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名：无》 第一话 无名信 「毕业快乐，白夜同学: 自从开始写信来，应该已经过了六年吧，很抱歉，打扰了你这么久的时间，至于这份情感回事续多久呢?恐怕我也回答不出来吧，不过，相信在接下来的岁月里，我终究能学会放下吧，对不起，打扰了那么久。 最后，仍是那一句。 我喜欢你 署名无」 看着抽屉里的信封，白夜将信拆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笔跡。 「怎么了吗?」 身旁的同学看着他的神色，搁下了手上的书，好奇的问道。 「是在担心学测成绩的结果吗?」 「不是。」 「是吗。」 见没有要揭开谜底的意思，对方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而是继续看起了手上的小说。 说来其实也有趣。 明明跟身旁的人已经认识了十二年之久，他们的关係却依旧只是见到面会打声招呼的普通朋友。 所以说日久生情，也不是一定的吧。 「喂喂，干嘛露出那个脸啊，难道学霸还会担心自己成绩吗?对了，你想上哪间大学啊?」 自家死党看着他手上的信，一手与他勾肩搭背的同时，另一隻手也没间着，直接夺过他手上的信，在教室内大声公放送了起来。」 「哇靠，又是情书啊，靠，也太不公平，成绩好就算了女人缘还那么好，写了六年的情书欸，你好歹跟人家见个面吧，就算对方是丑八怪写了六年你好歹也给个吻吗，是不是啊!」 「闭嘴!还我!」 没好气地摀住这个大嘴巴，然而对方的声音大到教室内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也太不公平......之前园游会也是，一堆人来我们摊位不是要来买东西而是要来跟他拍照的，我社团的学妹也是，都来跟我问这傢伙的资料......」 「还记得这几天的那个中午广播线上告白吗，三个中就有一个是跟他告白的。」 「重点是这傢伙三年来一直都在换女友，而且还三不五时就再放闪。」 最后一个人的话无疑是班上最怨念的事，话一出，他就立刻收到无数企图杀人灭口的目光。 「好了现在这不是重点吧，对了林育安，你问我打算申请哪间对吧，我想起来了，我打算申请北部那间清木大学，那你呢?」 试图转移话题，他赶紧随便找了个主题转移他们对这件事的注意力。 「清木......果然是学霸，我这成绩大概只能上明阳吧，欸，对了，沉芜宸你也是打算申请清木对吧，似乎有听到你跟班导说过。」 成功被转移的林育安转过身子，像他一旁看着书的青年询问道。 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察觉。 「沉芜宸!」 「怎么了?」 林育安走到对方身边放大音量吼道，原本似乎正在神游的青年似乎是被吓了一跳，直接一跳站起身来。 听见班上传来此起彼落的欢笑声来，他才后知后觉的回过了神。 「我说你也不用反应那么大吧......对了，你也要申请清木大学对吧?」 「恩。」 点了点头，沉芜宸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 「有必要吓成这样吗，你胆子从小到现在还没大一些吗?」 他向对方打趣到，孰不知这个举动又把焦点踢回自己身上。 「从小到大?沉芜宸你跟白夜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嗅到八卦的味道，林育安赶紧向对方追问道。 「是没错......不过他从小就被女生围绕着便是了，我如果没记错，甚至还有男生跟他在网路上告白。」 「男生?!多说一点!」 一听见关键字，原先在一旁聊得正起劲的韩羽菲有如闻到骨头的饿犬，直接衝到沉芜宸的面前。 「呃，就是在社群那个靠北新羽中学上，有个学弟匿名向她告白而已。」 似乎有些被韩羽菲吓到，沉芜宸默默向后靠了些，拿出了手机搜寻着。 「就是这篇。」 「我看看!」 夺过沉芜宸的手机，韩羽菲看着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唸了出来。 「首先，请大家不要嘲笑我，我是高一的新生，自从看到三年三班白夜学长在球场上打球的身影后，我就喜欢上他了，但是，我是男生，请大家不要骂我或怎样，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学长!」 「好可爱的感觉啊!学长攻x呆萌学弟受!那后续呢?」 对于这个问题，无论是沉芜宸或者是白夜都陷入了沉默。 「咦?发生甚么事了吗?」 看见两人的反应，韩羽菲不禁有些不解。 「......出了一些事情，然后那个学弟就转学了。」 眼见白夜没有出声的意愿，沉芜宸叹息的说着。 「转学?不是匿名吗?」 「现在网路那么发达，有好事者依据线索去找我们班的体育课在哪一节，在去找有跟我们班同时上课的一年级班级，然后再加上......算是肉搜吧，总而言之，那个人就被那样找到了，然后那时的白夜......说话非常伤人，因为这些原因所以......」 「非常......伤人，他说了甚么?」 「我不想答。」 扫了身旁神色凝重的人，沉芜宸站起了身。 「除了那实在不是甚么好话之外，我想如果我说出来学艺你肯定会直接暴走，所以劝你别再追问下去了，我只能说，如果现在的他说出那种话的话，我可能会一拳往他的脸上揍下去。」 说完，沉芜宸便走出了教室。 「......」 