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绕凌风台》 第四百一十九章:不怀好意 沈行云整了整衣襟,说道:“姑娘言重了,姑娘与令兄兄妹情深,这份情意着实令老夫等人佩服,只不过这噬魂阵……” 他欲言又止,神色凝重地看向了所有人。 众人一看他这副模样,便知他心里又有了主意,凌汐池连忙道:“沈堡主但说无妨。” 沈行云叹了口气,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说出来:“老夫这里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有些冒险。” 萧惜惟看向了他,问道:“什么主意?” 沈行云道:“当初在安都城的时候,我们曾布下过噬魂阵的残阵,虽说威力不能与真正的噬魂阵法相提并论,但也不容小觑,此阵乃是极阴之阵,先前我们研究破阵之法时,本欲以至阳的邪血剑破之,如今邪血剑既已封剑,少不得要兵行险着。” 说罢,他看向了仍放在桌上的用积木模拟出的噬魂阵法,说道:“老夫欲效仿当日之法,也在景陵城外布下一个噬魂阵,再依阵法推演出破阵之法,只是真正的噬魂阵法里有叶孤野和冷君宇这样的高手,他们又与阵法融为一体,令噬魂阵威力大增,达到了人阵合一的境界,叶孤野剑术了得,更是被称为天水第一剑客,又身怀引这样的魔功,这便让噬魂阵变数无穷,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想破阵的话,他日我们阵法布成之际,还要请叶姑娘在一旁指点一二。” 凌汐池愣了一下,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沈行云看向了月弄寒,迟迟不语。 这便是要月弄寒开口了。 月弄寒见状道:“阿寻,当初在安都城时,我曾听十观前辈说,引这门魔功可是出自轮回之花?” 凌汐池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沈行云口中所说的要她指点一二是什么意思。 她点了点头,说道:“确实是出自轮回之花,你们是想让我指点你们修炼轮回之花?借此对抗我哥哥?” 月弄寒道:“倒也不是要借此对付你哥哥,只是如今你哥哥已经神智全无,若是要破阵将他救出来,就得先打败他们才是,这种时候,我们对你哥哥越是了解,破阵的几率就越大。” 凌汐池犹豫了,她看了萧惜惟一眼,说道:“并非我不想将这门功法交出来,只是你们也看见了叶伏筠和叶琴涯的前车之鉴,便是因为他们偷练了这一门武功,才让整个天水陷入了百年的危机中,这门武功并非寻常人可练的,即便是他们出自无启族,也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我固然是想救出我哥哥,但我也不能不顾你们的安危,所以请恕我不能指点你们。” 月弄寒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垂下了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萧惜惟开口了:“若是你们真能将噬魂阵布出来,能借此找出破阵之法,他日真到了破噬魂阵的时候,便由我去对付叶孤野便是。”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凌汐池也看着他,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知道,他这是打算亲自去闯噬魂阵了。 萧惜惟没在意他们的眼神,继续问道:“那依老师的意思,这噬魂阵你们何时能布出来?” 沈行云道:“大约需要一个月的工夫。” 萧惜惟点头嗯了一声,又看向了月弄寒,说道:“十日之后,我们风灵军会有一场阅兵仪式,依我的意思,我们也许久没有演练过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和你们寒月军在雁回峰外来一场联合军演,一来可以震慑一下雁回峰里的泷日军,二来,也在这次军演的掩饰下悄悄布下噬魂阵法,如此一来,便可避免泷日国那边得到了消息,因而做出应对之策,他日我们才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月弄寒早有这个心思,听他这么说,只略微思忖了一下,便同意了。 这时,萧惜惟又拿出了早上他们呈给他的折子,递给了月弄寒,说道:“还有一事,我要同你商议,是关于景陵城外的难民如何安置的问题的。” 月弄寒面露诧异之色,却还是将那本折子递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详细的呈明了景陵城外的难民数量,整个景陵良田多少亩,未开垦的荒山有多少,村镇多少个,总的人口数量等等,并因此提出了一系列如何将那些背井离乡逃难至此的难民和原本景陵数镇的居民进行重组,田地如何重新分配的政策。 折子上更提出了由两国共同出粮借给难民们,让他们先度过这个灾年,再从邻近几城运些种子来,加紧培育秧苗,开垦土地,将秧苗赶插下去,这样到十月份便可以收一波粮食了,有了粮和土地,这些难民也算是可以安定下来。 萧惜惟之所以要同月弄寒一起去做这件事,是因为现在天下未定,当初攻进景陵城时,两国曾有约定,要一同共治景陵城,同样,难民的事也是两国共同的事。 