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只秋老虎》 第一章 “今天的天气依然很热啊,但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只秋老虎了,非常倔强,这都步入十月份了,宁市的气温还是持续稳定在35℃以上……” 许浅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啧”一声,惊扰了在她对面专心看视频的许望锦。 她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后背也没好到哪里去,黏黏糊糊的,叫人爽利不起来。 “你怎么不开空调啊?” 许望锦看她宁可抻自己的衣领抻上半天也不愿意挪一下屁股,轻叹一声气,从她办公桌上一堆资料中抽出遥控板。 “别。” 她还真不是因为懒,许浅关掉空调:“专家建议,还是要多出出汗。” 许望锦忽然想起来:“专家建议你割的痣你什么时候去割啊?” 说起这个,许浅再确认下行程安排,这周可以考虑割,下个月又会很忙。 从相学的角度上看,脚底部位出现的痣大部分都是“福痣”。 尤其她脚底这颗称得上是色泽饱满,形状规整,是她全身上下这么多颗痣中最贵气逼人的一颗,至于质地是否优良,暂且不得而知。 当然这不仅是一场关于现代医学和古老神秘力量的博弈,更关乎她要不要在脚底剌一道口子,大小算是块肉,更何况陪伴了她近叁十年。 她强调:“这是我的富贵痣。” 许望锦“哼”一声:“你这个坐享其成的小人。” 许浅头也不抬:“你忘记我的身份了吗许望锦?” “你要是想用级别压我一头我也是没话讲的哦,许总。” 许总摇头:“什么总不总的,都是一家人,用家规搞死算了。” 许望锦从小跟她吵架就没怎么赢过,翻个白眼作罢。 许浅:“做人没有半点好胜心。” 占了便宜还要奚落她,许望锦气就气在她说的都对。 许望锦:“因为我做人……太有良心!” 许浅盯着屏幕太久,看得眼睛发酸:“麻烦把您的良心拿出来用一用,下午冯翊要过来。” 别的人她还真不一定敢接,冯翊嘛。 “你下午有事?还是单纯不想见他?” “我去趟对面。” 许望锦趁她拿包的间隙赶紧拍马屁:“你也马上叁十了,注意下身体啊,别太拼。” “明天的会你来开?” 这句话足以叫她闭嘴,许望锦暗暗感慨许浅不识好人心。 再一张嘴:“我哪行,我只是个不争气的小东西。” 许浅合计一下时间:“我晚点回来,有事打电话。” 公司正对着宁市第一医院,大概也是冥冥之中,她脚底这颗富贵痣躲不开的宿命。 许浅按照专家嘱咐的流程,先挂个外科的号。 排队的人有些多,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她。 “叫什么名字?” 许浅低着头找医保卡:“你好,我约个切痣的手术时间。” 他再问一次:“叫什么名字?” “许浅。” “给我看看。” “我已经找皮肤科的……” 许浅抬头,生生把下半句话咽下去。 比起皮肤科头发花白的专家,眼前的医生只能算是个资历尚浅的小医生,技术怎么样不知道,形象看着挺不错。 即使戴着口罩,也罩不住他的英俊。 他的眼睛形状称得上美,眼眸清亮有神,黑白分明,眼角锐利,给人的感觉是又精致又不好惹。 “那麻烦了。” 许浅弯下腰把袜子脱了,把腿搭在板凳上,脚底朝向他。 小医生白大褂里边套着件黑色T恤,搭配同色系的运动裤,很年轻,像是没毕业的学生假冒老师的名义出诊。 他的手指细长,指节分明,拿着个小小的手电筒晃了晃:“什么时间方便做手术?” 许浅被他的温柔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吸引:“我随时都可以。” “明天呢?” “明天可以。” “卫医生,我的报告出来了。” 许浅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门口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别着可爱的小黄鸭发卡。 “稍等一下。” 小姑娘看着还不到二十,连声音也是水嫩嫩的:“好哒。” 她刚才专心看手机没怎么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外边排队一水儿年轻的小女孩,脸蛋鼓鼓的,穿花花绿绿的衣服也很好看,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怎么还带组团来的。 这附近是大学城,年轻小姑娘一茬又一茬地冒出来,这要是节假日半点也不出奇,但今天可是周一。 “一会儿先去抽个血。” 小医生打出一沓单子递给她,示意她先去抽血化验。 “这么多。” 许浅接过来粗粗一看,大概有七八张。 “检验结果没问题的话,明天早上八点,一楼日间手术室找护士。” “是你给我动手术吗?” “不是。” 她实在对他的长相好奇,虽然戴着口罩,但能看得出来是皮肤白皙,加上剑眉星目,鼻梁高耸……总不该是个龅牙吧。 许浅收起联想:“能加你微信吗,万一术后有些什么问题。” 对方静静看了她几秒,一言不发。 他难道不该对此见惯不怪么。 许浅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们医院有规定不能加病人微信?” 他打开手机:“可以。” 许浅打开手机扫一扫:“原来你是这个卫。” 她起先还以为是“魏”医生。 “姓这个卫的我还是头一次碰到,卫、翀,我记住了。” 相比起她的,他的声音不怎么愉悦:“没什么特殊含义,不必记。” 这话好像不是很友善啊。 “许女士还有别的事吗?” 许女士? 人也不怎么友善啊。 许浅自觉对号入座:“许女士暂时没有别的问题。” 卫翀没有再说什么,抽起医保卡还给她。 许浅弯腰穿鞋,还想着再和他搭个话。 “那明天……” “请39号XXX到3号诊室就诊……” 许浅看得很清楚,她先说的话,后边才是他点的叫号系统。 有两个解释,要么是她哪里得罪了他,要么是他对工作有怨气…… 许浅站起来,最后再对他笑一下,礼貌且温和。 必然不会是她的问题,毕竟她对帅哥一向很有亲和力。 第二章 手机上弹出新鲜的小红点:“到哪了?” 许浅随手拍张照片发给孔小伊:“天使之路。” 天“屎”之路上经常有白鹭飞来飞去,孔小伊中过好几次招,后来学聪明了,知道随身带把伞。 孔小伊回过来一张阶梯教室的照片,乌泱泱坐满了人。 许浅点图放大看,认真听课的没几个嘛,她作为多年前的优秀毕业生,是有责任让迷途的羔羊们知返的。 许浅的打扮和气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才一走进去,马上有人推了推隔壁趴着玩手机的同学,再往里走两步,最后一排的后背挺得那叫一个鳞次栉比。 许浅成功改造了最后一排,很快前面有位一看就很有敏锐度的同学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一个回头,由点及线, 一排带动一排,后方带动前方,整个教室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孔小伊在讲台上低下头,努力憋笑。 下次再有领导来检查,她就把许浅叫来镇场,比什么都管用。 许浅在最边上的空位坐下,看了眼隔壁的小男生,是比小学生还标准的坐姿没错了。 “老师好……” 许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同学好。” 同学见她态度还算温和,壮着胆子和她搭话:“老师您是教哪门课程的?” “好好听课。” 同学认真听了不到一分钟:“之前从来没见过您,您该不会是新来的吧?” 见他这么不认真听课,许浅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叩桌面:“同学刚刚玩的是哪款游戏?” 果然,小男生的脸刷一下白了两个度。 许浅把手指缩回去,哪天万一公司破产了,做个教导主任也不错。 孔小伊的长相是典型的娃娃脸,奔叁的人了,看着还是个元气少女,就算放到大一新生的队伍里也不违和。 “怎么有空来看我啊?” “今天比较空。” “但我今天可陪不了你,”孔小伊一手挽上许浅的胳膊:“周老叫我们几个一起吃晚饭。” “一起吧,反正我也很久没见老周了。” 也就她能这么自如地把周老叫成老周…… “一会儿你可别当着别人的面叫他老周啊。” 这个还是要注意一下的,万一有其他不熟悉的人在。 “我只是钱多,人又不傻。” 孔小伊脱口而出:“傅洵也在。” 许浅把手臂从她怀里抽出来:“有什么问题?” 孔小伊莫名有一丝心虚:“没有。” 这两人一个是白富美,一个是高富帅,门当户对,志趣相投,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 偏偏临近毕业的时候分手了,至于原因,一个就叁缄其口,另一个就讳莫如深,总之都是闭口不谈。 许浅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看她:“他最近怎么样,交到女朋友了吗?” 孔小伊一愣:“没有吧。” 许浅和孔小伊最先到包厢,第二到的是两人的师弟秦允,第叁是老周。 傅洵一贯是最后到的:“抱歉啊诸位。” 回回抱歉,回回不改。 老周差使秦允:“先按师门规矩,给他把酒满上。” “您饶了我吧,我过会还有事。” “那就让我这个做老师的替你喝。” 老周酒瘾一如既往的大,有没有人跟他喝终归是次要的。 傅洵坐下才发现对面是谁:“今天刮的是什么风,把许总您给吹来了。” “好久不见啊傅公子。” 他俩简直可以拿来做当代年轻人好聚好散的范本。 老周看到许浅还是很高兴的:“你俩还记不记得,当初上我的专业课,你俩要么不逃课,要逃总成对逃?” “结果期末考最高的还是你俩,把你们班其他人气得半死。” 人菜瘾还大,用来形容老周的酒量一点也不为过。 孔小伊和秦允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接。 许浅笑:“您记得不对,每次都是我考第一,他考第二。” 傅洵看过来:“就差一两分。”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算了,刚树的典型算是倒了。 “咳,”孔小伊岔开话题,起身抓一把花生米放老周手心:“老师你别光喝酒啊,吃点花生米。” 秦允跟上节奏:“对了学姐,我上次看到新闻,你们是不是跟兆天有合作啊?” “还在谈。” 傅洵看过来:“和兆天的冯翊?” 孔小伊打开手机翻翻八卦:“这个冯翊是不是就那个花花公子啊,浅浅你和他合作要当心点啊。” 秦允点开孔小伊发在群里的链接:“私生活好混乱啊,让人好羡慕啊。” 许浅退出链接:“哪有这上面写的那么夸张。” 傅洵重新把视线定在她脸上:“是哪方面的合作?” 许浅不愿意多聊这个话题,轮到她换一个:“最近学生是不是也都挺空的啊?” 秦允:“怎么了?” 许浅:“我上午在医院排队的时候,看到好多女生挂了同一个人的号。” 孔小伊放下筷子,很有兴致:“是第一医院的那个年轻医生么?” 许浅:“你也知道?” 秦允明显也知道:“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我看照片也一般啊,还没师哥帅。” 傅洵竟然也知道:“那张照片糊成那样,能看出来什么东西。” “确实长得不错。” 老周为什么也知道?许浅一脸震惊地看他说下去:“我让学生带我去医院看过。” 年轻的小辈们纷纷用奇怪的目光看过来。 “我这也是为了多了解我的学生,提升我的教学质量。” 老周往嘴里扔一颗花生米:“学生都没心思学习了,这课还怎么上!” 傅洵,颇给他面子:“老师真是用心良苦。” 秦允:“这是田野教学我没理解错吧。” 孔小伊:“园丁不老,红烛长辉。” 这样的环境让她松弛下来,许浅动动嘴皮:“谢谢大家用一分钟的时间,让我领略到了教育界的黑暗。” 她对照片很好奇:“照片发我看看。” 秦允懒得找:“学姐,你可是成熟的女企业家。” “我是看五官符不符合黄金分割比例,你以为我看什么。” 不要脸,明明她自己才是最得老周真传的人。 傅洵表情有些耐人寻味:“优秀毕业生就是不一样,毕业了也还记得格物致知的校训。” 许浅伸手从隔壁老周手里抓几颗花生米,面不改色:“我跟你们怎么会一样,校训这么重要的东西,从入学第一天开始就流淌在我的血液里了。” 孔小伊:“……” 秦允:“……” 老周咧嘴露出一口牙:“嘿嘿,现在你知道她为什么老压你一头了么。” 傅洵:“学生愚昧。” 许浅对他清醒的自我认知予以肯定:“你确实愚昧,连这么明显的黑幕都看不出来。” 孔小伊下意识看向傅洵,他的神情淡淡的,没什么变化。 第三章 到了晚上,校园内不复白天的热闹,一场阵雨消解了“秋老虎”带来的腾腾热气。 秦允自告奋勇,送醉酒的老周回去,门口便只剩下静默着的他们叁。 人数上减少了两位,气氛冷却了不止一半。 孔小伊率先打破令人尴尬的沉默:“那个,我今天住学校,先走了啊。” 天空还飘着小雨,细细柔柔的雨丝在橘黄色的路灯下变换着颜色。 傅洵伸手触碰雨点:“你带伞了吗?” 从餐厅走回去宿舍大约要二十分钟,雨势虽然不大,淋着回去怕是要着凉。 “带了。” 孔小伊从包里掏出伞,按下伞柄上的按钮,手里的伞骨“嘭”一下撑开:“浅浅,我们下次再约啊。” “好。” 许浅目送孔小伊的背影走远,她听见傅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喝一杯吗?” “刚刚怎么不喝?” 她分明记得,他说过会还有事。 “刚刚不想喝,现在想了,你要一起么?” 他的性子一直都是这样,随心所欲惯了,不受任何规矩束缚,在他的理念中,规矩从来都是讲给弱者听的。 许浅上下瞟他一眼:“胆子大了,连恩师也敢骗。” “没你这个爱徒胆子大,你可把恩师的心都伤透了。” 许浅对他扯扯嘴角:“那可真是该死的我。” 傅洵走下台阶,额头的碎发被飘忽的雨丝打湿,他手里拿着把灰色的长柄伞,再次向她发出邀请。 “跟我这个前男友喝两杯?” “有前男友作陪,两杯哪够啊。” 傅洵笑:“走吧。” 上一次和他共撑一把伞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大学毕业以前,距离现在已有许多年。 伞面不算小,但两人离得不算近,许浅左肩被雨水浸湿,想来他那侧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如就这家吧。” 许浅随手指向路边最近的一家清吧,早年人流混杂的小吃街如今从街角到街尾充满了商业化的享乐气息,就像早年亲密无间的情侣也已经换了模样。 走在路上两人相对无言,落座后傅洵才正式开启话题:“最近还好吗?” 她面上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眉宇间藏着几分疲惫,就像是……繁花开到了荼蘼之时。 许浅点点头,看他:“挺好的,你呢?” “还不错。” 已经分手的男女,最常见的寒暄方式莫过如此。 许浅顺便关心下他的工作:“职称评得怎么样了?” “很顺利。” “那以后要叫你傅教授了。” 她说这话时不无羡慕,傅洵很感慨:“周老一直觉得你是他教过最有天赋的学生。” “这是好话,坏话呢?” 不会只有好话的。 傅洵笑:“说你明明是一块做学术的好材料,非要做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说你不仅浪费自己的天分,还浪费了他的感情。” 许浅无奈:“老头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记仇。” 她发自内心羡慕傅洵,明明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背景,但他就可以自由选择想过的生活。 傅洵几经犹豫:“我听傅川说,你做得挺辛苦的。” “实不相瞒,这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昨天刚种的。” 傅洵轻笑,还是跟以前一样,什么话都编得出来。 许浅也对他勾勾嘴角,公司从她接手起便已摇摇欲坠,对外尚能苦苦支撑,对内还有一群人对她的位置虎视眈眈…… “说不好哪天真的会被我搞破产。”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去和傅川说。” 如今他和她之间,也只剩这些可以聊。 “谢谢傅公子,如果有需要的话。” 这句话是她在他们之间竖起的一道无形的屏障,傅洵抿了一口酒,不再多言。 许浅手边的震动声在两厢沉默间显得颇为突兀。 她按下通话键,手机那端传来孔小伊温柔的声音:“你回去了吗?” “没有,在和傅洵喝酒。” 室内昏黄的灯光搭配着轻柔的音乐,没有过多情绪上的渲染和旋律上的律动,许浅抬眸看向傅洵,任他怎么假装,他的神情是不自然的。 “你要一起过来吗?” 对方陷入短暂的沉默,过后是带着刻意的轻松愉悦:“不啦,我本来想找你看电影,那就下次吧。” 许浅挂了电话:“听到了?小伊想找人一起看电影。” 她的言语隐隐有挑衅的意味,傅洵不悦:“有意思?” 许浅摇头,笑一笑:“没意思。” 见他不再说话,许浅伸手端起酒杯放到唇边,思绪又一次飘回很多年以前。 那阵傅洵计划出国,孔小伊则打算考研,她被她爸安排去公司实习。那段时间他们叁经常一起泡图书馆,他俩准备考试资料,她就在旁边看些闲书打发时间。 那天原定的计划生变,便去图书馆找他们会合。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好似被揉碎了一般均匀洒在孔小伊恬淡温柔的睡颜上,她枕在白皙的手臂上,露出如画般秀丽的眉眼,长发如漆,安静地披在肩上。 孔小伊对面的男生下巴枕在交迭的手臂上,嘴角有着上扬的弧度,眼底是一滩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他好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拿起一本长长的画册,扬长手臂为女孩挡光。 倏地,他和窗外驻足已久的女生四目相对,上一秒傅洵的眼角眉梢还带着盎然的色彩,下一秒悉数褪去。 时移势异,时间不会静止,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起了的风会停下来,炙热的爱意终将消失,相爱是偶然,变化才是这个世界上颠扑不破的真理。 人们喜欢歌颂爱情,认为爱情具备冲破一切阻碍的力量,许浅不愿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 “我以前很喜欢你,以为你也是。” 她该有多自大,竟对男友变心一无所知。 许浅说这话时,心口不再有绵绵密密的刺痛感,她好多了。 第四章 如果是一场双方都全身心投入的恋爱,没人能做到全身而退。傅洵并不认为一次情感上的游移就可以给他判死刑。 傅洵回想起那些年,不无遗憾:“许浅我是真的……” 许浅静等他把话说完。 可他停顿一会儿:“算了。” 就算是功课再好的学生,也无法保证自己在一堂课上完全不走神。 已经事隔多年,傅洵不愿停留在过去:“好好照顾自己。” “当然。” 在一起的那些年,许浅无法否认他对她的好:“你也一样。” “你还怪我么?” 怪他什么,怪他让她产生了依赖他的念头,却没有成为让她放心依赖的人?还是要怪他在她最煎熬的时候带给她双倍的痛苦? “没什么好怪你的。” 她的礼貌和客气带着几分浅显的刻意,傅洵不再作细究:“你看上去很累。” 她的眉宇间尽是忧心和疲惫,想来公司的事情已经叫她疲于应付。 以前的许浅是天之娇女,读书时拿遍了各科大奖,是老师们的宠儿,同学们的偶像。她不仅成绩好,性格也好,很多男生喜欢她,傅洵也深深为她着迷。 他从未见过这样疲惫而沮丧的她。 “还以为给我时间,我什么都搞得定。” 她露出一丝苦笑:“是我太高估自己。” 傅洵把长久以来盘桓再心中的疑问问出口:“你后悔过吗?” “后悔?我要后悔什么?” 酒精让她得到了短暂的放松,消融了她脸上些许疲惫感。 傅洵定定看着她:“比如没有读下去,再比如接手你爸的公司……” “还有后悔和你分手?” 许浅替他把最想问的问完整了。 她不会永远都是对的,实际上她在公司的决策上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她也日常承受着错误决定带来的恶果。 傅洵不再遮掩对答案的好奇,再问一遍:“那你后悔过吗?” 有的。 在她知道父亲时日无多而依然选择粉饰太平时,在强撑着葬礼结束整理父亲的遗物到崩溃时,在待她向来和善的公司元老突然在董事会上翻脸时,在许望锦出车祸差点连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时…… 情感上她有无数个理由叫她向傅洵求和乃至求助,但只要她一想到傅洵用那么小心而满足的眼神看着孔小伊……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从来没有。” 傅洵并不意外:“那就好。” 这会儿气氛急转直下,双方连虚假的客套都懒得再装。 许浅正想找个随便什么由头先走,对面的人在陷入长久的沉默后,比她更先一步:“既然你不需要我,那我先走了。” 他说了和分手时一样的话。 许浅回想起那天属于她的对白,她说的是“那你还等什么呢”,尽管她想说的其实是另一句话,她要怎么需要他。 这么多年过去,她不会再那么幼稚,用负气的话驱赶他。 “再见啊,傅洵。” 她只想好好告别。 傅洵离开后,许浅用眼光搜罗了一圈四周,角落有个年轻的帅哥,朝她的方向看了很久了。 几杯酒算不得什么,但在这个失意的夜晚,许浅很想给它安些莫须有的罪名。 光看轮廓就足以得到认证的帅哥,待她走近了再看,发现这人的骨象皮象俱是一流。 就是看着冷冷的不怎么好搞。 “一起喝一杯吗?” 许浅和傅洵的长相很惹眼,卫翀从两人一进门便留意到他们,看样子是不欢而散。 “一个人?” 大帅哥问了句无脑的废话,许浅坐到他的对面:“所以你要和我凑一对么。” 是一张极其好看端正的脸,五官符合叁庭五眼四高叁低的标准,他的眉骨高,眉眼间距窄,睫毛浓密,眼睛深邃而有神。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这不是一句俗套的搭讪,许浅总觉得这双眼睛她在哪儿见过。 她不认得他了,早就不记得他了。 “在哪里?” 帅哥不光看上去冷冷的,讲话的声音也一样。 “想不起来了,可能只是长得像。” “像谁,你朋友?” “不记得了,”她的声音低低的,自言自语一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卫翀想,他确实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许浅拿出手机:“能加个微信吗?” 她这一天是要加几遍他的微信。 他只看着她,并不说话,直看的她满脑子问号。 对视的时间久了,许浅脸上的表情逐渐从困惑到怀疑,她伸出手,隔空用手掌挡住他的下半张脸。 “原来是你啊,卫医生。” 所以她这是在同一天的时间,问同一个人要了两遍联系方式。 “许女士是见人就加微信的么。” 又是生分的“许女士”。 “是的,许女士的风格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许浅把手机收起来,面对他的揶揄丝毫不见尴尬。 卫翀的声音依然好听:“明天还要开一刀,不如少杀一晚。” 明灭不定的灯光,慢节奏的轻音乐,还有两两分散在四处的暧昧男女,独独他们这一对…… 许浅在心中暗叹,现如今医患关系紧张不是没理由的。 第五章 手术那天,许浅没有如愿和卫翀打上照面,再见面是两周后的事情。 她的脚底有些发痒,不知道是不是进水的关系,许浅在皮肤科和外科之间稍稍犹豫,一秒钟后她选择了后者。 “嗨。” 许浅的招呼打得颇为自来熟。 卫医生看眼屏幕上她的名字,表现较她生分得多:“叫什么名字?” 又来,先问一遍病人的名字是他们工作流程中固定的一个环节?还是他个人的工作风格就是这样? “我叫许浅。” 许浅老老实实回答完他的问题:“卫医生可以记一下我的名字。” 他没有什么记她名字的意愿:“许女士哪里不舒服?” 这个称呼太刻意了,刻意到分明对她有些什么。 “两周前切了颗痣,现在脚底痒。” “脱了我看看。” 许浅照做,她看眼外面的长队,每一张年轻饱满的面庞底下,都藏着颗坚定的心。 “这么多人排队,卫医生是不是技术很好?” 他的手电照亮了他的脸:“哪方面?” 许浅抿抿唇。 “笑什么?” “医院伙食好吗?今天要不要改善一下?” 卫翀专心晃着他的手电筒:“没什么大碍,回去擦点药膏就行。” 不回答问题可还行,许浅抬眉:“如果你有女朋友了,当我没说。” 他看着年纪不大,结婚的可能性并不高。 卫翀把医保卡和单据一并交给她:“我现在是上班时间。” “那好,”许浅看眼时间:“现在是十点叁十五分,我在外面等你下班。” 她想了想:“带着我满满的诚意等。” 卫翀低头叫号:“替我问下你的诚意,它想吃什么。” 许浅应下来,看来有戏。 先前两次碰到,他一直是坐着的,站到一块了许浅才发现,他比她要高出快一个头。 许浅大概估摸了一下,他应该有一米八五,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的身材,宽肩窄腰大长腿,身材比例绝佳。他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棉质衬衣搭配一条深灰牛仔裤,露出的手臂能看得出来平时很注重锻炼,线条清晰颇有美感。 五官、身形、气质,俱是一流。 这样的男人,不知道用钱买不买得到。 “吃什么?” “我都行。” 她确实吃什么都可以,反正吃什么都是秀色可餐。 两人并行走出医院大门,卫翀:“我一个朋友在附近开了家私房菜,评价还可以。” 许浅有那么点晃神,青天白日再看一眼,现在年轻一辈的小姑娘审美可以啊,她要是再年轻十岁,也会考虑逃课挂他的号。 “那就去这家吧。” 许浅作为一枚资深颜控,比起吃什么,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你确定没有女朋友是吧?” 卫翀深深看她一眼:“我能确定我是。” “那就好。” 卫翀细细审视着她:“你呢?” 许浅越看越觉得他长进了她的心坎里:“你觉得呢。” 他把问的问题补充完整:“你是单身?” 许浅向他抿抿唇角。 总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无脑的花痴大姐,许浅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名牌包,细高跟的鞋,白色职业套装,钻石耳环搭配精致的妆容和干练知性的中长发。她开完会,临时起意才来医院挂的号,这副装扮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有点……太大姐姐了。 “说起来,我原以为今天挂不上你的号了,还算走运。” 她撒起谎来面不改色,对他的意图那么明显。 “还是很热啊,秋老虎不是过了么。” 既然能答应跟她吃饭,至少说明一点,他并不反感她。 但她抛了这么多话题,他却自始至终摆着张冷脸。 他是天生慢热,还是故作姿态? “卫医生好像不怎么喜欢讲话。” 卫翀总算开腔:“你下午有时间吗?” 他这是……要主动约她了。 “有啊。” “我下午不上班,要一起么?” 一起……什么呢? 许浅没有过多思考:“好啊。” 一个年轻的帅哥,总不能把她给吃了。 这餐饭称得上色香味俱全,许浅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聊天,显然对面也一样。 她等对面放下筷子:“一会儿我们去哪?” “我家。” 他没有给她其他选择,一副笃定了她会同意的样子。 就算她再怎么中意他的长相,她也不是那么猴急的人。 何况他长得这么帅,光拿来上床可惜了。 许浅:“你要带我去你家?” 卫翀:“嗯,你看上去对我很有兴趣。” 所以这个卫医生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生人勿近,实际上是很玩得开的。 许浅陷入短暂的纠结,她固然垂涎他的肉体,但一旦上去发生了什么,性质可就变了。 他不是很有耐心:“你考虑好了么。” “我可以上去坐坐。” 说完不忘解释一下自己的意思:“坐下的坐。” 卫翀忽然对她笑了笑,直笑得许浅口干舌燥。 “你以为我请你上去是哪个坐?” 许浅还看不清他的深浅,大大方方:“哦,那就是我误会了。” “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误会?” 他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的身体都看穿。 许浅迎上他的视线:“什么?” “你对我很有兴趣,对么。” 她可是驰骋商场的女强人,还能被一个弟弟给拿捏了,许浅露出浅笑:“彼此彼此。” 第六章 许浅看着面前的富人区,微微有些讶异。 这一带的房子是典型的低密度,高房价,靠他那点工资付租金根本指望不上。之前许望锦在这买了一套房子,一直空着没怎么住,没想到会方便了她。 “对了,你属什么的来着?” 问得好像他告诉过她似的,卫翀看一眼她好看的侧脸:“属虎。” 还行,年纪也就差了一个手掌。 “生日呢?” “前两周刚过完。” 还真是巧了,许浅莫名想起初见他那天,许望锦播放的视频,说的是“今年最后一只秋老虎”,不由扯扯嘴角。 “读书的时候跳级了?” 照理说不该这么年轻就坐诊啊。 “跳了几级。” 电梯上的数字越跳越大,许浅长腿一迈:“那卫医生对姐弟恋怎么看?” 卫翀看过来的眼神很是意味不明:“没跟姐姐谈过。” 这个回答……很模棱两可啊。 他想起什么:“倒是被一个姐姐拒绝过。” “替那个姐姐可惜了。” 暴殄天物也就这样了。 “你呢?”卫翀反过来问她:“你确定你能接受姐弟恋?” “我没有那么狭隘。” 卫翀一脸戏谑地看着她。 “问你一个问题啊,我叫什么名字?” 卫翀不懂她葫芦里卖什么药:“许浅。” “答对了,翀翀真棒。” 她用的是阿姨哄侄子的口吻,脸上有浅浅的酒窝。 他又看着她的脸出神,许浅有几分疑惑。 她的外形尚佳,读书的时候也被人叫过班花,但没有获得大范围的认可,普普通通一个美女,算不上多让人惊艳,更没有到让一个大帅哥看得出神的程度。 不过读书的时候,比起做个普通的花瓶,她更喜欢在学校各种排名榜上厮杀。 别人的目光对她没有那么重要,但真要论的话,帅哥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比一般人的更能让她愉悦。 “所以我的长相也是你的菜?” 她用的是“也”,卫翀深深看她一眼:“到了。” 许浅进屋张望一圈,大平层,简约风,干净整洁,却也空荡荡的。 “租的还是买的?” “想说什么?” “没什么,”她对他眨眨眼:“只是想暗示你我是个富婆而已。” 这要是他买的,她的优势可不又短了一截。 “需要姐姐帮忙还房贷吗?” 仔细看了才发现,她左边的酒窝要比右边的深一些。 卫翀跟着她走到桌边:“姐姐是想物化我吗。” 他给她拖把椅子,达成她的要求:“坐坐?” 许浅把包放在桌子上,并不想坐。此刻她距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的下颌线的线条流畅清晰,身上有很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卫医生可以接受被物化吗?” 卫翀从她的身侧,走到她的对面,一点点靠近她,双手撑在她身后的桌沿上。 “需要提供哪种服务吗?” 真是稀奇,许浅多少年没有感受到心跳加速,这会儿被卫翀盯着瞧,脸颊渐渐升温,莫名还有点心慌。 她太久没有心动,只心慌了一小会儿便乐在其中。 许浅的手指触碰到她放在桌上的塑料袋,她拿出袋子里的药膏转了转。 “比如一些居家服务……” 卫翀接过她手里的药膏看一眼,随意往桌上一放。 他盯着她红润饱满的嘴唇:“我擅长的可不止涂药膏。” 他的脸离她的越来越近……许浅像受了蛊惑,主动靠近他的嘴唇。 卫翀微微后退,分开和她的距离:“富婆要看电影吗?” 许浅安慰自己,保持不骄不躁,机会早晚会有。 许浅:“电影有你好看吗?” 卫翀:“将就看吧,别让电影感到压力。” 她跟在他身后,一块走进房间。 原来他还专门腾了间房做家庭影院。房间是全隐藏式的设计,整体色调是深灰色的,四面的透声墙和同色系的透声布融为一体,一共放了两排座椅,两两挨着。 “想看什么?” “不用动脑就好。” 卫翀似是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不喜欢悬疑?” “不喜欢。” 许浅专注搜索喜剧片:“你很喜欢悬疑类的?” “一般。” “那就这个吧。” 许浅指指屏幕上的《东成西就》,许望锦的最爱,回回看,回回能笑到把沙发抖穿。 很老的片子了,卫翀点开:“以前看过吗?” 许望锦大概看过一百遍,她陪着看过两回,第一遍不懂笑点在哪,第二遍跟着笑了一会儿。 有些片段看着无厘头,实际上跟许望锦的处世风格挺相似的。 “这是第叁遍,我陪许望锦看过两次。” 许望锦跟她说过,“好的电影常看常新”,虽然更像是给自己看一百遍找的借口。 许浅想到什么,解释:“许望锦是我妹妹。” 他对她的话没有什么反应,许浅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多了解我一些。” 卫翀打开播放,回得漫不经心:“嗯。” 光影暗下来,许浅双手交迭枕在后脑勺,时不时看看躺在隔壁的卫翀。 她看他很久了,卫翀转头:“看够没。” 许浅收回视线,专心定在大屏上:“这样挺好的,回头我也装一个。” 见他没反应:“欢迎你来找我看电影。” 卫翀再把头转过来:“别撩了,歇会吧。” 她专心看起电影来,正播到张学友饰演的洪七公求爱不遂闹自杀的片段。 “今日是我一代猛男,洪七,生存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日。” 卫翀轻笑一声,许浅弯弯嘴角:“你笑起来更好看了。” 她好像真的很喜欢他这张脸。 “哪里好看?” “长得好看,气质也很好。” 准确地说,他的气质介于阴柔和阳刚之间,不怎么多见。 “姐姐这话对几个弟弟说过?” 卫翀只顾着看电影,对她的褒奖并不当真。 许浅不予回答。 她并不是一见到帅哥就上头的人,好看的皮囊有很多,但像他这么合她胃口的很少。 “我能在你这睡一会儿吗?” 电影很热闹,帅哥也很帅,她绷紧的情绪得到放松,困意不合时宜却难得极了。 “什么?” “我有点困。” 她忙起来常常不分昼夜,压力大的时候靠安眠药也只能勉强睡一会。 她看上去很是疲惫,黑白分明的眼睛上有几缕红血丝。 卫翀对她的要求再惊讶,风度还是有的,他调低音量:“睡吧。” 许浅闭上眼睛,思考着他方才的问题。 “我在上一段感情中受了点挫折。” 许浅停顿一会儿:“可能是因为这样,我很久没谈恋爱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令她心安。 卫翀把室内的温度调高一些,听她这么说,手指停在按钮上不动了。 “觉得你不错,所以想试试。” 她在解释给他听,她并不是一个很随便的人,顶多有点肤浅。 说完这一句,她安静得像已经睡着了。 卫翀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的睡颜,他忽然想起外边桌上还放着她的止痒药膏,莫名觉得有些心痒。 第七章 许浅睁开眼,身上盖着薄薄一张毯子,屏幕已经关了,身边空无一人。 他的拖鞋静静摆在地上,浅蓝色的,不知道什么材质,踩上去很舒服,对她而言尺码有点大了。 “醒了?”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头发湿漉漉的,手边有一块毛巾,同样是浅色系的。 许浅说出醒来第一句话:“你洗澡了?怎么这么客气。” 语气像是看到一盘刚洗好的水果。 他换了件同种款式的蓝色衬衣,牛仔裤换成卡其色的休闲裤,整个人干净又清爽。许浅远远看着,她好似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毛孔正舒展着,身上还带着浴室氤氲的水汽。 “你的午睡有点久。” 久到他无事可干,顾不得待客之道,索性去洗了个澡? “几点了?” “四点多了。” 许浅睡眠一向很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从梦中惊醒,这还是头一回在陌生的地方踏踏实实地睡上叁个小时。 “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她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和她想表达的意思完全是南辕北辙。 许浅斟酌一下用词:“我的意思是,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他用毛巾擦擦头发:“没有。” 许浅指指他的头发,颇体贴:“你需要帮忙吗?” 卫翀既不接受也不拒绝:“你是一直都这么主动吗?” “分人,”许浅想了想:“也分情况。” “哪种情况?” 哪种人他已经知道了,卫翀比较好奇是哪种情况。 “比如心动的情况下。” 许浅走近他,把手里的毯子放到他身边:“心动对象,我能借用下你的卫生间吗?” 说完顿了顿:“你放心,我不会在别人家里随便洗澡的。” 卫翀笑得很好看:“你随意。” 许浅从一进门就怀疑他有轻微的洁癖,偌大的客厅家具少的可怜,地面称得上是一尘不染,细一闻,房间内的空气好似带着消毒水的气味。 他的卫生间没有其他人使用过的痕迹,洗漱工具摆得整整齐齐,颜色是统一的深灰色调,连镜子都干净得没有一处水渍。 她猜测他应该是一个很注重个人空间的人,能请她这个只知道姓名的陌生人上门,好客得有点不合理。 许浅仔细打量镜中的自己,睡过一觉以后,她身上的套装生出很多褶皱,皱皱巴巴显得很没有型,头发微微有些乱,妆也该补了。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卫翀拿起桌上的车钥匙:“我也没其他的事做。” “不是,”她拒绝他:“是因为我觉得自己现在不够好看。” 所以才要跟他保持一点距离。 卫翀搞懂了她语言背后的逻辑:“你对自己要求很高。” 许浅弯腰换上鞋,对他眨眨眼:“毕竟你看上去没有很好追。” “我送你吧。” 他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我不看你。” “可以。” 许浅应下来,诚实地讲,她还是想多跟帅哥待一会儿的。 “你的排班表能给我一份吗?” 许浅上了车,扣好安全带:“我不是回回都运气好的。” 她的青春跟那些小姑娘比很有限,不能花太多时间浪费在不确定的事情上。 “一会儿发你。” 许浅肆无忌惮地欣赏着他的侧颜:“嗯。” 他不能看她,她却一个劲地猛看他。 卫翀的语气有点无奈:“别看了,开车不能分心。” “好。” 她答应他,接下来真就没再看他。 “那我们下一次约会定什么时候?” 她自作主张把这一次定性成约会,料想他也没什么好拒绝。 