望着那离去的身影，白夜久久没有出声。 「靠，这样说反而更让人好奇了，啊!对了!芜宸的手机忘了带走，我们应该可以看留言栏来......不是，韩羽菲你关起来干嘛?脸色臭成这样?」 林育安看着韩羽菲那彷彿要杀人的神色，暗自退了几步。 「关你屁事。」 冷冷扫了白夜一眼，韩羽菲气冲冲的回到了位置上。 「奇怪欸月经来喔，脾气大成这样，喂喂，白夜，说说吧，欸，不是，连你都不甩我是怎样，你要去哪?喂!」 第二话 忆过往 「你还在气那件事吗?」 走到走廊最尽头，看着那远望着天空的人，白夜缓缓说道。 「说气也不上，毕竟，这件事或许我也有错吧。」 旁观者，难道就不是帮兇吗? 如果他那个时候站出来为那个学弟说话，一切会不会走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想他没那个资格生气。 「我们都欠他一个道歉。」 这件事情也许已经淡忘在他们的记忆之中。 然而对学弟而言，那肯定是刻骨铭心的伤痕吧。 「那是为甚么呢?」 听见对方不知所以的问话，沉芜宸转过了身。 「明明我们算是青梅竹马吧，但你却很常避着我，而且，特别是在这件事后，那又是，为甚么呢?」 如果称不上生气的话，为甚么要保持距离呢。 以前的它们虽称不上是死党，但也说得上是好朋友，但自从那件事后，他们的关係就逐渐远去。 「你跑题了。」 上课鐘响，沉芜宸侧身闪过了佇立在那的白夜。 「而且，即使是青梅竹马又怎样，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杯多，没有甚么避着你，只是，个性不和而已。」 「恭喜各位，这次班上的学测成绩非常理想，但接下来才是重点，繁星、申请与特殊申请的管道请各位考量何者对你才是最有力的......」 班导拿着手册，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地讲着。 至于台下有多少人认真听，就不好说了。 至少白夜自己是没在听的。 看着手上那封无名的告白信，白夜一而再，再而三的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他想催眠自己，这封信不会是那个学弟送的。 情书已经送了六年，而那位学弟说是在他高三的时候才喜欢他的，所以不可能。 明明是很显而易见的事实，但他却又期待这封信是学弟所写的。 因为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着，学弟已经原谅他了呢? 但是，对于这份不可能回应的感情，他又希望不是。 他喜欢女生。 从他国中开始他便清楚着自己的性向，也因此，在听到学弟的告白时，他下意识说出了他内心最直接而伤人的话语。 也因此成为了一切悲剧的开始。 对方崩溃的神情，即使至今依旧是他徘徊不去的梦魘。 如果......有机会能够弥补的话...... 「回来了。」 淡淡扫过了沉芜宸手上的便当一眼，妇人脸上没有一丝喜悦。 「我看过你的成绩了，这个成绩应该能上清木大学，但别以为这样就能放松了，清木大学作为国内前三的大学，竞争是非常激烈的，尤其是你要申请研究所，所以吃完饭洗完澡后就给我去读书，我已经帮你买好大学先修的书了，还有英文，你竟然没拿满级分?自己要争气点别总让我们督促你。」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在旁人看来优越的成绩，于父母眼中就是因为他们才能得到的结果，所以他没有资格高兴，没有资格说要奖励。 从小便是这样吧。 然而，讽刺的是，他的父母没有一个人士考上大学的，不知是不是这样，才将一切压注在他身上。 他就这样，成为了父母手中的傀儡。 从高中读哪间，到组别的选择，他没有一丝话语权。 「你的学费是我赚的，你的衣服是我买的，你能活到现在都是我们辛苦赚钱才行的，所以你有甚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这么厉害自己去赚啊!我跟你说，你要是敢选甚么社会组，你大学也不用念了，直接去找工作，我都是为了你好，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还在那边嘰嘰喳喳!」 震天的怒吼声下，是男人全力以赴的一巴掌。 他没有能够追逐梦想的权利。 这样的生活，在上大学后真的会改变吗? 氤氳的水气下，世界变得一片模糊。 他任由自己坠入水中，意识飞驰到九重天外。 大学吗...... 「白夜......」 那是他梦想中追逐的模样吧。 阳光、开朗，也许成绩没他好，却非常得人缘，三不五时会跟着朋友开黄腔或是说些杂七杂八的废话，但又不至于到惹人生气，有时会偷懒没写功课，到隔天再借其他人的来抄。 该怎么说呢，就像是小说故事里生活过得非常充实的学生吧。 而那个时候的他，就憧憬着这样的存在。 因为他的成绩很好，也因此白夜的功课大多数都借他的去抄，而基本上他也从来没拒绝过。 那算是工具人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笑了声。 算是吧。 不过那时的他没想那么多，也许对白夜他的确多了些纵容，但他仍是保有着自己的底线。 不过，那时的他们，的确还算是亲近吧。 如果其中一个受伤了，另一个一定会陪伴去找护士阿姨，虽然下课不会玩在一起，但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因为有一段路重复，他们都会并肩走着，白夜说着学校里一些八卦或是抒发心情，而他就作为一个良好的听眾，默默的听着。 