱的莫慈已经坐回渣土车的驾驶座,坐在那么高的地方,朱邪只能仰头虚眼看她:“你不留下来为救人多努努力吗?” 莫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为他祈祷了。” 心意尽到,已经很努力了。 莫慈油门一踩,扬长而去,只留下渣土车屁股后面一串黑色的尾气。 呵,有老婆了不起。 朱邪不情愿地站到手术台旁,把头发一丝不苟地塞进手术帽,穿上淡蓝色的外科包背式手术衣,双手举到胸前,转身等护士帮忙系腰带,再戴无菌手套。 薛定谔的无菌。 眼里处处是不规范的操作和难以信任的破旧设备,可是只能忍耐。 送翟昇进正规医院等于送她们进局子。 不如送翟昇进鬼门关吧。 怎么又加班了,这可是夜班手术,一场下来得站到凌晨。 为了翟昇藏在家里的余款,这样加班,值得吗?这是一个质疑过她专业能力的人。 数十年的苦读,十数年的苦练,无数日夜与无法根治的疾病搏斗,与自己身体的疲劳和智识的极限对抗——医生是这样长成的。 这样长成的医生,坐在门诊前,走出手术室,可以被任何一个没有知识和素质的人,随便评价,随便质疑。 没有医生喜欢被质疑。 患者和患者家属这么有本事,怎么不靠自己自愈呢? 这样腹诽着,朱邪的手指已经自发动起来,像一个出色的指挥家那样,屏退闲杂人等,指点临时凑齐的医护班子就位,接过手术刀。 她到底是个医生,对职业的敬畏心还没消耗殆尽,只不过,一个有洁癖的医生,眼里揉不进沙子,注定会被世界的沙尘暴推向白衣天使的反面。 她盯着翟昇惨白的脸,想,就最后救男人一次吧……反正,他们有的是办法自寻死路。 比起复原前列腺,还是根治切除更快。 她得快点下班,回烂尾楼查查凶手的踪迹。 这对准前列腺的对称钻孔真迷人,像在往人体上打螺栓……杀气凛凛的美丽伤口,治愈了一天的不快。 朱邪的手指兴奋地加速了。 47黄月亮 打麻醉前,翟昇回光返照般清醒了过来,朦朦胧胧看见穿外科手术服的女人,用蚊呐的气音问:“是你,你来救我了?” 朱邪伸指比在唇前,冲他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节省力气。 这个时候才认真看他的脸,不过半天没见,他居然老了这么多——双眼被血色覆盖,白发从鬓角攀上发顶,如霜雪吞噬他的生命,男人满头银灰竟已近乎全白。 一夜白头,是高度精神紧张带来的生理现象,朱邪知道原理,却也是第一次见识实例,难免多看了两眼。 “我,好,痛。”翟昇说完就再度昏迷,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发挥了作用。 能让翟昇这嘴硬的死鸭子承认自己的脆弱,那个凶手可真牛,路上已经听孟千里说过,她钻翟昇前还打晕了七八个守卫。 好奇她是怎样的人,有怎样邪恶的魅力,猜测的过程近乎消遣,朱邪在这种消遣的陪伴下完成了这场对她而言并不困难的手术,换掉染血的衣服,返程。 夜间只有一班公交,车内空无一人,被烂尾楼里的住户承包,大家像刚刚结束集体郊游的学生那样,两两成组,都找和自己关系最亲密的朋友落座。 秋水生坐到了朱邪身旁,这是她没想到的。要论亲疏,她和楼里的业主终归隔一层,秋水生找自己大概是有话说。 果然,车启动后,颠簸摇晃间秋水生的脸一次次转向她,欲言又止。 “水生嫂,之前谢谢你给我送饭。”朱邪主动打破沉默。 “谢啥,多大点事……小朱,今天累着了是不?” 朱邪点点头,“处理了些私事,比手术累。” “家事?刚刚听你好像有点羡慕莫慈似的。” 朱邪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遗憾面瘫不能像其它社会人那样笑一笑掩饰尴尬——秋水生的年龄显然要算进长辈,那一辈人哪有接受她们这种人的。 她预备着应付或劝服、或好奇、或同情、或鼓励的话语,没想到秋水生话锋一转,问:“你谈过没有?” “谈过……一个。” 气氛莫名轻松了。 秋水生乐呵呵地,攀家常般继续聊下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姜思焰么。 朱邪没想到,要和一个才认识几天的长辈谈论她。 然而,和一个陌生人闲聊往事,似乎比和熟人回忆更轻松。 “初恋嘛,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讲,是不是就叫,叫什么来着……对了,白月光!”秋水生吼吼笑起来,“我是不是还挺时髦的?” 如果朱邪不是面瘫,大概也要被她的笑声感染出笑脸了。 “她么,倒不像什么白月光。” 姜思焰是一轮喋血的黄月亮。 “她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更自私,永远最爱自己,这不是贬低的话,或许我爱的,就是她的自私。” 朱邪从摇晃的车玻璃望出去,漆黑的夜空上烙着一轮姜黄的圆月,像深肤色的外星人额头上的烫疤。 朱邪已经变了,可月亮是不会变的。 “老师,你们先上楼,我来搜这层。” 时任学生会长的医学生朱邪推一推眼镜,目送老师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转头望向水声潺潺的盥洗室。 盥洗室没有大门,只有从门顶垂至胸口的深蓝色糙布帘,夏日的风穿堂而过,薄布帘便轻轻飘起,露出不远处长条洗手池前站立的女学生。 朱邪压抑心跳,一动不动站在走廊里,静默地看布帘飘落几个回合,才挑起帘幕走进去。 女学生留着时兴的齐刘海波波头,低头专注地淘洗水盆里的衣服,听见她走近也没有一丝反应。 朱邪一直走到她一步之外才停下,探究地看一眼她的侧脸,包裹两颊的黑发藏起了她的五官,看不清表情。 她跟随她的视线望向姜黄色水盆,盆里水装得极满,表面鼓着厚厚一层灰色泡沫,女学生的手插在水里翻搅,没过手腕的洗衣水不时漾出盆外。 “学校发生了流血事件,你不害怕,还在这里洗衣服。” “是吗!这里不安全吗?”女学生终于抬起头,瞪大一双明亮的圆眼侧望过来。 “当然安全,毕竟你就是凶手。”朱邪语气平淡地说罢,伸手到水盆上方,用指尖轻轻拨弄逐渐破碎的泡沫。 女学生转头回望水盆,沉默片刻,扬起笑音:“话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不就在盆底吗?” 朱邪猛然挥动右掌,没有摸向水底,而是抽出水面,单掌攥住女学生暴起反抗的双手,把她们团在拳眼里,问:“你叫什么名字?学妹。” 在她试图挣脱箍住她的手掌时,朱邪已经用另一只手从盆底捞出了被剁下的阴茎,女学生看一眼鲜血淋漓的肉条,大方地笑了。 “我叫姜思焰,栽在你手里,我认输。” 朱邪的视线从肉根的刀口移回她脸上,凝望许久,放开了她的双手。 反光的镜片里映出姜思焰有些困惑的神情。 “你不是来抓我的吗?” 朱邪摇头,前踏一步,球鞋尖抵上她的拖鞋尖,低头看进她眼底,郑重地念她的名字。 “姜思焰,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是来表白的。 我喜欢你,现在是喜欢,得到你的允许,就会变成爱。” 48阉人争夺赛 青年人不懂迂回,只会直截了当地表白。朱邪说完,心肝脾肺都在沸腾,还好脸上不会露出多余的表情。 “你叫……?” “朱邪,医学系大三的学生。” 姜思焰眯起眼笑了:“如果我拒绝你的告白,你就会把我举报给老师,是不是?” “我说了不抓你,就不会反悔,我不对你撒谎。” “那至少要报上真名吧?学生会长……牧希清。” 牧希清是朱邪的本名,牧姓来自抛妻弃女的生父,希清取自为爱盲目的生母,朱邪认不下这个名字,只是还没有找到更名的路子——修改身份证上的姓名需要有关部门的人脉关系。 不等朱邪解释,姜思焰便从后腰拔出水果刀向前突袭,她是左利手,这一击却用右手握刀,朱邪对身体那侧疏于防备,刀刃眨眼便架在了颈侧。 朱邪不知道,这不是姜思焰与自己的初见,学妹早在新生报到的第一天就已经知晓她姓名,记得她模样。 君山别墅,某栋某卧房里,姜思焰在丈夫的臂弯中睁开眼,抚摸着孕肚,也回想起了她们的初见。 刚进入大学时,她还扎着朴素到有些孩子气的高马尾,不情不愿地跟着舍友走到操场上,按班级列队站好,参加开学典礼。 炎炎夏日,主席台上的人说个没完,每人必讲三大点五小条,对莘莘学子殷殷嘱托,在姜思焰听来,全是废话。 最让她不服的就是学生代表发言。 她趴到舍友耳侧抱怨:“我也报名了,怎么不选我做代表?都是一个学校的,我就不如他吗?因为我是女生就不选我。” 班主任走过来冲她一指,威慑的目光下压,逼迫她闭嘴。 姜思焰乖乖闭嘴,等老师一转身就在后面翻白眼。 都是大学生了,还要像育儿园小朋友一样管教,听这种徒有形式没有内容的大会……姜思焰看满场站成方阵森严噤声的大家,包括自己,都像个笑话。 这当口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了,掀起眼皮白一眼,果然是男生,熬完本届同学的发言,还有学长发言。 “等下就到牧希清了!”姜思焰身旁医学院方阵的同学兴奋地喊一句,也被他们的班主任制止了。 嘁!牧,希,清,听名字就知道,又是男学长。 姜思焰不满地低下头,抬掌搭在眉毛上,悄悄挡着日晒,耳边嗡嗡传来不比蚊鸣更动听的演讲词——忽而一滞,爆发兴奋的欢呼。 好奇心作祟,她还是抬头看了,这一看,已经困到眯起的眼便渐睁渐大,直到装满了高台上冷傲的身影。 彼年彼日,朱邪梳着和她一样的高马尾,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黑球鞋,站在主席台上脱稿演讲。 她伸出右掌轻轻下压,台下的欢呼便为她止息;她的视线毫不闪躲向上千人的操场望来,如同阅兵。 原来真的有女人能到达她梦寐以求的高度。 声名煊赫,站在万众瞩目的焦点,是姜思焰从小到大的梦想。 少女姜思焰的梦想要更加不切实际一点。 “长大后,我想当总统!”她背着小书包跳到妈妈面前。 姜思焰是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子,可放在历史上去看,她却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迹。 计划生育,让她成了这片土地上唯一一代合理合法,被官方承认的,独生女。 她是被全家人宠爱着长大的女儿,也是历史上第一代被全家人寄予厚望的龙女。 不是嫁进皇宫当凤凰的那种期望。 然而,她的妈妈也是第一代要培养独生女的妈妈,没有任何前人的经验可供参考,不知道该教女儿继承什么,追求什么。 所以她只能说:“小焰,从来都没有女总统,武则天也只做了一代皇帝……你脚踏实地,不要翘辫子,先拿几个满分试卷回家,妈妈就很开心了。” 姜思焰不信,转天就去竞选小学班长,没选上。 “妈妈,下次我一定能当上班干部。” “好,妈妈相信你,我们小焰这么厉害,总有一天能当上大领导,继续努力,不要放松!” 小学课程容易,她能考大满贯的一百分,初中就很难做到了,进入高中,姜思焰成了偏科生,只有数学和地理能考出还算亮眼的成绩,大学则只拿了几次三等奖学金。 可很难说她不优秀。 姜思焰总觉得自己平平无奇,是因为对比的标准过高,能考入大学,其实已经在百万雌狮过大江的竞争中战胜了绝大多数同龄人,何况她一路读的都是名校。 这一代孩子的前途命运是由一场场大考决定的。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小升初,中考,高考,每逢大考,姜思焰都会超常发挥,考入以自己的水平勉强能够到的顶级学校,成为名校里的吊车尾。 俗话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或许有一定道理。 姜思焰明明身处人人羡慕的名校,却从没感受过成功,因为她永远处在小社会的末流,绝不可能在和优等生的竞争中胜出,成为校园里的焦点人物。 