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 第一章 楼梯口 no.1 「呜…呜…呜……。」 夜已深，逃生门上老旧的警示灯依然一阵一阵的闪着绿光，映在斑驳的墙面。 小男孩独自一人坐在楼梯口，兀自埋着头哭泣。 这时，一个绑着马尾的小女孩正好从旁边经过。 「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哭？」她用稚嫩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询问。 男孩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用袖口擦乾浸溼的眼眶。 「来，我这里有卫生纸。」她递了一张卫生纸到他手里。 「我…我爸妈说…说不要我了…。」他终于哽咽的开口说话了。 「没关係，你可以来我家啊！我爸妈人都很好的，你不用害怕。」小女孩用坚定的语气对他说。 「真…真的吗？」他缓缓地看向眼前这个小女孩。 「真的。走吧，我带你去我家。」她伸出小手示意要男孩牵上。 男孩也将右手递了出去，跟着女孩走了。 他们进了电梯，小女孩熟悉的按下十楼的按钮，电梯缓缓上升。 叮～当电梯再度打开时，男孩看见一个褐色的木质大门，中间还黏了一个大大的春字，只是在夜晚微弱的灯光下看上去有些黯淡。 「这就是我家，等等进去时小声点，别把我爸妈给吵醒了。」她边说边伸出食指放在嘴前，示意他不要说话。 他们躡手躡脚的穿越神明桌，炉子上的白烟还不停的冒出来。接着经过了大厅及厨房，最后才来到房门前。 「进来吧，这里就是我自己的房间了。」女孩朝着男孩靦腆的笑了笑。 no.2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女孩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我叫做小雨，你呢，你叫什么？」男孩反问。 「我的全名叫做顏佑晴，不过你叫我小晴就好了。」她自信的回答。 这时房门外传来了一阵沙哑的声音，把他们两个吓了一跳。 「小晴啊～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接着有个脚步声慢慢走近。 小晴赶紧示意小雨躲到床底下，并拉上大棉被假装早已熟睡 房门「嘎」的一声被打开了，门缝探出了一个中年大叔头朝着里面环视一圈，似乎在确认小晴是否已经睡着了。 「咦？奇怪，是我听错了吗？刚才明明听到小晴的声音。」他自顾自的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这时屏气已久的小晴终于松了一口起，连忙跳到床下叫躲在下面的小雨出来。 「刚才进来的那个人是我爸，你不用害怕。」她用气音缓缓地说出这几个字。 小雨点了点头，深深地打了一个大呵欠后说：「我有点累了。」 「累了就放心睡吧，我不会让你被发现的。」她再一次的肯定。 于是小雨便渐渐地睡去了，他很久没有像今天一样好好的睡个觉了。 小晴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鐘，指针指向午夜的十二点整。 她回过头来帮小雨盖好棉被后，自己也悄悄地鑽进被窝，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no.3 天色微亮，早晨的公鸡尽责的准时叫人起床。 小晴揉了揉睡眼惺的双眼，伸手拉开了床头上方的粉色窗帘，并轻轻摇了摇身边仍旧熟睡的小雨。 「小雨、小雨，该起床了，在不醒来就要被发现了。」她的声音有些急促。 「嗯……现在几点了呀？」小雨用疲惫的声音问。 「你先别管几点了，等我们出了家门再说。」她再三的催促。 于是两人又躡手躡脚的穿越了昨天经过的地方，然而才刚走到厨房，就和一早在做早餐的妈妈撞上。 「小晴醒了呀！欸，你后面怎么躲着一个小男孩？」小晴妈妈吃惊的表情看着小雨。 「痾…这是我认识的一个新朋友，他叫小雨。」小晴并没有愣住太久，随即热情的向妈妈介绍这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又带社区的小朋友回来家里，不是说好了没有下次了吗？」妈妈用稍微严肃的语气说。 「妈咪，我昨天看他在楼梯那里哭的很惨，所以我才把他带回来的……。」她的声量愈来愈小，直到最后几乎快听不见。 接着是小晴妈妈的一阵错愕，但随即用一种似懂非懂的表情看着他们两人。 「好吧，那你记得不要太晚回家喔！」 「好的妈咪！」她语气轻松的回答，并踏着轻快的步伐拉着小雨往外走去。 而从头到尾小雨只是一愣一愣的瞪大眼睛看着她，彷彿有些不可置信。 「你妈妈都不会骂人的吗？我以为她会很生气耶。」小雨问。 「怎么会呢，我就说他们人都很好吧！」她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no.4 早晨的风轻轻吹过小晴细緻的脸庞，发丝也随着风飘呀飘的。 他们沿着社区中庭的石子阶梯一路向上，到了一处长满鸡蛋花的步道后，还要翻过右侧低矮的红砖墙，小晴的脚步才逐渐放慢了下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小雨上气不接下起的说。 「就快到了，我要带你去见一个朋友。」她伸手指着前面的一处庭院。 这时他们远远的就能见到一个留有一头茂密头发、笑起来还有酒窝的大男孩。 「小晴你来啦！咦，他是谁啊？」大男孩指向一旁的小雨问。 「他叫小雨，是我昨天认识的一个朋友。」小晴笑嘻嘻的回答。 「哈囉小雨，我的叫宋一鹿，你叫我小鹿就可以了！」 小雨看着小鹿看得出神，不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点头示好。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三个的秘密基地了，不过谁也不能说出去哟！」小鹿哥哥用兴奋的语气说。 接着他用泥土在三个人的手背先后划上一个正立及一个倒立的三角形，组起来就像是一颗星星。 「还有，这个划在手背的星星也是属于我们的记号！」他笑着看着另外两人。 「小鹿哥哥你真厉害，连星星怎么画都知道！」小晴用一种敬佩的眼神看着他，看的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时小雨从花丛里走出来，手上还拿着几株鲜艳的朱槿花，分别递给小雨和小鹿后说：「这个花蜜很甜的，你们嚐嚐看。」 此时三个人嘴里都衔着一朵小红花，脸上洋溢着甜的笑容。 第二章 离家出走 no.5 夕阳西下，橘中带红的暖色光照在三个人的脸庞，显得格外无忧无虑。 「我奶奶曾经跟我说过，我的爸爸妈妈我三岁那年去了很远的地方。」小鹿哥哥突然说起故事。 「她还说每到夕阳落下的时候，都可以在太阳上面看到他们的身影。」他指了指那颗又圆又红的太阳。 「那他们还回来吗？」小雨轻声地寻问。 「我也不知道，因为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了。」小鹿有些丧气地说。 「肯定是因为太阳上面太好玩了，他们才忘了回来！」小晴自信满满的说。 「我想也是吧。」此时小鹿的脸像湖水那样的平静，波澜不起。 此时对面的公寓窗户被一位老奶奶缓缓地推开，她推了推老花眼镜一脸慈祥的朝他们几个招了招手。 「小鹿阿，该回家吃饭囉！奶奶今天煮了你最爱吃的清蒸鱼哦。」她用沙哑的声音喊着。 「好的奶奶，我这就回去！」小鹿也大声的回答。 其实隔着一条马路就能嗅见整桌子菜的味道，儘管窗子只是被推开一条细缝，香味还是不小心的鑽了出来。 「咕嚕嚕～」小晴的肚子也忍不住反抗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不然这样这样吧，今天你们都来我家吃饭好了！」小鹿大方地邀请了两个人。 「好阿好阿，小雨我们一起去吧！」小晴刚说完就拉着小雨的手追了过去。 no.6 小鹿家就在对面的公寓，因为是独栋的缘故所以到了傍晚就会变得格外寧静，就连树上的蝉鸣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来吧，都进来快坐下。」奶奶用亲切的口吻招呼着三个孩子。 「奶奶快看，今天来了一个新朋友，他叫小雨。」小鹿迫不及待的向奶奶好好介绍新朋友。 「呵呵，小雨是吧，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奶奶脸上掛满慈祥。 小晴之前来的时候只有她和小鹿，所以长板凳还能坐的下两个人，如今多了一个小雨让空间更加狭小了，不过小雨感到非常温暖，因为他好久都没有家的感觉了。 这时奶奶缓缓掀开了桌上的遮菜盖，香味瞬间扑鼻而来。 「哇，好大一桌子的菜呀！」小晴忍不住惊呼。 「我跟你们说哦，我奶奶手艺可好了，做多少菜都难不倒她。」小鹿有些自豪地说。 「好好喔，每天都能有一桌子热呼呼的菜。」小雨用羡慕的眼神说着。 「呵呵呵，你们要是喜欢的话，奶奶天天都欢迎你们来哦！」奶奶边说边笑。 中间的热汤还在呼呼的冒着热气，空气中还瀰漫一股清香。 吃完饭后小鹿带着两个客人到二楼的阁楼里，翻出了一本老旧的相册。 「你看，这是我跟小晴在庭院的合照。」小鹿指着中一张照片说。 「真的耶，你们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呀？」小雨疑惑的问。 「是呀，那时候是晚上，我看见小鹿哥哥一个人在楼梯间哭，所以我就把他带回家里了。」小晴回忆起往事依旧歷歷在目。 「那我和小鹿哥哥还真像啊！」小雨微微一笑得看向他。 no.7 三个人不知不觉睡了多久，只听到门外有人不停地按着门铃。 「这一大早的什么事呀？」小鹿的奶奶自言自语的打开大门。 「奶奶您好，那个不好意思阿，对面栋的住户有个孩子昨天没回家，调了社区的监视器才发现是到您这儿来了。」 「哦，你是说小雨吧？」接着她朝着里头的房间喊着：「小雨啊，你的爸爸妈妈来接你了！」然而小雨这时却开始紧张了起来。 「惨了，我两天没有回家肯定又要被爸爸打了！」他哭丧着脸说。 「没关係，你忘记我们之间的记号了吗？」小鹿轻轻地翻过他的手背，上面还留有淡淡的星星痕跡。 「只要你害怕的时候，就用力地握住这颗星星，它就能保护你哟！」 「是呀是呀，你还有我们两个保护你呢。」小晴也义不容辞的附和。 「好吧，那我走了哦。」小雨宿些依依不捨的说着。 「掰掰，有空要记得来找我们玩哦。」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此时的小雨眼中泛着光，彷彿身后有两个护法在守护他一样。他挥着手道别，挥的特别地使劲。 然而才一走出门，就看见妈妈用严肃的眼神盯着他。 「张亮雨，你现在倒好，长本事了是吧？还学会离家出走了。」 于是他被一路捏着耳朵拎了回家。 no.8 然而小鹿和小晴还是不放心，于是决定跟着小雨妈妈暗中观察。 「奶奶，我带着小晴出去一趟啊。」他牵着小晴匆忙地出了打们。 「注意安全呀，还有记得别跑太远了！」奶奶再三的嘱咐和叮嚀。 「知道了。」小鹿喊的这一声人早已过了马路。 他们一路尾随两人进了大楼，门口的警卫还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个小贼在社区楼下东躲西藏，跟拍个警匪片似的，差点要出声询问。 幸好小晴及时示意他不要说话，才没有被发现。 「我们等等先在电梯口躲着，等确认他们上楼之后再过去。」小鹿对着小晴说。 等到确认电梯已经完全关闭之后，他们俩才从一旁探头出来。 「五楼，电梯的位置停在五楼没错。」小晴急忙说着。 为了小心谨慎，他们决定先搭乘电梯到四楼，再慢慢走楼梯到五楼。 然而当他们到达五楼时，却早已空无一人。 「糟糕，他们进了哪一户的呀？」小晴环顾四周一圈后说。 「不要紧，我们每一户都听听看不就知道了。」小鹿急中生智。 于是他们便把耳朵紧贴在每一户的大门口，集中注意去听里面里头的风吹草动。 然而一个早上过去了，他们却没听出任何一点端倪。 第三章 冰块去哪找 no.9 「唉，我们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小晴忍不住发起牢骚。 「嗯，我也觉得这里太闷热了，我们先到楼下歇会儿好了！」小鹿认同了她。 于是两个人又咚咚咚的跑下楼，到了阅览室的沙发上舒适地躺了下来。 「欸，这里有好多报纸呀！」小晴边说边拿到小鹿的面前。 「小鹿哥哥，你唸给我听好不好啊？」她半撒娇的说。 小鹿看到密密麻麻的字后，摇了摇头说：「可是……这些我也看不懂耶。」 「拜託啦小鹿哥哥，不然现在很无聊耶。」她拉了拉他的手后说。 「好……好吧，那我试试看。」他勉强地答应了。 「耶我就知道小鹿哥哥最好了。」她脸上有种胜利的喜悦。 于是小鹿一个字一个字的唸了出来，即使有些字他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唸。 「员警…到场连漏三车…车主后，连同嫌…嫌犯到…派出所……」小鹿很认真的一字一字读了出来，然而小晴已经在一旁笑到肚子痛了。 「啊哈哈哈哈，圆井是什么呀，还有怎么会有咸饭啊，哈哈哈哈哈」她笑得连话都没法说清楚。 小鹿被这么一笑，脸都不禁羞红了起来，连忙说：「别笑了，我很认真耶～」 然而这些话并没有止住小晴的笑声，反而还笑得更大声了。 于是这么一个悠间的下午就在两个人的打闹和嬉戏声中，悄悄的过去了。 「好累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小晴笑着说。 「就是啊，之前看到坐在阅览室的人都不说话，还以为这里很无聊呢。」小鹿也喘着气说。 「对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等小雨吗？」小鹿突然意识到今天出来的目的。 「那我们走吧，时间也不早了。」小晴看了看墙上的时鐘说。 no.10 然而当他们才刚走到楼梯口，就能清楚地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叫骂声。 「……你说话啊，不是叫你看好小雨吗？怎么，还能看到走丢啊？」一个男子用粗獷的口音骂道。 「你还有脸说话，一天到晚往夜店跑，还跟我嘴硬说是客户应酬，我看你们应酬都应到酒店里了！」另一个听上去是小雨妈妈的声音。 「张淑惠，你嘴巴给我放乾净一点……。」男子继续吼叫着。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玻璃破裂及惨叫声。 「小鹿哥哥，我有点害怕耶。」小晴拉着他的衣角说。 「别怕，这不是还有我吗？」」小鹿轻轻摸她的头说着。 因为这一吵也不知道会到几点，他们索性拍了拍灰尘席地而坐，而小晴倒在小鹿的脚上渐渐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争吵的喧闹声突然嗖的一下就消失了，面对着五楼电梯的那扇门被轻轻地推开。 「是小雨！」小鹿差点喊了出来 「快醒醒，小雨出来了。」他赶紧叫醒身旁熟睡的小晴。 「啊，真的吗？」小晴深了一个懒腰后问。 「快看那里，他快要进电梯了。」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小雨，我们在这里～」她用气音呼喊着小雨。 只见他缓缓地转过头来，脸上和手臂有多处的瘀青，却没有像先前一样哭啼。 「小雨你还好吧，怎么受这么多伤？」小鹿担心的问。 「对啊对啊，看上去很痛耶。」小晴也附和。 「没关係的，这些我都习惯了。」他一脸平淡的说道。 no.11 大晚上的，三个小孩手牵着手穿越了车水马龙的大马路，汽车的喇叭声似乎在较量谁比较大声，而骑楼上的檳榔招牌一闪一闪的，照的他们几个几乎睁不开眼。 「等等到了超商，谁要负责去要冰块？」小晴走到半路时问道。 三个人面相覷，却没人敢自告奋勇。 「嗯……那我去好了。」小鹿打破了安静。 「我就知道小鹿哥哥最勇敢了。」小晴又忍不住夸他几句。 小鹿搔了搔后脑杓笑说：「其实这也没什么啦！」 到了便利商店门口后，小鹿率先走了进去，而小晴、小雨则紧跟在后。 「叮咚～欢迎光临～」年轻的店员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 「店员姊姊，你们这里有那个……可以冰敷的东西吗？」小鹿好不容易说完了这一话。 「小弟弟，你要冰敷袋做什么呀？」她蹲下来友善的问道。 「我……我的一个朋友受伤了。」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啊！」她点了点头，接着从后方的冰箱拿出一包冰敷袋。 「记得跟你朋友说不要冰敷太久，大概二三十分鐘就要休息！还有要记得还回来就是了。」她笑瞇瞇的递给了小鹿。 小鹿便抱着冰敷袋朝站在角落的两人走去。 「来吧块放上去，还有店员说记得不要冰太久。」小鹿覆诵了一次店员说过的话。 n.12 约莫等了半个多小时后，整个店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店员姊姊这时朝他们走来，并蹲下来小声地说：「你们吃饭了吗？」 三个人一致的摇了摇头。 「这样吧，你们在店里随便挑想吃的，今天就算姊姊请你们了。」接着压低声量继续说：「不过，你们不可以告诉别人喔！」 「店员姊姊放心，我们几个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小鹿肯定的点了点头。 于是三个人就像逛卖场一样的一样接着一样，直到双手再也拿不下任何东西。 「小晴，你过来帮我选一下，养乐多要选苹果还是草莓口味的啊？」小雨兴奋的叫道。 「姊姊不是说要请我们了吗，那当然是两瓶都拿啦！」小晴笑着帮他拿了两瓶多多。 接着三个人坐上面对玻璃的高脚椅上，开始享用他们经过一番努力的「战利品」。 「小雨，你今天晚一点回去应该没关係吧？」小晴有些担忧地问。 「嗯……我爸爸妈妈吵完之后就不管我了，所以应该没关係」他拍拍自己的小脑袋后回答。 「不过小鹿哥哥，我今天被打的时候明明有握住手背上的星星，为甚么感觉没什么用啊？」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小鹿。 「真的吗？可能星星有时候也会失效吧。」他有些尷尬地乾笑两声。 第四章 颱风天 no.13 由于小雨的爸妈最近几天都不在家，因此他乾脆直接在小晴家住了下来。 「小雨起床囉～小雨起床囉～」每天早上总会小晴总会在床上又蹦又跳的叫小雨起床，今天也不例外。 因为家中突然多住了一个人，所以小晴在家便不再像从前一样无聊了。 「妈咪，今天我可以带小雨去顶楼的花园吗？」小晴兴奋地跑到厨房问道。 「来，妈咪跟你说，电视说颱风再过两三天就要了，所以最近我们就乖乖待在家里好不好？」她耐心的解释着。 「这样啊，那我去叫小雨出来吃早餐。」她的失落没有停留太久。 一大早四个人坐在电视机前收看整点新闻，像极了一家四口的家庭。 「……赶快带各位来关心颱风的最新动态，今天主要的雨还是受到外围环流的影响……。」电视里的主播快速的唸过冗长的讲稿。 「哦，有颱风要来呀？」小雨好奇的把头转向小晴妈妈。 「是啊，所以我刚刚也跟小晴说了，这几天你们俩就待在家吧！」她又重申了一次。 「嗯，好的。」小雨点头如捣蒜。 「小雨，等等我们找小鹿哥哥来家里玩吧！」小晴迫不及待的提议。 「好啊好啊，我也好久没见到小鹿了。」他也毫不犹豫地赞同了。 「不过……我们不能出门该怎么叫他来啊？」他随即陷入沉思。 「我有这个呀！」小晴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歪七扭八的几个数字。 n.14 「二、二、四、六、五、三、八、八」小晴看着那串数字一个一个的按到电话上。 「嘟———」电话拨通了。 「喂，请问你找谁啊？」电话的另一头是小鹿奶奶的声音。 「奶奶，我是小晴啦！可以帮我把电话给一下小鹿吗？」小晴问。 「哦，可是我们家小鹿还在睡觉耶。」 「那好吧奶奶，等他醒了叫他来我家就好了。」 「去小晴家是吧，好好好，我记得了。」 「怎么样了？小鹿哥哥有要来吗？」小雨期待的问道。 「奶奶说小鹿还在睡觉……。」小晴有些无言地回答。 「啊.我想到一个好玩的东西了！」小晴提议。 她匆忙跑到家中的仓库，在神明桌的后面还有一个小门，从那里进去就能看到大批大批的存放物。 「小雨，你来帮我一下。」她在仓库里大喊着。 「哦好，你等我！」从客厅到仓库着实需要走一段距离。 他尽力的缩小身子想鑽进小门，却怎么也塞不进去。 「小晴，这门太小了我进不去！」他的声音有些勉强。 「旁边有大门啦！」小晴似笑非笑的看着卡在一半的小雨。 「对耶，我刚刚怎么没发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改道而行。 待小雨进到仓库后，他看到小晴正在搬运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物体。 「碰———。」小晴一个没拿稳，那个巨大物体硬生生地倒在地上。 no.15 「我来帮你了！」小雨赶紧到灾难现场支援。 「那你拉住那边，我们一起把它扶起来。」小晴说道。 「1——2——3——用力。」两人异口同声。 终于巨大物体又重新站了起来，并在两人的推动下缓缓向前。 这时熟悉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只是这次小晴的脸上扬起了笑容。 「你们两个小毛头在里面鬼鬼祟祟的，不会是在搬帐棚吧？」小晴的爸爸探头进来说道。 「爸比，你来帮帮我们吧～」小晴向她爸哀求着。 「行吧，要不然等一下楼下邻居又要来抗议了。」他笑着举起帐篷，看起来丝毫不费力。 好不容易才又回到客厅，小晴拉开阳台的窗户，示意爸爸把帐篷放在那儿。 「小晴，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呀？」小雨一脸不解的看着她问。 「我爸比刚刚不是都说了吗，我要来搭帐棚！」她最后三个字特别拉长音，显得兴奋无比。 「我小时候最喜欢在颱风天到阳台搭帐棚了，那样特别有感觉，像是置身暴雨之中却又特别安全！」她自豪地说着。 其实那个帐篷本来是小晴爸爸之前登山露营时用的，不过后来却成了小晴颱风天的玩伴，爸爸第一次看到时还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们晚上会在这里睡觉吗？」他有些胆怯的问。 「当然！而且要到特别晚的时候才好玩，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她笑脸盈盈的回答。 这时的小雨早已把眼睛瞪得比栗子还大，他很难理解小晴怎么能把如此怪异的「嗜好」说得那么自然。 no.16 「叮咚～叮咚～」门口传来阵阵的门铃声。 「是小鹿哥哥！」小晴一个箭步的破门而出，小雨也追了出去。 他们一打开门，看见了有些狼狈不堪的小鹿，他头上还有几片散落的叶子。 「呼、呼、呼，外面的雨也太大了吧，把我淋的全身溼答答的。」小鹿边喘着气说道。 「哈哈哈，小鹿哥哥你头上好多落叶呀！」小晴看着他的头顶说。 「真的吗？在哪里啊？」他连忙拨了拨那头淋湿的乱发。 这时小晴的妈妈正好从后头出现，差一点就认不出眼前这人就是小鹿。 「哦，是小鹿来了呀～」她语气带着惊讶。 「早知道刚刚让小晴别叫你来了，看看这淋成一身湿。」说着从柜子里翻出了吹风机递给小鹿。 待小鹿把头发彻底吹乾后，小晴妈妈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碗排骨鸡汤放到餐桌上。 「都先来喝碗汤吧，这种天气就应该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她招呼着大伙儿们。 「哇，有排骨汤耶，我最喜欢排骨汤了！」小晴又是第一个衝到餐桌前，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谢谢小晴妈妈。」小鹿和小雨也异口同声地说。 儘管只是一碗简单的热汤，却让小雨的心莫名的暖和了起来，因为他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所以这碗汤对他而言那是格外的珍惜。 第五章 鬼故事 no.17 到了午后，外头的雨更是极尽一切的敲打着门窗。 雷声轰隆作响，还没到傍晚时分天色就暗了下来，彷彿是暴风雨前的一丝寧静。 小晴望了望窗外的风雨后，雀跃的喊了一声：「差不多了！」 「差不多什么啊？」小鹿用一早小雨摆出的困惑表情看像她。 「差不多可以进去了！」她说着便朝阳台走去。 「进去哪里呀？」这一弄小鹿更加糊涂了。 这时早上搬到阳台的帐篷，已经在小晴爸爸的巧手之下顺利搭建完工。 「哇，好大的帐篷啊！」小鹿忍不住惊呼。 「等等你们轮流进去帐篷，不过要快一点才不会让雨淋进去哦！」小晴说完便拉开窗户跳进了帐篷里。 接着小雨和小鹿也纷纷跳进了巨型帐篷里了。 「这里面好黑啊，什么都看不见。」小雨有些害怕的说。 「小雨别怕，这里还有我和小鹿哥哥呢！」小晴想拍拍她的肩，却一时也看不清小雨在哪儿。 突然之间「唰」的一声，四周瞬间明亮了起来。 「是手电筒！」小晴看着小鹿手上的手电筒喊着。 「还好我有随身带着，不然我们就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了。」小鹿靦腆的说道。 这时小雨在帐篷内侧发现了一小区块透明的防水层，能从里面看到外面的景象。 「哇～真的好美啊。」他看着外头面雾濛濛的风景说着。 「我也想看看。」小鹿也使劲伸长脖子想一探究竟。 于是这么一待就是一下午，他们三个却也玩得不亦乐乎。 no.18 「我们来讲鬼故事吧！」小鹿灵光一闪，想了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好呀好呀，正好现在是晚上，特别适合说鬼故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晴极力赞同。 「鬼……鬼故事？」小雨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 「小雨别怕，不就是个鬼故事吗？」小晴安慰道。 「小鹿哥哥，那你不要讲太可怕的故事，不然我会睡不着。」小雨说道。 「呃……有不可怕的鬼故事吗？」他的脑回路一下子打结了。 「就是那种一点点可怕的就好，可以吗？」小雨哀求着。 「好吧，那我选一个比较不可怕的来说。」小鹿妥协了。 接着他压低声量，缓缓地说起他曾经听说的鬼故事。 「曾经有人受到节目拍摄的邀请，前往一处荒郊野外拍戏。当天因为拍摄团队忘了帮他订饭店，因此不好意思地请他到附近的旅宿暂时安顿，因此住进了一间单人房。」他吞了吞口水继续娓娓道来。 「半夜睡到一半时，忽然听见有个声音在耳畔响起：『我跟你手牵手，心连心。我跟你……』。他起身拉开窗帘，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就又睡回去了。」他又把声音放的更低了。 「然而连续好几天的半夜都能听到声音，他愈想愈不对劲，于是大半夜很不好意思地打给了柜檯的服务人员。服务员来了之后，也彻底的检查了一遍，却都没发现异状。」这次他的声音已经小到连蚊子听不见了。 「然而当他们最后把床铺整个掀起来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小鹿突然停了下来。 「你们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吗？」他问。 「是什么是什么，小鹿哥哥你快说」。小晴激动的要求着。 这时的小雨已经几乎把头埋没在双腿之间了。 「小雨，你要不要猜猜看啊？」小鹿的说话顿时像阴森森的女巫。 「一定什么都没有……一定什么都没有……。」小雨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一个死人。」 「啊———————。」一声中气十足的尖叫声从小晴的嘴里喊出来。 这时小雨和小鹿同时转头看向这个飆了高八度的女高音。 「这个结局不是很明显吗？」小雨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嗯？是吗？」小晴对于小雨没有跟着叫出声感到奇怪。 「既然小雨觉得结局不意外，那要不要我再讲一个呀？」小鹿笑嘻嘻地问。 这时只见小雨和小晴一致的猛摇头。 no.19 隔天早晨，意外的出了大太阳，把昨日的乌云全都赶跑了。 由于小雨的妈妈昨天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就顺便把小雨给接回家了。 儘管小雨很是不甘愿。 「你怎么一天到晚的往别人家跑啊，你不嫌烦别人都嫌烦。」小雨妈妈到家就不停嘮叨。 「哪有，人家明明就对我很好，而且他们还……」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别跟我说人家好，要是那么好我就把你送去他们家。」她回。 「好啊……。」他小小声地回。 「你还顶嘴！」她用尖锐的嗓门警告。 接着就是一阵无声的沉默后，两人各自忙活。 回来的时间已经接近午饭时间了，所以小雨妈妈进了厨房简单的热了几道菜。 「小雨，出来吃饭了！」她朝房间喊着。 「喔。」小雨回了一声。 然而一场难得的午饭时光才进行到一半，却又被硬生生地打断。 「碰———。」大门打开的声音划破寂静。 爸爸一路摇摇晃晃的走进家门，小雨妈妈赶紧上搀扶。 「怎么又喝那么多啊！」她忍不住抱怨。 「怎样？你是不是又对我有意见啊！」他加大音量吼道。 「张志成，我现在没有想要跟你吵架。」她也不甘示弱。 「你现在是再大声什么啦？说话呀！」 接着他大手一挥，桌上的饭菜被打落一地，玻璃破碎声此起彼落。 小雨一贯地躲回房间里，这样的场面对他而言似乎不足为奇。 第六章 争吵 no.20 「你是不是以为我现在不敢打你了？」他边说边举起手上的空酒瓶。 「你……你敢打，我现在就告你家暴！」她抓着他的手大叫。 「还学会威胁我了，看来是还没受过教训！」他的声音愈来愈大。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你想怎样！」她也渐渐失去了理智。 其实爸妈吵架的场面对小雨而言早已司空见惯，只是每次看到爸爸打人的时候内心依旧十分恐惧，害怕总有一天妈妈回离开自己。 「张淑惠，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他声嘶力竭的吼着。 「啪———。」一记巴掌重重的打在小雨妈妈的左侧脸颊。 「啊———好痛！」她惨叫着。 然而他并没有就此收手，反而再次举起手中的酒瓶。 「你把酒瓶放下来！」这一声听出来已经用尽全力了。 「凭什么啊？说啊！你凭什么叫我把酒瓶放下来？」他吼的撕心裂肺。 眼看酒瓶就要落到妈妈的身上，小雨不顾一切地衝了出去。 他在混乱中试图想抢走爸爸手上的玻璃酒瓶，因此使劲的往上跳。 「啊你又来干什么？滚回去！」他凶神恶煞的看着小雨。 「你不准用酒瓶打妈妈！」小雨不甘示弱地喊着。 「我用什么打人用不着你决定———。」他大喊着。 然而在喊到「定」的时候，酒瓶却不偏不倚地打在小雨的头上。 「啊—————。」这下喊得整栋楼都得醒了。 小雨双手紧紧抱着头，头也不回的窜出门外。 顺着他经过的道路，还能看见一滴滴的血跡，边跑边从头上流到地面 no.21 他一路跑上阶梯、穿越步道、翻过围墙，回到当初的秘密基地。 小晴和小鹿都在，彷彿他们早就知道小雨会来一样。 「小雨，你的头怎么在流血？」小鹿发现了异状。 「没事的，这我都习惯了！」他总是把这句话掛在嘴边。 「你先不要动，让我看看你的头怎么样了。」小晴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头发，找到受伤的部位。 「阿斯……好痛。」他忍不住呻吟。 「明明都受伤了，还说没事！」她有些心疼的说。 「我妈妈有跟我说过，受伤的时候可以把路边一种叶子圆圆的草捣碎，然后敷在伤口上，他说特别的有用。」她十分肯定的说。 「不过……你确定这里找的到你说的那种草吗？」小鹿歪着头看向她。 「找找看吧，不然也没办法了。」她语重心长的说。 于是三个人像蛙兵一样在地上匍匐前进，一边寻找小晴口中「叶子圆圆」的草，直到引来巡逻警卫的注意。 「小朋友啊，你们在找什么呀？」警卫伯伯一脸疑惑的看着趴在地上的三人。 「孙伯伯，你要不来帮帮我们吧，我们都找大半天了。」小晴筋疲力竭的喊着。 「可以事可以呀，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们究竟要找些什么？」 「我们要找一种圆圆的草，来帮我朋友敷伤口。」小晴用剩馀的一点力气说完了这句话。 「哈哈哈，你们这群小伙子怎么那么天真啊，还想着自己磨草药呀！」 「孙伯伯，你别光顾着笑啊，快来帮我们找找。」这时连小鹿也着急了。 「都起来吧，孙伯伯在警卫室里有药膏啊！」他笑得合不拢嘴。 「嘿嘿对耶，我们怎么没想到。」小晴有点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no.22 他们一行人沿着柏油路走到车库门口，铁捲门在孙伯伯的操控下缓缓升起。 整个空间里透着一股冷冰冰的气氛，只剩下一盏油灯还在晃呀晃的。 「这里好暗呀，什么也看不见。」小雨害怕的退了一步。 「别怕，在过去一点就到了。」警卫关心的说。 于是小晴和小鹿自动化身小雨的保鑣，陪在他的身旁。 「到了，你们先进去吧！」警卫伯伯嘎的一声推开大门。 待大伙儿都进门后，他才又轻轻关上老旧的门板。 「你们是哪一个人受伤呀，快过来！」他拿缓缓拿出急救箱后说。 「小雨，快去孙伯伯那儿上药。」小晴说。 他看了看伤口后心疼的说：「小雨啊，这么严重是怎么伤的？」 「还不是因为他爸……」小晴讲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我……我家的猫抓的。」小雨抢先说出了这一句。 「猫抓的？你家的猫还真危险啊！」孙伯伯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说。 他小心地拿着棉花棒沾了些优碘，缓缓地在伤口上来回涂抹，再用纱布轻轻的盖上去，以免被外界的细菌感染。 「大功告成。」他松了一口气后继续说：「你们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巡逻呀？」 「好呀，我好久没有夜游了！」小晴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成。 小鹿和小雨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们出发吧，你们几个可要跟紧哟～」孙伯伯笑呵呵地说。 no.23 他们沿着石子路走上社区的停车场，一路直达有些昏暗的后山。 「走走走走走，我们一起去郊游～」小晴沿路哼着歌，显得特别放松。 「像这里的门锁每天都得来检查一次，免得山上的野猫野狗跑进社区。」 「还有这里的厨馀桶也要盖上盖子，免得老鼠过来找食物。」孙伯伯认真的解释。 他们好不容易绕了整个社区一圈，直到大伙儿都喊脚痠的时候，才坐在石椅上歇息。 「嗯……时间也有点晚了，你们几个赶紧回家吧！」他对着三人说道。 「行吧，孙伯伯再见啦！」三人缓缓看着他渐渐离开视线。 「我……我不想回家。」小雨突然小声的说。 「那你今天晚上得睡哪里啊？」小鹿担心的问。 「睡秘密基地。」他回答的过于自然。 「那我要留下来陪小雨。」小晴毫不犹豫的决定了。 「你们都要睡这儿啊？」小鹿有些意外。 「既然这样，我也留下来好了。」他说。 于是他们选了几片已落地的芭蕉叶，铺在泥地上当草蓆。 然后再找几块大颗的石头，稳固的压在叶片的四个角落。 「哇，这样睡还挺舒服的嘛！」小晴不禁感叹。 「我问你们喔，如果有一天我爸妈都不要我了该怎么办？」小雨静静地问。 「你可以来我家当我的哥哥呀！」小晴笑着回答。 「为甚么是哥哥啊？」他不解地问。 「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吗？你和小鹿都是我的哥哥呀。」她天真的回答。 「是不是呀小鹿哥哥？」 这时的小鹿早已熟睡，想必应该是累坏了吧。 「嘘～小鹿哥哥睡着了。」小雨用气音对她说。 「那……晚安。」 「晚安。」 第七章 生病 no.24 「哈———啾」一个可以睡到自然醒的早晨，被小晴的喷嚏声给打破了。 「嗯……小晴你醒啦？」小鹿半睡半醒的问。 「醒了是醒了，但是头怎么这么晕呀？」她有气无力的说。 「不然你站起来走一圈看看。」小鹿提议。 然而小鹿扶着她站起来不到几秒，她却又倒回地板了。 「怎么会这样啊？」小晴紧张的问。 「会不会是感冒发烧了啊？」这时小雨也醒过来了。 小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后说：「不然让我和小雨先把你抱回家好了。」 于是他们俩一人抱上半身、一人支撑着下半身，吃力的蹣跚而行。 总算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小晴抬回家门口。 「叮咚叮咚～」小雨急促的按了两下门铃。 过了几秒后，来应门的是小晴的妈妈。 「嗯？你们怎么通过来了？」看上去她也是刚睡醒不久。 「小晴妈妈，小晴一早起来就说她头很晕。」小雨担忧地说。 「怎么会这样？快进来让我看看。」她瞬间睡意全消。 小晴妈妈从房门走了出来，手上还握有一支体温计。 她轻轻地按压按纽，发出长长的「嗶——」一声。 温度计的萤幕上显示着大大的「三十八点五度」。 「已经烧到么高了啊……。」她在嘴里喃喃自语。 「不行，我还是现在带她到大医院掛个号好了。」接着转头对小鹿和小雨说：「谢谢你们把小晴带回来啊，回头阿姨再请你们吃好吃的。」 「不用啦阿姨，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小鹿回。 「小晴，你要赶快好起来喔！」临走前小雨在她耳畔轻轻说着。 而小晴只是微微一笑。 no.25 十一点的太阳正炽热着，晒的路上的行人也头昏脑胀的。 小晴妈妈在路边随手招了辆计程车，带着小晴去了离家中不远的大医院。 「妈咪，我的头好晕啊！」小晴哀号着。 「你们三个昨天是不是又躲在社区的哪个地方睡觉啊？」她质问。 「嘿嘿，你怎么会知道啊！」小晴滚烫的脸颊羞得更红了。 「不过我们那是为了陪小雨一起的。」她义正严词的补充道。 「小雨他又怎么了吗？」她问道。 「还不是因为他爸妈又打他了，才害的小雨不想回家。」她嘟着嘴说。 「这样啊……。」她皱了皱眉头后说。 「妈咪，如果有一天小雨的爸妈都不要他了，我可以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吗？」她问。 「当然可以啊，你不是一直都把她当成自家大哥哥吗？」她点点头回答。 「耶，妈咪最棒了！」这一句让她几乎忘了自己还在生病。 车窗外的阳光穿过挡风玻璃，直直射进车内的后座，映照在小晴泛红的脸上，那一刻，她似乎笑得比谁都灿烂，跟个飞上天的麻雀似的。 no.26 「咦？你们两个怎么睡在这里呀？」小晴看着阅览室里的小雨和小鹿问。 原来他们约好在楼下等小晴回来，想来想去乾脆待在阅览室里，不仅仅有整面对外的落地窗，能清楚看到通往社区大楼的马路，里头也有二十四小时无限供应的冷气可以吹。 然而等待时间一久，两人自然而然地就睡着了。 「醒醒啊，小晴回来了！」小雨轻轻地摇醒身旁熟睡的小鹿。 「哦，小晴回来了呀！」他揉了揉眼睛说道。 「小晴小晴，医生是怎么说的啊？」小雨拉着她的手问。 「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医生伯伯说只要按时把这些药吃完，很快就会好了。」她晃了晃手上的药袋说。 「那……我们这几天还能去你家里玩吗？」小鹿转头问道。 「是可以啦，不过安全起见这几天还是让小晴先自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小晴妈妈说。 「耶，那我们赶快上楼吧！」小鹿欢天喜地的说。 毕竟小晴家那是三个人心目中最好玩的地方。 「小雨、小鹿，你们过来帮阿姨一下好不好？」小晴妈妈在房间里喊着。 「好的。」在客厅玩到一半的两人立刻到房间门外待命。 「你们帮阿姨去厕所换一盆新的温水过来，记得是温水哦！」 「没问题，交给我们吧。」两人回道。 于是两个人咚咚咚的跑进浴室，再捧着一盆水咚咚咚的跑出来。 「阿姨，小晴在里面怎么样了？」小雨关心的问。 「嘘～小晴她睡了～」她小小声地回答。 no.27 晚饭过后，躺在小晴家沙发的两人开始东扯西谈了起来。 「小鹿哥哥，你是怎么认识小晴的呀？」小雨突如其来的问。 「那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他嚥了一口口水后继续说。 「那天我原本要跟爸爸妈妈回老家一趟，但是在高速公路上却跟一台大卡车迎面对撞，再后来就没有印象了。」他又停顿了一下。 「后来阿嬷告诉我说爸爸妈妈都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一开始吵着要他们回来，所以就一个人躲到楼梯里哭，这时候小晴就出现了。」 「她告诉我说家里也有爸爸妈妈，所以可以跟我一起分享，我当时还以为真的可以分享，就傻傻地跟着她回家了。」讲到这里他也忍不住笑出声。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我们三个会不会有一天也分开啊！就像是你爸爸妈妈那样，也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他问。 「嗯……我也不知道耶，不过我会永远留在我们的社区，哪里也不去。」小鹿回答。 「那我也要跟你一样，永远也不要离开这里。」他附和。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呀？这么神秘兮兮的。」小晴突然从背后出现。 「吶，小晴你不是在睡觉吗？」小鹿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大跳。 「我很早就醒了啦，只是一直待在房间陪我的玩偶说话。」她继续说：「话说回来你们刚刚究竟在说些什么呀？」她好奇地问。 「小晴，你也永远不会离开这里，对吧？」小雨煞有介事地问。 「当然啊，问这个要做什么？」她疑惑的问。 「那就好。」小雨只是笑而不答。 第八章 多多过来 no.28 「各位乡亲大家早上，今日农历年逢中元普渡，请各位乡亲尽量减少少金纸的数量及次数，并且做好……。」还没到八点里长的广播就传遍大街小巷。 「小晴，要不要跟妈妈一起去楼下摆供品？」小晴妈妈喊着。 「好呀，说不定还能遇到小雨和小鹿他们呢！」她回答。 才刚踏出家门就见到隔壁邻居也提着大包小包，正要到社区楼下祭拜好朋友。 「哇，小晴长这么高了呀，还学会帮妈妈的忙了，真乖。」李阿姨一见面就滔滔不绝。 「李阿姨，那是你太久没来看我了！」小晴笑着回答。 「呵呵，那你下次还得多到家里给阿姨看看啊！」她笑得合不拢嘴。 「那李阿姨我们先下去了！」 「好得好的，赶紧下去别耽误了时间啊。」李阿姨挥挥手说。 电梯的自动门一打开，吵杂的人声伴随烧金纸的烟味随即扑鼻而来，连原先总是空无一人的阅览室，现在也挤得水洩不通。 「来喔来喔，要领盘子和香柱的是在这里排队哦！」孙伯伯卖力地喊着。 「小晴也来啦，要不帮你妈妈拿个盘子吧。」他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好啊，不过孙伯伯，你刚刚有看到小鹿和小雨他们吗？」她尽量压过外界的声音。 「蛤？孙伯伯听不到你在说什么？」他有一点重听。 「我说，你有看到小雨和小鹿吗？」她再度加大声量。 「蛤？你说哪一条路？」这下不只一点了。 小晴挥了挥手表示没事了，因为她知道再吼下去可能连旁边的人都听懂了，孙伯伯还在想她说的是哪一条路。 no.29 她最后乾脆自己一个人到秘密基地。 没想到小鹿和小雨早就待在那里了，还讨论的正是起劲。 「小晴快过来，我们等等要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小雨远远的朝她朝了招手。 「快告诉我要去哪里，我也想去！」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们还记得上次跟孙伯伯去巡逻的那次吗？」小鹿问。 「我记得我记得，我们该不会是要去那个有野猫野狗的后山吧！」小晴兴奋地回答。 「小晴好聪明啊，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小鹿忍不住夸她。 「而且我听说后山的土里面埋着很多水晶和鑽石，所以我今天还带了这个。」小鹿缓缓从身后拿出一支铲子。 「真的假的，那我们赶快过去。」小雨也十分期待。 然而……他们才刚到入口就碰壁了。 「话说这个大锁要怎么开啊？」小鹿蹙着眉头嘀咕着。 「还是我们去叫孙伯伯来帮我们开门？」小雨提议。 「可是他很忙耶，现在去打扰他感觉不太好。」小晴也发表了意见。 「啊，我想到了，我们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进去后山！」小鹿灵机一动。 no.30 这是他们第一次学会翻墙。 儘管在大人的眼哩，这种翻墙的宵小行为跟隻野猫野狗没什么两样。 「等等我先翻进去，然后我再把你们抱过来。」小鹿说完便一脚蹬了过去。 「来，小晴换你了。」小鹿说。 「可……可是我不太敢翻耶。」小晴嚅囁的说。 「不然这样，小雨你先把她抱起来，然后再从上面交给我，就和我们上次扛她回家一样。」小鹿说。 「好，那小晴你坐稳囉！」说着便一口气用力把她举到半空，顺利地交给小鹿。 最后小雨也顺利的翻过了这道不算太高的墙。 「哇，这里有好可爱的小狗狗呀！」小晴一看到眼睛发亮。 三个人闻声便蹲了下来，把小狗围绕在中间好好地看个够，还会不时的伸出手摸摸牠毛茸茸的身体和长长的尾巴。 「我们帮牠取个名字吧！」小雨提议。 「嗯……就叫多多吧，因为我最喜欢喝多多了。」小晴说。 「多多过来，嘿，好乖！」小晴总会时不时地抚摸牠的头。 「走吧，前面还有鑽石等着我们挖呢！」 直到发现一处有些突兀的空地，三个人才停下脚步。 「快看，这里应该就有传说中的鑽石了！」小鹿喊着。 「真的耶，那我就派出多多来代替我的双手挖鑽石。」小晴说道。 然而半个小时过去了，那块空地也已经变成微微下凹的窟窿。 鑽石虽然没有半颗，倒挖出不少透明的水晶。 no.31 「怎么还没挖到鑽石呀？」小晴等地有些不耐烦。 「可能鑽石在很深的地底，我们一时半刻也找不着吧！」小鹿试着提出合理的解释。 「没关係的，这些水晶集中起来装成一罐，说不定也很漂亮。」小雨安慰道。 「那好吧，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不然再晚说不定就看不见路了。」小鹿提醒。 于是三个人又沿着泥地上的脚印，逐渐回到熟悉的入口。 此时普渡的群眾早已散场，社区前又恢復成往日那样的寧静而空旷。 「嗯？你们三个怎么会在里面呀？」孙伯伯一如往常的来巡逻，赫然发现还有人在里面。 他们相视而笑，但都守口如瓶。 「一定是偷偷翻进去的吧！我当警卫的这几年你们这种野孩子难道我还见少了？」他一脸和蔼的笑着。 「都快回家吧，不然等等你们爸爸妈妈来找人，那我可不好交代哦！」 「遵命，孙伯伯。」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小雨独自一人回到那个总是空荡荡的家，他的心也跟着盪呀盪。 他悄悄打开书桌上的檯灯，把握在手里五彩繽纷的水晶一一排好。 接着找了三个大小相同的罐子，把它们轻轻的存放进去。 「明天我再去拿给小晴和小鹿好了！」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第九章 小鹿上学去 no.32 小鹿下个月就要上小学一年级了。 为此他还邀请小雨和小晴一起到市区的文具店挑一些文具用品。 「小鹿，你期不期待去上学呀？」小晴问。 「当然期待了，我还想去认识更多好朋友呢！」他笑着说。 「可是这样社区里就只剩我和小晴两个人了耶。」小雨有些不捨的说。 毕竟在过去这一年里，他们三个人可说是形影不离。 而如今，小鹿将要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学生了。 「小鹿，你还是会常常回到我们的祕密基地对吧？」小晴问。 「还有，你也不能忘记属于我们的记号。」小雨也赶紧补充。 「我当然不会忘了，而且我还会把学校的故事带回来，然后再一个一个奖给你们听。」他微微一笑后说。 「到了，文具店就在前面。」小鹿指了指前方的大招牌，上面用霓虹灯写着大大的「新生文具行」。 「快去一起帮我挑些上学能用到的东西。」小鹿说着。 店里有许多和小鹿同龄的小学生正在和父母挑些文具，因此当门口一下子出现三个并排走路的小孩时，店员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哇，这隻小熊铅笔好可爱呀，我想小鹿应该会喜欢。」小雨边说边把笔放进购物篮。 「小雨、小雨，你快过来帮我看看。」小晴在远处呼喊着。 「来了！」小雨急忙赶去。 「你看一下，这隻派大星的玩偶好不好看？」她兴奋的问。 「是蛮可爱的，不过小鹿上学用的到玩偶吗？」他一脸疑惑的问。 「怎么会用不到，他午睡的时候可以抱着派大星睡呀！」她说的一派自然。 「好像也是耶，我刚刚怎么没有想到？」小雨乾笑了两声。 no.33 结帐时，他们把装得满满三大栏的商品全往柜台摆，让店员有些意外。 「……玩偶、巧克力、大颗陀螺、仙女棒，一共是一千三百八十元整。」店员看着收银机缓缓说出这一长串的数字。 「哇，我们竟然买了这么多东西……」然而小鹿还没说完就发现异状：「不过，怎么有一些东西听上去那么像玩具呀？」 「这些都是我帮你挑的呀！」小晴天真地说。 「我还怕你上课的时候太无聊，特地帮你买了一个上面附有小弹珠台的变形金刚铅笔盒哦。」她自豪的展示战利品。 还好奶奶给的钱还够，否则他们几个就得留下来打零工了。 刚走出店门口，夏季的太阳就毫不留情地打在他们细嫩的皮肤上。 因此才没走几步路，小晴就开始喊累了。 「好热呀～我快要提不动了。」她无止尽的哀号着。 「我也是，我们到底甚么时候到家呀！」连小雨也忍不住抱怨。 然后两个人同时把头转向小鹿，似乎在期待他能说些甚么。 「不然这样吧，我把买文具剩下的钱去便利商店买一支冰棒好了。」小鹿的这一句搏得大家的掌声。 「我就知道小鹿哥哥最好了！」小晴开心的拉着他的手。 no.34 这是他们第二次一起去便利商店。 一进门就能感觉到阵阵冷风迎面而来，简直就是沙漠里的绿洲。 「说好了，我们的钱只够买一支冰棒哦。」小鹿提醒着。 接着小晴就衝到冰柜前，把整个脸贴在玻璃上说：「我能不能远不离开这里呀！」 「快来听冰棒吧，你不是最爱吃草莓口味的吗？」小雨拉着她的衣角说。 「对阿对阿，你怎么会知道啊？」她有些惊喜的问。 「上次你生病的时候，就跟你妈妈一直吵着要吃草莓，你都忘了吗？」 「好像真有这么回是耶！」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最后他们选了一支旷世奇派的草莓口味冰棒。 「哇，感觉真的好好吃啊！」小晴忍不住先舔了一口。 「我也要吃吃看，我都还没吃过冰棒呢。」小雨和小鹿也迫不急待地想尝鲜。 这时便利商店门口的三个人，像是三隻饿了很久的小狗似的，疯狂的用舌头舔着那根对他们而言绝无仅有的冰棒。 很快的一支冰棒很快的就缩小了一大半。 再缩小一半。 最后就只剩一根木棍还在小鹿的手上。 「我们吃的速度还真够快的。」小鹿不可思议地说着。 毕竟这这种吃冰棒的速度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好啦，既然吃饱喝足那就继续上路吧！」小鹿说。 走到一半小晴突然说：「我们来玩接龙吧！」 「好呀，那我先出题。」小雨抢先说。 「演讲。」 「奖盃。」 「杯子。」 「嗯？子后面可以接什么呀？」小雨困惑的看着小晴。 「那好吧，重新来一遍。」小晴说道。 「光头。」 「投篮。」 「篮子。」 「……。」 no.35 小鹿的开学前夕，小雨和小晴特地到他住的公寓玩最后一个晚上。 这时小雨对着他们两人说：「你们还记得我们上次去后山挖的水晶吗？」 「记得呀，后来好像是被你带回家了吧？」小晴努力的回想。 「我把它们装进三个玻璃罐子里，你们觉得好不好看？」他边说边从口袋拿出三个小小的罐子。 「哇，好漂亮啊，小雨你真厉害！」小晴忍不住讚叹。 「小鹿哥哥，如果你在学校的时候想我的话，也能看看这个水晶罐子哦！」 「谢谢你啦，我的书包感觉都快塞不下了。」他看了看那个已经满的快意出来的书包。 「那……既然是最后一天了，我们回老地方吧！」小鹿提议。 「走吧。」小雨和小晴异口同声。 于是他们再次沿着社区中庭的石子阶梯一路向上，到了一处长满鸡蛋花的步道，然后翻过右侧低矮的红砖墙，来到他们最熟悉的地方。 「真羡慕小鹿哥哥比我们大一岁，能先去学校交好多新朋友。」小晴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 「你真的这么想喔！我还比较想要停留在过去，这样就能每天跟你们玩在一起了。」小鹿也发表了感言。 「那小雨你呢？你比较喜欢去上学还是每天待在社区里玩耍？」小晴问。 「其实只要你们还在，我在哪里就不重要了啦！」他难得的扬起嘴角。 儘管有时候他讲的甚么，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然而他深深的确信只要小雨、小鹿还在，他的每一天都会很快乐。 第十章 一起跨年，好吗 no.36 小鹿开学的第一天，两个小跟班也一路护送到了学校。 「嗶———」悠游卡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小鹿、小雨和小晴却三个人一起上了公车。 「嗯？小朋友，你们两个怎么没刷卡？」 公车司机应该是生平第一次看过，有人想用一张卡扺三个人。 「司机叔叔，你就通融一下吧！」小晴请求地说。 「行吧，那我就通融这一次，下不为例。」他扭了扭头，继续开他的车。 到站后拐一个弯就到了小鹿就读的翰林国小。 「那我进去了，你们也快回去吧！」小鹿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再送。 「小鹿再见，你要快点回来哦！」小晴朝着他的背影大喊。 一个开学的场面，弄得跟一别十年的欢送会一样，不禁引起旁人侧目。 直到小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新生之中，他们才把手默默的放下来。 「小晴我们走吧，小鹿哥哥已经去上学了。」小雨拉着她的手说。 「嗯，好吧。」听得出来她有些依依不捨。 他们缓缓地偶到公车站牌前，公车正好靠站。 他们随着长长的人龙排队，依序上了公车。 「怎么又是你们两个小伙子？」司机笑着问：「这次总算有带悠游卡了吧？」 两个人面面相覷，小雨朝小晴使了使眼神。 「三、二、一跑啊～」他们一溜烟的直奔公车的尾端。 「喂、喂，你们两个臭小子，没付钱是不能上车的～」司机气急败坏的喊着。 然而狡猾的两人早已不知去向。 no.37 在那之后，小鹿每天放学依旧会回到当初的秘密基地，讲一些在学校发生的奇闻軼事。 又或者跟着小雨和小晴在后山玩着当年的挖鑽石游戏，然后再假装很意外地挖出一大堆的透明水晶。 儘管如此，却有更多童年纯真的感觉，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就比如 「小鹿，我们今天一起睡在秘密基地好不好？」 「嗯……不过得先让我把学校的作业完成，不燃明天又得挨骂了。」 「那好吧，如果你写完了，记得一样老地方见哦。」 