况且,如今战事吃紧,两国几十万的大军驻扎在这里,下定决心要同泷日国来一场持久战,打仗打的便是财力和物力,这个时候,再去管十多万难民的事,任是哪个国家也吃不消。 月弄寒看着上面每一条政策,眉头慢慢地舒缓了下来,关于那些难民如何安置的事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只是碍于当初萧惜惟对泷日国有心结,不愿去管他们,任其自生自灭,他也不好真就把这件事情完全接过来,只得一日两顿粥的施着,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吃了他们好几船的粮食,眼看着现在他想通了,要管了,他自是求之不得,说道:“就按这上面的法子去做吧。” 说罢,他将折子递给了一旁的谢虚颐,说道:“虚颐你也看看吧,看完之后吩咐下去,我们这边全力配合惜王他们的人,务必要早日安顿好那些难民。” 谢虚颐接过看了,也是明显地舒了口气,随即,他起身便朝门外走,说道:“我现在就吩咐下去。” 萧惜惟见今日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准备带凌汐池回去。 凌汐池却还不想走,她想留下来多跟沈行云他们聊聊。 萧惜惟也不想强迫她,只得陪着她留了下来。 沈行云带着他们又走到桌上的积木面前,正欲说他心中的想法的时候,一个丫鬟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月弄寒的脸色一变,那是他派去贴身照顾闻人瑟的丫鬟。 见她一脸焦急神色,他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丫鬟禀告道:“启禀陛下,适才老夫人在院中吹笛,突然说感觉有些胸闷心悸,服了养心丸也不见好,老夫人说,许是这两日坐船吹了风的缘故,头也疼得厉害,听闻这里有位神医,特意吩咐奴婢过来请神医过去给她看看。” 那丫鬟的话音刚落,几人的视线便落在了缥无身上,这里有资格被称作神医的,也只有他了。 月弄寒觉得奇怪,问道:“老夫人没到前院来,她是如何知道这里有位神医的?” 丫鬟道:“这……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月弄寒眉头一拧。 缥无见状站了起来,说道:“我去看看吧。” 月弄寒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只能朝他颔首道:“有劳。” 缥无笑了一声,说道:“言重了。” 说罢,便让那丫鬟领着他到后院去,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月弄寒突然唤住了他。 缥无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月弄寒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位病人,想要劳烦缥无兄一会儿去看看。” 缥无会意,说道:“可是哪位夫人身体不适?” 月弄寒看了一旁的凌汐池一眼,嗯了一声,秦青清自从那日在城楼上受了惊后,一直高烧不退,直到现在还卧床不起,月弄寒虽恨她心肠太过狠毒了一些,可她毕竟跟了他几年,他也不可能真的就放任她病着不管。 缥无道:“待我替老夫人看了之后便去为她诊治。” 月弄寒朝他一抱拳,缥无这才跟着那个丫鬟离去了。 这时,风聆突然从凳上站了起来,急冲冲的便往外面跑,说道:“我也去看看。” 凌汐池连忙拉住了她,小声说道:“缥无去给人看病,你去做什么?” 风聆咬着牙在她耳旁悄声道:“你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知道那晚那个闯大牢要杀绿翎的就是这位老夫人是不是,她武功那么好,脖子都差点给我掐断了,逃跑的时候比谁都跑得快,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她现在假惺惺地让人来将那坏男人请了过去,怕是没安什么好心眼,我得去看看才行,省得她又打什么坏主意。” 说罢,风聆还伸长了脖子,露出了脖子上还未消散的红痕,眼神好似在说:“看吧,我没撒谎,这就是她的杰作。” 她越想越气,气得又捏紧了拳头。 凌汐池笑着摇了摇头,也悄声地回道:“你别去捣蛋啦,既然人家名正言顺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请,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才是。” 风聆又小声道:“你不知道,那老妖妇那晚就在问那坏男人的身世,你说她要不是没安好心的话,无缘无故的她问他身世做什么?” 凌汐池闻言,蹙起了眉头,道:“有这回事?” 风聆连忙点了点头。 /130/130469/31736596.html 第四百一十八章:闻弦歌而知雅意 凌汐池望着她,问道:“那她可说了要去哪里?” 叶岚倾摇了摇头。 凌汐池急急地站了起来,说道:“那她会不会……” 她的心里十分担忧,她怕姐姐心灰意冷之下会做出傻事,贸贸然跑去噬魂阵救哥哥。 