她的经历,不能算作命运的挫折,这是普通人里非常常见的命运,甚至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命运,理智的成年人总有一天会接受自己的平凡。 可姜思焰执拗。 人生只此一回,她愿为荣耀不择手段,只求众人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的刹那,有何不可? 看见朱邪的第一眼,梦想有了具体的轮廓。 原来,女人不是做不到成名,而是想要成名,需要比男人更胜百倍的成就。 姜思焰残余的梦想重新熊熊燃起,却不再向往光明的顶峰,而是向着熄灭一切的黑暗,不回头地烧去了。 伟大的人能永垂青史,十恶不赦的人也能,不是吗? 你瞧,她阉割男同学的这一天,全校老师都在为她奔走,多少同学都因她感到恐惧,她的事迹和一等奖学金的告示一起贴上了校报,不是吗? 昔日被她仰望的,高高在上的学生会长,正专注地凝望着她,只望着她一个人,向她告白。 这是姜思焰在幻想剧场里为自己编排过无数次,却从未实现的,人生高光时刻。 她心动了。 心动了,握刀的手依然很稳。 盥洗室的洗手池前,她深深望进朱邪的眼底,一定要确定,这个人是真正爱她,真正被她征服了。 她是她犯罪的战利品。 “牧思清是别人给我取的名字,我决定将来要改名朱邪,希望你能这样叫我。” 传说中寡言少语的学生会长,为了得到她的回应,解释了这么长的话,姜思焰的笑容愈盛。 高台明月,不用去摘,也奔她而来了。 “如果我不答应呢?”姜思焰得寸进尺。 “思焰,你知道么……有一类犯人,会返回犯罪现场,接近探案人员,带着凶器招摇过市,只为炫耀自己的高明,犯罪心理学管它们叫愉悦犯。” 朱邪举起刚刚缴获的阴茎,不顾刀刃还架在颈侧,俯身贴上她额头。 “你不躲起来,堂而皇之站在盥洗室门边,洗衣盆里放着切下来的阴茎,刚刚还在老师盘问时故意搓洗衣服,让泡沫下的血水若隐若现,她们却没有发现……这一切,都让你很快乐吧?” 额头相抵的动作让朱邪的镜框下滑,露出一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透过这双眼,竟能看见神情冷静的女人近乎痴狂的微笑。 姜思焰不由一怔。 “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举着它,走出去,告诉老师,人是我阉的。”朱邪挥一挥手里软绵绵的肉条,几乎是贴着她的唇瓣说,“亲爱的学妹,你犯下的大案,要署我的名了。” 思焰啊,我知道你是个天生的坏女孩,自卑又自负,自私又自大,你想在这所学校留下一桩永恒的不解悬案,而现在,我可以随时收回你的快乐。 “你要放弃大好前程,去做阉割犯?” “为了你,值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一刀捅进我脖子,动脉在这里。”朱邪伸指推一推刀尖。 姜思焰瞳孔震动,脸色发白,从这刻起,她彻底明白,这个人永远不可能成为谁的战利品。 想要征服她的人反被她征服。 “学校怎么能让你这种疯子当会长?” “装成他们喜欢的样子,很容易吧?” 49流鼻血 姜思焰很想知道朱邪是不是有读心的能力,不然,她怎么能通过她挑衅老师的小举动,精准读出她从未告诉任何人的犯罪动机。 其实很简单。 梦想和动机,都不过由欲望组成……看穿一个人最深的欲望,就能看穿她的一切。 而欲望是软肋。 恶名也是名,姜思焰害怕别人夺走她通过作案制造的恶名,朱邪说中了,从说中的这一刻起,她就变成了她眼中近乎透明的玻璃纸,能轻易看见心灵的底色。 因此,盥洗室外响起老师们搜捕的脚步声时,朱邪依然稳稳举着湿淋淋的肉条,像举逗猫棒那样,垂眸望着姜思焰,等她的答案。 “大不了我自己认罪!”姜思焰轻声喊。 “高明的罪犯不仅能作案,也能脱罪,我猜你不想丢掉名校的学历。” 她说的没错,考入这所学校的履历,是姜思焰在世俗评价体系里得到的最高荣誉,不可能放弃。 姜思焰气红了脸。这就是人人敬畏的学生会长牧希清吗?知法犯法,监守自盗,一边威胁犯人一边帮犯人隐瞒案情。 真是邪恶,真是……让人心痒,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果然,朱邪才是最适合她的名字,姜思焰在心里默念一遍这新认识的姓名。 “小牧同学去哪了?” “刚刚好像就在搜这层吧。” “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新发现。” 盥洗室和走廊只隔着半截薄门帘,能清楚听见门外老师的对话,姜思焰面朝门,看着被风吹起的帘角,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要有一个人微微偏头,就会看见正在和她对峙的学生会长,看见她手里沾着泡沫的阴茎。 而这个所有老师心目中的优等生,会在被发现时,兴高采烈地替她认下罪名——用那张隐匿邪性的没有情绪的脸。 “思焰,考虑好了么,要不要接受我的告白?”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叫她的姓,只叫她的名了?姜思焰分不清滚烫的脸颊是被气热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掩饰脸红的方式是抬眼瞪她,嗔怒道:“我也有一个条件。” “我答应,你说。”朱邪的喉咙顶着刀尖滚了一滚。 “作案成功,我很兴奋,你要帮我纾解,但不能弄疼我,否则我就……你、你这人!怎么突然脱衣服!” 朱邪脱掉衬衫露出无袖黑背心的同时,姜思焰被惊得喊出了声。 这一嗓子,吸引了走廊里正在翻找学生会长联系方式的辅导员老师,她三五步就走到了盥洗室门口,掀起了门帘。 朱邪腕上搭着刚脱下来的黑衬衫,衬衫下藏着攥阴茎的手,颈肩之间还被姜思焰用水果刀顶着,就这样淡定地转过头,半张脸对着老师,打了个招呼。 “小牧,你在这儿呀!