然而每次小雨和小晴等到天亮，却总是等不到小鹿的身影。 再不然就是 「小鹿，明天气象预报说会下大雷雨，我们一起去我家搭帐棚吧！」 「可以呀，那明天晚餐后我跟小雨一起去你家。」 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能找回童年回忆的帐篷时，却事与愿违。 「你们都进去了吗？那换我进去囉！」 然后就听到「啪」的一声，帐篷沿着防水层的缝线破了一个大洞。 雨水就这样肆无忌惮的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欸，小鹿你也太胖了吧，才踏进来半隻脚就快塞不下了。」 「不好意思啦，我也没想到帐篷会这么小！」 于是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棚外主播敬业的在雷雨交加中读稿。 no.38 不过小雨和小晴依旧是成天混在一起、形影不离。 「小晴阿，今年的跨年夜你打算怎么过啊？」小雨问。 「还能怎么过，不就是跟往年一样，在十一点五十九分的时候衝到顶楼，然后看完三分鐘的跨年烟火后，再回家睡觉。」她平淡的说。 「你不觉得这样特别没意思吗？我想今年我们可以来点不一样的。」他神秘兮兮地说。 「你该不会又有甚么不三不四的想法了吧！」小晴调侃的说。 「不是啦，我想说今年我们可以一起去101大楼看跨年烟火。」他认真的说。 「我们可以下午的时候就去现场抢好一点的位置，到时候看烟火时才不会一直被前面的人挡到。」他一口气说了一连串。 「听上去还不错耶，那我们等小鹿回来问问他好了！」小晴表示赞同。 然而他们等不及小鹿放学，乾脆直接到校门口等他。 小鹿一出校门就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家长接送区」的地方。 「你们已经好久没来接我上下学了，怎么今天忽然想起我来？」他笑着说。 「当然是有好事了呀！不然我怎么会大费周章来这儿一趟。」小雨回道。 小鹿看着他不怀好意地笑，刚开始还以为是他有何事相求。 「其实也没么啦，就是问你想不想跟我们去跨年。」小晴坦言。 「什么？跨年？」小鹿突然惊讶的说。 no.39 接着两个人用担忧的眼神盯着他，似乎是在害怕听到什么。 「唉，我怎么忍心拒绝你们呢，我最好的两个朋友。」他手插口袋笑着说。 「厚，吓我们一大跳，我还以为你又有什么事没办法去了。」 小雨和小晴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想去哪里跨年呀？」他好奇地问。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101大楼看跨年烟火啊！」他回答。 「况且我们三个认识到现在，都还没有跨过一次年，怎么说这次谁都没理由缺席。」小晴也附和。 「好好好，我都听你们的，这次我保证绝对不会再缺席了。」他笑着比出对天发誓的手势。 回到家后，小雨看见妈妈还在厨房里忙活，就凑了过去帮忙。 「行了、行了，别瞎搅和了，你今天是脑子撞坏还是中邪了，还想起来帮妈妈炒菜了，我看你之前都没那么勤劳？」小雨妈妈说。 「妈，我能和小晴、小鹿他们一起去市区跨年吗？」他央求。 「还想着玩吶，看你老爸回来还不打死你。」妈妈威胁道。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可以囉，谢谢妈！」他说完一溜烟的匏回房间。 那年对于他们三个人而言，是值得纪念的一年。毕竟又有多少人像他们一 样幸运，在童年的时候遇见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能拥有楼梯口的相遇、心目中的秘密基地、充满惊喜的后山和共同的记号，更重要的是，他们还经常睡在一张床上，聊到天荒地老才罢休。所谓「十年修德共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大概就是在说他们吧！ 第十一章 再见了奶奶 no.40 「铃～铃～铃～」一早小雨家的电话就没停过。 「喂～」小雨睡眼惺忪的接起电话。 「小雨，我们八点的时候约在秘密基地哦。」是小晴的声音。 「佔位置也没必要这么早去吧。」他说。 「没有啦，我想说难得去一趟市区当然要多逛一些呀。」 「好啦好啦知道了，那你们等我一下喔。」 掛上电话，小雨走到衣橱前挑了件最爱的衬衫。 八点鐘一到，三个人准时的在同一时间出现。 「走吧，我已经查过公车路线了，八点十五分的时候社区对面有一辆能直达的班次。」小鹿说。 「那我们快走吧，不然就要来不及了。」小晴催促。 幸好这次小雨和小晴都记得带上了悠游卡，才没有被公车司机轰下车。 因为跨年夜的人潮总是一年比一年要来的多，因此外围也增加了不少的交警，管制了许多区域的进出。 「你们看，有好多人跟我们一样来烟火哦。」小晴兴奋的说。 「是呀，等等我们还得用力挤进前排座位，才能够看得清楚。」小雨说。 才刚下车，就能深刻感受人潮的威力。 就是那种脚不着地还能被身边的人往前挤的感觉。 no.41 这种人挤人的惊人场面，让小晴想起中元节那天讲话有多么吃力。 她拍了拍小鹿和小雨的背大声的说：「我们先去前面的百货公司休息。」 他们用力的点了头。还好她的朋友没跟孙爷爷一样患有重听。 「呼，刚刚外面的人真的好多啊！」小晴小喘气说。 「我差一点就听不见你在讲什么了。」小雨也说。 「不然我们先到地下街去逛逛吧。」小鹿提议。 于是他们顺着手扶梯一层楼一层楼的逛，一晃就到了傍晚。 小鹿看了看手錶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去现场吧。」 其实远远的就能听见现场的重金属音乐声。 然而真正到了现场，才能体会什么是真正的「震耳欲聋」。 「现场的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主持人特在最后一个字拉长音。 「好———。」台下瞬间传来一阵欢呼。 小晴这时推着两人说：「我们去前面一点吧，这里啥都看不见。」 现场的音乐持续拨放着，两旁的巨大音响还时不时的发出「噗次、噗次」的声音。 到了将近十点多，气氛不断的往高潮逼近。 这时小鹿的电话响了，在他口袋里震动了好些时间才被发现。 「你们等一等，我去接一下电话。」小鹿逕自走到一旁。 「喂，你是……」 「请问是宋一鹿男士吗？」对方的口气有些急促。 「呃……是的我就是。」很少有人直呼他的全名，所以愣了一下才回答。 「我们这里是瑞新医院，你们家的宋奶奶被邻居发现倒在门口，现在已经在我这里抢救了，癌麻烦请您过来一趟。」他委婉地说。 「什么？奶奶昏倒了？」他还以为是自己听错，再问了一遍。 「是的，所以还请您带着相关证件和一些……」 「嘟…嘟…嘟…」对方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掛掉了。 no.42 小鹿用飞快的速度奔回原地，拉着小雨和小晴就走。 「欸，小鹿，你这是再干嘛？」小晴问。 「别问了，我奶奶出事了，在医院。」他简洁明瞭的解释。 「什么？奶奶出事了？」小雨的口气和刚才听电话的小鹿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赶紧跑到路边想拦一辆计程车，却发现因为交通管制车辆已经进不来了。 小鹿看到停在路边的警车，上前就大胆地摇了摇车窗。 「警察先生，能不能载我们去一趟医院，我奶奶昏倒了。」他据实以告。 「不过我们这边还在交管，我这样一走……」他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小鹿说完一句「那就拜託您了」就跳上警车了。 那个比他们还错愕的警察只好根据小鹿口述的地点前进。 到了医院大门，似乎也不比跨年现场冷清。 三个人直奔急诊室的门口，被一位医护拦了下来。 「请问是宋温蓝女士的家属吗？」她问。 「我是她的孙子，叫江一鹿。」小鹿气喘吁吁的说。 「请先到座位区稍作休息，奶奶还在急诊室里。」她说完便走了。 于是两人看着小鹿不发一语的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no.43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了，却始终等不到小鹿奶奶的半点消息。 「小鹿，你还好吗？」小晴上前关心。 「小晴，奶奶会没事的，对吧？」他紧咬着下唇问。 「相信我，奶奶一定会没事的。」她认真的告诉他。 「小晴说的对，我们还要继续吃她煮的一桌子菜呢。」小雨也为她加油打气。 这时小鹿忽然觉得身边有种坚定的力量，轻轻地围绕在他身边。 就如同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小晴依旧陪在他的身旁。 此时急诊室的门忽然打开，手术服还来不及脱的医生走了出来。 小鹿连忙衝上前问：「医生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 他缓缓地说明说：「奶奶属于急性心肌梗塞，情况不太乐观，所以……请家属们做好心理准备。」 这时小鹿的一些亲戚也陆陆续续赶到医院，有的连头上绑的跨年字样布条都还没来的及摘下来，就衝进了急诊室大厅。 他们围着小鹿，似乎在对医生刚才的那段话议论纷纷。 小雨和小晴只好暂时退到一旁，静静的看着小鹿。 「咻——砰、咻——砰」这时窗外响起施放烟火的声音。 绚丽的光芒在黑夜中闪耀着，然而光鲜亮丽的下一刻，却是凋零。 「我们还是错过了今年的烟火。」小晴对着小雨说。 「我想，我们应该也等不到明年了吧。」他轻声回答。 「小雨，你说小鹿的奶奶是不是也去太阳上了呀？」小晴问。 「肯定是的，而且是永远都不会回来的那种。」他答。 第十二章 离别之际 no.44 小鹿住的公寓，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半个人影，都快成蚊子屋了。 「小雨，你说小鹿怎么到现在都不回来啊？」小晴问。 「我也不知道啊，现在就连想见他一面都不知道上哪里找。」小雨也无奈地说。 他们俩已经连续等了好几天，就这样呆坐在公寓前的楼梯口，盼着有一天小鹿能回来，就算只是一下子也好，因为那毕竟是他们从小的玩伴。 「你说小鹿会不会就这样忘记我们，然后一个人去找奶奶了？」小雨问。 「不可能，小鹿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他还说要跟我讲好多好多的故事。」小晴坚定地回答。 语毕。她撇过头看向那块空地，那个他们曾经的秘密基地。 那是小鹿奶奶离开的第三天午后，烈阳晒得路上的行人都纷纷回家避暑，整个街道上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支停在电线杆上的麻雀还在悠哉的做日光浴。 「轰隆——轰隆——」远远的一辆蓝色的卡车缓缓驶进社区的小巷。 「是小鹿，小鹿回来了。」小晴兴奋的朝卡车挥挥手。 小雨也连忙爬起身子一探究竟，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 阳光刺眼的让小雨快睁不开眼睛，只好瞇着眼仔细的瞧着那辆卡车。 「真的是小鹿，小鹿终于回来了。」小雨也这么喊着。 然而……小鹿的脸上却没有一丝丝开心的表情。 no.45 「小鹿，你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我们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小鹿一下车就被小晴拽着袖子沿路问着。 「我跟亲戚去送我奶奶最后一程。」他淡淡地说。 「那你这次回来还会走吗？你不先跟我们玩一会儿吗？」小晴像机关枪似的疯狂的问道。 小雨看出小鹿心情不好，赶紧拉拉小晴的衣角说：「我们先让小鹿一个人静一静，或许他那样会舒服一点。」 「可是小鹿他……。」小晴欲言又止。 他们坐到一旁的楼梯上，小雨表示有话要说。 「小晴，如果小鹿要离开了，你会捨不得吗？」小雨耐心地问。 「你不要乱说，小鹿怎么可能会离开我们？」她有些生气的说。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他要走了，你会不会捨不得？」 「肯定会的，他走了我就少了一个朋友能一起玩、一起聊天、一起做好多事情。」她字字句句的说着。 「那你再看看那台卡车。」他指着蓝色的那辆卡车。 小晴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又不解的转过头看像小雨问：「卡车怎么了吗？不就是一台蓝色的大卡车，搞不好是他买的新玩具而已。」 「那台车会带着小鹿离开我们，也会载着他家里面所有的东西。」小雨轻声说着。 「不可能，小鹿不可能会离开，你骗人。」小晴几近疯狂的大喊。 她直直地走向那辆卡车，用力地拍着车窗大喊：「你们下来，你们通通给我下来，不准载走我的小鹿哥哥。」 然而，她并没有发现车里的人早已下车，进了小鹿哥哥的公寓里。 no.46 过了大半天，小鹿家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里面出来了好多穿着橘色t恤的人，他们手上都抱着小鹿家的家具，然后再一件一件的放上卡车。 这时的小晴已经累得倒在小雨的腿上，睡着了。 小雨轻轻的挪开她的头，然后找几片身旁的树叶垫在小晴的头下。 他缓缓走到小鹿家门口，静静的看着逐渐被搬空的公寓住宅。 小鹿看见了门边的小雨，慢慢地走过去问：「小雨，小晴怎么样了？」 「她没事，就是在楼梯上睡着了。」他答。 「嗯。」他点点头，继续帮忙搬东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眼看着家具也都搬得差不多了。 小鹿盖上了公寓的大门，转身准备要上卡车。 他瞥见站一旁的小雨，缓缓走过去说：「我走之后，小晴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小雨的眼眶也不自主的泛泪。 接着他看见小鹿走向睡着再楼梯的小晴，神情显得有些不捨。 「小晴，再见，以后再来找你玩。」他轻轻地在她耳畔说。 小鹿再一次的回过头看向小雨，只见小雨微笑看着他。 「小雨，再见。」他强忍着泪水向两人挥手道别。 「轰隆隆——轰隆隆——」突然天空雷声大作，接着大雨倾泻而下 小雨赶紧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然后披再小晴的身上。 然而当他再转过身的时候，眼前只是一片雾濛濛的，什么也看不清。 那场雨，伴着小鹿坐上的那辆卡车，缓缓驶离小雨和小晴的童年。 no.47 隔日一早，小晴似乎已经不太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小鹿哥哥！」她从床上跳了起来。 小晴顾不得睡衣还穿在身上，穿着室内拖鞋就拚命的往外跑，直到看见小鹿住的公寓才停下脚步。 门上贴着「出租」大大的两个字，从隙缝看进去里头早已是空无一人。 她又匆匆忙忙的跑回社区大楼，按了五楼的电梯。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她使劲地按小雨家的门铃。 「来了来了，别再按门铃了。」是小雨妈妈出来应门。 「我要找小雨。」她说完直接闯进家中，把熟睡的小雨从床上挖起来。 「欸欸欸，小朋友等一下……。现在的小孩都这么鲁莽的吗？」小雨妈妈皱着眉头看着横衝直撞的小晴说。 「小鹿哥哥呢？你昨天把他带去哪里了？」小晴面有慍色的说。 「小鹿他跟着亲戚回乡下老家了。」小雨疲惫地说。 「那你昨天为什么不把我叫醒，就让小鹿哥哥这样偷偷的离开？」她说话有些哽咽。 「我……我想说你当时睡着了，就不叫你起来了。」他回答。 「骗人，你明明就是不想让我看到小鹿哥哥离开！」她用力地槌着小雨的胸口，眼泪唰唰唰的从双眼夺眶而出。 「你说话啊！凭什么我不能见小鹿哥哥最后一面，你……你这就是自私！」她语无伦次地大叫。 小雨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小晴在她面前大哭一场。 第十三章 再说就绝交 no.48 在那天过后，小晴就再也没去找过小雨了。 小雨以为她只是一时之间缓不过来，才不愿意和他说话的。 但后来小雨发现，他错了。这何止一时之间，根本就是无穷无尽的冷漠。 今年是小雨和小晴满八岁的一年，也是准小学一年级生。 开学前夕，小雨鼓起勇气的去按了按小晴家的门铃。 他走到小晴家门前，深呼吸了一大口的气之后很轻的「摸」了一下门铃按钮。 没错，他是用摸的。这下连门铃按钮都没被下压的感觉。 他再稍微出力的「摸」了一下。「叮咚～」久违的门铃声响于耳际。 门后传来仓促的拖鞋声，与地板接触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小晴的妈妈探头出来应门。「呦，小雨来家里找小晴玩呀，快进来！」她亲切无比的招呼，小雨心中的大石块总算放下了一半。 「小晴啊，小雨来找你玩了，你不是说很久没见小雨哥哥了吗？快出来。」然而小晴的房门却毫无动静。 小晴妈妈不好意思地说：「小晴估计又睡着了，不然你先到沙发上等吧。」 语落，小晴的房门便「碰」的一声打开了，她拖着脚步走进客厅说：「你来做甚么？」 小雨心中不禁捏了把冷汗，急忙尷尬地笑了笑说：「哦，就……就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去市区买明天开学的文具。」 小晴瞥了一眼后简洁明瞭说：「不用了，我都买好了。」 然后是一阵不寻常的安静。 「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小晴转身就要回房间。妈妈赶紧拉住她说：「你不是下午才要去买吗？正好可以跟小雨一起去。」 「妈～」她拧了拧眉头，用不耐烦的口气说。 小雨看见了，赶紧出来缓和场面说：「小晴妈妈没关係的，我自己去买就好了，别勉强小晴。」 「哦……哦那也好，不好意思阿，我们家小晴可能今天心情不好，不太想出门，你别太介意啊！」她满怀歉意的起身送走小雨。 然而小雨心里明白，小晴的气还没消，此时再来找她只是自找气受罢了。于是缓缓盖上门，看着那扇门发呆了好一阵子才走。 走回家的路上小雨就一直再想，有甚么方法能讨小晴开心，让她不再为半年前小鹿哥哥离开的事情纠结。他边走边想着，却忘了抬头看路，竟然一头撞上电梯门。 「啊，好痛啊。」他摸着额头前肿起的包，快步走回家中。 一回到家里，妈妈就发现了小雨头上肿起的包，没好气的说：「你又上那儿去打架了，还带着伤回来。」 小雨垂着脸说：「电梯里撞的。」 语毕。他转身就要走回自己的房间，却被妈妈一声叫住了。 「过来，妈妈有话要问你。」于是小雨又默默回头，走回沙发上等待指示。 no.49 妈妈语重心长地说：「明天就是你第一天上学了，该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没有？」小雨点点头，儘管现在他的书包里连一支像样的笔都没有。 「还有，去学校要对老师同学好一点，多交一些好朋友，不要净跟着其他乱七八糟同学一起捣乱。」小雨敷衍地继续点头，然后突然问：「爸爸呢？他今天晚上不回家吗？」 妈妈脸色一变，用严肃的口气回答：「你别跟我提他，现在他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係。」然后语重心长地继续说：「你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学你爸。」 「喔。」他回道。话题结束，两人又起身各自离去，彷彿根本不是一家人。 小雨逕自走回书房，关上房门，把空空如也的书包放在桌子上。 他伸手拉开抽屉，里头塞满了各种杂物和零食。他翻找了近半个时辰，才找到一支还堪用的铅笔和一块已经用过的擦布。 然而怎么找就是找不到能装的下的笔文具带，因为大部分的不是破了大洞、不就是直接沿着缝线裂开。最后索性把整个抽屉搬出来，用力地把所有东西给道出来。 「匡啷～」清脆的声音突然出现，角落的玻璃罐一路滚向小雨面前。 「咦？这是甚么？」他喃喃自语，边说边把罐子捡了起来。 那是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当初他和小晴、小鹿一起到后山挖的水晶。 他把罐子摆在灯光下，看着里面的水晶一闪一闪的，完美无瑕。 no.50 这让他想起了小鹿、想起了他们三个人一起经歷过的种种。 「或许这就是让小晴一直放不下的吧！」小雨的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小鹿哥哥比起小雨他自己，陪了小晴走过更长的时间。 小晴曾经说过：「如果小路走了，我就少了一个朋友能一起玩、一起聊天、一起做好多事情。」然而事实上又何止小晴嘴上说说的这些？ 他在小晴的心中有着无法取代的地位，或许是连小雨都取代不了的那种。小雨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能让小晴不必活在过去，然而他忘了还有一种叫「友谊」的东西。它有着强大的力量，足以让一个人全心全意地陪他大笑、为他大哭。 因为小晴打从心里就把他当哥哥看待，不仅嘴上这么叫着，心里也是百分之百的认同。这时小雨再回想起小鹿离开那天，心中也不禁感到一阵刺痛，像被无数的针不停的扎着。 至于离别那天的小鹿，想必也只不过是强顏欢笑罢了。 至于他临走前在小晴耳畔说的那句「小晴，再见，以后再来找你玩」，是有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做到。他生命中的两次意外，小晴都意外地参与了，她在小鹿最徬徨无措的时候，轻轻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那股力量支撑起小鹿最后一丝希望，因为他相信只要有小晴在，没有奇蹟也必定会有转机。 第十四章 新学期 no.51 为此，小雨想到了最简单却又最困难的方法——找回小鹿哥哥。 然而他却压根不知道要怎么找，于是才开学第一天他就迟到了。 他提早了半个小时起床，快速的换衣盥洗就出门了。 小雨到了家里附近最近的派出所，不顾面子的闯了进去。 「请问这位小朋友你要报案吗？」一个看上去不太好惹的女警官抬起头问。 小雨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警官，她有着柔顺且过肩的长发，锐利的双眼带有一丝嫵媚，身上还散发着一种女人独特的香水味。 他从未见过如此有魅力的警察，因此顿了好久才回过神。 「小朋友，我在问你话。」女警官再问了一遍。 「喔喔喔，不好意思啊」小雨害羞地搔了搔头，收起笑容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一个朋友叫江一鹿，能不能帮我查查他现在住在哪里？」 女警官有些错愕的看着他，皱了皱眉头后说：「你找这个朋友要做甚么？」 「呃……他前几个月搬家了，我想去找他玩。」他胡乱编了个理由。 女警听完后，缓缓地蹲了下来后把两手放在小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朋友，你现在还是一个学生，所以你的本分就是好好的读书、认真上课，而不是天天想着跟朋友出去玩。」 语毕。她牵着小雨的手带他走到派出所的门口，示意他赶紧去上学，并在临走前叮嚀：「还有，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能随便就进警察局，这样会影响其他警察们上班喔。」 「欸，不是这样的啦……我找江一鹿是为了帮……」小雨急着想辩解，然而她却没有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就两袖清风的离开了。 「吼，现在的警察都这么不热心助人的嘛？」他沿路不断抱怨着。 回过神后，他才发觉有些不对劲，赶紧举起左手看向那支电子表。 「糟糕，已经八点十分了。」他大叫。随即跳上一辆路边的计程车，一进门就对着司机喊：「翰林国小，越快越好！」 司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路上他问道：「小伙子啊，你们国小的上学时间不是到八点二十分吗？你现在去还来的及吗？」 难道来不及就可以不要去吗？小雨在心中想着。「哦……呵呵呵，刚刚家里有点事耽误了。」他尷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说。 「这样啊。」司机想了想又说道：「让叔叔猜一猜，你是不是国小一年级的新生呀？」他笑着问。 「师傅，您别光顾着跟我聊天啊，能再开快一点吗？」他着急地说着。况且他根本不想知道他是怎么猜到自己是一年级生的。 「喔，喔好的，我尽量啊。」他不好意思地说。 到了校门，小雨急急忙忙地塞了一张纸钞后说：「不用找了。」说完就跳下后座衝向校门。司机还在后头喊着：「别走啊，我从来不多拿客人的钱的！」 小雨望着校门上大大的红布条，上面写着「诚挚欢迎翰林国小第二十七届新生」，然而下一秒他就被门口的警卫拦了下来。 「小朋友啊，第一天就迟到多不好啊。报学号！」 no.52 一整个早上，小雨都被罚站在教室后面反省。 而且好死不死又遇到那种特别严格的班导师，动不动就叫学生举桌子举椅子。 「张亮雨，谁叫你把手放下来了？还有头顶的书怎么不见了？」 对，你没听错。这位姓林的女老师还有一个怪僻，就是叫学生把堆叠的书本顶在头上，只要掉下来就再加一本，以此类推。 这种狮吼声在一年八班那叫习以为常，然而却也常引来其他班的围观，就连一年九班的小晴也忍不住来一探究竟。 「我再问你一次，张亮雨，你为甚么开学第一天就迟到？」林老师用力的拍了一下黑板，粉笔从板沟直接飞到前排的座位。 小雨缓缓地从嘴中吐出了这举句话：「我……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遇到一个很聒噪的计程车司机。」 台下同学纷纷窃笑，站在走廊上的学生更是不收敛的笑出来。 老师见状，立刻踩着她的高跟鞋走到窗边大喊：「哪一班的同学，现在几点了还不回教室？」这一喊那叫一个高效率，大伙儿一哄而散。 她回过头，看了看还站着的小雨问：「我刚刚说骂到哪儿了？」 「嗯……？」小雨愣住了。对，这个林老师还很健忘。 no.53 那天放学，小雨第一个衝出了教室，却看见站在门口的小晴。 小晴背对着他，似乎在等人。小雨悄悄的走上前，轻轻拍了她的肩膀问：「小晴，你……你是在等我吗？」他发现自己现在连和小晴讲话都会结巴。 那个曾经最亲近的人，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 「嗯？喔没有，我……我只是来问你一个问题而已。问完我就要走了。」她讲话也有些结巴。 「问吧。」 「你还好吗？」她含糊的说了这几个字，说话时还显得有些彆扭。 小雨不太懂她的意思，于是问：「什么叫『我还好吗』？」 小晴有些不耐烦地说：「就是问你早上被骂还好吗？」她用一秒说完了这十一个字。 小雨听懂了，歪着头笑了笑说：「没事啦，就是被骂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喔，好。」小晴没多做回应。语毕，她转身往公车站牌走去。 小雨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小晴独自一人在站牌下等车。等到确认她安全且顺利地搭上公车，才又继续前往他计画要去的地方。 「户政事务所，户政事务所在那儿啊？」他在口中嘀咕着，还不时拿着地图对着周遭的地景找寻相同的建筑物。 这时他身旁路过一个老伯伯，看上去应该是住在附近的居民，于是上前询问。「伯伯您好，请问你知道附近的户政事务所在哪里吗？」他很有礼貌的问道。 那位伯伯慢慢地回过头看向小雨，用沙哑的声音说：「户政事务所啊，要从这里穿越两条巷子，然后你会看到一栋黑色的建筑物，左转之后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他好不容易才说完这段话。 小雨拿着小抄一一记下后，回头道谢：「谢谢你啊，伯伯！」 第十五章 小鹿哥哥你在哪 no.54 由于这时是下班的尖峰时段，因此路上的车辆出乎意料的多。此刻天色忽然由晴转阴，不到一会儿便下起了暴雨，路上的行人纷纷躲到骑楼底下，许多机车骑士也赶紧停在路边，拿出放在椅垫下的雨衣套在身上。 然而小雨却忘了带伞。 于是他也跟着其他行人匆匆忙忙躲到骑楼底下，想等着雨势变小之后再继续上路。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这场大雨却丝毫没有转小的跡象。 「要不直接冒着雨直接衝过去吧。」他在心中默默盘算着。眼看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把学校外套披在头上硬是衝了出去。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 雨水的声音在小雨的耳边打转，像是一场颁奖典礼的奏乐。 斗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背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水滴顺着他的头发滚到眼角、浸湿了外衣再落到那双新买的白色球鞋上。 然而这是一条不归路，要衝就得衝到底。 好不容易到了户政事务所的楼下，他跑进一旁的厕所，稍微地整理了一下凌乱头发和淋湿的衣服。 事务所里的冷气开得特别强，小雨一颤一颤的走到柜檯，双手还不时伸进外套两侧的口袋摩擦取暖。 「姐姐你好，我想要申请户籍誊本可以吗？」他说着说着还弯腰行九十度鞠躬礼。 服务员见状赶紧回答：「小弟弟快起来，你要申请户籍誊本可以啊，不过相关的证件有带来吗？」 小雨往后拨了拨湿透的头发，身上的雨水已经在地板滴成一摊小水漥。 「呃……我想申请我的一个朋友的。」他吞吞吐吐的说，儘管他知道这个要求在别人看来十分奇怪。 服务员耐心地继续说明：「那我们需要申请人的委託证明、身分证件正本以及……」然而他话还没讲完就被小雨打断了。 「那借我看一眼就好了，他的名字叫江一鹿，他原本住在我家附近的一栋公寓里面，喔对了他奶奶也……」这次换她打断了小雨。 她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着小雨，一字一句认真地再清楚的解释一遍：「小朋友，我们这里没有证件就无法接受申请，不然就是侵犯隐私了。」 语落，她亲切的朝着小雨微笑后，就回到了工作岗位服务下一位客人。 唯独小雨一个人留在原地，失落的回想着服务员刚刚对他说的那些。忽然一股无力感透着骨子散发至全身各处，他难以接受眼前不争的事实。 毕竟小晴也是小雨无法离开的人，谁叫她总是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后伸出温暖的双手，轻轻地在耳边告诉他一句「没关係的」。小晴无法接受小鹿离开自己的身旁，就如同小雨也不能接受小晴对他的不理不睬。 然而前者伤的是心，后者伤的是情。 no.55 然而这些种种都无法阻断小雨寻找小鹿的决心。 他开始利用每日的放学时间，登门拜访社区附近的街访邻居，询问有关小鹿的落。接着在把所有可能的地址纪录在笔记本上，挨家挨户的走访并寻找可靠的线索。 这句「不好意思，可以请问你们知道……」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了小雨每天的必读台词，毕竟是自己向别人探听消息，如果想要提高成功的机会那肯定是要低声下气的。 运气好一点的像遇到那种耐心的住户，他们会竭尽所能的配合调查，并儘可能的提供他们知道的线索。遇到这样的居民能让小雨的心情好一整天。 最普遍就是那种问什么都回他「不知道」或「没有印象」。儘管小雨深知这些人只是据实以告，也不对他们抱有太大的寄望，然而也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线索。 而最悽惨的就是遇到那种暴力户，他们连给小雨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把他连人带车轰出家门。至于遇到这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住户，他也只能苦笑带过。 这种早上跑公家机关、下午拜访住户、半夜上网找线索的生活，让小雨在无形中养成了另类规律的作息，又或者说是陷入无止尽的循环。 一眨眼，六年过去了。 no.56 毕业前的某一个傍晚，小雨一如往常的到附近的邻里拜访居民。 这次他要找的是一个姓曾的奶奶。因为前一晚他在孙伯伯那里得到了重要的消息，他告诉小雨说小鹿的奶奶在生前认识一个曾奶奶，原先是住在旧公寓的隔壁，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搬到学区一带的附近。 那天外头正下着大雨。小雨放学后就撑着伞逕自从学校的后门离开，然而却不经意的被当时站在走廊上的小晴发现。 其实原本小晴也没打算跟过去，毕竟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这时后出去根本是自动成为落汤鸡。然而她见到小雨不停地东张西望，然后再不时的拿起手中的笔记本抄抄写写，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这些举动让小晴起了疑心，于是也撑了把伞偷偷尾随在后。 她随着小雨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弄，有几次小雨不心心走错路，回过头时差点就看见小晴了，好在雾濛濛的大雨足够遮住路上行人的视线，才没让小晴的跟踪露馅。 最后小雨停在一家住户的门前，小晴赶紧躲到墙后观察的的一举一动。 小雨看了看门牌上的地址，再三的与笔记本核对之后才敢按下门铃。 「叮咚～叮咚～」门铃在大雨声的干扰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屋里传来了蹣跚的脚步声。「孙仔回来了哟？」一个老奶奶用道地的台语回应。 接着旧式木门的大锁被匡啷一声的打开，是老奶奶出来应的门。 小雨用生疏的台语问道：「哩乾係曾奶奶？」(你是曾奶奶吗？) 那个老奶奶回答：「丢係哇啦。」(就是我啦！) 然后小雨又翻开了笔记本的其中一页，照着上面写的一字一字读了出来：「哩乾係塞一位姓宋ㄝ贫右？」(你认识一个姓宋的朋友吗？) 忽然间，老奶奶把手紧紧摀住双耳，口中还念念有词：「挖无係塞、挖无係塞……」接着她的头也跟着晃了起来。 第十六章 原谅我好不好 no.57 小雨看着眼前的曾奶奶，一时之间傻住了。 然而命运没有留给他太多的时间，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上去是从二楼跑下楼梯的。「是谁？你在做什么？」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他下一秒就看见了奶奶不寻常的举动，立刻衝到门口说：「你是谁啦？为甚么奶奶变成这样？」说完后，他赶紧扶着奶奶回屋。 小雨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然而中年男子却回过头叫住了小雨：「小伙子，你回来。」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杀气。 他凶神恶煞的看着小雨，脸上的鬍渣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剽悍。「我不管你是来做什么的，以后不要再来我家找奶奶。」他义正严词的说道。 小雨勉强挤出笑容，有耐心的解释：「您误会了，我只是来问一些关于奶奶的朋友……」 「胡扯！」他大吼一声，吓得小雨倒退了三步，脚步显得有些踉蹌。 接着「砰」的一声，那扇本就不堪一击的大门被中年男子狠狠地甩上。 小雨的眼角泛着泪，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就那么努力，为何却始终查不到任何关于小鹿哥哥的踪跡。 他失落的转过身子，抬头之际，看到小晴站在他的面前。 no.58 其实小晴从刚刚他和曾奶奶的对话中，就已经猜出小雨在找小鹿的下落，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事隔六年半了却仍让小雨放不下。 「小……小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说话有些颤抖。 小晴的目光不敢直视着他，只是带着心疼的语气说：「你干嘛这样为难自己？」小雨抿了抿嘴唇，神情显得格外的无奈。他小声地在嘴边说道：「谁叫你都不理我。」 语毕。小雨也下意识地闪躲小晴的目光，因为他不知道小晴会有什么反应。 霎时之间，小晴快步地走到小雨的面前之后，从正面紧紧的抱住小雨。她把头靠在小雨的肩膀上，接着小雨感觉到袖子被浸湿了一大片。 此时小雨更加不知所措了。「你……你干嘛哭？」说着也用手紧紧挽住小晴的头。 「呜呜呜……我对不起你，小雨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之前不理你或是讲话伤你那都是气话，你干嘛真的为了我去找小鹿哥哥，呜呜……」她突如其来的一串话，反而让小雨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关係啦，我又没有怪你，干嘛哭的那么伤心。」他说着边用双手轻轻地帮小晴擦掉眼角的眼泪。「不要哭了啦，你这样会不好看。」 小晴缓缓抬起头，继续哽咽地问：「那我们还是好……好朋友对吧？」 小雨轻轻扬起嘴角说：「我们什么时后不是好朋友了？你那么可爱，我怎么捨得跟你绝交。」 语落，小晴也不禁破涕为笑了。她让小雨抓着她的小手，就像小时候她牵着小雨时的那样。 no.59 自从小一开学前夕，小雨已经六年没有来小晴家了。 之前把小晴家当自家后院随意乱逛，现在反倒有些不太习惯。 才刚到门口，小雨就问：「你家的鞋是放在外面还是里面？」她拎着球鞋四处找鞋柜，鞋子还在他手里一晃一晃的。 「鞋柜在里面这里啦，来我帮你放。」她微微的一笑，顺手把小雨的鞋子塞到鞋柜。 毕竟一整天的课下来，他们俩也有点睏了，索性进门就直接倒在沙发上。 半晌，小雨突然开口：「小晴，你还会在想小鹿哥哥吗？」说着把头转向了她， 小晴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缓缓地说：「有时候好像还是会。」接着赶紧补充：「不过你不用再去找他了。」 「那就好。」 「好什么？」她隐约感觉小雨的这三字里包含了很多意思。然而小雨只是笑而不答。 小晴接着说：「不过不得不说，我真的好怀念小时候的时光。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想到那儿就衝到那儿，彷彿天塌下来都有人扛似的。」 「是啊，童年真好。」小雨也附和。 他抬了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鐘，指针指着晚上十一点整。他回过头说：「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先回去了。」 「嗯，那你早点睡啊。明天见。」 「明天见。」 no.60 然而才踏入家门半步，远远的就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味。 爸爸手上拿着一张被揉烂的纸坐在餐桌，纸上印满密密麻麻的文字。而妈妈则在餐桌的另一端和爸爸相视而坐。 「你到底是签还是不签？」爸爸先用粗暴的口气威胁着。 妈妈被逼急了，只好拿小雨出来当挡箭牌。「你……你不顾我也就罢了，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小雨？」从声音听得出来她刚哭过。 「小雨又怎样？你不是很想要监护权，我无所谓啊全部归你都没差，只要房子车子留下来就行了。」 闻言，妈妈声嘶力竭的说：「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接着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小雨单亲，以后别人会怎么看他？」 什么？单亲？这个关键字不经意地落入小雨的耳中，他冷不防的心中一颤。 「该不会爸爸妈妈要离婚了吧？」他在心中反覆的思来想去。 儘管小雨从小就旁观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争执、甚至是大打出手，然而「单亲」这个名词还是头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小雨无声的穿过客厅，直到还在气头上的两人注意到他，才连忙暂时住嘴。「哦，小雨回来了阿。」 「很早就回来了。」小雨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逕自走到书房，然后再一如往常地把门闔上。「呼～」他松了一口气，心里庆幸着刚才没有被叫住，不然又得扫到颱风尾了。 第十七章 新人入住 no.61 隔天早上，小雨在半梦半醒中隐约听到大门口的一段对话。 「小雨妈妈好，那个……小雨醒了吗？」 「还没有啊，你找她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事啦！就想说等他一起去学校。」 「不好意思阿，因为今天家里有点事情，所以我帮小雨请好假了。」 「喔……这样啊，那我先走啦。阿姨再见。」 什么？家里发生什么大事足以老妈亲自告假？小雨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 「妈～你干嘛帮我请假啦？」小雨隔着房门大喊。 外头却毫没有反应。他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探了头在外围四周环视一圈。 「小雨你过来，妈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妈妈严肃的口气透漏着事态的严重性。 闻言，他只好乖乖走到客厅，听命的坐了下来。「什么事？」 「是这样的。」她吞了吞口水。「前些日子妈妈在外面暂时租了套房子，这段时间决定要搬出去一阵子。」 小雨不是很意外的点了点头。「是因为爸爸吗？」 妈妈深吸了一大口气，点了点头。接着继续说：「至于你爸爸这段时间应该也不会太常回来，你就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安分一点。生活花费什么的我到时候会再给你，钱的事情你就别担心了。」 听她说完了这么一大串，小雨心里大概也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自小雨有印象以来，他的未来就是充满未知数的，因此即便现在老妈跟她提的不是分居，而是离婚之类的，他也不会有太大的起伏。 no.62 午饭过后小雨就回学校上课了。 其实他大可直接就待在家里，毕竟学校最近都在忙着为三天后的毕业典礼做准备，然而小雨却此一点都不感兴趣。 放学后，小雨就跑去跟小情书了这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什么？你爸妈要分居？」小晴这一叫引来了不少旁人的侧目。 小雨赶紧用手摀住她的嘴。「嘘……小声一点啦。」 「喔……不好意思啊。」她不自觉地拨了拨瀏海。 她想了想后问道：「那……你要不要搬来我家住？」 「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小雨笑着回答，顺手拍了一下小晴的小脑袋。 「欸～」小晴用莫名的眼神看着他。「什么想跟我一样？」她不解地问。 「因为我原本就想问，看你愿不愿意收留我呀！」 小晴一脸淘气地说：「那这样我就有一个真正的哥哥啦！」说完便拉着小雨的手兴奋的跑着。 「你慢一点啦！」小雨接着说：「看把你开心成什么样子，我们还得先问你爸妈同不同意呢。」 「他们一定会同意的啦，谁叫你那么聪明又那么乖。搞不好上了国中还能教我算数学。」 这是自从小鹿哥哥离开之后，小雨第一次看见小晴笑的那么开心。或许在小晴从小就一直有个梦想，梦想着有一天能有个每天陪她玩、和她一同做题的哥哥。 no.63 小晴的前脚才刚踏入大门，就朝着厨房里的妈妈大叫：「我漂亮又大方的妈妈，小雨哥哥可以搬来跟我住吗———？」最后一个字还拉了长音。 妈妈一脸受宠若惊的端着清蒸鱼从厨房里走出来，眼光停留在小晴身上好长一段时间才开口说道：「搬来我们家？那他要睡哪？」 「当然是跟我一起睡啦！我们从小就一直这样的。」小晴不慌不忙的说着。 闻言，原本在看晚间新闻的爸爸也不禁回过头，似乎是听到了甚么敏感字眼。 「小晴啊，你这话当真还是随便说好玩的？」他也不禁皱眉看向小晴。 小晴抿了抿嘴，用坚定的口气说道：「当然是真的，唉呀人家小雨哥哥那么乖，不会在家里添麻烦的。」说完就推着妈妈回到厨房，笑着说：「那就着么说定啦！」 小晴在说服她妈妈这件事上总是非常的有效率。 她连忙下楼到小雨家，准备帮他搬新家。「小雨、小雨，我来了～」她在门口大喊。 小雨还来不及穿拖鞋就衝到门口。「怎么样？你爸妈怎么说呀？」 「当然是没有问题的啦！我就说他们不会有意见吧。」他一脸自信的说着。 语毕。她和小雨一起走到卧室，把小雨平时生活的日用品全部装在一个箱子里，然后两人再合力把它一路抬到楼上。 「呼—呼—呼—，终于到了。」小晴气喘吁吁地说。 进门后，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拉炮，「碰」的一声，五顏六色的彩带从天而降。「欢迎我们的新成员，小雨！」她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小晴，等等地板给我扫乾净！」 「喔……」。 no.64 待小雨的所有物品都归位之后，小晴像房屋仲介一样开始一一介绍家里的各种环境。 她兴致勃勃地走到厨房，指着冰箱对小雨说：「我们家的冰箱就在这里，你想的到想不到的东西，里面统统都有。所以之后肚子饿了就别客气，尽管翻出来吃。」 「『翻』出来？这里是老鼠在翻厨馀桶吗？」小雨在心里窃笑。接着他说：「我又不是第一天来你家了，用不着介绍的那么认真！」 闻言，小晴认真的说：「那可不行，现在你是菜鸟我是老鸟，所以我有义务带你认识新环境。」说完便拉着他的手到下一站地点。 小雨乾笑了两声，继续无奈地陪着她演完这齣戏。「遵命，长官。」 夜深了，他们俩早已在盥洗完毕，轻松的在房间里聊起天来。 「小雨，你说我们永远不会分开，对吧？」小晴问。 熟悉的问题在小雨耳边再度响起。他楞了一下说：「当然，我们要永远都是一家人。」 「对，因为你远永都是我的哥哥，是最好的那种。」 语落，小晴顺手把那件印有小狗图案的棉被盖在小雨上，就像他们第一天认识时那样，彼此没有顾忌、坦然以对且给予温暖。 小雨渐渐睡了。而小晴望向墙上的时鐘，指针依旧指着午夜十二点整。 那个最幸福的时刻。 第十八章 手牵手上学，很怪吗 no.65 其实从头到尾，小雨和小晴都不觉得跟「异性邻居」住在一起是甚么奇怪的事，至少在他们上国中的第一天前都是如此。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闹鐘不断地叫着，像隻扰人清梦的蚊子。 小雨翻过身，眼皮半开半闭的瞄了一眼床头的闹鐘。「才八点多而已……等等。什么？已经八点了？」小雨惊呼了一声，但似乎没有叫醒小晴。 「小晴、小晴，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他急忙摇醒身旁的小晴。 他想起自己小学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蠢样，就恨不得现在马上衝到学校。 「对耶，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小晴后知后觉的说。她把牙刷掛在嘴边，手里已经熟练的煎起荷包蛋。 而小雨则是负责把还在晾衣间的校服给收下来，丢到沙发上最显眼的一处。「欸，我把你的裙子放在椅背上哦——」 「哦——」 待小晴把牙刷放回漱口杯上后，一切已经准备就绪。 「走吧，把早餐带在身上，等等边走边吃。」包着隔热纸的土司夹蛋摸上去还有点烫手，显然是刚刚才起锅的。 等公车的时候，小晴发现有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也在等车。 他的下巴微尖，蓬松的头发带有一种随意而清爽的风格；修长的腿搭配那双乾净到发亮的皮鞋，流露着一种莫名而独特的魅力。 小晴头都没回，只是拉了拉小雨的衣脚问：「小雨，你看看站在那里的男生，他是不是跟我们同一个学校啊？」 「嗯？」小雨转过了头。「应该是吧！」他并没有把目光停留的太久。 小晴不死心的继续问：「难道你不觉得他……他有点……」 「头发有点乱？」 「吼，不是啦！」 公车缓缓驶进站了。小晴熟练的把悠游卡从兜里掏出来，轻轻地压放在感应器上。「嗶——」怀念的声音又出现了。 一路上的过程摇摇晃晃的，然而小晴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一起上车的那个男孩。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缓缓走向他做的靠窗的位置。 「同学，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她有礼貌的一鞠躬。 那个男生抬起头，看了小晴半天才说话。「我叫欧以城。」他的声音意外的低沉。 小晴早已被看的满脸羞红。「哦……哦我叫顏佑晴，我们应该是读同一所学校对吧？」 欧以城再抬头看了一眼。「嗯，应该是吧。」 语毕。他撇过了头，继续把目光营留在窗外的风景，彷彿她不曾来过。 「原来是个高冷型的帅哥呀。」小晴默默的想着。 下车之后，偌大的校门口挤满人潮，空气中瀰漫着一股新学期特有的味道。 因为小雨担心小晴会在人群中不小心走丢，因此一路上都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小晴，别再东张西望了。我们赶紧找找二班在哪里。」他在耳边提醒道。 「到了，二班就在前面。」毕竟这次小雨和小晴被分在同一个班，因此未来三年的他们可说是朝夕相处。 no.66 然而刚踏进教室，小雨就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更精确地来说，是停留在他们两个牵在一起的那隻手上。 「小晴、小晴，快把手放开。有人在看我们。」他急忙甩了甩手。 小晴状况外的说：「唉呀别大惊小怪，那肯定是我长的太美了。」她边说边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幸好教室里头人来人往，很快的就没有人再注意到他们两个人。 小晴偷看了一眼同桌的姓名牌，上面印着三个大大的字体：「欧以城」。 「这不就是刚刚在公车上遇到的那个帅哥吗？」她伸出手把名牌拿近，想确认是不是自己看错了，然而下一秒就听到背后响起低沉的声音。「同学，可以请你借过一下吗？」 她下意识回过头，熟悉的脸庞随即映入眼帘。「啊……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挡到你了？」她赶紧把那隻还拿着名牌的手迅速的抽回来。 欧以城不发一语地坐了下来，并从书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大叠参考资料。 「你……你叫欧以城对吧？我们又见面了。」小晴试着想搭话。 然而他连头都没抬起来，只是在嘴边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这时班导从容的从门口走上讲台。灰色西装、方框眼镜搭配下巴残留的一些鬍渣，看上去已经有些年纪。「各位同学你们好，我姓许，单名一字贺。」 「老——师——好——」台下传来如雷的掌声。 许贺用双眼扫描了台下一圈，不急不徐的说：「好，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就不一自我介绍了。」 「不用自我介绍？这老师也太省事了吧！」小雨诧异的看着台上的导师。 然而接下来的操作模式才是更令人意外的。「首先，我们先来选干部。」 他咳了两声继续说：「我们採提名即当选制，而提名者需要说明提名的理由。好，现在有没有人要提名班长？」 小晴高高举起了手。「老师，我提名小雨当班长。」 此时台下一片哄堂大笑，老师也一时间愣住了。 老师诧异地问：「呃……哪一位同学叫小雨？」顺手把点名表拿起来，再三确认自己对这个名字却时毫无印象。 「老……老师，是我。我的名字是张亮雨。」小雨尷尬地举起手承认了这个好笑的绰号。 「哦……哦好的，那我们恭喜亮雨当选班长。」幸福总是来的太过突然，让小雨都有点措手不及。 小雨回过了头，朝小晴摆出一个无言的表情。 最后一个选的干部环保股长，然而却迟迟没有人提名者，更别说有自愿者毛遂自荐。 毕竟环保股长就是注定要整学期和垃圾为伍，还得监督好班上的打扫卫生，否则还得挨骂，这些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突然后排座位传出一个声音，而且小晴却觉得这个声音离自己特别近。 「我提名顏佑晴当环保股长。」 「喂！欧以城你不要太过分！」 第十九章 那些年的那些事 no.67 下课鐘声回盪在教室里，大伙儿一哄而散的离开学校。 除了欧以城。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位置上，那隻深色钢笔在他指尖来回转动，时不时还会发出刷刷刷的翻页声，似乎外在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小晴把视线缓缓移到那叠纸上，一字一字的念了出来。「桥面上有一圆拱形建筑，宽度为四十公尺……。你写这些题目做什么呀？」她一脸好奇的问。 「我要考数资班。」他依旧没有把头抬起来。 小晴皱了皱眉头，无脑的问：「树枝班？是树木的那个树枝吗？」 「……」 空气一阵安静。幸好这时小雨即时赶到，才救了小晴一命。 「小晴，快一点。你不是要我回家后教你数学吗？」他从后门朗声说道。 语落，欧以城意外的抬起头，把视线转向小晴。「你们两个是兄妹？」他淡淡地问。 小晴好不容易盼到他主动开口，当然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不是啦，呃……不过也可以算是。其实我和小雨是一起长大的，但是我们常常玩在一起、也会一起睡觉。」她毫无顾忌地和才刚认识一天的人坦白。 欧以城难得的继续问：「现在还一起睡？」他的表情显得很意外。 小晴点头如捣蒜。「当然。如果他不在我旁边还会睡不着呢！」说完随手抢过他手上的卷子，「你也跟我们走吧，不然一个人回家多孤单呀。」 欧以城在小晴的百般说服下，终于无奈的「提早」放学了。 上了公车后，儘管车程一路颠簸，却毫不影响小晴的睡眠品质。而欧以城则和小雨抓着握把并肩站在一块。 欧以城犹豫了一会儿，开口向身旁的小雨问：「你的那个好朋友一直都这样吗？」 「你是说小晴吗？」他顿了顿后，疑惑的问：「她怎么了吗？」 「嗯……就是说除了醒着的时候，其馀的时间都很吵。」