叶岚倾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连忙道:“不会的,阿寻姐姐,你别担心,影姐姐说了,她不会做傻事的,没有万分的把握,她不会去送死的。” 听她这么说,凌汐池心里才松了口气。 四爷爷在一旁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小影这个孩子啊,是有几分傲骨的。” 凌汐池望着他的侧脸,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垂下头来。 萧惜惟走到了她的身旁,拍着她的手说道:“你别太担心了,我会让人留意她的行踪的。” 凌汐池的心中十分自责,她始终没有忘记叶孤影当初在血域魔潭说的话,她之所以明知道叶伏筠是自己的仇人还选择留在她的身边,是因为她将仙霄宫当成了自己的家,如今仙霄宫没有了,她也没有家了,好不容易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却又因要成全她这个妹妹,不得已远走天涯。 四爷爷也看出了她心中不好受,走到了她面前,慈祥地抚摸着她的脑袋,说道:“阿寻啊,你姐姐她还是很疼你的,你们不要辜负了她这番心意,日后要相亲相爱才是。” 说罢,他拉起了她的手郑重地放到了萧惜惟的手中,说道:“往事已矣,多的老头子也不多说了,今日我便将阿寻正式交给你,日后,你定要好好对待她,别再让她受到伤害。” 萧惜惟沉默了一下,用力地抓紧了她的手,说道:“我用我的生命保证。” “老头子要你的命做什么呀?”四爷爷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的天空,说道:“只要你能好好对待阿寻,好好对待我们无启族的族人,我这把老骨头就是现在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爷爷。”叶岚倾连忙走到了他的身旁,略带嗔怪地说道:“您又说小孩子气的话了不是,您身体硬朗着呢,定会长命百岁的。” 凌汐池紧紧地抿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看着四爷爷,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 欣慰的是,爷爷并没有责怪她,她的这些亲人并没有放弃她,甚至在她回来后,给了她足够的关心和爱,事事都在为她考虑。 酸楚的是,她们叶氏一族真是命途多舛,这些年来,她们兄妹几人就像是无根浮萍一般各散西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团圆。 想到至今仍身陷噬魂阵的叶孤野,她不禁潸然泪下。 萧惜惟见她又哭了,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小心地替她拭擦着眼泪,四爷爷也知道自己惹得她伤心了,连忙又坐回到了桌上,说道:“好孩子,别哭了,好好吃饭,这是我和你们夫妻俩吃的第一餐饭,该开开心心的才是,倾儿,把那个汤给你姐姐盛一碗。” 叶岚倾也悄悄地抹了抹眼泪,走到桌前为他们每个人都盛了一碗汤,萧惜惟将碗塞进了凌汐池的手中,说道:“好好吃东西,不许哭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那边,萧惜惟又冲着四爷爷说道:“爷爷,虽然我和叶姑娘的婚事取消了,但是我和汐儿的婚事,还得请你老人家做主才是。” 四爷爷疑惑地看向了他。 萧惜惟道:“虽说我与汐儿已经拜过了天地,但我还欠她一场婚礼,我打算以无启族之礼,十里红妆,十里锦铺,十里花河迎娶她过门。” 四爷爷激动得老泪纵横,连声说道:“好好好。” 凌汐池却不想这么大张旗鼓的,说道:“不用婚礼好不好?我……我不想。” 她确实不想,一来,她和阿曜拜堂之事就发生在前两日,二来,姐姐刚走,她便紧跟着与他举行婚礼,这样一来,阿曜算什么,姐姐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她还不是那么不要脸的人,她也做不到那么自私,只想着自己,不顾虑别人的感受。 “傻孩子!”四爷爷故作不乐意地板起了脸,佯装责备道:“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虽说你们已经成了亲,但是没有三书六礼,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昭告天下,你们在世人眼中就只能算私订终身,你是无启族的族长,他是一国之君,成亲之事更是草率不得,你们可不能让人说闲话才是。” 萧惜惟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中似有不悦。 凌汐池感受到了他的不悦,埋下了头,只说了一句:“全凭你老人家做主便是了。” 不知是否错觉,在她说完那句话后,萧惜惟眼中的不悦似乎更重了。 他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她都没看他一眼,一股无名之火瞬间涌上了心头,不知是急还是气,他端着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不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整日看起来闷闷不乐,唯唯诺诺的,她越对他言听计从,他就越不喜欢。 