我们正要去搜下栋楼,一起走。” “老师,这有个同学流鼻血了,我帮她止完血就去,你们先走。” 姜思焰小心翼翼踮起脚,露出嫣红的脸,人中上果然挂着一道血线。 “欸今年夏天确实太干燥了,我下班回家也只穿个吊带,”辅导员老师叹息,“流鼻血不能光堵,要举起胳膊,止血才快嘞,快把手举过头顶。” 姜思焰右手还握着刀,只能举左手。 “不对不对!你哪个鼻孔流血,要举另一侧的手臂呀。” 朱邪没有笑,面瘫是做不出笑脸的,然而她的小腹正在紧身背心下颤动,忍笑忍得很辛苦。 姜思焰不好意思再和她对视,只能狠狠瞪害她流鼻血的黑色背心。 那该死的背心,恰到好处地展示了朱邪上半身的身材:露出双臂英俊的肌肉线条和伟岸的双肩,同时也进行了令人浮想联翩的遮蔽——隐约可见结实的腹肌,却看不清肌肉格的轮廓,更令人好奇的是齐肩衣领下优美的锁骨,和饱满又傲慢的胸膛。 她像铁艺铸成的女神雕塑。 冲击姜思焰的不是性魅力,是沉潜在健美躯体下的激情。 她不大懂艺术,说不明白,每次经过美术馆,只觉得她们赤裸得光明磊落,威风堂堂,令人仰慕,可她们到底是金属做的死物。 头一次知道活人能生长出这般风采,也是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心血会飙得这么快。 “学妹,别看了……听老师的话,把手举起来。” 还在失神的姜思焰直接松了手,水果刀擦着朱邪的裤管下落时,她才后知后觉感到恐慌…… 朱邪脚尖一张一合,夹住了即将触地的刀柄,没有让老师发现。 “对!就是这样,举一会胳膊血就不流了……那我们先走了,小牧,要不你等会就回宿舍吧,不用再跟着我们搜了,跑一天怪累的,别耽误你明天上早课。” 辅导员终于离开,姜思焰脸上挂着血线,眼里隐含泪水。 她刚才突然松手,刀锋下划,朱邪的颈侧被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米粒大小的血珠正一颗接一颗往外冒。 “我不是故意的。”没出息的哭腔。 要失去她的爱了吧,姜思焰想,这辈子都不会被更优秀的人告白了吧?明明已经准备答应,却被自己一时冲动搞砸了,好像总是配不上最好的一切…… “你怎么这么可爱,比我想象得还要可爱。” 朱邪没有查看自己脖子上的伤痕,抬手擦掉了她的鼻血。 “我脱衣服是为了满足你的要求,怎么你自己先撑不住了?这可只是个开始。” 我会给你的,给你高潮,朱邪吻在她耳侧低语。 50思焰思焰,我的魈魑,我的刽子。 高潮二字,由给全校做过演讲的学生会长说出来,还真是刺激。姜思焰的耳朵被吹红了。 “看来我的身材过审了,思焰老师,该考下一场了。”朱邪把阴茎随手扔回盆里。 “少得意!你要是把我弄疼了,我就捅死你。”姜思焰蹲下身抽走水果刀,趁机擦干净鼻血。 朱邪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笑开了花。 “我保证一点都不疼,你很怕疼吗?” 姜思焰是被宠大的女孩,从小没吃过物质上的苦,最大的苦头就是细菌感染时打的头孢针,她不晕针不晕血,只是天生怕疼。 姜思焰很怕,但姜思焰不说,坏女人的威严需要强势的表象来包装,被人单方面调戏这么久可不行,她得找回点场子,不能还没开始恋爱就被人看低一头。 “你看见我怎么剁他了吧?那就是惹我不高兴的下场,弄痛我当然要受惩罚。” 好——朱邪一个字没说完就吻住了她的嘴,抵着她额头看她满脸通红的样子。 骄纵的坏女孩,真可爱,可爱得心要融化了。 朱邪留恋地舔舐一条条唇纹,品尝其中过载的欲望。 她追着狡猾的舌头周旋——是它在老师盘问时一问叁不知,用语言伪装惊恐,掩护裤兜里染血的锋刃。 她的口腔有独属于女人的干净气息,这是个午饭后也要刷一遍牙的小姑娘,齿隙还残存着香橙味牙膏的清香。 就是这样的小姑娘,掉进人海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小姑娘……一不留神,就能砍掉男人的器官,就能对着淋漓鲜血开怀大笑! 他胯下的血喷满了两块瓷砖地,得要那么多的血,才够格做她的镜子,才够照出她满面荣光的笑脸。 舍我其谁的魅力,唯我独尊的冶丽。 思焰思焰,我的魈魑,我的刽子。 我的初恋。 我们就这样一直吻下去,吻到白头,吻到生命尽头,吻到坟墓里去吧,茕茕孑立,独行二十年,一定是为了遇见你。 遇见你让我狂喜到胆怯。 朱邪单手把姜思焰往怀里按,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穿越两具肉体震荡在另一个人的后背。 一吻结束,两人对张着唇交换呼吸,热烈的雾间垂着渐渐拉断的银丝。 “你好美……”朱邪赞叹。 “你好奇怪。”姜思焰同时嘟囔。 朱邪说,她就像《红蜘蛛》里的女明星一样美,姜思焰没看过《红蜘蛛》,不知道那里面只有女罪犯,只听懂她把自己当成明星看待。 第一次被家人以外的人夸赞美貌,姜思焰一边兴奋,一边觉得学生会长真是个变态。 变态又怎样?变态把正常人耍得团团转,变态只爱她一个。 她说看见她拿刀剁人就爱上她了,她说看见血一滴滴滑下她的指尖就要高潮了,她说谢谢你思焰,谢谢你存在。 她爱的大概是自己的暴力,姜思焰想。 喜爱暴力的人能有多温柔?性,又能有多温柔呢? 姜思焰的朋友里有已经做过爱的,人人都说第一次很痛,要流血,哭喊,忍过撕裂身体的痛苦,忍过异物翻搅身体的痛苦,忍过羞耻,才能开始快乐。 做爱怎么可能不痛?人人都说爱就是痛。 只有朱邪一个人说不会痛,她一定是骗人的。 姜思焰抱住朱邪的脖子,用啃咬的力度吻她。 骗子! “思焰,你看了我那么久,最喜欢哪里?不想摸摸吗?这是恋人的特权。” 被骗也只能认了。 姜思焰握刀的手软了,身上的力气只够用眼刀扫死她了。 等下就算很痛,也不要哭,不要叫喊,不能被她小瞧。 “等等,我忘了……”朱邪把将要碰上她的一只手撤回来,“不能拿碰过脏东西的手碰你。” 姜思焰趁机喘一口气,抿一下亲肿的唇,看见朱邪伸指在她自己腕上摸索,才发现她戴着薄薄一层透明橡胶手套。 噗。