但是，直到那件事情发生后，一切就变了。 「我喜欢的是女生，甚么同性恋，想到我就觉得噁心!」 在听见班上其他男生讨论关于学弟跟他告白的事后，白夜满脸厌恶的这样说着。 那时的他们已经认识了六年，时值国二。 对于那时他的反应他依旧记忆犹新。 「碰!」 书本用力的甩到桌上，发生了巨大的声响。 感受到无数惊讶的目光，一时被愤怒涌上的他竟不像以往一样感觉害羞或是尷尬，而是直直望着白夜的眼眸，冷声说道。 「喜欢与否是个人的权利，但不代表你能就这样说话。」 语毕，他便走出了教室，伴随的是被他用力甩上的门。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举动还真的有些不恰当，不过听说后面女生们也跟着挞伐，他的举动就变得没有在那么突兀。 不过，那个学弟，现在在哪里呢? 对于对方，他还是有着愧疚的吧。 如果他能够将那时在教室说的话，在学弟面前向对方说的话，是不是，能够为对方带来些许光明呢? 可以吗? 第三话 遇故人 「又来到我们每年的毕业告白时间了，首先，让我们先来公布匿名的内容，白夜学长，从高二的运动会看到你后就觉得你超帅的!祝你毕业快乐......」 午休吃饭时间，学生会的人们开始念诵着他们收到的匿名卡片内容。 「哇靠，又是你，干嘛啦，这几天都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林育安看着闷闷不乐的友人，不禁有些困惑。 「难不成......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哪一班的!」 「靠，不是啦!」 被对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白夜一个巴掌往对方的背用力拍下去。 「而且现在告白有甚么用，我们很快就要毕业了，我要找也是去大学找吧，听说清木大学的美女超多的，至于你要申请的那间我看你要继续单身下去了。」 「操!给我闭嘴，给我过来，不要跑!」 欢声笑语充盈在这间教室之中，而广播也继续放送着。 「接下来是实名告白的，恩，这封信是一年四班的黄凡恩同学......」 黄凡恩?! 听见这个名字，无论是在跟朋友打闹的白夜或者是看着书的沉芜宸都彷彿被按下静止键般，惊愕的看着广播箱。 「白夜学长，还记得我吗?那个被你说......好噁心的学弟?你知道我这些年来，因为你的这句话，一直都生活在痛苦之中吗，听说你后来有了好几任女朋友呢，还真是幸福呢，但你恐怕从没想过我这个人吧，最后，依照前面惯例，祝你毕业快乐喔，呵呵.......恩，这位同学......应该是在开玩笑吧?这个，让我们继续下一则......」 已经没有多馀的注意力去管那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 一年四班? 当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衝出教室之外。 不过，不只他一个人衝了出去。 「你冷静点。」 一股拉力从他背后传来，回过头来，只见沉芜宸神色凝重的抓住了他的手。 「干嘛？」 「你就要这样衝过去？不说别的，你想好你看到人的时候要说什么了吗？你会不会等下又脑子抽筋说些白痴话？还有，你这么招摇是嫌事情不够大条吗？你要不要自己看看周遭？」 揪住他的耳朵，沉芜宸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听见对方的话，他的理智才稍稍上线，看看四周，只见学生们大多用着不甚友善的目光看着他。 这……该怎么办？ 「别呆站着，过来！」 把白夜拉到没人的角落，沉芜宸拿出了一个口罩。 「加减能做点掩饰，想好要说什么了吧，丑话说在前，你要是在说些智障的话，不用等黄凡恩我就先把你从四楼推下去。」 「嗯。」 「等下我去把人请出来，接着你自己看着办吧，午休的问题我也跟老师用手机报告过了，所以给我慢慢讲，用心说。」 一路上小心翼翼的走到一年四班，由沉芜宸身先士卒，走到了门口。 「很抱歉，请问黄凡恩同学在吗？有人有很重要的事要说。」 班级内传来一阵骚动，不久之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沉芜宸学长，谢谢你那时候帮我说话。」 少年的面容没有太大变化，带着微微的笑容，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 「我如果没猜错，白夜学长也来了吧，请学长带我去找他吧。」 黄凡恩的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只是去见一个朋友似的，但正就是这种语气，反而让人觉得更加恐怖。 不过，自己犯的错，自己要负责。 将人引到走廊尽头的角落，白夜已经脱下口罩，看见黄凡恩，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很抱歉，我知道我国中的时候做了蠢事，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但如果有甚么补偿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这个道歉虽然有很多嘈想吐，但还是算了吧。 