他真正想要看到的是,她变成以前那个张扬明媚的样子,以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他更想看到的是,她开开心心地同意做他的妻子。 他拉住了她的手,在她耳旁悄悄地问了一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开心一点。” 凌汐池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 然后,她笑了起来,说道:“我……我现在很开心。” 她感觉到萧惜惟拉着她的手的力道重了一些。 四爷爷咳了一下,在一旁说道:“既然要办婚事,你们的喜服得重做了,各类成亲用的东西也该备份新的才是。” 萧惜惟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些就劳烦爷爷多费心了,我会让李嬷嬷帮着你处理这些事情。” 李嬷嬷是府衙里的管事嬷嬷,是从云隐国的王宫里带来的,原本是来筹备他与叶孤影的婚事,如今这桩婚事作罢了,另一桩婚事又紧跟着而来,萧惜惟不想委屈了凌汐池,是以所有的东西都得重新准备。 下人们很快便将李嬷嬷请了来,四爷爷匆匆地吃过饭,便不再管他们,拄着拐杖便去和李嬷嬷商议事情去了。 又是去请裁缝,又是去请做首饰的工匠,忙得不亦乐乎,萧惜惟也跟他们提了一下,凡婚礼要用的物件一律用最好的,喜服的样式让他们先选定几个,晚上等他们回来再亲自挑选。 李嬷嬷感觉到了他对这场婚礼的重视,之前的婚事,婚礼上一应用的他可从没亲自过问过,甚至连他们选定的喜服他都没试过。 如今见他这么看重,她自是不敢懈怠,很快便张罗着人去准备,叶岚倾本来也想帮忙的,萧惜惟见凌汐池这么呆着十分无聊,便让叶岚倾不必去忙那些了,留在她身边陪她说说话。 叶岚倾只好应了,这时,音魄送来了她选定的笛子,萧惜惟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把上好的翠玉笛,他将笛子放回到了盒子里,说道:“走吧。” 几人出了府衙的门,朝着隔壁的月王府邸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里面庭院深处又传来了一阵笛声,含怨如诉的笛声散入风中,飘荡在整个景陵城上空。 萧惜惟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凌汐池,问道:“上午是这支曲子吗?” 凌汐池仔细聆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变了几个调。” 萧惜惟冷笑了一声,却发现站在一旁的缥无怔怔地听着那笛声,似是有些痴了。 凌汐池也发现了缥无的异样,不由得疑惑地看向了他。 缥无回过神来,见他们都在看着他,只得冲着他们尴尬的一笑,风聆也一脸好奇地望着他,问道:“那个笛声有那么好听吗?” 缥无笑着摇了摇头。 风聆还待细问,缥无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率先走进了大门里。 凌汐池和萧惜惟对视了一眼,显然,他们都发现了缥无的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他们紧跟着缥无的身后走了进去,迎接的小厮连忙将他们往议事厅的方向引去。 议事厅里,月弄寒仍然和沈行云等人在研究噬魂阵的破解之法,见他们来了,几人停了下来,月弄寒朝他们走了过去,见到凌汐池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温和的一笑,说道:“你如今身体不好,怎么不在府中好好歇着?” 凌汐池道:“我想来看看破阵之法有什么进展没有?” 谢虚颐也笑道:“难道有了破阵之法我们还能不告诉你吗?你巴巴地跑过来做什么?” 丫环们捧了茶来,月弄寒示意他们先坐下再聊,待到凌汐池坐下了之后,萧惜惟才将手中装有玉笛的锦盒递给了月弄寒。 月弄寒打开盒子一看,见里面是支笛子,也是愣了一下。 萧惜惟道:“今日晨起时,忽闻贵府中有人吹笛,笛声甚是美妙,让人闻之欲泣,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既然贵府中有人能吹出如此妙音,妙音自然要配好笛,我这里正好有一支蓝田碧玉做成的笛子,特意带来相赠,还请月王笑纳。” 月弄寒眉头一皱,今日一上午他都在军营中,并没有听见笛声,适才他们确实都听见了有人在吹笛,可那笛声也不过是曲再寻常不过的曲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比起专门研究音律的慕家来说,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那样的笛声,怎么会引来他送笛子? 但月弄寒是何许人也,很快就从萧惜惟的话中读懂了一个意思,怕是上午那曲笛声不寻常,不然他也不会特意送支笛子过来。 他看向了丫鬟,问道:“府中是谁在吹笛?” 丫鬟惊了一下,连忙道:“奴婢也不知,不过笛声是从老夫人居住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月弄寒眉头皱得越发紧了,说了一句:“知道了,退下吧。” “是!”