姜思焰被逗笑了,趁着朱邪摘手套的功夫,转身也去洗手池边洗自己的手。 医学生不大可能嫌弃血……她是有多嫌弃男人啊? 变态学姐,和她真配。 泡沫顺着手背滑下时,姜思焰被拦腰抱了起来,趴在学姐肩上飞进淋浴室,听见门锁扣合的声音,双脚才终于沾地。 51无痛初夜(H) 一落地,姜思焰转身咬上朱邪的鼻梁,把她的眼镜叼走了,抓在手里翻飞把玩。 “你多少度近视?”她往靠墙的粗冷水管上一坐,抬起镜片到眼前一看,头晕地晃晃脑袋。 “一百度。” 在淋浴间一平米见方的逼仄空间内,可以看清一切。 撑展两臂的姜思焰,双手翘起抵着隔间两侧的白色竖板,一只脚悬空晃悠,踢掉了拖鞋,另一只踩在地面控制出水的金属圆盘上,这是学校特有的节水装置,每天下午打开水闸后,人站立其上感应到重量才会来水,现在还没到时间。 朱邪能看清这些,姜思焰不意外,但她以为她看不清自己紧张眨动的睫毛和不停咽口水的喉咙。 朱邪看清了,心里轻轻笑着,人却不紧不慢地靠在了门上,“你在想什么……想戴戴我的眼镜么?” 这么说着,她用鞋尖踩着鞋跟退掉自己的球鞋,连带船袜一起,用脚跟把它们推出门外,赤脚站在地上,看姜思焰的视线果然随自己的动作下落。 她的脸又红了一点,“学生会长,太性急了吧。” “你好像很在意这个头衔,喜欢我做会长的样子?” “谁喜欢你!” “最喜欢哪种样子?”朱邪边问边脱掉外裤,身上只剩背心和内裤,自在地好像这是她一个人的淋浴间,“学妹脱掉我这么多件衣服,自己却不动么?” “明明是你自己……嗯!” 热烫的唇堵上她的唇,她前倾身体把她圈抱在水管和白瓷墙壁之间,一下下吮着她的下唇,上唇,舌尖。 在她们未来的无数个吻中,姜思焰总会保持此刻的习惯,她习惯在朱邪用力吮吻时跟随她的力道一下下点头,好像正在欲望的海里起伏,那闭目享受的样子实在迷人。 她的唇须像新叶表面的绒毛一样沾满水露,想让她永不干涸,只有一次次去吻,用自己的津液喂养这朵温室里的娇花。 “说实话……”朱邪贴在她唇角微喘一口气,“你对我有印象。” 她好像真的能看穿人心,姜思焰头晕脑胀地答:“喜欢,你在主席台上演讲的样子。” “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她清冷的声线极具蛊惑力,“想象我握着话筒站在全校师生前,请你上台。” “只请我一个?当着全校人的面?”姜思焰的心跳加速了。 “嗯,话筒递给你。”朱邪右手握拳比做话筒模样,抵在她心口,左手抚上她后颈,轻轻捏一捏,“在你的想象里,一切由你控制——现在,让他们的时间暂停,只留我们两个。” 只留我们两个……姜思焰喘息着,看朱邪握拳的手下移到自己的左乳峰处,拳眼和乳头只隔着一层薄睡裙。 姜思焰没穿胸罩,那个年代最流行的钢圈胸罩特别勒背,她每天回寝室第一个动作就是摘胸罩,甚至有一项不脱短袖外衣就摘掉胸罩的绝技——先反手把胸罩背扣解开,再把背带从两侧袖口拽出,用这种法子,哪怕懒得拉窗帘直接脱也不怕走光。 夏天的淡粉色睡裙格外透气,她感觉自己的乳色透过薄棉布被圈在朱邪手心,脂肪下的胸腔难免震颤了两下。 “他们,他们在看着呢……”开学典礼上,只有她被学生会长请上了台,姜思焰放纵幻想:没人知道优等生牧希清本名朱邪,是披着人皮的邪祟,她静止了时间,只为和一个罪犯在世人面前亲密。 这是挑衅般的亲密。 “我不许他们看我们,你的刀还在吧?” “在,我去戳瞎他们的眼睛。” “好,我抱着你去。全校没有你这么坏的女孩,你这么厉害,做什么都可以……” 谁也不知道,老师们都喜欢的好孩子,以学生身份打入学校最高层的女人,是她的人,她的共谋犯,唯一一个欣赏她犯罪的恶人,正匍匐在她身上索要血味的吻。 朱邪鼓励的话语里半是蛊惑半是煽动,扇动姜思焰胸脯起伏,裙摆也跟着起伏,她眼中血光燃烧时,握拳的手就像举着演讲用的话筒那样,一路从她的乳峰滑向肚脐,侧腰,腿根,抵着腿间微微下陷的褶皱落入睡裙之下。 拳眼贴着女人的内裤轻轻摩挲着,逗引着,引出爱液分泌的惊蛰。 “你坐在我的话筒上,我就不能再给同学们演讲了……”全校只剩你生命阀口的涨潮声。 妇科的医学生习惯把产道叫做生命通道,阴唇就是生命的阀门。 爱欲的饥渴生机勃勃,朱邪已经能闻见她冲动的潮气。 “他们的鼓膜也破了,听不见,看不见,只能站着流血,等血流尽,等我们大干一场。”姜思焰忽然抬起双腿圈住她的腰。 干渴的感觉一瞬袭卷朱邪全身。 这就是恶女的真面目,没有哪个善良的好女孩会想出这种场景——可她就爱她那副全世界都欠她的样子,永不知足,永远自我……她这么坏,她却只想把她捧到天上,献上桂冠,送上她想要的一切。 我的坏女孩……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急切起来,像要撩起火那样撩起各自的衣服,姜思焰双手卷至两腋却停下,退缩了。 “怎么了?”“不好看。”“怎么会?” 朱邪推一推她停在胸侧的手,看见挽起的睡裙下天生内陷的乳头,在姜思焰哽住喉咙不知说什么时,她已经低头叼住了靠近心口的那一颗。 还把舌尖顶在凹陷处舔了舔。 “这不是很可爱么?” 别再说话了,再说她的脸要羞炸了。姜思焰揽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回胸口,不让她继续讲羞煞人的情话。 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已经发现了,学姐对自己的滤镜很厚。 被温柔地吮吸着的乳头,一次次贴上她的齿面,而舌尖始终顶在凹陷处,严丝合缝地,依依不舍地,不肯分离,姜思焰就趴在她肩上痴痴地笑,这边吸热了,又要那边,真像个骄纵的大小姐,而朱邪会体贴地回应她的全部要求。 这个,就是爱情吗? 像中暑一样。 她还记得她唇瓣的热度,她还记得她乳房下的心跳,她们都不记得两人是怎么脱到一丝不剩,把冷水管压得吱呀作响。 “思焰,伤了这么多人,身上溅了好多血,我帮你舔干净。” 她身上自然是没有血的,也只剁了一个人,但在幻想里,她们身处千人流血的演讲台上,浸泡在滚烫的血液里拥吻。 