他试着把话说得婉转一些，但很显然的他失败了。 闻言，小雨不禁哑然失笑。「是啊！她从小就是这个模样，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有些佩服地说：「那你还能和她住在同一个屋簷下，我真是服了你。」 语落，他投以那种仰望至高无上的圣人的眼神，讚叹的微微頷首。 「我想，应该是习惯了吧。」小雨露出淡淡的微笑。 「下一站，力行社区。」公车的提示声在耳边响起。 小雨熟练的按下了下车铃的红色按钮，用手轻轻摇醒一旁熟睡的小晴。「小晴、小晴，我们到了。」 欧以城有些意外地看了小雨一眼，然而小雨却没特别注意。 下车后，地板因为方才下过大雨而积了一滩一滩的小水漥。小晴特别喜欢用力地踩过那些积水，儘管会把鞋子弄得湿漉漉的。 她边走边和小雨分享今天的心得感想。「小雨，你还记得坐在我旁边的欧以城吗？我觉得他是个怪人耶。」 小雨笑着回应：「你不要欧以城选你当环保股长，就这样说他。」 「不是这个啦，你难道没发现他一整天都在算他的那叠数学题目吗？还跟我说要考什么树枝班，我想说哪有这种班级……」她滔滔不绝的说了一长串。 正当她心虚的转过头，想确认欧以城没有在后面偷听，却赫然发现他人就在后头。 「啊——有跟踪狂。」 她这一声用力过猛，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旁观。 小雨也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过头一探究竟。 「嗯？那不是欧以城吗？」小雨心想。 欧以城波澜不惊的缓缓走近，直到距离近到能在小晴耳边说话。 他把脖子伸到小晴的耳畔，冷冷地说：「你想多了，我家就在前面。」 语落，他伸出手指了指前面那栋社区型大楼，那栋坐落在小晴家旁边的大楼。 「原来你就住在这里啊！我今天早上还想说你怎么会在同一个站牌下等车。」她惊喜的说着。 正当她还想多说些什么时，一回头才发现他的人早已进了大楼。「有空记得来找我们玩哦——。」她隔空喊话，也不知道欧以城有没有听见。 上楼之后，小雨一贯的先进浴室洗热水澡。而小晴则在窗边东看看、西瞧瞧，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小雨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正想进房间找吹风机时，却一眼瞧见小晴逕自把头伸到窗外，任由冷风呼呼的灌进房间。 他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却看不出任何端倪。「小晴，你在做什么呀？你这样不冷吗？」 「我在找欧以城住在哪一户啊！」她稀松平常的回答。 「哈哈……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呀～」他大笑，拿起放在抽屉里的吹风机，再插上位于角落的插座。 小晴努着嘴说：「你想说什么？」 「刚刚还说别人是跟纵狂，结果自己是个偷窥狂。」 「喂，我发现你跟欧以城越来越像了！」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小晴的妈妈端着两杯牛奶进了书房。 檯灯底下的小雨正专心的写着作业，却不见小晴人影。「小雨不好意思啊，阿姨打扰一下。你刚刚有看到小晴吗？」 小雨无奈地笑了笑说：「她在我腿上睡了。」语落，他指向趴在他腿上的小晴，嘴角还有口水流过的痕跡。 小晴妈吗和小雨两人相视而笑，表情充满着歉意。「她这样不影响你读书吧？」 小雨挥了挥手，表示不用介意。 待小晴妈妈离开之后，小雨呆呆的望着她好久好久。这是他第一次那么认真的看小晴，也是他第一次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有点可爱。 他轻轻的拨开小晴的瀏海，露出一双小小的眼睛。柔顺的长发中带有一丝淡淡的玫瑰花味，他知道那是小晴最喜欢的一款洗发精，而他也就一直陪着她用同一款。 他索性放下手的书，伸手按掉书桌上那刺眼的檯灯白炽光。 接着轻轻地把小晴抱回床上，再把那条小狗图案的棉被盖在她身上。 第二十章 我们来玩个游戏 no.68 隔天起是为期三天的新生训练，每班会有一个学长姐负责这几天的介绍和说明，其实说直白一点就是当导游带学弟妹们认识校园。 毕竟小雨和小晴是从国小部直升上来的，而翰林国小和国中又位在同一个校区，因此他们对于偌大的校园早已瞭若指掌。 「学弟、学妹们好，我是你们二班的直属学姊，我叫杨芷薇。」清澈的打招呼声从台上传来。 她是高二二班的杨芷薇，长发顺着耳际一路过肩，微笑时两颊会出现小小的梨涡，整齐的制服配上那条百褶裙整个人显得格外有精神。 「你们叫我芷薇学姊就可以了。往后的这三天我会负责你们班上的各项说明，所以遇到任何问题都不要吝嗇请教我哦！」从谈吐间能感受到她十分亲民。 小晴忍不住拍拍身旁欧以城的肩膀。「欸欸欸，是漂亮的大姊姊耶，你难道都不心动的吗？」 「没兴趣。」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怎么会没兴趣，难道你不是男生？」小晴才刚说完，就发现全班的视线都转像自己身上。 包括还站在讲台上的杨芷薇。 这时站在一旁的班导赶紧说几句话。「好，各位同学听一下这边。等一下学姊会带你们去绕一圈校园，顺便认识一下保健室、学务处、辅导室都在哪里。」 小晴不好意思的抓抓头，用馀光偷看了欧以城一眼，发现他正瞪着自己。 no.69 然而这种新生导览的活动对于旧生来说没什么吸引力，因此小晴的就开始觉得无聊。 她把头转向坐在正后方的欧以城。「我们来玩游戏好不好呀？」 见欧以城无动于衷，她只好继续撒娇。「拜託啦，你就陪我玩一下下，就一下下而以。」她边说边拉着他的手臂。 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欧以城也吓了一跳。「好、好、好，我陪你玩可以，别乱摸我的手。」他赶紧把手抽回来，免得旁人又要说三道四。 「耶，那你等我一下，我去问问小雨。」她不时回头确认欧以城有没有落跑。 欧以城看着小晴的背影，满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待她把小雨也抓过来后，欧以城才发现此时后悔已经太晚了。 小晴兴奋开始的讲解游戏规则。「我们的规则非常的简单，等等我会旋转中间的铅笔，被指到的那个人要进行一次『大冒险』，而冒现地内容由剩下两个人决定。」 欧以城举手发问。「我可以现在退出游戏吗？」 「不行。」小雨和小晴异口同声地说道。 小晴伸出右手，用力地转动中间的铅笔。 「观世音菩萨耶穌阿拉祖灵上帝关公保佑我，拜託不要指到我……」欧以城在口中念念有词。然而显然的他的求救声没有传进眾神的耳里。 「是欧以城！」小晴险些大声欢呼。 欧以城用无奈的眼神看向小晴，却发现她的嘴上掛着一抹邪恶的微笑。 「说……说吧，我尽量。」他一脸无辜的朝着小雨看向小雨，期待他能挺身而出当挡箭牌。 然而小雨只是笑着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是束手无策。 「我想到了！」小晴面带微笑的。「你现在慢慢走到台上，然后大声的跟我们的芷薇学姊表白。」 「顏佑晴，你竟然这么残忍……」他咬牙切齿的说道。 小晴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他，示意他快一点。「加油哦，阿记得要大声一点！」 欧以城一脸羞耻的站起来，举步蹣跚的一颤一颤走到台前。他不时回过头向小晴投以求饶的目光，然而这只让小晴笑得更加猖狂。 这时学姊注意到一旁的欧以城，回过身来耐心的询问。「学弟，你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视线已经不敢直视面前的芷薇学姊。「学……学姊，我要跟你表……表白。」 「蛤？你说你要什么？」她顿时没有反应过来。 「芷——薇——学——姊——，我——喜——欢——你——」 no.70 自从自己那次蠢到极点的告白，欧以城誓死再也不碰那个游戏。 况且那次她还被班导李贺私下约谈。 「欧以城啊，老师不是不准你谈恋爱，但是你现在还是一个学生，学生的本分就是把书读好，然后考上好的高中、大学。」李贺语重心长地说。 「老师，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他急忙辩解。 然而老师似乎没弄明白，他依旧笑呵呵的说：「老师也年轻过，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所以你也不要觉得自己不正常或是怎么样……」 「李老师，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下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下课铃一响，小晴总是第一个衝到门口。 「欧以城，你要不要跟我和小雨去福利社？」她在门边大喊。 欧以城摇了摇头，继续把头埋在书堆里面。 他一向对饼乾零食不感兴趣。 然而小晴刚出教室不久，就看到杨芷薇学姊站在门边。 她热情的上前打招呼。「学姊你好，我是二班的顏佑晴。」 学姊愣了一下，这才认出这是新生训练那几天的直属学妹。「学妹你好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就只是想跟你说那天叫欧以城学弟没有喜欢你的意思，我们只是在玩个游戏。你……应该不介意吧？」 学姊拨了拨飘逸的长发，笑脸盈盈地说：「没关係啦，其实当时我早就注意到你们几个在后面鬼鬼祟祟的了。」 她接着问：「你是直升上来的吧？」 「对呀，你怎么会知道？」 她只是笑而不答。「那你得要好好照顾那个新来的小学弟，他看起来好像还很害羞呢。」 语毕。她朝着小晴挥挥手，示意要先回二楼的班级上了。 「欧以城？害羞？」小晴一脸困惑地看着芷薇学姊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楼梯的尽头。 「噹——噹——噹——」鐘声再度响起。 「啊，来不及去福利社了！」小晴惊呼。 小雨回头轻轻拉住她的手。「走吧，再不会去就要迟到了。」 第二十一章 我的好哥哥 no.71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才九月中旬就颳起寒冷地北风。 小晴用力把棉织的毛帽往下拉，直到确定两隻耳朵都被完全覆盖为止。「欧以城，你穿一件短袖不冷吗？」她转头看向衣裳单薄的他。 半晌，他才把手上的黑色钢笔放下来。「难道你要借我衣服穿？」他睨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做题。 忽然他感觉到背后一阵暖意，撇过头往后面看。 「你手臂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还说自己不会冷。」小晴说着便把自己的粉色羽绒衣披在欧以城的身上。 欧以城有些尷尬的把头默默转回去，然后再把那隻快要冻僵的左手伸进袖子里。「谢谢你啊。」 外套上透着柔软精的香气，还散发着小晴残留在外套上淡淡的气味。欧以城第一次发觉，其实有时候小晴对自己的确是蛮好的。 她总能一次次揭穿自己偽装的面具，然而这种感觉却意外的特别温暖。 儘管对于聒噪这一点，欧以城仍旧对她无法改观。 课堂进行到一半，小晴拍了拍欧以城的肩膀。「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楼顶看月亮？」她露出期盼的眼神。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每天晚上不都有。」 「哪有，明天的月亮可是中秋节的月亮，又大颗又圆的那种。」她极力反驳。 语毕。欧以城摆了摆手臂，示意自己不感兴趣。「还有，撒娇什么的没用。」她斩钉截铁的说。 毕竟那种永生难忘的错误，他是不会再放第二次的。 小晴嘟囔着，不甘愿的把头转向黑板。 no.72 放学回家的公车上意外的拥挤，让整个车厢内暖烘烘的。或许是明天就是中秋节的缘故，在外打拼的游子纷纷返乡，希望能在节日和家人一同团聚。 找不到空位座的三个，索性站在离门边不远的位置。 忽然司机紧急煞车，所有人的重心一致向前倾斜。 「啊～」 小晴一个没抓稳，整个人几乎是被甩到门边。 小雨马上反应过来，赶在她撞上栏杆之前一手扶住腰际。此时他发觉有另一隻手掌与他重叠，一样紧紧抓着小晴的身体。 他转过头，发现欧以城也在看他，于是两人相视而笑。 「我……我刚刚那是怕她撞到脑袋，以后变成痴呆。」欧以城连忙解释。 小晴努着嘴说：「你才痴呆啦！你不是嫌我吵吗，那我撞成痴呆不是正和你意，以后就都不用听我说话。」 她这一串连珠待砲把欧以城逼得哑口无言。 语落，小雨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小晴瞇着眼看着小雨。 「没什么，就觉得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真的蛮好笑的。」他咧着嘴说。 下了公车，欧以城脱下小晴的那件羽绒衣。「诺，你的外套还你。」他伸手递给了小晴。 小晴笑着说：「你都穿一天了，还好意思拿给我洗。」 「也是喔。」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那……明天见。」 「明天是中秋节，不用上课啦！」 no.73 回到房间，小晴马上鑽回温暖的被窝。 「你怎么还没洗澡就上床了啊！」小雨在后面喊着。「还有，你那颗头是不是已经三天没洗了？」 小晴瞬间成了一隻楚楚可怜的小猫咪，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小雨。「还不是因为天气太冷了。」 「不行，你今天一定得去洗头。」他说的斩钉截铁。 语毕，他从床上把小晴整个人扛起来，直接空运到浴室门口。 「啊——我不要洗头——放我下来——。」她一路哀号，双手还不时的拍打着小雨。 不到半晌，小晴的头已经在淋浴间前就定位。小雨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要本大爷亲自出马。」 他熟练的拿起莲蓬头，把温度调到适合的水温，再把小晴的头移到正中央，才缓缓地淋在小晴的头发上。 「唉呦，你等一下又会淋到我的眼睛啦！」小晴忍不住抱怨。 小雨摆出一副无言的表情，然后继续帮小晴洗头发。「你头别乱动，否则真淋到眼睛里我可不管。」 小晴的双手仍不住挥舞，最后抓住了那瓶玫瑰香的洗发乳。「我要用这一罐。」 她看小雨无动于衷，又把那罐洗发乳拿的更近一些。 「你有没有听到啦，我要用这一罐！」 小雨一手接过她手里的罐子，「知道啦，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喜欢玫瑰香。」 闻言，小晴满意的看着眼前认真的小雨。 no.74 好不容易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小晴那头原本油到发亮的头发洗乾净。 然而小雨才刚离开房间，又听到后方小晴的一阵呼救。「小——雨——，你过来一下——」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调头走回到房间。「又怎么了？」 小晴不好意思地指着一旁的吹风机：「你可以帮我吹头发吗？」 「……」小雨翻了翻白眼，好声好气的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喔。」 儘管他已经不知道说过了多少次的最后一次了。 「耶，还是小雨哥哥最好了～」她紧紧抱住胸前的小雨，洋溢着一脸幸福。 小雨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按下吹风机的开关。 「呼——呼———呼——」一阵暖风吹出，穿梭在小晴溼答答的发丝之间。 玫瑰香气伴随着飘逸的长发，渐渐在空气中渲染开来。一股温热的气息朝着小雨扑鼻而来，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待头发吹乾后，小雨用毛巾擦了擦她的头发，再拣起摆在一旁的梳子，十分耐心把几根打结的头发捋顺。 「呼，大功告成。」小雨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小晴也在一旁大声欢呼，并笑得格外的灿烂。 小雨离开前，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长这么大了还要别人帮你吹头发，我看我都快成你妈了。」 「我觉得你比老妈还要更好，尤其是对我，那是好上几十万倍。」她快把小雨吹捧到天上。 「知道就好。」 第二十二章 千里共嬋娟 no.75 一大早小晴家的门铃就响个不停。 「喀拉——」小晴把大锁转了开来，敞开大门迎接她此生的挚爱。 「是小晴啊，爸爸妈妈还没醒吗？」孙警卫把头探进去问。 然而小晴期待的不是孙伯伯，而是他手上的包裹。 她咧了咧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包裹。「孙伯伯，这是我们家的包裹吗？」 孙伯伯回眸，「差点忘了，这是你爸爸公司寄来的包裹。」说着边把包裹递给小晴。 小晴的喜悦全掛在脸上。「谢谢孙伯伯，那我先进去啦！」她一手顺势接过包裹。 语落，小晴已经转身一溜烟的跑进屋子，连大门都忘了关上。 只留下受宠若惊的孙伯伯还在门口。「小晴啊～你至少也签收了之后再走吧！」 小晴嘴里哼着歌，手里一边拿着美工刀沿着包裹的胶带黏贴处割开。她俐落的拆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装，直到色彩繽纷的礼盒不小心露出了一小角。 「哇，今年的竟然是蛋黄酥和绿豆椪！」 这响亮的欢呼声穿墙而过，传到了刚睡醒的小雨耳里。他伸了个懒腰后，把房门轻轻地推出一个隙缝，想瞧一瞧小晴又在搞什么名堂。 小晴此时正好回头，两人四目相交。「小雨、小雨，你快过来看看。」她催促着。 「一定是公司寄来的月饼礼盒。」小雨心想。他找到散落在四处的拖鞋，踩着蹣跚的脚步走出房门。 「你要不要也吃一个？」小晴热情的从盒子里拿出一颗月饼，在小雨的面前晃呀晃。 小雨一抬头，看见嘴里还掛着半颗月饼的小晴，嘴角和满桌都沾满饼皮上的屑屑。况且她手里还攒着另外两颗月饼，而猖狂的大嘴蓄势待发。 「你是猪啊！」 no.76 截至上午为止，月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一半。 小晴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饱嗝。 「小雨，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语落，她一个箭步的踏出家门。 「你要去哪……」小雨才回过头就不见人影。他叹了口气，拿起一旁的扫把默默的把掉了满地的月饼皮扫乾净。 小晴则匆匆地跑到楼下，然后找到了正在巡逻的孙伯伯。 「孙伯伯，你知道隔壁栋住着一个跟我同龄的男孩吗？他的名字叫欧以城。」 孙伯伯歪了歪头，突然似有似无的点点头。「啊，我想起来。他是刚搬进隔壁楼的小男孩，好像是住在十二楼吧……。」 小晴忽然听到了关键字。「十二楼是吧！孙伯伯你人真好，我先走啦。」 「啊？就问这样啊……。」这下孙伯伯被她弄得更糊涂了。 小晴上了十二楼后，蹲在每一户家门的鞋柜前寻找一双白色球鞋。 「就是这双了。」回音在十二楼的空间里，来回的反弹着。 小晴按下门铃，等待有人来应门。 欧以城穿着睡衣开门，赫然发现眼前的小晴。「顏……顏佑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小晴笑而不答，只是伸手的把门拉开。「你晚上到底要不要来看月亮？」 「我不是说了没兴趣。还有，你大老远跑来就为了问这件事？」他皱了皱眉头，作势要闔上大门。 小晴赶紧用手把他们家的大门拉挡住。「拜託来一下啦，你来了我请你吃月饼。」 她祭出月饼的诱惑，儘管她知道欧以城对这些无动于衷。 欧以城愣了一会儿，「再看看吧。」 「你这么说就是答应了！」小晴拍拍她的肩膀说：「记得一定要来哦。」 欧以城无奈地笑了笑，逕自关上大门。 到了傍晚，小雨和小晴已经在楼顶铺着地毯席地而坐。 「你刚才是去找欧以城了吧？」小雨随便的问了问。 小晴点了点头。「你觉得他会过来吗？」 「欧以城嘛……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笑了笑说。 语落，他把其中一颗柚子的外皮小心翼翼的扒下来，然后戴在小晴的头上。 小晴抬起头看向夜空，「你看，今天连月亮先生都躲起来了。」她指着被乌云遮住的天空，一片黑压压的。 为了怕错过月亮出现的时刻，两个人把脖子仰了九十度角，痴痴地盼着能看到一眼又大又圆的满月。然而，待他们把脖子都举僵了，依旧只看到一团又一团片乌漆麻黑的云。 突然身后出现了一阵脚步声。「你……你们这是在看月亮吗？」 「欧以城，你终于来了！」小晴用力挥着手示意他来旁边座下。 no.77 「唉，如果小鹿哥哥也能跟我们一起看月亮，那该有多好。」小晴有感而发的说。 欧以城不解地问：「你说的『小鹿哥哥』是谁啊？」 「他叫江一鹿，是我们两个从小的玩伴。可惜他在几年前因为奶奶过世，所以就搬走了。」小晴娓娓道来伤心的过往。 顿时，欧以城的脸上随即闪过一丝莫名的表情，然而很快得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原……原来，你就是小晴啊。」他没头没尾的说着。 小雨安慰道：「苏軾有一句诗词是这么写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这代表无论小鹿现在在哪里，我们都能看到同一颗月亮。」 小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先不想这些了，我们来吃柚子吧。」 小雨选了一颗肥大的柚子，然后使劲地朝柚子的屁股拨成两瓣，甘甜的汁液顏着青涩的外皮滴了下来。 「诺，这些你们分着吃吧。」他把手上的两瓣递给了小晴和欧以城。 忽然间小晴指着天上大喊：「快看，月亮先生出来了！」 「真的耶，感觉月亮离的我们好近哦。」连欧以城也忍不住惊呼。 他撇过头看向一旁的小晴，深邃的眼眸里透着单纯，的确和小鹿说的一模一样。 小晴上小学那年，小鹿离开了她的身边。 然而小鹿在新的学校意外的认识了欧以城，也告诉他很多的秘密——包括小晴。 「我知道默默地离开会伤了她，但是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么连我自己都会捨不得。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她，帮我跟她说一声，等我。」小鹿曾经对着欧以城说过这么一段话。 而如今，命运让他们意外的相遇了。 第二十三章 靠近你 no.78 放假后的第一天上学日，总是让人很难打起精神。 小晴了一个大哈欠，撇过头看向一旁的欧以城。他的双眼呈现半开半闭的状态，下方还有着熊猫般的黑眼圈。但是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在保持清醒。 「你就睡一下嘛，就当作是补个眠，反正又不差这一堂课。」 欧以城冷冷地转过头。「还不是因为昨天陪你看月亮。」 小晴双颊泛起一阵红晕，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把脸埋到桌子底下，直到只剩下两隻眼睛还露在外头，「不过我觉得很值得的呀！」 「如果每个人都是你，那么我们班就真的完蛋了。」 语落，他伸手把小晴的头整个压到桌子底下，直到看不见她那双圆滚滚的小眼睛，「继续睡你的觉。」 台上李贺的声音一直维持在相同的频率，更何况他教的还是最无趣的数学。 他用粉笔歪歪斜斜的写了一道题，转过身问：「有人知道这题怎么解吗？」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 「老师，我知道怎么算。」欧以城缓缓地举起手，成功拯救了他。 李贺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先把手放下。「看来我们班今天只有欧以城来学校。真的没有其他人？」 小晴默默的再把头转过来，「你看，被你说中了。全班就只有你一个在上课。」她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表明在睡觉的不只她一个人。 「说的你在睡觉很光荣一样。」欧以城冷言以对。 李贺环顾一圈，默默的盖上数学课本。「好吧，今天就上到这里，剩下的自己先回去预习。」 他从讲桌拿出一张a4大小的纸张，一字一字地像读稿机一样唸出来。「……本校将在十一月中旬举办校庆，希望同学踊跃报名各项赛事活动。」 语毕，他把报名表用黑色磁铁条固定在黑板上，「那我报名表就放这里了，有兴趣的同学自己来填。」 下课之后，教室黑板周围一片闹哄哄的，似乎都在讨论运动会的各项赛事活动，小晴也在人群当中。 欧以城则无动于衷，座在位置上远远的看着那些暴动群眾。直到人潮逐渐散去，他才慢慢踱步到教室的黑板前。 小晴把头仰起来，看着比他高出两颗头的欧以城。「你也来了呀！」 欧以城低着头睨了她一眼。他逕自拿起一旁的原子笔，在大队接力的报名栏上写下他和小晴的名字。 「欸，你要报名干嘛还拖我下水！」小晴伸手试图抢过那张报名表。 无奈欧以城有着一米八的身高，手轻轻一举就远远超过小晴勾的着的高度。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容，「就当作陪我跑一下嘛。」 小晴在欧以城身旁上跳下条，拚命的想把那张a4纸抢回来。欧以城低着头用鼻孔看着小晴，一脸乐在其中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小雨你快过来啦，欧以城仗着身高欺负我。」 no.79 最后小晴还是妥协了，儘管每天放学都得留下来到操场练习。 「小晴，别忘了今天要去操场练习哦。」欧以城拍拍小晴的肩膀。 小晴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她转过头看向小雨，「小雨，你今天不用等我了，我得去操场练习大队接力。」 语落，她拖着沉重的书包跟在欧以城的后面，朝着学校的运动场走去。 放学后的操场热闹非凡，尤其是球场边的眾多女性粉丝的欢呼声，就足以压过整个运动场的声音。 小晴看着一望无际的操场，突然有种陌生的感觉。「原来我们学校的操场长成这个样子啊，我之前怎么都不知道。」她在嘴里嘀咕着。 然而还是被欧以城听到了。「别担心，我之后保证让你跟它天天见。」 小晴翻了一个超级大白眼。她问：「欧以城，我们今天要跑几圈呀？」 他心里期盼着能听到一圈或两圈的答案。 欧以城歪着头想了一下，「我原本想说先跑个十圈，但看在你今天第一次来的份上就饶你两圈。」 小晴张开十根手指头，然后再收回去两根。「八圈？你存心想整死我啊？」 毕竟在小晴的印象里，自己跑过的圈数都还不及八圈。 欧以城笑而不答。他把身上的书包卸下，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小晴说：「开始吧，如果再抱怨就十圈哦。」 「喔。知道了。」 其实前两圈整体情况还不算太坏，然而到第三圈才刚开始，小晴就开始各种疯狂抱怨。 「唉呀，怎么还这么多圈啊。」 「欧以城，你跑慢一点啦……。」 「吼，早知道就不参加什么大队接力，是要累死人喔。」 等到她发现这些都不管用，只好再继续出招。 「啊！我怎么觉得头好晕，全身上下都在发烫。」 「呼，呼，呼，欧以城快帮我cpr，我快死了。」 「欧以城、欧以城我需要人工呼吸，我快缺氧了……。」 「嗯？」欧以城突然停下脚步，缓缓退到小晴的身旁。 小晴还以为是自己的呼救声奏效了，于是继续装作快要断气的呼喊，「快、快、快过来，我需要人工呼吸啊……。」 「你刚才说你需要什么？」欧以城把脸缓缓凑近，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小晴红通通的脸看着。 温热的气息从欧以城的锁骨散发出来，此时小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呼吸频率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她的脸颊瞬间泛出一阵红晕，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通红滚烫。 「你……你要做什么？」小晴急忙把僵硬的身子慢慢得往后挪，直到远离了欧以城的视线范围。 欧以城邪恶的笑说，「那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语落，他用手掌轻轻抓住小晴的后颈部，把她拖回到身边。 「没……没有，我很好的。」小晴支支吾吾的说。 欧以城一脸满意的点点头，「这样就对了嘛。来，继续跑。」 第二十四章 秘密 no.80 下周四和五就是段考了。各科老师无所不用其极的疯狂赶课，想一股脑儿地把所有课本上的知识都交给学生。 然而，老师显然地没有考虑到小晴这种理解力低下的学生。 「唉呀，上课怎么能者么无聊啊。」她又忍不住发起牢骚。 欧以城没有理会她，继续低头写着那叠成堆的数学题库。 小晴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把脖子伸得长长的往欧以城看去。「我问你一个问题喔。」她吞了吞口水后继续说，「你为什么非得要去考数学资优班呀？留在我们二班不好吗？」 其实小晴早就想问了。只是每当想起之前自己把「数资」和「树枝」搞混，就实在不想提起不堪回首的过往。 欧以城抿了抿嘴，似乎在认真的思考怎么回答，「嗯……怎么说呢，其实一开始是我妈希望我去的，毕竟数资班能有我们这些普通班没有的资源。」， 「那你自己到底想不想去嘛？」小晴似乎问到了关键。 为此欧以城迟疑了许久，「再看看吧。」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慢慢回到题目上。 「你每次都这样说。」小晴似乎对他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她不甘心的继续追问，「其实你是想留下来的，对吧？」 欧以城没有回答，或许是因为小晴把他心中的答案说了出来。 no.81 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异常的安静，就彷彿没有人在一样。 儘管二班只是个普通班，摆脱不了成绩起伏大、实力也参差不齐的问题，但至少班里的人都还保有念书的自觉。 自习到一半，小晴用手肘顶了顶坐在一旁的欧以城。「欧以城，你陪我出去一下，好嘛？」她用气音缓缓地对着他的耳畔说。 「你要做什么？」他皱着眉头看着小晴。 小晴比了比划，示意出去了之后再说。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一处角落，小晴和他并肩坐在阶梯上。 沉默了好一阵子，欧以城忍不住问：「所以你找我出来做什么？」 「嗯……也没什么，就觉得教室里有点闷。」她回答。 「喔。」他罕见的继续待着。 毕竟如果是之前遇到这种情况，欧以城视觉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就为了陪一个觉得教室很闷的人看夜景。 秋天的晚风轻轻吹过小晴的发梢，让她的头发在墨色的夜空中飘啊飘的，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散落的星斗在偌大的夜空中，一眨一眨的看着坐在阶梯上的两人，朦胧中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小晴。」 「嗯？」 「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的小鹿哥哥吗？」 小晴点点头，继续听他说着。 「其实我们认识，他是我小学时期很好的朋友。」 小晴有些意外的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欧以城。 「你认识小鹿？」 这次换欧以城缓缓地点头，他继续娓娓道来。 「他曾经跟我提过你，说你是一个很棒的女孩。活泼、开朗、乐观、善良、单纯，一直以来都是他对你的印象。」 「她还有跟你说什么吗？」小晴追问。 欧以城缓缓闭上双眼，静静的沉思了片刻。 「最后他跟我说，如果有一天我遇见你了……」 「遇见我后怎么样？」 他停顿了一下，「他要我跟你说，等他。」 小晴听完之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no.82 回家的路上，小晴异常的沉默不语。 小雨关心的问了问，「小晴，我今天看到你和欧以城出去了。」 小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你知道吗，欧以城说他知道小鹿哥哥，他们在他之前的国小认识的。」 「这样啊……，欧以城还说了什么吗？」小雨问。 小晴从后背包拿出水壶，咕嚕嚕的喝了两口水。「他说小鹿哥哥叫我等他。」 语落，他把水壶递给小雨。而小雨则熟练的拉开侧边的网子，把水壶放回去。 「小雨，你说小鹿还会回来吧？」这已经她不知道第几次这样问了，只是这次显得更加认真。 小雨把视线转向小晴，似乎想从她的眼里看出些什么。 他这次用坚定的口吻说：「一定会的，只要我们一直都在，他就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夜里，小晴翻来覆去的，但始终睡不着觉。 她想到小雨曾经跟她说过，如果睡不着的话就数羊。 「一隻羊、两隻羊、三隻羊、四隻羊、五隻羊……」她在心里默默数着。 然而，这个方法似乎不管用。她索性把小雨叫醒。 「小雨、小雨，你还醒着吗？」她推了推身旁的小雨。 小雨翻过身子，睡眼惺忪的看着小晴，「嗯……？怎么了？」 小晴把身体微微向前倾，然后缓缓伸出双手把小雨紧紧地搂在怀里。 「你答应我，不可以学小鹿哥哥那样，一声不响地就走掉。」 小雨醒了，看着眼眶微微泛红的小晴，「你……怎么哭了啊，快过来。」 他见状，伸手把小晴的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胸前，然后拍拍她的背。 「那你先答应我，永远都不能离开我。」小晴说。 语落，小晴从被窝里把右手拿了出来，然后微微勾起小拇指，「拉勾。」 小雨扬起了弯弯的嘴角，两个人的小拇指轻轻地扣在一起，「拉勾。」 忽然间，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刺眼的白炽灯光从门缝透了进来。 「小晴，还记得我吗？」熟悉的声音在小晴的耳畔响起。 小晴揉了揉眼睛，语气充满不可置信，「是你吗？小鹿哥哥。」 「是啊，我说过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呀！」语落，他朝着小晴招了招手。 小晴迫不及待的想叫醒小雨，却赫然发现小雨并不在身旁。 她搔了搔头，着急地四处找小雨，「小雨、小雨，是小鹿哥哥，小鹿哥哥回来了！」 小鹿走到她的身旁，示意她先冷静下来。「小晴，你知道吗？我也一直都很想你的，只是我捨不得看你哭，所以选择悄悄地离开了。」 他轻轻地问：「你还怪我吗？」 小晴用力地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从来都不会怪你。」 小鹿满意的点了头，然后再走回到门边，悄悄的把们闔上。 「原来是场梦啊！」小晴恍然大悟。 然而，她但愿这场梦，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第二十五章 有惊无险 no.83 晨雨濛濛，房间里大片的落地窗蒙上一层厚厚的雾。 小雨起身拉开窗帘，想瞧一眼外面的景色。 小晴翻了个身，呆呆地看向站在窗户旁的小雨。 小雨感觉到床上有动静，于是不经意的回过头，刚好和小晴四目相对。「嗯？你醒啦。」 小晴把棉被盖住了几乎整张脸，只剩下两粒小小的眼睛露在外头，看着小雨痴痴地傻笑。 「你再多睡一会儿，今天要考一整天的试，睡饱一点才有精神。」小雨用温柔的口吻说。 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把整理成册的书籍塞进学校书包。 小晴在后头发出类似猫叫的声音，似乎在故意引起小雨的注意。 闻声，小雨把头缓缓转向床上。「怎么了？」 小晴微微一笑，快把眼睛瞇成一条直线，然后毫不羞涩的对小雨撒娇，「嗯～你过来陪我睡一下嘛。」 小雨叹了一口气，随后离开座位缓缓走到床边，「唉，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小晴抓住他的手臂，然后顺手揽到自己的被窝里，「陪我一下嘛！」 她那副讨糖吃的模样，让对小雨而言简直是完全没有抵抗力。 「好、好、好，就十分鐘哦，一秒都不许再多。」他妥协 语落，他鑽回温暖的被子里头。小晴把热呼呼的身子靠在他身上，像整球缩成一团的幼猫，在小雨的怀里滚来滚去。 小语索性闭上双眼，因为他不得不承认，回笼觉的确是早晨的小确幸。 no.84 等到两个人都套上制服后，已经是七点半了。 小晴把铅笔盒里的文具倒在书桌上一一清点，确定没有任何遗漏的东西。「2b铅笔、橡皮擦、黑色原子笔……。欸？我的立可带呢？」 他回头，朝着厨房里的小雨呼救。「小雨，你有没有多的立可带？」 闻言，小雨把手上的锅铲放下，荷包蛋还在油锅上滋滋作响。 他回到卧室，看见正在东翻西找的小晴，「怎么了，你在找什么？」 「立可带。你那边有多的吗？」她的头还埋在杂乱无章的抽屉里。 小雨缓缓拉开书包的拉鍊，把铅笔袋拿在手心上。「诺，你先拿去用吧。」 小晴把头用力地从抽屉里拔出来，狼狈地咳了两声。「那……那你怎么办呀？」 「我又跟你不一样，哪能那么容易写错字啊？」他轻声调侃，嘴角勾起弯弯的笑脸。 小晴不好意思的笑了。她接过小雨手里的立可带，点头示意感谢。 「啊！我的火还没有关！」小雨突然惊呼。 语落，他急急忙忙衝回厨房把火源关掉，可惜原本两颗完整的荷包蛋，现下看起来似乎是不能吃了。 no.85 然而今早的公车迟到了半个小时，害小雨和小晴差一点赶不上第一堂的国文考科。 他们下了公车后便一路衝向学校大门，然而远远的就被门口的警卫逮个正着。 「站住，你们两个几班的？」他朝着从远方跑来的小雨和小晴斥喝。 然而他们俩的脚步似乎没有慢下来的跡象。 小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狗一样的喊着，「等等我数三二一，我们就直接衝过去。」 闻言，小晴比出一个ok的手势，并紧握拳头卯足全力，像一匹战马般蓄势待发。 「三——二——一——，衝阿——」小雨朝着前方大喊。 上了年纪的警卫正准备拿出笔记录学号，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吓傻了。 两隻疯狗像拚了命似的，朝着自己的方向猛衝过来。他下意识的用手想拦住他们，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他们已经衝破防线、直捣龙门，而原先握在手里的原子笔也被撞飞到一旁的花圃。 待两人跑过校门后，小雨远远的喊道，「对不住啦警卫伯伯，我们快赶不上考试了！」 警卫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大喊，「小兔崽子，被我抓到是哪一班你们就死定了。」 「噹～噹～噹～」考试铃在此刻敲响，似乎是在庆祝小雨和小晴两人的大逃脱成功。 小雨和身旁的小晴开心的击了个掌，以胜利的姿态跨出最后一步。 「safe！」小雨高声吶喊。 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班导李贺早已在门边守候多时，「小雨，你跟我过来。」 「啊……。」 no.86 小晴手忙脚乱地拉开座椅，急急忙忙的把考试用品通通拿出来。 「你去跑马拉松喔，汗都滴到我这里来了。」欧以城一脸嫌弃的说。 小晴似乎没有听到，边喘气边用衣服擦去头上的汗水。 「……作答时间为八十分鐘，请各位同学拿到考卷之后写上班级、姓名、座号，否则一律扣十分处理。」讲台前方的监考老师念念有词。 拿到试卷之后，欧以城气定神间的一一作答，似乎他手上的卷子和其他人的是截然不同。 至少在和同桌的小晴对比之下，他显得从容十足。 「这题……该选哪一个好呢……？」她在嘴里嘀咕着。 小晴把眉头拧成一团，用一种意义不明的表情盯着题目看。 接着她从铅笔盒里掏出橡皮擦，然后小心翼翼的帮它脱下外衣，并在其中四个面写下四个选项。 「各方诸神快显灵，一定要保佑我……」她在心中默念了一长串类似咒语的东西，然后虔诚又恭敬的朝桌上掷出去。 然而橡皮擦在桌上跳了两下之后，竟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是从桌缘飞了出去，还不偏不倚的落在欧以城的脚边 「糟糕！」小晴在心中暗暗后悔。 欧以城似乎察觉了有东西从身旁经过，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嗯？」 然而他的馀光发现，小晴正投以求救的眼神。 「原来这个橡皮擦是你的呀！」他又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语落，他缓缓地抬起头继续做题，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好你的欧以城！」 第二十六章 还有我 no.87 週五放学以后，难得有一个悠间的下午可以四处晃晃。 「欧以城，你等等放学之后有空吗？」小晴拍拍他的肩膀问。 欧以城睨了她一眼，「你要请我吃饭吗？」 「不是啦，但是绝对比吃饭还要更有趣。」她信心十足的说。 欧以城迟疑了一会儿，露出一副不太相信她的样子。 「就着么说定啦，反正我知道你放学一定没事。」 他们三个一如往常地搭公车回家，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最后小晴停在社区前的一处空地。他指了指楼梯的尽头处，「就在那里了，快跟上吧。」 那条再熟悉不过的路，如今早已堆满落叶和花瓣，似乎是好久好久没有人经过了。石子路走起来变得有稜有角，似乎没有以前那样的光滑平整；鸡蛋树上的花瓣掉了一地，在十月的冷风摧残之下，从前那绿油油的步道如今只剩光秃秃的枯枝落叶；就连之前需要双手撑着翻过去的低矮红砖墙，现在只要一抬脚就跨过去了，简直和门槛没什么两样。 「我们到了，我和小雨的秘密基地。」小晴一脸怀念的说着。 「还有小鹿哥哥也是。」小雨补充道。 小晴愣了一愣，淡淡的笑说：「对，还有小鹿哥哥。」 他们花了一整个下午，踩过了小时候玩耍的泥土、绕了一周后山的水晶矿坑、还意外的遇到多多——那隻当初小晴为牠取名的小狗。 欧以城只是一路默默地跟随在后，看着小雨和小晴回味无穷的神情。 「嗯……你们可以带我去看一下之前小鹿住的家吗？」他突然问。 小晴回过了头，「可以呀，就在前面而已。」 欧以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栋灰色的老旧公寓随即映入眼帘。 到了门前，小晴轻轻抚摸着早已生锈的门把。「还记得之前我们常常来，而且每次最期待的就是奶奶一桌子的菜了。」 「是啊。可惜奶奶来不及看到跨年烟火，就先离开了我们。」小雨也若有所思的望向屋子里，然而窗户早已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渐不着。 小晴缓缓把目光转向欧以城的身上，「欧以城，其实有些时候我觉得你和小鹿还蛮像的。」 欧以城一副受宠若惊的看着小晴，眼神里又有几分期待。 「你们两个对我其实都很好，也都……」她的话突然被打断。 在他们的身旁忽然出现一个眼熟的身影，而且看上去有几分不悦。 「爸？你怎么在这里？」小雨的表情显得十分意外。 小雨的爸爸阴阳怪气的反问，「我出现在这里让你很意外吗？」 语毕，他要求小雨先跟他回家一趟，并拖着他的手快步离去。 此刻只剩下小晴和欧以城还留在原地。 no.88 「爸，你到底要做什么啦？」一路上，小雨有些不耐烦的抱怨。 他一声不吭的直直向前走，似乎根本没有想要理会小雨的意思。 进了家门，一阵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剎那间迎面而来。「这……这是我家吗？」小雨双眉紧锁，差一点就当成小晴家把鞋子穿进去。 空气里瀰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息，暴风雨的前兆变得再明显不过。 半晌，小雨爸爸终于开口，「张亮雨，你诚实的告诉我，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去哪里了？」 「我……我还能去哪，不就是待在家里吗？」他吞吞吐吐地说。 「说谎！」他大声斥喝。 他吞了吞口水，语重心长地对着小雨说，「小雨啊，爸爸我不是没有给你房子住，你净跑去邻居的家里住什么意思啊？」 「你这样会让别人觉得，我这个做爸爸的不称职、这等同是丢了我们家的脸！」他的语气渐渐加重。 小雨别过头去，尽量不要让视线对到他爸爸。 「从今天起，你给我把东西通通搬回来，不许再去其他地方。」 小雨紧咬着嘴唇，血滴从咬痕的位置汨汨的渗出来。 「听到没，现在马上立刻！」他爸爸的语气充满威严。 小雨定了定神，忽然嘶吼般地大喊，「你凭什么？」 语毕，他一个箭步的踏出家门，这样的举动连爸爸都来不及反应。 「张亮雨，你给我回来，谁准你走的？」 小雨家的大门依旧敞开，回音在整层楼的空间里不断循环着。斥喝的骂声伴随一股浓厚的霉味，从屋子里一阵一阵的透出来。 几乎和小鹿家的公寓没什么两样。 no.89 小雨的感觉两道泪痕从脸颊上滑过，他用手使劲的抹去泪水，模糊的视线中他伸手按了十楼的电梯。 手指上的眼泪沾湿了电梯按钮，留下一道抹不去的水渍。 小晴家的大门并没有关上，而是留下一双鞋子挡在门边，露出了大约手指宽度的隙缝。彷彿这扇门会一直为他而敞开，永远欢迎着他的归来。 「喀啦——」小雨轻轻地推开门缝，侧身鑽了进去。 小晴就在一旁的大门边站着，她见到小雨回来赶紧上前接应，「你回来啦，刚刚你爸爸找你说什么去了？」 小雨没有说话，上前紧紧的抱住了小晴。 「小……小雨，你怎么了吗？」 他含着泪对着小晴说，「小晴，有你真好。」 小晴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自从他们第一天相遇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小雨哭了。 她用温暖的手掌牢牢的扣住小雨的指头，就像初次见面一样带他回到房间。五年了，他们无数次牵着手度过难关，又一次次的破涕为笑。 「小雨，你别怕，这里还有我呢！」小晴轻声说道。 这句话听在小雨的耳里格外稚嫩，因为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听过了。 他抽了面纸盒里最后一张卫生纸，把哭肿的眼睛擦乾净，「小晴。」 小晴回过头来，「嗯？」 这时小雨的嘴角终于绽放笑容。她知道，小雨只是想再叫她一声，小晴。 第二十七章 欧以城 no.90 周末，小晴实在是无聊到发慌了，因此想找点乐子玩玩。 她呈大字形的趴在床铺上，使劲的揉揉自己的小脑袋，希望能像小时候一样灵光乍现。只可惜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生锈的脑袋早已不敷使用。 她撇过头去看小雨，却只见到一个正在看书的背影，「小～雨～我好无聊啊～」 「嗯。」他随便的应了个声。 小晴一脸茫然，因为他始终猜不到这一个「嗯」字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不然你去把堆在沙发上的脏衣服给洗了，反正都放好几天了，今天一次洗起来刚刚好。」小雨好不容易提出想法。 只可惜小晴并不买单。「啊啊啊，洗衣服岂不是更无聊了。」她像路边的野狗一样对着小雨乱吠乱叫。 其实他们还是很常在同一个频率上的，除了这种少部分的耍脑时刻。 「咦？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我的那件雨绒外套还放在欧以城那里。」 她用力的翻了一个筋斗，顺利的从床头滚到床尾。「小雨，不如我们一起去欧以城他们家玩好不好？」 小雨为此沉思了片刻，「可是我这本书还没看完耶。」 「唉呦，书回来再看就好了。你忍心看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独自会面心怀不轨的男人吗？」他故作娇羞的说。 小雨白了她一眼，「贱人多矫情。」 这句话却听的小晴一头雾水。 「拜託啦，你就陪陪我嘛。」她紧抱着小雨的大腿不放，拚命的等待他松口。 小雨依旧拗不过她，最后还是乖乖闔上书本。「行吧，就只是去拿件衣服而已哦。」 闻言，小晴一如往常的手舞足蹈，「耶，我就知道小雨哥哥最好了。」 小雨披上了一件防风外套，毕竟十月的冷风正在外面抓狂似的咆啸。 他们下了电梯后，冷咧的风豪不费力的贯穿两人的外衣，让人冷不防地颤抖了一下。而小雨也伸手把外套拉得更紧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强风给刮走。 「哈——哈——哈——怎么可以这么冷呀？」小晴把口袋里的两隻手拿出来，用嘴里仅存的馀温呵气取暖。 小雨歪着头看着小晴说，「现在后悔还来的及哦。」 闻言，小晴使劲地摇摇头，笑说：「你是不是想临阵脱逃。」 接着她一个劲的抱住小雨，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往前推进上，「你——想——得——美——」嘻笑的声音夹带着北风，一路护送他们到遥远的天际。 「叮咚～叮咚～」小晴既兴奋又期待的狂按门铃。 欧以城拖着疲惫的步伐，缓缓地走到门前。他闭起一隻眼睛，从猫眼往外头看了一眼，「唉，好一个悠间的周末上午，我到底造什么孽啊。」 他把大门打开之后，无精打采的看着远道而来的两位贵客，「两位客官有何等大事，还亲自大老远跑一趟。」 小晴挥了挥手，故作靦腆的笑着说：「不麻烦、不麻烦，还有劳大爷带路。」 「带……带路，你们不会是想把我家当后花园逛吧？」他吓得赶紧到退两步，作势要把大门关上。 小雨站在一旁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也拿小晴没辙。 然而小晴却顺手推开了门板，大喇喇地走进去。「哇，你家其实长的蛮酷的嘛！看起来就好像……好像……。」她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东西去形容。 「废墟。」欧以城冷冷地说。 小晴噗哧一声的笑出来，「哪有人说自己的家像废墟嘛……。虽然还真的有点像。」她后面那一句小声到蚊子都听不见。 好不容易等到小晴绕了一大圈后，最后她来到欧以城的房间。 「你就睡这里啊，这样不会冷吗？」她指着面前的一片木板，上面还用一隻布偶代替了枕头的位置。 然而欧以城还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就被眼尖的小雨发现了一张掛在墙上的家庭合照片。「欧以城，你平常家里都你一个人吗？你爸妈呢？」 欧以城淡淡的笑了笑说，「你们都过来客厅坐吧，我一一讲给你们听。」 语落，他招了招手示意两个人到沙发上坐，并从厨房端出了两杯水。 「其实呢……」他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小鹿的爸爸妈妈的死跟我有关。」 小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但一时语塞说不出半点话。她伸手拿起茶壶，把自己的马克杯一股脑儿的加满，然后再一口气的灌下肚。 欧以城继续娓娓道来，「在我三岁那年，我隐隐约约记得家里发生一件大事。我爸爸在一次车祸中意外撞死了一对夫妇，而我当时不知道那对夫妻有一个小孩，而那个人正是小鹿。」 「后来呢？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小晴按捺不住地问。 他顿了顿，「后来呢，我爸爸被判了十二年的刑期。我妈妈从此过着早出晚归的生活，就是为了养活我们一家两口，包括这次的搬家也是。」 此时小雨罕见的发言了，「那小鹿知道这件事吗？」 闻言，欧以闻久久沉默不语。他低下头，用两隻手臂把头夹在中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晴见状，拍拍他的身子安慰道，「没关係的，你不想说我们不强迫你。」 欧以城微笑以对，接着微微的摆了摆头，「我……我当时不敢跟他说。」 语毕，他也拿起墨绿色的马克杯，默默的在嘴里含了一口水。 或许自从小晴认识他以来，印象里欧以城就是一副冷酷无情的样子。然而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在如此冰冷的外表背后，竟然藏着一段辛酸的过往。 而且这段过往，把他们四个人同时牢牢地绑在一起。 欧以城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抱歉啊，我也没有想到气氛会忽然变得那么沉重。」 小雨和小晴同时微笑地摇摇头，示意没有关係。 临走前，欧以城从玻璃柜里拿出两个一元铜板，缓缓地放在两个人的手心。「这是我爸爸离开前留下来的钱币，希望我不要和他一样，而是能做一个成功的人。」 小晴担心的问：「你自己不留一个吗？」 他淡然的摇了摇头，「你们拿去吧，就当作是暂时寄放在你们那里了。」 门悄悄的被关上，又是欧以城一个人的独处时光。 第二十八章 学校的那些事 no.91 回到空荡荡的校园，又是新的一週的开始。 学校后山有一处柏油路的车道，从侧门进去后会直直通往停车场，而介于侧门与停车场之间有一处空地。每逢秋冬季节转换之际，总会掉满黄绿色的榕树叶，因此每週一的外扫工作量总是格外庞大。 早自习结束的鐘声响起，欧以城起身到扫具间挑了一支还算堪用的竹扫把，「顏佑晴，你去不去外扫区？」他推了推还趴在桌上睡觉的小晴。 「嗯……我晚一点。」她半梦半醒的摇摇头。 闻言，欧以城摊着手抱怨，「你每次都放生我，害我一个人扫到上课还扫不完。」 他缓缓蹲下来，把头倚在小晴的桌子上，语气充满威胁的说着：「我给你十秒鐘，起步起来由你。」 他开始缓慢的倒数着，「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然而小晴似乎根本没在听，继续像一尊弥勒佛一样不动如山。 半晌，欧以城忽然把双手架在小晴的胳膊下，如同古代皇帝出宫般把她硬生生的当成轿子抬了起来。 「啊——有变态——」她放声大喊，双手还不断拍打在欧以城的身上。 这时还留在班上的大多数同学，无一不放下手边的打扫工作，回过头来一探究竟，有的同学甚至还藉机瞎起鬨以拖延打扫的时间。 小雨远远的望着他们两人，只是有些无言的笑了笑。他知道小晴从小就是那副德性，遇到欧以城那是他运气好，至少能让他相信世界上还有人治的了小晴。 欧以城不顾四周群眾的议论纷纷，硬是把小晴连人带桌子扛出教室外。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下来自己走呀？」