卫翀换个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住哪里。” “你开回单位就好。” 许浅稍作解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的公司就在你们医院对面。” 红灯转绿灯,卫翀浅浅应一声。 “所以你想见我会很方便。” 她的语气平淡极了,像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 卫翀很想看她脸上的表情,是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坦然,被她制止了。 “专心开车。” 他自己讲的。 许浅低头专心回复了几个工作信息,再一抬头,周边都是熟悉的建筑,略微有些遗憾。 “你还没回答我,我想约你的话,什么时候方便?” “我这周都比较忙,下周叁可以。” 这个时间……她不是很方便啊。 “那看情况吧,我不一定有空。” “有事?” “嗯。”她不想打消他的积极性:“我会再找你。” “许浅,”他不想那么被动地接受她的安排:“如果我想见你,我会告诉你。” 许浅不是很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 “不如我问得直接一点,你觉得我们有发展的可能吗?” 如果他说没有,她也不好剃头挑子一头热。 她毕竟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了,成年男女对某个异性的热情总是转瞬即逝的。生活太无聊了,什么都是来去匆匆。 再帅的男人,如果对她无意,她不会强求。 “有。” 哦,那就没有如果这一说了。 许浅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心情很好,她打开车门:“那谢谢你送我回来。” “还要谢谢你的招待。” 她很久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踏实了。 “嗯。” 许浅还不想跟他再见,她把着车门,表情有点困惑。 “那是为什么?” “什么?” “下午的时候,为什么你不给亲?” 她有点耿耿于怀,她都凑过去了,他还是躲开了。 许浅见成功把他逗得语塞,心满意足地关上车门,低头给他发消息。 手机一震,卫翀划开屏幕。 “我喜欢你的后退。” 这是她发给他的第一条消息,四舍五入,她喜欢他。 许浅盯着公司大楼的旋转门发呆,为什么她总觉得卫翀很熟悉,医院,酒吧,他家…… 手机震了震,卫翀的手机上跳出第二条消息。 “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总觉得熟悉,总不可能真的在梦里遇到过。 许浅隔了很久再看,他没有回。 第八章 虽然卫翀说了这周都比较忙,许浅还是想上门碰碰运气。 卫翀不仅在,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看着和他一般大。 来来往往的人流就像是他们的背景板,穿白大褂的俊男美女正挨一块讨论着什么,画面过于养眼,仿佛有哪个拍偶像剧的导演正坐在哪个角落,手持喇叭等喊“咔”。 按照偶像剧的桥段,她这个时候应该默默走开才是。 许浅不会,她只会选择抢过导演手里的喇叭替他喊“咔”。 “卫医生。” 她上前打个招呼,指指旁边蓝色的塑料座椅:“等你聊完。” “好。” 卫翀抬头看她一眼,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手里的资料上。 许浅气定神闲地坐着,她能感觉到美女医生的注意力明显不够刚才集中,频频把视线投向她。 原来是情敌。 许浅坐了一会儿,正准备起来走走,卫翀先一步叫住了她。 他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走近:“找我有事?” “来看看你。” “师哥,这是你姐姐吗?” 美女医生脸上有两朵甜甜的小梨涡,她正好奇地看着许浅:“你姐姐好漂亮。” 许浅低头看下自己的职业套装,也许她应该在办公室备一套其他风格的衣服。 “她不是我姐姐。” 卫翀把手里的资料交还给她:“你就按我刚才跟你说的去找主任吧。” “哦……” 小姑娘的脸拉得和她的尾音一样长。 许浅实话实说:“但我也不是他的女朋友。” 小美女的语气明显比刚才欢快很多:“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师哥我先去找主任啊!” 卫翀静静看着她,她说的固然是真话,他不明白的是她说这句话的意图。 许浅耸耸肩:“在没搞懂她是不是你潜在的发展对象之前,不好叫她误会。” “你想得还挺周到。” 许浅看着走廊尽头俏丽的身影:“她很漂亮,也很可爱,可以做我的竞争对手。” “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公平竞争。” 卫翀听她讲完,从口袋中伸出手,手心摊着一颗大白兔奶糖:“吃糖吗?” 应该是他备着哄小孩子的。 “是卫医生给我的奖励吗?” 他的笑容干净而明亮:“是。” 许浅伸手去拿糖,手指触碰到他掌心,于是改了主意,指尖顺着他掌心的纹路,仔细而缓慢地游走在他的一道掌纹上。 “这一条,我们管它叫感情线。” “展开说说。” “感情线很长,纹路很深,能看出来卫医生是个专一,重感情,看重承诺的人。” 卫翀从她的指尖看向她的眼睛:“是么?” 许浅对上他的视线:“不是么?” 卫翀语调带着点漫不经心:“给我看看你的长什么样。” 许浅把手心摊开,掌纹较他的短一些也更浅一些。 卫翀张嘴展开批判:“不专一、不重感情、不看重承诺。” 她当然要自证清白:“我承认,刚刚是我瞎编的。” 说完她抬头对他笑笑:“我只是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找个借口多停留一会儿。” 她的笑容在诚恳中带着失意,卫翀问得很有耐心:“哪种感觉?” 一种明知是错觉但还是翘首以盼的,触手可得但又是转瞬即逝的亲密感。 许浅缩回手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卫翀在她缩回去以前先一步握住她的手。 “但你还是蒙对了。”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走廊上人来人往,他并没有要避讳的意思,拉着她的手快速朝露台走。 卫翀只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许浅在楼下的面包店买了热饮和面包,和他并肩坐在医院露台的长椅上。 “累么?” “还行。” “如果累的话,”许浅拍拍自己的肩膀:“姐姐的肩膀可以让你靠一下。” “我怕把你压坏了。” 许浅刚喝了一口牛奶,闻言深深看他一眼。 “我这副身子骨,的确很单薄。” 这句话就很欲盖弥彰了。 卫翀淡定地从纸袋中找出纸巾擦擦嘴:“有机会一起试试。” 十月份的傍晚,太阳西沉,阳光早已明而不强,天空大体上是橙黄色的,远远有几缕红黄相间的彩霞挂在天际,正是一天中最美丽的光景。 卫翀打破沉默:“你这几天有空吗?” 许浅咽下嘴里的食物:“稍等一下。” 她拿出手机打开行程表确认,略作思考:“半天或者一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卫翀抬手看下手表,还剩下几分钟:“不如把约会的时间提前。” 许浅欣慰,牵过手觉悟是不一样的啊。 “我可以配合你,你安排就好。” “你有没有哪里想去的?” “不管去哪里,”许浅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从来都是,和谁一起去才比较重要。” “如果天气很好,去湖边走走怎么样?” 许浅完善他的提议:“如果天气不好,随便找个地方坐坐也好。” “不躺了?” 他是想起上回她在他家午睡那茬了,但这话落入许浅耳中,总觉得有些额外的深意。 “要看情况了。” 他每隔一会儿就要看下时间,大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有关系,你吃完了可以先去忙。” 她喜欢工作投入的人,对待工作认真负责是她很欣赏的品质。 卫翀算算时间,还有五分钟开始会议:“等我定下来时间,我再告诉你。” “嗯,一定下来就告诉我。” “好。” 他说完便欲起身,许浅拉住他的手臂:“再耽误你几秒钟,有件事情想跟你先确认一下。” “什么事?” 许浅的手顺着他的手臂下滑,用手心的感情线贴一贴他的:“我追到你了对么?” 她仰面看着他,像极了真心的样子。 一阵秋风吹来,把树叶吹得沙沙作响,吹散了她的头发,昏黄的光线愈发衬得她的脸庞柔美娴静。 卫翀看她的眼神带着探究,他伸手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俯身在她的唇上印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嗯。” 第九章 卫翀东拼西凑,总算凑足半天假期。 是个适宜约会的好日子,天时地利人也和。 许浅特意换了身装扮,她的皮肤足够白皙,身材纤细高挑,一般风格的衣服都可以驾驭。 她身上套了件红白相间的短款修身条纹针织T恤,灰色高腰牛仔裤。头发高扎成丸子头,搭配大红唇,甜美清新又不失女人味。 “你要干嘛去?” 许望锦敲敲她办公室的门:“下午的会你不开了?” “只是走个过场,你替我开了吧。” 许浅换双跟衣服同色系的运动鞋,走两步:“好看吗?” “你居然问我意见?” 她这个姐姐做什么事情都极有主见,从来不需要她给什么参考意见。 突然转变这么大,她很难不多想啊。 “你要去约会?” “多明显。” “和谁?” “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 许望锦一脸愕然:“你知道你现在在干嘛吗?” “谈恋爱啊。” “你疯了?你现在给我谈恋爱?” 许浅坦然得很:“有什么问题。” 许望锦竖起大拇指:“当然没有。” 卫翀在楼下等候多时,见她出现,视线在她这身装扮上停留一阵。 “跟平时很不一样。” 许浅自动把这句话归类为夸奖:“谢谢。” “想去哪里?” 他有几个选项可以供她选择。 “想不想去我的母校转转?” “学校?” 去大学约会,不太像她的路线。 “哦,如果你打算直接去酒店开个房……” 卫翀侧身,为她拉开车门:“好巧,你怎么知道我想去你母校看看的。” 从“天屎之路”朝里走,路的尽头栽满了银杏林,树叶已褪去鲜绿,大片的黄叶挂在枝头上,被秋日的暖阳镀上了层层金边。 秋风把树叶吹得簌簌响,卷起地上片片落叶。 有几名学生正弯腰捡着地上的叶子,旁边堆着几张布景板,应该是有什么活动。 卫翀出门的时候穿了件黑色的薄款长外套,这会正套在她身上。 脱了外套,卫翀身上就剩件宽松的牛仔衬衣,内搭一件白色T恤,和近处那几个大学生融在一块看,画面很是养眼。 他俩挨得并不近,许浅留意到几个女生的眼神频频投向卫翀。 “学长你好。” 可真是岁月不饶人,前两天的“老师好”还在她耳边回荡,许浅不由看向卫翀这个“学长”。 学妹手上拿个相机:“我是化学系的,马上要校庆了,所以来这边取景。” “学长你是哪个系的啊?” “我不是你们学校的。” 小学妹快速接上话题:“是这样啊,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拍个照?因为我也要入镜欸。” 她指指不远处凑一块的几个小女生,脸上是一致的兴奋与好奇。 “我来吧。” 许浅作为真学姐:“我也是化学系毕业的。” 她为了不让小学妹尴尬:“我男朋友技术不太行。” 卫翀悠悠看过来,许浅悠悠看回去,补充完整:“我是说拍照的技术。” 差点当着正主撩了人家男朋友! 小师妹立马踩上她给的台阶,把相机递过去:“麻烦学姐了!” 小姑娘小跑到同学身边,向他们招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卫翀替她拿包,意味深长:“我等着看我女朋友的技术有多好。” 许浅给几个学妹拍完照,再和她们聊会天。 她忽然回过头,对卫翀笑一笑。 “你要拍照片吗?” 卫翀被她的笑容感染,走近她:“拍什么照片?” 小学妹笑嘻嘻地举高相机:“帅哥美女当然是拍情侣照啊!” 另一个小学妹替他们选好背景:“就站这里好啦!” 两人先后站过去,单看都是养眼的,但站一块怎么看怎么不像情侣。 男的双手插着裤兜,女的则抱臂于胸前,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不是情侣吗,所以是哪里冒出来的杀气…… “哥哥姐姐靠近一点啊!” 许浅往他那边看:“听话,靠我近点。” 卫翀朝她挪一步:“到你了。” 许浅朝他挪一步:“对镜头笑一下。” 小学妹齐齐不理解,这两人真的是情侣吗?难道是交往第一天? “可能年纪大了,当着我们的面含蓄了。” “我觉得不是,我觉得他俩根本不熟啊。” “有可能,你们看到那个姐姐背的包了吗,我之前刚看过有人扒女明星同款,要几十万。” “你的意思是,富婆和她包养的小奶狗?” “我也想有钱!那个哥哥好帅的!” “没骨气啊,帅又有什么用……” 许浅见对面举着相机半天没反应,扯一嗓子:“拍好了吗?” 拍是拍了…… “要不要换个姿势啊?要不要亲近一点!” “我看看。” 许浅走近她们,拿起相机一页页翻,越看越想笑,好不容易有一张对视的,男的就一脸冷漠,女的就一脸戒备。 她看向旁边的小学妹:“劳驾你喊个数,叁二一,喊完马上拍。” 许浅走回到卫翀身边。 卫翀:“照片不好看?” 许浅:“少了点纪念价值。” “准备!” 许浅对她比个OK。 “叁!二!一!” 卫翀的衣襟被许浅用力一抓,他受力低下头,许浅踮脚快速亲了上去。 第十章 校园内四散的情侣很多,许浅走得有些累了,拉着他在走廊上坐一会儿。 “我读书的时候很喜欢跑这里来。” 卫翀看眼她指的方向,写着“高分子材料研究所”几个字。 “老周说我很有天分,还说我注定是吃这碗饭的。” 卫翀安静地听她说下去。 “除了谈恋爱要花掉一部分时间,其他时间我就喜欢往这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每学期的专业课都是第一。” 她说起以前的种种,眼睛似带着柔光。 “怎么不读下去?” 许浅垂眸,想起什么似的:“难道你不觉得么,世事不能尽如人意,遗憾才是大多数。” “我以前遇到过一个人。” 卫翀侧首望着她:“她很喜欢做实验,志向是做一名优秀的科研人员,我那会也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是她告诉我方向可以慢慢选。” 他想起记忆中那个神采飞扬的人,再复述一遍那个人告诉他的话:“选好了就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无论发生什么困难,都别放弃。” 许浅配合地问一句:“后来呢?” “我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想象着她距离梦想越来越近的样子。” 午后的暖阳照在她的脸上,温柔地像喝了点酒。 卫翀忽然伸手,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可她遇到了难处,没有坚持下去。” 她的表情没有一丝意外,一副对故事的走向很是了然的模样。 许浅用脸颊贴贴他的手心:“你说的这个人,对你很重要么?” “也许是的。” 他的回答诚实而真挚:“我偶尔会想念她,想起她的时候会希望她快乐。” 许浅对他宽慰似的抿抿嘴角:“不快乐也没关系,那样可以离深刻更近一些。” 很洒脱的样子。 可这个学校这么大,兜兜转转,她还是带他坐在这里。 许浅最后再留恋地看一眼研究所门上的几个字:“走吧。” 不过是几年时间,她的梦想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 “许浅?” 傅洵的声音响起,他刚好从研究所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许浅看着傅洵发怔。 她怎么忘了,不止她的梦想被留在了这里,爱情也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 “随便转转。” 傅洵在她和卫翀之间扫了一眼:“这位是?” 卫翀同样打量着他:“她男朋友,卫翀。” 看着跟刚毕业的学生似的,傅洵微微有些诧异:“傅洵。” 前任和现任,基本上也不用特地交代一下身份。 许浅主动牵上卫翀的手:“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啊。” “你不进去和老师打声招呼吗?” “下次吧,万一心情不好,又要被他骂奸商。” “那好,”傅洵的视线从他们交迭的手上收回:“再联系。” 两人走到拐角处,许浅松开手,指指前面的自动售货机:“你渴吗?” “前男友?” “你眼神还挺好。” “之前让你受挫的是他么?” 许浅不想多谈:“是,其他就不要再问了。” 卫翀过去按键:“喝什么?” “矿泉水。” 许浅拿出手机,上面有两条未读信息。 都是傅洵发过来的,一条是:“刚毕业?” 还有一条是:“你认真的?” 许浅低头打几个字,又逐字删除,换了个回答。 她才刚点了发送,眼前出现一瓶拧开瓶盖的矿泉水。 许浅匆匆接过,把手机塞回口袋:“谢谢。” 约会的下一项议程是去他家。 跟上次来唯一的差别,他桌上摆了一堆东西。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晚上煎牛排怎么样?” 这一堆东西是接她前才买的,很多还来不及放冰箱。 许浅翻翻那一堆东西,眼神定在一处,有一盒套。 她来以前预备好要发生什么,原来他也是。 他打量着她的神情,话里有话地再问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 许浅随手拨了拨,语气充满不信任:“你平时自己做饭吗?” 实在是,旁边居然还有一只新买的锅…… “不做。” 那怎么办,她也不会。 卫翀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今天要睡觉吗?” 说完顿了顿:“午睡。” 离晚上一起吃饭还有几个小时,有充裕的时间供她小睡一会儿。 许浅脸不红心不跳:“你要一起吗?” 可能是隔音效果好,也可能是那把躺椅太舒服,总之她很乐意再进去躺一躺。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可以。” 卫翀端了盘水果和两杯苏打水进去,许浅已经舒舒服服地躺在上边,专心盯着屏幕上美艳不可方物的春叁十娘。 “桃花过处,寸草不生,金钱落地,人头不保。” 她好像对香港90年代的电影情有独钟。 许浅听到脚步声,拍拍隔壁的空座:“坐。” 房门再度关上,室内的光影影绰绰,给隔壁的人平添几分神秘和浪漫的颜色。 卫翀回看她:“冷吗?” 最近的天,气温骤降,好似一下从夏天跳跃到冬天。 “有点。” 卫翀起身,给她拿了张薄毯轻轻盖上。 “现在还冷吗?” “你要摸一下吗?” 见他明显愣了下,许浅慢慢悠悠地从毯子下面伸出手,拉上他的。 “摸手。” 许浅牵一下便松开手,她的手机断断续续在震,几乎没怎么停过。 “我先回几个信息。” 卫翀在她隔壁躺下,默默等。 “好了。” 说完她的手指在暗处摸索着,直到牵上他的手。 “谁啊?” 即便在光线这么暗的情况下,他的眼睛清澈而明亮。 “望锦。” “找你有事?” “小事。” 很快消息变电话,许浅向左一划,拒接。 “怎么不接?” “不想接。” 她的手机才放下没多久,卫翀:“我打个电话。” 他没有回避她,当着她的面把电话讲完。 许浅听他的语气,不像是工作上的事情:“怎么了?” “我表哥下周订婚,我确认下时间。” 他想起什么:“你确定没空么?” 他好像很希望她能一起去,许浅:“周几?” “周叁,说是这个月唯一一个宜婚嫁的好日子。” 上次他们便提到过这个时间,许浅摇摇头:“那天我没空。” “一整天都没空?” “是啊,”她对他扬扬嘴角:“我也要参加一个订婚宴。” 电影正播到至尊宝哄骗紫霞仙子,骗她说愿意甩掉老婆跟她走。 紫霞仙子:“那我们大家立刻开始这段感情吧!” 至尊宝:“好,立刻就开始。” 紫霞仙子:“你先亲我一下!” …… 卫翀看完这段剧情,隔了许久之后:“好巧。” “巧什么?” 他没有回答,许浅不想扫他的兴:“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 他没有吭声,情绪不是很好的样子,许浅慢慢靠过去,把头枕在他的肩上。 “别生气。” “确实有点,”他伸手揽上她的肩:“好在我很好哄。” 她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笑。 “笑什么?” “人只有在喜欢的人面前,才会很好哄。” 这回轮到他笑了笑。 许浅仰面看他,视线从他的眼睛下移到他的嘴唇:“那我们要不要也立刻开始这段感情。” 卫翀的目光沉了沉,低头贴上她的嘴唇。 两人开启了一场唇舌游戏,他的嘴唇意外得柔软,许浅忽然身上一重,被他压在身下。 卫翀的手指从她的后背一路移到前端,所到之处好似带起了一股电流,许浅渐渐呼吸不畅。 “可以吗?” 他目光灼灼,正式向她发出邀请。 两人的眼神交缠在一起,许浅摸摸他湿润的嘴唇:“袋子里放着一盒套,是故意让我发现的么?” 至少传达了一个信号给她,他想睡她。 卫翀的眼神很是奇怪,他像是盼着她答应,又像是盼着她拒绝。 “我在等你的回复。” 许浅用指甲在他的喉结上刮了刮。 “你确定你看不出来么?” 她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嗓音:“我非常地,喜欢你。” 第十一章 卫翀获得许可,重新用舌头撬开她的齿关,旋着舌头在她的口腔内扫荡,手指跟上节奏,从后解开她内衣的扣子。 他一只手的手掌覆上她胸前的柔软,轻拢慢捻了好一阵,另一只手拢上她的纤腰,将她轻轻一提,分开她的双腿缠在自己的腰上。 许浅悬空挂在他身上,分开和他黏在一块的嘴唇:“去哪里?” “去外面。” 两人缠吻到外边的客厅,许浅总算搞清楚他要带她去哪。 卫翀伸长手臂扫掉桌上的东西,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 许浅光裸的后背贴在冷硬的桌面上,后背一阵瑟缩:“冷。” “很快就热了。” 他欺身压上她,埋首于她的胸前,含住早已挺立绽放的顶端又吸又吮。 “卫翀……” 他停下来,拉开裤链,手上还拿着那盒被她发现的套。许浅这才发现,他身上还穿戴整齐,她却已被他剥得赤条条。 她眼底快速闪过一丝犹疑,跟他之前表现出来的温柔绅士不同,他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有一丝金属般的冷然。 但许浅完全来不及思考,卫翀挤开她两腿间的缝隙,粗暴地贯穿了她。 他的动作又快又狠,底下渐渐火热起来。许浅两只手反撑在桌面上, 张腿迎接他的撞击。 很快他不再满足这样的姿势,他把着她的腰将她翻个身,从后进入她的身体,另一只手在她的胸前肆意作乱。 许浅渐渐没有力气再撑着桌面:“去床上……” “再忍忍。” 他在性事上又强势又粗暴,完全没有看上去那么斯文,许浅微微蹙眉,很快迎来如潮水般汹涌的快感。 许浅洗完澡出来,卫翀已经把牛排煎好了。 “好香。” 她从后环上他的腰:“下次去床上?我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许浅只当他是有洁癖,不肯把战场转移到卧室,她按按自己的腰,一次两次还行,长此以往,总不能回回都在桌上做。 他的身材比她想象中还要好,技术么……属实不错。 除了她体力有点跟不上,整体上还算是契合,许浅依然对下一次充满期待。 “饿不饿?” 才消耗了大量的体力,许浅点点头:“很饿。” “医院有点急事,需要回去一趟,要不要顺路送你回去?” 许浅切肉的动作一滞:“好啊。”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衬衫,内里真空,长度堪堪遮住她的大腿:“等我去换个衣服。” 见她放下刀叉,卫翀开口:“没有那么急,我等你吃完。” “我没什么食欲。” 许浅按下心头的不爽,这才刚刚上完床就要送她回去,比起男女朋友的关系,更像是打发一个炮友。 难道是他看到了她回给傅洵的话? 许浅仔仔细细回忆一遍,他应该没留意才是。 她毕竟也是知道卫翀请假有多波折的,只能安慰自己别多想。 许浅换完衣服出来,想到一个问题。 她的车就停在地下车库,但她现在的手脚都是软的,连方向盘都不一定能拿得稳。 到底是比她小几岁,卫翀看上去完全没有体力不支的迹象。 “我的车先停在你这吧,有空了我再来拿。” 他可能不愿意让她留宿,许浅在心中暗叹一声。 她把脱下的衬衫交还给他:“对了,我应该怎么叫你呢,连名带姓?” “随你。” “小卫?小翀?” 像长辈叫晚辈。 “翀翀?” 也不是很好听…… 许浅正苦恼给他取什么爱称,他忽然按着她的腰亲了下来,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她有些透不过气。 “翀翀……” 这两个字像是什么神奇的咒语,复又挑起了他刚湮灭的情欲。 “你不是赶时间吗?” 许浅按住他正从衣摆钻进来的手,她固然对下一次抱有期待,前提是她也得有力气。 他凑近她的耳边,声音带着蛊惑:“那姐姐还不快点让我进去。” 上边不行,还有下边,他的手指探进她的裤腰一路滑向两腿间。 待她足够湿润后,他半褪下她的牛仔裤,让她的上半身抵在沙发上。 卫翀感受着她的温热和紧致:“再抬高一点。” 许浅不喜欢这个姿势,她看不到他的脸,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不需要被在乎感受的物品。 她的意识被撞得七零八落,底下的快感一阵压过一阵,酥麻感愈发强烈。 许浅扭过头,想要看清他的脸。 但她的努力只是徒劳,她的意识几近涣散,只能听到他们相连的地方不断有撞击声传来。 卫翀在她的体内肆意驰骋着,一阵灼热过后,许浅无力地半趴在沙发上。 情欲散去,许浅重新穿戴整齐,她不敢再叫他的名字,只敢打开微信,给他换个备注。 手机上第一个对话框还是和傅洵的,许浅点进去,长按“玩玩的”叁个字,点了删除。 她退出来,对卫翀原先的备注依然是“秋老虎”,许浅弯弯嘴角,放弃了改备注的念头。 第十二章 很快到了周叁,趁仪式还没开始,许浅拨通了卫翀的电话。 她拿高手机,确保他能看到完整的她。 “怎么样?” “很漂亮。” 他的夸奖算是客观,她身上穿的是某品牌高定,乍看平平无奇,实则暗藏玄机,一旦到了灯光下,礼服上的碎钻足够夺人眼球。 “已经开始了?” “快了。” “结束后要出来走走吗?” “不行,”许浅一脸惋惜地拒绝:“结束估计要很晚了。” 卫翀看眼时间:“大概什么时候?” “很难说。” 许浅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我今天很漂亮,所以打给你看下。” 他脸上的表情就和他的语气一样冷淡:“看到了。” “你那边开始了吗?” “女主角还没出现。” “主角还这么不靠谱,那你现在在干嘛?” 他对镜头举举手里的香槟。 许浅定睛看了看:“你把手机举高点,我想看看你今天穿了什么。” 卫翀举高手机照做。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合身的深色西服,形制是镶锻的戗驳领,单排扣,连纽扣也用缎材包覆着,搭配黑色领结和法式衬衣,愈发显得玉树临风。 许浅由衷感叹:“你好帅。” 可惜出席的不是一个场合,否则站在一起,倒也称得上般配。 “你现在在哪?如果近的话,等结束了也许我们可以碰一面。” 卫翀卖个关子:“你猜。” 她和他正聊着,许望锦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你怎么在这坐着?冯翊到处在找你!” “来了。” 她缓缓起身,对准手机镜头,开心笑一下:“我要挂了。” “冯翊是谁?” 他很少主动问起她的事,许浅有点好奇:“怎么了?” “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这还是她说的,许浅又露出脸上浅浅的酒窝:“一个合作伙伴。” 卫翀看了她好一会儿,不知道还以为画面定格了。 “我真的要挂了。” “许浅。” “怎么了?” 他很少这么认真地叫她的名字,许浅对他笑笑:“很快就结束了,结束我给你打电话。” 的确很快就会结束了。 许浅看着屏幕上迟迟不挂断的他,有一个奇异的念头从脑中一闪而过。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有点反常,可他们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她无法判断该不该把他的反常当真。 “许浅,你有没有话想跟我说?” 这是跟她玩套娃么…… 许望锦去而折返:“你怎么还在磨蹭啊!” 许浅:“等会我再找你,先过去了。” 对面的眼神倏地冷却下来,他动动嘴唇:“去吧。” 许浅挂了电话,许望锦匆匆拉上她的手。 “急什么。” “我的大姐,全场人可都在等你了。” “不是有冯翊在吗?” “你俩缺一个就不叫订婚了好吗?” 许浅理理裙摆,故作了然:“说的也是。” 她这么不以为意,许望锦看出端倪:“刚刚跟你打电话的是谁?” “别问了。” 许望锦皱皱眉,最终还是决定闭嘴。 “你总算来了。” 冯翊满面春风,虚搂上她的腰:“还以为你要逃婚了。” 许浅小声提醒他:“这只是订婚宴。” “那也是我和你的订婚宴。” 两人带着无可挑剔的笑容,相偕步入宴会中心。 “恭喜啊。” “果然是郎才女貌。” “……” 一路上她听到的道贺声没断过,许浅频频向周围宾客道谢。 离正式开场还有几分钟,许望锦陪伴在许浅身侧,时不时和她交流两句,顺便再交待一遍接下去的流程。 许浅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耳边突然传来许望锦小幅度的尖叫声:“啊啊啊卫翀!好久没见你了!” 许浅猛地扭过头,难掩脸上的错愕,几分钟前还在跟她视频通话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冯翊搂着许浅转身:“你们认识?” “我们是同学啊!” 许望锦好久没见到他,很是兴奋:“许浅你不记得了?你大学的时候还给他补过作文!” 她脸上的喜悦表现得做作极了:“是么。” 她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闪过一帧帧画面,她的确给许望锦的某个同学补过作文。 那会儿许望锦的作文奇差,40分最多能得20分,回回都是一到写不下去的地方,随便画个圈完事。恰好那一年她在一个征文比赛中拿了一等奖,便受命给家里的许姓学渣补课。 她会教许望锦的同学,一半是无聊,一半是顺手。 同学年纪比许望锦还小上几岁,据说是天资聪颖连跳几级。 许望锦喊他冲冲,她便有口无心地跟着喊,从未探究过是哪个“冲”。 至于为什么一个暑假她只给他补了半个多月…… 她是怎么拒绝他的? 哦,她说她不接受“姐弟恋”。 许浅的瞳孔放大又缩小,这尴尬的几秒钟简直是她人生中排名前几的至暗时刻,早知如此,她绝对不要主动撩拨他。 她强稳心神,忽略急遽跳动的心跳声,面上有一股姗姗来迟的恍然:“你是……冲冲?” 她念完这两个字,太阳穴突突跳着。 “我是。” 他面不改色,和平日无异。 难怪他听她喊“翀翀”的时候会变身,难怪他会请她上去家里,更难怪他那么好追……他怕是一早就认出她来。 冯翊笑:“那可真是缘分啊。” 说完侧首看她:“卫翀是我的表弟。” 许浅强作镇定:“真是,男大十八变。” 那个干巴巴瘦得跟猴儿似的男孩和眼前清隽贵气的男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 她对他微微笑着:“我竟然,完全没有认出来。” “我就不一样了。” 卫翀对她报以微笑:“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我就认出了表嫂。” 他叫她表嫂。 她没听错,卫翀又叫了她一遍:“表嫂真是,美艳动人。” 冯翊:“什么医院,你们已经见过了?” “表哥还不知道吗?” 许望锦猛地意识到什么,天灵盖都要震碎,急忙开腔:“你是说姐姐的痣吧,原来你就在那家医院上班啊。” 卫翀玩很大:“表嫂还主动加了我的微信,我开始还以为是要找我叙旧来着。” 冯翊看向许浅的眼神带了异样:“那后来呢?” 有必要这样玩? 她总不能当面承认:“后来我又挂了一次表弟的号,让他给我配了点外敷的药膏。” 许望锦只想按太阳穴,她能理解许浅想出轨的心,但不能理解这个姘头怎么会是卫翀。 许浅暗暗陷入懊悔,千不该,万不该,不该选在那样一个闷热的天气,走进对面的大门。 啄眼了啄眼了! 然后家里的米缸眼看着是见底了,请几天假存存稿…… 第十三章 许浅和冯翊的订婚宴被安排在冯家的别墅举行,她对场地不怎么熟悉,所以视频的时候她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她等仪式结束,在二楼一个阳台找到卫翀。 若不是他在宴会厅那番表现,她对他兴许还会有些歉意。 但这两个小时给足了她时间复盘。 她这一次算是阴沟里翻了船,算她技不如人。 许浅需要的是一场速食的恋情,既然是游戏,输赢并没有那么重要。 卫翀听到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转过身,毫不意外她会找过来:“我应该把你当成我的女朋友呢,还是应该叫你一声表嫂?” 许浅缓缓走到他身边:“随你。” 虽然他在大厅的时候已经选过了。 卫翀把手搭在栏杆上:“表嫂找我有什么事?” “好玩吗?” 他对她笑笑:“你说你吗?” 他的笑容越来越恶劣:“身娇体软水又多,玩着还不赖。” 大概这才是他真实的面目,扮演成温柔体贴、绅士有风度的模样只是为了让她上钩。 卫翀抛过去同一个问题:“你呢,你觉得好玩吗?” 若不是他早就知道她已有订婚对象……怕是要被当成傻子任由她骗得团团转。 “你原来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 许浅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弟弟:“我骗你什么了?” 他从那天的电话说起:“那天给你打电话的不是许望锦吧。” 他也早就看到了她发给傅洵的回答。 她对他只是“玩玩的”,是有多爱玩,装没看到未婚夫的电话,扭头就贴着他和他做爱。 不止,她说很久没有谈恋爱了,要参加的订婚宴其实是她自己的,就在两个小时前,她还毫无愧色地告诉他,冯翊只是她的合作伙伴。 “一通电话而已。” 许浅想起那盒套,不过是鼓励她上钩的鱼饵,为了上她还特地请了假。毕竟接下去大家都会很忙,毕竟过了订婚宴的这一晚也不会再有机会。 所以她那一秒没有看错,他的表情确实是冷的。 她的直觉也没有错,他不把她带到卧室做,是因为在他这个有洁癖的人眼里,她只配在那做。 医院大概也没有什么急事,找个合理的借口把她送回去而已。 这叫什么,打雁的人被雁啄了眼? 像这样互相把底牌摊了也好:“你可以直接戳穿我,为什么玩我?” 她很想知道理由:“如果你是因为冯翊,没有必要,他在外面有很多女人。” “那你们还真是般配。” 无非是这么几种,因为冯翊,因为小时候告白被拒,再不然就是因为无聊。 许浅脸上又露出她标志性的酒窝:“你也没好到哪里去,知道我是你的表嫂,还跟我睡?” “送上门来的,没理由不要。” 也是,他要在乎跟冯翊的兄弟情,压根就不会碰她。 “都是出来玩,各取所需不好么。” 既然都是图个乐子,何必玩到这么尽。 除非他天生自尊心和道德感都强于常人,非要给她一个教训。 卫翀嗤笑一声:“难不成表嫂这会找我,是还想再续前缘。” “是啊,我对你的表现还算满意。” 如果他愿意跟她这么继续下去,她很乐意。 “你不怕我告诉你的未婚夫了。” 他刚刚的表现,跟直接告诉冯翊“我上了你的未婚妻”还有差吗。 许浅无所谓:“我和他只谈利益,不讲感情。” 卫翀愈发觉得好笑:“但我为什么要和别人共用一个女人?” 共用?许浅微微皱起眉头。 许浅:“因为我们对彼此都有好感。” “我不缺女人喜欢。” 许浅反问他:“难道我看上去缺男人喜欢?” 卫翀尝试理解她的逻辑:“所以你现在是在盛情邀请我做你们婚姻的第叁者?就因为我对你有一点点好感?” “谈恋爱和结婚本来就是两码事。” 卫翀冷眼看她,她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这番论调有问题。 许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我承认我对你的感觉不太一样,你让我心动。” 她像解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写到了最后一个步骤,还不舍得轻易放弃:“我在想我可以努力改变你,或者只能努力放弃你。” 她正在努力实现前者,后者还未到时候。 卫翀靠近她:“你就那么自信我会被你改变?” 许浅维持着好看的笑容:“你也可以试试改变我的想法。” 想要验证结果,首先得入局不是吗。 “许浅,你原来就是这样的人吗?” 起初他还设想着她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却坦荡荡得承认了自己只是想玩。 他还记得二十岁的她,聪颖过人,气质出尘,是他年少时候的白月光。 是人就都会变,他知道她也会变,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变化会是天翻地覆的。 他的白月光不仅想出轨,还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并且还假用了爱情的名义。 还有另一种解释,她本就是没什么底线的人,他在年少时对她的爱慕全凭想象。 “为什么不考虑一下?” “不如你替我找个理由,”卫翀颀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指腹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摩挲着:“我要拿什么说服自己做一个第叁者?” “除了名分,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啧啧,厚颜到堂皇。 卫翀还真就跟她杠上了:“除了名分,我什么都不用你给。” “如果我想给你我的爱情呢?”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你瞒我骗,她对全部的谎言视而不见,竟然还要跟他谈爱情。 到了这个时候,卫翀开始佩服她:“我已经开始好奇了,你的爱情到底长什么样子。” “试试不就知道了。” 