这种快乐太恶毒,太尽兴。 朱邪就这样吻遍她全身,同时展平手掌,在她腿间摩挲起来。 这就像自慰一样,姜思焰想,被别人碰触身体的感觉,没有她想象的不适,因为她们的身体是对称的,她抚摸她像在抚摸自己,也像自己抚摸自己。 两瓣阴唇都被磨到红热时,她催促地夹一夹她的手,就像夹被子时那样,就像启蒙时悄悄夹腿那样,然后吻在她腋下的唇就心领神会地勾起来。 面瘫学姐勾起唇的样子很怪,姜思焰泪眼模糊地低头对她说:“以后,别对别人笑。” 她是被爽哭的。 朱邪的拇指突然按在了阴蒂上,而手掌的左右摆动没有停下,她的手因为常年戴手套皲裂未愈,有些粗糙,提供了有别于爱液的沙砾感。 像坐在沙滩上被海浪冲击,水声、肉体摩擦声不绝于耳——直到响起寝室其她同学的闲聊声。 “该来热水了吧?” “我去试试!” 姜思焰吓得一屁股滑下冷水管,被朱邪单臂捞起,揉胀的整个阴部撞在她腕上,被这一下激到了高潮。 她咬在她颈侧克制喘息,感到朱邪另一只手臂正捋过她震颤的脊背,如同安慰。 如她所言,她没有感到一点痛就达到了高潮,哪怕在猛然摔落的那一瞬,她的怀抱都缓解了冲击的力度。 这是无痛的初夜,无痛的高潮。 因为没有痛感,快感格外凸显出来,躁动的热流冲出身体畅快流泻。 姜思焰松开嘴,很高兴自己也没有咬痛朱邪,她红着脸一边喘息,一边微笑,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瞬间……和一生挚爱的高潮,好像一瞬飞入了云间。 “我爱你,学姐。”悄悄话顺着被淋湿的鬓发钻进朱邪耳畔。 两人低头一看,才发现已经踩中控制出水的金属圆板,头顶花洒落下雨幕,温柔地笼罩着她们。 “再说一遍,大声说。” “有人来了呀!”姜思焰往门外使个眼色。 “怕什么……”朱邪突然提高声音说,“我爱你。” “噫!哪个寝室的一起洗澡,好腻歪!”盥洗室里立刻响起女学生打趣的笑声。 朱邪含笑的眼睛滑向姜思焰,像在说:看吧,我就知道没事。 “我爱你!”姜思焰不甘示弱大吼回去。 “求求你们回寝室表白吧!”盥洗室里的人学着她们互喊“我爱你”,一路推搡闹着跑了。 外面的奔跑声远了,淋浴室里便只剩淅沥雨声,竟显得格外安静。 夏日炎热,只有水下温度适宜,两人被水冲淋得舒服,像两只彼此帮忙梳洗毛发的猫一样,只是互相磨蹭着身体。 朱邪把姜思焰放回地上,双手捧起她韧性十足的脸颊,用鼻尖顶弄着玩。 “学姐,你坏死了。” “没有你坏,我第一次硬这么久。” 瞎说什么呢!不等姜思焰还嘴,朱邪已经捉住她的手,把她的食指中指一并圈拢在指尖,引着它们下滑。 先滑向刚刚高潮过的腿间,蘸取爱液,又顺着她自己的阴丛滑向勃起的阴蒂。 手指点在阴豆上的一霎,姜思焰听见朱邪毫不掩饰的一声低吟,登时从头红到了脚。 这女人好会勾引。 “再陪我高潮一次,好不好?” “怎、怎怎么做?” “把腿打开一点,贴过来。” 朱邪揽住她的屁股把她扣来身上,坏心眼地捏了捏肉感的两丘。 嗯,很结实,很健康,就得要这么强壮的臀腿,逃跑时才没人追得上。 姜思焰的喘声在她耳边变急,朱邪了然地搂紧她的腰。 “想摸腹肌又不肯伸手,只好主动来贴你了。” 紧密到不留一丝缝隙的怀抱里,硬朗的肉块顶着软肋,朱邪盘发的皮筋被热水打散,长发落下,从她两鬓滑向姜思焰肩头,绞入她乱成湿团的短发。 “好像再也解不开了呢,学姐。” “永远不解开,好么。” 朱邪双腿夹住她的左腿,同时她也夹住了她的左腿,红肿的阴豆就这样抵上左腿胯骨的前突,阴丛在胯与腿根间摩擦起来。 搂住腰背的手狂热地上下掂动起来,姜思焰感到自己的脚跟一次次被抱离地面,只有脚尖和瓷砖地上的热水时近时远,一下下踢踩着朱邪脚下的金属圆板。 她像疯了一样。 外面的盥洗台前人来人往,台上放着姜思焰的洗衣盆,盆里是灰色的血水和剁下来的阴茎,同学们经过凶案的物证,陆续准备过来洗澡…… 她们就在这里疯狂做爱。 第一次,第一次知道她能把一个人的重量抱满怀抱,怎么能不疯呢? 思焰的乳房一次次擦过她的乳房,她也一样敏感,一样难耐,一样感到心口盘旋升起的燥热。 她白净的腿根在努力往她身下凑,想帮她变得更舒服一点,她光滑的皮肤和着温水滑过她的阴唇,她柔软的小肚子依赖地贴在腹上,浓密的阴毛刺挠得腰间发痒,饱满的腰臀在掌心震颤,变烫。 她要和她一边接吻,一边做爱。 朱邪根本忘了今天来的使命,只知道姜思焰是期盼了这么多年的人,再也不肯放走了。 她们开始于这么激烈的性爱,是她没想到的。她们是一所学校的学生,见面很方便,那些寻常情侣做的事,她也想和她做一做。 当然,做爱也是不能落下的。 碰见她,碰见她的身体,才感觉自己有性瘾,不过是一张吃饭说话用的嘴,竟然怎么也吻不够,只要吻着,就有源源不断的喜悦荡入心口……她想知道她全身的味道,是不是都有如血的腥甜。 朱邪抱紧她的腰,进一步加速了,热雨落在她们身上都要被溅出隔间外,相拥的皮肉震颤间,发丝也飞到了高空,灵魂腾起更在九霄云外飞驰。 高潮将至时,她们咬住彼此的唇对视,把潜藏的呻吟送入彼此的身体,然后交颈拥抱,小心翼翼地喘息。 听见两侧学生洗澡的动静,她们像两个刚刚发现自己犯错的小孩子一样,心虚地约定了下次来的时间。 下次得在没人洗澡时来。 “现在怎么出去?会不会有很多人看我们笑话?”姜思焰捂着脸趴在朱邪肩头,不知是担心还是期待地悄声问。 朱邪的心脏已经恢复平静,“直接出去,没关系,我们只是……洗了个比较激烈的澡。” 外面没有人等着看她,世上也没有,为什么会如此,姜思焰总是不明白。 52让过去过去 “你们分开多久了?”公交车里,秋水生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八卦。 “十年……回想起来,她其实也有变化。” 那个怕痛又娇气的小姑娘,为了别人,可以忍受怀孕和生育的痛苦了。 朱邪望向窗外被云遮蔽的月亮,不再说话。 “等下要不要去我家补觉?我们屋钉了门窗,蚊虫少,我男人出去上工,你正好和我拼一张床。” 烂尾楼里的人都是自来熟,没有边界感,朱邪已经从莫慈身上领教过,为了适应她们的热情,点头道谢应下。 