「只要学长能做到的愿意是吗？」 黄凡恩带着笑容，缓缓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那只要学长做得到一件事，我就原谅你吧。」 「是什……」 世界在黄凡恩直接拉住白夜的领子强吻他下变的安静了下来。 「哇啊啊！这里有男生在接吻啊！」 澄清一下，那不是沉芜宸的尖叫声，而是不远处的女同学在偶然的眼角馀光下，导致了接下来的事件。 「只要学长当我的男朋友，一切事情就解决了。」 黄凡恩依旧掛着笑容，亲暱的拉住了白夜的手。 「被千夫所指的痛苦，请学长和我一同面对吧。」 那份爱早已在那刻便开始变质。 一开始的仰慕与憧憬，在那句恶毒的话语传入他耳中的时刻，便已经崩塌殆尽。 是甚么让他坚持到现在，又是甚么让他有勇气以实名的方式向那人告白着。 是恨。 爱恨本相生，只是此消彼长而已。 以前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 所以，请和他一同坠入地狱吧，学长。 「那么，学长，你愿意吗?」 是选择丧失良心?还是与根本不爱的人在一起? 少年笑着，但那抹笑却让人觉得无比悲伤。 作为旁观者，看着两人，沉芜宸张开了嘴，似乎要说些甚么，却又默默将其闔上。 「学长?」 眼前的人的笑，令人刺骨身寒。 但是，他没有权利拒绝吧。 是他，造成了这一切。 所以，他该要弥补，对吧。 于是，他缓缓牵过了对方的手。 「我愿意。」 他所犯下的罪，由他来赎。 第四话 罪与罚 「所以，你们在一起了?」 那是在接下来几天，白夜不断听见的问题。 至于从眼神中感知到的情感，女生大多都是带着莫名的兴奋，然而男生大多都带着刻意的疏离，有些甚至直接将厌恶噁心清楚的表达出来。 原来，黄凡恩，一直以来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学长，一起吃饭吧!」 午餐时间，那抹身影总是会准时出现在他们教室前，全然不在意旁人目光似的，掛着灿烂的笑容向他邀约着。 而白夜，从一开始僵硬的举止，到后来变成了一片木然。 然而，这样是不对的。 「所以，学长是要跟我说甚么呢?」 望着眼前的人，黄凡恩虽然已经猜到对方的来意，但仍是带有保留态度。 「这样，值得吗?」 沉芜宸看着对方，如此问道。 「当然啊，能跟初恋的学长在一起，我非常幸福呢!」 他笑着。 没有对对方这句话有任何应答，沉芜宸只是默默扫了他一眼，接着以教官看到绝对会禁止的姿势跨坐在栏杆之上。 「学长.......你?!先下来吧!」 对于这位学长，他是带着感谢的。 虽然转学了，但后续的情况，他也有所耳闻。 因为他，学长疏远了白夜。 明明只是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这样很危险，学长!」 「危险吗?」 转过了头，学长的眼眸，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现在的状况，不就跟我一样吗?」 只要一个失足，就是跌落万丈深渊。 「你这样，不是报仇，而是同归于尽吧，我有稍微去问过跟我同社团的学弟妹了，你在班上的情况，变得很尷尬对吧。」 「好不容易能够重新开始，如果一直困在情绪之中，不是太不值得了吗?」 「学长又懂甚么!」 也许是被戳到痛点，他大声地吼着，或许是为了遮过自己心中的真实情感吧。 「你知道这几年来我过着怎样的生活吗?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而且，难道就要这样原谅白夜吗?因为被嘲笑、被排挤的不是学长，你才能说出这种好听话，你甚么都不懂，有甚么资格在这里批评我!」 「习惯吗?」 跳下栏杆，他缓缓走到了黄凡恩身前，仰起头望进对方的眼眸深处，好似要直直窥探进入对方的意识中。 「那这一年的时光，你快乐吗?」 快乐吗? 当然是快乐的啊! 刻意选了一间与国中距离很远的高中，原本过着快乐校园生活的他，当然是非常开心地啊。 但是在看到白夜那刻，心中涌出的情绪告诉他，他果然还是忘不了。 如果不看到对方坠入跟他一样的地狱，他一定会疯掉的。 那是他所犯下的罪，他就该要接受惩罚! 「学长你根本......」 黄凡恩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拥入对方的怀抱中。 「也许我的确没体会过，但是，每个人都会遇到不同的伤痛，如果一直沉浸于其中，就不会遇到真的对我们好的人了。」 「不是要你原谅他，只是，他不值得你用这种牺牲的方式处理而已。」 「话说完了，抱歉打扰你了。」 没有在多说甚么，沉芜宸松开了手，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愣愣地看着对方的身影，黄凡恩明明有很多话想要问，脚却像生根一样，无法动弹。 「那个......沉芜宸啊，那个学弟跟白夜是甚么关係吗?他们真的在交往吗?」 下课时间，由林育安带头的一群男生趁着关键人物不在的时候，向明显是知情人的沉芜宸问道。 「喔?」 不过，很明显目标没有要搭里他们的意思。 「喂喂，好歹我们也当了三年的同学，透露一下唄，不然只要告诉我们他们是不是在交往就好，拜託啦!」 不过，穷追猛打可是林育安的代名词，在这几天来，他早就已经用讯息轰炸了对方好几次，烦到对方已经将他拉黑还不知。 