她的语气略带戏謔。 小晴点头如捣蒜，一边用手想挣脱欧以城的束缚。「你先放我下来，很多人在看啦。」她羞红着脸说。 欧以城斜着眼看着他说，「原来你也会在意这个啊。」 「废话，你不知道女生的贞节很重要吗？」她面红耳赤的说。 他轻轻地把小晴放了下来，弯下腰来喘了口气，「还有，你怎么这么重啊？」 小晴无言以对，只好回以大大的白眼。 欧以城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小晴弄到外扫区来。 迎面而来的去却是厚厚一层的落叶，几乎快要遮住整个柏油路地面了。 小晴慵懒的拿着竹扫把，在偌大的扫区内胡乱的挥舞。然而十分鐘过去了，眼前黑压压的一片落叶却丝毫没有变少的跡象。 小晴扫得发慌，只好毫无来头的乱问，「欧以城，等一下就要公布段考成绩了。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欧以城扬起嘴角，「小姐，该紧张的是你好吗？」他的话中隐含一丝嘲讽。 小晴不以为意，只是勾了勾嘴角。 欧以城故作认真思考，手指还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嗯……根据我多年以来的经验判断，这次顏佑晴的数学成绩又要不及格了。」 「才不会好吗？我这次可是下足了工夫在数学上。」她理直气壮的说。 闻言，欧以城把竹扫把的扫柄顶在下巴上，歪着头问：「这样啊……那如果被我说中了，你要不要请我吃饭呀？」 「赌就赌呀，谁怕谁啊！」小晴在气势上输人不输阵。然而话才刚说完，她的心就瞬间凉了一半。 她想起了那堂考科的时候，自己在投掷橡皮擦的窘境。更何况欧以城那种数学天才，一定非常了解整份题目的难易度，因此这次的赌注对他而言简直是稳赚不赔。 「呃……我想还是……」然而他看到欧以城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就不甘心的把话又缩回去喉咙里了。 她想来想去就是没有更好的方法，要怪就怪自己刚刚太衝动，才会跳进欧以城那种心怀不轨的人设下的陷阱。 正当她想回过头来咒骂欧以城几句时，却早已见不着他人影了。下意识的往走廊的尽头望去，欧以城正踏着轻松的步伐在回去教室的路上。 「喂，欧以城你这个王八蛋！」她必急败坏的怒吼。 no.92 待小晴抱着整桶落叶筒回到教室时，早已过了上课时间。 李贺站在台前，手里捧着一叠厚重的考卷，而米白的考卷上面被红笔画的满了红笔的记号，战况惨不忍睹。 而教室一片鸦雀无声，小晴意识到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她把抬到桌子上的木椅搬下来，在欧以城的耳边问：「欸，他有要发考卷了吗？」 欧以城把食指放在嘴唇前，示意她先别出声。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李贺说我们班考的特别差，连平常有水准的人都掉下去了。」 闻言，小晴心里颤了一下，「李贺说的该不会是我吧？」 「欧以城，九十五分。」李贺给出了第一张数学考卷。 台下响起一片鼓掌。欧以城起身毕恭毕敬的双手接过考卷，还回头朝小晴吐了吐舌头。 随着一张一张的卷子发下去，其实不难发现整份考卷是按照分数高低排列，因此愈后面拿到考卷的心里压力就会愈大。 「各方诸神快显灵，一定要保佑我……」小晴心中默念了那段咒雨，毕竟当初在猜答案时她也是这么念的。 半晌，小晴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顏佑晴，老师叫到你了。」一旁的欧以城拍拍她的肩膀提醒。 她战战兢兢的走向台前，视线从没离开过老师手里的那张考卷。此时的她生死未卜，似乎是炮火想起前的最后一刻。 小晴屏气凝神，微微颤抖的双手接过了一张看上去满江红的考卷。 「顏佑晴，六十二分。」 欧以城瞪大眼睛，他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耶耶耶耶耶耶耶耶——」台前传来一阵响亮的乎欢声。 第二十九章 请吃饭 no.93 小晴一整天的心情都像是飞上天，就因为数学的考试意外的及格了。 她嘴里哼着歌，还不忘和欧以城再三炫耀，「欧以城啊欧以城，当初不是信誓旦旦的预测我会不及格吗？怎么，难不成是你的预知能力失灵了？」 欧以城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小晴，为了一张六十二分的数学考卷自我沉迷。「不至于吧，你当真数学没及格过？才六十二分就把你高兴成什么样了。」儘管赌注输了，他依旧不忘冷嘲热讽两句。 小晴假装没听见，脸上难掩灿烂的笑容，「对了！欧以城，你不会愿赌不服输吧？」她把头靠在椅背上，仰着头对着欧以城说。 欧以城视而不见，转头回去继续做数学题目，「当初我可没说输了要请你吃饭。」他一脸理所当然，手上的笔没有因此慢下来。 小晴歪着头想了老半天，但她实在是记不得当时赌注的细节。她双手插在腰际，嘟着的小嘴显得有些不悦，「喂，你好歹也当作是奖励我一下吧。」 欧以城睨了她一眼，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说：「乖，少吃一点东西才不会变胖哦。」 语落，小晴发出一声类似疯狗的叫声，然后把欧以城放在自己头上的那隻手种重击落。「不要摸我的头啦！」 欧以城冷冷地说，「你得狂犬病啊。」 小晴不予理会。她高高举起那张快被她摸烂的考卷，然后深情亲了一下大大的六十二分字样。 欧以城在一旁见了险些吐出来，「对了狂犬病，今天放学要练跑步哦。」他温馨的提醒。 「干——」 欧以城这个好心情破坏者真的是名不虚传。 no.94 放学之后，小晴和欧以城一如往常的到操场练跑。 时序渐渐步入十一月了。寒冷的风夹带着水气不断吹拂小晴冻僵的脸颊，更何况他们还是逆风而行，那种扑向冷风的感觉犹如骑着摩托车在高速公路上狂飆，风声在耳边沙沙作响。 「呼、呼、呼，欧以城我们休息一下好吗？」小晴喘吁吁的说。 欧以城点了点头，因为他看出来小晴是真的累了。 他们原地踏步了将近一分鐘多，等到都不再喘气之后，才随便找了一张长椅并肩坐下来，而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篮球场上的比赛。 小晴用双手托着下巴，呆呆地看着球场上穿梭的背影。夕阳映照在他那头过肩的长发上，像耀眼的银河在夜空中闪着光，遥远而不真实。 球场上唰一声，一颗空心的三分球跳投成功，球场边响起无数的掌声和尖叫。「哇，会打篮球的男生怎么能这么帅啊。」小晴在嘴里嘟囔着。 闻言，欧以城渐渐把头偏向小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侧脸。 直到小晴发觉欧以城正在看着她，才一脸狐疑的回过头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欧以城扬起淡淡的微笑，「顏佑晴，我问你一个问题好吗？」 「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要问我等一下想吃什么吧？」他露出一副嘴馋的脸。 语落，她戏弄似的拍拍欧以城的背说：「不要有压力啦，我这个人从来不挑食。只要是好吃好喝的，我都不会嫌弃。」 「就知道吃，你是猪的转世喔。」他调侃。 他深呼吸后，认真的说出他的问题，「你觉得啊，刚刚球场上的男生跟我比，谁比较帅啊？」 闻言，小晴噗哧一声的笑了出来。他第一次见到欧以城以正经八百的口吻，问出这样一个蠢问题。 「那还用说，当然是球场上的男生啦！你不会打球、不会投篮，这哪能比啊。」她挑了挑眉毛，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欧以城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你要是真这么觉得了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嗯？」小晴听不出他话中有话。 欧以城忽然把脸凑近，那股熟悉的温热气息在寒冷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温暖，锁骨的馀温沿着双唇的方向缓缓接近，妖媚而又危险。 「你现在要不要改变一下你的答案呀？」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小晴，他们俩的鼻尖差一点就要碰在一起。 「啊——欧以城我告诉你，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我就……」她突然开始结巴。 欧以城缓缓把脖子缩回去，一脸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说：「夸我一句帅有这么难吗？」这话听上去似乎不无道理。 「你……你这个人真是卑鄙无耻下流，为了得到夸讚而不择手段。」小晴连珠带炮的骂了他一顿。 欧以城没有说话。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这时小晴才惊觉球场上的人早已散了，而学校旁的几盏路灯也一一熄灭。 no.95 晚上七点鐘，一个静謐的时间点。 「肚子好饿喔，早知道就不要这么晚走了。」小晴沿路唉声连连。 欧以城瞥了一眼手錶上的时间，指针对准了七点鐘的刻度。「我带你去吃麵吧，就在附近而已。」 闻言，小晴瞇眼笑着点点头，「我就说你这个人还算有良心，知道要带我去吃东西。」她把背包的隔层拉开来，想确认自己带的钱够不够。 然而她发现自己连钱包都落在教室的抽屉里。「欧以城，你等等可以先帮我垫钱吗？我没有带到钱包。」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欧以城笑道，「在教室不是还嚷着我请你吃饭，现在连借个钱都变得这么不好意思了。」 语落，他微笑说：「就当作是我今天赌输了，请你一顿晚餐。」 黑夜，对于小晴而言那是美的不像话。 不是风景美，而是记忆里的黑夜总是特别美好。 十年前的夜晚，他遇见了小鹿——一个陪他走过童年的玩伴。 六年前的夜晚，他遇见了小雨——一个陪他走过学生时代的朋友。 而今夜，他重新认识了欧以城——一个表面冰冷但内心温暖的同桌。 第三十章 欧家麵馆的牛肉麵 no.96 走在昏暗的巷子里，连路边流浪猫经过的声音都显得一清二楚。月光的照耀下，小晴只看的见欧以城的半张侧脸，因此看不出他的面色如何。 是感伤、忧愁抑是憔悴？夜晚总是引人遐想，就连路灯下的飞蛾也是。 小晴想的出神，没发现他们已经到了麵馆。 欧以城清了清喉咙，「让我跟你隆重的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开的『欧家麵馆』。」他指了指亮着白光的招牌说。 「你家里开的麵馆？」小晴问。 欧以城点头，「原先是我爸爸在经营，后来才由我妈接手的。」 而至于中间的零碎细节，欧以城并没有细说，但小晴知道，他爸爸是因为坐牢才离开他身边的，因此也没有继续追问，以免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还楞着做什么，快进来座呀！」欧以城在里头喊道。 这时小晴才发现自己还呆站在原地，像一座停在路中央的分隔岛。 「哦，我马上就过去。」她快步踏过门槛。 古朴的中式屏风隔着厨房和用餐区，木製桌椅还散发着淡淡的檜木香。整体式挑高设计的，因此空间感觉格外宽阔。 欧以城从前檯拿回了一张点菜单，菜单上的招牌菜正是「牛肉汤麵」。 他拿起签字笔在牛肉麵旁的空格划上一条横线，接着转过头，「要不要我也帮你点一碗，我妈做的牛肉麵可好吃了。」他大力推荐。 「嗯……那好吧，就一碗牛肉麵。」小晴点点头。 no.97 过了一会儿，欧以城的妈妈端着两碗麵出来了，上头呼呼的冒着白色蒸汽。 她一眼就看见了小晴，「同学你好啊，你是小城的女朋友……」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刚从厕所出来的欧以城打断。 「妈，这是我隔壁桌的同学，她叫顏佑晴。」他赶紧化解尷尬。 语落，他顺手接过妈妈端在手里的两碗麵，轻轻地放在小晴面前。 欧以城的妈妈顿了顿，「哦……是同班同学啊」，她的笑容依旧不减，「欢迎欢迎啊！阿姨的手艺没有很好，如果有哪里不合胃口的，记得不要跟阿姨我客气哦。」 小晴靦腆的笑道，「不会的阿姨，我听欧以城说你的手艺可好了。」 她灿烂的笑了笑后，逕自走回厨房里忙活了。 半晌，小晴用手指点了点欧以城的肩膀，「欧以城，你妈妈刚刚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她在他的耳畔小小声地问，生怕被欧以城的妈妈听见。 欧以城把头从碗公里抬了起来，笑说：「你别理她，我妈妈她一直都这样的。」 语毕，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双筷子，伸手递给了小晴，「你快吃吧，麵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晴接过筷子，开始大口大口的吸麵。毕竟他们早就错过了晚餐时间，这一顿说是宵夜也不为过。 「你会不会太夸张啊！我还没看过有人吃麵的速度比我快。」欧以城笑说。 小晴把整个碗抬起来，喝掉了里头的最后一口汤，「不好意思啊，我实在是太饿了。」她不自觉地搔了搔头。 「对了，你妈妈刚刚是不是叫你……小城？」小晴问。 欧以城装做不知道了摇了摇头，「没……没有啦，肯定是你听错了。」 然而他偷笑的嘴角早已出卖了他。 小晴接着说，「其实你叫小城也蛮好听的呀，就像小雨叫我小晴一样。」 欧以城笑而不答。他心血来潮的问，「顏佑晴，你认识张亮雨多久了？」 小晴掐了掐指头，若有所思的算着，「嗯……大概六年多了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离开他？」他问。 小晴歪着头想了一下，「小雨承诺过我，他永远不会离开的。不过……你干嘛突然问这个呀？」她疑惑的看着欧以城。 欧以城抿了抿嘴。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我只是有后会很羡慕你们，能有一个很了解彼此的朋友。」 「不会啊，我也一直都把你当成很好的朋友看待，而我相信小雨肯定也是这样的。」她坚定的说着。 欧以城放下了碗筷，伸手抽了一张面纸把嘴上的油擦了乾净，「不过小雨还是对你比较重要吧，毕竟……毕竟我没办法取代小雨在你心中的位置，对吗？」 「啊……？」她不明白，为何欧以城要对她说这些话。 或许在她的认知里，小雨就是家人，欧以城就是朋友。 他们谁也无法取代对方的位置，也无法衡量他们在自己心里的重要性。 no.98 公车上，冷冰冰的握把似乎在等待有人来温暖它们。 「嗶——」小晴和欧以城赶上了九点半的末班车。 小晴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而欧以城则坐在她的旁边。一路上两个人不发一语，路上的跑马灯五彩繽纷的闪烁着，而他们却没有选择的继续往下一站奔驰。 「小晴，你还记得那天晚自习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欧以城打破沉静。 小晴回过头，缓缓把视线挪到欧以城的身上，「记得啊，你说小鹿要我等他回来。」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那些话吗？」 小晴的眼神定格了几秒，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因为我认识小鹿，我相信他会是一个对你很好的人。小鹿告诉我他离开那天也很难过，所以发誓一定会再回来。你需要他，他也需要你。」 最后那句话，欧以城刻意放慢了速度，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下一站，力行社区。」欧以城按下了下车铃。 他们一起走过了社区前的最后一段路程，忽然小晴的馀光瞥见十二楼的阳台有个模糊的人影不断跟她招手。 「是小雨！小雨在上面跟我们招手。」她兴奋地指着楼上黑黑一团的人影。 欧以城仰起头瞇着眼看，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了，「距离这么远，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小雨啊？在跟你挥手的说不定是你爸妈呢。」 「不可能，因为小雨是左撇子呀！」 小晴的视线没有离开十二楼的方向，但话里早已透露两人的关係无人能比。 第三十一章 不堪回首的往事 no.99 欧以城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把钥匙插进钥匙孔，发出了一声「喀啦——」的响音。 「嗯？是出来忘了锁门吗？」他发觉内侧的门没有上锁。正当他还在回想，是不是早上出门的时候太匆忙，才忘了把门锁上，客厅就传来了声音。 一个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声音。「回来了，小城。」 欧以城把拖鞋从柜子里拿出来，像掷茭一样投到地上。「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他出声问道。 「今天店的生意好，提早打烊了。」她妈妈随口回答。 儘管欧以城刚刚就在店里，他知道今天的营业时间照常到晚上十点，因此他对于妈妈突然提早回来感到有些奇怪。 他试探的问，「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后，摆手示意他坐下来，「也没什么事，妈妈只是想问你今天带到麵馆的那个女生，是……」 「她就是做我的一个同学，我跟她打赌输了，所以才带她到麵馆请她吃碗麵的。」欧以城又打断了她，只不过他也只是据实以告。 他妈妈若有所思的点了头，「这样啊……。那妈妈也没什么事了，你也赶紧去洗澡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欧以城「嗯」的应了一声，拖着疲惫的步伐往浴室门走去。 「对了小城，你的数学班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他妈妈突然问道。 欧以城顿了顿，似乎有甚么难言之隐，「妈，那个……我可以不考数学班了吗？」他小心翼翼的问。 闻言，他妈妈直觉地转过头看像欧以城，语气有一丝的责备，「怎么又不考了？我们不是当初已经说好了吗？何况你也准备了三个多月了。」 欧以城推开了浴室门走回客厅，手上还握着一条浸湿的毛巾，「妈，我觉得其实待在二班也挺好的，没有必要一定得去什么数资班。」他一本正经地说。 「你难道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了什么吗？」她这么一说让欧以城瞬间哑口无言，「妈妈也是为了你好啊，你爸爸现在还没出来，以后家里势必也需要你来扛住，所以选择数学班的出路才多。」她语重心长的说了一串。 儘管欧以城听这句话已经不知道多少遍了，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条路只有好没有坏。但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愿意走。 「算了，这件事之后再说吧。」他逕自走回去浴室。 她妈妈也察觉到事有蹊蹺，然而欧以城却不愿多说。「小城，你该不会是为了今天的那个女孩吧？」她直觉性的问着。 欧以城假装没听见，轻轻地关上了浴室的门板。 他妈妈不死心，顺势走到浴室的门前，「妈妈刚刚问你……」 「跟她没有关係。」他冷冷地说着，语气没有任何一点的起伏。 或许这就是他最擅长的事，就是即便是说谎也能如此波澜不惊。 然而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在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心中浮现出了一丝心虚的感觉。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甚至不晓得为何方才的自己如此衝动。 这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 no.100 其实这件事，要从欧以城读小学时说起。 他和小鹿一直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毕竟自从小一到小六，他们幸运的整整当了六年的同班同学，因此也顺利成章的成为知心伙伴。 然而，在小六那年，他们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叫罗昕盈的女生。一开始他们谁也没发现，甚至压根也没想到命运会安排得如此巧妙而残忍。 直到毕业后的班聚当天，小鹿对罗昕盈表白了。 罗昕盈对小鹿说，她喜欢的是欧以城，而不是他。也因为这句话，小鹿和欧以城之间的友谊才会渐行渐远，直到欧以城离开那天，小鹿也不在。 那天班聚结束之后，罗昕盈把欧以城拉到路边的一角。 她用手扶在欧以城的肩膀上，示意他微微的蹲下来，然后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欧以城，我其实想告诉你一件事情很久了……。」 「啊……？」他压根也没料道，罗昕盈会在这个时候表白。 「欧以城，我喜欢你。」她甜腻腻的在他耳畔说。 接着，她猝不及防的在欧以城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这对欧以城而言毫不招架之力，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意识了。 欧以城伸出修长的双手，紧紧地把罗昕盈的脸颊扣住。接着他情不自禁的把诱人的双唇凑近她的脸蛋，深情的在罗昕盈的脸上不停的舔舐。 儘管罗昕盈也没料到，然而她仍旧伸出双手搂住了他温热的身体，用她身上散发的一股甜甜的香气不断勾引着欧以城的慾望。 而这一幕，却恰巧被小鹿撞见了。 或许是出于不甘心，又或是因为他打从心底就觉得欧以城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因此从那一刻起他就认定，欧以城骗了他。 当晚，他眼睁睁的看着欧以城和罗昕盈搭着同一辆计程车回家。 欧以城当晚带着罗昕盈回家后，还信誓旦旦地说他妈妈今天不会回来。 因为当时欧以城的家境不好，妈妈还需要兼职晚班的外送员，靠着赚取微薄的俸禄过生活，况且那天妈妈临走前才告知他今晚自己买外卖，因为估计得忙到隔天早上才会回来。 然而当晚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让这天的出勤暂停了一次。 当时他们俩人还待在沙发上聊天，谈话之间亲暱无比。 罗昕盈把手轻轻搭在欧以城的肩上，「欧以城，你干嘛喜欢我呀？」 「谁叫你长得这么可爱。过来，让我再亲你一下。」他露出妖媚的表情。 罗昕盈把身体微微向前倾斜，撒娇道「不要，这样人家会受不了。」 正当欧以城闔上双眼，想再一次和她近距离的亲吻时，大门忽然被硬生生地打开了。 第三十二章 罗昕盈，再见 no.101 「……妈？」欧以城颤声道。 他妈妈刚从暴雨中骑机车回来，视线尽是被雨水模糊了视线，因此一时半刻还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只是依稀的看见一个女生的轮廓。 当下还以为是班导师来家访，一脸热情的招呼，「是刘老师啊，小城赶快去帮老师道杯茶水暖暖身子。」 然而欧以城没有动静，只是低着头默默站在原地。而罗昕盈也被吓傻了，因此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妈妈揉了揉眼睛，走近仔细一瞧才发现眼前压根不是刘老师，而是和欧以城同班的女同学，「小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她的音量逐渐提高。 「妈，不是这样的，你先听我解释完再说。」欧以城急忙辩解。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任凭他再怎么睁眼说瞎话，她妈妈也不可能相信他们只是在讨论作业，或是单纯的邀请同学来家里玩。 她脸上带有慍色的说，「这位女同学，请你现在离开这里。还有，以后不要再来找小城了，就当作是阿姨给了你最后一次的机会。」 罗昕盈抬起僵硬的脸，临走前默默的看向欧以城一眼。 事后，欧以城向她妈妈承诺自己会努力考上新学校的数学班，也就是如今翰林国中赫赫有名的数学资优班。 然而那段时间欧以城迟迟无法忘记罗昕盈离开的那晚，他常常待在房间里独自落泪，泪水沾满了数学练习卷上的油印字体，糊成了一片忧鬱的乌云。 no.102 当时欧以城一个人在家中闷得发慌，想找个对象倾诉满肚子的苦水，而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小鹿。他点开手机里常用联络人的第一个栏位，上面的设定写着「挚友：江一鹿」。 然而几天下来，他怎么打就是找不到小鹿，他甚至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接起来。儘管这让欧以城感到有些奇怪，但在他想来想去后终究没放在心上。 直到某一天深夜，小鹿用讯息打了一篇长文发给了欧以城。 「欧以城，我知道你已经跟罗昕盈在一起了，所以我发这则讯息也只是想跟你说说我的感受。罗昕盈是我从小三喜欢到小六的一个女孩，而我相信你多少也应该知道一些枝微末节，然而在我班聚那天向她告白时，她却告诉我她喜欢的人是你。其实当下我也只是失落和错愕，但当我四处找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已经走了，在走出餐厅之际，我无意间馀光瞧见你们两个站在马路旁，而当时你主动亲了她。我不晓得你为何要隐瞒我，或许我在你的心中一直以来都配不上一个罗昕盈，又或者是从头到尾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前几天看到你打电话过来，我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所以我并没有接起来。总之，你不久之后就要离开了，这封讯息就当作是我跟你告别了，祝顺利。」 直到欧以城离开那天，他们彼此都没在见面了。欧以城没有多做解释，他希望离别之际能保有彼此的空间，才不枉他们六年的友谊。 no.103 「滴、滴、滴、滴、滴」闹鐘在欧以城的耳边响个不停。 他下意识的挥过手臂，像把蚊子那样「啪」的一声按掉闹铃。接着他推开房门走进了浴室，对着镜子把那头邋遢的头发整理乾净。 出门前，他特别留意了内侧的那扇门。或许是昨晚的事依旧在脑中縈绕，因此下意识的回头确认两扇大门是否都已经锁上，才安心地离开。 早上的第一节是体育课，一节令人又爱又恨的课。然而今早的秋老虎来的猝不及防，才刚过八点太阳就火辣的照在小晴白皙的皮肤上，表层还能感觉到微微的刺痛感。 体育老师带着太阳眼镜站在司令台前，伸手调整了一下遮阳帽的位置，「各位同学，这个星期六就是运动会了。希望所有参赛的同学能抓紧时间训练，那这一节课我就让你们去准备各项赛事，希望每个同学都能为班上争取荣誉。」 语毕，他挥了挥手示意这堂课可以开始自由练习了。 班上的同学一哄而散，不外乎有一群由多数女生组成的乘凉群直接移步至操场旁最大棵的榕树底下。 小晴原先也想偷偷混入其中，然而还是被眼尖的欧以城远远的叫住了。 「顏佑晴，还不赶紧过来练习。」他在百米起跑线吶喊。 然而过了一会儿，却发现远处没有任何动静，因此只好走近确认小晴是否还在其中，「咦？刚刚不是还待在这里吗？」他自言自语着。 当他正想沿着原路回继续找人时，却发现树干的后方露出长发绑成的马尾。 毕竟他们也坐了将近三个月的同桌，他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小晴。 他默默走近她的背后，接着用低沉的嗓音说，「你以为躲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小晴一脸苦瓜脸的转过来，「唉呀，今天这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况且我们昨天放学也练过了嘛……」她无辜的向欧以城求情。 「不然这样好了。我请你喝饮料，你放过我一次好吗？」她一边摆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然而连小晴自己也心知肚明，这招欧以城从不买单。 「没得谈。」他斩钉截铁地说。 他接着说，「我倒数十秒鐘，十、九、八、七、六、五……」 闻言，小晴吓得从树下跳了起来，毕竟她不想再经歷一次尷尬的窘境。 上次打扫时间的阴影，让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好嘛好嘛，我跑就是了。」她不愿情的走向太阳的拥抱之中。 然而一边跑步时，小晴的嘴上仍忍不住一边抱怨着。 她装作捨不得地嚷着，「啊啊啊，我白皙的皮肤又要变黑啦！」 「……。」欧以城无言以对，只好装作没听见。 又绕了一圈，此时她几乎快要被炽热的太阳给晒晕了。 「呜呜呜呜呜我要是变黑了，以后没有人要娶我怎么办……？」她装着逼真的哭腔苦苦哀求。 「我娶你。」 「……？」小晴愣住了半秒，「喂！你又来了。」 欧以城淡然的回答，「谁叫你每次都挖坑给自己跳。」 第三十三章 体育课，下大雨 no.104 难熬的五十分鐘体育课终于结束了，一下课小晴就拎着零钱衝去福利社。 忽然背后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她，「顏佑晴，你等我一下。」 小晴别过头，确认那声音就是欧以城。由于欧以城从来都不去福利社，因此小晴对于他突然主动要求的行为感到好奇。 她缓缓走近欧以城的身边，微微张嘴笑道，「你今天是吃错药啊？怎么还想起要去福利社买东西了。」她口气略带讶异。 欧以城笑着回答，「你刚才不是说要请我喝饮料吗？」 小晴的脑袋一时打结。「哪……哪有，我那是说你要先饶了我，才请你喝饮料的。」她好不容易回想起当时的对话。 「那你下一堂课还想不想跑呀？」他的语气略带戏謔。 这是小晴才回想起来，早上的体育课是两节连堂的。 她望了望窗外依旧掛在上空的火烫太阳，顿时之间就打退堂鼓了。「你的良心真的是被狗啃得一乾二净了。」她在嘴里嘀咕着。 「这就对了嘛。」他一脸心满意足，伸手摸了摸小晴的头。 小晴心不甘情不愿甩了甩头，「你把我当小狗摸啊——。」 no.105 进了福利社之后，阵阵沁人心脾的凉风的打在脸上，小晴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可以永远都不要离开这个天堂般的国度。 忽然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亲切的向小晴打了声招呼，「佑晴学妹啊，你也来福利社买东西啊。」 「哦，是杨芷薇学姊啊～」她看了好一阵子，才回想起来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 杨芷薇灿烂的笑了笑，似乎是对于小晴还记得她得名字感到惊喜。她把脸凑到小晴的耳边，压低声量说：「可以啊学妹，跟小同桌进展的还挺快的嘛。」 闻言，小晴羞红着脸急忙回道，「没……没有啦，我跟他真的没什么。」她边说边举起双手挥了挥，表示自己绝无此意。 「好啦，不闹你了。」杨芷薇指了指前方，示意欧以城还在门口等着她。 小晴才刚回到欧以城旁边，就开始忍不住抱怨，「欧以城，都是你害我被误会啦。」她嘟着小嘴说，「以后你不准摸我的头。」 「哦，原来我们顏佑晴也会害羞啊——」他刻意把尾音拉长，接着双眼转向小晴道，「别人误会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好吗？」他不怀好意地说。 「一点都不好。」小晴理直气壮地喊。她伸手作势要往欧以城的身上打，然而却被他一手轻松的抓住。 「喂……很多人在看啦。」她使劲地想甩开，却依旧被欧以城牢牢握住。 欧以城缓缓地蹲下来，轻声道，「乖，你再不去排队我们就喝不到饮料了。」他举起手上的錶，指针指向九点零九分。 「喔。」小晴一脸不愿晴的回答。 no.106 当他们手上拎着两瓶运动饮料，正要返回操场时，天色忽然一沉，接着骤雨顺势倾泻而下。斗大的雨点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答答答的巨大声响。 而此刻上课的鐘声也在耳边响起，混着雨声在偌大的校园里回盪，显得格外的急促。 「怎么突然下起这么大的雨呀？」小晴仰头看向由晴转阴的天空。 欧以城双手一摊，无奈的说：「惨了，我们两个都没带雨伞。 半晌，欧以城索性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伸手递给了小晴。「你把我这件外套披头上吧，免得头发淋湿又要着凉了。」 「那你怎么办呀？岂不是要全身溼透了。」小晴担心的看着他，因此不忍心的把外套还了回去。 欧以城笑了笑说，「你跑的这么慢，还是披上了才不会等会儿变成落汤鸡。」 语毕，他便衝进了滂沱大雨之中，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喂，你等等我呀——」小晴在后方大声的喊着。 待小晴回到了教室之后，全身早已湿的不成人样了。 小雨见状，赶紧走近小晴的座位旁边。「你怎么淋成这样啊？别又感冒着凉了。」他下意识的抽了座位上的几张面纸，试着把她湿漉漉的头发擦乾。 这时欧以城从导师办公室回来，看上去就像不小心跌进游泳池一般，沿着他走过的路都能明显看出一道长长的水痕。 然而眼尖的小晴发现他手上竟然握有一支吹风机，看样子应该是去跟李贺借的。 「欧以城，借我一下你手里的吹风机。」她还没等到欧以城的回答，就先一手夺走他手上的那支吹风机。 欧以城的双眼被雨水淋得睁不开了，只好像个瞎子喊着，「顏佑晴，我都把外套借给你了，你现在还忍心趁人之危吗？」 「不好意思啦，等我先用完了再还给你。」她毫不吝嗇的笑了笑，似乎是因为看到欧以城的那副滑稽的惨状。 接着她回过头，轻轻地拉了拉小雨的衣角，「小雨，你帮我吹头发好不好呀？」她不停地撒娇，就像待在家里那样的不羞涩。 小雨无奈地叹气，「我上次不是已经说是最后一次了吗？」 「有……有吗？没关係啦就当作是我忘记了。」小晴靦腆的笑着。 儘管每次小雨都知道她是在装傻，但是依旧拗不过她的一番请求。 他默默拿起吹风机，深深的长叹一口气，「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喔。」 「耶，还是小雨哥哥最棒了。」那句万年不变的金句，大概是小雨每次帮他吹头发唯一的报酬吧。 这时欧以城用毛巾简单的擦乾了身上的雨水，正想回头跟小晴要回吹机时，忽然见到教室后方的这一幕。小雨熟练的用浴巾擦拭小晴的头发，而左手握着的吹风机还在她的头顶上呼呼作响。 欧以城愣愣地看了好久，他不晓得那一刻心中油然而生的距离感从何而来。他或许连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渴望的是小晴、抑是小晴和小雨之间的深厚的感情。 第三十四章 空空如也 no.107 隔天的早自习，小晴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她直觉地往一旁望去，才发觉同桌的位置上少了一个人——欧以城。 第一堂是李贺的数学课。小晴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的云朵，数着一阵秋风颳下了几片榕树的叶子，这时的她才赫然发现，以往这些窗外的景色都是被欧以城给挡住的。 然而她却开始怀念起欧以城在做数学题目时，她趴在桌上斜眼盯着他看的时光；或是她不经意打断欧以城的思绪时，他板着脸孔别过头看她的样子；甚至是她说起自己和小雨的故事时，欧以城会反常地放下手中的钢笔，静静的听她说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突然，小晴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唤她。「顏佑晴，你来回答一下这题怎么算。」李贺催眠的声音差点让她以为自己已经见周公去了。 「啊……这题的算法是……」她下意识的把头偏向左方，像往常一样用楚楚可怜眼神，向欧以城这个数学天才求助。 「对喔，欧以城今天请假。」她拍了拍自己不灵光的脑袋，一边在心里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好笑。 放学之后，小晴提议小雨和她一起到欧以城的家里探望他。 「小雨，我们等等要不要一起去欧以城家？」小晴问。她语气有些担心的说：「欧以城从来不请假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雨歪着头想了一想，最后摇摇头说，「放学后我得彩排学生代表的致词，所以今天可能没办法跟你去了。」他回答。 「好吧，那么我先走了。」小晴挥了挥手。 那天的温度异常的低，听气象预报说有霸王寒流即将经过，因此小晴从身上拿出那件自己最爱的粉红色羽绒外套，紧紧的裹在身上。 下了公车后，她快步地走向欧以城住的那栋大楼门口。 「叮咚——叮咚——」小晴急促的按着门铃。 屋内似乎有一个异常缓慢的步伐，缓缓地朝着大门靠近。接着，大门被唰的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一个裹成一颗肉粽的欧以城。 小晴一时之间不适应，连忙倒退了三步，「欧……欧以城，你这是在干嘛？」 欧以城免强挤出笑容，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冷而已。」他的脸早已红成一颗富士苹果，感觉头上都快冒烟了。 「你是不是发烧了啊？穿这么多还会冷。」小晴神色担忧地说。 欧以城挥了挥手，示意小晴先进了屋子再说。他踏着蹣跚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回原来的位置上，然后再平躺下来。 小晴伸手去摸他的额头，瞬间像碰到烧开水的锅子一样，反射性地把收给抽了回来。「你都烧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去看医生？」 「没事的。我感冒发烧通常睡一觉就好了，用不着去多花钱吃药。」他绽放了一丝的微笑，似乎是因为小晴难得的关心自己。 no.108 「客厅的桌子上有普拿疼，你去帮我拿过来。」欧以城用虚弱的声音说。 闻言，小晴起身正准备去拿普拿疼。然而欧以城忽然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等一等。」 「啊……。」这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让小晴的身子一颤。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往欧以城温热的脸庞看去。小晴看着他怔怔出神，那一秒鐘的对视让她的双颊也微微泛起红晕。 「那个，别忘了帮我倒一杯温水。」 「喔……。」她松了一口气。 待小晴回到欧以城的房间时，欧以城似乎又睡着了。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把身子微微往前倾斜，直到整个人都靠近了他的耳畔，「欧以城，起床吃药了。」她温柔的声音，就像在哄小婴儿一样。 半晌，欧以城把身子侧了过来，缓缓地睁开双眼。 「嗯？你回来啦。」他把放在桌缘的水端起来，然后从包装里取出一颗普拿疼的药丸，咕嚕一声的吞下去。 小晴坐在床边，眼神还流露着担心与心疼。「欧以城，你明天还去学校吗？」 「我不是说了吗，睡一觉就没事了。」 「那就好，不然我明天又得无聊死了。」 欧以城把头歪向一旁，有些欣慰的说，「你一整天都在想我啊？」 「对啊。你不在的时候每节课都过的超慢，感觉永远不会结束一样。还有我回答问题的时候，还一时找不到求救的对象。」她连连抱怨。 闻言，欧以城的嘴角轻轻上扬，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小晴不解的问，「你笑什么呀？」 「你既然这么想我，乾脆明天直接留下来陪我就行了。」 她微微一愣，「那怎么行，我不去学校还不得被我妈打死才怪。」 欧以城摇了摇头，「唉，你怎么那们笨啊。」他笑了笑，「想不想要我告诉你一个明天可以不用去学校的方法？」 这抹不怀好意的微笑，对小晴而言格外的熟悉。 「啊？」她不解地盯着欧以城看。 欧以城倏地把身体凑近小晴的脸，从锁骨处散发出的温热让小晴心头一阵荡漾。他的唇瓣像玫瑰一样的诱人，似乎只需要再往前靠近一点，两个人就会贴合在一起。 「亲我。」 「啊啊啊啊啊——不要脸。」小晴几乎失控地喊着。 欧以城邪恶的笑着说，「你这样一叫，到时候把左邻右舍都引来，你猜他们会怎么想我们两个……。」 小晴气急败坏的说，「早知道就不来看你了。」 临走前，小晴还再三叮嚀他要多喝温水。 「今天你来了我才发现，没想到你还这么会照顾病人。」欧以城笑说。 小晴叹了口气，回想起了陈年往事，「那可不是，谁叫我小时候也常常生病，当时都是小雨在照顾我的。」她也逐渐绽放笑靨，「所以看着看着就学会啦。」 「这样啊……，小雨对你真好。」 「是啊。我也觉得能认识小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第三十五章 前夕 no.109 十一月中旬就是翰林国中的十八周年校庆了。为此学校声明要隆重举行，并以「翰林十八」为主题，以庆祝学校迈入成年的里程碑。 然而这种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主题，确实让身为班长的小雨头痛不已，儘管学校会派这种奇怪的主题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班上早在一个礼拜前就忙成了一团乱，包括进场口号、班旗、大会操和各项赛事的抽籤及训练，无一不是每班精心准备而成。 然而其中最头痛的却是李贺。他时不时的课间巡堂，都能见到某些同学心不在焉的模样。 「看我们的队伍，雄壮威武。看我们的排骨，……咦？接下来是什么啊？」 欧以城憋笑都快憋到内伤了，小晴却仍停留在前两句的进度。 他回头把小晴手上的小抄一手抢过，「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连背个口号都能出现排骨。」他忍不住多说两句，「我总算知道你平时看书都看哪里了。别人读进去脑子，唯独你进了肚子。」 「喂，至少我很认真在背好吗？」小晴不高兴的插腰。 欧以城很认真的指了指黑板，故作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你还是先把国文学好了再说。」 「不行啦，小雨说下午就要考默写了，到时候万一背不出来就惨了。」 欧以城一派轻松的说，「你怕什么，不是还有下一节课吗？」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反正李贺的数学课我也没在听，下一节再来背口号也不迟，况且他上课那么无聊，我看班上也没什么人在听。」小晴自顾自的陶醉。 欧以城用馀光瞥了一眼窗外，确认在外头守候多时的李贺还没有走。 「顏佑晴，你刚刚是在嫌我上课无聊吗？」李贺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晴下意识地回头，板着脸孔的李贺不偏不倚的站在窗外，「啊哈哈……老师，我其实……其实也不是那个意思啦。」 她撇头，用力地瞪了一眼笑到快要岔气得欧以城。 「欧以城，你干嘛不早一点告诉我！」 no.110 午休时间，小晴索性把纸条贴在前额，这样背诵口号就方便了许多。 窗外的冷风呼呼的吹着，小晴头上的纸条也随之起舞。 欧以城用手肘推了推小晴，「顏佑晴，你能把羽绒外套再借给我吗？我坐在窗边都快冻死了。」他说话时，上下牙关还在微微颤抖，发出嘎嘎嘎的声音。 小晴嘟着嘴别过头，顺势把身体侧向另一边。 「不要。」 欧以城窝着身子，缓慢的移动到小晴的另一侧。 「为什么？」 「谁叫你刚刚故意不提醒我，害我被李贺骂了一整个中午。」 思及此，她又气扑扑的把头撇向另一头。 欧以城沉思了片刻，「嗯……，那让我试试一个方法。」 语毕，他把手臂揽住了小晴的脖子，把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胳膊上，柔声道，「好啦，我知道错了。下次只要看到李贺，我必定第一时间通报你。」 小晴身子一颤，她总觉得最近和欧以城的肢体接触也些频繁，然而这次竟然没有以往那样的反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习以为常。 「好啦，我借你外套就是了。不……不过，你跟我讲个话用不着这么接近吧。」她害羞的把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欧以城松开臂膀，微笑道，「我就知道这招对你有用。」他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手心上还残留洗发精的香气。 「你……你不要太得意，我只是看你可怜才借你的。」小晴埋着头，小小声的说着。 欧以城配合演出的点了点头，「是，我知道我们小晴最善良了。」 no.111 礼拜五的最后一堂课，李贺特例的让班上到操场练习隔天的比赛项目。 毕竟隔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校庆运动会，所有人都热血沸腾的把握最后的机会练习。 欧以城从远方跑了过来，顺利地和小晴完成了第n次的接棒练习。 他把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喘了口气，「顏佑晴，明天有把握能跑好吗？」 她沉思的一会儿，摇了摇头，「我很怕到时候一紧张，脚就会突然不听使唤。」 「放心吧，我会先帮你拉开一大段的距离，所以你只要慢慢跑就能赢了。」 小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要是真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来吧，我们再练习最后一次。」 欧以城再三叮嚀，「顏佑晴，记得看我进接力区就转头使劲衝，不用怕我会追不到你。」 小晴用力的朝他点了点头。 半晌，欧以城已经走到了远处的起跑线，蹲低身体准备起跑。 而小雨在一旁充当裁判。他高高举起了手，「三、二、一、跑。」接着把手「唰」的在空中挥出一道漂亮的弧形。 欧以城以战马之姿从远方奔驰而来，似乎还有那种马蹄与地面碰撞的声响，那种惊人的速度让一旁观战的小雨也看得目瞪口呆。 他愈来愈靠近接棒区，速度却丝毫没有放慢。 「跑——」他在近处大喊。 接收到命令的小晴，转头奋力的向前衝，并且伸出手掌等待欧以城的接力棒传到手里。 转瞬之间，耳里传来传来一记清脆的声音。 欧以城将接力棒「啪」的一声成功的交到小晴的手里。 小晴回过头来，发现欧以城也正好在看着她。 「不错嘛，我之前怎么没发现我们之间这么有默契。」欧以城语带调侃。 小晴笑脸盈盈的说，「还不是因为有我这个神队友。」 回家的路上，小晴又再摇摇晃晃的公车上睡着了。 小雨突然心血来潮的问，「欧以城，你当时是怎么说服小晴参加大队接力的呀？毕竟这种有关跑步的运动，她过去可从来不感兴趣。」 欧以城抬起头，很认真的回想了当时的情况。 他想起当时自己擅自在报名表写下小晴的名字，然后再把报名表高举在空中，让只有一百五十公分的小晴怎么跳都摸不着。 思及此，他淡淡的扬起一抹笑容，「她自愿的。」 第三十六章 运动会(上) no.112 翌日一早，公车才刚驶进校门前的那条巷子时，就被往来的车辆卡的动弹不得。四周的汽机车喇叭响个不停，如同开幕式的十支法国号齐声伴奏。 公车上挤得水洩不通，身高较矮的小晴几乎被拧成麻花捲。 由于拥有一五零的娇小身高，上车的人潮总会冷不防地踢到她。 「唉呦——」小晴又被一个刚上车的人给踢到脑袋。 她回过头怒视，却发现那人就是欧以城。「欧以城，你是没看见我吗？」 「咦？刚刚有人在跟我说话吗？」 他佯装没看见小晴，自顾自的环顾四周。毕竟在他一八零的视线里，小晴或许只是一隻路过的野猫野狗。 「我——在——这——里——」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欧以城回头，缓缓地蹲下来，「哦，原来你躲在这里啊，害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语带捉弄的说。 「我并没有躲起来好吗。」她对欧以城翻了一个白眼。 欧以城笑而不答。 好不容易终于到站，眼前大批大批的人潮瞬间涌入翰林中学。 「顏佑晴，你爸妈今天会来看你比赛吗？」 小晴摇了摇头，「不会。我爸妈这两天出差去了，他们说反正有小雨陪着我就好了。」 闻言，欧以城怔怔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小晴、欧以城，准备轮到我们进场了。」小雨在教室外大喊。 「哦，马上。」他们俩异口同声的回答。 no.113 轮到一年二班进场时，由李贺在前方打头阵，而班上同学则在后排整齐划一的踏着军队行进的步伐。其中小雨站在队伍前方的最右侧，负责发号施令以及随时检查队伍行时的整齐度。 「一、一、一二一、敬礼——」他响亮的声音划破天际，显得格外有朝气。 闻言，全班同学把四指併拢，直挺挺地靠在前额眉毛的旁边。 小晴用馀光望向一旁的标兵，看上去应该是高国三的学长。 「哇——我们学校的标兵怎么能这么帅啊。」她忍不住又犯花痴，恰巧被身旁的欧以城听见。 他冷冷地说，「标兵再怎么帅，那能有我欧以城帅吗？」 小晴不屑的甩了甩嘴角，转过头看向欧以城，「你不耍自恋是会死喔。」 队伍随着全场热烈的整声及欢呼，缓缓地移动到中央的人工草皮区域。 接下来的环节不外乎就是各种致词、勉励，以及在惯例上会有一名学生代表负则宣示。 「运——动——员——宣——誓——。我谨代表全体运动员宣誓，在运动场上秉持胜不骄、败不馁的风度……」 那清澈的嗓音，随着飘扬的国旗徜徉在偌大的操场上。 小晴惊喜的喊着，「是小雨耶——」 闻声，欧以城往小晴的方向看去。在长发飘逸下的脸蛋，有着一抹灿烂而单纯的笑容，以及一双发着光的雪亮双眼，而那样的眼神对于欧以城而言并不陌生。 只是，这样的眼神永远只出现在有小雨的地方。 no.114 儘管运动会是以各项体育赛事为重，然而不得不说，园游会还是最吸引人的地方——尤其是对小晴这种贪吃鬼而言，说是人间天堂也不为过。 「欧以城，你快一点啦。再慢一点章鱼烧就要卖完了。」小晴在一旁催促的。 欧以城从帐篷区里探出头来，「顏佑晴，你再这么吃下去小心下午跑不动。」 他伸手抓起一罐放在地上的运动饮料，朝着喉咙猛烈的灌了一口。 「哎呀，你废话怎么能这么多。」 语毕，她双手拉住欧以城的手臂，如同拔河一般把他从帐篷里拉出来。 其实学校对于各个摊位的布置还算用心。热食摊位和冷饮、冰品摊位从一条道路划分开来，而且驻扎的地点刚好不会影响到整体的动线，因此儘管人潮壅挤但仍不致于动弹不得。 他们买了两盒撒上柴鱼片的章鱼烧，每人手上还握有一杯巨无霸冰沙。 小晴搅动着水果冰沙的吸管，发出沙沙沙的声响，在炎热的阳光照耀下，饮料杯的外缘凝结了许多小水滴，边走还边滴到炙热的连锁砖上。 「前面刚好有一处空地，我们坐在那里看比赛吧。」小雨把手指了指前方的一处草地。 正好此时正在举行男子一百公尺的短跑，跑道旁的欢呼声此起彼落。 只见身穿白色上衣裁判站在远处的空地，手执起跑枪和挡板，与国际级的赛事比起来可说是有模有样。 「三、二、一、砰——」 鸣枪之际，六个赛道上的运动员纷纷卯足全力，把目光放在近在咫尺的终点线上。 「林瑋宏、加油、林瑋宏、加油……」周围的人群吆喝着。 那个名叫林瑋宏的人，是国一的短跑常胜军。他有着过人的爆发力，再加上俊俏的脸蛋和壮硕的身材，很快的就吸引了一窝蜂的女粉丝围观。 相较于剩下五位运动员的面目狰狞，他明显跑着的游刃有馀。儘管他不忘和一旁的加油者招手表示感谢，然而脚下的双腿却丝毫没有慢下来。 小晴看得出神，嘴上仍不忘讚叹，「哇，这也太厉害了吧。要是我也能跑这么快就好了。」 「你就作梦吧你。」欧以城朝她的头轻轻地拍了一下，瞬间把他打回现实的冷宫。 她突然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挑眉道，「只不过是个林瑋宏罢了，我们班还有一个欧以城呢。」 语毕，她用竹籤插起了一颗沾满柴鱼片的章鱼烧，一口塞进嘴里。 欧以城听见她的夸讚，故作害羞地说，「难得你会称讚我，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啊？」 「废话，你可是我们班的欧以城耶。我跟你说，今天下午的大队接力只许第一、不许第二。」 这番话似乎也激起欧以城内心燃燃的胜利慾，彷彿他们距离冠军的奖盃只有一步之遥。 「说的对，只许第一、不许第二。」 运动场上的人声依旧沸腾，而他们三人早已回到帐篷区养精蓄锐，准备下午的重头戏——大队接力。 就如同花圃中的百花争妍，胜利往往属于树荫底下的小草。 第三十七章 运动会(下) no.115 「大会报告、大会报告，请国一各班参加大队接力的选手，现在儘速至一百公吃起跑处检录。」 此时的一年二班已检录完毕，在操场的一隅带操热身。 欧以城伸手递给了小晴号码衣，「顏佑晴，会不会紧张？」 小晴心虚地摇了摇头。「还……还好。」她故作镇定。 「你真的不紧张？」欧以城突然握住小晴的手腕，用大拇指按压在她的脉搏上，「脉搏是不会骗得的喔。」 「啊……」她清楚的感受到欧以城温热的手掌，紧紧地贴在冒着冷汗的手上。 欧以城嘴角微微上扬，神情淡定的说，「既然你会紧张，那我来帮你一把好了。」 语毕，他上前把小晴拥入怀中，让她把头依偎在自己的肩膀上。 「加油，你可以的。」 小晴和欧以城分别站在十七棒和十八棒的接力区上，全神贯注地盯着裁判手上的起跑枪。 「砰——」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顿时淹没赛场，似乎只要稍微不注意，自己的声音就被掩盖过去。 从遥远的赛道望去，每班的第二棒几乎是同一时间接到棒子。那种跑成一条线的刺激感，没有亲自在现场是无法身歷其境的。 小晴屏气凝神的注视着每个棒次的方位，而比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进入高潮，「现在的棒次来到第十六棒，目前暂时领先的是一年一班，而紧追在后的则是二班的同学。」 小晴在心中默默地祝祷，「拜託拜託，上天一定要保佑欧以城追过一班的林瑋宏 。」 此时欧以城的血管渐渐浮出皮肤表面，整个人热血沸腾的站在接力区等待前一棒的到来。而站在第一道的则是一班的林伟宏，那个在年级里公认的难缠劲敌。 然而这种血脉賁张的感觉，已经很久从体内召唤出来了。 他回过头看向相隔一百公尺的小晴，而此时小晴也正好回头。 「加——油——，欧——以——城——」小晴热情的张开双臂，在远处高声吶喊着，并投以崇拜的目光。 欧以城点了点头，在心中默默说的说了一句，「顏佑晴，等我。」 