秋水生见她答应,加倍热情地介绍起来:“我女儿刚高考完,等着去大学报道,你常来我家坐坐,你们年轻人肯定有话聊。” 秋水生看上去有五十岁,被灶台熏蒸的脸常年油光满面,朱邪的年龄架在她和她女儿之间,不好说跟谁辈分更近。 她更在意秋水生口中的“家”。 家,真是个有趣的概念,朱邪并不明白。 她是没有家人的,未成年时在家乡住过的两个房子,一个住叁口人,一百平,一个住四口人,两百平,生活条件随她妈的改嫁越来越好,可这两个房子都很难称得上家。 她大概也是没有家人的,唯一的家人不久就要病死了,她们只在葬礼上见过两面。 比起从小生活在有门有窗的地方的她,烂尾楼的这些人,更常说“家”。 好想回家,回家喝酒啊,我家有大葱给你拿两根,家里来客人了……如此云云,听感十分奇妙。 朱邪跟在秋水生身后上楼,进门,看见初来时她男人准备跳楼时坐的窗台。 窗台两侧悬挂着鞭炮似的干辣椒串,晾晒着让人眼馋的腊肉干,避荫的角落还墩着两口深棕色的大瓷缸,上盖木板,木板上压着石头。 秋水生搬开石头掀起木板让她靠近闻,原来一缸是桃子酒,一缸是葡萄酒,都是用楼下自己搭的大棚里结的果子酿的。 她正要取瓢请她尝一口,不远处房门紧闭的卧室里传来低低啜泣,朱邪用眼神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我那个女儿,好像失恋了,这几天天天闷在屋头不肯出来,怪愁人的。” 原来是想让她帮忙疏导,朱邪点点头,有些心安了,这样比无缘无故的亲近更让人舒服。 她跟秋水生走到她门边敲门,听见一声闷闷的“进”,推开门和挂着眼泪的女孩一照面,两人都有些惊讶。 朱邪居然见过秋水生的女儿。 她是翟星打投组的高个子,用应援棒捅他口腔敷冰的数据粉。 女孩看见她时的惊讶,在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后变成了羞惭。 每个母亲都是女儿的读心人,秋水生比朱邪更快发现了她神色的异样,忙问:“你认识这个阿姨?” “学校安排她们来医院做过志愿者。”朱邪替她答了,一成不变的谎言用得有始有终。 “哎哟,都没听她说过,那真好,你们聊,我去眯一会该上工了。”秋水生走出卧室顺手带上了门。 妈妈一走,女孩是一点坚强都装不下去了,眼泪扑朔朔往下掉,掀起被子盖在头上,把自己缩成了一个蒙古包,不肯出来见人。 朱邪叹口气,一针见血地发问:“你知道翟昇和翟星的父子关系了?” 蒙古包剧烈颤抖起来,看她在窒息下哭得快要背过气去,朱邪只好坐到床畔轻拍她的后背。 “我一直在喜欢……仇人的儿子!每次有氪金的大粉出现,我总要跟风恭维,希望她们给翟星多投奶票,让他高位出道。 我知道他住在别墅,可从前我从不嫉妒,我谢谢他,是他的笑容支撑我在这种环境考上大学的……现在我要怎么面对我妈?” 女孩发泄般吐出一长串话,即便是发泄,也很有逻辑性,难怪能在小团体里当领导。 朱邪抬头看看,加定木板的土墙上到处是海报撕去后留下的双面胶印子,撕下的海报成卷放在柜顶,没有被破坏。 朱邪一辈子都不可能追星,也不可能欣赏男人,在世人眼中,一个博士医生和常遭鄙夷的饭圈女孩,恐怕也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然而际遇奇妙,常能让完全不合的人共情。 姜思焰于她,就像一张完整撕下的海报,不愿再看见,可心房还留着胶印子,落灰的纸还没烧。 “我喜欢他是错吗?是蠢,是犯贱吧?那个说脱粉就脱粉的站姐,会不会觉得我这模样可笑?”女孩抽泣着擤鼻子。 看见她像在照镜子,照见越来越狭隘的自己。 朱邪等她静下来,把想好的话认真讲出来:“没必要后悔,也没必要自责,别把过去的爱,当成过错。” “那当成什么?” “当成过去。” 说出这句话,自己好像也如释重负。 把过去只当成过去,过去才能过去。 朱邪拆一包卫生纸扔进女孩怀里,问:“你妈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话题转得这么硬?女孩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烩叁鲜。” “好,我打算在你家蹭饭!” 医生清冷的声线莫名多了几分活力。 先睡一觉,养好精神,吃饱饭,出发去一个地方。 电钻翟昇的女犯,她已经猜到是谁了。 53线下追星真刺激 从秋水生家出发时,已是黄昏,朱邪站在烂尾楼前的草窠里,向她郑重道谢。 “你和她们不太一样,”朱邪回望飘出炊烟的一扇扇破窗,“你好像谁都不恨。” 她给翟昇送的饭,和给留守老人送的饭一样。 “可能是上了年纪,知道时间珍贵。一辈子这么短,没功夫记着恨。”秋水生笑着在围裙上擦手。 “我或许恨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什么?” “法律。” 婚姻法夺走了她的妈妈,她的爱人。 监狱的法律,战场的法律,行业的法律,和她都有过龃龉。 一个渺小的、活不过百年的人,有什么资格恨那么庞大的机器呢? 朱邪自嘲地耸耸肩,告别秋水生,走进黄昏里。 她跟随手机定位来到媒体采访张淑德时,背景里出现的那家工地。 选择配图的娱记太不仔细,只抹去了工地所属建筑集团的横幅,没抹去背景里商务大楼的广告牌。 她打开车门的同时,就发现自己来晚了。 楼盘前的空地上,一群五大叁粗的工人扛着铁铲铁锹,双股战战。 他们呈包围之势,对着包围圈里看不见的人,然而谁都不敢上前。 “这不是翟昇吗?翟昇怎么还没死?应该死了吧?我记得他都不动了!” 朱邪往包围圈内挤时,先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紧接着就听见工人极细微的耳语:“你报警没?” “报了,快到了!” “快闭嘴!别激怒她上来捅死我们。” 朱邪终于挤进包围圈最内层。 穿短袖短裤的女人浑身鲜血,背对着她,腋下夹着电钻,脚下倒着个老头。 