卫翀换个思路:“不如我让你选,你出去宣布订婚作废,和我在一起。” 要她放着兆天集团未来的掌权者不选,选他么…… “我虽然喜欢你,但没有到愿意为了你放弃事业的程度。” 卫翀嘴角露出一丝嘲弄:“你就这么自信冯翊能给你想要的。” “这样吧。” 既然爱情送不出去,许浅再给他一个建议:“我给你随时喊停的权利。” 她拿出在生意场上谈判的气势:“这是我最大的诚意。” “如果你有病,”卫翀深情地吻上她的额头:“欢迎你来我院就诊。” 第十四章 许浅和冯翊订婚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城,她的手机上躺着无数条未读信息,许浅点开哪条算哪条,随意挑了几条回复,一律是复制黏贴。 未接电话也有不少,和信息不同,来电对象很一致,傅洵和孔小伊。 无非是劝她考虑清楚。 许浅还没想好怎么和他们讲,傅洵已经找上门。 “怎么进来的?” 没有她的允许,傅洵是上不来顶层的。 傅洵坐到她对面:“你妹。” 许浅扬眉:“傅教授文学造诣可以啊,双关这么厉害的修辞格都会用了。” 傅洵单刀直入:“有件人生大事想跟你谈谈。” “我们都分手这么多年了,谈人生大事不合适吧。” 她在委婉提醒他,希望他不要多管闲事。 “装傻不适合你,订婚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许浅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我认为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做主,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你觉得呢?” “抱歉我不这么觉得。” 傅洵精准地点出问题所在:“如果许总真的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何必用交代形容一桩喜事。” 看她有一瞬间的语塞,傅洵:“既然是交代,是不是该老实一点。” 许浅皱眉:“冯翊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背后还有整个兆天,跟他结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承认自己没有做生意的天赋,否则也不会落入一步步被架空的局面,唯有通过这种方式保住自己对公司的控制权。 傅洵把她的话翻译一下:“所以你为了公司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她放弃了她的理想,还要放弃她的婚姻。 “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的同意。” 傅洵:“你根本不擅长做生意,何必在这条路上死磕……” 许浅打断他:“是不是在象牙塔待得久了,人就会变得理想化啊?” 那么多做生意的,有几个是因为擅长。 他从一进门就开始质疑她,许浅的言辞不觉带着攻击性:“傅洵,你之所以能随心所欲地生活,是因为有傅川在,他放弃了他的摄影梦,你才能心安理得地做你喜欢的事。” 她没有他那么好的福分,没有哥哥可以替她背负重要的责任。他怎么能又占了便宜,又怪他们没有坚持下去。 “你以为冯翊只是私生活乱吗?” 她到底知不知道冯翊是什么样的人。 傅洵冷眼看她:“与虎谋皮,你自问有这个本事吗?” “不如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会为什么东西换种活法?” 他现在从事着喜欢的职业,也许还和喜欢的人每天朝夕相处,自由而随性地生活着。 傅家的小儿子做事全凭心意,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他能想到的牺牲不过是空闲时间、兴趣爱好,或许还有一点为爱情作出的退让和妥协。 可他之所以这么自在,是因为傅川牺牲了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 她脸上的不屑刺激到傅洵,他的声音无奈而难过:“有件事你不知道,我从高一就喜欢你。” 他骗她说是高叁开始喜欢她的,但其实在追求她之前,他已经暗恋她很久了。 傅洵自嘲似的:“我把你的喜好当成喜好,把你的理想当作理想……就想做个尽忠职守的跟屁虫。” 他也曾为她放下自己的骄傲:“跟屁虫哪有什么脑子,更没什么狗屁热爱,选这个大学和专业,也只是想离你近点。” 许浅听他提起往事:“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说了。” 她还是跟过去一样,永远保持理智,永远清醒自持,永远懂得取舍。 傅洵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被伤到,甚至学起她轻且淡的语调:“我只是想告诉你,在你眼里我现在舒服自在的活法,就是这么来的。” 他是认真地爱过她,她何至于用这么轻慢的态度看待他。 许浅不愿再和他讨论往事,她对他造成的伤害已经释怀:“那还好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伤害过她,她未必没有,感情中的加加减减不是靠哪件事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似是透过他看到他们之间的过往:“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选。” 认认真真相爱一场,从陌生走向陌路,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人。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傅洵,谢谢你的关心,我知道冯翊是什么样的人。” 傅洵也带着对往事的释然:“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请求你务必慎重。” 她再对他笑笑,以示宽慰:“那不如对我这个朋友多点信心。” 许望锦在门口忐忑多时,见两人一块出门,放下心头大石。 “我定了位子,一起吃饭啊。” 许浅扫她一眼,直扫得许望锦搓起手来:“我看你们,聊得也还行?” 不至于跟她这个好心人秋后算账吧。 许浅:“许望锦,这餐饭你请啊。” “那有什么问题!” 许望锦恢复笑容:“小许的吃喝还要仰仗许总您呢!” 表现过于狗腿,但确实很受用。 傅洵和许浅一起走出公司大门,见司机变成了许望锦,心里还有些不放心。 “老张呢?” “老张住院了,没找到信得过的人顶替他,所以这段时间我都自己开车。” 许望锦瞪傅洵一眼:“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记着啊,我开车的技术早就如火纯青了。” 那阵许望锦刚考出驾照,新鲜得不得了,天天拉着她们当陪练,过于惊心动魄,后来许浅就把那段日子称作是“一段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时光”。 许浅替傅洵拉开车门:“当年真是难为你了,坐她车的确需要点勇气。” 傅洵笑:“那现在呢?” 许浅跟着上车:“过会你就知道了。” 许望锦“哼”一声:“这下被我看清了,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已经没有了。” 餐厅门口泊满了车,许望锦张望一圈:“我去找车位,你们先进去。” 许浅看着餐厅门口熟悉的名称,巧了不是,卫翀带她来过。 既然是卫翀的朋友,很有可能也是她的。 “你哪个朋友开的?” “老黄啊。” 不对! 许望锦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你是怎么知道是我朋友开的!” “你想入股?” 这么狗腿,不会没理由的。 “你这个可怕的女人!你要用肮脏的手段监视我你就太畜牲了!” “凭你这个脑子,有需要我动那个脑子么。” “讲得太复杂了听不懂,你吵架不守规则!” 傅洵早就习惯了这两姐妹的相处模式,吵起来没完。 他合理评估,该是时候打断她们:“两位,我们该下车了。” 另一厢,黄自超知道人到了,特地过来打声招呼。 “许浅姐,好久不见了。” 许浅站起来:“上次的事情还没多谢你。” 傅洵跟着站起来:“幸好有你帮忙。” 在许望锦众多狐朋狗友中,许浅对这个黄自超的印象最好。 “害,举手之劳。” 黄自超摸摸头:“后来孔老师的弟弟还好吧?” “挺好的。” 说的是孔小伊的弟弟,走丢过一次,还好托了黄自超在公安系统的关系。 说来印象深刻,黄自超找了好几个派出所的民警漫山遍野地搜人,最后还是许望锦无意间给找着的。 黄自超早在那会就被许望锦科普过几人的关系,这会见两人站一块,心下难免就有些遐想。 “哦,对了。” 黄自超忽然想起自己身边还站着个人,他往旁边稍稍站了站。 “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卫翀。” 黄自超看他一眼,也不知道搞什么东西,一定要跟过来。 许浅似是才看到他,对他露出礼节性的微笑。 “这是许浅姐,许望锦的姐姐,这是傅洵哥,许望锦的……姐夫?” 黄自超自以为开了个玩笑,干笑一声。 傅洵的眼神在许浅和卫翀间来回两趟,他在研究所门口遇上他们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来,这是那天他们讨论的那个帅哥医生。 再联想起她说的“玩玩的”,明白了。 卫翀正看着许浅笑,礼貌之余,还有点凉丝丝。 黄自超作为一名人民警察,总觉得这房间里……阴气很重嘛。 卫翀向她走近些,他伸出手:“许总你好。” 许浅正想和他握手,却见他把手掌往外侧了侧,露出手心那道又深又长的掌纹。 故意的。 他是在提醒她,当初是怎么见缝插针地撩拨他的。 许浅不用看也知道他脸上的讥诮只会更深,她的视线在卫翀的手心短暂停留下,面无表情地转个身,坐回去。 又不是什么好人,理他干嘛。 第十五章 眼前的画面属实震惊了许望锦。 怎么她停个车的工夫,许浅就和她的男人们欢聚一堂了? 许望锦试图和许浅取得一丝眼神交流。 但不管她怎么眨巴眼睛,对方还是一脸平静,平静得很呐,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不止是许浅,傅洵和卫翀的表情也很平静,唯一有波澜的居然是她和老黄这两枚纯洁的吃瓜群众。 这叁人……果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名吃瓜群众快速且高频地交换了眼神。 许望锦:“搞什么,这菜怎么还不上?” 黄自超:“我去催,我麻溜地滚去催。” 许浅对上黄自超的视线:“你先忙吧。” 黄自超赶紧招呼卫翀:“走吧,兄弟。” “正好饿了。” 卫翀拉开她对面的椅子:“不介意多双筷子吧?” 傅洵观察着许浅的态度,和方才无异,连头也懒得抬一下。 这……许望锦和黄自超面面相觑,她在夹缝中进食会消化不良的。 “老黄,我有个事想跟你聊聊。” 黄自超上道:“不如不要影响他们吃饭,我们出去聊?” 许望锦加大音量:“你这不就叫体贴了嘛。” 许浅看过来:“行了,别唱双簧了,出去吧。” 眼看着菜已经上的差不多了,这两人还两相对峙着,谁也不肯先出声。 傅洵挑了样许浅喜欢的菜,夹到她碗里。 “谢谢。” 许浅细嚼慢咽,很快碗里又多了一样菜。 她享受着傅洵给她提供的布菜服务,对面还有个漂亮的摆件,吃得挺愉快。 摆件试了两道菜,出声了:“好吃吗?” 倒是没想到他落座后问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许浅吃得慢条斯理,转向隔壁傅洵:“味道还可以啊,你觉得怎么样。” 傅洵专心尝了尝:“很正宗的潮汕菜。” “那你觉不觉得,味道很像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 傅洵神情复杂:“你还记得?等你有空了再一起去。” “好啊。” 卫翀一再被忽略,再找个话题:“合照你还没发我。” 傅洵好奇:“什么合照?” 许浅:“接吻的。” 与其让憋着坏水的人说,还不如她自己来。 卫翀直视对面:“麻烦许总发我看看。” 许浅终于肯搭理他:“还发你做什么?” “也许留个纪念。” 许浅放下筷子,拿起手机翻照片:“纪念可以,拿回去扔飞镖就没这个必要。” 骂他幼稚是吧。 卫翀抿抿嘴唇:“听着像是许总的经验之谈。” 许浅专心划拉照片:“纯粹基于我对卫医生的了解。” 卫翀:“所以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许浅:“这话听着更像是卫医生的人生信条。” 吵起来了这是。 傅洵站起身,颇有风度地把空间留给他们:“我出去回个电话。” 整个房间只剩下她和他。 卫翀的手臂随意搭在隔壁的座椅椅背上:“找了这么久,也该找到了。” 许浅的指尖停在手机屏幕上,照片里她的嘴唇贴着他的,脸上有深深的酒窝,很开心的样子。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好意思,原来我已经删掉了。” 她倒是删得干脆。 卫翀靠在椅背上,看她的神情意味不明:“我昨天梦到你了,前天也是。” 许浅抬眼看他,笑一下:“巧了。” 深夜的梦和白日里的忧思一样,不受理性的控制,无论是多自诩理性的人。 卫翀也对她勾勾嘴角:“说说看,你梦到我什么了?” “记不清了,不怎么愉快。” 不过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可值得回忆的。 “你不问问我梦到你什么?” 许浅配合:“你梦到我什么了?” “梦到你还在骗我。” 所以他还是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可就算她有骗他的意图,也是未遂不是么。 许浅皱眉:“就算我骗了你,那又怎么样,你睡也睡了,骂也骂了,还有什么小孩脾气可发?” 他已经占尽上风,还有什么不平可鸣。 “小孩脾气?” 卫翀的声音冷下来:“你觉得我在发小孩脾气?” 她追他的时候,可没把他当小孩看。 “难道不是?” 要和他们同一张桌吃饭,故意提合照的事情,还要为同一件事一次次声讨她…… 许浅稍有不耐:“你今年多大?14岁?” 卫翀眉眼间俱是冷意:“不愧是许总,在颠倒是非黑白上游刃有余得很。” 许浅在大厅一隅找到傅洵,他正盯着鱼缸里的几条观赏鱼沉思。 “电话打完了?” 傅洵收回视线:“聊得怎么样?” 他看她,她却看着鱼:“不怎么样。” 许浅的语调带着伤感:“你觉得这几条鱼知道自己怎么游也出不去吗?” 与其说是问他,更像是自言自语。 就像她怎么努力都好,可能都无法改变公司被易主的结局。 她的话未免太过悲观,傅洵安慰她:“世事难料,也许它们很快会意识到,游得开心会比游出去更重要。” 许浅抿唇调侃:“这叫什么?借物喻人?” 傅洵看眼二楼走道上一动不动的某男子,双手插着裤兜,正一脸睥睨地看着他们。 “他看了很久了。” “他喜欢看就让他多看会儿。” 傅洵语气带着试探:“你喜欢他。” 她的情绪明显受到对方牵引,不是她说的“玩玩”那么简单。 根本没有那家他们常去的粤菜馆,无论她再怎么假装没看到卫翀,她的话还是在讲给他听的。 “你觉得我在里面的时候很幼稚,对么?” 谈不上什么用意,逗猫一样逗逗他也好,长得这么帅,也做不到完全不放在眼里。 傅洵看着玻璃中他和她并肩而立的身影,许久之后:“你自己觉得呢。” 许浅直起身:“走吧。” 傅洵沉默着和她走了一段路:“这个卫医生,看着要比冯翊好一些,不重新考虑一下?” 许浅回答得漫不经心:“除非有什么意外。” 傅洵:“什么样的才算意外?” 许浅对远处的鱼缸努努嘴 :“比如跟那几条鱼一样,我脑子也让水泡了。” 刚刚还代入感那么强,转眼就一脸嫌弃。 傅洵看着她傲娇的样子,忍不住再往楼上看一眼,大概是他的眼神带着些不自知的同情和善意,这么一对视,两人竟莫名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第十六章 许浅在离小区门口还有几十米的时候放慢了车速,她不确定孔小伊有没有看到她的车,应该是没有,否则她不会还在朝反方向踮脚张望。 送走了一个傅洵,又来了一个孔小伊。许浅按按太阳穴,心里多少有些想法。 比如,这两人真是讨厌,一刻也不让人放松。 她调个头,往回开出去一段路,忍不住一再瞟向后视镜,做不到完全不去看里面那个纤细的身影。 今天的天气很冷,冷得她不住打颤,许浅记得早上她是在车里吹了会暖风才缓过劲的。 天气总会有几天格外冷,可是人是怎么能傻到在小区门口等的? 大概也只有孔小伊,她最好的朋友孔小伊。 眼看着人影越来越小,许浅叹口气,又把车头调了回去。 她的车还没停稳,孔小伊已经噔噔噔跑上前。 “你不可以和冯翊结婚。” 许浅按按另一边太阳穴:“你等多久了?” 孔小伊给她发的消息是叁个小时前,她看到是一个小时前,这么冷的天,孔小伊身上只披了件薄外套,露在袖口外的手指冻得通红,正要缩不缩地进退两难着。 她冻得两颊发红,嘴唇却是白的:“也没多久。” 不是时长的问题,是谁会像她这么傻,穿这么点还干巴巴在小区门口等。 许浅再叹一口气:“上车吧,进去再说。” 许浅把热水递给孔小伊:“你跟傅洵还真是默契,他刚劝过我。” 孔小伊有些许不自然,很快褪去:“不是默契,是因为我们都关心你。” 她把话题拉回去,气愤不已:“结婚不是开玩笑的,这个冯翊的风评实在是太差了!” 许浅这会才看到她从一开始就抱在怀里的一沓纸,不仅有冯翊和各式女伴咬耳朵的照片,还有各种八卦论坛上的小道消息。 她简单翻了翻,发表观后总结:“照片是以前的事情,帖子都是乱写的。” “你不要被他骗了,我都查证过的,最上面这几张是这个月的事情。” 孔小伊的双手捧着杯子,冷热交迭,手指红得像是要沁出血,和她粉粉的鼻头交相辉映。 许浅移开视线,索性换个话题:“你弟弟最近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 钱照花,病照看,但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孔小伊的坐姿变得拘谨起来:“我算了下,我还欠你二十八万,年底我先还你一部分……” 她们曾经也是无话不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脱口而出的话题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不缺钱。” 许浅看着手里和她同款的陶瓷杯:“我缺的是朋友。” 孔小伊同样为这话感到动容,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那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连订婚这么大的事都没有告诉我。” 孔小伊的娃娃脸上有几分委屈,更多的却是失落。 “你疏远我了许浅!你为什么要一直疏远我?” 许浅动动嘴皮,解释得苍白无力:“我跟他只是合作,不需要得到朋友的祝福。” 孔小伊显然不吃这套:“那好,我换个问题,你还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吗?” 她的问题无辜而伤心,许浅再次被问到语塞。 许浅想,她当然可以把原因归咎到很多地方,小到工作太忙,大到事物发展的规律,但无论她说什么,孔小伊都不会接受,因为真正的原因会推翻这一套套说辞。 那个被她按在水面下的,真正的理由,是傅洵。 许浅做不到对孔小伊眼角的湿润视若无睹,也无法再对那个多年前暗自流泪的许浅视而不见。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不知道原因么?” 许浅用冰凉的语调戳破双方的伪饰,她手里还捧着和孔小伊同款的陶瓷水杯,温热的水汽沁湿了她的毛孔。许浅低头喝一口热水,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变得不那么冷。 热水顺着她的喉咙进入她的身体,顺带着也捂热了她骤冷的心脏。 许浅平静下来:“如果你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可以跳过。” 孔小伊摇摇头,固执地:“我不想跳过。” 她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在这个时刻,她本该坐到许浅的身边,详细了解她做决定背后的心路历程,而不是和她面对面对望着,像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孔小伊的表情没有丝毫迟疑,许浅耸耸肩:“说下去。” 即使她面对傅洵的时候已经放下,可在面对孔小伊的时候,她依然无法像她的肢体语言表现得那样无所谓。 孔小伊:“你要我说什么?” 许浅:“有什么说什么。” 孔小伊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作罢。 她努力提起一口气,却又像漏气的气球一样迅速瘪掉。 无数个和对方有关的片段像飘飞的雪花一样纷至沓来,孔小伊有一千句一万句话可以说给她听,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气氛在沉默的对峙中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那好,麻烦许总指示一下,我现在该代入什么角色?” 孔小伊哽咽继续:“你想听第叁者的自白?前闺蜜对你的控诉?还是一个暗恋者的心事?” 许浅投入这场战事:“不如一个一个来。” 很快两人陷入一场无声的对抗。 孔小伊流着泪想,她们互相知晓对方的身世,曾约定做彼此人生的依托。 许浅曾开玩笑告诉她,在她身上感受到久违的母爱。 她也认真向自己承诺,要做她最坚实有力的依靠。 这是许浅的家,她却从一开始就站在她的对面,孔小伊在短暂的沉默过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再把被她随意扔在桌上的一沓纸重新整理好:“我今天好像不应该过来的。” 她直起身,在原地站定:“真是对不起啊许总,是我太多事了!” 说完孔小伊纤细的身影从她的身边掠过,许浅看眼茶几上依然冒着腾腾热汽的水杯,再转头看向在玄关处正弯腰换鞋的孔小伊。 孔小伊的反应已经回答了她最想知道的问题。 所以孔小伊和傅洵,的确是互相喜欢的。 “如果你足够了解我,足够信任我,”孔小伊没有回头,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你该知道!我不可能会插足你们的感情!” 许浅经历了片刻的挣扎,眼里泛起一圈水光:“那你以后还来吗?” 她可以不在乎傅洵,但她不想失去孔小伊。 可是扪心自问,她用疏远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未尝不是在考验孔小伊对自己的友情。 她们之间,从来都不存在谁原谅谁,是以也不存在谁去寻求谁的谅解。 孔小伊换了鞋,把拖鞋端端正正地放在一旁。 她没有回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要看情况再决定。” 可她说完这话,手指搭在门把手上一动不动,分明还在等待她的回应。 许浅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抿紧嘴唇:“我知道你不会。” “咔哒”一声,孔小伊开了门,一脚迈出门口。 她似是有所犹疑,最后还是再转过身,和许浅四目相对。 一会儿的功夫,不止是眼睛,她的整张脸都是粉红色的。 她问得可怜兮兮:“你知道我没有插足你们的感情?” “嗯。” 许浅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她笑中带泪:“你知道,在某些情况下,女人的自尊心也是很微妙的。” 孔小伊迟迟不作声,许浅:“孔老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种时候不说话会让我很下不来台。” 就像老师看幼稚的学生,孔小伊的眼神和语气都是极温柔的。 “我在想……我最好的朋友到底知不知道,在我心里她比什么男人都重要。” 许浅为吵架强撑的气势顿时偃旗息鼓,她含泪看向孔小伊,内心有难以名状的情绪的潮涌。 她不太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汹涌澎湃的情感节奏:“我打个比方,如果这个男人是让你爱到奋不顾身的木村拓哉呢?” 孔小伊吸吸鼻涕,慢慢走到她身边,伸手抱住她。 “还敢跟木村拓哉比,你真的气死我了!” 许浅把头轻轻枕在孔小伊的肩膀上,时隔这么久,好在她们终于和解。 她曾对孔小伊产生敌意,这让她们渐行渐远。 可孔小伊并非她爱情的褫夺者,她不是的。 第十七章 大约是在冷风中等久了的关系,孔小伊在傍晚时分发了场高烧。 她烧得头晕目眩,四肢无力,唯有托同事把她送去医院。 同事安顿好她:“好端端的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撞邪啊你?” 孔小伊有气无力地摇摇头。 “你也该找个人照顾你了,追你的人这么多,你就真没一个看得上的啊?” 孔小伊缩成小小一团,强打精神:“你快回去吧,我让许浅来陪我了。” 同事不放心:“这么晚了,她怎么还会过来?” “她公司就在对面,过来一趟很快。” “那我等许浅来了再走。” 孔小伊扬扬手机:“她快到门口了,你回去吧,两个宝贝还等着你回家呢。” 同事略有犹疑:“那好吧,有事打电话啊,替我向许浅问个好。” 卫翀正准备下班,忽然在走廊听到“许浅”的名字,脚步一顿。 孔小伊烧得厉害,但还是一眼认出了卫翀。 “你是网上那个帅哥医生?” 卫翀大概知道那些传闻:“算是吧。” 他说着在离她一个座位远的地方坐下:“你是许浅的朋友?” “嗯,”孔小伊好奇:“你认识她?” 很显然,她并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或者说,他们都不知道有对方的存在。 “我跟许浅谈过恋爱。” 卫翀说完微微蹙眉,似乎该说算谈过恋爱更准确一些。 “什么时候的事?” 卫翀:“一个礼拜前。” 简直离谱,但孔小伊又忍不住有点佩服许浅,执行力不是盖的。 “其实我并没有叫她过来。” 她是觉得过意不去,才随便诹了个理由,好让同事先回去。 如果他想在这里扮偶遇,希望会落空。 “那看来你们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 小帅哥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沉闷,孔小伊抿抿嘴角:“她知道你很喜欢她吗?” 他看着不像是会掏心掏肺的浓情类型。 小帅哥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们不是奔着稳定的关系谈的。” “那就奇怪了。” 孔小伊旁观者清:“如果都是图个乐子,不会只有一个礼拜的。” 必然是,有一个人想当真。 证据是,这个人到现在还管那一个礼拜都不到的关系叫做谈恋爱。 孔小伊这会倒真想把人喊过来了。 “孔小伊!” 护士在叫她的名字,孔小伊扭头看卫翀:“我要去输液了,你想多了解许浅吗?” 见他还坐在原地,孔小伊再向他招招手。 “我代表人民教师向你保证,你没有爱错人。” 卫翀像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你大概搞错了,我不爱她。” 孔小伊不着急反驳:“那好吧,故事就留给下一任再讲。” 她看穿他的傲娇:“真不听?走了啊。” 卫翀跟上她,老老实实:“孔老师是吧,我想多了解我的前女友一些。” 许浅一手提着个保温杯,一手抱着从许望锦办公室薅来的薄毯,就这样出现在他们两的面前。 “解释一下,你怎么会在这?” 她很好奇,卫翀为什么会陪孔小伊在输液室输液。 卫翀曲解一下她的问题:“因为这是医院,我是这里的医生。” “真是句了不起的废话。” 许浅把薄毯给孔小伊披上,换个提问对象:“他怎么在这里?” 卫翀,大大方方抢答:“我在等你。” 许浅,多少带点戒备:“这种事情就不要讲出来了。” 孔小伊来回打量这两人,光听对白哪像分手啊,热恋还差不多。 许浅坐到孔小伊的另一边,抬头看一眼吊针,一袋快输完了,还剩一袋。 她开始她的谆谆教诲:“以后要吸取经验教训,外边冷的时候要记得找地方避寒,跟下雨了往屋里跑是一回事,知道了么?” 孔小伊在这句明显带着揶揄的话中找回了过往的亲昵。 她莫名眼眶一酸:“要是还是记不住怎么办?” 许浅扯扯嘴角:“那就回去抄一百遍。” 卫翀多精一人,立马看出不对劲,在两人埋头找话题的沉默中轻咳一声。 这一声咳嗽并没有引起许浅的注意,她摸摸孔小伊的额头:“你怎么过来的?” “让陈老师送了下。” 孔小伊把坐得像尊佛的人往话题中带:“这不陈老师刚走,我就遇到了卫医生。” 许浅瞄一眼隔壁的隔壁:“看到真人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照片更胜一筹?” 卫翀斜眼瞟了过来。 “是……的吧。” 孔小伊一时吃不准许浅的态度,回答得含糊不清。 卫翀对许浅扬扬眉毛,示意她继续。 “都长成这样了,如果我想先骗到手里再说,你觉得我过分吗?” 她在告诉他,无论动机还是行为,都是可以理解的。 这下连孔小伊也忍不住把人往斜着看了:“所以他是你……骗来的?” 卫翀,拿出受害者的自觉:“嗯。” 许浅舒展的眉毛在卫翀这一声坦坦荡荡的“嗯”中缓缓挑了起来。 “可惜了。” 孔小伊听不懂:“可惜什么?” 许浅看着孔小伊,话摆明是对她旁边那位讲的。 旁边那位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继续。 “可惜不能骗到底。” 许浅等护士给孔小伊新换了一袋输液袋后起身:“我让傅洵来接你了,再有几分钟也该到了。” 孔小伊登时紧张起来:“不需要,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有他送你,我比较放心一点。” 卫翀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下了然,原来这才是让她受挫的原因。 男友和闺蜜,光这几个字就够令人浮想联翩。 难道是傅洵喜欢她喜欢到一半,转而喜欢上她最好的朋友。 而孔小伊作为她最好的朋友,和她的前男友发展出了感情。 但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她和前男友相处尚可。 孔小伊摇头:“无论如何,在这件事情上,你不可以替我做决定。” 无论她是“让步”,抑或是“成全”。 “我没有。” 许浅深深看她一眼:“我只是表明一下我的态度。” 是不干涉、不过问、不评价,同时也是不关心、不在意、不祝福,无论他们的故事发展成什么样。 太久了,实在是太久了。 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她深爱过的男人,她受到自尊心的挟持,对两颗想要互相靠近的心视而不见。 她以为自己是不愿成为这两人之间的阻碍,所以才毅然决然和傅洵分了手。可她却在明知道自己成为这两人阻碍之一的情况下,选择了装聋作哑。 没有人可以要求她做一个大度的人,所以她心安理得地按下了这场叁人游戏的暂停键。 许浅感到一丝清醒后的荒唐,她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惩罚了他们和同样身处漩涡中的自己,而那样一点也不酷。 这场叁个人的游戏,该结束了。 第十八章 从许浅走出输液大厅开始,卫翀便一直跟在她身后。 她刻意放慢步子,迟迟不见他上前,可她要是走快点,他倒也不会被她甩出多远的距离。 安的什么心不知道,真是有够无聊的。 许浅停下来,转身:“有事?” “有事。” “有事说事。” 卫翀从口袋伸出一只手,指指医院露台:“这事适合坐着说。” 许浅看一圈四周,露台上没什么人,她背手走向最里边的长椅,不再回头看他,但仍不忘对他勾勾手指。 卫翀慢慢踱步到她身边坐下,打一坐下便只顾抬头看灰蓝色的天空。 许浅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卫医生是有什么好听的医嘱需要讲吗?” “有很多。” 他停一下:“就是不知道有的人会不会遵医嘱。” “那看来卫医生的水平不怎么样,要不然病人也不会懒得听。” “这个病人比较特殊。” 卫翀转过头:“必要的时候,只能采用特殊的治疗手段。” 许浅:“病人是怎么个特殊法?” 卫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特别会骗人,特别遭人恨……特别吸引人。” “是么,”许浅抿抿唇:“那卫医生打算用哪种手段对付她?” “准备了一个八字方针。” 她的脸上有浅浅的小酒窝:“让我猜猜看,该不会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不是。” “那是什么?” “手给我,写给你看。” 许浅大大方方地手心向上,送到他的手边。 卫翀略作沉吟,用手指在她的手心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地写下八个字。 许浅待他逐字写完,她把手心握起来,连眼底的情绪一并敛去。她移开视线,改看他刚看过的天空,比刚来的时候暗一些,颜色也更深一些。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回去了。” 她说完,再看他的时候眼底的情绪已经收拾完毕,平静得像一汪泉水。 他在她的注视下静静开口:“那个时候,你很难过吧。” 许浅试图打个哈哈起身:“是的,但过去了,我真的要去忙了。” “许浅,”卫翀带着一反常态的温柔与认真,他拉住她:“我看过你们怎么谈恋爱,那个时候我以为我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她看他的眼神带着审视:“你想聊什么,不如直接一点。” 卫翀松开手:“别这样看我,我从不主动骗人。” 许浅笑:“不管主动还是被动,骗就是骗。” 她的笑带起他的:“那我直接问,是不是因为你那个朋友,所以你和傅洵分开了?” 他仰面看着她,神情是温柔的,也是令她感到放松和安全的。 许浅欲言又止,脸上的戒备和夜色消融在一起,她看着完全暗下来的天空,思绪一步步倒退。 会不会是因为她太强势了,所以让他变心了。 会不会是因为还不够成熟,所以他说到但做不到。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都太骄傲,所以分开是难免的。 会不会是因为感情是流动的,所以人也是会变的…… 她每回忆起一个“会不会”的阶段,神色便会更落寞一分。 许浅沉溺在过往,仿佛又看到那个流着眼泪的伤心极了的许浅。 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的,急切地想要定义这段感情的结局,也急切地想把失败的原因归咎到一个人、一件事,甚至是一个规律上。 卫翀看着她安静而孤独的模样出神,她已经回答了他的问题。 “你可以不用这么大度。” “我没那么好,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倾诉欲来得未必合时宜,但又觉难得。 许浅坐回去,不无感叹:“应该老死不相往来的,怎么会眼光差到看上这种人,又何必没出息想念伤害我的人……这些我都想过,但伤口不会因为被捂起来就不再流血的。” 她把很多人挡在心门外,很早以前便开始了,但可能是卫翀看她的眼神太温柔也太专注,这一刻的她愿意向他敞开心扉,她愿意被他看到她是脆弱的。 “你做的很好。” 卫翀窥见她言语间被遮挡起来的脆弱和受伤。 他的声音有着无限的温柔和耐心:“然后呢?” “承认失败,然后面对。” 承认自己对感情的态度不是那么快意恩仇的,承认即使到分手这一步还是会对对方留恋沉溺甚至期待的,承认过去爱情的存在和不可掌控,承认那段日子是闪闪发光的,承认对方是和自己一样还不错的人,承认他们可能幼稚但都努力扮演过成熟的大人…… “因为……所以……”没有解救她。 “既然……那么……”可以。 既然变成这样了,那么好的她接受。 卫翀迅速理解了她的话,忍不住安慰她:“分开不一定是失败,走不到底未必是遗憾,人生值得错过的东西也很多。” 许浅心念微动,他能理解她。 她好奇地看着卫翀:“你分过手吗?” “当然。” “所以你应该知道,分手本身就是会让人感到痛苦的。” 何必再赋予它更多意义。 许浅习惯性地抿抿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卫翀配合地点头:“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浅在这个晚上,第一次对他露出真心的笑容:“所以我不需要安慰,但还是谢谢你。” 卫翀脸上还挂着温柔极了的笑容。 “但我跟你不一样,我需要安慰。” 他看着她,声音不轻不重,像拿着一柄毛绒绒的刷子在她的心尖上扫了扫。 她不作声,他便开口说下去:“我刚和女朋友分手。”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泛着莹润的光泽。 “所以我的确知道,分手本身就是会让人感到痛苦的。” 许浅在和他的四目相对中率先败下阵来。 “你想我怎么安慰你?” “告诉我,我们还有可能。” 他的眼神有片刻的迟疑:“或者告诉我,我们只能……” 许浅捧上他的脸颊,轻轻吻了上去。 第十九章 许浅把人带到了办公室。 外边早就是一片漆黑,只有她的办公室还亮着,桌上堆着小山一样的一摞文件。 她拉他走近沙发:“乖,自己一个人玩会儿。” 卫翀拉着她的手不放:“姐姐能不能先陪我玩五分钟?” 许浅笑得意味深长:“几分钟……不够你发挥啊。” 卫翀面对调戏,只想躺平:“我认为我们还是具备一定默契的。”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此刻正仰面盯着她瞧,许浅被看得心软,伸手摸摸他的头发。 卫翀别过头,避开她的手:“别摸头啊。” 许浅手向下滑,索性连脸带着下巴一块摸。 “理由?” 卫翀按住她的手,认真:“我不喜欢被你当成小孩子。” “刚刚叫姐姐的不是你?” 卫翀在她的手背上亲一下:“那是战术。” 所以这就是姐弟恋的谈法? 有点新鲜,还很有趣。 许浅盯一眼桌上的资料,做下简单的取舍。 “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他的工作强度很大,难得有个不用值夜班的日子,原本也是可以早点回去休息的。 