不，其实还是有用的。 沉芜宸的耐心值，在这几天已经被他消磨到所剩无几，在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触发暴走模式，啟动全场地图炮攻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就感觉很奇怪啊......毕竟男生喜欢男生甚么我自己是感觉很奇怪啦，而且这样也会担心会不会其实他看上我之类的.......」 「喔?」 挑了挑眉，沉芜宸将手上的教科书给闔了起来。 「他们的事说难听点乾你屁事，我知道你的公民绝对没学好，多元社会，尊重友善包容你知道甚么意思吧，还是学测考完就还给老师了?还有看上你?我想你是不是太有自信了些，当作同性恋不挑的?他们也是有眼睛的好吗?」 「靠!问个问题说话有必要那么难听吗?难怪是边缘人!」 被沉芜宸的话所触怒，林育安用力拍着桌子，将教室内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问问题?我看是看好戏吧，亏你还号称是白夜的好朋友?我看根本是损友吧，至于我是边缘人这点我从没否认过，跟你们这群人当朋友?我还不如交个幻想的空气朋友都比你好吧，还有拍桌子干嘛?以为大声就赢?你小学生吗?如果没事的话请你们离开，我没时间跟你们在背后说人八卦。」 「哼，我看你事甚么都不知道吧，继续当你的好学生吧，别里这个乖乖牌了，我们走!」 林育安似乎是觉得掛不住面子，没打算在跟沉芜宸多纠缠，转身便带队离开了教室。 「没想到，你还挺护着他的。」 从头作为观眾被自家好友摀住嘴巴不让战局白热化的韩羽菲终于脱离了她们的束缚，狠狠瞪了那几个已经走远的男生一眼，坐在沉芜宸身前的座位向他说着。 「不过这次我支持你!这群臭男生真的是八七吧，说我们八婆其实比我们还过分，不过平常看你安安静静的，好像甚么事都没关係似的，结果说话那么溜。」 「平常没必要罢了。」 看见走进教室的人，他拍了拍韩羽菲的肩膀，示意她靠过来。 「这件事，暂时别跟白夜说。」 听见他的吩咐，少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也没多说甚么，而是走回女生群那向她们转告着。 「恩，发生甚么事了吗?」 看着仅存他与沉芜宸两个男生的教室，白夜不禁有些疑惑。 「没事。」 打开了教科书，沉芜宸眼睛抬都没抬，淡淡向白夜说道。 第五话 甜咖啡 「......谢谢你愿意出来。」 看着眼前专心致志看着菜单的人，白夜真心的道谢道。 「你也没别人可找了，我没说错吧，怎么，要找我这个边缘人讨论如何当一个边缘人吗?」 沉芜宸一边在菜单上註记着，一边向白夜说着。 「说实话，反正在没几天就会毕业了，忍一忍就会过去了吧。」 「说是这样说，但还是会觉得难过吧......更多的，是对于凡恩的歉疚，我没想到那时候的一句话，就让他在这样的环境下过了三年。」 「客观来说，即使你不说那句话，他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去。」 将菜单地给了白夜，沉芜宸如此说道。 「你那句话充其量是把一个原本被判罚金的人加重成无期徒刑罢了。」 「这也很严重了吧......不过，是我的错觉吗?你最近说话似乎越来越......恩，呛了点?」 「没办法，最近白痴越来越多。」 「对不起，一部分也是我的原因吧，不过，就跟你说的一样，很快就可以解脱了，说不定在大学我们还能抽到同间宿舍呢?」 白夜想到那样的场景，似乎是觉得有趣的笑了笑。 也因此，没有注意到，沉芜宸的身影在那瞬间有一刻的停顿。 「我先把单子给店员。」 站起了身，沉芜宸从白夜手中拿过单子，转头走向了柜檯。 「叮咚!」 手机响起，划开手机萤幕，不出意料是凡恩传来的讯息。 黄凡恩:白夜学长，和沉芜宸学长的会面怎么样owo? 他们的互动，真的逐渐往情侣的方式走去。 不过，只要在忍一忍，忍到毕业后就好了。 白夜:还不错，要吃饭，先不用手机了。 说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白夜看着走回来的人，将手机收了下去。 「怎么，有人找你?我不介意有人用餐时用手机，你可以继续。」 「不是不是，是凡恩......我单纯，不太想回他。」 「作为恋人，这样可不行。」 「......虽然说这也算自食恶果，但我也算是半被逼迫的吧，我真的对男生不感兴趣啊，凡恩大概会是我交往史上的第一黑歷史了......」 「都直接称呼名字了，应该没那么排斥吧。」 「......那是他要求的，然后他自己都叫我白夜学长，这算不算双标?算了，反正在几周我就解脱了。」 ......解脱吗? 「那，黄凡恩是那个写匿名信给你的人吗?」 「我问过了，结果他说不是。」 说道这个，白夜也是一脸困惑。 「我也很好奇到底是谁，不知道毕业前能不能见到他。」 「你们的饮料来了。」 「谢谢。」 接过杯子，沉芜宸一边玩着杯子中的吸管，一边问道。 「那如果发现是男的，你又要怎么办?」 「.......靠，不要乌鸦嘴，到那个时候我可能会想跳楼......等等，你不要在那边摩拳擦掌想打我啊，开个玩笑!开玩笑!」 见势不妙白夜非常没骨气的先求饶了起来。 「其实如果是男的也就算了，如果长的好看......说不定我能接受?」 「从你这句话就看得出你是彻彻底底地直男思维加外貌协会了。」 