这时十六棒的选手已经进入了助跑区，双眼紧紧盯着下一棒的接棒者。欧以城右手一紧，已经握住了残留馀温的接力棒。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熟悉的加油师在欧以城的耳边响起。就连前面几棒完赛的班上同学，也纷纷挤到赛道两旁一睹这场两大劲敌的激战。 欧以城卯足了全力，眼神没有丝毫的漂移及受到干扰，而是死死的咬着距离不到半呎的林瑋宏不放。 而林瑋宏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发挥了平时惊人的爆发威力，在短跑上从不落人后的他，当然是说什么也不能让欧以城追过。 no.116 空气顿时一阵安静，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并肩衝进十七棒的接力区。 欧以城咬紧牙关的称到最后一刻，终于率先将棒子交到小晴的手里。 「顏佑晴，加油——」他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喊着。 接着倒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急促的喘着气。 这时远处有一阵热情的欢呼声，不偏不倚的传入欧以城的耳畔，「小晴加油、小晴加油……」小晴手持粉色的加油棒，站在十九棒的接力区奋力的为小晴加油。 欧以城侧过身，嘴角弯起一个柔美的弧度。 「他们俩还真像。」他想着。 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小晴顶着欧以城的气势与一旁班的人斗个你死我活，不顾一切的准备杀进了接力区。 然而在过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一班的人似乎有些耐不住性子，侧身往跑在第一跑道的小晴步步逼近。接着冷不防的一个扭身，硬是把小晴挤到赛到之外。 「啊——好痛——」 小晴脚步一个踉蹌，伴随着惨叫声重重的摔在水沟盖边缘的石子地上。 尖锐的石子毫不留情地在她膝盖上划出一道血痕，方才在体内窜流的血液一时渗了出来，沾染了洁白的运动衣裤上。 「顏佑晴——」欧以城瞬间叫了出来，心口一阵刺痛。 彷彿刚刚那一跌，尖锐的石子是划在自己的身上。 他挺起身子从地板上跳了起来，使劲吃奶的力气往小晴的方向衝去。 然而眼前突然闪过一阵黑影，率先一步的从地上抱起小晴的身子，直奔一旁的医护站。 「嗯？小雨。」小晴感受到身子一轻，缓缓地被搂在怀里。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特别有安全感，那双温暖的手臂靠在他的纤细的腰际，环绕住了她身体最敏感的部位。 小雨柔声道，「你先别动，小心别把伤口弄疼了。」 他看小晴的那种眼神，早已远远超越朋友之间的友谊。 欧以城看到这一幕后怔怔出神，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进了医护站，小雨轻轻地把小晴放在床上。 「同学你还好吧，怎么跌的这么惨。」医护小姐见状也忍不住关心。 小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然而当医护小姐将目光渐渐转移到小雨时，明显的有些惊讶。 她点了点头，「同学谢谢你啊，辛苦了。」 小雨回首，也微微一笑的点头示意。 医护小姐接着蹲了下来，对着小晴说，「同学，你先把右脚微微抬起来，让我帮你捲起裤管消毒伤口。」 闻言，小晴小心翼翼的举起受伤的那隻脚，平放在医护站的病床上。 「接下来可能会有一点痛，所以你要稍微忍耐一下喔。」 接着她缓缓拉起小晴的运动裤，然而才不到一半小晴就痛的快要哭出来。 「呜……好痛啊……」她紧紧拉住小雨的衣角不放。 那样的啜泣声，让站在一旁的小雨心疼不已。 小雨终于忍不住了，央求道，「护士姊姊，你让我试试吧。」 「啊……你可以吗……？」 感觉在这句话中，隐含了很多个意思。 第三十八章 小雨在就不痛了 no.117 小雨缓慢的蹲下来，看着小晴那道留在腿上的伤，逕自的滴着血。 「小雨，你记得轻一点啊。」小晴依旧有些担心。 小雨轻柔的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他把手伸到小晴的脚踝附近，轻轻地抓住染血的裤管。接着他一隻手捲着裤管，另一隻手则扶在内侧以确保摩擦到伤口。 他的手微微的接触到小晴的双腿内侧，皮肤接触的那一刻小雨能明显感受到她细嫩的肌肤，以及运动完后散发的一丝温存。 「好了。」他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旁的护士却看得目瞪口呆。这种近距离的接触，小雨既然能做得如此俐落，而且看上去如此熟练、毫不费力，就如同是她的家人一般。 小雨回过头，瞧出护士的脸上充满敬佩。「那个……护士姊姊，接下来是要消毒伤口，对吗？」 「啊……对对对，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她不好意思地说。 待上药包扎完成之后，小晴拄着拐杖一跛一跛的走出医护站。 她才一出门，就见到欧以城站在门外。 「欧以城？你是在等我吗？」 欧以城回过了头，看到小晴脚上缠的绷带，关心的问，「你还好吧。」 「别担心，我没事啦。」她扬起笑容，但随即又双眼一垂，显得格外失落。「我们班的大队接力……」 思及此，小晴的眼眶又微微泛泪，「是我辜负了大家，害的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们都不会怪你的。」欧以城上前拍拍她的肩膀，用他那抹温暖的微笑试图让小晴不再难过。 no.118 天色渐晚，操场上的人潮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散落一地的垃圾及加油的看板。 他们三人索性躺在操场的正中央，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 「欧以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夜空是什么时候吗？」小晴若有所思地问。 欧以城把头歪向小晴，「是……中秋节的那天晚上，对吧？」 小晴满意的点了点头，空气又恢復了以往的静謐。 「我还记得那个时候，你总嫌我吵、觉得我就是一个讨厌鬼。」 欧以城笑而不答，继续听她娓娓道来。 「但当时的我就有一种感觉，冥冥之中我们两个就特别的有缘分，注定会成为好朋友，非常好的那种。」 欧以城插话道，「你是说孽缘吗？」 「喂！我现在可是很认真的在说真心话耶。」 欧以城把眼睛瞇成一直线，笑道，「好啦，其实我也是后来才慢慢发现，你原来也有可爱的一面。」 闻言，沉默不语的小雨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欧以城。 「你……你刚刚是在说小晴可爱吗？」 欧以城赶紧收回笑容，故作镇定的说，「没有没有，应该是你听错了。」 小雨不禁哑然失笑。「你们这算是在互相表白吗？」 闻言，小晴不禁羞红了脸。她急忙收回视线，扯了扯小雨的衣角，「你不要乱说啦。」 然而欧以城却意外地没有反驳，只是呆呆的看着小晴和小雨。 no.119 伴随着校庆的落幕，秋季也在不知不觉中步入尾声。 行道树的金黄色落叶洒满了走廊，踩在上面还会发出喀滋喀滋的清脆声响。 一大早小雨就陪着小晴到医护室换药。 「护士姐姐，我的伤怎么样了？」小晴担心的问。 护士耐心地贴上纱布后，缓缓说道，「目前的癒合状况还算良好，不过还要继续观察一阵子，避免细菌感染。」 闻言，小晴扬起笑容，「那……那我能不能不撑拐杖了？」小晴试探性的问道。 毕竟她一点也不喜欢一天到晚拄着拐杖，不但不方便而且还很丑。 「嗯……还是再撑个几天比较保险。」 小晴整个脸都快要垮了下来，现在的她连一天也熬不过去。 小雨在一旁试图安慰她，希望她能把医护的话听进去。 然而似乎并没有起太大的作用。 她苦苦央求道，「护士姐姐，能不能不撑拐杖啊。」 语毕，她随即起身到处走动，想要表现出自己没有拐杖依然行走自如的样子。边走还边兴奋的说，「护士姐姐你看，我现在都能跑步了。」 「啊……同学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护士看见了活蹦乱跳的小情，不禁皱了皱眉头，似乎正在审慎的评估她的復原情况。 半晌，她才好不容易的松了口，「好吧，不过这两天记得走慢一点。要是真的不行的话，记得来医护室把枴杖借回去用。」 小晴的双眼顿时闪着光芒，「谢谢漂亮又大方的护士姐姐，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 护士有些受宠若惊，笑僵的脸显得有些不自然。 最后终于成功送走了小晴这个最近的常客，并随即招呼下一位客人。 待小晴和小雨回到教室之后，早晨的数学週考已经结束了。李贺特别嘱咐他们两个，午休时间记得要到导师办公室补考。 小晴摊着身子坐趴在桌子上，享受秋风拂面的凉爽感觉。 此时欧以城刚从外扫区回来，把拖着的一大桶的落叶和竹扫把塞进扫具间。 他回到座位上，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话刚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被吞回肚子里。 「顏佑情，你不怪我害你受伤吧……？」他终于吐出一句话。 小晴把头歪向欧以城，清澈的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我受伤跟你又没有关係？」 欧以城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但是再怎么说，当初也我擅自帮你报的名。」他有些沮丧的说着。 闻言，小晴勾起弯弯的嘴角，「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啦。」 她有些害羞的继续说，「而且老实说我还挺怀念比赛前的练习，你总是跑在前面要我追着你跑，但是我始终跟不上你的速度。」 欧以城点点头后，认真地看着她，「是啊。你那时候每天都哀哀叫，还有好几次是我把你硬是拖到操场上的。」 小晴对着她傻笑着，就好像那些事才刚发生过一样。 第三十九章 揹着你的感觉，真好 no.120 下课时，小晴了无生趣的摊在座位上，哪里也不想去。 忽然一阵强烈的尿意席捲而来，她才想起早上的那袋牛奶才灌下肚子没多久，就和小雨坐公车匆匆忙忙的赶到学校。 正当她起身要离开座位时，膝盖不小心撞到木头的桌脚。 「啊——」她吃痛的喊了一声。 然而坐在一旁的欧以城似乎没有听见，依旧是那副语事隔绝的模样，全神贯注的思考他的数学竞赛题。 小晴俯身小心翼翼的检查伤口，儘管并没有造成明显的二度伤害，然而当她想要行走时，脚却不听使唤的隐隐作痛。 她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鐘，指针对准了十点零八分的位置。 再过两分鐘就要敲鐘上课了。 「完蛋了完蛋了，早知道早上就该乖乖听护士的话，把枴杖随身携带在身边的。」她在心中暗暗懊悔。 然而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济于事。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接着把目光投向小雨的座位，以及平时坐在邻近的几个朋友，毕竟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然而，上天这次显然没有想要帮她的意思。 空空如也的座位随即映入眼帘。毕竟现在是下课时间，大伙儿早已鸟兽散了。 她失落的把目光渐渐挪到欧以城的身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欧……欧以城，你能不能……」她欲言又止。 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向欧以城说这件难以啟齿的事。 儘管她知道，犹豫不决并不是她平常的风格。 这时欧以城似乎发觉小晴不太对劲，于是放下笔偏过头去。 他深褐色的双瞳由上而下的盯着小晴，让她有些不自在。「你怎么了吗？看你一直动来动去的。」 小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理会自己。 然而眼看欧以城把头埋回书堆时，她又叫住了他。 「嗯？」欧以城一脸困惑的回过头。 小晴用蚊子般的细微声音说，「那个……你能扶我去厕所吗？」 她鼓起勇气的提出请求，并羞涩的把头低下去。 欧以城似乎听懂了她的请求，缓缓地走到她的座位旁的走道。 他在一旁蹲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背后说，「上来吧。」 「啊……你其实可以扶着我就好了。」 「那样多慢啊，况且再一分鐘就要上课了，没那个美国时间等你慢慢走。」 小晴再次回头瞥了一眼墙上的鐘，似乎依旧在犹豫着。 当她还在踌躇不决时，欧以城忽然一手把她勾到背上，另一隻手压住了小晴的百褶裙的裙摆以免走光。 「啊……」小晴身子一轻，已经在欧以城温暖的背上了。 欧以城的头发有一股绵密的清香，身上柔软精的味道也从肌肤的表层，一阵一阵的透了出来。他的手轻轻的托着小晴的下半身，小跑步的往女厕方向走去。 儘管曾经和她如此近距离接触的只有小雨一人，然而此时她却没有赶到丝毫的不舒服，反而心头还涌上一股温暖。 no.121 「顏佑情、顏佑情，厕所到了。」欧以城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小晴这时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还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模样有些过于亲密。 她赶紧松开手，羞红着脸囁嚅，「谢谢你啊。」 欧以城弯起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快进去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嗯。」她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待小晴从厕所里出来后，看见欧以城斜倚在洗手台等着她。 「刚才真的谢谢你啊。」 欧以城温暖的一笑，轻轻的挥手表示没什么。 两个人回到教室之后，已经是上课时间了。 李贺站在台前写着板书，馀光瞥见了站在外头的两人。「怎么这么晚回来啊？是什么事耽误了吗？」 小晴摇了摇头，又随即点了点头，「呃……那个……」 「刚刚我陪她去医护室换药，不小心耽误了一点时间。」欧以城及时回应。 李贺点了点头，「这样啊，那赶快入座吧。」 欧以城向来都能波澜不经的当眾撒谎，因此遇到这种小事堆他而言简直不算甚么。毕竟他生来就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自然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欧以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暖的一面。」小晴投以敬佩的眼神。 想起十分鐘前有惊无险的经歷，都要归功于欧以城的出手相助。 欧以城乾笑了两声，「说的一副我之前亏待了你一样。」 受到小晴突如其来的景仰，他的嘴角也藏不住笑容。 「也不是啦，就只是觉得最近的你忽然对我很好，不像之前只会冷着一张脸在一旁看笑话，彷彿任何事都和你无关。」 闻言，欧以城伸手摸了摸小晴的头。 「乖，你总算知道我的好了。」他脸上洋溢着温暖，「不过如果不好好上数学课的话，那脑袋还是会一样笨哦。」 「喔，知道了。」 她不愿情的转过头，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发呆。 小晴总觉得自己上辈子和数学是冤家，而这样的孽缘又不小心被他带到这辈子了。 毕竟暨上一次拿了一个六十一分的考卷之后，数学就再也没及格过了。 这时李贺往台下一望，整间教室那事一片死寂。「各位同学，我看你们二段也没考的多好，怎么就能睡的如此安心呢？」 他发觉自己的苦口婆心模有奏效，只好默默拿出抽屉里的籤筒。 「那我们来抽个籤请人回答问题吧，答错的人我们会请他把题目和答案抄写二十遍喔。」 儘管他祭出了处罚，然而搭配上他亲民的口吻却一点也不具威吓效果。 语落，他把手伸进籤筒胡乱搅和一通之后，抽出了一位幸运儿。 「顏佑情同学，请问一下十以内的质数有哪些？」 闻言，小晴一脸无辜的站了起来，并习惯性地朝欧以城投以求救的眼神。 欧以城缓缓伸出食指，比出一个大大的一。 「一。」 「一？」 当下李贺一度认为，这是他最失败的教学经验。 第四十章 环保股长 no.122 小晴抓着笔在空白的纸上唰唰唰的抄写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二、三、五、七、九……哎呀，到底是谁那么无聊发明什么质数啊。」 欧以城探头过来，「还在抄啊？」 闻声，小晴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继续罚抄。 「好啦，我就大发慈悲的帮你抄一半就是了。」他伸手撕了一张便利贴，也开始振笔疾书。 小晴睨了他一眼，气总算是消了一半。 她嘟着小嘴没好气的说，「别想着我会感激你。」 欧以城撇过头，怔怔的看着小晴的侧脸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的脸有这么好看吗？」小晴的馀光发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欧以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尤其是生气的时候。」 闻言，她拿起橡皮擦朝欧以城的脸砸去，「你是欠揍吗？」 欧以城笑而不答。 午休时间，小雨和小晴两个人坐在导师办公室的位置上补考早上的数学卷子。 这张卷子的难度，远远超出小晴那颗小脑袋的负荷量。 「小雨、小雨，你知道第八题的答案是多少吗？」她压低声音问。 小雨缓缓把目光挪到她身上，轻轻的点了点头。「知道。」 「……？」 其实每次遇到这种事，小晴都很怀疑小雨是故意装傻，还是他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频率上。 就像方才的问题为例，她压根就不是要问小雨「知不知道」，而是要问「第八题的答案是多少。」 这时欧以城正好经过办公室，手里还拿着一叠书本。 「欧以城，你快过来帮帮我。」她用气音呼喊。 闻声，欧以城从容地从远处走近。「该不会是又遇到不会算的数学题目吧？」他俯身靠近小晴的耳畔，小小声的说。 小晴用力的点了点头。有时候她不得不说，欧以城每到这种紧要关头的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然而下一刻，她马上收回这句话。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不过有一个交换条件。」 「嗯？」她愣了一秒。 「让我抱一下。」 「啊——你想干嘛——」小晴差一点叫出声。 欧以城甩了甩嘴，「不要就算了。」他作势要离开。 然而当小晴一想到要是不及格，又得罚抄整张考卷到天亮的惨状，又迟疑了一会儿。她想来想去，发现其实这个交易对她而言也不亏。 「好啦，不过你不许反悔哦。」 欧以城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然后上前把小晴拥入怀中。 儘管这不是她第一次抱欧以城，然而心脏仍不自主的剧烈跳动着。 而这一幕，正好被坐在侧边的小雨目睹全程。 这时李贺刚开完会，才刚踏进入办公室一步就看见如此具衝击性的画面。 小雨见状，赶紧出来圆场。「老师，这里有人在诱拐未成年女童。」 no.123 五点多放学过后，李贺要小晴到他的办公室一趟。 「顏佑晴，老师知道你最近脚受伤行动不便，不过我们班上的整洁成绩已经连续两週最后一名，你身为环保股长应该知道吧？」 小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最后仍旧是摇了摇头。 李贺继续说道，「这几天有同学反应厨馀桶的果皮都没有倒，然后长了一堆果蝇和蛆虫，你这事总该知道了吧？」 小晴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好吧，那等一下找同学陪你去把教室外的厨馀倒乾净了，希望老师下週能看到我们班的整洁排名能有起色。」 他拍拍小晴的肩膀，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加油，老师相信你可以的。」 小晴愣了一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离开办公室之后，她直奔教室外厨馀桶摆放的位置。 远远的就能嗅到一股果皮发酵的味道，而厨馀桶就如同巨大的酵素罈一般。 小晴从扫具间拔出一支扫把，握着把柄轻轻的推开厨馀桶的盖子。 「啊——」 怵目惊心的场面映入眼帘，无数的蛆虫在厨馀桶周围游移。 她下意识的衝倒一旁的洗手台洗手，却一头撞上揹着书包准备回家的欧以城。 「唉呦，是谁啊？」小晴一手扶着前额说。 「是我。」欧以城回答。 她抬起头的一瞬间，彷彿看到佛陀的转世还是耶穌降生一般。 她立马抓住欧以城的手不放，「欧以城我求求你了帮我把教室外面的厨馀桶倒掉。」她一口气唸完了二十多个字，差一点没断气。 欧以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你讲话能慢一点吗？」 小晴喘着气，用手指向脚边的厨馀桶。 欧以城睨了一眼，表情却显得不怎么惊讶。「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不行啦，你明明知道我最害怕的就是蛆了。」她在崩溃边缘吶喊。 「不知道。」 这时小晴早已瘫坐在地上，而且还能听到细微的啜泣声。 欧以城见状，只好缓缓地蹲了下来。「好啦，你不要哭了，经过的人还以为我在欺负你。」他柔声道。 他放下书包，把小晴搀扶了起来。「我帮你就是了。」 听到了这一句话，小晴总算是破涕为笑。 他们找来了一台拖车安置厨馀桶，然后龟速的行驶在被夕阳染红的校园里。 路上，两人几乎都是沉默不语，直到欧以城似乎想起了一件事。 「顏佑晴，我下个学期可能真的要转去一班了。」 小晴回过身，心情顿时有些复杂，「一定要走吗？」 欧以城无奈地点头。「我和我妈说好了，下礼拜的转班考我非去不可。」 「你上次不是说了再看看吗？为什么后来又决定要去？」 看的出来小晴在努力的压抑情绪，然而欧以城却看出来了。 他叹了口气，「顏佑晴，其实有时候分开不见得就不好。」 闻言，小晴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小鹿的离开，曾经让小晴痛哭一场，然而醒来之后，生活依旧要重新开始。 然而与罗昕盈的道别，又何尝不是让欧以城以泪洗面的理由？ 第四十一章 偷听真心话 no.124 放学回家的公车上，小雨察觉小晴心情有些低落。 他像从前一样轻轻的把她揽到肩上，让她能有个依靠的地方。 「你还好吧，是不是欧以城跟你说了些什么。」他似乎猜到了些端倪。 小晴灰黑的忧鬱瞳孔中，透着一股凄凉。「欧以城跟我说，他下个学期要转到一班去了。」 「你是因为捨不得他吗？」小雨小心翼翼的问着。 小晴闭上双眼思考了片刻，脑中打结的思绪正等待着她捋直。 最后她摇了摇头，「不完全是因为这件事。」 「他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小鹿哥哥。八岁那年的感觉突然感觉离我很近，直到一幕幕浮现在脑中我才记起当初的事。」 说话时，她紧紧盯着跑马灯上的字幕，那种过眼云烟的感觉，在小晴的眼里并不陌生。 小雨不发一语地听他说完，看上去也正在认真的思考这件事。 跑马灯上亮起「力行社区」的字样，似乎在暗示小晴终点站永恆不变的事实。 小晴转过头对着小雨说，「等等你先回去吧，我想留在车上一个人静一静。」 「好吧，那你记得不要太晚回来哦。」 小晴意味深长的点头。 她顽强的个性不屈于上天的安排，儘管到站了也不愿意就此下车。 就像即将离开的人，她也想紧紧的留在身边。 「嗶——下车」 小雨逕自下了车，然后站在一旁的人行道上看着小晴的背影离去。 小晴彷彿早就知道他会回头，于是往站牌的方向望去。 「注意安全啊。」小雨用唇语一字一字的读出来。 小晴看懂了，笑瞇瞇的回答，「知道了。」 在那一刻，公车缓缓地驶离了停靠站，独自往自由的大马路上奔驰。 no.125 事实上，小晴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趟究竟是为了什么。然而冥冥之中却有一股力量把她往前拉，而那股力量或许就是欧以城的一句话。 小晴看着车上的人潮来来往往，突然有一股浓厚的睡意席捲而来。 头顶上的冷气孔吹出一阵又一阵的风，就连公车上的皮革座椅坐起来也意外的让人放松，前方司机行驶的速度使人不禁昏昏欲睡。 「同学、同学，醒醒啊……」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 小晴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眼前一道刺眼的光芒直射瞳孔。 「啊……刚刚有人在叫我吗？」 眼前渐渐浮出一个男子的轮廓，朦胧的视线里和欧以城有几分神似。 小晴试图抓住他的手，然而始终和自己相隔半步之遥。「欧以城？是你吗欧以城？」她用柔弱的嗓音询问着。 那个人影并没有回答，然而那道直射的光始终让她睁不开眼睛。 「那个……你能先把光线挪开吗？」她实在有些受不了。 儘管没有回应，然而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 一个中年大叔川着白色吊嘎，微凸的小腹明显不是中年发福，不然是啤酒肚。他手持手垫筒、右手还搭在小晴的左侧肩膀上。 「啊——你别碰我——」她惊呼一声。 但这一声似乎有点用力过猛，眼前的大叔也被她吓得脚步踉蹌，接连倒退了好几步。 半晌，他才好不容易说了句话。「同学啊，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很辛苦，但能不能谅解一下，毕竟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他语重心长地说了一长串话，小晴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 「叔叔不好意思啊，那个我刚刚不小心睡着了，所以第一眼还以为你是变态……。」她语气愈来愈小，直到最后两个字几乎快听不见。 然而司机大哥显然不是很在乎，反而亲切的问候，「你是和林国中的学生吧，赶紧回家吧，现在都九点多了。」 闻言，小晴急忙看向手腕上的錶。「啊，已经这么晚了啊。」 她收拾了一下东西，回头向司机大哥道谢，「司机叔叔，今天谢谢你啊。那我先离开了。」 下了公车后，四周的景物竟然格外的熟悉。 她东瞧瞧、西瞧瞧，终于依稀对周围有些印象，「咦，这不是往欧家麵馆的路吗？」 原来这正是翰林国中的隔一站，也是之前欧以城曾经带她来吃麵的地方。前往麵馆的路线儘管呦些模糊，然而在路灯的指引下，小晴总算是找到了当初来过的地方。 门口的招牌看上去有些黯淡无光，猜想应该是距离打烊的时间也快到了，因此提前开始收拾散后。 no.126 小晴在门口徘徊了大半天，却迟迟不敢踏进店里一步。 儘管她不晓得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然而胸口的心跳声却丝毫没有减速的趋向。那种砰砰砰的低沉声响，几乎要震破自己的耳膜。 她悄悄的伸了半边头进去，并高高的竖起耳朵想听清楚里头细微的谈话声。 「妈——我求你了，别让我转班行不行。」 「你不想转班，可以，那你讲出一个可以说服我的理由，我就让你转。」 「从上次你们班上的女孩子来过之后，你就一直跟我提不转班的事。我就觉得奇怪了，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立场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里头的女子继续劈头就骂，「很好嘛，你就诚诚实实的告诉我，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主意的？」 无声无息的一阵沉默，让人瞬间鸡皮疙瘩掉满地。 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而且那样的嗓音听在耳里格外的熟悉。 小晴几乎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欧以城。 「对，我承认，我就是为了那天来的女孩才不转班的。怎么样，听到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顿时，小晴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更何况，这句话还是她亲耳从欧以城口里听见的。 「为什么是他……刚刚说话的真的是欧以城吗……？」无数得为什么从小晴的心头涌出。 她心头一震，上排的门牙硬生生的在下唇咬出一排明显的齿痕。 然而此时，那阵脚步声忽然间越来越靠近、越来越靠近，直到她几乎能确定欧以城就在身旁。 第四十二章 回家的路上 no.127 「顏……顏佑情？」欧以城颤声道。 或许这一切都太过于真实，欧以城险些站不稳。 小晴下意识的闪过他的眼神，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她并不晓得自己为何心虚，然而脑海中依旧回盪着欧以城的那句话。 欧以城面色凝重的注视着眼前的小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甚么。「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他蹙眉。 「啊……」小晴的张嘴似乎想说些甚么，然而却一时语塞。 欧以城见她还穿着校服，紧张的手还不停的揉拧着裙摆，似乎有甚么难言之隐。「走吧，我送你回家。」 语毕，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小晴的左手。 此时她能明显感受到欧以城手心残留的馀温，以及皮肉之下的脉搏正在剧烈跳动。直到两人步行至公车站牌前后，他才松开了手。 小晴点了点欧以城的肩膀，「末班车已经过了，我刚刚是搭最后一班来的。」她的声音厅上去有些疲倦，在夜色的衬托下略显沙哑。 欧以城回眸，微微頷首后逕自拿起电话，找到通讯栏的一串电话号码。指尖触碰到萤幕的瞬间，波的一声犹如蜻蜓点水一般。 他在深夜叫了一辆计程车，让他回想起一年前的晚上，他也曾经这么做过。 只不过当时陪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较罗昕盈的女孩罢了。 欧以城楞楞出神，直到一阵沁骨冷风呼呼吹来，身体一缩打了一个寒颤。他侧头缓缓看向小晴，发现她也陪着自己站着。 「你坐着吧，我负责看车来了没。」他指了指一旁候车区的木椅，示意她累了就先坐着。 小晴嗯的应了一声，用手拍去坐椅上的灰尘。她望着欧以城宽大的背影，在暗黄色灯光的路灯下一晃一晃的，时而完整、时而残缺。 「欧以城。」她轻轻地叫着。 「嗯？」欧以城的目光离开了昏暗的柏油路，回了个身注视着小晴。 小晴缓缓地低下头，把嘴角稍微的张开，「你……你跟你妈还好吧？」 闻言，欧以城抿了抿乾燥的唇，「没事的，你不必担心我。」他也下意识地回避眼神，形成了两人互不相望的尷尬局面。 或许，这时的欧以城正在心里正盘算着，小晴当时站在门口多久了。 但他仍暗暗希望，她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你每次都叫我别担心你，那你干嘛那么在乎我？」小晴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欧以城的思绪。或许她早就想问了，只是一时找不到时间点而已。 「……啊？」欧以城一愣，把几乎下垂的头抬了起来。 他第一次在面对小晴时感到不知所措，他故作镇定的收起不安的双手，试图掩盖他的焦虑。「小晴，我今天有点累了。」 他不相信自己会讲出这种话，儘管小晴一脸失落的看着他的背影。 小晴试着保持冷静，并尽量不去想方才发生的事。然而害怕、不安、急躁、忧鬱、烦闷等情绪却一拥而上，让她一时胸口隐隐生疼。 忽然一道车头灯的光束乍现，亮的小晴睁不开酸涩的眼睛。 欧以城回过了头，再次伸出手示意她牵上，「车子来了，你先上车吧。」 语毕，他把后座的车门轻轻打开，并细心的用手护住了小晴的头部，以免撞上车身的顶部。 小晴并没有想的太多，只是顺着他指引的方向上了计程车，并把学校背包安放在座位旁。 夜，静的让人睡不着觉。 车子行驶在乏人问津的马路上，耳边只有偶尔出现机车骑士的一阵呼啸，但那样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 小晴深深地打了一个大呵欠，伸手揉了揉疲倦的双眼。一路上她并没有特别注意欧以城，毕竟不自觉跳动的上眼皮提醒了她，已经过了上床睡觉的时间。 车里的空间比起室外，显得格外狭小且拥挤，儘管包含司机在内也只不过三个人而已。然而小晴发丝传来的阵阵清香，让欧以城很难不想起当初他和罗昕盈的过往。 「顏……算了。」最后那两个字，是他在心里默念的。 他想尽各种办法保持清醒，以免自己在意识模糊下做出后悔的事。于是他用指腹按压了门边的窗户按纽，好让外头的冷风拍打自己不清醒的脑袋。 小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口吻带着关心的问，「欧以城，你还好吧？」 欧以城没有回答。或许是因为他下意识的逃避问题，也可能只是他单纯没听到罢了。小晴蹙眉，看着身旁系唇微微颤抖，却又拚了命的吹风男子。 快抵达社区大门时，欧以城吩咐师傅把车子停靠在接近小晴住家楼下的位置，说是不想让她走太远，以免又受风寒感冒了。 「一共是一百二十元。」师傅的菸酒嗓透着一丝温暖。 欧以城正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小晴却突然伸手握住了他拿钱的那隻手。「你的钱就先收着吧，就当作是我上次欠你的那碗麵钱。」她轻勾起嘴角。 欧以城先是一愣，接着默默把皮包里仅存的一张钞票缓缓塞回去。突然眼角闪过一滴泪水，不知道是否因为小晴刚刚的举动，让他的心一下子暖暖的。 黑夜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脸颊划过去的那一道泪痕，就像天上的流星一般稍纵即逝，当下的小晴并没有察觉。 临别前，欧以城叫住了小晴。 他手上还拎着从店里带回来的一碗麵，上头冒了白色的蒸汽。「顏佑晴，我们能当作今天从没发生过吗？」 小晴回眸，她的瞳孔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更加空灵，「嗯……好吧。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她细柔的声音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说吧。」欧以城慢条斯理口吻，和刚才比起来显得不那么紧张。 小晴眨了眨眼睛，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希望你以后有任何事，都不要再瞒着我。」 他微微頷首表示答应，并朝着小晴挥了挥手。 夜晚恢復了以往的静謐，不同的是，今晚的月亮似乎笑的更加爽朗些了。 第四十三章 撞见不该撞见的人 no.128 翌日一早，当欧以城从教室门缝往导师办公室的门边望去时，意外的看见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而那个身影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 一旁的小晴察觉欧以城的脸色以些凝重，因此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那……那不是你妈吗？她怎么突然来学校了？」 然而话才刚到嘴边，小晴就暗自懊恼怎么会问了这样一个蠢问题。 欧以城没有说话，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无奈的笑容。他缓缓把视线移回桌面上的题本，默默的继续写着数学资优讲义。 他用钢笔在薄薄的纸张面上耕耘着，然而不难察觉他的下笔力道愈发用力，最后「唰——」的一声，用力过猛的笔尖在题指上割出一条深深的裂痕。 欧以城眉心紧锁，咬着牙继续不甘愿的做题。 忽然，握着笔的那隻手一下子动弹不得，而且还能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温热正紧贴着自己的手背。他倏地把双眼的视线再度移开书本，冷不防地看向那隻不听使唤的右手。 他沿着那纤细柔软的触感一路往上看，赫然发觉握在自己上的竟是小晴的手。随着细长手指之间流动的温存，他们的十根手指几乎是环环相扣，似乎不允许保留任何多馀的空间。 欧以城一凛，顿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此时小晴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别担心，这不是还有我吗？」 闻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并抽回了热得发烫的手。「算了吧，你还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别一天到晚帮我想这些有的没的。」 小晴看上去有些不高兴，「我们昨天晚上不是说好了，你有事绝不能瞒着我吗？你怎么现在又不让我帮你了？」 欧以城睨了她一眼，冷冷地回答，「但你也承诺了，昨天的事就当作从没发生过。」从欧以城的字里行间里，似乎正压抑着一股暗流般的情绪。 只可惜，善于偽装的他并没有透漏太多的情绪字眼，这让小晴一时之间摸不着头绪。 她剎那间竟不知如何反驳欧以城，毕竟她知道自己昨天曾经承诺过的，这样一来这件事她便也无权干涉。更何况她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分去面对，仅仅是同学、朋友，还是更深一层的关係？ 此刻，早自习的鐘声在耳畔响起，李贺并没有出现在讲台上催促着大伙儿打扫，这让欧以城的心情更加侷促不安。 他索性直接往导师办公室的方向大步迈进，从容不迫的步伐里却踏着让人心寒的节奏。儘管他不曾缺席打扫，然而今天对他而言似乎是个例外。 小晴拖着手里的竹扫把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深怕某一个瞬间欧以城会突然回头，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让她格外不好受。 欧以城走到距离李贺位置最远的一扇窗户，远远的望着眼中的一切。 李贺和他的妈妈面对面坐在会客区，老师一脸和蔼可亲的不断向欧母解释着。至于具体的内容他也没听清楚，只是略为听见部分关于转班考一类的关键词。 正当欧以城回过身时，因为压根不晓得背后躲着小晴，加上小晴自己也闪避不及，两人就当着面撞上了。 「啊——我的额头。」小晴用手抚摸着红肿的前额。 欧以城低下头一看，才发现了自己无意间撞上了她。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顏佑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蹲下身子问。 「我看你一下课就不见踪影，原本想找你一起去外扫区打扫的……。」 欧以城愣了一秒，随即放下方才紧绷的表情，微微笑表示，「我看你平常打扫也不怎么勤快，今天怎么就想起要去外扫了？」 闻言，小晴才渐渐绽放笑容。 欧以城轻轻拨开小晴捂着头的手，柔声道，「没事吧？让我看看哪里受的伤。」儘管他这种大起大落的情绪小晴也见惯了，然而今天他显得更加温柔了些。 「嗯……只是轻微的擦到。你先待在这里别动，我去保健室帮你把冰敷袋拿过来。」 语毕，当他正要起身前往保健室的路，却不知哪时候妈妈和李贺早已在站在办公室门口，静悄悄的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从中当然包括他俯身检查小晴的伤口，以及自己柔声关怀的举动。 这些对于学生而言不算是踰矩，却又有些过于亲密的互动，正好都被两人看在眼里。 他的心中一凛，然而表情却没有一丝变化。「妈，你来了啊。」 欧母只是微微頷首，似乎不想透露自己此刻的情绪。 她们母子俩可说是一模一样，那种波澜不经的神情看的小晴心里一阵发慌。 最后是李贺先开口，化解了尷尬的局面，「欧以城，你过来一趟办公室，老师有话要跟你说。」 闻言，欧以城回过头看向身旁的小晴，脸上有着一丝歉意。 小晴立马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理会自己。儘管额头上的红肿还在隐隐作痛，然而这不妨碍她走到保健室的一小段路。 欧以城放心的点点头，转身快步走向导师办公室，并逕自拉了一张板凳在李贺的办公桌旁坐了下来。他注视着门口的动静，只见李贺简单和妈妈交代了几句，随即回到了位置上。 李贺注意到欧以城的身体有些僵硬，便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我把你叫来不是要罚你，只是想跟你聊聊最近的状况。」他温煦的笑容，总能在不知不觉中让人卸下心防，向他坦然的说明一切。 除了欧以城是唯一的例外。 他不习惯和任何人坦白一件事，毕竟自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人的生活。爸爸在他三岁时入狱、妈妈每日早出晚归，几乎一週见不上一面。 如今儘管他遇见了小晴，许多心里话依旧有所保留。 第四十四章 别再倔了，好吗 no.129 「能和老师说说关于转班的事吗？」李贺耐心地询问。 欧以城抿了抿下唇，「我妈妈希望我转到一班去，但是我还是想待我们二班。」如此简洁有力的说明，直接省略了中途一波三折的经歷。 李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从你妈妈那里听说，你是最近才向她改变主意的，况且老师也注意到你有持续在练习题库。你有这么好的能力和资源，为什么要放弃数资班的机会？」 闻言，欧以城陷入一阵沉思。然而过不了多久，他又缓缓地开口，「我只是在二班待久了，习惯了班上的读书风气。更何况我对数学也没什么兴趣，所以我认觉得没有转班的必要。」 也不知道李贺在他这一系列的回答中，听出了些端倪没有。然而他并没有语重心长的说服他转班，而是浅笑着说，「行吧，既然你这么喜欢二班，那老师也不逼迫你了。不过……你回去还是好好跟父母亲说吧。」 语毕，他拍了拍欧以城的背，示意他继续好好加油。 欧以城回以一抹淡淡的微笑，「那……我走了，谢谢老师今天愿意支持我。」他朝李贺招了招手，便逕自从门口踱步离去。 「啊，对了老师。」他忽然回过头叫住了李贺，「那个……你这里有冰敷袋吗？」 李贺回头，心领神会的在嘴角勾起了笑容。他伸手从座位旁的迷你冰箱里，拿出了冰敷袋，表层还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拿去吧，别耽误了。」 语落，他把手里的冰敷袋递给了欧以城，并用毛巾将其包裹起来。 闻言，欧以城看着他怔怔出神，「哦……谢谢老师。」他回过神，赶紧接过他手里的冰敷袋，一脸感激的看向李贺。 那种说话的语气语口吻，似乎透露着李贺早就知道他留下来的理由。 no.130 回到教室的时候，第一堂课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讲台前的老师似乎没有注意到欧以城，他便悄悄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然而连椅子都还没坐暖，小晴就忍不住探头过来，「那个……，刚刚李贺找你说了什么吗？」她装作是随口一问。 「没什么，他只是要我好好努力罢了。」他也随口回了两句。「喔对了，这是我跟李贺要的冰敷袋，你拿去敷额头吧，记得用完了还给他。」 语毕，他把滴着水的冰袋放到小晴的桌上，继续听着前方的讲课内容。 小晴接过冰袋，然而脸上却有些许的失落，「谢谢你啊。」 她隐约感觉到欧以城似乎变了。儘管他之前依旧在课堂中沉浸于数学计算的世界里，然而他还是会时不时的抬起头闹她一下，或是拍拍她的小脑袋，一脸欠揍的对她冷嘲热讽。 然而，今天的欧以城显得格外安静，静的让人发慌。 no.131 放学的时间一到，走廊上依旧传来嬉戏打闹声。那种欢愉的气氛总会让人有种错觉，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 临走前，小晴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戳了戳欧以城的肩膀，「欧以城，你周末要不要一起去耶诞城走走逛逛？」 欧以城思考了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算了吧，你们自己去好了。」 语落，他又把自己的头埋进了无边无际的书海。他那头将近三个月没有修剪的头发，早已盖住了眼前一半的视线，看上去显得无精打采。 「你家里有事情吗？不然一个人待在家里多无聊啊。」她双眼骨碌碌地看着欧以城，试图说服他答应邀约，然而显然没有奏效。 欧以城两眼无神的抬起头，用空洞的瞳孔看向小晴殷切期盼的双眼，「我周末还得准备数学考试的内容，所以我就不去了。」 「欧以城！」小晴这声喊的格外响亮。 儘管已经过了放学时间，教室里的人也所剩无几，然而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伴随着身旁同学的窃窃私语入耳，小晴似乎有些不耐烦。 她一个箭步向前，直到两个人的距离不过数十公分为止。「欧以城，难道你就真打算这么放弃吗？」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他不用双眼直视小晴都很难。 「顏佑晴，你别再倔了行不行？这事我作不了主。」 语毕，他随便收拾了一下书包，逕自从教室的后门快步离去。只剩下原地一愣一愣的小晴还没回神，眼睁睁的看着欧以城从面前扬长而去。 no.132 那一夜，又是辗转难眠的一宿。 小晴轻轻拉开窗帘的一角，独自坐在床边仰头看着寂寞的星空。 小雨感觉到枕边空荡荡的，于是伸着脖子环顾了四周一圈。「小晴，你还睡不着啊？」儘管身子有些疲倦，他仍轻声的走近小晴的身边予以关怀。 「小雨，你知道每次我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就会很害怕，害怕有一天也会失去你。」她说话有些哽咽。 闻言，小雨让她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肩上，「还在想欧以城的事啊？」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其实你不用太在意他今天说的那些话，他只是一时脑袋打结了，等哪一天他自己想通了，自然会回来找你的。」 小晴却垂头丧气的摇头，「可……可是这次不一样，他要我别在倔了，这是连他也作不了主。」她盯着窗外喃喃自语。 此时小雨拉开陈旧的书桌抽屉，从一隅找出了那罐尘封已久的玻璃罐，里头装着的水晶经过了许多年依然闪耀着鲜明的光泽。 他用双手将罐子立在桌面上，并指了指它说着，「看，这是我们小时候一起经歷过的回忆，你应该还记得吧？」 小晴用力的点了点头，然而眼神依旧黯淡无光。 「这些美好的记忆总是陪伴在我们身边，所以即便当初的人不在了，我们依然可以藉着这些回忆缅怀过去的时光。」 这次，她似懂非懂的看着罐子楞楞发呆，过去的回忆在脑喊中一一浮现。这次的小晴没有哭泣，因为她选择用沉默取代一切。 第四十五章 圣诞节 no.133 接下来的几天，欧以城似乎变得过于沉默寡言，一整天下来或许连左右邻居都不确定他是否曾经来过。 那种冷漠似乎回到了一开学的欧以城，世间的纷纷扰扰全与我无关，唯独那双忙碌的手依旧握着生锈的钢笔，一笔一画的刻下数字与线条。 小晴看着眼前的欧以城，对于他的冷漠神情怔怔出神。 所谓最熟悉的陌生人，也不过如此吧。 她失落的转身，却因为一个分神没注意到桌上摆放的水杯，杯子里的水顺着手肘的撞击方向溅了欧以城一身。 「对、对不起啊，我马上拿卫生纸来。」她手忙脚乱的抽出座位底下的面纸，赶紧把欧以城溼透的制服吸乾。 欧以城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白色衬衫已浸湿了大半边，锁骨的轮廓和宽阔的肩膀显个格外明显。「你别忙活了，剩下的我自己处理吧。」 那种虚无縹緲的声音，让小晴颤巍巍地抬起头来。「没、没关係啦，我帮你也是应该的。」边说还边拿着面纸吸水，清澈的水珠顺着边缘沾湿了衣角。 「我说了，我来就好。」他斩钉截铁地说。 闻言，小晴放下手里湿成一团的卫生纸，纸张的纤维在湿润中缓慢化开。 「可是……」她嚅囁道。 「不用再可是了。」 欧以城深吸一口气，把视线移到小晴的身上，「顏佑晴，你并没有亏欠我什么，你这样对我反而会有压力。」 小晴没有说话，逕自把头转向前方的讲台。 阵阵寒风从窗户之间的缝隙窜了进来，并闪过了教室里的课桌椅及书柜，朝着欧以城的上半身冷咧的吹拂着。 欧以城只好咬紧牙关，好让不安分的上下排牙齿能不再发出颤抖的声音。左侧肩膀的沁凉让他直打哆嗦，他突然怀念起那件粉色羽绒大衣。小晴的那件分色羽绒衣，是他穿过最有温度的大衣。 他撇过头，瞧见那件大衣还塞在小晴厚重的书包里。他此时楞楞的眼神，正巧被小晴用馀光扫过。 小晴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后，默默的把大衣从包里拿了出来。「别看了，拿去披着吧，多少能温暖些。」 「啊……谢谢。」他伸手接过大衣。 小晴鼓起勇气直视着他的双眼，眸里透着一丝失落，然而那样的情绪却转瞬即逝。「欧以城，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然而被她这么一问，欧以城却一时半刻不知如何回应。此时他面无表情的 「没关係，你也不用现在告诉我。等你哪一天想好了，我随时奉陪。」她不着痕跡的闪过欧以城茫然的眼神，只剩下这句话回盪在欧以城的耳畔。 窗外的玻璃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霜，把花花草草的世界隔绝在外头。小晴扬起一抹浅笑，似乎不再厌烦冬天的道来。 no.134 週末，小雨带着小晴去了一个充满浪漫和粉色泡泡的地方。 沿途的树上掛满了霓虹灯条，就连路边不起眼的盆栽都换成了圣诞红。耶诞城的正中央有着一棵擎天的耶诞树，底下围绕着许多拍照的人群。 他们俩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儘管手掌之间有毛茸茸的手套相隔，仍旧能感受到彼此紧握着对方的感觉。 来到了一处色彩繽纷的墙壁，上头贴了满满的许愿卡片，走近仔细一看才发现，上头记录着的是人们对于明年的期许。 小晴兴奋的拉着小雨的手叫道，「小雨，我们也去买张卡片贴在上面吧。我听别人说只要诚心地把愿望写上去，耶诞老人就会悄悄帮你实现哦。」 小雨无奈地笑了笑，掏了掏口袋所剩不多的铜板，「拿去吧，我们一人买一张卡片。」儘管小雨心里明白，这单纯只是一种型与精神上的寄託。 然而只要是小晴喜欢的，他付出多少都甘愿，只因为她是小晴。 这样的坚持，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这样一共是三十元。」书店店员亲切的说。 小晴把圆滚滚的身子斜倚在柜台，眼珠子盯着那两张即将到手的圣诞卡片。「谢谢你，店员哥哥你今天特别的帅。」 小晴一手接过卡片，还一边不害臊的夸奖店员俊俏的脸蛋。这是她一贯的作风，只要是心情好任何人都能被她夸上天。 店员受宠若惊的扬起微笑，双颊的酒窝下凹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小妹妹，谢谢你呀。」他目送着两人离开，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待两人回到那面充满愿望的墙，原先拥挤的街道散去了一些人潮。毕竟时间已接近晚上七点了，大部分的人早已移步至灯光秀的舞台。 小晴看着斑烂炫丽的夜空思考了良久，随即提笔在卡片的空白处写下愿望。 儘管四周有些喧闹，然而在纸张与笔尖接触到那一刻，依旧能清晰听见摩擦后发出的沙沙沙声响。那种无止尽的愿望涌上心头的感觉，或许也是一种岁末年终的解脱与释怀。 「嗯…‥就这样吧。」小晴喃喃自语，接着拿着一条红色缎带将卡片绑在墙上的显眼处。 正当她想回过头，劝小雨动作快一点时，馀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字跡。「咦？这个符号怎么这么眼熟呀……。」她把那张悬掛在一旁的卡片拿到灯光下，随即一行一行的在心里默唸着。 今年已经是第八年的圣诞节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小晴一面呢？ 没关係，圣诞老公公承诺过我 第十年的此时，我们就会重逢 小鹿上 小雨查觉到身旁的小晴看得出神，于是也探头过去一探究竟。「小晴，你在看什么呀？」他歪着头，目光渐渐转移到小晴手里的那张卡片上。 卡片的一侧画着两个三角形组成的星星，那个深深烙印在脑海的图案，很难让他不想起一个人。 「是小鹿。」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说出口。 第四十六章 遗留的耶诞卡片 no135 小晴把那张沾染些许灰尘的卡片从头到尾仔细的检查一遍，确认上面没有押上日期后，才默默的把卡片掛了回去。 「也不知道小鹿是什么时候来的，却又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了……。」她的脸上写满了失落。 小雨见她有些沮丧，便如同从前一样把她搂到怀里，在耳边轻声说道，「我想小鹿他只是暂时离不开，等他哪一天有空了，或许就主动跑来也说不定。」 然而类似的话重复多了，最后只剩下表现关心的作用，而没有任何实质的效益。小雨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是放羊的孩子里面的主角。 「算了吧，既然他都说了，圣诞老公公已经承诺他了，那我们也只能暂且相信他了。」她收拾好情绪，轻轻把两张卡片掛在墙面上。 小雨也淡淡的说，「是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儘管时间或许冲淡了一切，然而能够确信的是，它并没有他们三人的友谊。 