卫翀:“怎么不请个助理?” “我的助理就是许望锦。” “多请一个?” 她的语气听着轻描淡写:“被出卖过,就不敢再请了。” 灯光照在她长而密的睫毛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再换个话题:“在医院的时候,小伊跟你聊什么了?” 总觉得,他对她的态度变化很大。 “你的朋友告诉我,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对你的员工、朋友、家人都很好。” “就这样?”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如果只是这样,你的八字方针没有出现的依据。” 卫翀:“你想说什么?” “你的态度,前后变化很大。” 卫翀:“想知道理由?” “很想。” 他的视线从她的眉眼下移到她的嘴唇:“因为男人在喜欢的女人面前,不仅很好哄,还很容易心软。” 心软? 从何而来。 许浅:“你觉得傅洵喜欢孔小伊这件事,让我很受伤。” 他不否认:“是。” 她打量着他的神情:“所以你觉得我有点可怜?” 卫翀凑近她,在她饱满红润的双唇上啄一口,再分开。 “事情算不得什么稀奇事,但发生在你身上,我总觉得不应该。” 她定定看着他,似是在分辨什么。 像这样无条件站在她身边,为她的不平而不平,而她报之以同等程度的信任…… 好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许浅忽然笑了:“原来卫医生的治疗手段也包括甜言蜜语。” 他再亲她一下:“疗效怎么样?” 许浅回个礼:“良方自然有奇效。” “加班还有多久?” 许浅看下时间,说早不早,说晚倒也不晚。 “回去还有事?” “嗯,”卫翀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许总工作压力这么大,有样挺解压的运动,想邀请你一起玩。” 许浅欣然接受:“会出汗吗?医生让我多出汗。” “会。” 他的嘴唇从她的嘴角一路下移,埋首在她的脖颈间,在她白皙细腻的皮肤上不断流连:“会出很多汗。” 许浅里面穿了一件V字领的浅米色针织衫,领口不算小,但架不住有人一直往里拱。 “卫翀,这里不行。” 她拒绝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卫翀伏在她的肩头调整下呼吸,声音闷闷的:“知道了。” 她轻轻推下身上的人:“我真的要工作了。” 卫翀从她身上起来,眼神带着无声的控诉。 他贪好玩,换个口吻:“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许浅迤迤然走向办公桌,抽出一份资料翻开。 “是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卫翀看着她淡然自若的模样,一时间也分辨不出话里的玩笑成分有多大。 但他大概知道,这话是当不得真的。 卫翀半靠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她认真且专注的模样,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早晨,他是为什么会对这个名字充满了好奇。 卫翀频繁听到许浅这个名字,还是在高二升高叁的语文补差班上。 在那以前,他也知道有这号人物,无非是拿过多少次奖,或者是谁谁谁的得意门生,这样的人几乎每几届就会出一个,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那天不太一样。 许望锦作为一名天赋很不突出,后天严重拉垮的自暴自弃型选手,正相当有自信地纠正着黄自超的学习方法。 “超超,死记硬背是不行的,你知道怎么看一本书吗,就让我教你怎么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吧,第一步,先看目录,第二步,搭框架,第叁步,找到章与章的内在联系……” 卫翀把书包放下,黄自超正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他对眼前诡异的场景很不能理解:“你信她?” 先不说内容经不经得起推敲,反正输出内容的人——许望锦同学,最厉害的技能就是用低分折磨任课老师脆弱的神经,是各位先进教师们学科建设道路上强拆不得的钉子户。 门门都有她,也是稀奇。 任其他人来来往往,她自岿然不动。 黄自超,露出经过洗脑的虔诚:“我信,我真的信。” “翀翀,虽然我只有语文略胜你一筹,但我的亲姐!同父同母的亲姐!她每一门课都可以哦。” 四舍五入,她的基因也是掰得过他的。 卫翀很不屑:“许望锦,你一天吹的牛,够开个养牛基地了。” 许望锦一脸受辱:“超超!是时候说句公道话了!” “她姐真的可以。” 黄自超也是才知道许望锦是谁的妹妹:“她姐是许浅。” 卫翀没特别留意过这个名字,只隐约有点印象:“谁啊?” “就是老张常说的那个,全能学姐,十年才教到过一个的那个。” 许望锦抑制不住得意,化身人体复读机:“十年哦!全能哦!” 卫翀偏科严重,语文成绩和她不相上下,尤其是作文,写的连她都觉得烂。 许望锦,一脸真诚地开启新一轮作业指导:“翀翀,你哪里都挺好的,就是那个作文真的要补一补,你不好落后我太多的呀,作文要调动你的五感……” 黄自超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作文成绩倒数第叁的人是怎么好意思向倒数第一炫耀自己的作文水平的。 “还有你啊超超,你的作文水平也要向我看齐啊……” 黄自超不该哑口无言的,可谁叫他就是那个倒数第二。 但他不想再配合,奋起反抗恶势力:“许老师,您小名是不是叫语嫣啊?都精通各大学科的考法了,下回分数不好太含蓄了!” 许望锦剌下嘴唇:“秘笈传授完了就讲这样的话,超超你逃得过良心的谴责?” “是公义选择了我,而我选择弃暗投明。” 许浅伸长手指,弹一下他的脑门:“那好,今日就是你我恩断义绝之时。” “许望锦你趁机那什么我!” “什么!?” “轻薄!你轻薄我!” “呸!我现在就把触碰过你的那根手指掰断!” 两个人闹腾得很,卫翀看着簇新的卷子发会儿呆:“谁的语文作业借我抄下?” 黄自超麻溜递过去:“我我我!我借你!” “倒数第二有什么好看的,看他不如看我!” 黄自超嗷一声:“听说你是倒数第叁哦!” 许望锦嗷回去:“听说倒数第一和倒数第叁之间还有点距离哦!” 卫翀随手抽过一张,从第一道选择题开始抄起来。 眼看着他把单选抄完了,许望锦凑过去:“礼尚往来你知道的哦,你的数理化生好像也该交出来了。” 卫翀抄了一半:“还没做。” 许望锦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责任心啊?” 黄自超露出同款表情:“你怎么能这么对兄弟我啊?” 卫翀把试卷翻个面,到了填空题果然空了好几个地,不难想象,前面的选择题答案都是怎么来的。 卫翀不由叹气,他这是抄了个寂寞:“既然你那个全能姐姐这么厉害,怎么不让她教教你?” 黄自超跟着纳闷:“是啊,这多好的资源,你怎么能白白浪费啊。” “你们有所不知啊。” 许望锦双手托腮:“挑个黄道吉日,你们跟我一起去找她补次课就知道了。” 许浅看完手头这份资料,伸手换文件的空隙,看见卫翀正盯着自己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嗨,这位帅哥。” 许浅抿唇露出两个酒窝:“是想哪位美女想到入了迷啊?” 能让没心没肺的许望锦发愁成那样,卫翀想,他那个时候才多大,怎么会不对她充满好奇。 “我很想你。” 许浅脸上的酒窝深浅不一:“哇,原来我这么有魅力。”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做作的夸张。 “你很有魅力。” 她翻过一页纸,手指停在那里。 “你一直都很有魅力。” 不同于她带着几分哂笑的不以为意,他看着她,认真极了。 第二十章 许浅合上笔记本,向后轻靠在椅背上,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眼对面的人。 卫翀维持着半靠沙发的姿势,面朝着她,姿态是松弛的。 睡着的他依旧好看到过分,要比醒着的时候少几分清冽感,看着好相处了一些。 许浅远远看着,用目光测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大约是叁米多一些,不到四米。 可这叁四米的距离,竟然会令她生出些苦恼。 放任自流是一种做法,她贪恋着卫翀带给她的久违到可以称作新奇的体验。 也许还有其他做法,虽然连她也说不清自己在担忧些什么。 想到这里,许浅不觉从口中发出一声轻叹。 卫翀的叹息声紧随其后。 他睁开眼:“有什么烦恼,说来听听?” “装睡啊?” 他确实困得眯了一会儿,但身心都记挂着她,对她的一举一动都格外留意。 卫翀甩甩发酸的胳膊:“嗯,白努力了。” 他的表情看着惋惜极了。 “嗯?” “许总小时候爱看童话故事吗?” “都是骗小孩的故事,看得不多。” 她看着他甩完一边胳膊又换另一边,动作幅度和装的成分一样大。 许浅笑:“你喜欢看?” 卫翀:“嗯,尤其喜欢看王子怎么把公主亲醒,不知道许总好不好这口。”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 许浅对他眨眨眼:“许总一般明着来。” 卫翀不置可否。 许浅对他勾勾手指:“过来。” 卫翀遵照指示走过去。 他两手撑在她座椅的两边:“我乖不乖?” 许浅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伸出手指摸两下。 “不知道许总下一步的指示是?” “低头。” 他的鼻尖碰碰她的,充满挑逗的意味。 “然后呢?” “然后嘛,乖乖让许总亲一会儿。” 卫翀唇上一热,她的嘴唇已经贴了上来,一手缠上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脸颊。 他任由她主导了一会儿节奏,很快反客为主,一手搂住她的纤腰,将她从椅子上悬空抱了起来。 他的舌头强势地卷着她的,在她的唇舌间快速扫荡着,搅得她的气息愈发不稳。 他抱着她,有目的地走向墙边,伸长手臂按下开关,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他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有的事情,暗着来也很有意思。” 许浅感受着胸前他手指力道的变化,勉强保持清醒:“卫翀,这是在公司。” “可以不是。” 他的手指一路向下:“你现在什么都看不见,这里可以是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这是什么歪理。 许浅的嘴唇被他的牢牢吸附着,身体也很快在他的手下软成一滩泥。 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许浅伸手去寻开关:“我接个电话。” “做完再接。” 这个点了,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许浅的气息跟着重起来:“那去沙发上……” 卫翀在关灯前先行观察清楚了房间内的布局,这会儿抱着她顺利倒在沙发上,将人完完全全罩在怀里。 他一只手的手指在她胸前的顶端上不断来回,另一只手悄然探入她的裙内:“我可以进行下一步了吗,许总?” 许浅抬身迎合他:“许总命令你快一点。” 卫翀得到指示,低首含住她红肿的嘴唇,手掌绕到她的身后,拉下裙链,手指在她光洁细腻的肌肤上流连往复。 许浅骨架纤细单薄,腰身盈盈一握,卫翀爱抚了一会儿,抬膝分开她的一双长腿,挺腰向前。 “浅浅……” 卫翀埋首在她的脖颈间,轻声反复唤着她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许浅被叫得情动,说不上是因为他们此刻正紧密相连的身体,还是因为他叫她名字叫得这样情真意切。 她在他时轻时重的律动中发出满足而娇俏的嘤咛声,全然不同于平日强势而果决的她。她的身心全然依附着他,随着他的动作在情欲的深海里起起伏伏。 不同于上一次在他家发生的那场性事,今天的卫翀不再是霸道甚至带一丝凶狠的,他温柔地亲吻她,深情地抚摸她,时刻顾惜着她的感受。 许浅听着两人混合在一起的粗喘声,相交处的撞击声,很快从尾椎传来一阵酥麻感。 卫翀放慢节奏,亲吻她的嘴唇:“你喜欢我,对吗?” 他问完这个问题,速度越来越慢,许浅:“嗯……” 不是很有诚意的样子。 卫翀换个方式,专挑她甬道内的某一处不断用力:“要有点诚意啊。” 许浅在他的动作下身体缩了起来:“卫翀我喜欢你……” 卫翀伸手抚上她的脸庞,盯着她的眼睛:“我想听你再说一次。” 许浅配合照做:“我喜欢你啊,卫翀。” 他亲亲她,好似放下心来:“我也喜欢你。” 卫翀得到满意的回答,把她的腿再分开一些,手指在她充血的花瓣处揉了揉,把着她的腰冲刺起来。 卫翀言而有信,确实让她出了很多汗。 许浅穿戴整齐,重新将开关打开,室内恢复一片明亮。 她的嘴唇红肿,鼻尖发红,眼角眉梢无不带着饱餐后的恣意,连发梢都带着一股挡不住的风情。 她记挂着那个未接来电,绕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 卫翀跟着绕到她身后,从后拥她在怀,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一会去我家?” 他可没尽兴,还惦记着下半场。 “下次吧。” 卫翀在她脖子上蹭一蹭:“我可以等你把事情做完。” 许浅分开他扣在她腰间的手,转身和他面对面:“恐怕不行,你得先回去。” 她的语气和表情都带着一丝僵硬,卫翀的神情冷了下来。 “谁的电话?” 话一问出口,他便开始后悔,何必还要多此一问。 “冯翊的。” 许浅手心朝上,静静躺着她的手机。 有一个未接来电,和几条讯息。 卫翀扫了两眼,明白了。 未婚夫路过楼下,看见未婚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于是打电话确认下,见她没接,便买了夜宵贴心送上门。 最后一条时间显示是两分钟前,五个字,我到楼下了。 卫翀微微分开和她的距离,言语充满挑衅:“如果我偏要打声招呼再走呢?” “因为什么?觉得好玩?” 卫翀冷眼看她:“你的朋友说,你对你的员工、朋友、家人都很好。” 他突然换个已经说起过,但和眼下毫不沾边的话题,许浅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卫翀看着她警惕而戒备的模样,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算了。” 他独自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身。 他看着她,自嘲似的笑一笑:“是不是因为我跟这些身份都无关,所以我的感受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以前是,现在还是。 许浅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有短暂的失语。 卫翀:“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因为……” 她打断他:“是的。” 卫翀毫不意外,却还是执拗地:“再说一次。” 除了放任自流,其实还有另一种做法,叫做快刀斩乱麻。 许浅下定决心:“因为你不重要,所以你的感受也不重要,现在明白了吗?” 无非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卫翀看着她,还是他喜欢的气质和长相:“我很早以前喜欢过你。” 他的话停在这里,许浅沉默等他继续。 “所以我知道,我的确不重要。” 他的语气带着不被当真的失落和对自己的失望。 从她开口要他的微信开始,他在对抗着什么也只有他知道。 “从你加我微信开始,我就知道,我不过被你当成一场消遣。” 他毕竟小她几岁,还做不到像她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虽然你的戏演得很好,但你这个人真的挺差劲的。” 这句话可真厉害,许浅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边看边忍不住细想,她不该感到难过的,可她好像很久没这么难过了。 第二十一章 冯翊这人,无事不登叁宝殿,可人是来了,魂还在路上。 许浅等他接完丽丽还是妮妮的电话,再问一遍:“老爷子怎么说?” 冯翊手下一个重要项目砸进去一大笔钱做研发,最后倒好,核心技术被人泄露给了竞争对手,前期投入全部打了水漂。 不是第一次出问题了,股东们对他也已经不是“微词”这么简单。 她除了忙自己的事,还得发愁怎么收拾他的烂摊子。 冯翊倒是自信的很:“老头就我一个孙子,那帮人再怎么闹,都没有老头一句话管用。” 许浅蹙眉:“你爷爷已经80岁了,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出现什么变数都有可能。” 冯翊不以为然:“就算老爷子不在了,还有他的心腹在,公司是不会落到外人手里的。” 可康熙都能废太子,何况是现代社会的一家企业。 他竟没有丝毫危机感,许浅连连摇头:“你姑姑冯天算什么外人。” 尤其是,这几年冯天在集团内的声望是愈来愈高,说是深得人心也不为过。 她和冯翊都怀疑,核心技术泄密这件事,十之八九和以冯天为首的这帮人脱不了干系,但没有证据就成了栽赃。 “你那边找到证据了吗?” “这事不得问你么,你和小鲜肉白勾搭了?” 冯翊从一进门就隐隐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这会儿朝她凑近看了看,她的脖子上果然有一枚新鲜的吻痕。 “行啊你,我这是刚被戴完绿帽啊!” 冯翊这会儿很是愤愤不平:“从来只有我给人家戴绿帽的份儿!” 许浅提醒他:“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这方面互不干涉。” 原本冯老爷子属意的孙媳妇另有人选,但冯翊这人风评太差,外边有数不清的莺莺燕燕,传闻中还有点特殊癖好,谁也不愿意把宝贝女儿嫁给他受委屈。 她不一样,她已经没有父母能为她张罗人生大事。 她要公司,冯翊要自由,两人一拍即合。 许浅重新把话题拉回来:“马上就要召开董事会了,你确定你这个副主席的位置万无一失了吗?” “你放心,凭一个冯天还威胁不到我,不过是个摆不上台的私生女。” 许浅按下不悦:“不要小看女人。” “也是,”冯翊的视线从她纤细的小腿一路往上:“忘了你也是个女人了。” 他的视线在她的胸口停留一会儿:“弟弟试过了,什么时候轮到哥哥?” 轻佻的语气,赤裸的眼神,许浅克制着内心的反感。 “要么不合作,要么就合作愉快,你觉得呢?” 冯翊:“哦,这话怎么说?”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把我看作你的合作伙伴,而不是你的床伴。” “但我怎么觉得,只有你做了我的女人,我这心才能踏实呢?” 泄密这件事,他来回调查了很多次,该用的不该用的手段都用了,还是没能揪出那个泄密的人。 许浅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原来冯总是怀疑我啊。” 冯翊定定看着她脸上的酒窝:“只是作个合理猜测。” “那不妨再猜一下,我这么做的目的呢?” 冯翊耸耸肩:“也许你并不想和我结婚,又或者你和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他说完这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的确,像他们这样的人,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冯翊在她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的语气严肃起来:“忘了告诉你,我最痛恨的,就是出卖我的人。” 许浅脸上的神情淡淡的:“如果你不信任我,你也可以解除婚约。” “公司不要了?” “要,”她顿了顿:“合作不成,就只能想别的办法威胁你了。” 她抬眼迎上他的视线,嘴角明明带着笑,眼神却是冷的:“开个玩笑。” 这么明晃晃的威胁他还是头一次见。 冯翊觉得有意思:“许浅啊许浅,你就没想过对我用软的吗?” 他还真有点好奇:“万一我爱上你了,别说你这间小公司,整个兆天可都是你的。” 这人怕不是被小姑娘们哄傻了。 还是说,越浪荡的人就越渴望真爱的降临。 许浅嘴角带着揶揄:“原来你相信情啊爱啊这些东西的么,还真看不出来。” “不,我从来不信。” 冯翊比较好奇她的回答:“你信么?” 许浅摇摇头。 这会儿她又莫名想起卫翀,内心隐隐不安,怎么会这样,有事没事总想起他。 她略作思考,重新看向对面:“挑个合适的时间,我们把老爷子的心愿了了吧。” 冯翊本也有意和她商量这件事:“你对婚礼有什么想法?” 许浅:“我无所谓。” “那好,你以后不要再跟卫翀来往。” 他看着她脖子上的印记,多少带点不爽:“毕竟是冯天的儿子,你要是想玩,换个人玩。” “嗯。” 许浅应下来,下意识瞟向对面的沙发,眼前又浮现出卫翀温柔而专注的模样。 她的思绪越飘越远,透过二十四岁的卫翀看到另一张脸。 少年的耳朵通红,眼神闪躲,并不敢看她。 他个子很高,皮肤很白,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嘴唇隐隐发白,更加显得整个人瘦弱没有精神。 是十五岁的卫翀,他紧张地连手指都绷不直,讲话也磕磕绊绊:“我,我想跟你,说件事。” 同样的话,一分钟后他又复述了一遍。 许浅没有耐心等他再讲一次,主动开口:“你喜欢我,对吗?” 她的笑容明亮,语气很笃定,她一会儿看看他攥紧的手指,一会儿看看他绷紧的嘴角。 “你喜欢我,想跟我表白,我没猜错吧?” 卫翀闻言,像是被搁浅的鱼重新回到水里,连呼吸的节奏也变得正常了一些。 他的眼睛亮亮的,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期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她的笑容多出一分无奈“冲冲,谢谢你,但你对我来说太小了。” “我知道我比你小几岁……” 她快速打断他,连听他把话讲完的耐心都没有:“你知道就行了。” 许浅听见自己的语气散漫而随意:“等以后你遇到的人多了,就会发现,心动并不是件稀奇事。” 很显然,她没有把他的表白当回事。 她不仅不想要回应他的感情,还粗暴地加以分类——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罢了。 至于他这个人……卫翀想,她大概是被表白的次数多了,早已对此见惯不怪,而他只不过是那么多追求者中平平无奇的一位,甚至不需要想一个稍微用点心的拒绝。 卫翀的神情暗了下去。 他身上一贯带着股锐气,这会儿受了挫,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难过和伤心。 卫翀摇摇头:“但我相信,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有的,”许浅决定再干脆些:“比如我绝对不会和你谈恋爱。” 她说完才想起要照顾他的自尊心:“也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不谈姐弟恋。” 他看着她,几分局促,几分颓然,更多的是对贸然表白这一行为的懊恼。 许浅略有不忍:“你现在这个阶段,目标还是要放在高考上……” 卫翀打断她:“少来了。” 她又何必在这种时候摆出副循循善诱的样子。 “许老师放心,”他再看她时,眼底的光彻底暗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还有抱歉,给你造成困扰了。” 许浅一愣:“你明白就好,那……这事可以翻篇了?” 语气像是着急摆脱某个负担。 “嗯。” 见她松了一口气,卫翀的神情恢复清冷:“不喜欢一个人而已,能有多难。” 他的话像带着回声,穿透遥远的时光逐字逐字回落到她的耳里。 以为不重要的早已被忘却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清晰涌现在她的面前,许浅有一瞬间的怔愣。 她低下头,看着微微发麻的手指,在心中暗暗附和,是啊,不喜欢一个人而已,能有多难。 第二十二章 卫翀连着几日都没给过他们什么好脸色。 本就没有一双爱笑的眼睛,最近是连嘴巴都不怎么出声了。 许望锦嗑两粒瓜子:“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没人心疼的滋味。” 黄自超把桌上的垃圾往她那边拢拢:“难道他就这样过他的一生,他的吻注定吻不到他爱的人。” 许望锦偏要扔到他面前:“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黄自超没辙,只能拿纸巾把垃圾往自己这边归一归,继续接:“他又何必一往情深。” 怎么能这么默契的啦,许望锦忍不住和黄自超击个掌。 卫翀没好气:“我和许浅已经翻篇了,你们尽快。” 虽然他们是看客,但是是很有自己想法的那种好吧。 许望锦才不信:“弟弟啊,你毕竟年纪小,还不懂姐姐的心。” 黄自超很配合:“许望锦你看弟弟这伤心的小模样,多可爱。” 卫翀拿起酒杯起身:“两个人渣。” 许望锦还没玩够,跳下凳子,伸手搭上卫翀的肩膀:“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出气,要不你跟我结婚吧?我们赶在他们之前啊?” 黄自超也跟着起身,一把把她手拨开:“你倒是想得美。” 许望锦改搭上黄自超的肩:“干嘛啦,就许你和他搞基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黄自超白她一眼:“你冒犯了我浑身上下的阳刚之气,最好马上道歉。” 许望锦晃晃他的胳膊,嘟个嘴撒娇:“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啦!让你做上面那个啦!” …… 卫翀没眼看,换张台。 黄自超替她反省:“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许望锦。” “那怎么办,”许望锦四处张望一圈,从卫翀一进门,盯着他的姐姐妹妹可真不少:“要不我给他找个大胸美女埋一下?” 她说着笑容猥琐:“许浅哪都挺好的,就是胸没有特别大。” 黄自超自然而然地联想起某个夜晚。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你们家基因的问题。” 许望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那天晚上的事,你要是敢泄露风声的话……” 她瞪着他,张臂箍上黄自超的脖子,咬牙切齿:“我必杀你泄愤!” 任凭许望锦再用力,她的小细胳膊根本使不出多大力,但黄自超还是配合地做出眼白往外翻的模样:“透不过气了……” 许望锦松松胳膊,并不全放开:“那还不赶紧表态!” “我再也不敢了,向恶势力低头了。” “什么?” “我错了,大姐。” “谁是你大姐?” 许望锦摸摸他脑袋上的卷发:“认错态度不够诚恳,叫爸爸。” 黄自超瞟她一眼,再给她升个辈分:“奶奶,再不过去,你的小姐夫就快清白不保了。” 大概是有人认出他是走红网络的网红医生,卫翀身边围满了各式美女,还有个别正举着手机对准他拍。 “卫医生,看这里!” 他晃了晃杯中的冰块,不咸不淡地看一眼镜头,目光和神情一样冷。 “哥哥,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哥哥我也要!” 他虽然不说话,动作倒是很诚实,露出二维码往桌上一扔,摆明了是来者不拒。 许望锦把镜头翻个面:“你看到了?” 许浅的声音和表情一样没有起伏:“许望锦,以后这么无聊的东西就不要拍了。” 许望锦忍不住嘀咕:“多受欢迎的大白菜啊,怎么到你这里你还不稀罕拱了。” 她离卫翀不算远,拿着手机直播有一会儿了。卫翀像是意识到什么,上前抽走她的手机。 他对镜头大大方方打声招呼:“嗨。” 许浅对着屏幕上熟悉的眉眼弯下嘴角。 “许总忙完了么,要过来一起玩吗?” 隔着手机看有什么意思。 “不了,你们好好玩。” “听说你们的日子订下来了,恭喜啊。” 他的神情不像在祝福,但也没有嘲讽之意。 “谢谢。” “我上次的语气有点重,希望你别介意。” 还没等她说什么,卫翀皱皱眉:“好像不该这么说,是不是直接道个歉才对。” “不用了。” “下周老爷子的大寿你会来的吧?到时候当面向你赔罪啊。” 他看着已经没有任何芥蒂,她当然也要落落大方:“真的不必,我有我的问题。” “那好,”卫翀看她的眼神和旁人无异,他回头看下座位:“还有朋友在等我,你们接着聊。” “好,你忙。” 屏幕一闪,他不再看她,也许连她的回应都没听到,只快速把手机放回许望锦的手里。 许望锦拿回手机,屏幕是黑着的,她对着屏幕“喂”完两下,对面才重新恢复光亮。 “很洒脱,很体面。” 许望锦评价完,忍不住再补充一下:“你们很棒,我的真心话。” 她出于验证的心态,刻意调整下站姿,身后是卫翀和一个年轻的小美女,大概经过比较,这个有着一头栗色卷发的小美女获得了优先权,女孩正双手托腮,一脸崇拜地看着卫翀,像极了一般恋爱故事的开场。 她没有看错,虽然只是一刹那,许浅很不爽,要说程度……大概和被助理出卖的那次差不多。 “其实我们到底需要多少钱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要是能用钱买下冯翊手中的股份,她和他还结劳什子的婚。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冯翊手头的股份值多少钱。” 她听许浅说了一个数,不由张大了嘴:“怎么要这么多……” 先不说冯翊肯不肯卖,从公司如今的经营状况来看,那些股份根本不值这么多钱,这可不是人情和面子的事情了,是真金白银往里投,哪个资本家会这么傻。 “傅洵不是很有钱吗?他能不能帮我们啊?” 许望锦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那么找一个比他们有钱的不就行了。除了冯家足够有钱,傅家也有啊,更何况傅洵和许浅还有旧爱这层关系在。 许浅有些丧气似的:“他做不了主。” “那就找傅川啊!” 许望锦脱口而出这个名字,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许浅看她闪躲的模样,皱皱眉:“你把我交给你的事情做好就行,其他不用管。” 许望锦呆呆应下,再抬头,许浅已经把电话挂了。 第二十三章 孔小亮又不见了,孔小伊慌得六神无主,在电话里只听得到她的哭声。 这回跟上次又不一样,有人在河边捡到了他的鞋。 孔小伊的老家在隔壁市的小山村,工业还不发达,放眼望去哪哪都是小山丘。往好听了讲村子里还保留着历史风貌,往难听了讲就是落后,交通闭塞,对外几乎不通车。 上一回把人找到花了整整叁天,中间还迭加了很多运气的因素。许浅边开车边给许望锦打电话,这一趟不知道要多久,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距离上次走丢不过是半年前,许浅按经验拨通许望锦电话。 “打个电话给黄自超,孔小亮走丢了。” 许望锦那边闹哄哄的,对着电话“喂”了好几声:“你说什么?大声点!” 许浅被一连串的“喂”搞出火气,正想发火,那边突然消停了。 “她喝了点酒,你找她什么事?” 是卫翀的声音,许浅瞬间熄火:“告诉她孔小亮不见了,她知道怎么做。” 卫翀还想再问两句,对面挂得快极了。 许浅打着车灯在寂静无人,连只鸟都没有的村口等了又等,总算等来第一辆车。 从副驾驶上跳下来一个人,冲到她身边“呕”一声,吐了。 “快,扶我一下……” 敢情特地跑她身边吐是这个用处? 许望锦吐完最后一口,骂骂咧咧:“姓黄的孙子开车太狂野了……” “许浅姐,我跟当地派出所联系过了,他们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黄自超扶下鼻梁上的眼镜,看着依旧是斯斯文文,跟狂野二字丝毫不沾边。 “傅洵他们还没到,再等会。” 她话音刚落,车门一开,从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我来看看有什么忙可以帮。” 卫翀关上车门,走向他们,但他这话分明是看着许浅说的,有那么点解释的意味。 黄自超拍拍兄弟的肩,看向许浅:“这句话的意思是,他虽然是冲着你来的,但你最好装作不知道。” 卫翀还是看着她:“他大脑停止发育很久了,你最好也装作不知道。” 许浅把吐完的许望锦往黄自超边上一推,再悠悠走到卫翀身边:“我们俩的事,我当然不搭理他。” 又不要跟他好,又不停撩拨他,谁做人跟她似的。 卫翀缓缓挑个眉:“还来?” 许浅:“我怎么了?” 黄自超摸摸下巴,小声:“你撩他了。” “是么?”许浅认真想一下:“那撩到了么?” 卫翀:“负得了责么?” 许浅:“太容易被撩的男人……还是要自己反省反省。” 黄自超小小声站队:“好恶劣的女人……” 许望锦一手搭上许浅的肩膀上,为亲情站队:“还不快反省?两个小垃圾。” 孔家村地势凹陷,冷空气沉积下来,昼夜温差很大。 这会儿耳边传来沙沙的风吹声,就像有一只冰凉的手不断抚在他们身上,几个人出门都比较着急,一会儿工夫便冻得瑟瑟发抖。 许望锦缩着脖子:“老黄,我去你车上待会!” 黄自超扬扬手:“好兄弟一起走!” 许望锦一脸嫌弃:“老老实实暗恋我,别妄想做我兄弟!” 黄自超一脸痛心:“啊!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他往前跑了两步回头,鼻子都冻歪了:“你们不冷吗?” 卫翀再苦苦撑一下:“不冷。” 天气哪有心冷。 许浅也冷,好在车上有件披肩备着,披在身上还好受些,她忍不住瞟隔壁一眼:“你不冷?” “不冷。” 她对他竖起大拇指:“热的话也可以脱一件。” 许浅说完绕到车边,打开车门,她才上车,副驾驶的车门也开了。 “外面太热了?” 卫翀,端着一张冷脸:“我不怕热,怕寂寞。” 许浅抿抿嘴唇,忍住摸他头的冲动,能在山区的这个夜晚相逢在村口的,都是自己人。 她打开手机,既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信号,不知道傅洵他们这是到哪了。 “你手机有信号吗?” 卫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信号很差。” “给我,我用你的手机打个电话。” 卫翀递给她:“打给谁?” “前男友。” “我前面那个?” 许浅瞥他一眼,逗他:“最爱的那个。” 她尝试几次,打不通。 “还你。” 他话里有话:“这么喜欢,怎么不再努力努力?” 许浅:“打不通有什么办法。” 卫翀不给她装傻的机会:“我问的是人,有多喜欢?” 许浅皱眉,只想结束这个话题:“差不多死去活来吧。” 隔壁陷入沉默,许浅掀掀眼皮,他靠在座椅上,神情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对我呢?” 他转头看她,在夜色下露出戏谑的眼神:“有一半么?” 天气很冷,许浅的身体瑟缩着,手指被冻僵了。她想,这实在不是一个诉衷肠的好时候。 四下寂静无声,他还在等待她的回答。 许浅:“你觉得呢?” 她同样有她的好奇,比如在这段关系中,他的感觉是怎样的。 “和你们的过去相比,一个礼拜……” 他认认真真计算下:“算不上很熟。” 假使没有一半,大概也是正常。 许浅:“所以你会和不熟的人上床?” 她想起那天晚上的酒吧,他身边有个一头栗色卷发的女生,两人聊得挺欢。 “嗯。” 他淡淡应下:“现在也可以。” 卫翀这会看她的眼神全然不同于方才的清冷,许浅不明白哪句话引起了他的兴致。 “抱歉,我不和不熟的人……”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掌已经托上她的后脑勺,嘴唇轻轻含住她的,再用舌尖来回扫了扫。 他的双手也不老实,在她的腰上游移了一会儿后一路向下。 许浅稳住心神,按住他试探着下滑的手掌。 卫翀忽然想起什么:“有个事情一直忘记告诉你。” “什么?” “你大腿内侧有颗痣,抽空要再来割一下。” 许浅:“……” 她反应过来:“现在才讲,你医品不行。” 两人的记忆同步复苏,相视的目光也变得愈发灼热。 他用手指摩挲一会儿她的脸颊:“我人品也一般,还想再亲会儿行么?” 许浅抿抿唇,笑了。 他认真对付起她来,算得上技艺高超,许浅不觉从唇缝中溢出一丝嘤咛。 卫翀分开和她相黏的双唇,抬手用虎口轻拭她的唇角。 他给这次接吻定个调:“你很享受啊。” 见她不说话,卫翀再在她的嘴唇上亲一口:“那句话你没说完,你不和不熟的人什么来着?” 想用这句话拿捏她是吧。 “也有例外。” 她用食指勾勾他的下巴:“对于特别帅的,我只有四个字。” “哪四个字?” “无限欢迎。” 第二十四章 前边传来一道光,人员总算是到齐了。 孔小伊心急如焚地朝她们走去,村口地面凹凸不平,她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许望锦不由惊呼:“当心一点!” 好在傅洵好似提前预知她会摔倒似的,及时扶住她。 许望锦下意识看向许浅,她的表情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傅洵:“怎么样了?” 黄自超:“目前还没消息。” 孔小伊的嘴唇紧闭,面若土色,她不说话,只不住看向许浅。 许浅声音和神态一般温柔:“别害怕。” 这叁个字对她有神奇的功效,孔小伊用力点点头。 “小伊给傅洵指路,我们在后边跟着。” 卫翀跟在许浅后面上车:“要不要我来开?” 她开了这一路,应该很累。 许浅瞟他一眼:“技术怎么样啊,信得过么?” 卫翀瞟回去,刻意曲解一下:“你还想怎么试?” “嗯……” 许浅想一下:“那花样还是可以多一点的……” 她的语调听着格外勾人,卫翀松松领口:“要么许总定个时间,来场友谊赛?” 许浅神情严肃,似是在思考:“可以,多多益善。” 山路湿滑,她不敢大意,专心跟紧傅洵的车。山路十八弯,夜间只有清凉的月光照在弯弯曲曲的盘山路上,许浅往车窗外远眺一眼,白日里还能看到群山环绕、重峦迭嶂,满目的青翠欲滴眼下变得十分遥远,远得只剩下一个由层层山脊搭建而成的朦胧的轮廓。 又开了一个小时才开到镇上唯一一家宾馆,车身布满灰尘,几个人熬得眼睛通红,又困又乏。 