那丫环应了一声,连忙退下了。 月弄寒收了笛子,说道:“许是家母闲来无事吹着打发时间的,不想入了惜王的耳,还送来了这么贵重的笛子,真是让惜王费心了。” 萧惜惟这才坐了下来,说道:“月王言重了,所谓乐者无心,听者有意,令堂的笛声凄美绝伦,引人入胜,孤深以为感,可见乐曲本身单纯如镜,所谓入境入心,正是因为人的心,单纯的乐曲才会化出那万种情思,变得不同寻常。” 月弄寒轻轻一笑,唤了一个小厮来,将装着笛子的盒子递给了他,吩咐道:“把这支笛子送去给老夫人,就说是惜王听了她的笛声,将她引做了知音,特意送了她这支笛子。” 那小厮接过了盒子,转身离去了。 萧惜惟也不再说话,端着茶喝了起来。 凌汐池这才看向了沈行云,说道:“沈堡主,昨日我失态了,敢问一句,这噬魂阵除了用邪血剑,可还有其他的破法?” /130/130469/31730963.html 第四百一十七章:天涯远引 说正事总是让人觉得枯燥无味,凌汐池现在也不想再去操那么多心,所以很多事情她能不掺合便不掺合,关于他们军中的事,她只是听了两句,便觉得累得不行,埋着头开始打瞌睡。 现在除了哥哥的事能提起她的兴趣之外,其他的事,她是能不管就不管。 萧惜惟看了她一眼,他跟她的想法也一样,也不想让她知道太多的事情,以前她就是知道太多事,什么事都想去掺一脚,什么事都想管一管,结果把自己搞得疲于奔命,现在她只需要好好静养身体便是。 见她百无聊赖,他向坐在一旁的叶岚倾和风聆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会意,拉着她到一旁去玩叶子牌去了。 风聆本来对这些事也不感兴趣,在她心中,只要吃好喝好玩好,她便开心,反倒是叶岚倾,一边跟她们玩着牌,一边还兼顾着照顾她们。 每每凌汐池渴了想要喝水时,茶杯里的水总是热的,她看了一眼娴静若水的叶岚倾,不由得对她这个心细如发的妹妹又改观了一些。 这般贴心沉稳的女子,不刻意不张扬,总在最恰当的时候做让人最舒服的事,一举一动都让人如沐春风一般舒畅,看来将来定有一番事业在等着她去完成。 待到他们议完了事,已是正午时分,萧惜惟看了看天色,下人已经预备好了午膳,他便让缥无和风聆留了下来,让他们和军中几位将军好好喝一杯,也算是为音魄接风洗尘,他则陪着凌汐池,准备和叶岚倾一同去陪四爷爷他老人家用餐。 风聆见状小声嚷道:“为什么要让我留下来,为什么要我和这个坏男人在一起,我要陪着阿寻。” 缥无正好站到她身旁,听见她的话后,将她拉到了一旁,小声地不知跟她说了一句什么,风聆立马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 凌汐池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突然发现这两人无论是外形还是脾性,看起来都是那么相配。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缥无看风聆的眼神是不一样的,而风聆,虽然在耍小女孩脾气,可她对待缥无也较旁人多出了一丝亲昵。 莫非这两人?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萧惜惟,见他也是一眼了然地看着他们,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怕是这两人早已对对方有意,只是那层窗户纸还没被捅破,谁都按捺着不说,正在暧昧阶段呢。 萧惜惟拉住她的手拍了拍,说道:“走吧,四爷爷还在等我们。” 凌汐池嗯了一声,临出门的时候,萧惜惟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音魄说了一句:“下午孤要去见月弄寒,思来想去,还是得备份礼物才是,你一会儿去帮孤选一支笛子,孤要送给那边的那位老夫人。” 音魄会意地点了点头。 萧惜惟又问道:“如今你是我云隐国的将军,想不想去见见你的亲人们?” 音魄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淡定下来,说道:“末将没有亲人。” 萧惜惟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多说,携着凌汐池的手走了出去,路上的时候,凌汐池说道:“缥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他就没想着娶妻的事吗?” 萧惜惟见她主动问起缥无的事,脸上露出喜色,说道:“刚才你也看出来了,他对风聆有意,只是风聆这丫头,平时疯疯癫癫的,怕是还不明白他对她的心意。” 凌汐池道:“风聆到底出身神蛇族,自由散漫惯了,若是缥无不挑明了跟她说,这疯丫头估计到死都不知道缥无对她有意思。” 萧惜惟闻言,思索了一下,问道:“你想我去给他们把这件事挑明了?” 凌汐池道:“我倒是也可以私底下问问风聆,看看她到底对缥无有没有那个意思,若真是有,也是成全了一桩美事。” 萧惜惟嗯了一声,说道:“若是他们对彼此都有意的话,我便做主为他们赐婚。” 凌汐池点了点头,这时,萧惜惟又问道:“汐儿,刚才那笛声……用不用……” 他的眼中有一抹一闪而过的狠意。 