老头长得和翟昇有几分像,和翟星也有几分像。 喉咙正中一个血洞,不用探鼻息照瞳孔就知道,已经死了。 朱邪情不自禁伸手,想触碰一下女人的脊背。 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一个真正的女杀人犯,就在凶杀现场。 越来越理解追星族了。 她现在就有种线下追星成功的感觉。 张淑德猛然转身,目露凶光,瞪视着朱邪怒吼:“你干什么?退后!” 哎,被爱豆讨厌了呢。 朱邪乖乖举起双手,退后,一直退出包围圈,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妹子你不要命了,快躲远点。”好心的工人劝她快走。 朱邪点点头,一路走出工地,去最近的医院买了一盒阿普唑仑,戴着手套拆封,取出一板,抠下叁粒扔进口袋,把剩下的药板捏在手里,又钻回人群。 朱邪观察张淑德警惕的脊背时,远方已经响起成片的警笛。 张淑德提着电钻暴起,试图挣脱重围,工人们七手八脚用自己的工具抵挡她的钻头。 一派混乱中,谁也听不见包链被拽开时的一声轻响。 朱邪用标准的军队自卫动作蜷缩在拥挤的人群中,一边护着自己的脖颈脏器,一边把药板塞进张淑德遗落在地的挎包里。 不久的将来,年轻的法律援助律师齐霁,将捏着证物袋一路狂奔,撞开律所的大门。 “找到证据了!我要为我的当事人申请司法精神病学鉴定,做无罪辩护!” 她望向透明证物袋里摇摇晃晃的药板,好像望见了自己屡战屡胜的未来。 有人恨法律,就有人爱法律。 有人爱法律,法律就还有未来。 54概率杀人? 数日后,翟昇从昏迷中醒来,已经不在黑诊所,被重新关回了烂尾楼地下停车场的收费亭。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什么,第一时间扑去椅垫下翻找朱邪留给他的手机。 万幸,手机还在。翟昇把没有康复的眼睛贴在屏幕上看……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立刻想起了逃跑。 要逃跑,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很简单,也很难。 他立好被缠足的小脚,扶着墙一点点爬起来,忍着剧痛在窄小的收费室里跌跌撞撞练习走路。 如果医生在就好了,可惜医生并不在。 朱邪回医院了,被院长叫回去的。 被院长的死讯叫回去的。 男科医院的王院长死了,护士们在茶水间讨论了一上午。 “听说是被高坠的广告牌砸死的。” “真可怕,以后走路都不敢溜边走了。” 高坠。 朱邪想起摔落在面前的花盆,第一反应就是谋杀,然而护士带来的消息是:广告牌上螺丝松动,年久失修,警方已经定性为意外身亡。 家属来医院取他的遗物,朱邪站在院长办公室门边,划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看。 王院长家在大学城区和君山别墅之间,连着宽街直通医院,距离不远,上了年纪后就喜欢步行上班,健康。 可他被砸死的地方并不在来医院最近的那条路上。 两点之间距离最短,有直线的路,为什么不走? “这个月,那条街上多了仨泔水桶,呕得人百米外都能闻到一股酸臭,要是赶上垃圾车去清桶,味道沾上衣服洗都洗不掉。”他女儿说。 “男的不讲究这些,是我让他绕道的!他本来就不爱洗澡,走那条路就更臭了……”他老婆脸色苍白地说,“难道是我害了他?” 朱邪说几句节哀顺便,若有所思地踱回康复治疗室。 王院长的死,到底是意外身亡,还是概率杀人?脑海中不免又浮现出那张似笑似怒的傩戏面具。 人不日就要下葬,变成骨灰灰飞烟灭,朱邪无从探究,更关心医院的归属和账目问题。 财务相关,还得找姜思焰问。 朱邪拨去电话,在办公室里一步一停地走着,镜片下的眼睛像探测仪那样扫视着房间的每个物件,手指悬空放在红色按键上。 不想再听见男人的声音,她预备着随时挂断电话。 “?ltere Schwester……”电话那头响起姜思焰疲惫的声音。 这些天,她很焦虑。 被面具女人追杀的时候,她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即便在杀手这样冷门的赛道,也有比她更出色的竞争者。 她甚至在逃出超市后选择了报警——这种类似于举报同行的不正当竞争手段。 成名要趁早,只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能夺得盛名。 她必须尽快变强。 “怎么在学德语?”朱邪站定在透明的医疗用品柜前,拉开柜门。 姜思焰没有回答,问了更关心的事:“你那天和她交手了吗?” “没有,但我大概知道她追杀你的原因。” 朱邪挪开两瓶碘酒,隐藏在其后的针孔摄像头便暴露在眼前。 有人一直在监视着这整间治疗室。 朱邪戴着手套抠下粘在柜板上的摄像头,把它扔进透明密封袋,揣进兜里。 “我会抓住她,不用你操心——打电话是想问你,王院长死后,男科医院归谁管理?” “要看直系亲属怎么分遗产,也可能被人收购,过几天我还得去医院主持大局。” “在我抓住她前,你最好别出门。” “凭什么,难道我要躲她一辈子?” 姜思焰的态度出奇地决绝,显然打定了主意要来,朱邪说不动,问清她准备出门的日子,挂断了电话。 按照她的推测,安装针孔摄像头,杀死王院长的,都是同一个人。 戴傩戏面具的女人以恋物般的态度盯上了她,通过监视康复治疗室内发生的一切,选定谋杀对象。 朱邪猜测着其中的规律。 在整家医院,和她联络最多的,除了姜思焰,就是王院长了——二人有很多工作上的往来…… 不对,还有一个人。 朱邪终于想起了已经离开医院很久的患者,给他的经纪人拨去了电话。 “翟星的贵重物品落在医院,你们能不能回来取一趟?” 她管不住姜思焰进入猎人的视线,但至少可以多准备几样猎物,降低姜思焰被再度选中的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