他们先送了孔小伊回家,还剩下五个人。 跟他们一块进门的还有两个小年轻,看装扮是来旅游的。 男生带着火气:“什么破地方啊,找个宾馆找一晚上!” “闭嘴吧你,赶紧去开个房,累死了!” 应该是一对小情侣,女生正直勾勾地盯着卫翀猛瞧。 卫大医生自打一进门便开始皱眉,明显对环境很不满。 前台操着浓浓的当地口音:“你们要几间?” 说是宾馆,其实就是农村最普通的自建瓦片房,上下统共两层,前台面积不到十平方,墙壁上简单挂着一面铜钟和几串晒干的红辣椒,石灰脱落得不成样子,东一块西一块露出斑斑驳驳的红砖色。 许浅先开口:“五间。” 小男生和她打个商量:“那个,姐,我女朋友累死了,能不能让我们先开一间?” 还算懂礼貌,许浅点点头,示意他们先办。 前台给了小情侣一把钥匙,手上还剩四把:“就剩四间了。” 四把钥匙,五个人…… 许望锦对房间内的设置印象深刻,当机立断,抓过钥匙就地分配。 她先往自己兜里塞一把:“我一间……” 再扔给黄自超一把:“超超一间……” 她手里还捏着两把钥匙,来回扫几眼剩下的叁个人:“这样吧,两个前男友各一间吧。” 分毕,许望锦拍拍许浅的肩膀:“至于你呢,这两个男人,啊不,这两个房间你喜欢哪个挑哪个……” 横竖别打她的主意就行,那么窄一张单人床,她一个人睡都嫌小。 “梦里见哦大家!” 说完这句话,许望锦和黄自超飞速闪人,留下二男一女,以及怎么分都不合适的两把钥匙。 许望锦又在胡闹,傅洵皱皱眉,把手里的钥匙给许浅:“我去车上眯一会就好。” “不用这么麻烦。” 卫翀说着把手里的钥匙扔给傅洵:“你睡我这间。” 许浅对他的好心表示困惑:“那你呢?” “我吃点亏,和你挤一挤。” 许浅:“……” 傅洵等着她开口拒绝,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个性,在感情上也是一样,从不拖泥带水。 却见她低头看了眼钥匙上的号码牌,示意卫翀跟她往里走。 她同意了卫翀的提议。 “许浅!” 傅洵叫住她,却在下一秒意识到自己早就没有了问出口的立场。 许浅回过头:“怎么了?” 是她说,除非有意外发生,才要重新考虑。 她还开玩笑说,除非是让水泡了脑子。 可他还是忍不住:“你要不要一个人睡?” 傅洵在一片无序的信息碎片中迅速捕捉到一点,作为借口刚好够用:“我的意思是,房间太小了,一个人睡会好一点。” 卫翀侧首看看许浅,再看看傅洵。 他替她拒绝:“谢谢傅老师的好意。” 傅洵还在坚持:“我没关系,我可以去车上睡。” “这里环境太差了。” 卫翀随便搬个理由出来:“我担心她一个人会害怕。” 许浅见他说的认真:“谁害怕?” 卫翀凑到她耳边:“我害怕。” 许浅见多了他在各种模式中切换自如,打量几眼作罢。 “我们过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那好,”傅洵不想再看他们亲昵下去,恢复清醒:“明天见。” 卫翀和许浅并肩往里走至房门,他似是察觉到什么,再回头看一眼。 傅洵还站在原地,他同样察觉到卫翀的打量,视线却还是牢牢定在许浅身上。 她正专心拿钥匙对准锁芯。 卫翀双手插在裤兜,轻倚在墙上,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黄昏,他远远看着许浅和傅洵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他那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惆怅,烦闷,堵得厉害。 在那个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他站在原地,等着一个不会为他回头的背影,很愚蠢,一种显而易见的自知的愚蠢。 这么多年过去,许浅和傅洵之间的故事早已结束,至于他,旁观了他们以前的爱情。 卫翀再看眼许浅绷紧的后背,不无自嘲地想,也许也是现在的。 “别看了。” 许浅全程没有抬头,却对两个男人暗中的较量了然于心。 卫翀低头:“这话你应该对他说。” “吱嘎”一声,许浅推开门,她的手搭在把手上,短暂的思考后,她转身面向傅洵。 她的视线冷淡而疏离,傅洵则面无表情。 就像默契地摘下友好的面具,褪去粉饰太平的伪装,各自都露出了最真实的情绪。 他好像一直在等她回头,但到最后傅洵也只是冷冷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见只剩下他们俩,卫翀伸手在她眼前摆了摆:“许总,注意力可以回到我身上了。” 许浅理直气壮得很:“什么时候分散过了?” 卫翀看破不说破:“那我能和你睡一张床吗?” 许浅往里走一步:“不然呢,以为我会放过你么。” 房间内没有沙发,只有小小一张单人床,要不然许望锦也不会蹿得比兔子还快。 卫翀笑:“感觉我要吃大亏了。” 许浅也笑:“表现好的话,许总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真的进了屋,卫翀两道浓眉就没见舒展过,整个房间刚好够放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柜子上放着一把水壶和两个玻璃水杯,床尾放着把木头凳子,里边还有个设施简陋的小卫生间,只有个洗浴用的蓬头。 “别愣了,早点睡吧。” 卫翀只剩叹气,和衣往床上一躺,面朝墙,留出一半的空间给她。 许浅脱了鞋,爬上床,把被子抻开。 天气这么冷,许浅分一半棉被给他:“盖着吧。” 万一冻感冒了,也不知道方圆多少里才能找到药了。 许浅和他背对背躺着,身体疲惫至极,闭眼却没有半分睡意,她没带安眠药,只能靠熬。 已经是凌晨两点,马上要去和傅洵他们汇合,等到了孔小伊家,他们还得加入搜救的队伍,上一次就是靠许望锦瞎转悠才找到的。 “你怎么会过来的?医院不忙吗?” “刚好有两天假期。” 难为他一个有洁癖的人,和她一块挤这么个脏乱差的小房间。 卫翀看不到她的表情,转过身拍拍她:“你以前来过这?” “嗯。” 许浅重新闭上眼睛,从第一只羊数起。 卫翀也睡不着,加上枕头闻着还有一大股霉味。 他试探性地把手搭在她的腰上:“你害怕么?” 许浅把他的手往里拉:“你要是怕的话……姐姐抱你会儿。” 卫翀欺身压在她身上,嘴唇贴近她的:“那姐姐能陪我玩会游戏么?” 许浅伸手挡住他的吻:“下次,今天累了。” 卫翀跟她打个商量:“我动你不动?” 许浅摇头:“宝贝,这种事情忍不住的。” 又不让他碰,又管他叫宝贝。 卫翀埋首在她的脖颈间,在她的锁骨上落个吻,絮叨着:“你知道么,今天下车一看到你,我就想这样。” “黄自超说的没错,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你。” “我想清楚了,你要结婚就去结婚,时间久了,我也会腻。” 她不想要他的感情,那样不是更好,谁都没有负担。 卫翀的舌头湿滑,沿着她的锁骨向上,寻到她的两瓣嘴唇钻进去。 他的话直白而露骨,许浅任由他亲着,咀嚼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说的没错,时间久了,谁先腻还真不一定。 卫翀的手指一路向下,在她腿心的隐秘处揉一会儿,感受指尖的湿意越来越重。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指从她的体内退出来,手掌轻抚上她的面庞,手指微曲,在她的唇边蹭两下。 “姐姐知道自己水多么……” 许浅勉强稳住心神,他在勾引她,疯狂勾引她。 她按住他作乱的手:“天马上亮了,一会还要去找人。” 事情有轻重缓急,她可不想先把腿弄软了。 “我快一点?” 许浅还是拒绝:“下次。” 卫翀叹气:“你总是那么理智清醒。” 话音未落,床头柜上的水壶和玻璃杯接连颤了起来。 隔壁应该就是那对小情侣,在做什么不难猜。 许浅:“你听到了吗?” 卫翀侧个身,从她身上下来:“嗯。” 他的语气听着颇幽怨:“你猜我羡不羡慕他们。” 四周静得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听得清,许浅甚至能听到小情侣的肉搏声。 在一片漆黑中,卫翀听见她长长的叹气声。 “我也羡慕的。” 第二十五章 在一个陌生的小山村,一间狭小的房间,一对男女激情肉搏造成的叮铃咣啷声……卫翀求欢被拒,心情不佳。 尤其是在她跟他一样睡不着的情况下。 “你经常失眠?” 他听许望锦提起过,她的睡眠状况很差。 “几乎是每天。” 许浅的声音充满无奈和疲惫:“这次出来的急,忘带药了。” “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一开始是因为失恋偶尔会失眠,后面是因为公司,慢慢变成每天靠药物才能入睡。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睡了很久。” 他当然记得,不是谁都会在做客的时候提出睡午觉的请求的。 “我第一次在陌生地方睡得那么踏实,你不知道有多难得。” 他让她莫名心安,这一点她好像从未告诉过他。 即便是旧识,那也好多年没有交集,倘若把这份心安归于荷尔蒙的功劳,好像也不够有说服力。 但总归是因他而生的。 许浅没有带药,唯有带着半实验的精神:“你能抱着我睡吗?” 卫翀稍一愣,明白了:“当然。” 他扣着她的手指放到身侧,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睡吧。” 这样的姿势许浅不太习惯:“太重了,透不过气。” “那这样。” 卫翀捞着她的腰,把她拥入怀中,一手还搂在她的腰上。 他身上的气息完完全全包围住她,许浅蜷在他的怀里:“有点闷。” 卫翀好脾气地配合着她调整睡姿。 嘴上仍不忘揶揄两句:“你这么挑剔,喜欢你的人会很辛苦。” 许浅分不清他这句话是试探还是玩笑话,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他温热的鼻息扫在她的额间,在这个冰冷而陌生的环境里,她重又找到了那份心安。 许浅身心得到放松,脸颊贴着他的脖子,慢慢有了睡意。 “卫翀。” 她叫他的名字。 卫翀耐心等她说下去。 “谢谢你。” 她睡意朦胧,迷迷糊糊,不忘向他道谢。 卫翀听着她的呼吸声均匀起来,在黑暗中睁开双眼。 无论是大老远赶到这里,还是由着她的心意转换成她喜欢的相处模式,他的确当得起这一句谢。 卫翀亲亲她的额头,声音温柔极了:“嗯。” 早上醒来,许浅收获了久违的神清气爽,她抬头看眼卫翀的下巴,已经冒出了新鲜的胡茬,她小心试探着咳一声,见他没反应,才用指腹摸了摸,又硬又扎手。 见他的眼皮动了动,许浅改摸上他的头发:“起床了。” “嗯。” 刚睡醒的他还是相当可人的。 “找个时间一起做早操啊。” 卫翀睡眼惺忪,坐在床沿穿鞋,穿到一半反应过来。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美色的效用过去,许浅装傻:“我说话了?” 卫翀低头抓抓自己的头发,面无表情地抬起头:“你说了,说了句哄小孩的话。” 许望锦和黄自超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排排坐聊聊天,总算等到这两人出现。 黄自超:“起个床不应该很快嘛,为何如此拖沓。” 许望锦:“因为从床上到床下有很多个环节。” 许浅咬两口手里的馒头,艰难咽下:“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你们就吃不下东西。” 卫翀补个刀:“是正常的应激反应,一般人看到他俩都这样。” 许望锦,一个多么会见风使舵的人。 “老黄,你刚刚不该这么跟你女神的姐姐说话的。” 黄自超发出感慨:“许望锦,你做人可真是猪狗不如。” 许望锦伸出手指猛戳他的左胸:“我实在难以想象,这种话是从一个暗恋我的人的嘴里说出来的。” 黄自超捂住被戳痛的胸:“你又在趁机抚摸我的大胸肌。” 许望锦耍起流氓从不脸红:“那现在让你摸回来好了。” “回去再摸,”许浅发出威胁:“现在先去找人,找不到人,你俩就在这定居吧。” 吵吵闹闹间,黄自超最先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傅洵。 他打个招呼:“傅老师,你怎么是从外面进来的?” “出去走了走。” 他的脸色不大好,许望锦把手里的馒头递给他:“脸色这么差,馒头还吃得下吗?” “不吃了。” 他的眉宇间尽显疲惫和失意,在清晨的一片雾霭中缓缓向许浅走来:“该出发了。” 整整一个晚上过去,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坏消息。 大家心里也都明白,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凶多吉少。眼下只能寄希望于白天的搜救,总归要比晚间高效得多。 适逢阴雨天,山路泥泞,又给搜救工作增加了难度。 许浅了解了一圈消息,在河边找到孔小伊。 她身上套着件发白的黄色塑料雨衣,长度堪堪够到她的小腿。她额间的碎发被雨水打湿,粘成一绺一绺的,平日充满元气的小脸没了生气。 见许浅来了,孔小伊嘴唇翕动:“你觉得他还活着么?” 许浅把手里的黑布伞往她偏了偏:“我们会找到他的。” 无论生,还是死。 孔小伊的睫毛湿漉漉的,神情凄然:“他们去下游找了。” 许浅来的时候听黄自超说,初步的判断是孔小亮失足掉进了河里,目前已经加派了人手,沿着河的下游一路搜寻。 “我不骗你……”孔小伊的声音颤抖起来:“我以前想过这一天的……” 她不想每个月大部分的工资都要往家里寄,也不想终身背着这个包袱过活。 如果他的人生需要她来帮扶,那么她的呢?谁来在意她的人生? 孔小伊的嘴唇上下颤栗着:“我很坏吧,这样咒我的弟弟……” 她的情绪突然崩溃:“可我不是真心这么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你再怎么伤心,还是要冷静一点。” 许浅两道细眉拧在一起:“想想就管用的话,我死了无数次了。” 她伸手拨拨她的头发:“你妈已经自责得病倒了,他们很需要你,尽快整理好你的情绪,现在还没到崩溃的时候。” 她说的话都对,孔小伊双手掩面,肩膀不断耸动:“可是我做不到……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孔小伊的哭声混合着沙沙的雨声,许浅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陷入无措,连看向远山的动作也是局促的。 雨中的青山更显生机和活力,飘洒的雨珠给周遭的一切染了层绿意,本该静静供人欣赏的美景却绽放得那么不合时宜。 失踪的孔小亮,哀泣的孔小伊,还有两位悲痛的老人。 是谁说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许浅静静等待孔小伊平复情绪,只有等她冷静下来,他们才好商量接下去的事情。 她像看到以前的自己,长长地叹声气:“做不到也得做啊。” 许浅还想继续劝她,有人向她作出“嘘”的动作。 来的人是卫翀,他向后招招手,示意许望锦先把孔小伊带回去。 气温低,还下着雨,大家的情绪都不太好。 卫翀耸耸肩:“好冷啊。” 他钻到她的伞下,一手举过她的伞,一手揽上她的肩膀。 “给她点时间,会好起来的。” 许浅并不那么认同:“给多久?人都还没找到,躲起来哭有什么用。” “你说的对,”卫翀顿一下:“理性是好事,但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 许浅抬头,能看到他好看的下颌线:“所以你觉得,是人的感受重要,还是事情的结果重要?” 她在用提问的方式反驳他。 卫翀低头迎上她的视线:“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嗯。” “那天从你公司出来以后,我想过再也不理你的。” 他的声音从上方悠悠传过来:“你这个人是真的坏。” 许浅听到他玩笑般的控诉,神情出现些许不自然。 卫翀的眼神清澈而透亮:“结果几天没见你,我又觉得没意思。” 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扳过她的身体,让她和自己面对面。 “黄自超问我要不要一起来,我知道自己不该来,但是因为想见你,我还是来了。” 他的话坦荡而直接,直叫她避无可避。 “所以呢,你选择理性很好,我选择感性,也一样很好。” 他在告诉她,如果她的选择是理性,那么他的选择……是她。 许浅在他真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她低下头,抿紧嘴唇,再抬头时,眼角被山间的雾气沁出水光。 明明是在讨论问题,他偏要举这种例子。 “诡计多端的男人。” 说完,她第一次主动抱紧了他。 第二十六章 午间传来好消息,人找到了。 孔小亮失足掉进河里后被湍急的水流冲下岸,他摔折了腿,为了避雨只能爬到一旁的小山洞。 孔小伊在大悲后突逢大喜,加上体力不支,收到消息后晕了过去。她这一倒下,家里生病的生病,受伤的受伤,乱成了一锅粥。 许浅和傅洵出钱又出力,总算把一家老小短期内的生活安排妥当。 忙活了一整天,天色是彻底暗下来了。 许浅在孔小伊身边守了一个多小时,见她睁开眼,心头大石放下一半。 “没事了。” “嗯。” 孔小伊指指她的嘴唇:“去喝点水,嘴唇很干。” “你想什么时候回去?这里我已经安排好人照顾他们了。” 孔家村地方偏僻,去趟医院要半个多小时。 “再过几天吧。” 孔小伊的声音又轻又柔:“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不如回答我一个问题。” 许浅见她点了头:“你知道小亮出事以后,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谁?” 她回答得毫不含糊:“是你。” 许浅垂下眼帘,最后还是决定先跳过这一部分。 “你睡着的时候,我琢磨了很多事儿。” 她伸手理理孔小伊额间的碎发:“早上我跟你说的话,有点没考虑到你的心情……” 像极了一场道歉的开场白。 孔小伊十分讶异,她认识的许浅,从来都不会对她坚持的观点让步。 “卫医生对你施了什么魔法?” 许浅面对调侃不为所动:“跟他没关系,对的话当然要听。” “你有没有想过……”孔小伊太了解她:“不是因为话对,是因为人对了。” 许浅稍一怔,轻笑:“那你呢?你身边有对的人吗?” 她的口吻听着很轻松,但双方都知道不是那样的,正如她绕来绕去,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 孔小伊直指核心:“如果你想问的是傅洵,他不是。” “是么。” 许浅绷紧的嘴角泄露了她的情绪,她很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僵硬,到底还是失败了:“那你睡着的时候,叫他名字是几个意思?” 她的提问省略了任何修饰情感的语气词,显得过于直接,甚至有一丝尖锐,孔小伊因错愕而显得懵懵的,耳边传来急遽的心跳声拷打着她长年受到折磨的内心。 孔小伊不知道许浅这会的意图是什么,她的话令她涨红了脸,她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要说什么呢? 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呢? 孔小伊的心虚和不安潜藏在层层愧色中,尽管这禁不起细究,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在漫长的沉默后发出自嘲:“怎么我面对你的时候,总是这么没底气啊。”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不如帮我解答一下,好不好?” 许浅抬抬眼皮,面上看不出情绪:“你说。” “你不知道吧,在傅洵成为你的男朋友之前,我已经喜欢他很久了。” 孔小伊说完这话,忽然觉得心口的大石被凿开了一角。 她面上有淡淡的哀伤,语调却是轻快的:“我来捋捋啊,按照时间顺序是这样的哈。因为想离他近点,我拉着你报名了比赛,因为你成绩好,所以没人会拒绝和我们组队包括他,比赛完了我们变成好朋友……” 孔小伊语速飞快:“然后就是我发现傅洵好像喜欢上你啦,那你呢好像也喜欢他,但你们每次出去补习也好,玩也好,次次都不会落下我,所以在全世界都在说你们般配以前,我已经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了……” 许浅静静看着她,孔小伊的语调越是轻松,语速越是轻快,她流露出来的感情就越是悲伤,许浅想打断她,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个圣诞节,他送花给你,你收下了花,你们在一起了。” 孔小伊的语调平缓下来,只是她看上去真的难过极了。 “但是你嫌那束花碍事,转手就给我了……” 多年前的画面浮光掠影般从许浅的眼前一跃而过。 她想起那个傍晚,夕阳把傅洵和孔小伊的影子拉得很长,在他们面前,还有一个举着很多枝玫瑰的小女孩。 小女孩顶着一头细软的长卷发,眨巴两下眼睛:“哥哥,给姐姐买朵玫瑰发吧!” 小姑娘的普通话不算标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充满期待,也不知道是哪家店带的头,这附近多了很多卖花的小姑娘,大概是看准男人好面子,价格要比一般的花店高得多,尤其是今天这样的日子。 傅洵蹲下身来:“要不你陪我们等一会儿,哥哥今天就靠你了。” 许浅走近他们:“在等哪个姐姐啊?” 傅洵闻声抬头,微笑看向小女孩:“我们等的人来了。” “你去问这个姐姐收不收花,只要她肯,你的花有多少我买多少。” 小姑娘闻言,“哒哒哒”小跑到许浅身边,伸手拉拉她的衣角,整张小脸因兴奋而涨得通红。 “姐姐你收玫瑰发吗?” 他们三个人约好一起看电影,捧着束玫瑰未免太过惹眼。 “收嘛收嘛!” 小女孩见撒娇不管用,“哒哒哒”再跑到傅洵身边,指指他身边的孔小伊:“这个姐姐收吗?” 孔小伊见大家都望向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已经传来了傅洵的回答。 “她不行,她不算。” 他的脸上还是他一贯好看的笑容,孔小伊攥紧手指,指甲像嵌入心脏一样疼。 她看到傅洵直起身,从她的身边一步步走向许浅,笑容中是难掩的紧张:“许同学,对祖国的花朵是不是应该爱护一些?” 许浅只张嘴不发出声音:“威胁我?” 傅洵同样用口型回复她:“求你。” 基本上算是软硬兼施了。 许浅蹲下身,指指小姑娘的怀里:“这里有多少?” “还有很多朵……” 难为她小小一人,抱着这么多玫瑰花。 小女孩生怕她后悔:“我可以便宜一点……姐姐你看行吗?” “不行。”许浅一把接过她怀里的花,对她眨眨眼:“他靠你得了个女朋友,你得算他贵点。” 许浅抱着花走到傅洵身边:“花我收了,还不快给钱。” 傅洵开心极了,他摸完裤兜摸衣兜,前前后后摸了个遍,这才想起身上还有个背包。 许浅笑:“怎么,第一次做人家男朋友啊?这么紧张。” 傅洵随意数几张纸钞递给小女孩,手里还剩一些。 “够,够了吗?” 小女孩喜出望外:“够了够了!” 他再看向许浅,紧张到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把手里的钱都递给她:“你要吗?都给你。” 他的动作笨拙极了,许浅彻底被逗乐:“傅洵,你冷静一点。” 他无法冷静,开心得不得了,站在原地张来望去,连电影院的方向都快搞不清。 最后还是孔小伊提醒的他:“你走错路了,电影院在那里。” 孔小伊的手指因僵硬而伸展不开:“这是你们第一次约会,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小伊。” 许浅叫住她,她面上是和傅洵同样的快乐,笑容中带有一丝苦恼:“这花送你了,我真不想抱着束花看电影!” 傅洵佯装不乐意:“给点面子啊,这可是我第一次送女生花!” 她笑着把花塞到孔小伊怀里:“没不给你面子啊,这么漂亮的花,送给小伊总比扔了好吧!” …… 许浅攥紧手指,她都想起来了。 她在一声长叹后陷入沉默,再看向孔小伊的眼神带着几分陌生和防备。 “孔老师,我确定我都想起来了,你可以问问题了。” 第二十七章 山风飒飒,疾风把窗户拍得哗哗作响,许浅沉默向外望去,窗外树木被吹得东倒西歪。 “我的问题是,”孔小伊眼角微微泛着湿意:“如果从一开始,我告诉你我喜欢傅洵,你还会不会和他在一起?” 许浅:“不知道,你的问题滞后太久了。” 她说的是实话。 她的个性素来是争强好胜的,尤其是在做什么都顺风顺水的少女时期。 为了友情放弃爱情,不是她的作风。 为了爱情割舍友情,她一样做不出来。 她是那么地后知后觉,原来孔小伊看向傅洵的眼神分明是暗含期待的。 孔小伊低下头:“是啊,这么多年了,没有意义了。” 许浅脸上有难掩的戏谑:“那花我逼你收了?你不想收,干嘛要收?” “还是我绑着你去了?你不想去,干嘛跟着?” 是啊,她想要的,已经被拿走了。她不想要的,何必违心收下。 但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孔小伊依然想不到更好的应对方法。 没有勇气拒绝,也不想被他们看出端倪,她一样有她的骄傲。 她露出一丝茫然,掺杂一丝苦笑:“那不然我要怎么做?” 谁会在意她要不要那束花,就像没人在意她怎么想。 二三十枝玫瑰的重量大概有多少,应该不至于很重啊,但怎么会疼得……像把她的心生生拽下来了似的。 她并不是才知道许浅和傅洵是会在一起的,但直到事情发生了,她才发现心脏像是缺了一块似的发疼。 孔小伊在回去的路上,抱着这捧她期盼已久,却从不属于她的玫瑰哭了一路,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何而哭泣。 可能是因为觉得讽刺,明明送她是“不算的”,明明她也不想要了,却还是不得不拿在手里。 可能是因为她见证了暗恋的男生和最好朋友恋情的开始,而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份她小心珍藏的喜欢从此就再无见光之日了,她替自己感到悲情。 可能是因为他们这个形影不离的三人小分队从此被一分为二了。那种因他们而产生的,终于和这个世界有了链接的归属感,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孔小伊被一阵熟悉的,从小陪伴她长大的孤独感淹没了。 她感到被抛弃。 十年过去了,孔小伊想起那天的画面,还是会感到心痛。 “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只敢偷偷喜欢他……我也是第一次交到这么好的朋友,想和她做一辈子好朋友……你们在一起了,我应该感到开心的。” 孔小伊含泪看向许浅:“你们都是很好的人,你们在一起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情……偏偏我就是那么难过,虽然我也知道我的难过是那么难以启齿。” 许浅静静听孔小伊把话说完。 这是一桩沉埋在孔小伊心中长达十年之久的心事,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孔小伊从来不会拒绝她的邀约,但许浅不知道,她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旁观着她和傅洵恋爱的点滴。 “虽然事情都过去了。” 许浅抬高下巴:“但有一说一,让你这么难过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 “因此我不会为那些年你的难过而向你道歉,我也不会同情你。” 孔小伊摇摇头:“不必。” “还有一点,我从来不介意和人争,但我很介意被人骗。” 许浅顿了顿:“你暗恋傅洵也好,和他有暧昧也好,是你选择了不告诉我,在这一点上,你该向我道歉。” 她站起身,在走出房间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睡着的时候没叫他的名字。” 见孔小伊一脸惊愕,好不容易降温的小脸又涨得通红,许浅再叹一声气:“这事我翻篇了,这个男人……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许浅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了好一会儿外边的景色。树木和远山的黑影连在一起,失控般东倒西歪。要是万物真的有灵的话,这会在狂风的虐待下,花草树木的表情肯定也是扭曲的。 许浅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她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没找到,摸遍了才想起来,她戒烟很久了。 她叹声气,紧接着一阵“吱嘎”声传来,老旧的地板不堪负重,发出痛苦的呻吟。 傅洵踩上最后一级楼梯:“他们呢?” 他刚从村长那回来,里外都不见那几人。 “回宾馆休息了。”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他们留着也没用,许浅放心不下昏睡着的孔小伊,便留下来守一会儿。 “她怎么样了?” “醒了会儿,又睡下了。” “小亮呢?” “我找了邻居大姐照看他。” 傅洵慢慢走到她身边,双手撑在横栏上:“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等他走近了她才瞧见,他的脸色很差,并不比那几个倒下的人好到哪里去。 许浅指指栏杆外面晃动的树影:“风这么大,明天再回去吧。” “那今晚要睡哪儿?” 他的语气带着不该有的在意,甚至有几分讥诮在。 许浅双眉紧锁:“你在不爽些什么?” 在一起的时候也好,分开的时候也罢,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激烈的争吵,顶多有过几次冷战。 已经分开那么久,现在更加没了必要。 “你知道的话你告诉我啊。” 傅洵自言自语一般:“我们的感情早就没有了,所以我到底在不爽什么?” 许浅面上露出讥诮:“你觉得我们聊这个合适么?” 傅洵只剩自嘲:“差点忘了,我早就被你处理掉了。” 但还是忍不住挑衅:“那个卫医生呢,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有必要告诉你?” 许浅维持着脸上的哂笑:“还是你觉得,我应该为你的不爽有所交代?” “我记得你说过,除非有什么意外,或者脑子进水了。” 傅洵提醒完,再近一步:“怎么,玩了段日子舍不得了?” “成熟一点,傅教授,别让你的学生看不起你。” 傅洵抓着问题不放:“你喜欢他。” 许浅淡淡扫他一眼:“我跟你呢,不是一类人,我喜欢谁就说喜欢谁。” 她顿了顿:“我喜欢卫翀,而且比你想得要再多一点。” 傅洵别过头,抓栏杆的手指微微发颤。 他的嘴唇发白:“许浅,我是哪类人啊?” 许浅有些不耐烦:“打住,我实在没精力应酬你。” 傅洵脸上有苦笑:“我有段时间一直在想,如果没有那天的事情,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许浅神情渐冷:“我不想听。” “结婚了吗,感情好吗,还是依然分开了,还追得回来吗……”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她,眼底涌现出各种复杂的情绪。 许浅半是玩笑半是恼怒:“傅洵你贱不贱啊!” 他说的那些话,她何尝没有想过。 傅洵见成功激怒她,声音依旧不痛不痒:“不重要了。” 说完傅洵的一只手从横栏上移开,他缓缓转过身,在原地定了定才迈开步子。 “你怎么了?” 他的动作迟缓而笨重,结合他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些话,许浅看不不对劲。 “我没事。” 他的声音发虚,身体好似也晃了晃。 似乎从昨天晚上开始,他的面色就很差。 “真的没事?” 许浅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手心传来的热度烫得惊人。 “我带你去医院。” 傅洵拒绝这个提议:“医院在镇上。” “那就去卫生所。” “我去看过了,他们已经下班了。” 许浅这才注意到,他还有一只手一直撑在栏杆上,手指因用力发红。 “你多大人了,脑子烧坏了是吧,发这么高烧不出声的?” 骂归骂,许浅一只手从后绕在他的腰上,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我带你去医院。” 傅洵顺从地靠在她身上,无数个和她朝夕相处的片段填满了他的大脑。 他还记得大二的那个寒假,许浅为了照顾生病的他,一个晚上没合过眼。 也是在那个晚上,他说过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的。 “许浅……” “闭嘴。” “不闭,我还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话,许浅不耐烦:“那你还不说!” “对不起。” 许浅脚步一滞,转头看向傅洵。 “原谅我一直没勇气说出口,对不起。” 他的面色和嘴唇一样苍白,眼眶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红。 这三个字就像彻底给这段感情划下句点,一开始是没勇气面对,到后来,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在和她短暂的对视后匆忙地低下头,好掩饰自己的慌乱不被发现。 她等过这句话的,虽然不记得等了多久。可能是时间过去得太久了,这句迟来的道歉似乎早已失去它原本的意义。 许浅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也没有想象中的伤感。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放下真正的模样,是平静地再想起。 但同时,在傅洵慌乱的神情中,许浅看到了他的难过,岁月悠悠,或许在漫长的过去中,她并不是唯一放不下的那个人。或许还有一个人,在这段感情中和她一样感到支离破碎。 许浅知道,这三个字对傅洵而言并不是一件易事。 她叹口气:“我接受你的道歉,另外我也有一句话想告诉你。” 傅洵哑着嗓子,提出他的请求:“如果是不好听的话,能不能晚点再说?” 许浅一愣:“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不好听的话?” “不知道,”傅洵无从解释:“可能是习惯了。” 习惯了她眼里遥远的距离和若有似无的嫌恶,也习惯了不再对她有任何期待。 “那这次你错了。” 她的头微微歪着,笑容像回到很多年以前:“我认真爱过你,从来没后悔过。” 傅洵沉默地看着这个他在年少时深深迷恋过的人,他的嘴唇嗫嚅着还想说些什么,可时间过得太快,他们好像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对她扯扯嘴角,像极了一场正式的告别:“走吧。” 傅洵的双手放回衣服口袋,努力摆出一副闲适的姿态,许浅知道,他大概率只是在逞强,他早就体力不支了。要不是她扶着,他怕是早就倒下了。 就算要分道扬镳,至少走完这一段吧,死要面子的男人啊。 许浅在心中暗暗慨叹一番,拍拍他的手臂:“走吧。” 第二十八章 许浅费力支撑着傅洵,一步一步走到门口。 门口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手插兜,一手举着把长柄的黑布伞,伞面下有一张许浅熟悉的帅脸。 卫翀再朝她走两步:“快不行了?” 许浅没好气:“还不快过来帮忙!” 他本就是来接她回去休息的,接到她的电话后顺便做司机把人送医院。 但抱成这样,总归是令人不爽的。 卫翀把傅洵往车后座一塞,关上车门和许浅面对面。 “高烧几度啊抱这么紧?” 许浅无语:“醋不是这么吃的,吃多了伤身。” 卫翀很识时务:“已经吃了,只能等许总抽空哄好了。” “太累了,不想哄了。” 说完她绕过车身,打开车门,把司机的位置留给他。 卫翀上了车:“孔老师怎么样了?” 许浅:“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 “哦。” 卫翀看眼后视镜:“那傅老师也要再留几天吗?” 傅洵把眼睛闭上,充耳不闻。 卫翀向许浅解释一番:“我看他们一起来的,按理也要一起回去才是,没有其他意思。” 不是吃醋,更加不是挑拨,她不要误会才好。 许浅瞪他一眼:“你好好开车。” 一番折腾下来,回到住处已是深夜。 卫翀冲洗完换上新买的大裤衩,皱眉:“唉。” 许浅身上是同风格的一套睡衣:“有的换就知足吧。” 接连几个阴雨天,室内泛着潮,卫翀伸手摸一把被褥,再度深深叹口气。 他抬头:“你闻到霉味了吗?” 许浅知道他有洁癖,分散下他的注意力:“上来,姐姐给你讲故事。” 卫翀乖乖听话:“姐姐,我想听少儿不宜的。” “需要姐姐演给你看吗?” 卫翀闻言,挑眉:“认真的?” “嗯。:” 几次箭在弦上,几次被迫终止。 真要计较起来,他可从来没在她这尽兴过。 卫翀对她的话有着近乎本能的怀疑:“先定好做几次。” 许浅耸耸肩:“我怕你吃不消。” 卫翀摊摊手:“我怕你吃太饱。” 他说完这话,颇为体贴地给她开解纽扣:“我这个年纪,总这么被饿着,你很残忍啊。” 许浅看他把胸前的纽扣一颗颗解开:“姿势很熟练啊,不像会让自己饿着的样子嘛。” 她的睡衣彻底敞开了,露出光洁的胸乳,卫翀低头含一会儿。 “姐姐知道自己这么好吃么。” 他的舌尖不断在她的乳尖打着旋儿,许浅渐渐觉得不够。 “用力一点。” 他一会儿舔舔这头,一会儿舔舔那头,见两朵蓓蕾都在他的唇舌下绽放起来,卫翀拉低她的身子,嘴唇贴紧她的。 双手也不闲着,在她的双峰上不断用力。 许浅被揉得情动,不由自主地分开双腿,微微抬身,贴紧他的胯下。 卫翀一只手滑过她的腰际,从她平坦的小腹向下,探入她的底裤,手指在她的肌肤上一寸一寸向前,在芳草丛间触摸到水源。 “姐姐流了好多水。” 卫翀的气息愈来愈重,他的手掌几乎湿透,许浅愈发难耐地夹紧双腿。 “还不进来。” 卫翀的手指微曲,指关节往某处顶弄两下:“我一直在里面没出去过啊。” 他的手指退出来,凑到她的耳边:“我一直都很听许老师的话,许老师想让我用什么进来?” 许浅的眼角因情欲而发红:“那就看你什么地方最硬了。” 卫翀轻笑,边亲吻她的嘴唇边把她的双腿再分开一些。 他一挺到底,用力耸动几下:“许老师给我的表现打几分?” “80。” “看来我还不够努力啊。” 卫翀重新调整下角度,大开大合地挺动起来。 小小一张床,禁不起床上男女大幅动的动作,很快发出痛苦的“吱嘎”声。 