凌汐池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杀机,朝着月王府邸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道:“你别乱来,我如今还没有那么娇弱,哪里听了一曲笛声就有事了,现在没到你和月弄寒他们翻脸的时候,况且,破噬魂阵还不能少了他们。” 萧惜惟皱着眉头道:“可若是这么听之任之,她们只怕会得寸进尺。” 凌汐池停下了脚步,扭头郑重地看着他,说道:“我适才想了想,如今我武功尽废,对任何人都产生不了威胁,闻人瑟没有对付我的必要,所以,她这次出现,只怕是冲着你来的,人们都说,曲由心生,心随曲动,我刚才听那曲子,里面的怨恨和忧伤让人闻之欲泣,只怕这些年,她心中的恨意并没有消除,这个女人可是个疯子,当初她为了自己心中的恨,为了报复你父亲,不惜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毒,现在逼急了她,只怕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还有些话没有说出来,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闻人瑟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些小动作,其目的好像就是为了激怒萧惜惟,莫非,她也知道了萧惜惟身上有心魔?她要利用他身上的心魔做文章? 萧惜惟将她的手抓紧了一些,保证似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凌汐池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握着,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会保护好自己的。” 叶岚倾闻言,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 这时,三人转过了一条回廊,便来到了四爷爷居住的庭院中,见四爷爷已经拄着拐杖在门口等着,凌汐池连忙冲萧惜惟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她不想老人家再为她担心。 四爷爷见到了他们,连忙迎了上来,叶岚倾连忙上去扶住了他,几人一起进了屋里,丫鬟们正在布菜,凌汐池往桌上看了一眼,都是一些清淡养生的菜色,炉子上还温着一壶药酒。 凌汐池又四下看了一眼,叶孤影还是没有出现,看来,她这个姐姐是打定主意不见她们了。 四爷爷招呼他们坐了下来,口中还说道:“就咱们四个人,开饭吧。” 叶岚倾拿着酒壶为他们逐一斟满了酒,凌汐池见状,拿起了酒杯,正准备给四爷爷敬酒之际,手中的酒杯已被人夺了去,只听萧惜惟道:“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饮酒,等好些了再饮也不迟。” 说罢,他替她敬了四爷爷一杯,又让人把她的酒杯撤了,吩咐换了参汤来,四爷爷看了他们一眼,倒也不在意,开始往她的碗里夹菜,一边夹一边说道:“我记得阿寻以前爱吃这个,你可要多吃一点。” 凌汐池默默地往嘴里塞着食物,那边,酒过三巡后,四爷爷放下了酒杯,突然冲着萧惜惟道:“如今阿寻也回来了,看到你这么疼惜她,我日后也有面目去见大哥了,我当初听人说,你们二人早已成了婚,可这眼看着还有一个月便是你和小影的婚期了,孩子,恕爷爷多嘴问一句,你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萧惜惟闻言,放下了筷子,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爷爷,这件事我正想跟你老人家商议,我与汐儿既然早已成了婚,这辈子我便只会有她一个妻子,当初贸然和叶姑娘定下婚事,实乃我之大错,我甘愿做出任何补偿,只是我与叶姑娘的婚事,只能就此作罢了。” 四爷爷端着酒杯怔了许久,突然哀哀地叹了口气,又望向了凌汐池,问道:“阿寻,你也是这么想的?” 凌汐池正想答话,慌乱之中被呛到了,咳得她上气不接下气,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萧惜惟连忙拍着她的背为她顺气,说道:“不关汐儿的事,此事乃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我决定不娶叶姑娘的,你不要责怪汐儿。” 四爷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说道:“你这孩子呀,阿寻她为了我们受了那么多的苦,老头子我再老眼昏花,又怎么会忍心责怪她,只是小影那孩子,也实在无辜啊。” 说罢,四爷爷起身站了起来,两眼望着门外,眼中不无苍凉,说道:“其实无启族的规矩也是一夫一妻,既然你已经娶了阿寻为妻,自然是该一生一世好好对待她,只是,你与小影的婚事已经传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娶她,贸贸然取消婚事,让她以后怎么做人,你们也该考虑一下小影的名声才是。” “我……”凌汐池见状,正欲开口说话,萧惜惟制止住了她,起身走到了四爷爷身边,一撩衣摆,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说道:“千错万错乃是我一个人的错,只是如今汐儿已经回来,我万万不会再负了她另娶她人。” 