时间刚好定格在晚上八点整。 忽然眼前一道光束闪过，一栋具标志性的建筑物上投影出壮观的耶诞城俯视图，耳边还扬起一阵轻快的旋律。 「……lastchristmasigaveyoumyheartbuttheverynextdayyougaveitaway」耳熟能详的节奏悠悠响起，光影的变换也让行人纷纷驻足停留，享受这片刻的美好时分。 小雨拖住了小晴的袖口，朗声道，「小晴，快看我这里。」 「啊……？」然而小晴还未反应过来，刺眼的光芒便从眼前席捲而来。 然而那道白光没有持续太久，她就听见耳边清脆的快门声。 喀擦—— 「好了。」 小雨瞇起眼睛勾起唇角，用修长的手指点开了手机相簿里的照片，「嗯……好像还不错耶。」他沾沾自喜之馀，似乎还故意放大音量。 「喂，小雨你怎么能偷拍我啦——」她上前把脸凑近，使劲地想一睹自己的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她因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表情似乎有些呆滞，然而厚实的毛帽和粉色的围巾在她小圆脸蛋上，挤出了一团嘴边肉。 小雨不等小晴开口，津津乐道说着，「其实还蛮可爱的呀，你说是不是啊小晴？」 语落，他把萤幕测过去小晴的面前，好让她不必那么吃力的仰着头看。 「呃……你确定这样叫蛮可爱的？。」她面有难色地盯着萤幕，口吻有些勉强。 小雨勾起嘴角浅笑，语带戏謔的点了点头。「我说可爱就可爱，谁叫你是我们家小晴呢。」 闻言，小晴才又绽放以往那种纯真的笑容。她习惯性地投入小雨的怀抱之中，不时的以撒娇的口吻讨好小雨，好让他能把自己捧在手里宠着。 临走之际，街上依旧聚集了许多远道而来的人潮，似乎只有愈漆黑的夜晚才愈能衬托出光影与色彩的斑斕。 然而隔天要上课的缘故，小雨只好拉着离情依依的小晴提早离开。他朝着那面卡片墙悄悄的挥别，就如同小鹿当时离别之际亦是如此。 彷彿这场不存在的盛会，注定有人提前离开。 no.136 在这种年终团圆的气氛下，小晴一早就瞥见旁侧空荡荡的位置。 但她心里明白，欧以城只是去考一个很重要的试而已。 直到第二节的下课，欧以城才拎着笔袋和几张密密麻麻的计算纸，缓缓地从教室门外走了进来。 小晴小心翼翼的问，「你……你考得还好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含糊，而且似乎涵盖了很多个意思。 欧以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行吧，估计是上了。」 儘管他这种波澜不经的神情小晴早已司空见惯，然而能如此坦然的说着「估计是上了」这五个字，不禁让小晴背脊一阵发凉。 她不敢继续多问，因为每次欧以城愈淡定，她就愈紧张。 小晴抿了抿乾燥的唇，似乎想到了什么，「欧以城，你有听我说起跨年夜的故事吗？」她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故事。 欧以城摇了摇头，专注的眼神紧盯着小晴的侧脸不动，且听她娓娓道来。 「很多年前的跨年夜，我们三个人一起参加了那年的跨年烟火。」 至于是哪三个人，小晴不用说欧以城自然是晓得的。 「但是小鹿在中途接到了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说他奶奶正在急诊抢救当中。当时他拉着我的手衝离现场，我就有预感这是一个不好的开始。」 她嚥了嚥口水，继续说着，「那年，小鹿的奶奶往生了、小路离开了我们、而我还因为赌气而不理小雨。」 欧以城似懂非懂的看着小晴，听她说着一个如此沉重的故事。 毕竟小晴之前和他分享的，不外乎是依些童年的美好记忆。 「就这样，一夕之间所有身边的人都离我愈来愈远。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小鹿、小雨在我身边的每一刻。」她低声下气地说着。 空气一瞬间就凝结了，就像玻璃表层的霜，儘管细微却无法视而不见。 「是啊，要怪就怪当初的我太蠢了……」欧以城喃喃自语。 小晴一脸疑惑地看向他，「嗯？你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 欧以城猛然回神，才发觉自己刚刚嘴里嘀咕着的，差一点就抖出了自己的陈年往事。「没、没什么，你继续说。」他侷促不安的把视线转移到墙角，以免让小晴发觉由什么不对劲。 然而接下来小晴究竟说了些什么，在他的印象里已逐渐模糊、失焦，甚至不着痕跡地消失了轮廓，像毛笔在水彩纸上那样一下子渲染开来。 欧以城不明白，为何方才小晴说的那一段勾起了他鲜明的记忆。罗昕盈的离开、小鹿的分裂、一直到和小晴的邂逅，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把他们推进同一个漩涡，身离死别都环环相扣 「欧以城。」小晴轻声呼唤，把脑袋一片模糊的他拉回现实，「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她小心翼翼读的问着。 欧以城没有回答，混浊的双瞳里尽是未知与茫然 小晴注意到了他的神情有些迷茫，「没关係，等你想好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她轻拍欧以城的肩膀，柔声的安慰道。 欧以城看着她怔怔出神，依旧没有回应。 第四十七章 忌日 no.137 每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是小鹿奶奶的忌日。 儘管小鹿奶奶的旧宅如今一片空荡，然而每逢这个重要的日子，小雨和小晴还是会回到旧宅邸的门口祭拜。 那日放学，小晴拎着书包踱步到小雨的座位旁，「小雨，东西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吧？」她在耳边轻声叮嚀。 闻言，小雨翻了翻掛在一侧的黑色布袋，一一确认物品是否齐全。「水果、金纸、乾粮、打火机……。应该是差不多了。」 小晴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凝重。「那我们赶紧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语毕，她拉着小雨的手从教室的侧门快步离去。欧以城猛地回头，发现身旁的小晴已经不在座位上，下意识的把头转向左侧的窗外，发现了小晴渐行渐远的背影。 「顏、顏佑晴——」他不自觉的脱口而出。 小晴隐约听见背后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于是也下意识的回过了头。 她远远的瞧见了欧以城那副有些滑稽的模样，半举起的右手似乎是想跟她招手，「欧以城，明年见。」她朗声道，并习惯性的朝他挥了挥手。 欧以城见她回过了头，于是更用力地朝她摆动手臂，「那、那个我有话……唉……」然而，小晴似乎以为他只是在向她道别。 欧以城失落地收回视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顏佑晴，你怎么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呢……。」他心里想着。 他一人怔怔出神，看着两个人的身影距离自己愈来愈遥远，直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欧以城一个人还坐在位置上。毕竟今晚是跨年夜，每个人都想赶紧回家洗澡，然后全家人守在电视机等着倒数的声音响起。 这时李贺正巧从教室外经过，于是朝着教室里探了头，「欧以城，还没走啊？你是在等人吗？」他隔空询问。 「没、没有，我等会儿就走。」他摆了摆手臂，示意自己会尽快离开。 语落，他一手把学校后背包甩道背后，再伸出左脚熟练的把桌椅靠拢。他并没有注意到，李贺已经缓缓的从教室外走近他的身旁。 直到一隻温煦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才猛然的回过神。 李贺浅笑，眼神里尽是肯定与祝福，「以城啊，老师支持你的决定，相信你自己也已经想清楚了。」他边说边在欧以城的肩膀轻拍两下。 「谢谢老师愿意支持我，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他客套地说了几句，然而眼神似乎有几分迷惘。「那……老师，我就先离开了。」 闻言，李贺也没有留他下来意思，而是亲切的说了声再见。 欧以城踏着沉重的步伐，沿着校园外的围墙漫步而行，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公车站牌前的候车区。 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做了转班的决定，究竟是为了什么。然而他能肯定的是，小晴需要他，而他更需要小晴。 no.138 晚间七点整，小鹿奶奶旧宅前的一缕白烟冉冉升起。 而对于这个时间点，他们也是有考究过的。 据当时的邻居口述得知，小鹿的奶奶是在大约七点左右，被人发现昏倒在自家门口的。毕竟是到院前死亡，具体的死亡时间也不是很清楚，所是只好抓了大概，选在七点整准时祭拜。 小雨把供品摆在公寓的大门前，并顺手把一大叠的金纸丢进金炉里，熊熊烈火在炉子里霹靂啪啦的燃烧着。 他伸手点燃了两柱香，并把其中一炷香递到小晴的手上，「小心一点，别烫到手了。」 小晴毕恭毕敬的接过了香炷，用两隻手缓缓举在眉目之前。燃烧殆尽的灰烬从香炷的顶端凋零，顺着皮肤的表层滑落到地板上，堆积成一小堆的烟灰。 「小鹿奶奶，你还记得我们吗？我是小鹿的好朋友小雨，……」 小雨不停的在口中唸唸有词，并索性闔上双眼虔诚的一拜。而小晴也有样学样的拱起九十度的腰，朝着金炉深深的鞠躬。 「小鹿奶奶，您一定还记着我吧。我是小晴啊，最常去你们家里讨吃讨喝的那个人，您在天上过得好吗？不过今年我能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不知道您能不能帮我完成……」 晚风夹杂着两人细碎的声音，一路飘扬到世界的另一头。小晴在心里默默猜想着，这阵风该不会就是小鹿奶奶的在天之灵所赐，希望能听听许久未闻的声音。 no.139 待香炉里的金纸已烧成灰烬，而手上的香炷也渐渐消散之时，半个时辰已悄悄过去。 小晴有些不捨的收拾了水果和鲜花，「奶奶，您应该有吃饱吧，那我们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了。」 语落，眼角不住泛起一丝泪光。她吸了吸鼻子，并握着衣角把浸湿的眼眶擦乾，以免被小雨发现她的泪痕。 而小雨则在一旁浇泼着水，好让烫手的金炉赶紧降温。「小晴，你那边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吧？」他转过头问道。 「嗯，我这边差不多了。」她尽量压抑住悲伤的情绪。 然而小雨毕竟是在她身边八年的人，怎么能听不出她语带哽咽的声音。小雨放下手边的工作，缓缓靠近小晴的身后。 「我想，奶奶应该也很想念我们吧。但是她应该不希望看到我们小晴掉眼泪，这样她在天上也会很心疼的。」 闻言，小晴默默把头倚靠在小雨胸前，泛红的眼眶缓缓的下垂。「嗯，我知道的。不过想起奶奶的同时，小路的身影也会跟着浮现……」 思及此，她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顺着细緻的脸颊一路滚落下来，正好掉在小雨温暖的臂膀。 小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她把话说完，直到她哭累便在小雨的怀中逐渐睡去。均匀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胸口匀称的起伏显得她睡的格外安稳。 小雨将她横抱了起来，轻声道，「小晴，晚安。」 第四十八章 转班考 no.140 儘管跨年的烟火十分振奋人心，不过并不影响语文课的催眠效果。 小晴懒洋洋的趴在桌面上，右手还抱着一袋家里带来的瓜子。放松的姿势加上不停咀嚼的樱桃小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高级影城看电影。 「顏佑晴——上课怎么可以吃东西？」语文老师皱着眉头问。 小晴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嗑完的瓜子壳已经几乎遮住了她看黑板的视线。她赶紧从抽屉拿出老早就准备好的纸盒，伸手把桌面上的瓜子壳一扫而空。 接着不好意思地笑道，「那个……我今天睡过头，没来的及吃早餐……」她胡乱掰一个理由，心中默默祈祷能蒙混过关。 但语文老师似乎不领情，「你没时间吃早餐是理由吗？」她没好气的说。 小晴发觉她今天的火气格外的大，因此可能不像往常一样那么好搪塞。 「那……老师你要来一个吗？」她慢吞吞地吐出这几个字。 语落，她伸出油腻腻的两手指夹一颗瓜子，在语文老师的面前晃来晃去。如果说那颗瓜子是鱼饵，那前方的老师绝对是一条又大又肥的鱼。 欧以城把酸涩的脖子抬起来，注视着一场暴风雨前的寧静。有时候他真的搞不懂，像小晴这样少根筋的傻蛋，是如何在这种充满现实与残酷的学校生存下来。 语文老师清了清嗓子，重申的一次她的立场，「我之前说过了，你们要带食物来吃可以，但是请你准备一人一份。」接着她把头转向小晴，锐利的目光让她顿时招架不住。 于是她只能把藏在座位底下的一大袋瓜子提起来，暂时充当她的挡箭牌，「如果没数错的话，这里应该够每个人一人一颗……」她小声的说着。 这时班上渐渐开始鼓譟，有些人甚至当着老师的面，大胆的伸手向小晴领取瓜子一枚。这让老师一时语塞，不知如何接话。 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刁难小晴的法子，并缓缓走到座位的附近，「谁说一人一颗的，你有本事就每个人发一袋。」她以为这样一来就能成功奏效，让学生乖乖屈服。 然而经过她这么一说，小晴非但没有打退堂鼓，那双雪亮的眼睛竟然还闪着光芒。 「没关係的，我妈妈说上次逛年货大街不小心买了太多，正好明天带来学校分给每个人一袋。」她笑脸盈盈的转向小雨，「小雨，你说是吧？」 闻言，小雨急忙闪过和语文老师的眼神接触，心里想着怎么才一个不小心恍神，就让小晴把这颗烫手山芋给扔到自己这儿来了。 「呃……其实也没……」他一时之间语无伦次，不知如何回应是好。 噹——噹——噹—— 此时下课鐘声忽然响起，成功的解救了两个人一命。 「嗯……各位同学，那我们今天就先下课了。」她朗声宣布，台下瞬间响起一阵欢呼声，「还有，顏佑晴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上天似乎并没有眷顾到小晴，小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带走。 no.141 这个语文老师是出了名的嘮叨，加上她本身对二班的印象就不是很好，因此藉着小晴今天上课吃瓜子的事，把昔日的怨气一股脑的全发洩在小晴这个倒楣鬼身上。 小晴呆站在专任教师办公室的一侧，两眼空洞的看着眼前不停碎念的老太婆，总有一股衝定想抓一大把瓜子堵住她那张聒噪的嘴。 专任教室位在教学大楼的一楼，隔着半条走道就是学务处的大门。小晴在等待漫长的连环炮轰过去的同时，隐约听见学务处外的布告栏一阵譁然。 她使劲的把脖子伸长，想瞧瞧外头究竟发生了事，能在这所不起眼的小学校里，引起如此的轩然大波。 语文老师注意到小晴的心不在焉，便顺着她的视线对着布告栏投向目光，没好气的斥责，「你还看啊？人家那是一班的录取名单。别跟我说你国文学成这副德行，还想去数学班跟他们那群猴子瞎起鬨……。」 语文老师似乎也不怎么喜欢一班的学生。毕竟他们是数学资优班，对国文这种玄虚、縹緲的科目实在是不怎么上心，更别提会认真上语文课了。 然而小晴像是听到了某个关键字，当初凉了一半的心头又不自觉的一颤。她欲言又止，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班的录取名单……」小晴在嘴里嘀咕着。平时不怎么灵光的脑袋此时成了过热的机器，疯狂的在发烫的头颅里运转着。 直到一个名字浮现脑海——欧以城。 她像受惊的小白兔般猛然回神，接着在语文老师的一个分神下，一溜烟的从后门窜了出去，边跑还边对着后脑勺喊道，「不好意思啊，老太婆我得先走了。」 语文老师见状，气急败坏的在后头扯嗓飆骂，「我话还没说完呢，谁准你先跑了——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了？」 儘管上了年纪的语文老师，反应变的有些迟钝，然而耳朵倒是挺灵光的。 小晴好不容易逃过老太婆的魔掌，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挡住去路的如来佛五指山。儘管她大可绕道而行，然而强烈的慾望迫使不听使唤的双脚步步逼近。 此时，小晴的眼皮开始不自觉的上下跳动，据传闻这是坏事即将发生的徵兆。为此小晴索性闭起双眼，等待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 这种永无止境的漫长等待，竟远远超过方才老太婆训人的程度。他能清楚听见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嗡嗡作响，那种感觉特别的难受，彷彿下一秒就要从胸口榨出来似的。 过了良久，周围的声音彷彿自动散去般，耳根子清静了不少。小晴紧咬着下唇，鼓起十万个勇气睁开眼睛，开始逐一扫瞄名单上的姓名。 儘管上头列出来的姓名也不过十来个，然而小晴却能定格了半分鐘之久。她的视线从分数最高的一路滑下来，心情犹如坐云霄飞车般上上下下。 直到一行熟悉的粗体字映入眼帘，她才缓缓地将颤抖的视线平移过去。 一年二班欧○城录取 第四十九章 便当帮你打好了 no.142 待回到教室时，已经是午休时间了。 一个大大的便当盒躺在小晴的桌上，显然是有人帮她盛好饭了。 半睡半醒的欧以城似乎察觉身旁有动静，于是侧过头朝小晴望去。 眼神接触的一瞬间，两人都下意识的将是视线瞥开。 「那个……我看你中午没回来，所以顺便帮你打了便当。」 闻言，小晴像失了神似的点头，「我现在还不饿。」接着便一手抓起后背包的羽绒衣，把自己的头像乌龟一样缩在厚重的大衣之中。 欧以城心中一凛，暗暗祈求事情不会是自己想的那么糟。然而那股衝动依旧在体内流窜，翻腾的血液似乎下一秒就要达到了沸点。 「顏佑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他努力的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然而忐忑的情绪却在脸上一览无遗。 幸好小晴并没有发现，毕竟能让那张冷冰冰的面容出现波澜，那是得掀起多么巨大的浪花及海啸。 小晴并没有探出头来，而是小小声的吐出几个字，「恭喜你啊，欧以城。」 这句突如其来的恭喜，听的欧以城心里一阵发慌。 他一时之间徬徨无措的看着羽绒衣下的小晴，顿时激起了内心埋藏已久的保护慾。他情不自禁的从后方拥住小晴纤细的腰，溺在他弱小的身子里无法自拔。 「你别碰我——」 「顏佑晴，你能原谅我吗……？」他把小晴的身子抱了更紧了，嘴边还不住的苦苦哀求。 然而小晴似乎并不领情，她下意识的拨开那双温热的手臂，「我说了，你——别——碰——我——」 欧以城满脸惊恐的收回手臂，看着小晴怔怔出神。他不明白小晴会知道自己录取一班的事情，但是事实摆在眼情，他也管不着小情是藉由什么管道知道的。 毕竟，知道了就是知道了，这和煎荷包蛋是一个道理，不可逆。 冷掉的饭盒还摆在桌角，不锈钢的外盒倒映着窗外一片雾濛濛的景色，显得格外的忧鬱。他原本以为热腾腾的饭菜能换得一丝感激，如今才发现这只是拿热脸去贴冷屁股罢了。 欧以城原本打算离开的前一天再告诉小晴的，他和小鹿一样，自作聪明的以为这样对双方的伤害最小。然而他却忽略了隐瞒事情的风险和付出的代价。 但是他完全能理解小晴的心思，以及她不解的地方。 或许在小晴单纯的世界里，只要这场考试乱猜一通，那肯定是不会上的。然而事情要是能有这么简单，欧以城当初也不必为了这件事，和辛苦经营麵店的妈妈闹的不愉快。 考上一班是他待在这所学校的唯一选择，因为他深知自己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也明白妈妈这些年来口口声声的教诲一点也没错。 为了撑起一个家，他势必得在感情和前途之间二择一。 no.143 放学过后，欧以城拽着书包独自一人先行离去。 他很少这么早离开教室的，就连跨年夜的那天他也是最后一个走的。 儘管窗外下着大雨，欧以城依然从学校中庭没有遮雨棚的的方向直衝出去。斗大的雨点打落在欧以城厚实的背脊上，刺痛的感觉久久无法抹灭。 他有预感，那个让小晴得知他录取成功的通知单，就在学校的某一角。 经过了无止尽的奔跑和淋雨过程，他终于在学务处的佈告栏前停下脚步。一张a4大小的纸张被钉在墙上，鲜明的底色及黑色的粗体字让人很难不好奇地走近一瞧。 欧以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里不忘唸唸有词，「总算是被我找到了……」 语落，他不顾一旁还有几个窃窃私语的人，一手把那张录取通知书从墙上扯下来，其中有几个图钉随之坠下，在欧以城粗獷的手臂割下一道血痕。 在皮肤表面流淌的血液，随着手臂大幅度的摆动渐渐染红了白净的纸张，那张惨遭蹂躪及践踏的纸张，如同屠宰场里的鸡群般任人宰割。 最后他不甘愿的把手里揉成一团的纸球，奋力的朝着湍急的暴雨中一扔，顷刻之间便化为碎尸万段，消失在校园的一隅。 此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一声喝斥声，「站在那里的同学，你在做什么？」沙哑的声音加上震慑的口吻，让人很难不联想到教官的身影。 闻言，欧以城猛的回过身往声音的来源望去，那张凶神恶煞的面孔随即霸佔所有的视线。「完了，教官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出现——」他懊恼地想着。 然而，身穿绿色制服的教官并没有给他多馀的思考时间，直勾勾的眼神如同铺天盖地的铁丝网，牢牢的困住了欧以城。 所谓瓮中捉鱉，也不过如此罢了。 脚跟上的皮鞋撞击潮湿的地板时，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被他踩在脚底下的磁砖地板，不知道何时会无预警的碎裂、下陷。 再不跑就没时间了，但是欧以城伸手一摸，书包侧边的雨伞袋竟是空的。 「算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捲起脚下的裤管，把身上的制服外套脱下来，像个全副武装的袭警小偷般伺机行动。儘管看见这一幕教官愣了一下，但随即又阔步迎面来。 欧以城紧盯着教官的身影不放，直到教官最接近他的那一瞬间，他冷不防的衝破了锐利眼神佈下的天罗地网，「衝啊————」 「站住——」他朝着欧以城的背影用力一吼。 都说教官什么样的学生没看过，但他还真没看过欧以城这种叛逆到了极点的学生。他下意识的往他身后抓去，硬是把他唯一能挡雨的外套抢走。 欧以城早已顾不着身后的外套被一把夺去，一心只想着往校门口直奔而去。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短袖的他，在暴雨中奋不顾身的奔驰着。 眼泪随着大雨的奔腾肆无忌惮的涌出，泪痕早已爬满了狼狈的面容。手臂上来不及癒合的伤口淌着血，在雨水无情的浇淋下隐隐刺痛。 第五十章 释怀 no.144 混着泪的汗珠，顺着黑羽睫毛滚落了到眼眶，使得欧以城视线里的公车站牌更加模糊，像是忘了对焦的摄像头在风中摇盪。 他不停地拨弄着凌乱的头发，然而依旧害怕这个时候小晴会突然出现，看见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以为只要装出一副冷冰冰的脸孔，就没有人能看得穿他脆弱、不堪一击的内心。 一切都只是他以为。 忽然间，雨停了。 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他头上倾泻而下的雨被挡住了。 他猛然得抬头一看，有些眼熟的粉色雨伞遮住了半片天空，「顏……顏佑晴？」 小晴扬起嘴角淡淡的说，「我还以为你放学跑哪去了，原来是跑来淋雨玩水了。」接着把雨伞往他的一侧移动，「现在玩够了，才发现没带雨伞吧。」 欧以城乾笑了两声，默默的心中想着，「就当我是去玩水吧。」 小晴看他没什么反应，没好气的说道，「你忘了上次是谁跟我说，他自己淋雨不要紧，结果隔天就生病没来学校。」语毕，她顺手往欧以城的后背披上一件大衣。 闻言，欧以城也不甘示弱的回应，「还不是因为你那时候抢我的吹风机，才害我感冒发烧的。」 小晴歪着脑袋思考良久，忽然回想起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于是抓了抓后脑勺，「那……那也只能怪你自己没保护好吹风机了。」 「谁叫你趁人之危，还敢说我没保护好。」欧以城翻了超级大白眼，没好气的盯着小晴看。 小晴只好靦腆的笑道，「好啦，那我跟你道歉就是了。」 语落，她还作势朝着欧欧以城行鞠躬礼，以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然而欧以城勾起浅笑，摇了摇头说，「其实……你也不用跟我道歉。」 闻言，小晴不解的看向旁边这隻落汤鸡，心想欧以城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宽宏大量，竟然还学会怎么原谅别人了。 「因为你能来我家照顾我，我很高兴。」他在嘴边淡淡的说。 「嗯？你刚刚说什么？」或许是因为淅沥哗啦的雨声，恰巧掩盖了欧以城的音量，让小晴没能听清楚那句话。 欧以城笑而不答，伸手了指即将进站的公车，「车子来了，我们先上车吧。」 「喔，好吧。」等不到答案的她，无奈地回应着。 暖烘烘的公车上，每个人都使劲的搓揉着双手。冷酷的寒风搭和横衝直撞的暴雨组合，成了每年严冬的必备套餐——把人冻僵的前奏。 欧以城冷不防从小晴背后抱住，然后双手顺势放进她外套的口袋。好在此时附近的乘客早已冻的睁不开眼，否则绝对会引来间言间语。 小晴轻轻的扭过头，浅笑道，「你这么抱我是什么意思？」 「取暖啊，难道你忍心看到我这样白白冻死吗？」他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 「冻死了最好。」小晴忍不住白他一眼。 闻言，欧以城连头也紧紧的靠了上去，丝毫不留给她任何喘息的空间。 「喂，有人在看啦——」 no.145 残酷的期末测验很快的过去了，而紧接而来的便是休业式。然而对于这对小晴而言，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终于能迎来升上国中的第一个长假。 而坏消息儘管没人提起，然而却是小晴和欧以城心照不宣的。 下课时，欧以城默默的走到教室的后方，坐在地上独自收拾着柜子里的个人用品，才赫然发现半年来已经累积了不少考卷和书籍。 这时小晴刚从福利社回来，手里还拎着关东煮和巧克力棒。正巧她路过教室后方，瞥见了坐在地板独自收拾的欧以城。 「嗯？你在收拾要丢掉的东西啊？」她不等欧以城点头，就热心的一屁股坐到他的身旁，「我来帮你一起整理吧。」 欧以城原本想回绝她的一番好意，然而一回神小晴已经把手上的食物摆在书柜上，斜倚在他身旁认真的收拾起自己的杂物。 她手里一边整理着，嘴上还不忘称讚连连，「哇——欧以城你也太厉害了吧，数学小考从来没有低于九十分耶。」她随即投以一个羡慕的眼神。 「都过去了，现在留着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他神色黯淡的说着。 小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继续沉浸在数学天才的考卷之中。「……要是我能考这么高，绝对每张考卷都裱框起来，掛在我们家的大门口上。」 闻言，欧以城不禁朝小晴的后脑轻轻一拍，「你就继续做你的白日梦吧。」 小晴努了努嘴，不甘愿的甩了甩那头快被欧以城搓成鸡窝的头发，「亏我还好心来帮你收拾，就让我做个梦也不行嘛……」她一脸无奈的咕囔着。 欧以城扬起嘴角，长叹了一口气后摇了摇头。 这彷彿是一位精神科的权威医生，看着一个连他自己也治不好重度精神病患者一样。 「不过……你连音乐课本也要带回家啊？」小晴无意间瞥见了袋子里的书籍，因此随口的一问，「音乐老师不是在最后一堂课有说，课本会沿用到下个学期吗？」 欧以城抿了抿下唇，云淡风轻地回答，「下个学期我就不在这里了。」 这句话换来了两人的一阵沉默，顺带印证了所谓「好奇心杀死猫」。 小晴不发一语的盯着墙角，欧以城的那段话在她单纯的脑袋里回盪着。她暗暗懊悔自己怎么又问出了一个蠢问题，毕竟这比提起伤心往事更加心痛。 「欧以城你听我说，其实我……」她想尽办法的力挽狂澜，然而还是硬生生的被欧以城的话给打断。 「不用解释了，你想讲的那些我都懂。」他不着痕跡的打断，让小晴顿时无所适从。 他们两人其实本就互不相欠，但错就错在其中有人用情太深。 这种行为的风险就在于，一旦陷了进去就无法自拔。 第五十一章 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no.146 半夜十一点多，小晴的手机在枕头下不断的震动着。那种嗡嗡作响的声音儘管不刺耳，却像耳边的蚊子般扰人清梦。 她原本很不想爬起来接电话，但一想到能在半夜打电话过来的人，肯定有着什么重要的急事，于是伸出左手在枕头下来来回回的翻找。 印象里，那通电话响的特别的久。 毕竟当她找到手机时，已经过去了大约三十秒，然而通常一般人等到此时早已不耐烦的掛掉电话。 她亮起手机萤幕，瞇着眼吃力的想看清是谁打过来的电话。 「欧以城？他这时候打给我做什么……？」她喃喃自语的接起电话。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沙哑且模糊的声音，「那个……我有打扰到你睡觉吗？」 「嗯……没有、没有，你有什么事赶紧说吧。」她赶紧否认，以免欧以城怕麻烦她而不开口。 然而从她电话中疲惫的声音，就能明显听出是刚睡醒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只是想问你能不能到楼下见一面。」 这句话着实把小晴吓了一跳，她差点以为欧以城是得了什么绝症似的，因而要求见她最后一面。 「你……你是说现在吗？」她结结巴巴的问。 「嗯……可以吗？」 看在欧以城语气诚恳的份上，她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个不请之情。 她躡手躡脚的爬下床，生怕吵醒了熟睡的小雨。接着一路摸黑到客厅，并随手披了一件外套就出门了。 毕竟当下实在是太睏了，一个不注意竟然把室内拖鞋也穿了出去。 她缓缓走到电梯前，轻轻地按下了下楼的按钮。 然而电梯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唉，一定又是到了每年定期维修检查的时间。」她在心里暗自抱怨。 说着便逕自走到楼梯口，一层一层的往楼下走。由于楼梯间的回音特别响亮，拖鞋拍打到在阶梯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来回回盪着。 当她走到五楼的楼梯口时，想起了小雨当年就是在这里与她相遇。掐指一算也八、九年了，却恍如只是昨天的事。 下楼后，远远的就能见到欧以城一个人坐在中庭的阶梯上。 那种过于拘谨的坐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沉思者的铜像矗立在那儿。如果这时他再个回头加上眨眼，那么说能拍成一部灵异电影也不为过。 「欧以城。」小晴点了点他的肩膀，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欧以城猛的回过了神，似乎是在等待小晴下楼的过程中差点睡了过去。 他挥手示意小晴坐下来，「你来啦。」他露出浅浅的笑容。 小晴拍了拍阶梯上的灰尘，轻轻地坐了下来。 然而过了良久，她似乎在等待欧以城开口，却迟迟没有动静。这样她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再加上想起休业式一早的窘境，她恨不得尽快脱离这个尷尬的氛围。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顏佑晴——」他伸手轻轻握住了小晴纤细的手腕。 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小晴的脸颊泛起红晕，儘管这种肢体接触在他们两人之间早已司空见惯，但这次明显的很不一样。 她故作镇定的转身，「嗯……？」她还是给了欧以城一次机会。 但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顏佑晴，还记得之前你问了我一个问题吗？」 思及此，小晴一下子愣住了。当她拚命的想回忆起当时的那段对话，才直觉地发现他们之间曾经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欧以城缓慢的揭晓了答案，「你那时候问我，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吗？」 小晴似乎回想起了这件事，恍然的点了点头。对此她不由得惊讶，毕竟距离当时也都过了一个多月了，欧以城竟然还掛念在心上。 欧以城从她清澈的瞳孔中，读出了她已经回想起来，于是接着缓慢的问，「顏佑晴，你希望我转去二班吗？」 小晴刻意的把目光瞥到一旁，淡淡的说道，「无论我希望还是不希望，你最后不都还是转了吗？那你现在问我做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疑，欧以城并没有为此打退堂鼓。因为他自己心里非常的清楚，无论自己如何的挣扎，最终都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对于转班这件事，不只他束手无策，更由不得小晴的任性来决定。 「顏佑晴，你先听我说。」他缓缓地把视线放在小晴的身上，「我之前已经承诺过我妈了，要是我考不上一班的转班考，就让她把我转到其他的学校。」 小晴轻轻的把头转过去，投以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 欧以城清了清嗓子，继续娓娓道来，「那天在麵馆前，你应该也听到了吧。这件事我也跟我妈争执过了，但我知道承诺了就是承诺了，我没有任何理由反驳她。」 听到这里，小晴忽然一阵鼻头酸酸的。或许在她过去的世界里，欧以城只要再努力一点，就有留下来的可能。那天她在门外隐约听见的那段对话，其实当下心中的侷促不安里，夹带着些许的温暖。 只不过，成功与现实往往存在一段差距。 一段无论你再怎么努力，都跨不过了的差距。 思及此，她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泪水无止境地夺眶而出。她语带哽咽的说着，「那你干嘛不早一点告诉我，这样我们也不用为了这件事彼此避而不见……」 她愈说愈加激动，到后来甚至歇斯底里的用手槌着欧以城的胸膛，「呜……呜……呜……你说你怎么这么笨，你只要早一点告诉我，就不用受这么大的委屈和压力，让我一直对你任性和无理取闹……」 第五十二章 无声的告白 no.147 欧以城紧紧咬住下唇，似乎在努力克制住自己心疼小晴的情绪。他很想告诉眼前这个泣不成声的小晴，自己选择这时候告诉她，是因为他希望当时的小晴还能保有一丝希望。 然而，闪着微弱光芒的蜡烛，总有一天会熄灭。 他不顾一切的抓住小晴失控的双手，紧咬牙关的喊住了她，「顏佑晴——」他心跳正在急遽的上升，双手忍不住的开始颤抖。 那种无声的悸动，震碎了他原本脆弱的内心，「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他颤声道。 小晴早已哭红了双眼，因此实在管不着眼前的欧以城究竟说了些什么。这时候的她，只想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顏佑晴，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 语落，他情不自禁的把小晴的长发撩到后面，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小晴柔软的颈部，接着用让人毫无招架之力的红润唇瓣在她稚嫩的脸庞上吻了上去。 他渐渐把小晴拥入温热的怀里，柔情万分的舔舐着小晴脸上的每一寸肌肤。炙热的脸颊完全的贴合在一起，凑近的身体在她身上的每一处留下淡淡的香味。 「欧……欧以城……」小晴羞涩的喊着。 「嘘，别说话。」他又把双唇吻了上去，让小晴没有说话的空间。 然而，小晴却在他的嘴唇碰上来的前一刻，用力地推开了欧以城的身子。「欧以城——」她语气略微凌厉。 这三个字不疾不徐的从小晴嘴里吐出，狠狠的划破了静謐的夜空。 欧以城也一时之间愣住了，缓缓松开方才紧握小晴领口的双手。 「欧以城，你能别这样吗……？」她用既紧张又害怕的口吻问着，颤抖的身子缓缓的向后退，直到在角落蜷曲成一团为止。 这时寒风呼啸而过，吹的欧以城背脊一阵发凉，刚才几乎沸腾的脑子也逐渐冷却了下来，「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默默垂下眼皮。 欧以城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眼里尽是歉意和懊悔。他流露出的懦弱眼神是不曾出现在小晴的脑海里的，那并不是她一向以来所认知的欧以城。 关于这一点，她实在是毫无印象。 她很想上前安慰眼前的欧以城，但一想起刚才失控的情境，她又缓缓地把这股念头收了起来。此时的她只敢小声的在远方问，「你……你还好吗？」 「我没事了，你快回去吧。」他没有抬起头，只是轻轻地说道。那具在坚强的灵魂一下子的被捡了起来，彷彿刚才那个无助的少年根本就不存在。 小晴微微一愣，试探性的点了点头，「那……先我回去了。你也快回家吧，免得又受寒着凉了。」她习惯性的叮嘱着。 语毕，她轻轻摆动了麻木的下肢，确保能自主行走之后，缓缓地起身离开。沿途的她不敢回头，深怕一个不小心又和欧以城四目相接。 同一时间，欧以城则顶着一头乱发，在寒冷的黑夜里目送她离去。 no.148 警卫室墙上老旧掛鐘的指针，缓缓地指向午夜十二点。 小晴沿着原路返回家中，然而脑海里尽是方才欧以城对她所做的行为。 那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儘管不至于觉得反感，然而心头的恐惧与害怕在却在那一刻油然而生。 小晴不晓得欧以城为何要毫无保留地亲吻她，甚至让她连一丝丝思考的馀地都没有。红润的嘴唇上还保留了欧以城温热的气息，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男人独有的体香。 大脑的的回路顿时像打了结的耳机线，白忙一场后到头来只是更加紊乱。她眉头一紧，索性加快脚下的步伐上楼。 此时的她，只想安稳地睡上一觉。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十二楼的楼梯口。小晴轻轻地推开防火门，闪烁的警示灯映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憔悴。 当她把手伸进外套的头戴时，忽然心中一凛，「啊……出门的时候好像太匆忙了，竟然忘了带钥匙出来。」 然而这时候按门铃虽然能叫醒小雨，然而势必会把隔壁房的爸妈也一併叫醒，到时候就算是有千万个理由，也说不清自己为何深夜会跑出家门。 「这个险是万万不能冒的。」她在心里暗暗的想。 此时，外头的风正呼呼从楼梯间的老旧纱窗灌了进来，儘管身上仍披着一件羊毛大衣，然而今晚也只能将就着席地而睡了。 正当她缩着身子的侧躺在门口的一隅时，大门突然匡啷一声的被打开了。 no.149 受到惊吓的小晴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双手作抱头姿势紧紧蜷缩在墙壁一侧。顿时，熟悉的呼喊声竟回盪于耳畔。 「小晴，你怎么了——」那个声音有些仓促。 接着随着身子一软，整个人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有如气球一般的轻盈。 她缓缓睁开方才紧闭的双眼，「小……小雨，你怎么会知道我被困在外头？」她嚅囁着，像个犯错的小孩垂下眼皮。 闻言，小雨轻轻地摀住她的小嘴，「嘘，先别说话，免得吵醒了爸妈。」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将小晴安全的放置在床铺上。 待小雨回过头将大门锁上，并确认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跡后，才又躡手躡脚的回到他们两人共同的房间。 「小晴，你怎么一个人大半夜出去了？」小雨试探性的问道。 小晴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事，顿时满脸胀的通红。幸好房间内一片乌漆麻黑，才没让小雨看见她羞愧的样子。「呃……欧以城找了我。」她据实以告。 「他找的你啊……」小雨若有有思的点了点头，然而随即绽放了笑容道，「那就好，不过下次这么晚出门，不要再忘了带钥匙啊。」他伸手摸了摸小晴的头，接着顺手把棉被盖到她的身上。 「不过小雨，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啊？」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小雨扬起浅笑，「我翻个身发现你不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会不会跑出去了。」他顿了顿，「没想到才刚开门，就发现你在门口了。」 语落，他张开双臂紧紧的揽住了小晴。 同一时间，小晴的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第五十三章 噩梦的开始 no.150 滴滴——滴滴—— 寒假的第一天，竟然是被闹鐘给吵醒的。 小晴睡意朦胧的翻过身子，含含糊糊的说着，「小雨，你把闹鐘关一下，我还想再睡一会儿……」她嘀咕的同时，右手也正在努力的找寻小雨的身子。 然而摸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找着，「嗯……？小雨这么早起啊。」 语落，她学顽皮的野猴子翻了个筋斗，从软绵绵的床上一下子蹦了下来。这向来是她下床的独门绝技，尤其是在平时上学快迟到时，更加快速且有效率。 小晴把光着脚丫跑出房门，地板上的一阵冰凉瞬间沁凉刺骨。她啊的一声跳了起来，又咚咚咚的跑回房间踩着毛茸茸的室内拖鞋出来，而且还是穿反着的。 「小雨——你是不是又在偷吃我的布丁——」小晴往空旷的客厅大喊。 毕竟小雨每一次特别早起时，都一定不会有好事发生。 就连美好假期的开始，亦是如此。 然而隔着一道墙，却只传来嗡嗡作响的回音。「咦？小雨该不会是出门了吧。不过今天又不用上学，他这么早出门做什么呀？」她自言自语的说着。 语毕，她把目光缓缓转向门口的鞋柜，小雨的那双白色球鞋果然消失了。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思来想去，但就是想破了头也不知道小雨究竟是去了哪里。 最后，她一贯的推开了爸妈的房门，并一溜烟的鑽进他们的被窝之中。 「美丽又大方的妈咪，你能告诉我小雨一早跑去哪里了吗？」她像白雪公主里的恶巫婆一样，嘴里一边说着手还一边把妈妈的脸当作魔镜一样擦拭。 小晴的妈妈伸了一个懒腰，睡眼惺忪的说，「小雨啊……好像八点多的时候被他妈妈接走了的样子……。」 闻言，小晴瞪大眼睛看向门外，「什么？小雨的妈妈不是已经很久都没回来了吗？」她慌慌张张的跳下床，飞快的衝出家门。 才刚被小晴吵醒不久的妈妈，又无奈的被晾在了一旁。「唉……都上国中了还是小时候那般一惊一咋的。」她忍不住抱怨道。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们家女儿，至少现在有小雨在家里跟她作伴，总归也不会到处学坏了。」小雨爸爸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天花板一字一字的发表了这段肺腑之言。 总之他们想说的就是：小晴还是小晴，一点儿也没变。 然而此时人在另一头的小晴，已经悄悄的按下了小雨家的门铃。 伴随而来的是一阵急促且笨重的脚步声。下一秒，小雨家的铁门被轰的一声给打开了，迎面而来的是小雨的爸爸。 小晴一见到是小雨的父亲，随即有礼貌了打了声招呼，「叔叔你好，我可以找一下小雨吗？」他毕恭毕敬的弯腰鞠了躬。 「你……你是那个叫什么来着的……」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身上来传来阵阵的酒精味道。他皱着眉思索的良久，最后用着沙哑且粗暴的口气喊着，「小晴，你是不是叫小晴？」 小晴把笑僵的嘴再一次的上扬，还不时的乾笑了两声，「是……是的叔叔，我就是小雨的朋友，我叫做小晴。」 然而下一秒，小雨的爸爸竟然毫无预警的脸色大变，随即举起失控的右脚朝着小晴的飞来，吓得小晴踉蹌的号退了数十步。 「啊——」小晴失声的尖叫。 幸亏她个子较为矮小，才免于葬身在小晴爸爸的佛山无影脚之下。然而她还是心有馀悸的躲在一旁，双手紧握着墙角以防他再度发疯。 「爸——你在做什么——」 忽然间，从屋子里远远的传来小雨的声音。当时他一闻声，便连忙放下手边未完成的收拾工作，以最快的速度衝到案发现场。 当他火速赶到了家门口时，一眼就 他连忙拽住爸爸粗獷的手臂，一个劲的想把他拖回屋子里，「爸，你不要这样对小晴，这样会吓到她。」 然而他似乎并不领情，反而一副睥睨的眼神看着小雨。儘管这双凶神恶煞的面孔在小雨的童年并不陌生，但此刻回想气来依旧是胆战心惊。 「很好嘛，现在还学会和邻居一起造反了。」他迈开步伐狠狠的朝小晴瞪了一眼，并吼声说道，「你凭什么要我儿子去你家住，我们家儿子也有自己的家好吗？」 这一吼，连后山的野狗也忍不住回过头观望。 「我……我没有，小雨……小雨他是……」小晴被震耳欲聋的吼声逼的不住倒退，一向流利大方的口条顿时变的语无伦次。 直到小晴已经被逼的无路可退之时，小雨忽然歇斯底里的跟着大吼。 「爸——我是自愿的——跟小晴没有关係——」 啪—— 一记重重的巴掌打在小雨的脸上，稚嫩的脸颊瞬间留下暗红色的手印。 「谁准你这么说了。」小雨的爸爸训斥道，似乎豪不在乎小雨脸上的红掌印，「你下次敢在说一遍，信不信我打烂你的嘴。」他理直气壮的咆哮着。 接着是一阵巨大的热风，然后小雨家的大门就被砰的一声甩了上去。 小晴站在楼梯间呆呆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她最后一幕见到的是小雨摀着红肿的侧脸，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的一角，眼角似乎有一颗泪珠缓缓的滚落，然而他硬是把泪逼了回去。 他已经不是当时那个的小雨了。 八年前，他默默的独自一人躲到五楼的楼梯口，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掩面哭泣。 直到小晴用温暖的小手牵着他，轻轻地告诉他：不要害怕。 而八年后，他挺身而出如何保护小晴，不让她受任何一点伤害。 然而小晴却第一次感到无助，她不知道该如何帮助眼前的小雨。 人们说最遥远的距离，就是我是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但对他们而言，就算站在了面前、也彼此心意相通，却仍无济于事。 第五十四章 帮不了你 no.151 在过去十多年里，小雨的爸妈不知经歷的多少次的衝突。多少个夜晚里，小雨和妈妈两人含着泪在地上捡着碎玻璃片，抱着厨馀桶捡拾洒了一地的菜餚，甚至事没来由的受到爸爸酒后抓狂般的毒打。 最后在小雨妈妈的忍无可忍之下，半年前的她选择了分居。期间她并鲜少回来探望小雨，不是因为不爱他，而是她不晓得以什么样子的身分来见小雨。 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还是一个没有工作能力的失败者？ 小雨的妈妈深知小雨早就寄宿在十二楼的小晴家，但毕竟身为家庭主妇十多年的她，根本没有能力支付的起小雨的生活费及日常开销，于是他在这半年里尽可能的兼职、劳动来赚取微薄的薪水。 然而，小雨的爸爸压根就不晓得小雨早就不在家住了。 在他的认知里，自己家的儿子就应该待在家中，等着他定期寄回来的一笔生活费来维生。但那种生活对小雨而言，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 更确切的来说，他不屑那笔骯脏的臭钱。 直到学期中的那次返家，他察觉家中的东西被搬个精光，一问之下才发现小雨早就不住家里了。 老婆分居、儿子寄宿他人家中这档事，在外人眼里将会怎么看待这样一个人？一个对家庭不上心的男人，不是事业失败一蹋糊涂，就是外遇出轨背后养小三。 儘管他们家的人都知道，小雨的爸爸其实也只有两个缺点。 第一：嗜酒成性、第二：死要面子。 然而这两个与生俱来的恶习，就足以毁了小雨家和他的一辈子。 昨天下午，小雨的妈妈在上夜班的途中，接到了一通她恨之入骨的人打来的电话。而电话的另一头，正是小雨的爸爸。 他毫无预警的归来，打破了生活原有的安寧、揭穿了一切的谎言。 思及此，他愤力的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好啊，现在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就是了嘛？」空气顿时一阵寧静，「说话啊——」 小雨的妈妈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屏气凝神的看着前方失控的野兽。她试图压抑情绪，「行吧，既然你那么行，那你去楼上把儿子这半年来的生活费，通通交上去。」 这句话在旁人听上去不痛不痒，然而在小雨的爸爸尔里却格外刺耳。 「你还敢说——」冷不防又是随手拿起酒瓶一丢，匡的一声尖锐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儿子寄养在别人家的事瞒着我就算了，现在还这敢么大口气。」 闻言，小雨妈妈豪不客气的冷冷说道，「我也没什么好说了，反正你就是这副德行，还真是什么都没变。」她故意加重语气。 紧张的氛围正在急速升温，彷彿下一秒空气就会达到沸点，到时候熊熊烈火的燃烧将会一发不可收拾。 「你什么意思啊你？所以现在是嫌我这个人不讲理、跟你有代沟就是了？」他一个箭步向前，用力的拽住她的衣领，「你不要以为在外面随便租一个破公寓、把儿子丢给人家养就很了不起。」 「你不要碰我——」她歇斯底里的吼着，似乎这句话一针见血的戳中她的痛处，「拿开你那隻骯脏的右手。」她不甘示弱的反击。 沉默不语的小雨抬起头，利用他多年以来累积的经验判断，这场死缠烂打外加无限鬼打墙的口角，是不会有结束的一天。 他起身正准备悄悄地往门口移动，却好死不死被爸爸的一个回头看见。 「回来——你要去哪里——？」一声粗暴的命令使他动弹不得。 小雨恨不得现在就直接衝出大门，然而爸爸的身影早已出现在后头。「我想去哪里跟你有关係吗？」他扯开嗓子大吼。 经过半秒鐘漫长的等待，终于迎来爸爸的一阵讽刺。他转过头对着小雨的妈妈讥讽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儿子，就是这样跟我说话的就对了。」 语落，他毫不留情的捏住小雨的后颈，硬是把他拖回大厅，「你今天就好好的给我待在这里，哪里也别想再去——」 「啊斯——」小雨吃痛的叫了出来。 脖子上瞬间被拧出一道发红的手印，外加早上脸上被甩过的那一巴掌，整个脸部早已肿的不成人形了。 小雨的妈妈见状，随即把小雨拉到身后，「你有什么事就衝着我来，没必要对儿子动手动脚的。」 「你还真是事事都护着你的宝贝儿子啊……」他语带讥讽的说道，「也不知道被你惯成什么模样，现在都敢跟我大小声了。」 语毕，他伸手就往小雨的方向擒来，并夹带着那股浓烈的酒精味道。谁晓得他昨晚又喝了多少罐啤酒下肚，都过去一天了残留在外衣的味道都还未散去。 「爸——你这是要做什么啦——」小雨使劲拨开他的双手，并忍受着着拉扯肌肉语手臂所带来的巨大疼痛。 爸爸却丝毫不手软的厉声喝斥，「过来，你再给我乱动试试看。」 语落，小雨明显感受到上衣被狠狠的撕扯开来，伴随而来的是上肢的剧烈疼痛。儘管妈妈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在拖住他，仍旧躲不过来自四面八方的毒打。 「爸，别打了——」他竭尽全力的哀号，眼前的是现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小晴、小晴……快来救救我……」此时他眼里只剩下眼前的那扇大门，还闪着神圣般的光芒。 他用尽全身的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沉重而厚实的步伐，连滚带爬的奔到大门口。他隐约听见爸爸在背后无情的嘶吼，但他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小雨的爸爸赫然发现小雨趁乱逃离，气急败坏的举起箱子里还未开封的玻璃酒瓶，凭着直觉朝大门口砸去，「我就看你能跑多远——」 砰的一声，装满啤酒的玻璃罐不偏不倚的砸中小雨的头。 混着血液的烈酒从他的头颅上方洒了一地，强烈的晕眩随之而来。 从前，他总会摀着滴着血的头，默默的跑出家门。 然而，这次他却趴在原地束手就擒，那样特别像装死的蟑螂。 不，这并不太像装死。 第五十五章 怎么有血 no.152 寧静的夜色，衬托着广大无垠的星空，洒落在乏人问津的暗巷。 小晴托着下巴痴痴地等着，额头紧贴在乾净到反光的清澈玻璃窗户上。 从那里能窥探市井小民的一举一动，包括每天固定在七点鐘到楼下遛狗的大叔、儘管年迈但勤快的孙伯伯在检查大锁的身影、以及隔壁邻居的小妹妹又从托育中心接回来的画面。 然而，今夜似乎有些反常。 大叔家的狗朝着花朴的篱笆狂吠、孙伯伯提早把警卫室的铁捲门拉下、就连平时总是笑脸盈盈的邻家妹妹，也是哭丧着脸回来的。 喔咿……喔咿…… 一辆救护车闪着刺眼的红色警示灯，从远处的巷弄呼啸而来。接着冷不防一个急转弯，驶进了大楼前的地下停车场。 忽然之间有一个画面从小晴的脑海中闪过，那幕转瞬即逝的画面像梦境一样，儘管虚幻、不真实，却清晰可见。 她眉头一皱，用小手敲了敲昏昏欲睡的脑袋，「唉，怎么最近尽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语落，她又从床底下抓起一把瓜子放进嘴哩，瓜子壳在齿缝中滋滋作响。 她紧紧盯着那群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上眼皮开始不自主的跳动。他们向孙警卫交代了一声后，随即进了小晴所在的这栋大楼。 