房间的墙壁本就薄,接连不断的吱嘎声太惹人注意。 许浅在极致的欢愉中勉强挣扎:“会被听到的……” “我不管,”卫翀被绞得头皮发麻:“你答应我的,做到我痛快为止。” 卫翀换了姿势,抬高她的一条腿架在自己的肩上,底下依然维持着高频率的节奏在她的体内冲撞。 许浅双腿打着颤,从他的肩膀滑落,再被他一把捞起。 “休息,一会儿……” 他凑到她的耳边:“多运动体力才会变好啊……” 许浅又酸又胀,逐渐体力不支:“那换个姿势……” “本来是可以的,”他凑近她的耳朵:“但你今天让傅洵抱你了……” 他加快速度,把着她的腰让自己入得更深。 “他生病了啊……” 卫翀眉眼俱是不耐烦,用力掰开她的腿,一挺到底:“别提他,我烦。” 明明是他先提的…… 许浅还想争论两句,见他脸上刀刻斧凿般的线条此刻正紧绷着,神情严肃凛然,最终还是忍下不再开口。 不提傅洵还好,提完傅洵,卫翀发狠似的做了几次,许浅摸摸湿透了的床单,默默叹声气。 卫翀从后贴上来:“把我排进你的行程表吧。” 许浅伸手摸摸他的脸:“做得开心吗?” 他用脸贴贴她的手心:“嗯,还能再开心点么。” 许浅在脑中快速盘算着公司的行程和婚礼的流程。 “接下去这段时间,我会很忙。” 他差点忘了,他怀里的女人马上就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了。 卫翀松开揽着她肩膀的手,双手交迭在脑后。 “你忙起来忘了我这个奸夫怎么办?” 卫翀转头看她:“人前我怎么称呼你,表嫂?冯太?” 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但许浅心知他是故意的。 他心里不痛快,便要拉着她一起。 “别忘了这是你自己选的。” 许浅不忘提醒他:“要是后悔了,现在也来得及。” “你也是这样,”卫翀的声音低下来:“在你们心里,我永远不如公司重要。” 他的声音实在委屈,许浅贴紧他的后背,只想他能开心起来。 她把下巴支在他的肩膀上:“我怎么会忘了你……” 这语气怎么听都像个渣女,许浅自觉换个说法:“我的意思是,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忘了你。” 卫翀还是背对着她,语气却软化了不少:“接着说。”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很少跟人说我的秘密。” 卫翀的声音干巴巴的:“是什么秘密?” “我比你想的还要喜欢你。” 她凑到他耳边轻轻说。 这话成功令卫翀转了回来:“心情稍微好了点,接着哄。” 许浅抱紧他:“有点困了,留到下次再说了。” 卫翀很享受她对他的亲昵,他亲亲她的额头:“睡吧。” 许浅在黑暗中睁开眼,如果说傅洵曾经让她在感情中受了很大的挫折,那么到今天为止,她好像在卫翀这儿痊愈了。 第二十九章 从孔家村回来以后,许浅索性搬去和卫翀同住。 许望锦憋了几天,最后还是忍不住敲响了许浅的办公室。 “你这婚还结不结?” “当然。” 许望锦犹豫再叁:“这周五就是老爷子的大寿了,没准会说起你们的婚期,你和卫翀这样……合适吗?” 许浅放下手里的文件,双手交迭在一起:“哪里不合适?” 许望锦索性直起身,把她脖子上的丝巾往下拉了拉。 “就先说这个吻痕吧,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挑礼服也很伤脑筋啊!” 许浅把丝巾拉回去:“还有几天,我会让他注意的。” 许望锦双手托腮:“你不知道你自己的变化有多大,连门口的保安都在说许总最近心情是不是很好。” 许浅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有吗?” “你有!你还会在办公室哼歌了!而且你对我,不止是我,对大家的态度都亲和了很多!” 许望锦想起什么来:“你最近是不是都没在吃安眠药了?” 她有严重的睡眠问题,但自从那一天开始后,她确实没再因为失眠而困扰过。 “所以你舍不得了,对吗许浅?” 许望锦很是苦恼:“如果你和冯翊结婚,你以后还会不会这么开心呢,可如果不和他结婚,公司怎么办……唉!你愁死你迷人又可爱的妹妹了!” “我会和冯翊结婚。” 许浅的声音透着坚定:“一定会。” 许望锦犹豫再叁:“如果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不和冯翊结婚,还能保住咱们家的公司……” “想也别想!” 许浅看她的目光称得上恶狠狠,许望锦没出息地缩回脖子。 “许望锦,我郑重向你发出威胁,你敢去找傅川你就知道怎么死!” “消消气,消消气啊你这个、美女!” “你到底听进去了没!” 许望锦连忙把她的水杯递给她:“听进去了!两只耳朵都听进去了!” 许浅接过杯子直接往边上一放:“公司的事情我会解决,你安心做你的许家二小姐。” 许望锦默默低下头,委屈巴巴:“可我想你开心嘛……” “我要忙了,你出去吧。” 许浅索性对她下了逐客令,许望锦最后挣扎一次:“虽然跟你比起来,我一直都不太聪明,像个废物……” 许望锦咬咬嘴唇:“但我是真的觉得,这两天,还有前几天在孔家村,你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要开心啊。” 许望锦难得真情流露一次,竹筒倒豆子似的:“我很崇拜你的,比起爸妈,你更让我心安……公司的事情,哪有你重要啊。” 即便许浅的光芒让她变得格外黯淡,即便因为许浅她自暴自弃了很久,她还是为有这样的姐姐而感到骄傲。 见她没什么反应,许望锦咬牙说完最后一句肉麻话:“只要你能幸福快乐,我可以花少点钱啊。” 她字里行间都是为她着想,偏偏端着张这么委屈巴巴的小脸。 许浅抱臂于胸前:“你很肉麻,说够了没有?” 许望锦“呕”一声:“你以为我不想吐嘛!我忍着的!” “谁说你是废物。” 许浅难得用这么温柔地眼神看她:“你没有不聪明,也不是废物,谁要敢这么说你,我扒了他的皮。” 许望锦抬起头,有些动容,和娴熟的做作:“你今天好有姐姐的样子啊!有这样的姐姐我好幸运啊!你千万记得你说好了养我一辈子啊!” 许浅佯装生气:“还不出去?” 许望锦起身:“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觉得一个人扛很吃力,要告诉我啊,我还有办法的。” 她口中唯一的办法,大概是向傅川求助。 许浅辞色俱厉:“你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情。” 许望锦眼圈乍红,伸手去够桌上的纸巾。 许浅递给她,看她把鼻涕擤完,再看许望锦的小嘴一张:“那我们能不能找人弄死他啊……” 许浅:“……” 婚期将近,卫翀再不爽,也只能在床上换着法子折腾她。 许浅此刻正高抬着屁股,由着他从后进入她的甬道。 她并不喜欢这个姿势,看不见对方的脸,这让她觉得不舒服。 但是卫翀喜欢,每一次他情绪不好,就会把她摆成这个姿势不管不顾地冲进来。 一阵急促的“啪啪”声后,两人的交合处传来一阵灼热。 许浅被他横腰抱着翻个面儿:“喜欢吗?” 自打她说过“喜欢”以后,每次做完他都要例行公事般询问一次。 许浅点点头:“膝盖疼。” 卫翀俯身给她按摩一会儿。 许浅看着他黑乎乎的头顶:“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 “因为什么心情不好?” “这周老爷子过生日,你这个做孙媳妇的,寿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交给许望锦了。” 卫翀揉着揉着又起了兴致,许浅挡住他落在锁骨附近的吻:“这两天别留下痕迹。” 她越是清醒理智,他越是不痛快。 “你是怕被冯翊发现,还是怕被其他人?” 许浅皱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卫翀冷着脸继续,她既然不让他亲,他便只能专注下半身的动作。 他专心看向他们交合的部位,他的动作带动了她的嫩肉不断往外翻,卫翀看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看她:“和冯翊做的时候,你的水也这么多吗?” 他说完,俯身摸上她的嘴唇:“还有这里呢?你让他进去过几次?” 许浅的身体被他牢牢掌控着,她动了两下,挣脱不得。 “下去。” “不可能。” 卫翀对她的命令充耳不闻,放慢节奏,慢腾腾磨一会儿,再蹭一会儿。 许浅沉着嗓子:“我说过,你要是后悔了……” “又来了。” 她明知道他想听的并不是这些。 “我也说过,等我腻了再散,犯不着你一次次提醒我。” 卫翀把她的腿分开到最大,对准她腿心那道窄缝,直挺挺刺进去,身体是最诚实的,很快许浅的身体颤栗起来,卫翀低头,狠狠咬住了她的嘴唇。 许浅吃痛:“卫翀!” 她越不让他留痕迹,他越要留在最明显的地方。 卫翀从她的体内退出来,翻身躺在她身边。 他用了力,预计她的嘴唇这几天都下不去肿。 他转头看她,眼神是冷的:“我这个小叁,一时没认清自己的位置,真是不好意思。” 许浅生出许多恼意,她当然知道他没安好心,但凡他有一点考虑她的处境…… 她忿忿跳下床,弯腰捡拾衣服套上。 “这么晚了你去哪?” 许浅穿戴完毕,回头冷冷看他一眼。 “我爱去哪去哪,你这个小叁可管不着。” 卫翀脸上也是同样的冷意,他动动嘴唇,到底没再说出什么。 第三十章 自从放了个假回来以后,大家都知道卫翀交了个女朋友。虽然只是个猜测没有真凭实据,但谁叫他一下从劳模变成了下班超积极分子。 科室内部组织了几次套话,均以失败告终,目前对神秘女友的情况还是一无所知。 “每天这么积极,住一块了吧?” 已经是下班时间,沉明涛挡在门口,誓要解开这谜团。 沉明涛撸撸袖子:“师哥我这次可是肩负着巨大的使命来的,咱们医院这么多护士妹妹,医生姐姐,保洁阿姨,哪个对你不是垂涎三尺?” 吴骏在一旁摩拳擦掌,他可憋屈太久了,明明比卫翀大两岁零三个月五天,还不得不迫于淫威天天管他叫哥,像什么话! “谈女朋友很正常,我们就是想关心一下你,咱就是说谈男朋友也行啊。” 卫翀对他笑了下,虽然更像是皮笑肉不笑。 “吴骏,师哥我再好相处,你也还是要有师弟的样子的。” 吴骏攒了半天的气势在听完这句话后被灭了大半。 “师哥,我觉得你开心就好,这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 “你怎么不把下辈子也交代出去……” 沉明涛嫌弃极了。 一转头,沉明涛:“师弟中午想吃什么?师哥请你啊!” “随便。” “吃进嘴里的怎么能随便呢,就像上次师哥跟你说的那两个实验的数据你还没帮忙看哦!你最近没时间对吧,所以就算师哥被狠狠批评了也从来没怪过你……” 吴骏看不下去:“沉明涛你知不知耻!” “一边待着去!” 沉明涛对付起吴骏还是气势十足的。 吴骏摇摇头,正想开门,门口传来敲门声。 钻进来一个可爱的脑袋,是龚娅的。 “套出来了没啊?” 龚娅抑制着兴奋压低嗓音:“有人自动找上门,咱们换个人套套?” 沉明涛一把拉开门:“套娃啊套!什么人还能撬得动他这张铁嘴嘛!我不信!” 当着人家的面说这话太失礼了,龚娅忍不住拍拍沉明涛的胳膊。 许浅施施然走过来:“你好,我找卫翀。” 沉明涛:“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不能更失礼了! 龚娅忍不住扶额。 “应该没有。” 许浅向里走两步,卫翀正把白大褂换下。 “找我有事?” “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沉明涛总觉得在哪见过她:“一起怎么样?卫医生刚答应请我们吃饭。” 卫翀:“不方便。” 许浅:“可以啊。” 两人几乎是同时,沉明涛和吴骏和龚娅互相看几眼,齐齐:“那我们吃什么呀!” 许浅:“你们想吃什么?” 卫翀:“食堂。” 他只想尽快把这几个不识相的人赶走。 吴骏委屈巴巴举个手:“师哥我不爱吃食堂……” 龚娅委屈巴巴加一:“美女姐姐我也不爱吃食堂……” 卫翀:“沉医生我记得你最爱吃的就是食堂,对吧?” 沉明涛毕竟有求于他:“是的,这都被你发现了,我这一生人最爱吃的就是食堂。” 龚娅:“……” 吴骏:“……” 一群人来到食堂。 许浅跟在卫翀身后:“你和龚医生有发展的可能吗?” “什么意思?” 她没有限制他的交友,问清楚了才好掌握聊天的分寸。 “随便问问。” “两个可能,要么你介意她和我走得近借机试探,要么你在替我打算以后的事情,毕竟我们的关系持续不了多久。” 卫翀冷眼看她:“我猜是后者,对么?” 龚娅已经占好座位,正冲他们扬手。 许浅随意挑了几样菜,往他的托盘放几样:“你猜错了。” 见自己净放了些酸的菜式,许浅再放回去几样。 她悠悠看他:“你看不出来么,我摆明是在吃醋。” 卫翀斜眼看她:“龚娅既不是我女朋友,也不是我的暧昧对象。我的生活作风优良,不像个别人士那么复杂。” 许浅没好气:“是啊是啊,你最棒了。” 一行人先后入座。 龚娅:“美女姐姐你今天怎么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许浅:“来做个小检查,顺便来找卫医生吃饭,你叫我许浅好了。” 她一口一个“美女姐姐”,她还真有点吃不消。 吴骏凑热闹:“师哥,原来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姐姐啊!” 还没等卫翀开口,龚娅抢了先:“浅浅姐不是师哥的姐姐!” 吴骏:“不是姐姐难道是女朋友啊?” 对啊,不是姐姐那是什么……龚娅狐疑地看着两人。 许浅:“我以前给他补过课,算半个老师吧。” 吴骏心直口快:“哈哈!那就是长辈!” 许浅抿唇,那她这个长辈的功能真是多元,还得负责解决小辈的生理需求。 卫翀:“哪里不舒服?” 最近他们几乎每天在一起,没听她提起过。 许浅:“胃不太舒服,吃点药就没事了。” 沉明涛坐在许浅对面,自打坐下后便陷入沉思。 “我想起来了!” 他突然猛拍大腿,吓得吴骏把筷子掉在了地上。 “你就是他女朋友!” “乱说什么呀!”龚娅嫌弃:“没听人说嘛!浅浅姐是师哥的老师!” “你知道什么小屁孩,上次我还看到他俩在走廊拉小手了呢!” 更难为情的他没好意思说,他在角落蹲了半天,看得清清楚楚,这两人还亲上了。 对面两个无知小青年齐刷刷投来质疑并且受伤的目光。 许浅默默吃口饭,都是卫翀的熟人,她不好替他说什么。 事件中心的男主角细嚼慢咽,放下筷子:“你没看错。” 许浅顾念到以后:“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分开了。” 龚娅:“那现在是……” 吴骏:“之前是因为什么事情分开了啊……” 卫翀:“别那么八卦。” 沉明涛知道她的名字后,已经拿着手机搜了半天:“你是对面许氏地产的许浅?” 许浅:“嗯。” “和那个有钱人冯翊订婚的人是不是你?” 沉明涛作为一名资深八卦精,最喜欢看各种八卦新闻,一下来了劲。 许浅坦然得很:“是我。” 吴骏好奇:“冯翊是谁?” 沉明涛看向许浅的眼神带着玩味:“兆天集团知道吧?冯老爷子可是咱们宁城数一数二的有钱人,这个冯翊就是他的独孙了。” 任卫翀天资再高,前途再光明,家庭条件再好,和豪门巨富怎么比。 沉明涛发出感慨:“卫医生啊,咱们这个社会还是很现实的……” 龚娅满脑子嫌贫爱富的剧本,她替师哥抱不平:“怎么这样啊……” 分了就分了,还找上门做什么。 吴骏:“感觉是个美丽的坏女人啊……” “坏女人”起身,礼貌向各位致意:“还有事,我先走了。” “一起吧。” 距离下午的手术还有两个小时的空闲,卫翀跟着起身。 他面向还坐着的几位:“是我缠着她。” 对面排排坐的三人齐齐惊掉了下巴,没听错吧?这是他们认识的卫翀?竟然自甘堕落到这种地步? 男神为爱做小三!龚娅感觉自己要吸氧! 沉明涛感到难以置信:“你学坏了啊。” 但很快他们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也不是没有道德观念的人。” 卫翀走到许浅身边,看着她:“就是太喜欢她了,我也没有办法。” 许浅心念微动,这几个是他的同事和朋友,他可以不说,或者是否认,但他不假以虚词,为了顾全她那点颜面坦荡示爱…… 相较之下,许浅在心里暗忖,她对他的喜欢多少有些堂皇。 第三十一章 卫翀从手术室出来,远远看见沉明涛和小护士聊得热火朝天。他要是没记错,这家伙也就比他早出来两分钟。 “喏,人来了,你自己给他吧!” 沉明涛嘬一口手里的奶茶,冲小姑娘使使眼色。 “卫医生,请你喝奶茶!” “我不喝奶茶,太甜了。” “这一款糖分不高,口感蛮清爽的,不信你问沉医生!” 沉明涛猛吸一口:“真的很好喝!” “不是特意给你买的呀,其他人都有了,你不喝就浪费了……” “我女朋友嫌我胖了,奶茶我就不喝了。” 小姑娘猛地转头,愤怒地直视沉明涛。 沉明涛把双手举高高:“我可没骗你,他确实没女朋友。” 那个女人都跟别人订婚了,是他女朋友么,就拿来拒绝人。 “不喝就不喝,骗人有意思么?” 小姑娘低声喃喃:“有什么了不起啊……” 卫翀等人走远以后。 “沉医生,奶茶好喝吗?” 沉明涛晃晃杯身,基本见底了:“说实话,我也不喜欢这一款。” “不喜欢还喝完了?” 沉明涛话里有话:“我跟你不一样,你是有的挑但你不会挑,我是没得挑所以绝不浪费。” 卫翀懒得理他,他看眼时间,就快下班了。 沉明涛:“又急着回去啊?今天晚上可是你值班!” “我让吴骏替我值了。” 沉明涛一听这话,急了:“不行不行!晚上我有话和你说!” 卫翀正低头给许浅发信息:“那你现在说。” 沉明涛凑近一看,无语至极:“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女人?她可是马上要结婚了!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开!” “她只会和我结婚。” “那可是兆天集团!你傻了,哪来的自信?” 卫翀懒得再应酬他:“说完了?说完走了。” “没说完!你知不知道我对你有多失望?” 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对他青睐有加,他非找个快结婚的算是个什么事儿。 这口气…… 卫翀皱眉,专心和许浅发信息:“沉明涛,我不搞基。” “说得谁要和你搞似的!” 但他的身体比嘴巴诚实得多,沉明涛一把搂上卫翀的肩膀:“中午吃完饭,你猜我遇着谁了?” 卫翀头也不抬:“不想猜,要么你别说了。” 不看他就算了,话都不让他讲了! 沉明涛暗暗在心底感慨,这个渣男到底是怎么蒙蔽了那么多双纯真的眼睛的。 “我遇着刘可了。” 卫翀还是不理他。 “刘可啊!妇科的刘可啊!给你送过夜宵的刘可啊!你这个渣男啊!” 卫翀只感觉耳边叽叽喳喳像有只嘴碎的乌鸦在叫唤,索性迈开长腿往前走。 沉明涛再生气,也还是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他。 “她在食堂看到许浅和你在一起了,还跟我打听你们什么关系。” 听到许浅的名字,卫翀明显放慢了脚步。 沉明涛再一次在心中感慨,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还没猜到嘛,你的女神看的不是胃病,她看的是妇科!” 卫翀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你放心,我没有把你们真实的关系透露出去。” 这要是让刘可知道了卫翀在给富婆做三,卫翀恐怕再也收不到姐姐妹妹们的奶茶喝了,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没得喝。 “刘可跟你说了什么?” 沉明涛神色复杂:“你以后别找这个女人了,如果她来找你,你也别再见她了。” 卫翀的表情愈发严肃,他重复一遍问题:“刘可跟你说什么了?” 好几次他们没有用措施,不小心中招也不是没可能,可她为什么要跟他撒谎说胃不舒服? 他联想到她的种种表现,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沉明涛见他面色铁青,不禁有些忐忑:“你回去问那个女人吧,刘可也是一时说漏嘴,毕竟是病人的隐私。” 卫翀脸上的表情逐步由骇然转向黯然:“她是去问怎么终止妊娠的,对吗?” 沉明涛又说了些什么,但他见他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不再多言,只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我要去查房了,结束一起喝酒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卫翀还静坐在走廊的座椅上,他的手机不断跳出许浅发来的信息,他一条条点开,再一次次退出。 她问他手术顺利不顺利。 她问他想吃什么。 她告诉他临时有事稍微晚点回去。 她告诉他许望锦又做了什么事情惹她生气。 …… 很多很多条,却没有一条跟她最该告诉他的有关联。 卫翀手指往上划,他们同居的这几天感情应该是很不错的,否则不会有这么密集的聊天对话。 但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怀孕的,又是什么时候打定主意不要这个孩子的。 卫翀靠在椅背上,忽然想到了“心如死灰”这四个字。 他想起很多年以前,许浅帮他和许望锦一块补习作文。 “许望锦,‘我的心好像难过得快死掉了’,这句话我已经在你的作文本上看到过不止两次了吧!” 许望锦抓抓后脑勺:“可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感受啊,我遭遇了这么大的挫折,我的心怎么可能会不受到重创呢?” “你有没有出息的啊许望锦!几次考试不合格就能让你难过得快死掉了!” “我那么努力学习,可分数还是一次比一次低,我的心好像难过得快死掉了,没问题啊!” 许浅气极:“那么努力?你努力过?” 许望锦小小声:“语文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我特地写给他看的啦。” 许浅对她的“小聪明”恨得牙痒痒:“冲冲!你能不能用四个字替换一下!” 卫翀抓抓后脑勺,琢磨好半天:“心如死灰?” 许浅认认真真思考一下,代进去还是奇奇怪怪。 她摇摇头:“你们这些没阅历的小朋友啊,算了,最好你们永远不要懂这个成语的用法吧。” …… “心如死灰”,卫翀自嘲地笑了笑,原来这四个字的准确用法,最后还是要从她这里才学得会。 第三十二章 客厅没有开灯,窗户是敞开着的,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均匀地洒在卫翀的背影上。 “怎么不开灯?” 许浅她走近他,从后环住他的腰。 他身上还有医院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回家以后大概还没洗过澡。 许浅贴贴他的后背:“你吃饭了吗?” “吃了。” “手术怎么样?” “很顺利。” 他的回答麻木而机械,许浅感到一丝不对劲。 “心情不好?” 许浅绕到他身前,和他面对面。 卫翀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手指在她的皮肤上细细摩挲,却一句话也不说。 “要不要我陪你聊会儿啊?” 卫翀单手扣住她的下巴微微用力,许浅吃痛:“痛!” 他没有给她足够的反应时间,她的下巴被迫抬高,嘴唇上一热,卫翀的吻落了下来。 他的吻凶狠又霸道,如果说一开始还能叫做吻,到后面他的牙齿咬在她的嘴唇上,很快许浅尝到了一丝咸腥味。 “卫翀!” 许浅猛地推开他,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卫翀最后那几下分明是带着十足的恨意的。 卫翀缓慢地用手背擦拭完嘴角:“抱歉,弄痛你了。” 他的道歉冷冷的,语气和内容毫无关联。 说完便按着她的后腰,再次低头含住她的嘴唇。 许浅推开他:“算了,我今天回去睡。” 不知道他抽什么疯,许浅对他的亲近感到陌生而抗拒。 “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的语气强势不容置喙,甚至带着几分睥睨。 他的手掌牢牢按住她的后腰:“你不是也喜欢的吗,我现在就想要你。”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探入她的裙底,沿着她的底裤边缘往下,粗暴地插了进去。 许浅毫无准备,突然的入侵令她感到疼痛,她不觉弓起了身子。 “卫翀我很痛!” 卫翀并不作声,手上的动作蛮横极了。 他很不对劲。 许浅努力让自己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适应他的节奏:“慢点。” 他的手指上渐渐有了湿意,卫翀又插进去一根手指,两指微曲,在她的内壁不断撞击着。 许浅发出细碎的呻吟:“去床上……” 卫翀把她抵在墙上,抬高她一条腿,她身上名贵的套裙被推高至腰间,内裤被扯落,整个下体都暴露在月光下。 他的一手在她的体内动作着,手上的湿意越来越重,另一只手扯落她衬衫的纽扣,推高她的内衣,露出两颗被挤压的胸乳,顶端的红点早已挺立,正随着他手下的动作颤巍巍地抖动着。 许浅的整张脸早已意乱情迷,她想要去亲吻他的嘴唇,浑身的血液在触及他金属般森然的神情后倏地冷却下来。 他身上穿戴整齐,许浅视线向下移,他甚至没有起生理反应。 反观她,上下都已失守,还在他的掌心蓄了一滩水。 一想到他就这么冷冷地看她在自己的手指下到达高潮,许浅被强烈而难言的羞耻感包围。 终于等到他的手指从自己的体内撤退,她的身体因无力沿着墙壁下滑。 卫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指尖的粘稠还在,他蹲下身,手指在她的嘴唇边流连一会儿,忽然直挺挺刺入她的双唇间,模仿着性交的动作抽插起来。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在她光洁白腻的胸乳上肆意揉搓着。 谁也不再说话,陷入一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无声的对抗。 卫翀的两指指缝夹紧了她的乳尖,掌心紧紧包围着她的浑圆,指缝不断有乳肉溢出。 许浅咬紧了嘴唇,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溢出一丝嘤咛。 她败下阵来,内心无比懊悔,她想抬头看他,耳边突然有短促的拉链声传来。 她的下巴被他一手箍住,许浅还没来得及抗议,他胯间的巨物已经插了进来。 他这一进来,直接顶到了喉咙,许浅难受得想干呕,但她的后脑勺被他按着,用力往里按,许浅被迫张大了嘴。 卫翀一下重过一下,许浅渐渐感到呼吸困难,她用力拍打着他的手臂,却丝毫不见他慢下来。 他的浑身被一股戾气笼罩着,许浅挣脱不得,嘴唇上的伤口被反复碾磨着,疼痛像火烧火燎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灼热从喉间散开,卫翀终于舍得放开她。 许浅的嘴唇高肿着,唇边有浑浊的白色液体,她的衣衫不整,白皙的胸口全是指印,双腿大剌剌分开着,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的喉咙难受极了,“呕”一声吐了出来。 可无论她怎么干呕,卫翀也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神情淡漠,好像是旁观了她和别人的一场性事。 许浅扶着墙壁站起来,她不明白卫翀这是怎么了,相比她的困惑和不解,更难抑制的是她的愤怒。 她整理好着装,走近他。 “道歉。” 卫翀像听到什么笑话:“什么?” “为你刚刚的行为向我道歉。” “为我和你的哪种行为?” 他的神情冷漠,语气轻佻随意,许浅努力让自己维持冷静。 “我不喜欢误会,你不想道歉也可以,总得有个解释吧。” 她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问他要一个解释? 要他道歉,也要他解释,卫翀为自己的一头热感到荒唐和可笑。 他耳边又响起沉明涛的话。 “不是终止妊娠,她是来复查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她的心是什么做的,在她心里,他们的孩子和他一样,是可以说不要就不要的。 “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挽挽袖口,姿态闲适得很:“今天恐怕不方便留你过夜。” 许浅深吸一口气:“什么意思?” 她大概也意识到,已经没有了追问的必要,可还是忍不住:“你是不是想结束了?” 可他中午还在大家面前说太喜欢她了没办法,这才过了几个小时。 但人心向来易变,也没有什么好不能接受的。 她低下头来:“腻了就腻了吧,说一声也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 许浅的上衣扣子被扯坏,只能勉强遮住胸前的风光,她转身走向卧室,打算换件衣服再走。 “你的衣服不在里面。” 卫翀开了灯,许浅这才看到沙发旁边还有个行李箱。 真是贴心,还给她打包好了,是怕她赖着不走了不成。 许浅拉开行李箱,衣服迭得还算整齐,至少要比他们散场的样子好看得多。 “都是假的,对吗?”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感到心痛的,没想到问出口以后,心口还是有绵密的刺痛感。 就算是人心易变,也没办法解释一个人在几个小时内的变化可以这么彻底,除非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放下自尊心来找她是假,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也是假。 许浅仔细回想,其实并不是多么高明的技俩,是她自己动了心,才会被假象给蒙蔽了。 卫翀看眼手表:“我需要早点休息,你可以走了。” “站住。” 许浅咬紧嘴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卫翀回过头:“这问题对你很重要?” “是的,所以希望你能回答。” 她不希望被看作是一个吵着要糖吃的小孩,这个形象令她厌恶。但她没有办法,中午他说的那句话不对,是她太喜欢他了,所以这会才非要追问出个答案来。 “假的。” 他很是无所谓:“要不是因为无聊,谁要陪你玩。” 见她默不作声,他脸上有一丝嘲弄:“你也不是第一次出来玩,不会真的以为我那么喜欢你吧?” 许浅听见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响起。 “是啊,我真这么以为了。” 卫翀的声音还在继续:“姐姐,别太自信了。” 四目相对间,许浅先败下阵来,她攥紧行李箱的拉杆,径直朝门口走去。 卫翀没有出声留她,许浅走到门口,最后再回头看一眼,大厅空荡荡的,他早就不在那了。 第三十三章 冯家老爷子的寿辰向来是城中一年一度的大事,无论是晚宴的菜式,还是出席名流间的恩怨情仇,大大小小的话题,从来不缺热度。 尤其冯许两家刚刚订婚,对这两人的关注度更是水涨船高。 许浅和冯翊在老爷子面前扮足了恩爱,一转身还有这么多宾客需要招呼,心里暗暗叫苦。 “许浅,以后可要辛苦你了。” 许浅随冯翊叫了声姑姑,露出无可挑剔的笑容:“距离上次见面有段时间了,姑姑还是这么光彩照人。” 冯天衣着华贵,神态不怒自威,外表较实际年龄年轻得多。 “跟你们年轻人还是没法比,浅浅啊,冯翊是我看着长大的,以后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点。” “您这是向着谁呢,我对浅浅不能说千依百顺吧,那也算是言听计从了。” “是是是,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可有姑姑给我撑腰了啊。” 无论是姑侄,还是未婚夫妻,也许他们就是这样,大家都习惯了虚与委蛇,说违心的话,结交虚假的关系,戴着一张又一张面具做人。 许浅正入戏,忽然看见卫翀,他在旁边看着他们攀谈有一阵了,这会儿人虽然走近了,脸上的戏谑还未完全褪去。 他的手臂还挽着个模样清丽的女孩,满脸的胶原蛋白,一头栗色卷发柔柔地披在肩上,正是上次在酒吧见到的那一位。 也许是她以前刻意忽视了,卫翀本就是一名公子哥,不过就是一个外形条件极好的公子哥。 “叫人。” 女孩乖巧得很:“阿姨好,哥哥姐姐好。” 冯天并不正眼瞧她:“越来越不像话了,也不看看几点了。” 许浅腰上一紧,冯翊的手搂上了她的腰:“卫翀今年多大了,差不多也可以定下来了。” 十足十长辈问话小辈的口吻。 “他还不急,目前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也是,像浅浅这样的老婆可不好找,以事业为重是对的,卫翀你是什么时候毕业的来着?” 他说着手指不断在她的腰间摩挲着,神情带着几分挑衅。 冯翊的挑衅落了空,卫翀全副心思都在身侧的女伴上,正从她手里拿走酒杯,叫侍应换成果汁。 冯天看眼儿子:“你怎么了,你表哥跟你说话呢。” 他一手插兜,在身高上占足了优势,视线从许浅身上换到冯翊身上,这会颇有些睥睨的意味。 “无聊的人问无聊的问题。” 他往前一步,在经过许浅身边时驻足。 他的声音低低的,传到她的耳边。 许浅不知道他又想玩什么,礼貌地向他微笑点头。 夜凉如水,庭院飘着花香,许浅抬头,枝桠上像挂了一弯明月。 她陪冯翊应酬了半天,终于有时间来后院透透气。 “怎么没看见许望锦?” 卫翀踱步到她的身边,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 她不知道他找她有什么事,大概也清楚自己不该来,可她得了空闲,脚步还是不由自主朝这里走。 “找我什么事?” “你今天很漂亮。” 许浅皱眉:“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不过几天没见你,我也没想到会这么想你。” 他的语气像是完全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情。 她要是没对他动心该多好,那样还可以由着自己的心意随便说些什么话。 许浅在短暂的沉默后:“那个小姑娘呢?” “哪个?” 许浅:“卫翀,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是吧?” 她本就不该过来的。 许浅站起身:“你要只是没事找事的话,我先走了。” 卫翀一把拉住她的手。 “我让你走了?” 许浅甩开他的手:“有病吧你!” “有啊,”卫翀跟着站起来:“相思病。” 许浅被气笑:“又想玩了是吧?每次开局前能不能先提示一声?” 卫翀静静欣赏她生气的模样:“连生气也漂亮。” 许浅别过头,平复下心情,再面向他:“卫翀,我有自尊心的,那天被你那么赶出去,就算是玩,我也不想再和你玩下去了。” “我很好奇,你的自尊心重要还是你的公司更重要?” 许浅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不告诉你。” 神经病吧! 许浅心底被他莫名其妙的态度拱出一团火,她努力抑制住怒气:“我要去前厅了。” 两人僵持间,许浅瞟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的女朋友寻上门来了。” 卫翀朝后看一眼,女孩向他招招手,他却不予理睬。 “别理她。” “什么?” 许浅愈发觉得他莫名其妙,把人带来了,这会又不愿搭理人了。 “我当小三当上瘾了,做不了别人的正牌男友。” 许浅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没和她在一起?” “这么短的时间能产生什么感情,倒不如问我有没有和她上过床。” 许浅很配合:“好啊,那你和她上床了吗?” 卫翀根本不理会她的话:“你呢,和我上过床以后,再上冯翊的床会更开心吗?” 他在蓄意羞辱她。 “说实话,你的活没他好。” 许浅淡淡开口,顺便向下扫了扫:“跟他比,你只能算华而不实。” “是么,”卫翀并不羞恼:“你的反应不怎么像。” 许浅朝他后面看了眼,女孩正朝着他们走来。 “卫翀,我叫你呢!你和姐姐聊什么呢!” 卫翀回过头:“你先回去。” 他的语气冷冷的,周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女孩不敢再往前:“那我等,等你们聊完?” 他的态度恶劣起来:“让你回去,你听不懂?” 许浅向旁边让了让:“我和他没什么可聊的,你们聊。” 她说完又想走,卫翀再次拉住她的手。 “我还没和你聊完。” 这怎么看也不是正常的男女关系…… 女孩瞪大双眼,她这才意识到他在路上说的话都是真的,真的是让她来看看他是怎么抢人的。 “打扰了!” 话音未落,女孩转身小跑起来。 许浅的手被他牢牢拽在掌心,半是无奈半是懊悔:“别这么幼稚了行不行!” 他实在见不得她和冯翊出双入对,言笑晏晏,到处接受旁人的祝福。 “亲我。” 许浅目瞪口呆:“什么?” “亲完我就让你走。” “你发情的时候能不能认下场合?” “我发情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 她真是鬼迷心窍才来的后院。 “我再和你说一次,你那天那样对我……我就不想再和你玩了。” 她不提那天还好。 卫翀面色沉下来:“你说了不算。” 说完这话,他不管不顾对准她的嘴唇亲了下去。 许浅忍无可忍,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她今天穿的可是双细高跟,卫翀整张脸瞬间变成猪肝色。 许浅顿时心满意足,这两天胸口积攒的郁气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快步向前走,不再回头看,她的心情似乎是瞬间好起来的,至于原因究竟和这一脚有多大关联,抑或是为了旁的什么,她不愿细究。 第三十四章 许浅回到前厅,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异常的眼神看着她,伴随着窃窃私语。 许望锦都快急疯了,见她出现,上前一把拽上她的胳膊:“我们走!” “去哪?” 许望锦顾不得那么多,边拉她便往外走:“你没发现别人都在对你指指点点吗?” 许浅环顾四周,怎么她才出去一趟,所有人都换了一副看好戏的面孔。 “发生什么事情了?” “冯翊刚刚单方面取消了和你的婚约!” 许浅心一惊:“为什么取消?他人在哪?” “先走吧!” 许望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压低嗓音:“你刚刚是不是和卫翀去后院了,冯翊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照片,但照片里只能看到你的脸,看不到卫翀的……” 好一出请君入瓮! 