翻了个大白眼，沉芜宸终究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手一把将对方拍了下去。 「人都是先看外貌的吗!难道你不是吗?对了，从小到大好像没听过你有喜欢甚么女生，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啊，要不要我帮忙?好歹交过几个女朋友，在追女生方面我自认还算不错喔，啊，不过要毕业了，听说清木的妹子很多呢，超期待的。」 眼前的人喋喋不休的说着。 「......我有事，先回去了。」 「欸?我们才聊半小时吧，而且你的咖啡基本上完全没动欸?」 「给你喝吧，我先走了。」 「喂喂!好吧，后天见!」 看着走远的人影，白夜不禁有些不解。 刚刚都还好好的啊。 拿起沉芜宸的咖啡喝了一口，在碰到舌头的那瞬间他差点直接吐了出来。 也太甜了吧! 这是正常人会喝的咖啡吗?要喝那么甜点水果茶冬瓜茶之类的才正常吧! 不过，从以前开始，他似乎就那么特立独行就是了。 「我回来了。」 敲了敲门，不意外的屋内没有任何人在。 今天周六，爸妈都加班。 将回程路上买的饭糰吃了吃，他走进了自己的卧房。 「对不起，一部分也是我的原因吧，不过，就跟你说的一样，很快就可以解脱了，说不定在大学我们还能抽到同间宿舍呢?」 白夜的话回盪在他的脑袋中，看着桌上的行事历，他不禁笑了出来。 对啊。 就快要解脱了。 在几个礼拜......就解脱了。 第六话 一首歌 「芜宸，大学先修的东西读完了吗?」 看着正要踏出家门的人，妇人如此问道。 「我没记错毕业典礼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吧，对了，我跟爸爸要加班，应该是不会过去，还有接下来就是上大学了，一些该申请的东西和该订的书自己去找一找。」 「好。」 走出了家门，他丝毫不觉得意外。 『出门小心』。 这样的话，鲜少从他父母中吐出。 不来毕业典礼这件事也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反正，他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走进教室内，不出意外的已经开始张灯结綵了起来。 饼乾糖果，桌游卡牌，还有在一旁已经开始分发的手摇饮。 全班同学都掛着开心的笑容。 今天，是班导向其他老师借来，为了要庆祝他门毕业的同乐会。 而为了应景，也为了留作纪念，每个人都必须表演一段三到五分鐘的才艺。 每到这个时候，就会特别羡慕那些会乐器、会跳舞的人呢。 「学音乐?我们家可没那个钱，有那个时间你不如去学英文，成绩单我看过了，第三名，还可以，但是还有要努力的空间，等到你考到第一名在来跟我说这件事吧。」 第一名。 当他考到第一，欢欣雀跃的跑到妇人面前时，她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只有一次第一，没什么好骄傲的。」 「喂喂。」 韩羽菲将饮料递给了他，一边好奇的问着。 「你要表演甚么啊?我听说白夜那傢伙竟然要弹钢琴?跟他气质完全不合啊!」 「唱歌，我也没其他才艺了。」 接过饮料，他将吸管插了下去喝了起来。 「人不可貌相。」 「......好吧我也是唱歌，我也没才艺.....总不能叫我在大家面前表演芭蕾舞吧，在这里表演这超怪的，不过说真的......你的饮料......」 看着上面的标籤，她的眼角微微抽动。 「珍珠奶茶全糖，我也是服了，即使你是不会胖的体质，这样喝对身体也很伤的。」 「没关係，反正也没几天了。」 「说啥呢，别在这时候说这不吉利的话啊。」 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韩羽菲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过从那个事件后，白夜在班上的处境也满微妙的，听说他原本是想找林育安那个8+9合奏，但被拒绝了。」 「恩。」 「怎么了?感觉你最近心情似乎都好不到哪里去。」 疑惑地看着沉芜宸，韩羽菲发挥她女人的第六感如此问道。 「该不会失恋了吧?」 面对她的好奇，沉芜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滚!」 「芜宸。」 不知是刻意串通好还是他今天水逆，刚刚身为话题主角的人跑了过来，问了跟韩羽菲一样的问题。 「你等等要表演甚么?」 「你跟我当同学那么多年，你说呢?」 「......我知道啦，我是想问你表演甚么曲目。」 明眼人都知道对方根本是完全忘了这回事。 懒得戳破，沉芜宸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呢?是甚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呢，我要表演卡农，虽然有点老套，但跟巧克力一样是不败经典嘛。」 卡农吗。 「你这次倒是选的不错。」 「欸?甚么意思?」 「......算了，当我没说。」 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傢伙，他不禁再次叹了口气。 他到底是聪明还是笨呢? 如果他选的曲目跟恋爱有关，他跟黄凡恩的谣言肯定又会多出几则吧。 不过，对方也是好了伤疤便忘了疼。 明明一开始还满是歉疚，试图想弥补这段错误。 但前几天，却又说他已经想从这段关係中抽身。 