「唉呀……小雨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她摆无聊赖的把头望向墙上的时鐘，默默的想着，「也不知道小雨的爸妈这次回来做什么，他们不是早就不要小雨了吗，怎么还这么厚脸皮的回来找人。」 两分鐘不到，那群身穿白色上衣的医护人员扛着担架，匆忙的跑下楼梯。担架上躺着的人头部还淌着血，然而由于距离太过遥远，没办法清楚看见其面容及神情。 小晴心中一凛，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并赶紧拉上粉色的窗帘。 毕竟这种血腥的场面还是小晴头一次亲眼看见。过去妈妈总会叫她不要睁开眼睛，或者直接用双手摀住她的视线，并要她在心中默默祝祷着。 于是她把头微微下垂，双手交叉并紧扣着，口中唸唸有词道，「祈求上天保佑刚才那个受伤的人，希望他能赶紧好起来。」 语落，她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梦幻的粉色系壁纸。那是唯一能让她安定烦躁心情的方法，尤其是在小雨离开的那段期间，她几乎对着墙上发呆。 午夜十一点整，小雨还没回来。 小晴原本想着乾脆自己先睡了，然而枕边空荡荡的让她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毕竟在过去两千多个日子里，她都是揽着小雨的左手睡着的。那种温暖的感觉能使她格外安心，彷彿可以永远都不需要醒来。 而今夜，却抓了个寂寞。 no.153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熟练的踩着安静的步伐，穿越过了自家客厅及厨房，以及门口一侧爸妈的寝室。 经过了上一次和欧以城会面的教训，她临走前再三确认大门的钥匙已经放在口袋，并选了一件厚重的大衣穿在身上。 「嗯……应该没什么遗漏的了。」 暨上一次的电梯维修完工，连每个楼层的电梯按钮都焕然一新。小晴从外套的袖子里伸出食指，轻触了光滑的按钮。 电梯开始缓缓地下楼，机器与金属的摩擦在耳边嗡嗡作响。她不知为何心脏跳动的如此猛烈，就连心情也跟着忐忑不安。 那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感觉。 关于这一点，冰凉的指尖就能解释这一切。 出了电梯铁门，呼呼的冷风迎面而至，吹的小晴的头发乱成一团。她下意识的拿手压住前额，以免整齐的瀏海也随之起舞。 整个五楼的楼层空间里，可说是异常的安静，彷彿根本没有住人似的。 小晴躡手躡脚的走到小雨家门前，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的聆听里头的声音。然而除了偶尔的风声，几乎听不出有任何一丝动静。 就连酣睡时发出的规律打呼声，她也没有听见。 正当她将要转身离去时，地板上的一处鲜红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道还未乾涸的血渍，似乎使被人用脚底板不小心滑过，导致在走道上留下鲜红的痕跡。「有……有血？」小晴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她想不起来为何这道血渍如此眼熟，又或者是说脑海里有类似的记忆，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罢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小晴猛地起身迈开步伐，朝着楼梯口直奔而下。或许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正在拉着她，并直觉地告诉她：小雨出事了。 她有如丧心病狂般的衝下楼，并横衝直撞的进了孙伯伯的警卫室。幸好他今天值得是大夜班，若是别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歹徒，不长眼的想抢劫值勤警卫的钱财。 小晴一进门就没头没尾地喊着，「孙伯伯、孙伯伯，刚才被抬走的人是不是小雨？」她喘着大口大口的气，呼吸显得异常的急促。 「啊……小晴？你怎么大晚上地跑这里来了？」 儘管孙伯伯深知小晴莽撞又直接的个性，然而此时突然出现在警卫室门口，还是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当了二十年社区警卫，还头一次遇见小晴这类的住户。 他踉蹌的倒退了几步，左手在桌面上翻找着那副老花眼镜。「小晴你等我一下啊……咦？我明明记得是放在这里啊。」他嘀咕着。 「孙伯伯——」这一声喊的突然，也把还在寻找老花眼镜的孙伯伯喊回现实。 「刚刚那个人是不是小雨？」 孙伯伯回过神，满脸惊恐的注视着眼前的小晴，「你……你怎么会知道？」这话听上去有些作贼心虚，毕竟他晓得小晴口里的人是谁。 砰的一声，警卫室的大门被用力关上。 下一秒，小晴就跑的不见踪影了，彷彿她从未来过。 第五十六章 醒醒 no.154 十一点半，本该是窝在棉被里享受温暖的大好时光，小晴却一声不响的待在计程车上的后座。车上的座椅十分冰凉，想来这种大冷天也不会有人想待在外面。 她不顾冷风打在冻僵的脸上，拚了命似地把头探在窗户外面东张西望，接着再对着驾驶座喊道，「师傅，能再开快一点吗？加多少钱都可以。」 闻言，司机也无奈的回答，「小妹妹不好意思啊，但这已经是最快了，你总不能叫我违规超速吧。」他语带诚恳，但仍旧告诉了小晴这个残酷的事实。 前往瑞新医院的路上，儘管只有短短的几十分鐘，然而对于小晴而言却是度秒如年。「小雨一定不会有事的、小雨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在口中喃喃自语。 坐车的路上，小晴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她的背脊早已被汗水浸溼，明明待在不到十度的低温环境，额头上还是不住的冒汗。超过负荷量的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耳边除了不间断的心跳声，彷彿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她屏气凝神的盯着车窗，似乎只要自己再多看个一秒，车速就能再快那么一丁点儿。「怎么还不快点啊……快啊、快啊、快啊……」 前方的导航显示着再过一个红绿灯就到了。 再一个红绿灯就到了。 真的快要到了。 快要到了。 在最后的一段路里，除了快到了、还是快到了。 no.155 小晴几乎是狂奔进急诊室的大门。 急诊室的走道上空荡荡的，除了偶尔会有几个推着点滴瓶的病患经过，几乎可以说是杳无人烟。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自动门，硬生生的挡住了小晴的去路，那道冷冰冰铁门像是阴间、阳间的一道防线，稍微一个不注意就有可能天人永隔。 「小雨、小雨你在里面吗？你回答我啊小雨——」她哽咽的朝着大门的另一头喊着，「说好的不离开我呢，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儘管把嗓子都哭哑了，她仍不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着。 这让小晴不禁想起小鹿奶奶离开的那天晚上。当晚，奶奶走的一声不响且毫无预警，她害怕小雨会不会也这样一去不復返。 小晴激动的情绪引来了旁人的侧目，也间接吸引了值班护士的注意。「小妹妹，请问一下你有要找谁吗？你告诉姐姐，让姐姐来帮你找。」她亲切和蔼的弯下腰，小心翼翼地询问着。 「你……你有看到一个这么高的男孩，七点多的时候被担架从救护车上送来，头上还包着纱布吗？」儘管泪痕早已爬满了整张脸，她还是不疾不徐的描述着小雨的外观。 语落，她还把小手举到头上约二十公分高的地方，示意小雨大概比她高出一个头又多一点点。 值班护士耐心的听完了她的形容，笑瞇瞇的说道，「哦，我大概知道你要找的人了。」接着指了指楼上，「他八点多的时候已经转到七楼的普通病房了，我带着你去好了。」 闻言，小晴用手肘抹了抹泪水，并用力的吸了吸堵住的鼻子。 医院里的空调开的有些强烈，天花板上的出风口不断冒出低温的气流。小晴这发觉冷冽的空气使的手臂上的寒毛纷纷竖起，于是顺手披上了那件出门时所挑选的保暖大衣。 叮——医院的七楼到了。 寧静的走道上依旧是一片空荡，除了几间看上去是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以外，甚下的病房几乎都已经暗了下来。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以及隐约响起的呻吟瀰漫在整个空间，那种氛围让人有种快要窒息的束缚感。 住院医师踩着皮鞋发出清脆的声音，偶尔会有几个值大夜班的护士在病房之间穿梭，手上还不时推着一整车的药品和病歷表。 那副样子和台铁上推着贩卖车的阿姨到有几分神似，但不知为何小晴在心朱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敬畏，彷彿这群人在她眼里都成了小雨的救星。 值班护士在其中一间病房门前停下了脚步，示意小晴先在门口等待。 她轻轻地在门板上敲了两下后，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而小晴则站在门边悄悄地探了头进去。「小……小雨真的就在里面吗？」她呢喃着。 其实也不是她不信任护士，而是这期间的情绪可谓一波三折，忽然间要她心如止水不起波澜，那倒也没这么容易。 「小妹妹、小妹妹……」护士柔声唤醒陷入沉思的小晴，「你想见的哥哥已经睡着了，那你还要进去吗？」她扬起一抹浅笑。 小晴用力的点了点头，并随即怯怯地问道，「所以我能进去吗？」 闻言，护士把门缝推得稍微再开一点，直到大小刚好能侧身穿过一个人，「去吧，不过要小声一点，否则会吵到其他的病患休息喔。」 进了普通病房后，更加浓烈的酒精气味扑鼻而来，小晴颤巍巍的缓缓拉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上裹着巨大纱布的人。 「小雨——」 她尽量控制住自己压抑许久的情绪，并一个箭步上前轻轻的握住他还沾着血的手掌。「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她见到包的不成人样的小雨，心疼的揽起他的左手，簌簌的掉下泪水。 「小……小晴，是你吗小晴？」小雨似乎是在半睡半醒中，隐约在耳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皮看清眼前的一切，奈何白色的纱布遮去了他大部分的视线，因此他只能透过微弱的光线大略看见小晴的轮廓。 然而手上的触感让他几乎可以确定，眼前的人绝对不是其他人，「小晴，你是怎么找我找到这里的？」他伸出手抚摸了她的脸颊，湿润的泪珠从他的掌心一路滑过手腕。 小晴没有回答，只是默不作声的哭泣。 「好啦，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语落，他强忍着痛楚伸出温暖的双手，把小晴的头依靠在自己宽大的肩膀上，并在耳畔用细腻的话语柔声抚慰。 第五十七章 深夜对谈 no.157 正当寂静的气氛达到冰点时，小晴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人正在用细微的声音呼唤着她。 「请问你是叫小晴吗？」有个声音在身后缓缓响起。 小晴下意识的把埋在棉被里的头拔出来，并迅速的转过身，一个看上去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出现在面前，「嗯，请问你是……？」 「我是小雨的妈妈，叫我张阿姨就好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小雨受伤了还让你跑一趟。」她语带歉意的说着，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东翻西找。 最后她在随身包里的夹层拿出一个鼓胀的信封袋，并缓缓地交到小晴的手上，「这些是阿姨的一点心意，千万不要嫌少。」 小晴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有些意外的说，「张阿姨，这些是您的辛苦钱，我怎么能收下呢？」 语毕，她赶紧把那叠厚厚的千元钞票交还回小雨妈妈的手里，并再三强调的说着，「我来看小雨也是我自愿的，不需要您给我现金。」 尷尬的气氛定格了良久，小晴不着痕跡的撇过头看向小雨妈妈，发现她的脸色有些憔悴，紧闭的双唇之间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半晌，小雨的妈妈还是打破了沉默。 「小晴啊，是这样的。」她不急不徐的继续说道，「前一阵子小雨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所以很抱歉让小雨到你们家添麻烦了。」 她吞了吞口水，继续朝着小晴娓娓道来。「这笔微薄的钱你帮阿姨拿回去给爸爸妈妈，说张阿姨很感谢你们愿意暂时收留小雨。」她用诚恳的口气，概略的叙述了小雨的过去。 「张阿姨，你知道吗，小雨来我们家寄宿的这段时间，我是认真把他当成我的亲哥哥看待。」她顿了顿，「所以我还想谢谢阿姨，让我有这个机会能认识小雨。」 闻言，小雨妈妈也不太好意思的收回那袋现金，礼貌性地朝小晴点了点头。 小晴沉思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后问道，「张阿姨，你知道小雨为什么会受伤吗？」语落，她满面愁容的望向躺在病床上的小雨。 小雨的妈妈抿了抿乾燥的嘴唇，却始终不愿提起这件事的隻字片语。昏暗的夜灯打在她形同枯槁的面容上，脸上泛起岁月无情留下的皱纹。 「阿姨，不好意思啊，还是当我没问……」 「是他爸爸打伤的。」她忍痛说出了事实。 小晴僵着脸看着窗外过了片刻，才又慢慢把视线转移到小雨头上的那层透着血渍纱布。「原来小雨他爸爸啊……。」她的脑海缓缓浮出上午小雨爸爸那副不好惹的面孔。 说实在第一时间听见这答案时，小晴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在她的记忆中，小雨总能自己扶着滴着血的额头，一跛一跛的逃离灾难现场。 那这次小雨他爸爸到底是下了多重的手，才把小雨伤成这样。 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小雨一个人知道吧。 no.158 午夜一点，彷彿全世界只剩下小晴一个人还醒着。 她在寧静的病房里注视着小雨，忽然之间发觉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小雨。 小雨几乎不向小晴提起从前的事，毕竟没有人会想回忆起自己不美好的过往。儘管他们两人也在同一个屋簷下生活了一阵子，然而小雨爸爸之前对他的施加暴力的行为，小晴却不甚了解。 她俯身贴近小雨的耳边，轻轻地说，「小雨哥哥，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我们那时候不是说好了，寒假还要一起去好多地方玩。」温热的气息在小雨的耳畔徘徊。 语落，她紧紧揽住了小雨的左手，就如同过去的每个夜晚一样。那种被保护的感觉能让她安心地睡去，儘管现在的小晴知道比起自己，眼前伤痕累累的小雨更需要她的保护。 窗外的雷声轰轰作响，倾泻而下的是黄豆大小的雨点，清晰俐落的打在路边的遮雨棚上，发出答答答的清脆声音。路上寥寥无几的行人撑起了伞，加快脚步的回到自己的家。 然而，小雨的家似乎从来就不存在过。 他曾经一个人想过这个问题，最后他在心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有小晴在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这么说起来，小雨的家还真不少。 七岁时，他的家在社区的秘密基地。 十二岁时，小晴的家就是小雨的家。 如今，说不定连医院也称得上是他的家。 no.159 清晨的露珠还未从叶片上散去，温煦的暖阳就已经透着窗帘照了进来。 小雨扶了扶还在隐隐作痛的额头，从睡梦中悠悠转醒。他下意识感觉到左手一阵发麻，于是试着图活动僵硬的筋骨。 小晴隐约感觉到怀里的手臂悄悄的离开，于是起身揉了揉疲累的双眼，「小雨，你醒啦。」她轻轻地说着。 「啊……小晴，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小雨似乎对昨晚的印象十分模糊，隐约之中似乎有听见小晴在呼唤他的名字，因此当他发觉小晴就在床边时，不免错愕了半晌。 闻言，小晴上前紧紧揽住小雨的手，「谁……谁叫你昨天一整天都不在，害我以为你就这样不回来了。」说着说着泪水不禁在眼眶周围打转。 「怎么还哭了呢，我又不是不回去了。」他像母亲一般安慰着自家儿女，「你说你，一个人大晚上的跑来医院，要是走丢了怎么办。」 小晴抬头擦拭掉脸上的泪珠，哽咽道，「如果我……我走丢了，那也是你的错，谁叫你没有跟我说，就自己一个人跑来医院了。」 语落，她把头埋进医院提供的白色被单里，小小声的啜泣。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害我们家小晴担心了。」他扶着一旁的栏杆，好不容易才挺起虚弱无力的身子。 下一秒，他轻轻地在小晴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温热的吻。 第五十八章 再一下下就好了 no.160 忽然间，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接着是一个身穿白衣的护理师，手里握着推车缓缓走近小雨的病床边。随后她拿起厚厚一叠的病歷表，翻找了一会儿后问道，「是叫张亮雨吗？」 闻言，小雨动作有些僵硬地的点了点头，以免让头部地伤口再度撕裂。他斜眼瞥见整车地药品和包扎用的绷带，心中不禁一凛。 「看你年纪不大，应该是还在上学吧。」护理师亲切的上前关心，似乎想让神情紧绷的小雨放轻松。「等一下我会帮你换药，只不过你要稍微忍耐一下哦。」 语落，她从推车里熟练的拿出许多药罐和纱布，一一摆放在桌子的显眼处。然而这却看得小雨更加心惊胆战，心脏不自主的剧烈跳动。 「护士姐姐，换药会……会很痛吗？」小雨吞吞吐吐地说着。 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看，咬着下唇等待着护理师地回復。 护理师扬起一抹浅笑，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陌生，「痛是一定会的，不过我都会告诉之前的人，只要闭起眼睛撑一下，很快就会过去了。」 一旁的小晴见小雨伤的伤势严重，也不禁在心中为他捏一把冷汗。 「准备好了吗？那我要开始拆纱布了哦。」护理师在他耳畔轻声说着。 语毕，她熟练地将缠在小雨头上的白色绷带和纱布逐一取下，接着拿起其中一个橘红色的罐子，并在小雨的伤口上来回涂抹。 期间小雨并没发出哀号，然而从他那扭曲成一团的狰狞表情就能看出，他已经很努力的在忍耐头上伤口发出的阵阵剧痛。「好……好了吗？」他勉强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快了，你再忍耐一下下哦。」 然而大部分的医护人员似乎对「一下下」这个词有什么误解。因此小雨自动把这句话转变为：快了，你只要再忍耐一下下，就会有下一个一下下出现。 那简直是度秒如年。 小雨的额头上已经涔涔的冒汗，顺着紧闭的睫毛缓缓滚落至床垫，浸湿了棉质的床单和棉被。儘管刺鼻的药水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让他能暂时忘记头上的痛楚，然而棉花棒与皮肤接触的一瞬间，总能毫不费力的把他拉回现实。 「那个……护士姐姐，你能小力一点吗？小雨他看起来很痛耶。」小晴在一旁看的心疼，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护理师神情专注的点了点头，而手里上药的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再给我一点时间哦，就快要结束了……」 药水均匀的涂抹在伤口的表层，混着脓血和组织液被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之下。它一次又一次的把小雨的意志击溃，小雨却能再一次的从绝望的意念中爬起来。 在达到痛苦的临界值前，终于等到了久违的一句话。 「好了。」护理师也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小雨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呻吟，佩服道，「小朋友，你真的很厉害耶。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护理师，还是头一次遇到你这么勇敢的。」语落，她把视线缓缓的移到小晴的身上，瞇起笑眼问道，「你是他的妹妹吗？」 「嗯。」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并随后相视而笑。 no.161 待护理师离开之后，病房又恢復以往的寧静。 小雨在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之后，又缓缓地睡去。他规律的鼾声以及上下起伏的胸膛，让陪伴在身边的小晴感到十分安心。 那种小雨还活着的感觉，似乎成了她最在乎、也最珍惜的一件事。 由于小晴昨晚没有睡好，所以脸上白皙的皮肤染上深色的黑眼圈，痠痛的肩颈肌肉似乎是因为睡姿不良，而產生轻微的落枕。 她索性把头靠在小雨的枕头一侧，双手轻柔的按摩着耳侧的太阳穴。直到从口袋里传来震动的声响，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晴随手抓起口袋里的手机，「谁会这个时候打给我啊……」他歪着困惑的脑袋瓜想着，并亮起手机萤幕。 萤幕上的来电显示着：美丽又大方的妈咪。 「啊——昨天匆匆忙忙的跑出来，竟然忘了跟妈咪报备一声。」她心中一凛，颤巍巍的按下了接通。 她屏气凝神的把手机靠在耳朵旁，做好了被连环挨骂的心理准备，「妈咪，对不起我不应该没有告诉你们一声就自己跑出来。」她一口气唸完后，深深的在胸口吸足了气。 此时的她，连呼吸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明显。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半晌，「小晴，你人还在瑞新医院吗？」小晴妈妈的口吻厅上去，似乎是担忧大于责怪。 「嗯。」小晴应了声，并下意识的环顾了四周一圈，「不……不过妈咪，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医院啊？」 小晴努力的回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但在她的印象里并没有个素任何人，他自己一个人来医院这件事。 「早上我去楼下领包裹的时候，孙警卫都告诉我了。」 闻言，小晴才顿时恍然大悟。「啊，我竟然把楼下的孙伯伯给忘了。」她拍了拍自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那……那妈咪，我能留到晚上再回家吗？」 毕竟她知道小雨此时需要她，她自己也离不开小雨。 「好吧，那你晚上回来的时候自己注意一点。」她在电话的另一头叮嘱着，「对了，小雨他人还好吗？」 「嗯……还行吧，那就先这样吧。妈咪掰掰。」 语落，小晴匆忙的掛上电话。因为她生怕自己再讲下去，又会想起昨天在自家窗外看见的那一幕，而忍不住潸潸泪下。 那一幕，像是一场不会结束的噩梦，无止尽的在她的脑海里循环。 她害怕这一幕会像幻灯片机一样，不知何时又会出现。 临走前，小晴到柜檯跟值班的护士要了一张便利贴，并在上面写下： to：小雨哥哥 怕你醒来找不到我，所以写了张纸条给你 明天一大早我还会来看你，所以你一定要加油哦 祝早日康復by小晴 第五十九章 患难见真情 no.162 走出医院的大门口，迎面吹来的冷风，让小晴的身子又不自觉的缩了一下。 她翻了翻钱包，发觉昨天搭计程车时不小心把最后一张钞票花掉了，夹层里整剩下几枚铜板以及一张悠游卡。 于是只好拖着疲惫的步伐，踱步走向离这里最近的公车站牌。由于昨晚下了一场大雨，路面的积水还未全然散去，泥泞不堪的人行道也有些湿滑。 她仰着头望向昏暗的天空，喃喃自语的说，「冬天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过去啊……。」那种惆悵而感慨的心情，大概只有贬謫时的苏东坡可以体会吧。 当她走到公车站牌底下等车时，忽然在骑楼下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而且似乎也在等公车。蓬松的头发外加一米八的大长腿，让她很难不联想到欧以城。 这时欧以城刚好回过头，一眼就和小晴的眼神对上，小晴下意识的瞥开视线。儘管她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然而自从休业式那天晚上起，她和欧以城的关係好像就不如从前了。 此时小晴默默在心中祈祷着，「拜託不要让他发现我、拜託不要让他发现我、拜託不要让他发现我……」 然而身后的一股热气却缓缓靠近，接着冰凉的手指在她肩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那让小晴的背脊一阵发凉，剎那间睡意全消。 「顏佑晴，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闻言，小晴乾笑着回过头，「啊……好巧啊，原来你也是来搭公车的呀。」她过于僵硬的四肢，看上去像个不协调的木乃伊。 欧以城用眼神全身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番，最后目光停留在她手臂上的血渍。他伸手握住了小晴的手腕，担忧的问道，「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伤的严不严重。」 「没……没有啦。」她慌张的否认，并不着痕跡的把手收回腰际。 欧以城察觉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因此进一步的问道，「那你手上怎么会有血渍，而且看起来挺吓人的。」 正当小晴内心挣扎着要不要告诉欧以城关于小雨的事，馀光瞥见公车从远方缓缓的进站了。「公……公车来了，我们上车再说吧。」 语落，她把飘忽不定的眼神收了回来，紧盯着公车不放。从车身能清楚见到自己身后的景象，包括欧以城的一举一动。 小晴快步的上了公车，并选择了一个最后方且靠窗的位置。而欧以城也紧跟着在后方，并自然而然的在小晴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过了良久，小晴见欧以城没有动静，于是断然的打破了沉默。 「你……你刚才也是去医院吗？」她随口的挑起了一个话题。 然而欧以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在看玩笑。 这让小晴感到很惊讶，「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小雨受伤的事？那我怎么刚才没有发现他？而且他刚才还问我手上的血渍是怎么一回事。」 无数个问题从小晴的内心冒了出来，于是她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歪着头望向身旁的欧以城。 好在欧以城及时的一句话，打断了方才小晴脑海小剧场的一切胡思乱想。 「我妈妈因为过劳昏倒，现在还在住院。」 闻言，小晴的神情顿时有些担忧，「那你妈妈现在还好吗？需不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她？」她彷彿找到了一个跟她患难与共的兄弟。 「我离开前交代过护理师了，请他们多帮忙照顾一下妈妈。」他两手一摊，无奈的说，「早知道我就不让她那么累，每天一个人在麵馆从早忙到晚的，这样身体迟早会出问题的。」 语落，他把目光缓缓地停留在小晴身上，「换你说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晴仍旧是犹豫了很久，毕竟她想着小雨应该也不希望这件事有更多外人知晓，然而眼前的人不是外人，而是欧以城。 欧以城似乎发现了她挣扎的表情，「没关係，你不想说也没有关係。」 半晌，小晴才缓缓张口，「其实也不是不能说，不过这件事不要对外人说就是了。」她顿了顿，接着把嘴悄悄地靠近欧以城的耳畔，「小雨的爸爸昨天把小雨打伤了，而且还是伤到头部，看起来很严重。」 欧以城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小雨的爸爸不是已经离开很久了吗，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小晴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前因后果也不甚了解。 「那你明天还去医院吗？」 小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车辆。 「那我们一起去吧。」 「嗯。」小晴勾起弯弯的嘴角，绽放了这两天来罕见的微笑。 「明早七点，社区前的公车站牌。」 小晴偷偷的用馀光瞄了一眼欧以城，突然发现他们其实并不生疏。只不过每当他看见欧以城，总会想起那个曖昧不明的夜晚，她不晓得、也不敢去问，那天的吻究竟有多少个意思。 公车行驶在傍晚的大马路上，而小晴也沉沉的睡去了。 她不经意地把头靠在欧以城宽大的肩膀上，并顺势的揽住欧以城的左手手臂，就像她揽着小雨那样的分毫不差，唯独身旁的人不同罢了。 「……小雨、小雨，你不能死，说好了永远不离开我的。」她嘴里不时的呼喊着小雨的名字，就如同昨晚衝进急诊室那般焦虑且恐惧。 欧以城隐约的听见了她在口中唸唸有词，额角还不时的渗出几滴汗珠。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细緻的脸庞，为她抹去那些不好的记忆。 「顏佑晴，我们还能回到过去的我们吗？」 欧以城后悔过，他恨自己那天的衝动、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渴望被爱的私心，他甚至恨不得回到那天，用尽一切的改变过去的种种。 偏偏休业式那天正好欧母昏倒的夜晚，上天彷彿在那一刻夺走了他被爱的最后一丝权利。他不甘心只有这样的结果，他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情感尚未殞落。 于是他拖着乾瘪的躯体从医院回到社区，在十一点半拨出了那通电话。 那通再也无法挽回的电话。 第六十章 相约而同 no.163 早晨七点，社区前的公车站牌，是个惯例的时间、熟悉的地点。 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时小晴就是这样远远的望着站在站牌下的欧以城，看着他蓬松的头发散发出来的慵懒氛围，以及令人嘖嘖称羡的一米八大长腿。今天也不例外。毕竟每一次都是欧以城先到，所以小晴总能悠间的在身后打量他一会儿，再上前打招呼。 她无声无息的走到站牌下，盯着欧以城的背影看了很久，彷彿想把他看穿似的。然而这才发觉她从前都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他，「嗯，还是跟当初一样的好看。」她弯唇浅笑。 那种沾沾自喜的感觉，就好像在路边的水沟检到宝藏似的。 欧以城看了一眼手錶，指针缓缓逼近七点整，心想着公车应该快进站了。然而小晴却迟迟没有出现，于是他环顾了四周一圈，一眼就发现小晴在身后弯着嘴角瞧着他。 他微微蹙眉，没好气的上前说道，「你怎么傻傻地站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语落，他随即露出一丝微笑，「不过你今天还算准时。」 小晴回过神来，把目光落在欧以城的发丝上，「我刚才只是突然想起开学的第一天，我就是站在这里不经的注意到你的。」 「这样啊……我都还没听你说过呢。」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该不会是因为我长的太帅了，才会吸引到你这种迷妹吧。」他一本正经的说着。 闻言，小晴愣了将近三秒鐘，才听出欧以城那番戏謔的话语。 她气呼呼的往欧以城的后背一阵拍打，「谁说你长得帅了，还不是因为你的身高太显眼罢了。」接着继续碎念道，「况且你长这么高又没什么用。」 「谁说没有用了。」欧以城挑眉，把身子稍微蹲了下来，「至少可以让你抢不到我手上的报名表。」那种戏謔的神情，在小晴的印想里并不少见。 小晴回想起他当时擅自帮自己报名了大队接力，还把报名表高举在空中，让自己怎么跳也勾不着的窘态，「那……那算哪门子的用处啦。」她努着嘴没好气的说着。 「好啦，不闹你就是了。」欧以城收回笑容，指了指她手上的袋子问道，「你手里提的是什么啊？」 「哦——你是说这个呀。」她说着便把手里的热水壶高举起来，「这是我自己煲的鱼汤，是等一下要给小雨的。」接着很认真的说道，「我听说吃鱼可以补脑，所以想到小雨受伤的地方是头，应该加减也能补到一些吧。」 闻言，欧以城哑然失笑，「果然还是小晴厉害，连这也能联想在一起。」 小晴得意洋洋的露出笑容，丝毫没听出欧以城的言外之意。 no.164 进了医院的大厅，又是一如往常的寒气逼人。 小晴总是想不通为何医院的冷气都要开的这么强，明明室外就已经冻的牙关发颤了，偏偏进了院内更是一股冷气团席捲而来，丝毫没有退让的跡象。 两人并肩走到点梯口前，小晴率先开口询问，「欧以城，你妈妈的病房是在几楼啊？」 欧以城没有思索太久，「六楼。」接着继续说道，「不要紧的。我先陪你去探望小雨，之后再去找我妈也不迟。」 「你真的不用先去你妈妈那里吗？」她再三的确认。 欧以城瞇起眼，笑着摇摇头，「来都来了，而且再怎么说小雨也是我的朋友，多跑这一趟不麻烦的。」语落，他用指腹轻轻按上楼的电梯纽。 他的笑容总能带给小晴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让她觉得儘管小雨暂时不在身边，依旧能觉得心头暖暖的。欧以城如同小雨的替身一般的存在，所以即便现在天塌了下来，还是有个值得信赖的人能帮她顶住。 … 儘管这两天来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味道，然而在气味尽如鼻腔的那一刻，两人还是不约而同的皱了眉。 小晴踩着轻巧的步伐，缓缓推开了病房的房门，一眼就见到小雨起身坐在床上吃着咸粥的画面。而此时小雨的馀光瞥见了小晴，于是朝着她招了招手。 「小晴，你来啦。」他抬着头轻轻说着，生怕吵醒隔壁床还在休息的老伯伯。然而他很快地就察觉到欧以城的存在，于是侧过身子有些意外的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晴跟我说你前天受伤了，所以就顺路来看看你。」语落，他把目光渐转移到他头上的伤口，「你头上的伤还好吧？」 小雨头上被酒瓶割伤的伤口缝线，以及脸上些许癒合的疤痕，倒和电影里的黑帮老大有几分神似，但仍旧少了那股阴狠的杀气。 小雨笑着摇摇头，「没事的，还是怪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小雨，这不是你的错——」小晴的眉心紧锁，忍不住的说道，「你没有必要为了你爸爸的错误扛责任，从头到尾都不是你的错。」她悻悻然的看着他。 这顿话引来了小雨妈妈的注意，她回过头看着小晴怔怔出神。这句话彷彿是为了她无处宣洩的情绪出了一口恶气，毕竟在怎么说她也是陪着小雨一起受苦的。 小晴察觉到小雨妈妈在盯着自己看，连忙摆手道歉，「阿姨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太大声，不小心吵到您了？」 「啊……没事的，你们继续聊你们的，不用理会阿姨。」面对小晴突如其来的道歉，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闻言，小雨浅浅一笑，彷彿明白了什么似的。 人们总是太习惯道歉、认错，到后来彷彿变成了本能之一。其实小雨心中何尝不是痛恨他爸爸的所作所为，甚至应该小晴的同仇敌愾而感到开心。 然而比起在小晴面前的坚强，还有什么更让小雨放不下的呢？ 第六十一章 一次探两病 no.165 逼近正午十二点鐘，雾濛濛一片的天际总算是透出一丝暖阳，打在冰冷的窗櫺上还会让人有一种错觉，它似乎正在熠熠发光。 小晴托着腮倚靠在一旁的桌面，用一种既紧张又期待的复杂表情盯着小雨不放，似乎想捕捉他喝下鱼汤后，脸上瞬间闪过的一丝微妙变化。她不自觉的把脸凑的愈来愈近，直到几乎要贴上装着汤的热水壶。 那种感觉就好比非洲草原上，一隻虎视眈眈的猎豹潜藏在灌木丛后，等着眼前肥美的羚羊伺机而动。只可惜小晴的偽装术却略逊了一筹。 小雨注意到了小晴俯身贴近的温热脸庞，朝着她微微的瞇了一眼，接着缓缓举起汤匙舀了一匙最底部的汤汁，再优雅的送进嘴里。 「嗯……。」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从喉咙的深处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沉嗓音，眉上还反射性的来回收放。 待温热的鱼汤从食道滑过，小雨把头微微上扬，似乎还在思考怎么为这口汤下评论，像极了收了通告费的美食评论家，却勉强嚥下不合自己口味的菜餚时，忸怩作态的神色。 这让一旁的小情有些心寒，她紧张地问，「怎…‥怎么样，我煲的鱼汤不好喝吗？」语落，她急忙伸手想把热水壶也接过来，亲自品尝自己费尽心思的杰作。 小雨不着痕跡的在她伸手过来的前一刻，轻轻地挽住了她那隻不安分的小手，浅笑道，「怎么可能会不好喝呢，这可是我们家小晴自己做的鱼汤耶。」 闻言，小晴心中沉甸甸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大半，扬起了一抹如是负重的微笑，「刚才看你的表情，还以为是我煲的鱼不好喝。」她心有馀悸的说着。 一旁的欧以城见状，也跃跃欲试的想尝一尝小晴的手艺，于是伸手接过小雨手中仍冒着白色蒸汽的热水壶说，「那也让我尝一尝好了，我还没喝过小晴亲手煲的汤呢。」他弯着嘴角，扬起一道完美的弧度。 这时小雨却面有难色地朝着欧以城疯狂使眼色，还不时用微弱的气音说着常人基本上是听不懂的话语，然而欧以城似乎是丝毫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 他睁着一双明亮的双瞳，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壶热汤瞧了许久。接着不外乎就是仰头、举杯、畅饮，作诗人豪饮姿态一口气灌下了半壶的汤下肚。 那种放荡不羈的喝酒方式，让小雨的心中不禁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汗珠从他的鬓角涔涔渗出，在耳边滴答作响，彷彿有甚么意料之中坏事要发生一样。 下一秒，欧以城冷不防地一咳，扭成一团的表情伴随着热汤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双手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桌上胡乱抓取一通，似乎在找着能中和嘴里咸味的水。 「咳——小晴，你的鱼汤是直接在海水里熬的啊——」 no.166 离开了小雨的病房时，欧以城手里抱着一桶两公升的开水边走边喝。 小晴看着他那副滑稽的模样后，不禁哑然失笑，「你怎么可以这么好笑啊，哪有人像你那样子把汤用灌的啦。」她幸灾乐祸的一旁调侃着。 「还不是因为你家的盐巴不用钱，把好好的鱼汤搞得咸得要命，让我严重怀疑你企图想假借送鱼汤之名，暗中咸死小雨。」他没好气的说着，并又狠狠地灌了一口开水。 闻言，小晴已经笑得无法自已，脸上瞇成一线的双眼以及笑到岔气的鼻孔彷彿变成了某一种新的奇怪生物，然而嘴上仍不住的抱怨，「喂——我这样叫做好心没好报耶。」 「不，你这叫杀人未遂。」他斩钉截铁地说着。 伴随着嘻笑及打闹声，两人很快的就到了六楼的病房门边，也就是欧以城妈妈所在的病房处。那里几乎和七楼的氛围无异，刺鼻的药水、冰冷色调的室内装潢、以及不时擦身而过的白袍护理师。 「顏佑晴，你等等在外头等着就好了，我快去快回喔。」他拍了拍小晴滑腻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地嘱咐着。 小晴识相的点了点头，并听话的佇立在门口的一侧，安静的等着欧以城的归来。她趁着空间的时间打量着病房周遭的风吹草动，不时的把玩着手里还剩馀一半的鱼汤。 半晌，见欧以城还没从病房门口出现，她百无聊赖的透过门外微弱地光线，顺着门缝偷偷的看了进去。然而欧以城宽大的背影早已遮住了大半视线，只能偶尔听见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耳语及低声交谈。 于是她伸手轻轻的把大门推开，直到缝隙大到她能够窥探里头的一切，她才缓缓的松开手，专注的盯着欧以城的一举一动。 然而她过于专注的眼神，让她没发觉欧以城的妈妈已经把目光投了过来。待小晴猛地回过神来，欧以城已经出现在门边的一隅。「顏佑晴，大门甚么时候被你推出这么大的一个缝了？」他没好气的低声问道。 小晴搔了搔头，支支吾吾的说着，「我……我等的无聊透顶了嘛，所以想说看看你在里面做什么……。」 「你刚才的动作太明显了，才被我妈发现的。」他嚥下了口水后，继续说道，「所以她叫你也进来聊一聊，不用这么害羞。」 闻言，小晴一脸错愕的看着欧以城不动声色的表情，内心冒出了无数的疑问。她忽然间想起那晚在麵店门口听见的一切，说不上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心也就凉了一半。 她颤巍巍的举起步伐，朝着冷冰冰的病房里走近，而目光也不敢笔直的向前张望，生怕和欧母对上眼。直到她用馀光感受到自己再走近一步就会撞上病床时，才猛地紧急踩煞车。 「欧……欧以城妈妈好，您应该还记得我吧。」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语毕，她反射性地闭上双眼，心脏在胸前不停的扑通扑通跳着。 第六十二章 你愿意吗 no.167 接着她感觉到一阵轻柔的触感从手臂上滑过，冰凉的指尖最后落在她细緻的手掌上。 「嗯……？」她半瞇眼的偷看。 半晌，有个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阿姨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叫小晴吧？」 那种相似度极高的声音，让小晴突然有一种错觉，以为身旁的那个人是小雨的妈妈，然而听上去略显虚弱。 「是，我就是小晴。」小晴点头如捣蒜，对于欧母还记得自己颇为意外，「那个……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她浅浅的笑了一声，「也没什么事啦，不过能看到小城有个伴陪在身边，我也就放心了，还真是麻烦你了啊。」她的语气格外慈祥，和那天晚上相比根本是南辕北辙。 小晴挥了挥手，不好意思的说道，「不麻烦、不麻烦的，我听说阿姨生病的时候也很担心，想说找时间能来一趟也好。」 儘管这一趟只是来探望小雨，才顺道跟着欧以城来到这里的，况且她原先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是不小心在偷看的时候被发现的。 这时欧母似乎想到了什么，轻拍了欧以城的肩膀说道，「小城啊，麵馆的生意你处理好了吗？」她的口吻有些急促。 「嗯，我都处理好了。」欧以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覆。 小晴想着毕竟欧母是麵馆的老闆娘，全家的经济支柱也就靠她一人了，然而现在她病倒了，势必要由欧以城一个人扛起，因此也没好意思多问。 经过几句寒暄、间聊之后，他们很快的离开了冷酷的医院大楼，重新的回到温煦的阳光拥抱之中。 走在一月的大街上，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小晴抿了抿乾燥的唇，心血来潮的问道，「欧以城，那你加开的麵馆打算怎么样啊，该不会就直接歇业关门了吧？」她唱着读独脚戏，似乎很投入其中。 「啊——该不会早就倒闭了吧……。」她故作惊呼声。 欧以城伸手往她的脑袋挥去，让小晴啊的叫了一声。 「胚胚胚，你不要乌鸦嘴好不好，我们欧家麵馆还好着呢。」他好声好气的说道，「而且自从我妈进了医院之后，每天都还有人在外面排队着呢。」 小晴似乎是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于是进一步的问，「那……那你妈刚才要你处理有关麵馆的是，究竟是什么啊？」 身为好奇宝宝的代言人，小晴堪称实至名归。 「这……这个嘛……」欧以城有些结结巴巴，「我还是等会儿再告诉你好了，反正你迟早是会知道的。」 「喔，好吧。」小晴无奈的点了点头。 小晴始终觉得她和欧以城有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或许也是因为他总是不知道欧以城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而欧以城也一再躲避她的关心。 下午一点半，公车准时从起讫站——瑞新医院发车，他们选了一个最靠近前排的位置，那样两个人都能看见窗外的风景。 no.168 小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脸颊紧贴着车窗上的玻璃，沁凉的气息冻的她双颊红的通透，像颗过熟的苹果在镜面的反射下若隐若现。 此时偌大的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或许是因为现代人的午饭时间总是一拖再拖，到了一点多还有大半的人蹲在路边吃便当。 欧以城从小晴微弱的呼吸声判断，她应该是快要睡着了，于是用手肘顶了顶她的腰间，「顏佑晴，你还没睡着吧？」他试探性的问道。 「嗯……应该是还没吧。」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 闻言，欧以城轻声的询问，「那……那你愿意当老闆娘吗？」 儘管欧以城的声量本来就不大，然而这句话仍然一瞬间的划破了车上的寧静。 小晴似乎没有听清楚，晃了晃笨重的脑袋，「嗯？你刚才问我说要当什么？」 「当麵馆的老闆娘。」 这句话不偏不倚的贯穿她的思绪，几个字的句子在她的脑海里徘徊了片刻，久久挥之不去。「老……老闆娘？我没有听错吧，欧以城要我当麵馆的老闆娘？」 她把头扭了过去，睁大了骨碌碌的眼珠子，痴痴地看了欧以城良久。「刚才你妈妈交代你的事，该不会就这事吧？」 欧以城垂下眼睫毛，叹了口气后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过要是你觉得有压力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 「其实也不是不行啦……」小晴托着下巴思考了半晌，「不过要是你妈知道了这件事，会对你怎么样吗？」她的口吻有些担忧。 「不会的。我想要是你愿意来帮忙的话，她肯定不会有意见的。」欧以城坚定的看着小晴的双眼，让她原本泛红的脸颊又染上了一层红晕。 小晴咬着下唇，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嗯，那……我愿意。」 欧以城愣了一愣，怔怔的看着她。毕竟这句「我愿意」来的猝不及防，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更确切的来说，这彷彿是小晴答应了他终身大事一般，而显得格外隆重。例如：求婚现场。 「不过你为什么找我啊？」她很快的拋出了第二个问题。 闻言，欧以城从容不迫的举了个例子。「这就好比你丢一个飞盘。其中有一隻狗不论你丢的多远，牠都会乖乖的把飞盘刁回来；然而另外一隻却只会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你自己把飞盘捡回来。」 语落，他把问题拋回给小晴，「那你会比较喜欢哪一隻？」 「当然是会刁飞盘的那隻啊——」她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就对了嘛。」 此时，她隐约感觉到有一隻手掌正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就像是在摸着一隻小狗。「喂——你不要太过分。」她气噗噗的喊着。 「好啦，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要生气嘛。」他像哄三岁小孩一样柔声说着，并把唇瓣轻轻的贴在她的耳畔，「能跟你一起共事，我很高兴。」 第六十三章 山中无老虎 no.169 午后，天气的逐渐转变为灰濛濛的色调，像是调色盘上被混杂了的顏料。 他们彷彿走在杳无人间的山中小径，两旁荒烟漫草的景象透着一股凄凉，然而这却是通往欧家麵馆的道路。 欧以城熟练的拉上生锈的铁捲门，底下早已聚集了厚厚一层灰，想必已经好几天无人光顾了。他伸手按下室内灯源的开关，白炽灯的光线散布在麵馆的每一处，还会不时的窜出一些不速之客。 「那……那是蟑螂吗？」小晴的馀光瞥见左侧有个黑影经过，因此直觉的猜想着。语落，她断然的停下了脚步，轻轻地拽了拽欧以城的袖子。 欧以城波澜不经的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唉，才两三天没来打扫，麵馆就快成了蟑螂的天下了。」 儘管欧家麵馆位于市区，然而附近的下水道和水沟盖的系统并未处理完善，导致附近病媒蚊的孳生，以及惨遭蟑螂、老鼠肆虐的危机。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小晴忧心忡忡的问着，「总不能明天开业的时候，还让顾客看到我们店里全蟑螂吧。」 闻言，欧以城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只见他用锐利的眼神环顾了四周一圈，抿了抿乾燥的嘴唇，「看来还是得有人负责抓蟑螂。」 语落，他用极缓慢的速度把视线转移到小晴的身上，不怀好意的问道，「你说是不是啊，老闆娘？」 「啊……。」小晴一时之间听不惯「老闆娘」这个称谓，于是站在原地愣了一愣，「对……对啊，的确要有人负责来抓……抓蟑螂。」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就交给你啦——」欧以城乾脆俐落的决定。 待小晴反应过来，欧以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在身旁。 「喂——欧以城，你这样对得起我吗——」她的哀号声不绝于耳。 小晴拔腿狂奔至用餐区，彷彿背后有什么妖魔鬼怪在追赶她似的。 这时欧以城正好手提着扫把和畚箕，缓缓从工具间走出来，正好和时速破百的小晴撞在一起。「啊——好痛啊。」他伸手揉了揉吃痛的腹部，「你干嘛跑这么快？」 「谁…谁知道你们家的蟑螂会不会飞。」她无奈地垂目说道，接着把视线挪到他手上的扫具，「你拿扫把做什么呀？」她的双眼为之一亮。 「抓蟑螂啊。」他轻咬着下唇，「诺，这个给你。」语落，他伸手把畚箕递了过去，而小晴犹豫了片刻后，还是乖乖的接了过去。 用餐区的墙角有一处裂缝，是几年前的大地震留下来的痕跡，儘管这条约五公分长的裂缝并不影响整体装潢的美观，然而经年累月之下竟成了蟑螂的居所。 两人比肩行走在用餐区的长廊，欧以城压低声的说，「等等我数到一，我会拿扫把用力往隙缝挥过去，如果你看见有蟑螂从里面飞出来，就用畚箕罩住牠们。」 小晴屏气凝神的往黑暗处望去，果真能隐约看见晃动的黑影。「有、有、有，我看见两隻蟑螂在里面了。」小晴用气音缓缓说道，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欧以城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接着学着电视节目的导播一样，在她的耳边轻轻喊着，「三、二、一——」 「杀啊——」小晴手持畚红色畚箕，朝着空中胡乱挥舞。 顿时，蟑螂大军如海啸般一拥而上，这让小晴更加卖力的往漫天飞舞的蟑螂攻击。 这一幕，犹如乩童与八家将的混合版。 正当这场人类与昆虫的战争如火如荼的展开时，欧以城却忽然听见右方传来一个巨大的声响，与鞭炮的爆破声不相上下。 他的第六感在耳边告诉他大事不妙，因此下意识的把头偏了过去，一个惊悚又血淋淋的画面瞬间映入眼帘。摆在柜檯附近的一张木製餐桌被硬生生的劈成两半，中间的木质纤维如早晨起床的炸毛一般横列其中。 闻声，小晴也瞬间定格了手上的动作，朝着灾难现场傻笑着，「呵……呵呵，好像有点用力过猛了。」她挠了挠后脑杓，尷尬的问道，「这张桌子还能接回去吗？还是就这样直接……」 「报销。」欧以城十分肯定的回答。 随着两人进进出出了好几回，才把这张偌大的木桌搬运到街尾的资源回收场。当然，拿扫把和畚箕打蟑螂的方法也彻底失败，他们也只好另寻他法。 回到店里已经是傍晚五点了。欧以城随手抽了几张面纸，抹去额角多馀的汗水，并轻拍小晴的肩膀道，「那个……你上网查一下还有什么方法能对付蟑螂。」 「哦，好。」她简短的回覆。小晴打开手机，在搜寻的栏位里打上「去除蟑螂」的关键字，底下随即跳出各种坊间推荐的妙方。 「咦，我好像发现一个不错的方法。」她专注的逐一朗读操作步骤，像个读稿机似的。 「它上面说，只要把辣椒和胡椒粉混和，再把它们撒在蟑螂会经过的墙角或是路线，就能有效的防止牠们出没。」她信誓旦旦的说着，就好像这个秘方是他发明出来的。 闻言，欧以城从容地走进了厨房后的食物仓储区。他顺手拆开了其中一箱食材，从里头挑了几根营养不良的辣椒握在手里。 经过简单的切片之后，再撒上一整罐的调味用胡椒粉，耗时不过五分多鐘。 欧以城一手端着碟子，另一隻手摀住口鼻说着。「事已至此，也只能暂且试一试了。」他的说话鼻音有些重，差点让小晴认不出来。 小晴伸手接过那盘呛鼻的「杀虫剂」，兴奋的模仿着冰雪奇缘的爱莎在每个墙角撒上。「哇——原来还可以这么好玩呀。」她嘴上忍不住讚叹道，没注意到一旁的欧以城已经咳的像是一隻得了哮喘的哈士奇。 「咳、咳、咳……」他伸手摀着口鼻，匆匆忙忙的躲到墙后，「小——姐——，你的动作就不能优雅一点吗？」 闻言，小晴朝着他咧嘴的笑了出来。 那阵笑声彷彿在告诉欧以城，「前方高能，敬请见谅。」 