许浅面色惨白,手脚冰凉,她竟然傻乎乎钻进了卫翀给她设的圈套,她还当卫翀是回心转意,哪里想到他根本就是要毁了她的订婚。 “卫翀在哪里?” “姑奶奶,我们先回家吧!他不在这!” “不,他肯定在。” 他亲手布的局,当然要好好欣赏她有多狼狈有多难堪,输得有多惨烈。 许浅张望一圈,一抬头,果然在二楼看到了卫翀。 他遥遥看着她,和她对视上以后,甚至还伸出手和她打个招呼。 许浅竭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要怪就怪她太蠢,到现在才看清楚形势。 冯翊和卫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成了一伙的,她原以为可以靠冯翊保住对公司的控制权,今天这个丑闻一出,公司股价必定大跌,她更加没有余力去争取其他股东的支持。 要怪就怪她轻信传言,以为冯翊和冯天不合,早该料到,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永恒的敌人。可恨她千年道行一朝丧,输了身心又丢了公司。 她远远看着楼上的男人,心如死灰,默默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头是晕的,手脚是不受控制的,知觉上除了冷,还是钻心的冷。 许浅坐在车里,一遍遍复盘和卫翀的过往,从在医院见的第一面开始,在脑中把所有的细节都过了一遍又一遍,到底是哪个环节放松警惕的,又是哪个环节让她万劫不复的…… 想不出来,也想不明白,她明明只是把他当成是一个消遣,怎么会像是给他递了刀一般把自己伤得千疮百孔。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爱他,即便到了这会儿,她还是巴巴地找上了门,就像全天下为情所困的女人一样,心里竟然还对他有期待,期待着他能告诉她这中间有误会或者是苦衷。 在车里干坐了一个小时后,许浅等到了卫翀的车。 “找我有事?”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对她做了什么。 “我有几个猜测,需要验证。” 卫翀看看手表:“有点晚了,不是很方便。” “心虚啊?” 卫翀走近她,凑到她的耳边:“那你说说,我心虚什么?” 两人挨得极近,身上又都穿着礼服,乍看像是一对刚从婚宴现场回来,才下车就忍不住耳语的新人。 “今天这件事,我思来想去,你这么做有两种可能。” “说说看。” “第一种,你因为某个我还不知道的原因恨我,所以我越想要什么,你越不能让我如意。” 许浅顿了顿:“第二种,你和冯翊是一伙的,目的是抢走公司。” “你希望是哪一种?” 许浅看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是为了利益吗?” 她自认没对他造成过什么伤害,加上他在这个节点突然翻脸,种种行迹很难不让人怀疑。 许氏虽说比不上兆天那么有实力,但也有很多利可图。卫翀毕竟不是姓冯的,要想和冯翊争,如果有许氏这张牌在手,对他的诱惑力不算小。 只是她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让冯翊放手的。 “冯翊有什么把柄落在你们手上?” 要想用最快的速度让一个人为己所用,要么给他足够的利益,要么抓住他的把柄。 “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他摆出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不送了,早点回去休息。” “等等,”许浅叫住他:“所以从一开始就不是我选你,其实是你们早就选上我了是吗?” “那倒不是。”卫翀略作沉吟:“是有过几个目标,但你是主动送上门的,省了不少力。” 许浅克制着自己的心痛:“利用女人的感情,不觉得下作吗?” “我利用你什么感情了?” 卫翀伸手抚上她的脸,手指摩挲着她光洁的肌肤:“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别忘了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许浅别过头,避开他的手:“我最后再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 “你说读书的时候暗恋我,是真的吗?” 他跟她表白的样子她还有印象,他对她,大概也只有那会儿才有过真心。 “是真的。” “从我跟你要微信开始,你表现得不太好追,但其实那时候你已经把我当目标了对吗?” “对。” 真是玩得好一手欲擒故纵。 “我想结束,你不愿意,最后还跟我去了孔家村,都是演出来的吧?” 卫翀示意她把话说完。 “包括订婚前几天的相处,都是假象吧,你在同事面前说喜欢我,也是假的吧?” “说完了?” 他嘴角挂着讥诮,对她问的这么多问题不以为意:“许浅,你听听你问的这些问题,你问这么多,都只有一个意思,你是想知道我有没有爱过你,对吗?” 他有多聪明,就有多残忍。 许浅还想要消除心底最后一丝期待:“那你有吗?” “没有。” 这可以说是这一天下来,他回答得最真挚的一个问题。 许浅嘴角抑制不住颤抖,不得不抿紧了绷成一条直线,她的眼圈泛红,眼睛里氤氲了一片水汽。 她有多伤心,就有多想否认这一点。 “这段时间,如果你用的全是机心,那我输得心服口服。” 空旷的地下车库,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许浅最后深深看他一眼:“要是不凑巧你也用了一些真心,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对我做的这些事,我永不原谅。” 卫翀在她的注视下别过头,再看向她时恢复了一脸冷漠。 “随你。” 第三十五章 新一届股东大会结束,许浅的位置不出意料被人顶替了,她早有预想,也早就猜到顶替她的人会是卫翀。 “正式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卫翀,以后就是我们的卫总来带领大家往前走了!大家欢迎!” 她曾经真的相信他是真心喜欢医生这个职业,大概是冯天为了夺权的障眼法。 许浅耳边嗡嗡的,听不清卫翀都说了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她只知道卫翀看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足以证明他以往的演技有多精湛。 许望锦恨他恨得牙痒痒,会议还没结束,第一个离了场。 许浅替她道个歉:“不好意思卫总,许望锦身体不太舒服,回头我会提醒她注意的。” 她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精气神,显得听话顺从。 “一会儿会议结束了,我们再聊。” “好的。” 许浅态度恭敬,反正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 开完会,许浅主动敲敲卫翀办公室的门。 “卫总。” “坐。” 卫翀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意味。 “我对公司的情况还不熟悉,以后还要多请教你。” “没问题。” 许浅环顾四周,房间里还都是她以前用过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介不介意。 “你要是想换点什么东西,我叫人去准备。” 卫翀抬眼看了看,视线在房内的沙发上一掠而过:“挺好的,不用换了。” 许浅在他对面静坐一会儿:“我上午没其他安排,你要是有空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跟你讲讲公司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但短时间内他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也许还能趁此机会整顿整顿人事。 “嗯。” “公司的底子是可以的,之所以这几年效益越做越差,是因为人事上盘根错节,太多人的精力放在内斗上了。” 说到这,许浅诚恳道:“我们公司上上下下,一共有1200多名员工,很多基层的同事是跟着我爸一路打拼过来的,既然现在你接手了,不管你最后的目的是什么,我都请求你善待他们。” “你一直想保住公司,是为了这1200多只饭碗。” “嗯。” “所以为了他们的饭碗,你什么都可以放弃?” “嗯。” 卫翀嘴角带着讥讽:“包括和冯翊结婚,也包括打掉我们的孩子。” 许浅面上的血色悉数退去:“你都知道了。” 冷静下来后,他替她想过很多理由,像是身体不适合怀孕,又或者服用过有可能致畸的药物……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她说了,他都会信。 他抱着最后一丝期待:“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解释的?” 该如何回答他? 告诉他她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分开,还是告诉他她真的不觉得他们之间有未来? 但眼下卫翀手里牢牢捏着公司的命门,她了解卫翀的个性,可以不赚,但不能吃亏,谁让他不痛快了,他就要加倍地还回去,他就是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她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拿公司当作是让她也不痛快的工具。 卫翀等了一会儿:“还没想好怎么骗我啊?” 他看穿她的想法:“你放心,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会翻这笔旧账,只想听一句实话。”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没有什么解释,没告诉你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许浅的回答彻底浇灭了卫翀最后一丝期待。 她没办法把这个孩子当作是缓和他们关系的转机,也没办法把他当成是礼物,她只能当作是一个意外,一个随手就可以处理掉的麻烦,和对他的态度如出一辙。 愤怒也好,伤心也罢,总归是留给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最后一个问题,”卫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你会选择不要他,是怕冯翊知道了取消婚约,还是怕我知道了以后纠缠你?” 他的语气带着笃定,和彻底死心后的不计较:“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两个都有。” 许浅回忆起那天的挣扎,她没办法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孕育一个小生命,也没办法为此改变自己准备已久的计划。 “你猜如果你肯先和我商量一下再决定,我们现在会是怎么样?” 哀莫大于心死,卫翀自言自语一般:“我会替你保住你的公司,和你订婚的人会是我,我们还会赶在孩子出生以前举行婚礼……” 许浅不想再多说什么:“你要怪我,我无话可说,只希望你别拿公司的事情开玩笑。” 不成熟,睚眦必报,凡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大概在她的心里,他一直都是这么不堪的。 在她眼里,他是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许浅避开他的视线:“还有要问的吗?” 卫翀沉默一会儿:“孩子的事情,我也不会原谅你。但既然已经是同事了,以后大家公私分明。” 这样也好,都有着不能原谅对方的理由,也就都没有了再纠缠的必要。勉勉强强,倒也算是和平分手。 许浅接受他的提议:“好。” “出去吧。” 卫翀眼里再也没有了往日对她的留恋和情意,他隔着一张桌子远远看着她的背影,就像是完成了对年少时那段迷恋过她的岁月的告别。 第三十六章 快到三十岁的时候失恋,和二十岁出头时的失恋,完全是两码事。 许浅到了这个阶段,很知道时间有多宝贵,更重要的是,她比二十岁的时候更懂得分析利弊,更会做权衡取舍。虽然是被迫卸下公司的重担,但犹如放下了压在心口多年的大石,令她自由不少。 “今天晚上一起吗?” 门口探出许望锦的小脑袋:“去吧!去吧!” 要是以前,她哪有下班的点,除了加班还是加班,别说是做瑜伽了,连做个美容都是挤出时间才能去的。 这段时间,她们和卫翀相安无事,许望锦终于敢在她面前提起他。 “他有两下子啊,敢拿胡明中开刀。” 这个姓胡的,经常仗着自己是公司的元老,在会议上对许浅的决策指手画脚,许浅早就想动他,但碍于他手里还管着最赚钱的一条业务线,一忍再忍。 许望锦一手托腮:“虽然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还挺解气的。” 胡明中也就敢对她们指手画脚,遇到卫翀这样的硬茬,宁可废了业务线也要动这个人,胡明中也不傻,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识时务。 许望锦逐渐想开了,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有足够的钱花,万事有卫翀顶着不用操心,还有了兆天这样的大集团当靠山,日子不要过得太惬意。 许望锦犹豫几分:“公司姓不姓许不重要……毕竟爸的意思,一直都是想保住这么多同事的饭碗……” “只要他不把公司卖了,他做什么我都支持。” 连许望锦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不会看不出来。 这段时间下来,卫翀雷厉风行,大刀阔斧,该并的并,该拆的拆,公司高层人人自危,确实给公司注入了难得一见的新气象。抛开资本去看,卫翀的个性的确比她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见她神情无异,许望锦:“就是不知道咱们城里有多少位富家千金要上当受骗了。” 卫翀这一冒头,名校背景,做过医生,背靠兆天,最近的几项决策有没有冯天从中干预不知道,但外界看来,决策都做对了,当得上一句年轻有为,一下子风头无两。 “单单说这两天,明着暗着跟我打听他的人可不少。” 许浅看她一眼:“也有人来问我了。” “那你……” 许望锦是见过她失神落魄的样子的,被最信任的人欺骗,这个打击该有多大。 “我没事,都过去了。” 像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能为公司做实事,我还挺感谢的。” “那除了公司,你跟他两个人的事……” 许浅往椅背一仰:“看开了,本来就不该开始的。” 七七八八都算下来,除了她这个人,其他的倒也说不上输,甚至还可以说是因祸得福。 许望锦点点头:“那就好,你是没看到,这自打卫翀一来,咱们这幢大楼的女同事都开始化全妆了。” 许浅抿抿唇,要不然她当初看上他什么。 她想起她来找她的目的:“晚上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约了傅洵吃饭。” “哎?”许望锦一脸八卦:“最近约得有点频繁啊,这是叫死灰复燃呢,还是叫破镜重圆呢?” 如今她和傅洵都已经放下芥蒂,互相早就没了男女之间的那点想法,也算是分手后还能做朋友的典型。 卫翀敲敲门:“你要出去?” 他手上拿着几份资料:“给我二十分钟,有点事情要问你。” “没问题。” 这几天下来,卫翀和她只谈工作,两人目标一致,配合起来也算默契。 能不能和他也做朋友不知道,但照目前公事公办的节奏看来,做个同事她还挺适应的。 许望锦左看右看,怎么她反而成了那个最不自然的人。 她抓起包:“那两位老总,小的先告退了。” 不出意料,没一个人抬头理她。 许望锦悻悻然,很快眉开眼笑,这样更好了,本来只有一个许浅,现在又多了一个卫翀,有他俩在,肯定能保她一辈子富贵不缺钱花。 “稍等一下。” 许浅在电脑上翻出一个文件夹:“这个资料谁给你的?好像有点问题,我记得我叫人重新算过这一块的预算,我发你邮箱。” 卫翀凑上前:“朱圆圆。” “她工作不是很仔细,这一块的资料你最好找钱羽要。” 许浅一抬头,他温热的气息洒落在她的额间,他一手扶在她的椅背上,一手支在桌面上,整个身子半包围着她。 “给你发过去了。” 她说着,往外转了转椅子,和他面对面:“还有别的要看的吗?” 卫翀对她的避嫌似是一无所察:“有的。” 他再递给她一份资料:“这个项目投进去那么多钱,一直是亏损的状态,原因是什么?” 许浅接过来:“这个项目是孙正勤负责的,我一直怀疑他中饱私囊,但一直没找到证据。” 她想起他才刚拿胡明中开了刀:“你动胡明中,以儆效尤的作用算是达到了。孙正勤和他不一样,公司上下哪里都有他的人,他也没有明面上的错处,当心点。” “知道了。” 卫翀手里还有一沓资料在,他看眼时间:“会不会影响你约会?” “没事,让他等一会儿好了。” 许浅拿出手机,发个信息给傅洵。 “开始吧。” 许浅从他手里抽过这一沓资料,一份份解释起来。 等所有的文件都解释完,一个小时过去了。 “好了,有其他问题你再问我吧。” 卫翀想起什么:“天府这个项目,这周可能要你跟我一块出个差。” 天府是他们未来两到三年的重点项目,卫翀第一次去现场,确实得有个知底细的人跟着。 许浅确认下时间:“可以。” “公事说完了,再跟你说点私事。” 许浅看眼时间:“那尽快。” “下次再有人向你打听我,不用说太多好话。” 问过她的也就一个叶沛,不知道是给他造成了什么困扰。 “叶沛跟我打听过你,估计是替她妹妹问的,怎么了?” 卫翀很是无奈:“叶俏听了她姐姐的转述,来找我算账了。” “算账?你们早就认识?” “嗯,小时候在一起过。” 许浅心下了然,看来这个算账也并非她以为的算账,叶俏大概是听了她夸他的那些话,跟当事人打个趣。 不管怎么朝前看,她过去的身份摆在那,也不便多问些什么。 “我要走了,还有别的私事要说吗?” “也有人跟我打听你,问能不能和你认识一下。” 许浅这会儿还真有点好奇:“那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 他从椅子上起身,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如果你已经有傅洵了,我会替你推掉。” 卫翀说完,只等她回答。 “我和你不一样,推掉吧。” “什么意思?” 许浅耸耸肩:“那几张照片传出去以后,对我的名声多少有点影响。” 也有很多在她的通讯录躺尸多年的男人突然联系她,不乏一些轻佻的开场白。次数多了,她已经不想再多认识些新朋友了。 在这件事情上,卫翀还欠她一个道歉:“对不起。” 许浅并不真的怪他,像是对待一个重修旧好的朋友一般:“就当是,打平了。” 她说完这句,主动向他伸出了手。 卫翀轻轻握住她的手,很快分开:“今天先不打扰你了,玩得开心。” 许浅盯着他细长的手指发怔,当初她是怎么拿手心的掌纹贴上他的,这才隔了多久,他们之间的感情怎么就荡然无存了。 第三十七章 都是一个圈子的,许浅自然也认识叶俏。 “许浅姐,咱们是不是也好久没见了。” 许浅抬头,女大十八变,记忆中还是小女孩的叶俏出落成了光彩照人的大美女。 “是啊,好久不见了,你来找卫翀?” “我路过这里,顺便上来看看他。” 卫翀的办公室就在她的对面,许浅:“需要我带你过去吗?” “刚吃了个闭门羹。” 叶俏笑笑:“在打电话,没空理我。” 许浅放下手里的工作:“不早了,你们正好可以一起吃饭。” “看他时间吧。” 话虽这么说,叶俏双手托腮:“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让卫翀带你去吧。” “他啊,”叶俏抱怨:“就只知道带我去吃些不好吃的东西。” 关于他们交往的细节,许浅并不感兴趣。 “对了,上次听你姐姐说,你也快毕业了。” 叶俏应该和卫翀一般大,但比他低几届。 说起这个,叶俏扁扁嘴:“其实我对医生这个职业是不感兴趣的,当初也是想着能多点共同话题,没想到有的人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半路做起他最讨厌的生意来了。” “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 “也是,”叶俏点点头,四处看一圈:“许望锦呢?” “她不一定在,你找她有事?” 叶俏对她眨眨眼:“是啊,她和卫翀比较熟,想找她套点料。” “需要我叫她进来吗?” “那倒不用,我是听黄自超说,卫翀最近刚分手,所以想跟许望锦打听看看。” 她实在是好奇:“听说是他喜欢了很久的人,不知道我认不认识。” 许浅划鼠标的动作一顿:“你怎么不直接问卫翀?” “你是不知道他的臭脾气,他要是肯稍微配合我一点,我们也不会闹到分手了。” 许浅还没来得及搭腔,卫翀敲敲门:“要问我什么?” 他分明一早听到了,许浅不知道他又想玩什么:“没什么。” 叶俏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呐,是你让我问的啊!我们想知道,你前女友是谁?” 卫翀看向许浅:“你想知道我的前女友……是谁?” 许浅静静和他对视:“听说你喜欢她很久,是真的吗?” 大概连许浅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再问出口,难道非要让他亲口再说一次不是真的才足够自取其辱…… “是真的。” 卫翀走近她,拉开她面前的椅子:“虽然我也很不想承认。” 叶俏凑过来:“那为什么分手了?” 卫翀头也不抬:“上班时间,不聊私事。” 叶俏:“……” 卫翀才想起自己干嘛来了似的:“时间改了,晚上出发有问题吗?” “没问题。” 卫翀似是才看到叶俏:“我今天没空,你先回去吧。” 好歹是一家公司最大的领导了,叶俏边摇头边走到他身边:“卫总,注意下个人形象啊。” 她说着,伸手把他挽起的袖子往下卷了卷。 当着许浅的面,卫翀下意识抬高手臂:“自己来。” 这俩人年纪相仿,外形登对,家庭背景也相当,许浅暗暗摇头,她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心理。 “你们晚上要去哪出差啊?” 许浅报了一个地名给她。 叶俏饶有兴致:“那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们的机啊!” “不用了。” 卫翀皱眉:“司机会来接我们。” “那你们几点出发,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卫翀显得油盐不进:“不需要,机场有的是东西吃。” 当着许浅的面,叶俏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那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等叶俏出了办公室,许浅合上电脑:“你可以对她耐心一点。” “因为我不想让她白费力气。” 卫翀有些烦躁:“这也是跟你学的。” 他这几天可以说是连轴转,几乎没怎么休息过,许浅看着他眼里的血丝,默默闭嘴,不打算再在口头上招惹他。 他会为公司这么尽心尽力,远远超出了许浅对他的预期,但传闻中冯老爷子的健康状况是一天不如一天,卫翀想要取代冯翊,不尽快做点成绩出来可不行。 她不说话,并不代表他心里就舒坦了,卫翀:“承认你就是我的前女友对你来说很难吗?” 问就问,带着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算是什么事? “那刚刚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 “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那天照片的正面给大家看。” 许浅当然知道他说的是那天在酒店后院他找人偷拍的照片,她对他的幼稚很是火大:“你还来劲了?” 卫翀眼底有得逞后的狡猾:“你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许浅从来没跟人这么吵过架,她努力控制脸上的肌肉,再努力翻个白眼:“有病。” 许浅在车上等了一会儿,只等来卫翀的助手李威,这个李威原是冯天的亲信,这段时间里里外外都跟着卫翀。 “许总,卫总要再过十分钟。” 时间还很充裕,许浅:“他去做什么了?” “出来的时候又碰上叶小姐了,还在说些事情。” 他才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拂了叶俏的面子,叶俏心里有点想法也是正常。 难得和李威独处,许浅试探着开口:“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跟着冯总十几年了吧。” “许总好记性,差不多十五年了。” 冯天舍得把李威安排到卫翀身边,说好听点,是替卫翀把关,说难听点,未尝不是一种监视。无论公司名义上最大的股东变成谁,冯天才是背后实际控制人。 兆天集团旗下的业务遍布各行各业,从冯天的牌面上看,把许氏兼并或者是变卖,都要比交给卫翀练手划算得多。 要是真到了这一步……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让傅洵帮忙,除了回购市面上的股票,还在暗地里游说一些小股东转让手里的股权,但就算七七八八都加起来,目前看来,还是没有胜算。 许浅不知道卫翀的新鲜劲还能持续多久,她只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走吧。” 卫翀上车坐到许浅身边,眉头还紧锁着。 “叶俏还没走吗?” “走了。” “看得出来,她还很喜欢你。” “不见得。” 卫翀扯了领带:“不过现在在很多人眼里,我算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话说的。 许浅笑:“那你呢,初步有哪些人选?” 卫翀侧过头深深看她一眼:“为了利益和不喜欢的人结婚,我干不了这种事。” 许浅假装听不出他的揶揄:“很多人是因为没得选。” “其他人是没有,但我怎么记得许总以前是有的选的。” 卫翀闭上眼睛打算眯一会儿,声音透着股浓浓的疲惫:“是许总不稀罕罢了。” 这一天下来,到底是谁说要公私分明来着? 许浅看了眼在开车的李威,打开手机:“公私分明?” 卫翀拿起手机,瞄她一眼,同样动动手指:“我哪里不明?” 许浅对他这么理直气壮的反问很是神奇,她扬扬眉毛,像是对他的理直气壮发起无声的诘问。 卫翀只是看着她,从眉毛到眼睛,再到她的鼻子到嘴唇,渐渐地,连眼神都变得粘稠起来…… 两人明明隔着一段距离,许浅却好似又感受到了他滚烫的胸口和灼热的呼吸,她的两颊迅速升温,为大脑中突然浮现的很多个日日夜夜。 她不由自主低下头,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一会儿,还没想好说什么,卫翀的下一条已经发了过来:“对你的幻想不能算。” 许浅顿时口干舌燥起来,她看一眼隔壁已经鸣金收兵,正在闭目养神的卫翀,不由在心中暗骂,狗一样的。 第三十八章 从上机开始,卫翀一路上闭目养神,许浅等车停稳以后拍拍他的手臂。 “到了。” 卫翀被叫醒,睡意朦胧间,抓着她的手亲了亲:“到哪了?” 许浅也不打算把手伸回来:“酒店。” 卫翀清醒过来,迅速放下她的手,用余光打量她。 许浅光明正大地看回去:“卫总放心,我手上没下毒。” 卫翀见她这么说,盯一下她的嘴唇:“那下次换个地方。” 许浅正想回过去,先一步下车的李威已经拉开了车门,门口还候着几个分部的高层,正恭恭敬敬地等候吩咐。 “卫总,许总,路上辛苦了,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的叫谢迪,四十来岁,是分部的总经理。 已经是深夜,卫翀抬腕看眼时间:“临时改了时间,这次辛苦大家了。”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卫翀的年轻还是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谢迪不由自主看一眼许浅。 许浅冲谢迪微微颔首:“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见。” 卫翀不得不佩服她,这几个小时奔波下来,她的妆容一丝不苟,套装上几乎没什么褶皱,脚上踩着几寸高的细高跟,后背挺直,目光坚定有力。 见只剩下他俩,卫翀好奇:“你不累吗?” “很累,但我比较会装。” 她巴不得现在就脱了高跟鞋光脚踩在地上。 卫翀扯扯嘴角:“他们走了,现在没别人认识你。” 许浅想起手背上的吻:“装给你看的。” 卫翀品一下她这句话的意思,驻足在电梯口:“需要我邀请你上去吗?” 他住的是顶层的套房,楼层比她高。 “需要跟卫总睡同一间吗?” 卫翀面对她习惯性的撩拨自然而然:“同一张床怎么样?” 许浅看眼电梯上的数字:“卫总也不怕吃亏了。” 卫翀似笑非笑:“有段时间没吃了。” 许浅扯扯嘴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许浅上楼洗了个澡出来,在行政酒廊的露台上找到卫翀。 “怎么不早点睡?” 卫翀在路上眯了会儿,这会反而没了睡意。 “你呢,怎么还不睡?” “失眠。” 他们身上有着同款沐浴露的香味,卫翀给她也倒杯红酒递过去:“既然睡不着,要不要聊会天?” “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 许浅略作思考,开门见山:“你们会把公司卖了吗?” 卫翀双眉微蹙:“我在努力不让它被卖掉。” 所以她猜的没错,冯天早有这个想法。 卫翀轻叹一声:“那你呢,股份攒得怎么样了?” 许浅愕然:“你已经知道了?” 他不仅知道,甚至还默许了。 他提醒她:“天府要是出点什么岔子,没人能保得住你的公司。” “如果……”许浅停顿一下,带着几分破釜沉舟:“如果真的到那一步,你会帮我吗?” 以她手头的股份,要想把公司的控制权夺回来还远远不够,但如果卫翀肯帮她呢? 许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荒唐的念头,她的对面可是冯天,有什么理由能让卫翀站到她这一边?更何况,卫翀和冯天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代冯翊的位置,他更加没有理由无视更好的方案反而要替她保住公司。 但她还是问出口了,虽然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算了,你也可以当我没问过。”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帮她这个忙。 “为什么不问下去?” 卫翀等着她说下去,他何尝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许浅:“因为你没有理由这么做。” 在商言商,要他站到她这一边,也就意味着要他忤逆冯天,对他来讲实在是不划算。 “那为什么一开始要问?” 许浅假装不明白他的意图:“现在好像是你比较希望我问下去。” 卫翀抬眼看了眼夜色,抿一口酒:“还以为你有可以说服我的理由。” 今夜星光璀璨,星星近得好似触手可及。他们的头顶是万丈星河,脚下是万家灯火。 “非要说的话,是因为我总觉得你不会害我。” 像她这样一个自诩理智的人,竟然会信赖直觉超过理性的分析,连许浅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许浅叹气:“可能吧,我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理智。” 要不然她该怎么解释这一次理智的出逃?又该如何解释她至今都对他怀有莫名的信任? 卫翀神情微动:“我很好奇,你能为你的公司做到哪个份上。” “比如……” 许浅低下头:“和不爱的男人结婚。” “再比如……” 许浅手中的酒杯轻轻和他碰了碰:“放弃一个我很喜欢,对方也很喜欢我的男人。” 卫翀的语气淡得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听上去你这是后悔了。” 许浅摇摇头“绝大多数的时候不后悔,偶尔会。” 卫翀抿一口酒:“说来听听。” “这个男人……偶尔看上去还是很爱我,每当这样的时候,我就会很后悔。” 许浅晃晃手里的红酒杯,酒香混着她身上的香味飘散在空中,红色的液体把她嘴唇的颜色染得更深。 色没有令他智昏,卫翀露出玩味的笑容,抽离出来:“许总现在是在给我布陷阱吗?” 许浅两颊露出浅浅的酒窝:“那卫总要跳吗?” “不如今天我给你机会选。” 卫翀深深看她一眼:“我和公司,你选一个。” “如果我都想要呢?” “只能选一个,要遵守游戏规则。” “如果我选了你会怎么样?” 卫翀:“孩子的事情我不会再提,我们重新开始,以后你不要再插手公司的事,卖掉也好,兼并也好,都不要管。” 她不可能不过问公司的事:“如果我选公司呢?” “我会替你保住公司,没人能动它。” 卫翀似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回答:“条件是,未来三年里,不管你去读书也好,嫁人也好,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要是能做得到,三年后,我会把公司的股份无条件转让给你。” 许浅捏紧杯柄:“怎么,难不成卫总需要用足足三年时间才能放下我?” “也许吧。” “这么做对你没好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为公司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没道理要在辛苦三年后把公司还给她。 卫翀露出一丝苦笑,他低下头,似是在犹豫什么,在一声叹气声后,他抬起头,是无法掩饰的温柔和伤感:“你没看错,因为我还爱你。” 他说完这话,带着几分怆然对她笑笑:“到你了,选一个吧。” 他突如其来的告白令她心脏漏跳了一个节拍,许浅的睫毛在风里颤抖着,卫翀是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同样需要理由说服自己跟她重新开始,又或者,他更需要的是,让她从他的生活中完完全全地退出。 卫翀在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在同样长的沉默后,卫翀:“许浅,你知道吗,在让你为难前,我已经做过很多次选择了。” 他的选择一直是她,但她不是,一次都不是。 许浅在他深情而失望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去拉他的手:“相信我,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 “但我不想再来一次了。” 卫翀松开她的手:“这里的工作结束后,我会遵守约定,希望你也是。” 许浅心口有无法抑制的刺痛感,十指连心,连她的手指也微微发麻。她张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来挽留他,但一直到卫翀的背影消失……除了不受控制地流泪和心痛,她想不到任何办法。 第三十九章 三年后,机场。 许浅正面迎来许望锦一个大大的熊抱,和一左一右两个红唇印。 “傅洵呢?” 傅洵在后面慢悠悠推着行李箱走过来:“还不快下来,你姐这腰可提不了重物。” 自打前两年她在学校摔过一跤后,这腰就不怎么好了。 被称作是“重物”的许望锦从许浅身上跳下来:“腰还没好啊?” 许浅按按后腰:“老骨头了,怕是好不了了。” 黄自超搂上许望锦的肩:“哪有,要我说许浅姐是越来越年轻漂亮了。” “我姐还是你姐啊,你嘴这么甜干嘛!” “这话说的,这不是咱姐吗?” 孔小伊见位置空出来,上前抱抱许浅:“可算回来了,想死你了!” 许浅张望一圈,再摸摸她凸起的孕肚:“你老公呢,舍得你一个人出来啊?” 孔小伊笑容甜蜜:“跟他请过假了。” 她说着看眼许浅一旁的傅洵:“傅洵,好久不见了。” 当初许浅前脚一出国门,傅洵后脚就跟了过去,即便是要他舍弃在国内的一切……大概也是在那个时候,她知道无论自己等多久,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要不是因为她,许浅和傅洵也不会白白错过这么多年。 傅洵点点头:“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他转而看向许浅:“我们走吧。” 许浅定定看着机场大屏幕上接受采访的男人。 “听说您以前是一位外科医生,后来是怎么想到成为一名企业家的,还能做得这么好!” 三年不见的人,如今已经是城中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了。 屏幕上是他们熟悉又陌生的脸,他的眼睛好似穿透屏幕正看着他们。 “当时身边有位朋友是做生意的,她做得很辛苦,就好奇试试看。” “能影响到您的人生选择,看来是一位很重要的朋友啊!” …… 许望锦一脸疑惑:“我怎么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朋友。” 黄自超对这位“朋友”的身份心知肚明,他看一眼许浅,随口附和道:“是啊,没听他提起过。” 许浅迎上傅洵的视线:“走吧。” 不在国内的这三年里,她听说了很多关于卫翀的事情,听说他把公司经营得很好,效益逐年上涨,听说他们母子在兆天的继承者之战中打了胜仗,还听说了他虽然未婚但人人都知道他有一位红颜知己……他放下她,哪里用得了三年。 一行人吃完饭,傅洵送许浅回家。 许望锦定期会请人打扫她的房子,一切和她离开时无异。 “累不累?” 许浅按按脖子:“还好。” “晚上早点休息。” “你也是。” 许浅看眼墙上的时间:“不早了,你家里知道你今天回去吗?” “没跟他们说。” 许浅舒舒服服地陷进沙发里:“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傅洵顾左右而言它:“这样躺着对你的腰不好。” 她正舒服着:“不好就不好吧。” “忘记上次怎么让我帮忙的了?” 她的腰伤最严重的时候,连伸直都有困难,大部分的时候靠轮椅,总归是要他推一推的。 