还真是讽刺呢。 但是....... 看着在准备上台的人，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然而，其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好，让我们给李家豪表演的天空之城鼓掌鼓励!接下来，由沉芜宸上台表演啦!」 充当司仪的陈品宜看着名单，将他给叫了下去。 感受到台下的目光，他不出意外看到了某些人期待看好戏的眼神。 对他而言，被围观一直是一件让他觉得非常不自在的事情。 不过，只有今天，此时此刻，除外吧。 温柔而哀伤的前奏响起，拿起麦克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抱着沙发睡眼昏花凌乱头发 却渴望像电影主角一样瀟洒 屋檐角下排着乌鸦密密麻麻 被压抑的情绪不知如何表达 无论我在这里在那里 彷彿失魂的虫鸣 却明白此刻应该做些努力」 他一直都在迷茫之中前进着。 没有一个确定的目标，他就是不断盲目的向前，再向前。 所谓的自我意志，他的父母从来没有在意过。 而他，又能跟谁说呢? 「无论我在这里在那里 不能弥补的过去 每当想起 想过离开 以这种方式存在 是因为那些旁白那些姿态那些伤害 不想离开 当你说还有你在 忽然我开始莫名期待」 他的过去是一片黑白，就犹如他现在的人生一样。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开始注意到了那人。 也许是溺水之人所随便抓的稻草，也许那个人也只是芸芸眾生之中的一个普通人。 但是，他的世界却因为对方有了色彩。 「滴答。」 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几滴泪珠不争气的掉落到了地面。 「想过离开 以这种方式存在 是因为那些旁白那些姿态那些伤害 不想离开 也许尝试过被爱 会开始仰望未来 伤疤就丢给回忆吧 放下才得到更好啊 别怕别怕」 上了大学真的会更好吗? 每个人都认为上了大学就能得到自由。 但是，他想即使上了大学，他依旧会是父母手中的傀儡吧。 伤疤好了又裂，不断的带给他折磨。 他又能跟谁说呢? 在第一次听到华晨宇的这首歌时，他就哭了吧。 真的，就跟他的歌名一样。 好想爱这个世界啊。 真的，好想。 但是...... 看着台下的人，他勾起微笑，鞠了个躬。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吧。 第七话 是你吗 「白夜同学，啟: 毕业快乐。 今天是毕业典礼，也是我从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情之中毕业的日子。 这样算来，已经有九年了吧，在这九年来，我一直观望着你的身影，不过，依照你这种个性，恐怕是完全没有发现吧。 不过，建议你，以后说话跟做事都要先思考一下，才不会伤到别人，才不会让自己受伤。 最后，也该是时候跟你说再见......不，是再也不见了吧。 在这里，请容我说一声。 我喜欢你。 署名无」 今天是他们的毕业典礼，也是他可以从与黄凡恩的关係中解脱的日子。 这封信却出现在他的抽屉之中。 一直观望着他的身影。 九年以来...... 「明明我们是青梅竹马吧，但你却很常避着我，特别是在这件事之后。」 「喜欢与否是个人的权利，但你没有资格这样说话。」 「那如果发现是男的，你又要怎么办?」 「对了，好像从小到大没听说你有甚么喜欢的女生，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是你吗? 可是，如果是你，为甚么要说不会再见呢? 看着那个座位，明明是要毕业的日子。 但到鐘响为止，他的座位却始终空着。 为甚么? 为甚么? 为甚么他会那么烦燥? 「老师，请问沉芜宸今天没来吗?」 看见班导走进教室，他赶紧凑上前询问。 「他没来?」 看着座位，班导也是一脸疑惑。 「我去问问他的家长。」 「恩，是，是，所以你们也不知道是吗?好，好的。」 「有没有人今天有看到沉芜宸同学，又或者是知道他的下落的，他的母亲说他今天一早起来就没有看到人了。」 听见班导的话，台下的人不禁议论纷纷了起来。 「哇靠，没想到平常是乖学生的人竟然挑在今天翘课。」 「你别乱说，该不会是遇到甚么事，像是随机杀人甚么的，最近不是很多新闻。」 「你傻啦，这样的话应该警察早就通知家人了。」 「昨天看他也是很正常的啊，也没有怎样，对了，有没有可能是一早身体不舒服，忘了请病假就去看医生了?」 「不是啊，为甚么不直接打给他就好?」 不知道是谁的话一语道破盲肠，韩羽菲拿起手机立刻拨打了起来。 「......喂?」 电话出乎意料顺利接通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心情似乎是这几天来最好的。 「还喂!今天毕业典礼欸，你在哪里?」 「我知道今天毕业典礼。」 他轻笑着。 「毕业快乐。」 「不是，等等，你在哪，怎么风声那么大?」 风声? 不会吧? 「喂?」 「喂!白夜你抢我电话干嘛?」 「你要干嘛，你那封信是甚么意思，甚么叫做再也不见?你冷静一点啊!」 求求你。 告诉他，是他想太多了。 「我很冷静。」 他的笑意不减，声音似乎带着些许怀念。 「看来，信你看了，抱歉，让你觉得噁心了。」 不是的。 不是的。 「我......