第六十四章 开工大吉 no.170 待欧以城再次拉下那扇铁捲门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顺手把贴在门口的那张「暂停营业」的告示牌换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新的营业时间表，上头的字是方才欧以城歪歪扭扭的字跡，写着： 欧家麵馆の营业时间 11：00am～14：00pm 17：00pm～20：00pm 每週日公休 毕竟接下来的一个月将由欧以城接手麵馆，在时间方面稍做调整也是意料之中。例如开店时间从原先的七点改成十一点，就是为了让身为老闆娘和店员的两个人能睡的饱一点。 小晴左右打量了一下这张时刻表，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欧以城，借我一下你手上的笔。」她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你是不是想毁了我精心製作的成品？」他故作紧张的问道。 语落，他伸出握着笔的右手，颤抖着把麦克笔递了出去。 「喂——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小晴努着嘴说着，左手轻轻地拍了欧以城的后背，「我只是想说在上面画一些插图，看起来应该会比较漂亮吧。」 半晌，她才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笔盖打开，在看板的两侧认真的涂鸦了起来。 月色笼罩的夜晚，光线沿着屋瓦撒落一地，恰巧也映在小晴白皙的侧脸上，顺着她柔顺的发丝滑了过去。 欧以城看的怔怔出神，没听见一旁的小晴用双手在他面前卖力的挥舞着。「欧以城、欧以城，你在看什么啊？」她浅笑着说，「看你平常上课也没恍神过啊。」 他猛地回过神，有些心虚的说道，「没、没什么啦，想事情而已。」 「这样啊……」小晴顿了一顿，随即展示她的杰作，「噹啷——你\看看我画的好不好看？」她兴奋的问着，脸上藏不住一丝笑容。 欧以城睁大了双眼，仔细地端详了其中的插图。 看板的右上方是一碗大大的牛肉汤麵，也是本店的招牌之一，他猜想这应该是小晴凭着上一次来麵馆的印象画出来的。而位于下方的两侧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他们的脸上都掛满了笑顏。 欧以城指了指左下角的男孩，瞇着眼问，「你画的这人是我吗？」 闻言，小晴笑着点了点头，「你真聪明，不愧是本班的考试常胜军。」语毕，她才想起欧以城早已转班一事，于是让她陷入一阵沉默。 欧以城察觉了这一点，赶紧岔开话题说道，「其实你画的还不赖啦，只不过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某一个大艺术家画的。」 「你是说米勒吗？还是达文西？」小晴投以期盼的眼神。 「毕卡索。」 小晴愣了一秒，随即反应了过来「欧以城，你这是在褒我、还是在贬我啊。」 「当然是在称讚你啊。」他边跑边笑着回答。 见苗头不对，小晴也追了上去，「怎么我听上去你好像在嘲笑我？」她气嘟嘟的大喊，「你今天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哦——」 语落，两人已经消失在巷子的尽头了。 只剩下图画中的两人，依旧守在欧家麵馆的门前。 no.171 翌日一早，两人同时出现在麵馆的门口。 欧以城远远的就见到小晴朝着自己走来，于是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錶，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时间，「这么早来啊。」他勾起嘴角。 毕竟身为「迟到」一词的代言人，如今竟提早一个小时到达，实在是让欧以城出乎意料。 「我想说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所以就刻意提早过来了呀。」她笑着回道。 语落，她信步走进温暖的屋子内，并顺手摘下粉色的毛帽和围巾。 欧以城上下的打量了她一会儿，皱着眉头说，「不过……我怎么觉得你看起来，不太像来工作的啊？」 「嗯？」 小晴沿着他的视线，也仔细的扫描了自己的全身上下，却丝毫看不出有哪里不对劲。 「我倒觉得你比较像是……来吃麵的顾客。」 闻言，小晴也不禁莞尔一笑，「被你这么一说，我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耶。」 粉色的帆布鞋、高筒及膝的白袜，以及格子状的浅灰色洋装搭配黑色毛衣，看上去实在比较像是个饕客。 「其实我穿这样，应该还是可以工作吧。」她乾笑了两声，试图为自己挽回局面，「反正我不是老闆娘吗？应该只要坐在柜檯招呼客人就好了。」 此时的欧以城已经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对店里『老闆娘』的工作内容有什么误解……。」 儘管「老闆娘」一职在大多数的店家里，的确是负责算钱和招呼客人的，然而欧以城能确定的是，在欧家麵馆里绝对不是如此。 如果小晴看过欧母在店里忙的焦头烂额的画面，或许会直接颠覆她的想像。 欧以城拆开手上的包装纸，从里投拿出其中一见围裙递给了小晴，「等等开业前记得围上，免得弄脏了你的洋装。」 「谢谢啊。」她浅笑道。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欧以城已经开始忙着在厨房里备料了。 而小晴则负责门面的打理、以及室内座椅的最后检查。她瞥见昨晚被落在一旁的看板，于是上前把它扶正，并摆在门口的显眼处。 「我画的真的这么丑吗？」她回想起昨晚欧以城口中的毕卡索，就忍不住喃喃自语，「好歹我之前也去参加过什么全国美展的比赛。」她嘀咕着。 「但是你没有得奖。」一个声音冷冷地冒出来。 小晴吓的跳了起来，手上的笔也硬生生的毁了她自己的肖像。她用力的回过头，没好气的说，「欧以城，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你应该是心虚了吧。」 闻言，小晴怒视的双眼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谁……谁输我心虚了，我真的有比过赛，只不过后来没得奖罢了……。」他的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好啦，我知道你已经很厉害了。」 语落，他忽然从后方握住小晴的右手，一笔一笔的将毁坏的涂鸦补上。 她已经好久没有和欧以城靠的这么近了，发丝随着冷风轻轻拂过小晴稚嫩的脸庞，像是在勾引着她的某段埋藏已久的记忆。 这感觉，莫名的让她感到怀念。 第六十五章 新官上任一滩水 no.172 十一点鐘一到，欧以城准时把门板上的掛板翻到「营业中」的那一面。 斜阳从被推开的门缝洒了进来，走进来的是一个裹着围巾的捲发阿婆。 「袂?哦，今仔日换一个笑连妹仔。」听着她热络的打招呼，小晴猜想这应该是常客了。 儘管刚才阿婆口中的那句话，她一个字也没听懂。 小晴马上扬起一抹职业微笑，深深的鞠了一个躬，「欢迎光临欧家麵馆——」 语落，她便随着阿婆缓慢的步伐，踱步至店内的用餐区。 阿婆的行动似乎不太方便，因此费了一番功夫才顺利就座。她推了推老花眼镜，仔细的端详了小晴好一会儿，才问道，「哩干係阿英ㄟ查某囝？」 「啊……？」小晴一时之间愣住了。 欧母的全名叫作郑淑英，而街坊邻居的都叫她阿英，就连麵馆的熟客以及认识的阿婆也是这么叫的。 然而小晴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事，更何况她是一个连台语都听不懂的都市小孩，哪可能知道方才阿婆说的是一个问句。 她乾笑了两声，用生涩的台语回答，「哩厚，挖系小晴啦。」 那个阿婆似乎意识到小晴听不太懂台语，也礼貌性的回敬了一抹笑容。 然而她并没有给予小晴太多喘息的时间，随后又拋来了一段外星语言，「挖呷一碗休咪丢厚。」语落，她又缓缓的摘下胸前的眼镜。 闻言，小晴摆出笑僵的脸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踩着缓慢的步调，不着痕跡的一步一步向后退，直到阿婆消失在她的视线为止。 她直觉的转身，然后朝着厨房里的欧以城发出求救讯号，「欧——以——城——快来救救我啊——」她彷彿用尽最后一口气的吶喊。 幸好此时外头的客人不多，否则这声惨叫应该会吸引不少的目光，猜想着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老闆凌虐员工的案件。 至少社会新闻都是这么报的，久而久之就成了既定的印象。 「又怎么啦？」欧以城慵懒的回答，似乎早已听惯了小晴哀号声，「你连第一碗麵都还没卖出去，怎么就这样放弃了呢？」 小晴沮丧的垂着脸，无奈的说着，「刚才来的阿嬤讲了一堆我听不懂的台语，而且她好像是口头点餐的，所以我跟根本不知道她想吃什么。」 在哀号的同时，她的眼神却渐渐往欧以城双手的方向飘去，「不然……我们来交换工作怎么样？」她囁嚅地问。 闻言，欧以城的嘴角微微上扬，彷彿早就知道小晴会这么说似的。「好吧，不过小心不要被沸水烫到了哦。」他离开前再三叮嚀。 no.173 欧以城从容不迫的拨开门帘，逕自往用餐区走去。 然而小晴按捺不住搔痒般的好奇心，偷偷的跑到门边挪开一个缝隙，看着欧以城面对方才快把自己搞疯的阿婆。 只见欧以城说着一口流利的台语，在侃侃而谈之馀竟然还聊起天，儘管自己只是鸭子听雷，然而心中的敬佩却油然而生。 眼看他就要回来了，小晴赶紧回到工作岗位装忙。 「一份牛肉汤麵——」欧以城朝着厨房大喊。 语落，他双手摆在身后缓缓接近小晴，和大老闆亲自监工的场面有几分神似，「有没有好好工作啊？」他笑着问。 「报告长官，一份牛肉汤麵已经完成了。」小晴模仿下属的口气向上级稟报，然而她随即皱眉，「不对啊，我才是这间店的的老闆娘，怎么感觉你僭越了呀。」 欧以城瞇起浓密的双眼，弯下腰说道，「我还没看过哪一家的老闆娘，面对客人会有沟通障碍。」他以戏謔的口吻说着。 他人畜无害的温驯长相下，其实住着一隻顽皮的猴子。 「喂——还不是你口口声声的说我是老闆娘。」 欧以城看着她胀红的脸蛋，勉强忍着笑意说着，「好嘛，我们的老闆娘最可爱了。」他拨了拨小晴前额的瀏海。 「这还差不多。」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语毕，她拽住欧以城的袖子，靠近了他的耳畔，「其实……我还蛮佩服你会说台语的。」她投以期盼的眼神，「下次有空的时候，你能教我吗？」 「那你先回答我，你刚才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我有一点点的……帅？」 「没有。」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算了，你找别人教你。」 「吼，好啦。」 在他们两人的世界里，对话总能显无脑又多馀。 时间不知不觉的来到正午十二点，也是一天之中最忙碌时刻。络绎不绝的人潮几乎要踏破门槛，而两人的手里的动作更是几乎没停过。 「铃——」室内电话再度响起。 闻声，欧以城从用餐区直奔柜台，嘴里还不忘交代着，「顏佑晴，十二号桌的两碗麵已经好了。」 「哦，好——」小晴喘着气回应着。 语落，她匆匆忙忙的从厨房赶了出来。不到半天的时间，小晴已能熟练的抽出托盘，再顺手的将两碗汤麵摆放上去，以最快的效率上菜及收餐。 或许是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十二桌客人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于是小晴加快手上的速度，尽全力的达到高品质和高效率。然而在她经过窄小的走道时，正好与一个客人擦身而过。 拥挤的道路压迫到手里的托盘，在一个重心不稳之下，两碗麵不偏不倚的翻倒在小晴的手臂上，高温的汤汁瞬间染红了她细緻的皮肉。 「啊斯——」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感，小晴感受到肌肤的表层几乎要沸腾。 她痛苦的抱着被烫伤的左手，下意识的衝进厨房，用冰凉的水柱试图缓和燃烧般的痛楚。 第六十六章 我还有右手 no.174 而此时的欧以城还才刚放下电话，朝着厨房喊着，「海鲜肉丝麵，两分外带——」语落，他小跑步到用餐区，抓紧时间收拾八桌离席客人吃剩的厨馀，以及脏乱的餐盘。 正午的店内人声吵杂，让欧以城无暇仔细聆听他们究竟在谈论些什么。 当他经过十二桌时，忽然有个声音把他叫住了，「老闆啊，我们的两碗麵怎么这个点了还没来啊？」 「没有送来吗……？」他愣了一愣。 毕竟客人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因此口气自然也不太好，于是欧以城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赶快再去帮你们确认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啊。」 服务业就是这样，「客人至上」是万年不变的规则。 「顏佑晴啊，十二桌的麵不是好了吗？」他用沙哑的声音喊着。 估计一天下来，嗓子没喊哑也应该长了一层厚厚的茧。 然而下一秒的画面，却让他愣住了。连接厨房和用餐区的那条走道上，洒了一地的汤汁语麵条暂时不说，真正让人怵目惊心的而是碎了一地的陶瓷碗公。 这让经过的客人只好绕道而行，使得本就窄小的通道，又从原本的双向道被迫改成单线道，于是后头挤了不少人。 大排长龙的画面，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年节时分回堵了近十公里的国道五号。 然而欧以城的思绪早已紊乱不清，他脑中闪过了无数个画面后，直觉的衝进厨房里头。 他无视拥挤的人潮，更无视了脚底下佈满的尖锐碎片。 厨房的水声哗啦哗啦的作响，小晴独自扶着左手臂冲洗被烫伤的部位。 欧以城的心顿时被扎了一下，「你……你不要紧吧？」他担心的问着，并随即上前检查她的伤势。 在他的记忆中，这种扎心的感觉并不陌生，彷彿不久前才刚经歷过一样。 「没什么啦，就是被热汤烫到了一下，应该很快就好了。」小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然而嘴角仍不自主的抽动着。 然而这画面在欧以城看来，那是格外的心疼难耐，「你先把袖子捲起来好了，我看看还有哪里被烫到。」 语落，他轻轻地拨开小晴袖口，顺着她纤细的小手缓缓的捲到肩膀的位置，确认只有局部的烫伤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吧，你先坐在这里等我一下，马上就回来。」 「嗯。」小晴看着他拨开门帘，逕自往外头走去。 欧以城走到吵闹的大厅，扯着嗓子对着内用的客人喊话，「不好意思打扰各位用餐，我和店里的员工临时有事要先离开，麻烦待会用完餐的帮我把碗筷收拾到这里。」他边说边从仓库拉出两个篮子，临时充当回收餐具的收纳区。 「还有结帐的部分，就帮我放在柜檯的桌上就可以了。」他指向柜台显眼的一处后，朝着外头的人深深的鞠躬。 回到了厨房后，他轻柔的牵起小晴的右手，悄悄的从店内的后门离开。 no.175 「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还亲自送我去一趟医院。」小晴愧疚的说道。 闻言，欧以城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你就别烦恼店里的事了，我之后会再想办法的。」语落，他把目光转移到小晴的手臂上。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左手吧，都烫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别的。」 小晴挥了挥右手说，「没关係呀，至少我的右手还能动，还能吃饭、写字、还能做好多……」 「顏佑晴。」他冷不防的打断了小晴的话，「你……不怪我吧，毕竟是我找你一起来店里帮忙的。」他的口吻明显有些沉重。 思及此，他自责的轻咬着下唇，眼神里的愧疚表露无遗。这让他不禁回想起上学期的运动会，小晴在运动场上摔倒的画面。说到底，两次都是他间接的伤害了小晴。 小晴赶紧摇了摇头，真诚地说道，「我怎么可能会怪你呢，而且到麵馆打工的机会又不是谁都有，我一直都很珍惜的。」 语落，一辆计程车恰巧从不远处缓缓的行驶而来，她便伸出手朝着小黄招了招手，笑脸盈盈的说着，「你看，我还有右手能拦下计程车呢。」 欧以城被的她这番话给逗笑了，扬起嘴角朝着她点了点头。 其实两人如果搭乘下午一点的首班车，就能从中省下不少钱。 只是欧以城坚持伤势不能拖延，并主动支付所有车资。小晴也拗不过他，最后两人才搭上了所费不貲的计程车。 一路上，欧以城对着车窗外怔怔出神，且始终不发一语。直到他感觉到耳根子有些搔痒难耐，才回过神来。 「你在想什么呀？」小晴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欧以城转头看向她，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儘管小晴在和他相处的半年下来，渐渐了解了以他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个性，这句「没什么」已经是他最大的宽限了。 然而，她还是想帮上什么忙，于是脑袋里蹦出了一个天真的想法。 小晴歪着头问，「不如让我猜猜，你现在正在想些什么。」 闻言，欧以城缓缓地把头转向正面，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算是默许了她的猜谜游戏。 她思考了片刻后，睁大了眼睛说着，「你是不是在烦恼，之后麵店只有你一个人该怎么办。」语落，她投以期盼的眼神，然而欧以城只是摇了摇头。 「还是……你在担心你妈妈住院费和医药费，要从哪里生出来。」她再度和欧以城四目相接，期待他能给予一个肯定的眼神。 然而，他依旧只是勾起上扬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小晴的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的神情，但很快的又扬起笑容，「那该不会是……」 「别猜了。」欧以城再一次的打断了她。他扶额，语气明显的严肃了不少，「你就这么想帮我吗？」 小晴微微一愣，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提问不知所措。 于是欧以城轻轻的勾住她的腰际，将头凑近她青涩的脸蛋上，用蚊子般的声音说，「你现在这样，就是在帮我了。」 第六十七章 同病相怜 no.176 眼看医院就在不远处时，雷声却在阴鬱的天空轰隆作响。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天空便降下了大雷雨。雨水落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啪答啪答的刺耳声音，伴随着雨刷的左右推送，雨痕被硬生生的画出了一道界线。 这道模糊不清的界线，就好比关係不明确的两人，介于越界与不越界之间的窘境。 欧以城摇了摇小晴的肩，柔声说道，「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医院就要到了。」 他化身暖男版的google导航，在小晴耳边简单的叙述了路况。 「嗯……这么快就到了，我还想多睡一会儿。」小晴悠悠转醒后，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啊，怎么外面突然下起雨了？那我们等一下是要淋雨衝进医院吗？」 闻言，欧以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拍了拍司机先生的肩，「师傅，不好意思啊，待会能放我们在医院的正门口下车吗？」 毕竟大部分的计程车业者为了讲求效率，通常只会放客人在医院的两侧下车。然而那里没有安置遮雨棚，而且还需走上一段路才能抵达正门。 「行啊。」他爽快的答应了，「外面雨下这么大，你们下车的时候小心一点啊。我看你朋友好像受伤是了吗？」 欧以城下意识的侧过头，愣了一秒后才回答，「是啊。」 他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朋友」这两个字特别的敏感。 与其说是敏感，不如说是有些迷茫、困惑。从前两人之间只要冠上了这个词，就能合理化一切的行为。 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能毫无顾忌地畅谈、掏心掏肺的坦白。 也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才能原谅彼此的错误、接纳你我的不完美。 然而相处日子一长，渐渐发现更多藏在朋友之间的，却是限制与禁忌。 因为我们只是朋友，所以不能走得太近、不能对视太久。 也因为我们只是朋友，所以在外人的眼里，我对你的牺牲和付出，都只代表着早恋和一时糊涂。 「……欧以城、欧以城，该下车了。」他听见了小晴的呼喊，才发现小晴已经在车门外等着他。 他赶紧从皮包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了驾驶座的司机，「不好意思啊，耽误了您这么多时间，这些钱就不用找了。」他语带歉意的说着。 然而司机先生浅笑，「你朋友刚才付过了，你还是快点下车吧。」他瞇了瞇眼接着说，「我的生意耽误了不要紧，你朋友的伤势我可耽误不起。」 「哦……那谢谢大哥啊——」欧以城挥手示意，接着一个跨步的下了车。 只见小晴孤零零的独自守在医院的正门口，像隻没人要的流浪猫。她见欧以城总算出来了，才小小声的抱怨一句，「你很慢耶，我等到都快睡着了。」 「不好意思啦，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到。」 闻言，小晴歪着头睨了他一眼，模仿医生诊断病人的情境，「嗯……我发现你最近很常恍神、还会自言自语。」 「有吗？我怎么没印象啊。」他故作镇定。 小晴自顾自地继续说倒，「所以我研判，你应该是得了痴呆症。」 「你才痴呆症啦——」他笑着用手心包住小晴的脑袋瓜。 no.177 进了医院大厅后，欧以城要小晴先在等候区乖乖坐好，而自己则到柜台办理掛号和缴费手续。偌大的大厅显得格外冷清，除了闪烁的红色号码灯，几乎找不到任何一丝显眼处。 或许是冬天的计谋奏效，让来看病的民眾也减去不少。 不过这应该算是好事吧？至少欧以城心中是这么想的。 他拿着收据回到座位区，一眼就找到了小晴的位置，「走吧，皮肤科在二楼。」 闻言，小晴学着电视上的卡通人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朝欧以城伸出双手，示意他把自己从座椅上拉起来。 「你的脚应该没受伤吧，那应该可以自己起来才对。」欧以城从来不吃这一套，况且他手里还拿着健保卡、收据和一堆看诊的掛号单。 小晴见他不为所动，才小声的解释道，「那……那个，我脚麻，站不起来。」 「你脚麻啊……」他的微微的皱眉。 眼看手上的看诊单即将过号，实在是没办法等下去，于是索性一手托着颈部、一手扶在下肢，将小晴整个人横着抱在胸前。 「啊……」小晴惊讶的欲言又止，儘管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被扛起来。 儘管下半身和欧以城的手臂隔着绒毛长裤的厚度，然而依旧能隐约感觉到他身上的体温，以及他有些侷促不安的手指。那滑腻的指尖从隙缝中溜到她敏感的大腿内侧，牢牢的扣住双腿的重心所在。 她把头侧向欧以城，瞇着双眼问，「你那隻不安分的右手，是不是其实想偷偷占我的便宜啊？」 「看来你的脚应该是不麻了，那我还是放你下来自己走。」 语落，欧以城故意松开其中一隻手，让小晴的姿势呈现半倾斜状态。 「啊啊啊啊好啦，我说错话了嘛——」她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你赶快把我扶回去啦，我快整个人掉到地上了。」 此时，小晴犹如一隻任人宰割的鱼，随时都有可能丧命在欧以城的手里。 欧以城也对她没輒，只好大发慈悲的再把她扶到水平的位置。 忽然间欧以城看见一个人从远处走近，儘管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法看清那人的面貌，然而从瘦弱的身形以及头上的绷带看来，几乎就能确定那人就是小雨。 他尷尬的抱着小晴的身子，与迎面而来的小雨打了声招呼，「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想去外面透透风，病房里实在是太闷了。」他笑着指了指小晴，「你们这是在…在玩游戏吗？」 「呃……算是吧。」他乾笑了两声。 小雨算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也就顺着他的话接着说，「那你们慢慢玩吧，我先走一步了。」 语毕，他便独自一人缓缓消失在两人的视线。 第六十八章 空荡荡的 no.178 幸好小晴的左手手臂只是局部性的烫伤，因此整个包扎流程也不过十多分鐘，而且从头尾都有欧以城陪伴在一旁，因此她也显不那么的害怕了。 出了皮肤科的诊间之后，小晴的左手已经被裹上一层纱布和绷带。 她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忍不住了眉头一皱，并喊住了欧以城，「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会不好看吗？」 小晴几乎把最后的希望都放在了身上，期盼能听到满意的答案。 「不会啊。」欧以城摇了摇头，目光还停留在药单上。 小晴似乎对答案不甚满意，「你很敷衍耶。」她拽了拽欧以城的袖子，「你好歹也看一眼嘛，不然怎么知道好不好看。」 此时，欧以城用馀光就感受到身旁的小晴，正眼巴巴的瞧着他的侧脸。儘管手里的药单才读到一半，他还是索性把目光挪到她的身上。 「嗯……」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嗓音，「虽然说纱布和绷带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的碍眼，但是不影响整体的美观。」他据实以告。 语落，当他重新把视线转到药单上时，已经忘了方才看到了哪里。他索性重新读过一遍，口中还不住的唸唸有词。 「所以他的意思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啊？」小晴喃喃自语着。 毕竟小晴和欧以城也相处了有一段时间了，知道自己每次跟这种理科脑袋的人对话时，都会怀疑到底是自己的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他的表达能力有问题。 半晌，欧以城才缓缓的开口，「顏佑晴，你自己一个人能看懂药单吗？」 闻言，小晴愣了一愣，「我又不是没眼睛，怎么会看不懂啦。」她对于这个奇怪的问题，感到好气又好笑。 「嗯……有眼睛不代表有脑袋。」 「你什么意思啊。」小晴没好气的说道，手里作势要往他身上揍去。 欧以城浅笑，「我是担心你把外敷的药拿去口服，然后明天又要我陪你来掛肠胃科。」 理科脑袋的人不只难沟通，通常嘴巴还很贱。 「这位先生，我才没你说的那么蠢好吗？」小晴不甘心的反驳。 欧以城笑着瞇起月牙般的双眼，朝着小晴用力的点头，算是认同的她的话。 「好啦，我还不是因为担心你。」他语重心长地说着 语毕，他小心翼翼的把药单折成四方形，再塞进药袋的侧边，伸手递给了小晴，「先把要收起来吧，免得不小心弄丢了。」 「嗯。」她点了点头。 这让小晴回想起小时候看病时，妈妈也是这样交代自己的。欧以城就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总是那么的温暖和无微不至。 思及此，欧以城过去那些欠扁的行为和无厘头的言语，总能在小晴的心中一笔勾消。 no.179 雨停了，路上的积水和淤泥也渐渐退去。 小晴站在还在滴水的屋簷下，看着依旧灰濛濛的乌云。雨珠滚落到她的鼻尖上，再扑通一声的弹到面前的一滩小水漥。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回麵馆吗？」欧以城临走前，她又再问了一次，「而且我多少也能帮上一点忙，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闻言，欧以城笑着摇了摇头，「真的不用啦，你的手都已经包成这样了，还是回家养伤比较要紧。」 「我不是说了，我还有一隻活蹦乱跳的右手吗？」她伸出手在欧以城面前晃呀晃的，「你不要小看我的右手，它还可以做好多事情。」 不料，欧以城突然一手握住她软绵绵的手掌，两隻手的指头瞬间轻轻的扣在一起，「你是说这样吗？」他嘴角上扬的说着。 「喂——」小晴的耳根一下子发烫，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 欧以城没来由的笑了两声，轻轻地松开了他的手指。 「你笑什么？」 他瞇着眼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只是注意到你害羞的时候，耳根子都会发红。」 「谁……谁说我害羞了？」小晴努着嘴，极力掩饰自己的表情。 语落，她悄悄的把食指放在其中一隻耳朵上，像温度计一样量测耳温。 欧以城笑而不语，接着把目光挪至大马路的不远处。熟悉的公车外型载着满车的乘客，缓缓地行驶在潮湿的柏油路面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而打滑。 「我的公车来了，你就慢慢的量你的耳温吧。」他睨了小晴一眼。 所有候车的人都上车了，唯独小晴独自一人怔怔的留在原地发呆。 她这几天下来几乎和欧以城形影不离，因此当他一走之后反倒觉得身旁空荡荡的，跟少了个什么东西似的。 此时她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身影，就是小雨。 于是她毅然决然的沿着原路回到医院。隐约记得刚才在医院里和小雨擦肩而过时，他说想到医院外头透透风，因此特地绕了建筑大楼一整圈。 新买的粉色帆布鞋採在湿滑的泥泞里，每一步都得格外的小心，否则一头栽进烂泥巴里，又得让小雨看笑话了。 费了近十多分鐘的时间，总算是来到了最后一个转角。 然而小雨还是没有出现。「嗯……？小雨他不在这里啊。」小晴喃喃自语着，「该不会是回病房里了吧？」 而她的猜测很快的就有了结论。 她发现眼前的画面十分眼熟，依稀记得是小雨的一天住院晚上时，她从窗外看出去的视野。由于当时外头下着雨，因此对于遮雨棚和空荡荡的马路仍记忆犹新。 小晴顺着仰角的方向一层一层的数着，「一楼、二楼、三楼……」 由于瑞新医院的内部採挑高设计，因此每当小晴往上数一层楼，她的脖子就要再更后仰一些，「……六楼、七楼，这间应该就是小雨的病房了。」 隔着雾面的密闭式窗户，透着一丝垂死挣扎的光。 第六十九章 偷听 no.180 到头来，终究还是回到了医院大楼。 儘管已经对于充斥着消毒水味的环境感到麻痺，然而眉头仍会不自主的抽动着，表达它无声的抗议。 上了七楼之后，小晴沿着熟悉的路线来到小雨的病房外。 正当她一如往常地举起右手臂，准备在门板上轻轻的敲击两声时，里头却突然传出了低沉的对话声。而传入耳里的对话像一道无形的墙，硬生生的挡在门板前。 在稍嫌吵杂却又低调的的谈话中，小晴马上就听出来了小雨的声音；然而另一个耳熟的声音在脑中不断回盪，却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在经过约十分多鐘的对话里，她想起来了另一个声音正是小雨的妈妈。至于其他两个陌生女子的嗓音，她却始终是毫无头绪。 「……张女士，想跟您确认一下这个决定您丈夫知道吗？」其中一个陌生女子问道。 那个声音顿了顿之后，她似乎提笔在纸上唰唰唰的写了些东西，笔尖接触到纸张的摩擦声回盪在整个空间里。 「反正他也不在乎自己的孩子，我问了他也是白问。」 「呃……」那人显得有些难为情，「但是我们这边有规定，需要取得监护人一致的同意，才具有法律上的执行效力。」 「也就是说在尚未离婚的前提下，儿女的父母接有权得知且共同决定这件事情。」另一个陌生的女子开口道。 语落，病房内又陷入了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剩下的我们再另外约个时间讨论。」 小雨的妈妈叹了口气，「也只能先这样了，不好意思耽误了两位的时间。」 她的语气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在两个陌生女子临走前频频道歉。 「不要紧的，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她地回答有些官腔。 接着就是一阵愈来愈靠近门边的脚步声，高跟鞋与地面敲击的声响在狭隘的空间里被不断地放大。小晴下意识的躲到楼梯口的一侧，看着两个女子缓缓从病房内走出来。 她睁大了双眼直盯着他们，在有限的时间内记下了两人的特徵。 其中一人身形高挑，浓密的睫毛几乎要遮住双瞳，臂膀及腋下夹着黑色的文件夹，上头厚厚一叠的纸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相形之下，另一个女子显得较为矮小，而脸上若影若现的皱纹在灯光的反射下，她猜测应该是个五十岁的中年妇女。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小雨的病房里啊？还有他们刚才究竟在讨论什么事？」 一连串的问题在小晴的心中一一浮现，像颗掉进池塘里的石子，震出了毫无止尽的涟漪。 她扶额沉思了一会儿，然而仍然对于方才那番对谈百思不得其解。 阴暗的楼梯口不时的吹出阴冷的寒风，冻得她瘦小的身躯一颤一颤的。这时，她的背后忽然传来阴森森的嗓音，「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恐怖片埋下的层层伏笔，在剎那间化为幻影。 「你先不要吵我，我在想事情。」 no.181 半晌，小晴的胡思乱想总算是告了一段落。 她起身，抖了抖附着在裙襬上的灰尘，朝着小雨的病房走去。然而当她愈接近门口，心脏却莫名的加速跳动，使的口隐隐生疼。 轻轻地推开了门板，迎面而来的是小雨错愕的眼神。 儘管那个透着惊恐的神情转瞬即逝，还是不经意的被小晴的目光捕捉到了。 「小雨，你还好吗？」小晴以担忧的口吻问着。 闻言，小雨一贯的扬起嘴角，「我能有什么事，就是觉得病房里有点闷热。」语落，他马上注意到小晴左手手臂的包扎处，「反倒是你，怎么才一天没见就把手伤成这样了。」 他那样担忧的口吻，听在小晴的耳里却似曾相似。 「哦，你是说这个呀。」她指了指手臂被层层覆盖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啦，就是早上去欧以城的店里帮忙时，不小心把麵汤打翻在手上而已。」 她说的一派轻松，就好像只是随口交代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小雨挑了挑眉毛，「原来他们家里是开麵店的啊……。」他的语气略显惊讶。 由于小晴前前后后也去了麵馆两、三次了，然而她不是在练跑完之后去、不然就是刚好小雨不在的时候，因此他压根不晓得竟然还有此一事。 正当小雨还想继续得知更多有关欧家麵馆的事时，却被小晴的一阵阴沉沉的话语给打断。「先别说这个了。」小晴突然压低了音量，眼神透着几分神秘。 语落，她不着痕跡的把目光偷偷转向张阿姨，再三确认她在两个陌生女子离去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接着她缓缓靠近小雨的耳畔，低声地问，「刚才来过的那两个人，是来做什么的啊？」 「啊……」他楞了几秒，「你怎么知道刚才有两个人来过？」 他猛然的把头抬了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小晴的双瞳。 小晴抿了抿唇，坦然地说道，「我刚才从门口正准备进来的时候，忽然听见病房内有个陌生的声音。」 「刚才你听到的，应该就是李阿姨和何阿姨的声音了。」小雨据实以告，「他们来自社会局的家防中心，就是问了些有关家里的事情。」 他只是浅浅的带过了方才的谈话，毕竟关于家里的事情已是心照不宣了。然而小晴仍不死心的追问，因为她隐约感觉到事有蹊蹺。 不是靠第六感，而是凭着她对小雨的了解程度。 「听你妈妈的口气感觉有点不开心，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小雨的嘴角微微抽动，「可能是无意间提到了我爸，她才会不太高兴吧。」他看出了小晴的不安，于是伸手抚摸了她柔顺的发丝，「没事的。等我出院之后，一切还是会回到从前那样的。」 或许是他的最后的这句话起了作用，小晴心中不再是沉甸甸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安定，像是一支强心针贯穿了她脆弱的灵魂。 「小雨，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对吧？」 小雨点点头，笑瞇着眼看着他，「嗯，永远都不会。」 第七十章 另类的和解 no.182 再后来，小晴也没再见过那天的两个阿姨了。 然而她依旧每隔几天就会到医院探望小雨，而假期在家期间她也没有虚度。她开始在网路上学做料理，尤其是像一些燉鸡汤、佛跳墙，或是当时蔚为风潮的十全大补汤，都是小晴自学而成的。 另外，坊间流传已久的养身补品更不在话下。举凡鸡精、人参、灵芝等等，都纳入了小晴的购买清单之内。 以往到了量贩店或超市，小晴总会抱着卖场提供的红色网格状购物篮、或是推着大型购物车在零食区徘回。然而现在她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待在保健食品区一整天暂且不提，连选购补品都开始货比三家、甚至对着推销员穷追不捨。 这些各种奇葩的行为举止，总是搞得小晴的爸妈一头雾水。他们总是远远的看着女儿挤在一群上了年纪的妇女之中，左手抱着一盒白兰氏鸡精、右手还不忘在五花八门的中药材中挑挑拣拣。 至于欧以城的妈妈则在入院不久后又出院。在她得知欧以城与小晴在经营麵馆的第一天就发生意外之后，她就毅然决然的咬着牙重返岗位。 出院的前一天，她恰巧在柜檯办出院手续时，遇见了来医院探病的小晴。 那时小晴左臂上的伤几乎痊癒，然而走近一看依旧能见到一道水花状的疤痕。 欧母怔怔的看着小晴迎面而来，却迟迟没有开口说半句话。 小晴的馀光瞥见了她，于是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阿姨好啊，听欧以城说您明天要出院了？」 「啊……是啊，小城都告诉你了？」 小晴笑瞇着眼轻轻的点头，「阿姨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语落，当她正要准备搭乘电梯上楼时，却因为欧母的一句话而停下脚步。 「阿姨能再跟你多说几句话吗？。」这句话像一枚不起眼的铜板，毫无预警的掉进小晴的心中，掀起了汹涌的巨浪。 小晴回眸，紧咬着下唇小声的回答着。 「可……可以啊。」不知是不是空调过强的缘故，她说话竟有一丝寒颤。 她颤巍巍地走到欧母面前，双眼竟不敢直视前方。 有一股强烈的预感告诉了小晴，她到麵馆帮忙的事情早已揭穿了，况且自己非但没有帮上甚么忙，甚至还敲坏了一张木桌、打破了一个陶瓷碗公。 最后一刻，思绪停留在那晚欧以城从麵馆衝出来时的画面。「她应该很讨厌我吧……。」小晴心想着。 半晌，欧母才缓缓开口道，「阿姨……其实一直以来都误会你了。」 「啊……。」她一时之间愣住了。 「自从小城的爸爸坐牢了之后，家里面就只剩下了我和他。这些年来我也希望他能认真读书，未来能上好的大学、找到一份好的工作。」 这些为人父母，都不希望儿女走上和自己一样的苦命路。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阿姨对小城平时的要求也许过于严苛，但是我想那孩子总有一天会理解的。」 闻言，小晴神情凝重的看着前方，不时的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不好意思啊，阿姨说着说着又离题了。」她语带歉意的说着，「其实阿姨只是想谢谢你，愿意陪着小城走过他艰难的时刻。」 「阿姨您别这么说，这些都是我自愿陪着他的，而且跟他在一起我也会觉得很自在、也很放松，所以您千万别觉得对我有所亏欠。」 闻言，欧母放心的点了点头，憔悴的脸上弯起一抹牵强的笑顏。 「那么我先走了，阿姨也要保重哦。」 「嗯，去忙吧。」临走前，欧母的脸上尽是和蔼与慈祥。 那晚，正好是月圆之时的元宵节。 小晴拎着一张板凳上了顶楼，就如同去年的中秋节一样。顶楼一片荒芜，看上去已经许久没有人打扫了，除了墙缝的些许杂草点缀了这生硬的背景外，此地似乎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她索性把板凳搬到正中央的位置，仰着头望着天上若隐若现的满月。随着时间的推移，饱满而扎实的明月缓缓升空，为元宵之夜拉下了序幕。 明月出升之际，微弱的光线从厚重的云层里一点一点的满溢出来，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城市几乎要成了它伸展的舞台。今夜的月不像以往那般矫情做作，它卸下了身上的偶像包袱，像个睡前床头的那盏浅橘色夜灯，照进了每一户人家的窗子里。 到后来，小晴索性直接大字形的平躺在石砖地上，毫无顾忌的享受月光下的薰陶。她试着让脑袋放空，因此悄悄的闔上了双眼。然而过了良久，脑中的杂念却迟迟挥之不去，此时的她似乎更需要一张数学卷子。 思及此，她便格格格的失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一个声音从楼梯口悠悠响起。 小晴下意识的扭过头，却没见着半个人影，但她老早就听出来那是欧以城的声音，「欧以城，你还想装神弄鬼啊？」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语落，欧以城便从楼梯口的彼端缓缓现身，「我只是在想，有谁会蠢到一个人看着月亮，还能看到自己笑出来。」 他低沉的声音像是飘忽不定的幽灵，在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更让人不寒而慄。 然而小晴自幼便不怎么怕黑，更遑论这些怪力乱神能吓得了她。 「喂——你用的着一开口就损人吗？」她白了一眼。 欧以城微微勾起唇角，「的确是用不着。」他顿了顿，「难到你就不想先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你在这里吗？」 被他这么一问，小晴才意识到了重点，「你该不会是一路跟踪我吧？」 「唉——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有被害妄想症。」 第七十一章 月圆之时 no.183 「我刚才去你家找过你了。」 小晴一怔，把头侧了过去，「你来找我？」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妈买了些吃的要给你。」他耸了耸肩道，「但是叔叔阿姨说你不在家，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这里。」 小晴的表情明显有些错愕，因为这让她想起了早上欧母跟她说的话，此时那些话在脑海中快速的闪了过去一遍，让她来不及思考其中的意涵。 「她跟你说了什么吗？」 「没什么。」 他过于快速的回应显得有些不自然，然而小晴也没多想。 欧以城注意到她脸部的变化，于是把脸凑近的问，「为什么这么问，难道说你跟我妈之间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祕密？」 闻言，小晴连忙挥挥手，不自然的笑着，「唉呀，是你想多了。我跟你妈之间还能有什么祕密，要是真有，你也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地来问我。」 「怎么能说是『大费周章』呢？」他邪恶的一笑，「像你这么蠢的人，说是『轻而易举』都不为过吧。」 「欧以城，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话变得结巴。 小晴的伶牙俐齿，到了欧以城这里往往无用武之地。 她恼怒的咬咬牙，不甘心的收回了视线，「算了，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半晌，周遭又回到了小晴一个人时的静謐，就彷彿欧以城不曾来过。 小晴顿时有些不习惯，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欧以城，确认他是否还在身边，「你……你怎么不说话了？」 「想事情。」他若有所思的回答。 闻言，小晴只好默默的把视线转回去，「不好意思啊，打扰你想事情……」 「顏佑晴——」他没让小晴把最后一句话说完，「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他默默的抬起头，眸子里倒有几分诚恳。 「你……你要讲故事给我听？」她以诧异的口吻问道。 毕竟在学校的那段期间，小晴总是扮演说故事的那个人，儘管故事内容大多环绕于她和小雨童年的零碎记忆，然而一时之间的角色互换却让她有些陌生。 欧以城又把头抬的高了一些，「能吗？」 「你说吧，我也好久没有听故事了。」她浅笑。 语落，她把身子挪到欧以城的身旁，专注的当起了一个聆听者。 欧以城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有一对认识了两年的男孩a和女孩a互相喜欢，而且也彼此坦诚的心意，但是当时却因为家人的不允许而被迫分离了。在男孩a离开了家乡的半年后，他认识了女孩b，并渐渐发现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是女孩b……」 话音未落，小晴便忍不住打了个岔，「这个男孩a未免也太花心了吧，喜欢了a又跑去喜欢b。」 欧以城看着小晴说出了这句话，顿时愣了一愣，「嗯……你先别管这些。」 看着她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继续说道，「男孩a喜欢上女孩b，但是他却不知道女孩b喜不喜欢他，那么你觉得男孩a应该守住与女孩a的承诺，还是留在女孩b的身边，等待他们在一起的那天？」 「让我想一想……。」小晴托着沉重的下巴，似乎也有些犹豫不决。 时间渐渐逼近了午夜整点，而此时的满月也到了正上方的位置。 清澈的月光不偏不倚的打在欧以城侧脸的轮廓上，明暗的光影和交错的线条忽隐忽现，像极了美术老师笔下的人物素描像。蜡块般的人像略显惨白而憔悴，整张脸上似乎只有眼里的一道血丝，才能分辨他是死是活。 半晌，小晴才缓缓的开口道，「其实我本来也觉得男孩a应该守住承诺，但是在自从经歷过小鹿的离开后，我忽然发觉更应该珍惜自己身边的人。」 「没想到你的答案还挺有深度的嘛。」他的口吻有些戏謔，眉毛不自主的抽动着，「不过……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数学考三十分的人说出来的话啊。」 「谁说我数学考过三十分啦——」 语落，小晴起身就往欧以城的胸口揍去。然而那毫无杀伤力可言的一记飞拳却正巧被他一掌接住，小晴一个重心不稳险些跌到他怀里。 她意识到两人的身体过于接近，于是下意识的收回手并挺起身子。 剎那间，她的脑海中快速的闪过了欧以城方才的问题，以及自己不经意脱口而出的答案，彷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个故事如此贴近自己。 又或者，其实自己正是故事角色的一员。 小鹿哥哥的离开始终让她耿耿于怀，也蒙蔽了她看见身边美好事物的双眼，要不是有小雨不离不弃的陪伴在身边，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走出悲伤。 她时时刻刻的警惕自己不能重蹈覆辙，然而欧以城的转班却又让她再次陷入相同的错误，况且开学之后仍在同一所学校，又不是再也不见面了。 她起身，拉了拉欧以城的衣袖，「我刚才帮你的故事想了一个结尾，你想听听看吗？」 「嗯，你说吧。」 他没有回头，而是悄悄的把最后一丝希望寄託给皎洁的月光。 「最后男孩a选择了留在女孩b的身旁，而且等到了两个人在一起的那天。女孩b告诉男孩a，她不介意男孩a过去爱的那个人，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男孩a是爱着自己的。」 语落，她静静的盯着远方的月亮，彷彿月亮也正看着自己。 半晌，欧以城不大不小的嗓音，恰巧划破了寧静的氛围，「顏佑晴，你能告诉我男孩a和女孩b是哪一天在一起的吗？」 语毕，天空忽然飘起绵绵细雨，像是上天一手精心策画的。细小的雨珠沾湿的发梢，丝毫不差的从眼睫毛上滚落，轻柔的服过脸颊，直到安稳的坠在盆栽中肥沃的土壤里。 第七十二章 深夜对谈 no.184 「下雨了，我们不先进去躲雨吗？」小晴怯怯的说道。 「顏佑晴——」他垂目，脸颊滑过一道泪痕，「能先告诉我你的答案吗？」 她结结巴巴的回答，「我……我怎么会知道他们是哪一天在一起的。」 那一刻，月光似乎有那么一秒是灰暗的。 「好吧，那你就当我没问吧……」他轻轻地咬着下唇。 「不过……」小晴索性闭上双眼，「我只知道他们在一起的那天，天上的月亮特别的圆。」 彷彿在那一刻，连天上的雨都下得如此曖昧。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到唇上一阵湿润的触感。这次的吻不如上次那般猝不及防，而是轻轻的从脸蛋滑过，一路蔓延到嘴角的敏感处。 她缓缓地伸出舌尖拂过嘴角的馀温，却莫名的感到一股咸味，于是轻轻的把闔上的眼皮打开，「你哭了？」 欧以城摇了摇头，但还是举起手臂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我都看见了，你想否认都来不及。」小晴稚嫩的声音回盪耳畔，「还有，你的眼泪滴到我的嘴唇上了，难怪我想说怎么会这么咸。」 「我没哭，你吃到的那是雨水。」他含着泪狡辩。 小晴蹙眉，似乎在想着怎么反驳他。最后，她给出了一个荒谬的答案，「你知道吗，我尝的出来雨和泪的差别。」 闻言，欧以城总算是破涕为笑，「顏佑晴，你真的是我看过世界上最傻的人类。」他的双眼瞇的像一弯新月。 然而这次，她竟然意外的没有生气，「我那我也没办法啊，谁叫你只喜欢傻子，所以我只好装个样子给你看。」 午夜十二点，高掛的圆月见证了一场城市角落的平凡爱情。 至于欧以城为何要哭，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顏佑晴，你还记得去年中秋节的晚上，我对你说的那句话吗？」 小晴浅笑，「我跟你好歹也说过了上万句话了，我怎么记得你说的是哪一句啦——」 欧以城笑了笑表示认同，「那天我从你口中得知了，你口口声声叫的小鹿哥哥，其实就是我之前的朋友宋一鹿，所以帮他转达了一句话给你。」 语落，小晴便激动地打断了他，「啊——我想起来了。」她使劲的回想着，「是不是小鹿说，希望我能等他。」 「嗯，就是这句。」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有没有想过，他真正想告诉你的是什么吗？」 闻言，小晴便陷入了沉思。其实她曾经想过这个问题，然而除了字面上的意思，她实在想不出其他衍伸的意义，「等我」这两个字在她心里的定义，从来就没变过。 「我……我其实不太清楚。」她第一次对小鹿感到陌生，「在我的心中，『等我』一直以来都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嗯……那我换个方式问你好了。如果今天这句『等我』是我对你说的，你觉得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半晌，小晴隐约感觉到了这两个字想要传达的真正意涵。 毕竟小鹿的奶奶曾说过：「人死后会住到太阳上。」因此她合理推测，小雨其实就住在月亮之上。 月亮上，住着想爱却爱不到的人。 no.185 踏入家门的那个步伐，正巧与整点的指针滴答声完美重合。 阳台的灯还闪烁着微光，在灯光的正下方隐约能窥见一个身影。小晴没有却步，而是踩着轻巧的步履走近，直到她万分的确定那人就是老爸。 热腾腾的蒸气在头上冒着，她差一点以为老爸又犯了菸癮的老毛病。 听说老爸在十多年前是个不折不扣的重度成癮者，一天抽上了十多支都不为过，然而为了怀了小晴的妈妈着想，他花了数个月的时间把菸癮彻底的戒掉了。 她把脸颊贴在玻璃落地窗上，凑近一瞧才发现那道白烟只是嘴里呼出来的热气罢了。她用指关节敲了敲玻璃，发出叩叩的微小撞击声。 「爸，是你吗？」语落，她顺手拉开了窗户。 他缓缓地回头，眼里露出一丝困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小晴晃了晃手上的板凳，笑弯了眼说道，「爸，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去楼顶看月亮吗？」她随即露出诧异的表情，「你该不会连这事也忘了吧？」 「对啊，我怎么连这事也忘了。」 冷风呼呼从窗外灌了进来，小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她伸手从沙发上抓了一件羽绒衣，随意的披在身上保暖。 她索性的拉开板凳，一屁股的坐到了老爸的身旁。然而惯例上都是小晴在老爸旁东扯西扯，然而今日的老爸却像是有备而来一样。 「小晴，爸跟你说件事啊。」 「嗯。」 在深夜的那般波澜不惊的氛围，往往才是波涛汹涌的前奏。 小晴的爸爸顿了顿，「今天下午小雨特地打电话到家里来，说他再过几天就要出院了，要我们不用为他担心。」 「我知道啊，小雨很早之前就告诉过我了。」小晴爽朗的回答，「我还特别在行事历上，用红笔把那天圈起来，才不会时间一久反倒给忘了。」 闻言，小晴的爸爸和蔼的点头，彷彿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 小晴双眼骨碌碌的看着老爸的面容，「小雨他还有说什么吗？」 「哦，对了。他还交代你这几天就不用过去了，毕竟你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也是时候该收收心了。」 语落，他拍了拍小晴的肩膀以示加油，并起身敞开了大门。 「快回床上睡觉吧，不然再过几天你就不能每天睡到自然醒了。」 「哦，好吧。」 儘管时间过了午夜，小晴往往翻来覆去的像条虫子。 自从小雨离开的那一天起，她不知辗转难眠了多少个夜晚，脑海里尽是他一切的一切。幸好那段难熬的日子有欧以城陪在身旁，儘管他不如小雨那般细心、那般温暖，但她能隐约的感觉到欧以城已经尽力了。 然而今夜，她反常的带着甜美的笑容入睡了。 午夜落下的那个吻，在她的梦里无止尽的重复着。 过去，她把记忆献给了小雨；如今，她却让欧以城占满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