四爷爷问他:“那你打算如何跟小影说这件事?” 萧惜惟道:“那便看她想要什么?” 四爷爷仍是问:“若她一心只想嫁与你呢?” 萧惜惟默了一瞬,说道:“那我这一生,唯有负她了。” 四爷爷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倒是用不着负她了。” 说罢,他伸手将萧惜惟扶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信笺递给了他,信笺为衍波笺,上面还有一股淡淡的兰香。 萧惜惟疑惑地接过,展开一看,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孤影惊鸿,情牵一生,君既无心,何须鸳盟,成人之美,任君双飞,天涯远引,至此不见。” “这是?”他不解地看向了四爷爷。 四爷爷道:“这是小影昨晚离去时交给我的,她说她自知你当初并非真心娶她,她也不想苦苦去纠缠一段不属于她的感情,她又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只能选择一个人离去了。” “姐姐走了?”凌汐池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惊声道:“那她有没有说她去哪里了?” 四爷爷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不过小影临走时跟我说了,让我们不必为她担心,她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做傻事的。” 凌汐池跌回到了凳上,喃喃道:“姐姐她是在怪我是不是,她竟然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一句,就这么走了。” 叶岚倾见状,连忙走到了她面前,柔声安慰道:“阿寻姐姐,影姐姐她没有怪你的意思,她说了,不当面辞行,是怕你自责,你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她这个做姐姐也不忍心你再受苦下去,现在的一切都是你该得的,不管以后她在哪里,她都会为你祝福的。” /130/130469/31724063.html 第四百一十六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见到有陌生人出现,丫鬟婆子们连忙一拥而上,将凌汐池和渊和护在了身后。 这两个可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她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她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凌汐池连忙让她们先退下,说道:“她不是外人,你们不用担心。” 直到远处的笛声停了,面前吹笛的黑衣女子才缓缓地将手中的笛子放下,只余那哀怨的余调随着风渐渐消散。 凌汐池笑着跟她打招呼:“音魄,好久不见了。” 音魄定定地看了她良久,手中的招仙笛一收,她将笛子别在了腰后,说道:“果然是你回来了。” 凌汐池道:“听说这两年你被派到了边境,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初血域一战后,云隐国和瀚海国彻底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正式宣布开战,这五年来,瀚海国多次袭击云隐国的边境,全靠音魄镇守边关,才多次打退了瀚海国的进攻。 音魄道:“我收到了陛下的飞鸽传书,说这边军中出了事,需要整顿一番,于是便连夜赶来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眼见日上三竿,阳光开始变得火辣辣的,便说道:“我们先去亭子里再慢慢聊。” 说罢,她拉起渊和的手,转身朝亭子里走去,音魄跟在她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略显沉重的脚步。 两人走进了亭子里,凌汐池吩咐侍女去沏了茶来,又让她们拿来了一些精致的茶点,渊和一看到那些点心,便嚷着要她喂。 凌汐池让她先去给音魄问好,问了好她才会喂她,渊和倒也不认生,迈着小步子就跑到音魄跟前,一本正经地给她问了好,又屁颠屁颠地跑回了凌汐池身边,手脚并用地就往她身上爬,要让她抱。 凌汐池可抱不动她,五岁的小孩子已经不轻了,只好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音魄坐在了她们对面,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的武功?” 她正拿着一块点心在喂渊和吃,听音魄这么一问,只好回道:“废了。” 