许浅脸皮厚的很,悠哉躺在沙发上:“忘了,有机会再找你温习一遍。” 傅洵眼神微动:“考虑好了吗,要不要再读个博?” 许浅双手枕在脑后:“直说吧,你是想做我导师吧。” 说来真是不平衡,明明读书的时候成绩一直是她压他一头的,现在倒好,他都能做她的导师了。 傅洵存心:“要是在国内读,找秦允这个师弟也未尝不可。” 许浅笑眯眯:“你们俩,何德何能啊。” 傅洵被她的笑容感染,声音也温柔起来:“那就找老周,毕竟你能做他的入室弟子,也算是实现老周的梦想。” 许浅装模作样:“巧言令色,鲜矣仁。” 傅洵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我只知道此心昭昭,日月可鉴。” 许浅陷在沙发里笑:“哦……司马昭之心……” 傅洵不否认:“那既然路人皆知,你知不知?” 她不傻也不迟钝,相反,她对他的意图他的心思了然于心。她只是好奇,过去三年,他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把这件事挑明的,他没有。 许浅不愿意装傻:“我知道啊。” “然后呢?” “你应该很了解我是什么个性。” 她不是会忸怩的性子,要是还喜欢他,怎么会介意做那个主动的人。 许浅的拒绝称得上诚恳,傅洵并不意外:“试试?”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不玩这些了。” 她以前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跟卫翀试试,现在不行了。 傅洵继续:“一点机会也没有?” 朝夕相处的三年并没有令他们的关系发生改变,却也足以叫他重新喜欢上她。 许浅半开玩笑:“真的那么喜欢我啊?” 傅洵的语气比她认真得多:“凭我对你的了解,是真是假,你心里早有定论。” 许浅抿紧嘴唇,打量似的:“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现在说?” “因为……” 傅洵一时间,心绪百转千回,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她讲,突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许浅耐着性子:“因为什么?” 傅洵面露一丝无可奈何:“说早了怕你拒绝……说晚了又怕来不及。” 见她迟迟不作声,傅洵自行定下结论:“看来还是说早了。” 许浅正欲说些什么,“咔哒”一声,门开了。 许望锦从门口进来,手里拎了两袋东西:“傅洵,你怎么还没走啊?” 这两人也没个替她拿袋子的意思…… 许望锦嗅到一丝不对劲:“夜深人静,孤男寡女,我该不会是坏了你们的好事?” 傅洵:“那我先走了。” 许浅:“嗯。” 许望锦从两人的神态上看不出太大问题,唯有等傅洵走以后,再行拷打。 “破镜要重圆,死灰将复燃,覆水还能收啊。” 许浅不搭这个腔:“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 “这话我怎么听出了一丝埋怨啊……” 许望锦往她身边凑一凑:“说真的,真要吃傅洵这棵回头草啊?” 她看穿她的犹豫:“话又说回来,男未婚,女未嫁,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也解决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傅洵这三年的诚意也不算小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三年时间里,傅洵为她做的点点滴滴,要说一点都不为所动也是假的。 许望锦的话句句在理,许浅躺回去,满脑子都是卫翀接受采访时的模样。 明明隔了三年……哪怕只是远远看着,这个男人依然令她心动。 第四十章 回来足足一周,许浅还没有去过公司,连提都没提。 许望锦围着她转了一圈:“今天也不去公司?” “去干嘛?” 换做别人也能理解,毕竟刚从外面回来谁不想尽情玩乐几天,但这人是许浅,是把公司看得比天还大的人。 “你不好奇公司现在成什么样了吗?” “不好奇。” “万一公司快倒闭了呢?” 许浅闭眼感受一会儿午后的阳光:“那就倒闭吧。” 这还是她认识的许浅吗? “那婚礼您还去吗?” 许望锦抽出一张请柬:“叶俏知道你回来了,特意托我给你送来的。” 许浅随口道:“叶俏老公做什么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和卫翀?” 许浅缺席的这三年,叶俏可上演了一出轰轰烈烈的追爱记,虽说结局以失败告终吧,反正当事人原话说是没什么遗憾了。 许浅打开请柬,看了名字有数了,城中玻璃大王薛家的小儿子薛苧。 “虽然新郎不是他,但伴郎是的,那你还去吗?” 也不知道薛苧怎么这么想得开,竟然能让老婆的前男友当自己的伴郎,想来也是不在乎。 许浅把请柬合上:“你太小看你姐姐了。” 她不仅不介意再见到卫翀,她还挺想跟他叙叙旧的。 许望锦见状多问两句:“要不是避着他,你怎么不去公司?” 许浅从躺椅上起来:“因为……你姐姐我在忙正经事。” 这是说卫翀不正经呢?还是说公司不正经呢? “去哪?” 许浅随意扎起马尾:“去装嫩。” A大 许浅从老周办公室出来,顺便去找孔小伊散会儿步。 “周老师高兴坏了吧?” “那可不,美坏了。” 许浅笑:“巴不得现在就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我了,把我吓得啊,赶紧逃出来找你了。” 孔小伊:“多少人做梦都想当周老的学生,他一个都看不上,偏偏就是在你这,非得要追着你教。” “老周是吓唬我呢,他玩性大。” 孔小伊走了几步有些喘,指指一旁的长椅:“我们坐会儿吧。” 许浅扶她过去坐了一会儿,见不断有学生从面前经过向礼堂走去:“今天是有什么活动吗?” “有个有钱人给学校出资盖了个实验室,院长邀请他参加揭牌仪式。” “哪个有钱人?” 孔小伊笑容意味深长起来:“你认识的。” 许浅在脑中搜了一圈:“我认识的有钱人太多了,再给点提示。” 孔小伊:“你睡过的。” 哦,那要这么说起来……他们还挺有缘的。 许浅站起来:“那你自己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孔小伊没好气:“行吧,等你结束了一起吃饭。” 许浅背对她伸出手指比个“OK”。 “在咱们国家产教融合改革的大背景下,校企合作既符合国家政策,也符合高等教育……” 礼堂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许浅一路从过道挤进去,好好的高马尾愣是挤成了低马尾。 “这个老总好帅啊!” “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富二代,有没有才不知道,有钱有资源是肯定的。” 许浅看了眼正对着手机讨论的两个女生,虽然她还没挤到能看到卫翀的地方,但看这男女比例悬殊的仪式现场,估计和她印象中的美貌并无二致,尤其现在又多了个成熟稳重且英俊多金的“企业家”头衔。 这会儿已经换了个人讲话,许浅也见到了被夸了一路的人。 卫翀和三年前的他相比,确实成熟了不少,明明五官还是一样,气场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哪里还看的出是半路出家弃医从的商。 回国这几天,许浅听了不少传言,很多朋友都提到了一件事,现在的卫翀,比当年的冯天有过之而无不及,怕是连冯天都快要控制不住他了。 “今天很荣幸邀请到了卫总,接下来,也有请卫总给我们讲两句。” 身边的女生还在发语音:“你男神要讲话了,你挤进来没啊?” 女生看了圈四周,得到启发:“算了算了,我拍视频给你看吧!” 许浅看着台上的男人,再也不会有人因为他的年龄轻视他了吧,慢慢也不会有人再因为他的背景而质疑他的能力。 “谢谢陈院长,就像陈院长刚刚说的,通过校企合作,有助于从根本上解决学校教育……” 卫翀说到这,忽然像看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嗯?怎么不说了?” 身边的女生纳闷地拉近了镜头,画面中的男人正盯着她的镜头。 “和社会需求脱节的矛盾问题……” 卫翀继续说着,视线却始终盯着一个方向,慢慢地,有人察觉到这一点,顺着他的视线向后看,这一带动可好,很快引起了连锁效应,齐刷刷一大片,四面八方的视线一起聚了过来。 许浅身边的女生一开始还觉得好玩,很快彻底慌了,手机也举不稳了:“这、这是,几个意思……不让拍的吗……” 和小姑娘相比,许浅明显淡定地多,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主持人低咳一声:“感谢卫总,同学们也可以借着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和我们成功的企业家们多做交流,好,这位同学。 “卫总您好,我是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对职业方向还很迷茫,我了解到您之前是做医生的,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从商呢?请您回答一下。” “刚毕业的年轻人多试几个方向没什么问题,不要怕试错,选定了就全力以赴,至于我为什么会改方向……实不相瞒,主要是为了我当时的女朋友。” 人群中传来一阵笑声。 他说这些话时还是盯着她的方向看,明明是一场豪门争产的恶斗,他倒好,惯会用爱情来装点他的野心的。 “卫总您好,我是来自化学系的大一新生,如果以后想申请去您公司实习的话,不知道我们化学系的同学有机会吗?” “只要是人才,当然有机会。如果是化学系的同学,不止是公司,我也很欢迎。” 许浅不想再听下去,转身走了出去。 主持人:“同学们很积极啊,最后一个问题,来,这位红衣服的同学。” “卫总您好,除了工作,在生活上像您这样的过来人会给我们什么样的建议呢?我斗胆打个比方,像是……爱情这方面?” 底下传来一阵哄笑声,提问的女孩并不羞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嘛,爱情当然是生活中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啦!” “这位同学说的很对,”卫翀遥遥看着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背影:“说建议不敢当,我鼓励大家勇敢追求心中所爱,但是不要太执着于结果,否则很容易伤害到自己,也伤害到对方。” “好,感谢卫总……” 卫翀礼貌地把话筒还回去,再一抬头,许浅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第四十一章 许浅从礼堂出来,穿过走廊,在一楼大厅看见熟悉的身影。 “傅洵,你怎么在这?” “我来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傅洵走近她:“走吧,带你去吃饭。” 许浅很苦恼:“最近胖了很多,要开始少吃点了。” 两人正说着话,会议厅的大门打开,乌泱泱一大片人从里面陆陆续续出来。 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傅洵为了不让人撞到她,拉着她的手往边上让一让。 “傅教授好!” “傅老师好!” 陆陆续续有学生向他道好,许浅很是羡慕:“要不是我中途放弃了,可能都没有傅教授现在的位置了吧。” 傅洵眉眼温柔:“是啊,太感谢了。” “傅老师好!师母好!” 有人道完好拔腿就跑,许浅低头看一眼还和傅洵相牵着的手。 “还不松手,你的学生都误会了。” 傅洵握得更紧:“是不是误会,全凭你一句话。” “这不是傅洵吗,来来!” 陈院长看到两人还牵着手,打趣道:“真不错,还知道把女朋友带回学校给我们这些老头子看看!” 许浅捋捋头发:“陈院长,您不记得我了吗?” 陈院长定睛一看:“你是……我想起来了,你是许浅!” 许浅礼貌笑笑,再跟一旁的几位领导打声招呼:“刘书记好,我也是咱们化学系的毕业生。” 刘书记:“我记得小傅你去国外进修了啊,这么快就三年了?” “是啊,三年了,还得感谢领导们同意了我的申请。” 一行人正寒暄着,有一道无法忽视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身上。 卫翀往前走一步:“这两位是?” 傅洵伸出手:“卫总你好,傅洵。” 卫翀和他握了手,主动把手递向许浅:“你好,我是卫翀。” 许浅的手还被傅洵牵着,她侧首看向傅洵,他看着她的神情隐隐不安。 她从傅洵手心抽回手,和卫翀轻轻握了握,再往口袋里一揣:“卫总好,我是许浅。” 说完她重新看向傅洵:“我看我们还是别打扰几位领导了。” 卫翀主动发起邀请:“我们正准备去吃饭,你们要不要一起?” 陈院长闻言附和道:“一起吧!” “实在不好意思,”许浅婉拒:“我们已经有约了,改天让我们做东。” “那我们可就等着喝你们喜酒了!” 许浅礼貌笑笑,不经意又对上卫翀的视线,他正怡然自得地欣赏着她的局促。 这人真的是……许浅皱皱眉,把头别了过去。 傅洵一颗心始终挂在许浅身上,见她轻易就被卫翀影响了情绪,低头隐去了嘴角的苦涩。 吃完饭,傅洵还有会开,许浅又在学校晃了会儿,等天色彻底暗下来了,才走出校门。 “上车。” “不顺路吧?” 卫翀降下车窗:“不管你去哪,我都送你。” 许浅的驾照过期还没续,这段时间去哪都是打车,索性打开车门坐上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礼拜了。” 卫翀随口道:“也不来公司看看啊?” 许浅:“公司现在发展得这么好,我去不去都一样。” 正好遇到红灯,卫翀看她一眼:“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许浅回望他:“差不多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卫翀沉默一会儿:“那什么时候回公司?” 他答应过她,等她回来,就会把公司还给她。 “我想再读几年。”许浅抿抿唇:“我现在发现,做个不事经营的股东挺好的。” 她大概真的没什么做生意的天分,卫翀只用了三年时间,就把公司的规模壮大了许多,就连一直令她头疼的老臣子们也全都被他拉下来了,平心而论,公司交给他要合适得多。 卫翀的口吻淡淡的:“我不会一直替你看着公司。” 如果说三年前他要尽全力才能坚持下来,三年后的他,有了更大的能耐,和野心。 “对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很快整个兆天就都是你的了吧。” 卫翀靠在椅背上:“如果你想继续你的学业,公司我会交给其他人来管,你放心,股份我一样会转给你。” 无论如何,她都很感谢卫翀为公司做的一切:“你不用把所有的股份都转让给我,我会按现在的股价跟你买一部分。” 生意始终是生意,何况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多余的情分可讲。 “不需要。” 卫翀的语气不容置喙:“你能做到这三年不出现在我面前,我也绝不会食言。” 她怎么忘了,这些股份是她“交易”回来的。对现在的卫翀而言,整个兆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自然看不上她这点家底。 “趁我还在,很多事情你可以问我。” 他说完这句:“毕竟这三年发生了很多变化。” 许浅忽然觉得挺有意思,三年前还是她来说这些话,现在角色互换,反倒是她要仰仗着他了。 “这三年……对我很重要,我还得多谢你。” 她用这三年填补了她在二十多岁时没能继续读下去的遗憾,他不仅把她从公司的烂摊子中解放出来了,还给了她一个整顿过后发展得更好的公司。 卫翀对她的感谢沉默不语,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车开到了公司楼下:“要不要上去看看?” 来都来了,许浅深吸一口气:“好啊。” 该怎么解释她心头涌动的情感呢,睽违三年之久,一切变得熟悉而陌生,这是她曾日夜为之奋斗的战场,再回来竟然还生出了几分怯意,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近乡情更怯。 卫翀先带她去了她原先的办公室:“进来看看。” 不止是办公室内的陈设,她摆在架子上的两盆绿萝也还在,就连她办公桌上的小摆件也还在。 静物无声,却又在无声中诉说着对她的思念。 许浅硬生生把眼泪从眼眶中逼退:“怎么好像都没变过……” 除了可能是许望锦用过她的办公室,往她的办公椅上多放了个靠垫,其余几乎没变过。 “同事们都很想你。” 许浅面上有几分动容:“我还以为……我对公司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事实上,就算没有她,公司一样可以经营得很好,甚至是更好。 每一次听许望锦说起公司的成绩,她在感谢卫翀之余,难免有几分失落,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重要。 “那……你还要不要回来?” 许浅看向倚在墙边的他,如果他走了,还能交给谁呢…… 她环顾四周:“我想回来试试。” 如果说三年前她对公司做的一切称得上是苦苦挣扎,那么三年后,她也想试试在跌倒后的地方重新站起来。 “毕竟我眼前站着一个曾经的外科医生,现在的杰出青年企业家,我不想输给他太多。” 卫翀并不意外她的决定:“那你可要做好吃很多苦的准备。” “嗯。” 许浅忽然想起来:“不过要等我先找个时间跟老周说清楚,今天才刚找他说了读博的事。” 一想到白天才刚被老周夸过“迷途知返”……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要“再入歧途”了。 “原来你今天去学校是为了找他。” 说起来…… 许浅:“在学校的时候,你为什么装不认识我和傅洵?” 既然装不认识她,又何必带她来公司,不是很矛盾吗。 “因为……” 卫翀伸出两只手扣在一起,做出牵手的样子:“我看得出来,你不是很情愿。” 所以他伸手是为了给她解围? 许浅扯扯嘴角:“你比以前细心很多。” 又是一年深秋,窗外凉风习习,夜色越来越浓,月光从窗户缝钻进来,点缀着他看她时清亮的眼睛。 “在你眼里,以前的我有很多缺点吧?” 许浅故作轻松:“人无完人嘛,以前的我在你眼里也不见得会有多好。” “是一般,但架不住我喜欢。” 两厢沉默间,卫翀换个话题:“还以为你会和傅洵重新开始。” 大概他也听说了,傅洵放下国内的一切陪她出去读了三年书。 许浅倚着桌沿,看他:“就算是以前再喜欢的人,感觉这个东西,没有了就是没有了,这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她想起他的那些传闻:“你呢,早就不是孤家寡人了吧,和曾末?” 据说兆天专门开了一个影视公司,只签了曾末一个艺人。 卫翀:“能让我放心上的女人不多,曾末算一个。” 曾末比许浅小了足足十岁,出道后屡屡因为美貌出圈,许浅看过她的视频,好几次访谈都言之有物,路人缘很好。 和卫翀也确实般配。 许浅一颗心缓缓沉入水底:“她很漂亮。” 卫翀显得漫不经心:“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也只有完全放下了的人才不介意把现任和前任搅和到一块,许浅意识到这一点,内心有无法排遣的苦涩。 “你好像很喜欢她?” 许浅在国外的时候也时刻留意着他的消息,卫翀的条件再好,和他的名字一起出现的,一直都只有曾末。 “你还会关心这个?”卫翀的眼神带着几分探询,几分玩笑:“该不会……你是因为我才没有和傅洵在一起吧?” “怎么会,”许浅别过头,只留下一侧的酒窝给他:“我是想着,要不要祝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那就好,要不然我刚刚还在想……”卫翀看着她好看的侧脸:“万一你说是的话,那我们岂不是算错过?” “错过啊……” 许浅笑笑,自言自语一般:“我跟你,当然不能算。” 毕竟都是她亲手做的选择,要是这都能叫错过……她会很难过。 第四十二章 无论私底下被拍到多少次,卫翀还是第一次在正式场合上携曾末亮相。 薛苧请卫翀当伴郎是一回事,卫翀带着曾末来参加婚礼又是另一回事,再加上曾末这一出场,是当之无愧的全场焦点,叶俏的脸色总归是不怎么好看的了。 许望锦不由发出感慨:“看不出来啊,卫翀也挺有当人家二十四孝男友潜质的。” 可不是,他一个做伴郎的,总得帮忙招呼着吧,哪有去哪都带着女伴。 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卫翀还真把人带来给她们认识了:“这是曾末,这两位是,许浅,许望锦。” “两位姐姐好,我经常听卫翀提起过你们。” 曾末走得近了,许望锦这才知道什么叫艳光四射,一下子被美得合不上嘴:“你居然比照片上还好看这么多!” 曾末对被夸美貌早已习以为常:“谢谢。” 她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连女人看着她都要脸红。 许望锦红了脸:“能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 见两人正忙着互换联系方式,许浅看向卫翀:“不用去帮忙了吗?” 卫翀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没事,还要看着她。” 许望锦顺利要到联系方式,开开心心地回到许浅身边:“刚刚我们还在夸你呢,没见你对哪个女生这么周到过。” “是吗。” 卫翀和她们聊着,余光还看着曾末,见又有人找她要合照,边摇头边走了过去。 “我怎么看他对女朋友跟对女儿似的,哈哈,没准以后还真是个女儿奴……” 许望锦说着看向许浅,在看到她的神情后一愣,她要是没看错的话,许浅这是很伤心? “你没事吧?” 许浅眼底划过一丝隐痛:“别说了。” “你们聊什么呢?” 傅洵隔着人群远远看了一会儿,才走近她们:“来的人还挺多的。” 许望锦正想打招呼,待看清傅洵身边的人后,脸色一变。 “好久不见了。” 傅川的视线一直定在许望锦身上:“望锦。” “她很好。” 许浅下意识挡在许望锦前面:“这个就不劳傅总关心了。” 她极少让人这么下不来台,傅洵拍拍傅川的手臂:“我们还没和主人家打过招呼。” 许浅等这两兄弟走远后,只见许望锦面色发白,丢了魂似的。 “你没事吧?” “没事……” 许望锦强颜欢笑:“我都已经有黄自超了。” 要是换做以前,许浅一定会暗骂许望锦没出息,可如今……她不由自主看向卫翀在的方向,她不也一样,叁年了,还是没能放下他。 不远处,卫翀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结束了正在和人聊的对话,主动走了过来。 “薛苧他们投了城南的那块地,你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好啊。” 自从她回公司以后,他都有意放手把工作交还给她,看样子很快就要回兆天了。 “打算什么时候回兆天?” “等你接手以后吧。” “那我尽快。” 她说完这话,还是一瞬不瞬看着他。 卫翀任由她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怎么这么看我?” 许浅否认:“我怎么看的?” 灯光在这个时候暗下来,到了新郎新娘的致辞环节。 他们站在大厅的角落,卫翀转过头,昏暗不明的灯光照在许浅的侧脸上,她听得很认真。 察觉到他盯着自己有一会儿了,许浅:“看我干嘛?” 她并没有转头,卫翀:“你不看看我是怎么看你的?” 许浅转过头,灯光昏暗,他的眼睛却亮的出奇。 她无法假装自己不动心:“看到了,但你最好别这么看我。”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什么乱七八糟的,许浅摸摸自己发烫的耳垂,好在他看不到。 她完全没听到新郎新娘说了些什么,但不得不再摆出认真听的模样。 “许浅……” 四处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但卫翀还是压低了嗓音,轻轻唤她的名字。 “你把头转过来。” 不知道他想玩什么,但许浅还是配合地转了过去。 “曾末不是我女朋友。” 冷不丁地,他和她说起了实话。 他的嘴角一边扬起,像小时候和人玩游戏,眼看着自己快赢了偏偏又沉不住气。 “曾末是艺名,她叫卫诗,是我堂妹。” 曾末一开始也没想着要和自己哥哥炒cp,但不知道谁拍了他们家庭聚会的照片,还添油加醋编了几句话,她这关注度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强烈要求卫翀不回应,卫翀也就放任自流了。 许浅一愣,控制面部表情:“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她努力让自己不被看出马脚,卫翀却还是凑了过来。 他在她耳边悄声道:“因为你看上去很在意。” 卫翀的气息喷在她发烫的耳垂上,许浅心一颤,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卫翀的嘴唇轻轻在她的耳垂上擦过。 “不好意思,碰到你了。” 他礼貌地和她道着歉,声音满是真诚。 许浅抬起头,他两边的嘴角都扬了起来,笑意分明直达眼底。 他是故意的。 第四十三章 这会儿叁年过去,当初作为公司重点项目的天府,销售情况超出了许浅的预期。 许望锦坐在许浅对面,百无聊赖地翻几页报表:“其实……卫翀挺会做生意的哈,他要是走了,算是我们公司的损失吧?” 一段时间下来,许望锦和曾末约着吃了好几次饭,探了好几次班,关系一熟络,自然也知道曾末和卫翀真实的关系是什么,并在第一时间积极汇报给了许浅。 “要不你想想办法把他留下,给我们当牛做马,多好。” 许浅抬抬眼皮:“约了晚上一起吃饭,要么你跟他好好聊聊。” “又一起吃饭啊!”许望锦笑眯眯:“哪种饭啊?吃得有点频繁了啊。” 确实有点频繁,但与其说是约着一起吃饭,倒不如说是因为工作太忙,随便找家店对付着吃一点,聊天内容基本以公事为主。 许浅在公司经营上脱节了一段时间,好在卫翀教得仔细,眼下也接手得七七八八。 “你跟我说实话,你俩现在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许望锦摸摸下巴,意味深长:“你俩这白天在一起,晚上还在一起,孤男寡女的……” “许望锦,你能不能想点工作上的事?” 许望锦扁扁嘴:“人家只是想关心你嘛……怎么能好赖都不分的……” 许浅不吃这套:“我一会儿下去陪小伊做产检,你要是没事干,一起吧。” 许望锦才不想去:“我现在只对你和卫翀的进展感兴趣,别的事都别来麻烦我啊!” 除了那天在婚礼上,那个严格意义上并不算吻的触碰以外,卫翀和她之间再也没有过任何进展了。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私下,他都和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他不主动,她好像也没办法主动起来。 哪怕……她是喜欢他的,许浅低叹一声,在某些他看她的瞬间,她知道他也是。 许浅想,可能是因为他们曾经的开始太过随意,过程又相当潦草,才会叫他们在该认真的时候都束手束脚了起来。 许浅陪孔小伊做完产检出来,总觉得迎面的几个白大褂里有人在打量她。 她和其中一个大高个对视上,双方都认出来彼此。 “许小姐?” “沉医生,好久不见。” 沉明涛和身边的同事交代几句,走近她们:“是好久没见了。” 要说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卫翀了,一个是卫翀的师哥兼好友,一个是卫翀的同事兼前女友。 孔小伊见状,指指旁边的长椅:“我过去那边等你。” 沉明涛:“一直想跟你当面说声对不起,可算等到机会了。” 许浅不解:“为什么?” 沉明涛很是难为情:“要不是我多嘴,跟卫翀说了……你不要孩子的事,没准你们也不会搞成这样……” “这个你不用自责,不关你的事。” “也是,都过去了,你们应该都翻篇了。” 沉明涛一直很好奇:“我好奇问一句啊,其实你知道卫翀有多喜欢你吗?” 她当然知道他是喜欢她的,但要说有多喜欢……好像也很难形容。 沉明涛不无感叹:“像他这么高的天分说不干就不干了,真是可惜。但没办法,谁叫他为了爱情。” “这话怎么说?”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沉明涛眼看两个当事人都翻篇了:“他家里一直都不想让他做医生,但都拿他没办法,他是为了你才不做医生的。” 许浅并不当真:“你也信他采访时说的那些话?” 虽然她并不明白,卫翀说那些话对他有什么好处。 她摇摇头:“采访的话都是说说的,他当然不会是因为我。” 沉明涛微微蹙眉:“所以你并不知道他有多喜欢你。” 许浅无奈:“难不成还真是为了我?” 见她不信,沉明涛努力管住自己的嘴:“反正也都不重要了,你就当我乱说的吧。” 他说着就要走,许浅快步跟上他:“等等,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既然他不告诉你,一定有他的理由。” 沉明涛生怕自己的嘴坏事:“我真要去忙了,再见啊许浅!” 他说完这话,蹿得比兔子还快,许浅反复咀嚼着他说的几句话,卫翀是为了她才放弃做医生的……怎么会呢…… 到了晚上,卫翀从办公室出来,只剩对面的灯光还亮着。 “还不走?” 许浅等了许久,见他终于出现,关了电脑:“待会儿有安排吗,一起喝一杯怎么样?” 卫翀看眼时间:“不早了。” 这些天他一直都是这样,不主动靠近她,也不给她靠近的机会。 “也不算晚。” 许浅一反常态,很坚持:“就当是……陪陪我这个朋友。” 卫翀答应下来:“那走吧,朋友。” 已经是晚上十点,两人从办公室出来,整个楼层空荡荡的,静得只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 一路上相对无言,卫翀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怎么。” “发生什么事了?” “我能发生什么事?” 卫翀索性闭上嘴,安静开会儿车。 很快开到了十字路口,许浅:“你家里有酒吗?” 见他默不做声,许浅只当他是默认:“那就去你家。” 信号灯还未转绿,卫翀沉默着等了一会儿:“你觉得这样合适么?” 许浅在他的沉默和反问中逐渐觉得透不过气,她降下车窗,冬天的夜晚冷风扑簌簌的,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到了晚上,空气还带着几分冷冷的潮意。 她转向他:“方向盘在你手上,怎么开你来定。” 红灯转绿,卫翀做出了决定:“我送你回家。” 许浅一手支在车窗上,看了会儿窗外:“卫翀,你是不敢吧。” “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做了一段时间的好同事和相处融洽的朋友,但彼此也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装出来的。 许浅并不认为他这段时间的“保持距离”是在欲擒故纵,当一切都露出水面,她有了比“技俩”更适合的解释,很难想象他们这两个曾经把感情当游戏争输赢的人,竟然会变得这么胆小。 他不敢,她也是。 第四十五章 那天晚上,许浅是怎么主动跟他回家的,就是怎么被原封不动送回家的。 用许望锦的话说,他们这是两个相爱的人,错过了在一起的最佳时机,就像是一台深深陷在泥泞里的车,不管方向多明确,里面的人怎么用力踩油门,都没法往前走了。 许望锦苦苦思索两分钟:“实在不行,你换台车?” 以许浅这个条件,找个优质点的男人根本不在话下。 “我也没说非他不可。” 这事不管怎么看,许浅不觉得自己有做错的地方,非要挑个理说,那她确实没卫翀喜欢得多。 但谁又能保证一谈恋爱就非得找不到北了。 她这明着暗着追了几天,人家硬是不接茬儿,她这心里也有点恼了。 许望锦叹声气,想点儿财迷该想的现实问题:“这马上又是股东大会了,公司即将痛失一员大将,明年的分红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她瞄许浅一眼:“卫翀这一走,你们可就连同事都不是了。” 许浅口是心非:“更好,眼不见心不烦。” 许望锦再度苦苦思索两分钟:“要么我安排你出个车祸吧,啊不,这危险系数有点高,我找人绑架你得了。” “我可不干。” 这说起车祸……倒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冯翊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做什么?” “听说冯天把集团的生意分了一块给他,但你也知道的,跟以前完全没法比。” 许望锦压低嗓音:“他那场车祸,发生的时间有点蹊跷,传闻是长公主干的……” 许浅下意识看向对面的办公室,长公主已经晋升为武则天,马上这太子也要归朝了…… 许望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你怕冯翊对卫翀不利?” 不是没可能的,这对姑侄可都不是什么好人,要真是冯天害冯翊残了一条腿,这笔帐很有可能会算在卫翀头上。 许望锦思路打开:“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卫翀怕误伤到你,所以要跟你保持距离?” 许浅摇摇头,低头看一眼早上刚收到的讯息:“要真是这样,那他太小看我了。” 她边说着,随手拿了点资料,朝对面走去。 卫翀正在接电话,见许浅进门,简单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找我有事?” 许浅走近他:“我的人跟了冯翊一段时间了,最近当心点。” 卫翀眼神微动:“原来是你的人。” 他得到的讯息是,有人跟他们一样盯着冯翊的一举一动,他还在想对方是敌是友,答案已经自动送上门了。 许浅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担心他:“让我听听看,你有什么安排?” 敌在暗,他们在明,卫翀:“放心,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初以冯翊为首的阵营在集团内部大多已经被边缘化了,他想要东山再起几乎没什么可能,但越是这样,许浅越是不放心,因为卫翀面对的是一个没什么可失去的人。 “如果……”许浅动动嘴唇:“如果这个事顺利解决了,我们……” 许望锦能猜到的事情她不会猜不到,她只是不确定卫翀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看上去很担心我。” 卫翀看了一眼窗外,视线再度回到她身上,温柔道:“等下出去的时候,记得把担心收起来。” 许浅心一跳:“你的意思是……公司也有他的人?” “嗯。” 许浅听他低声说了两个人的名字,难掩讶异:“那我先出去了,你当心一点。” 如果这个事情顺利解决了…… 卫翀看着她的背影想,他再也不想和她分开了。 一个月后 最近这一周,各家媒体的头条新闻都聚焦在一起城中富豪的买凶杀人案上。 事情已经落幕了两天,许浅洗完澡出来,看一眼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视报道的男人,他这一出贼喊捉贼让冯翊彻底没有了翻身之地。 冯翊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买的“凶”会在最后调转枪头出卖自己,最后还亲手把他送了进去。 许浅实在好奇:“你布这个局,花了多长时间?” 卫翀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人不害我,我不害人。” 如今的他有城府有手腕,再也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卫翀。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卫翀:“不提前告诉你,是因为我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你有没有想过,重新拿起手术刀?” 如今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了障碍,他也可以重新选一条自己想走的路。 卫翀垂眼看了眼双手:“不了,我已经不适合拿手术刀了。” 拿手术刀是为了救人,他在过去的几年,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其他,被动还是主动,害了不少人。 “你呢,还想不想回学校?” 许浅摇摇头:“当初的遗憾……我已经把它填上了。” 刚洗完澡的她显得格外清丽动人,她身上穿着他的家居服,领口露出好大一块。 卫翀从后拥她入怀:“那还有没有别的遗憾?” “有啊。” 她摸摸他的下巴:“很大的遗憾。” “说来听听。” “有个刚离开的同事,本来我一直很想潜规则一下。” “许总应该以身作则,不要发展什么办公室恋情。” 他说着,从后递给她一封信封。 “是什么?” “我的辞呈。” 他在开会的时候已经提交过一份,许浅不解:“这份有什么不一样?” “打开看看。” 许浅从信封中抽出来薄薄一张机票。 “什么意思?” “不知道许总晚上有没有空,陪我去老地方看看。” 她记得叁年前,她陪他出差,也是在那个晚上,他向她提出了叁年不见的要求。 许浅把机票随手放到一边:“还去这个伤心地做什么?” “许总可以先考虑一下。” 他说着,埋首在她的脖颈间:“还有两个小时让许总慢慢考虑。” 他的吻轻浅地陆续落在她的锁骨,肩膀,脖子,下巴,直到停留在她的嘴唇上,他加长了这个吻。 许浅胸前的纽扣一松,卫翀地手指钻进她的领口,扣在了她胸前的浑圆上。 她嘴角溢出一丝呻吟:“我不想再洗一遍澡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以纵欲过度精神萎靡的面貌出现在晚上的场合。 要怪就怪许望锦这个大嘴巴,害她一早就知道了他叫她过去的目的,一会儿还得装出很惊喜的样子。更令许浅苦恼的是,她办公室的抽屉里,还静静躺着一对钻戒,照她的剧本,明明是她先向他求婚的…… “这个好解决。” 卫翀拦腰抱起她,朝浴室走去:“看你喜欢泡澡还是淋浴?” 无论如何,许浅攀着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