我没有!」 「不用说了，我没记错的话，毕业典礼要开始了吧。」 「我也该要，毕业了。」 「嘟嘟......」 「喂?喂?沉芜宸?你在哪?」 看着已经被掛断的萤幕，他下意识的便要衝出教室，却在半途被人拦住。 「白夜，怎么回事?沉芜宸怎么了?」 「老师，请你打给警察，芜宸他......他可能要自杀。」 「甚么?」 眼前的景色很美。 与教室内的兵荒马乱不同，沉芜宸此时正静静眺望着眼前的美景。 山嵐轻拂。 他真的，很想要爱这个世界。 但是他做不到。 所以，他选择放下。 放下一切，拋却一切。 他，选择离开。 也该是时候了吧。 看着手机，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该『毕业』了。 他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 在久远以后，在白夜的记忆里。 沉芜宸这个人，就会变成一个毫无意义的名字而已吧。 一跃而下。 眼前的景色有如从高铁向外望去的转瞬即逝。 全然的被地心引力吸引着的感觉令他感到舒适。 这样，算是另一种解脱吧。 另一种，自由。 再见了。 註:自杀是不好的!珍爱生命!请勿模仿! 第八章(TE) 我等你 病床的人好似只是睡着而已。 「......白夜学长，你也来了。」 打开门，身穿西服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 「好久不见，凡恩。」 「恩，从那次后，已经过了八年吧。」 医生说，从那样的高度坠落，不死而只是重度昏迷堪称是奇蹟了。 「如果在那次学长来找我时我就察觉异状，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他一直都怀着歉疚。 「学长又懂甚么!」 那个时候，他如此对对方大吼着。 但那时的他，却不知道，那个要他别沉溺于过去的人，实际上却已经默默追逐着那个人近十年的时光。 「与你无关。」 手掌轻抚上那人的脸庞，他如此说道。 真正罪该万死的人，是他。 明明有那么多蛛丝马跡可循，他却像个白痴一样甚么都没有察觉。 他还记得那天他衝到医护室时对方脸上的表情。 没有怨恨、没有哀伤。 有的，是一个浅浅的笑容。 如果。 这个词汇一用上便象徵着缺憾。 在那一刻，无数如果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如果，他早点发觉。 如果，他早点醒悟。 如果，他能够...... 然而再多如果，都唤不醒他。 已经过了八年了。 「......白夜学长，你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看着男人，黄凡恩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口。 「这样，芜宸学长也不会开心的。」 从那之后，男人再也没谈过一场恋爱。 本人说是没找到心仪的对象，但是，黄凡恩知道的清清楚楚。 对方在赎罪。 他在等着那个人醒来。 但是...... 那是爱吗? 还是，只是愧疚呢? 他开口这样问道。 男人愣了愣。 是爱吗? 已经不重要了吧。 他这样回道。 黄凡恩没有多说，只是默默走了出去，留下了他一人。 看着病床上的人，他轻哼起了那个人那时表演的曲目。 他会继续等下去。 仅此而已。 第八章(BE) 署名无 「宝宝出生啦，恭喜欸!」 看着哇哇大哭的小婴儿，男人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辛苦你了，瑛海，对了，要赶紧跟凡恩他们说这个好消息，要他们来满月礼。」 「凡恩，他跟他老公不是在美国吗?这样不好吧。」 女子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向男人说道。 「他门很久以前就说我有小孩一定要来的，对了，还要顺便把班上的人都邀来。」 兴致勃勃的男人传着讯息，女人爱怜地看着自己的小孩子，然而小孩子却总往一个方向看着。 疑惑的顺着孩子的视角望去，女人却甚么都没看到。 露出了一个笑容，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恭喜学长啦!」 黄凡恩脸颊通红，向男人恭喜道。 「也谢谢你们特地从美国赶回来。」 露出灿笑，男人如此回答道。 「喂喂，难道我们从巴黎赶回来就不辛苦吗?」 「哪敢哪敢，韩羽菲大小姐，辛苦你跋山涉水而来，在下备感光荣。」 装模作样的举起手敬了个礼，男人逗趣的举动引起了哄堂大笑。 看见此场景，他也轻笑了声。 女人跟小孩早已入睡。 摇摇晃晃走回房间，送完最后一拨人，他也打算回去睡觉。 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了桌子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信封。 没有署名。 疑惑的打开了信件，内容没有甚么特别的，就只是一般的恭喜生子。 不过是谁送的? 往最后面落款处看了看，只有一个无字。 「祝你幸福。」 喝多了吗? 疑惑的向四周看了看，没看见人影的男人耸了耸肩，回到了房间。 他就静静地望着男人走向那透着光的卧室，然后，缓缓关上了门。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