音魄脸上出现惊诧的神色,接着问道:“可是当初在血域魔潭……” 凌汐池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回道:“伤得太重,昏睡了五年,醒来过后就没有武功了。” 音魄又问道:“能恢复吗?侯爷怎么说?” 凌汐池的手顿了一下,回想起萧惜惟不准她再修炼时的模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音魄的脸上出现了惋惜的神情,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是端着茶水喝了起来。 凌汐池见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失去了武功,却让我活了下来,这样一看,我还赚到了不是吗?” 渊和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着点心,一边偷偷打量着她们。 音魄也跟着笑了笑,说道:“你能这么想,那最好不过了,陛下这些年找你,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如今你回来了,也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凌汐池唇角微勾,没有答她的话。 音魄望着适才笛声传来的方向,眉尖微蹙,神情变得凝肃起来,问道:“慕家的人来了是吗?” 凌汐池奇道:“莫非刚才那笛声也是慕家的秘术?” 音魄摇了摇头,说道:“算不上什么秘术,不过是一般的能扰乱人心绪的曲子,叫做伤别离,这种曲子,是慕家的百种音律之术里面最低级的,只能针对没有武功的人,让他们伤怀忧虑罢了,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是适才吹笛的那个人……” 她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色,说道:“若那个吹笛的是慕家的,慕家理应不会有吹得这么差的人才是。” 凌汐池沉吟了一下,便已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刚才吹笛的是谁,隔壁便是月王府邸,能在月王府邸吹笛的人,怕是就只有那位昨日刚到的老夫人了。 特意选了一曲专门针对没有武功的人的曲子,看来这个老夫人确实是针对她而来的。 她看向了音魄,说道:“慕家的人确实在这里,你应该知道,月弄寒娶了慕蓂牙为妻,这些年,慕蓂牙一直跟随在他的身边,不过,据说昨日连慕家的家主也到了。” 音魄的表情微微动容,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的手指放在桌上敲了敲,十分笃定地说道:“刚才那首曲子绝不是偶然吹出来了,是专门针对你吹的,是不是这段时间已经发生了什么?” 凌汐池看着她,她这几年也成熟了许多,看起来更加内敛沉稳了,许是征战沙场太久的缘故,她的身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种大将之风,她比以前看起来更为冷艳,也更为高贵。 她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不过说来话长。” 音魄沉吟道:“这件事还得告诉陛下一声,我观你气息,你的伤很重,身体很弱,而这首曲子会让你没有办法好好养身体,长此以往,你的身体只会越来越糟,我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等有空了,我教你一支小曲,专门克制刚才那笛声的。” 凌汐池嗯了一声,说道:“你从远方赶来,舟车劳顿定然辛苦了,我先吩咐人带你去休息一下。” 音魄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陛下信中说了,与我们有要事相商,我既到了这里,自然得先去复命才是,我就先失陪了。” 凌汐池连忙点了一名侍女过来,让她带着音魄去见萧惜惟,音魄最后看了她一眼,见她还是若无其事地喂着渊和吃东西,便也不再说什么,随着侍女去了。 待到音魄离开了后,凌汐池望着笛声传来的方向,神情冷肃了下来,悠悠地叹了口气。 果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只是不知道闻人瑟她究竟想要干嘛。 她到底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萧惜惟来的,还有,关于闻人瑟的所作所为,月弄寒究竟知道多少? 一想到这些,她的心中开始隐隐担忧起来。 她更担心的是萧惜惟身上的心魔,那就像是在他体内种了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爆炸,将他变成一个魔鬼。 不知道想了多久,突的,渊和在她怀中轻声问道:“母后,你在想什么?” 凌汐池回过神来,浅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她开始打哈欠了,问道:“是不是累了?” 渊和点了点头,她一早起来就跑到花园里摘花,刚才又扑了那么久的蝴蝶,早就把身上的精力用光了。 凌汐池看着她,突然灵机一动,说道:“母后送你回房间休息好不好?” 萧惜惟现在不让她修炼,明着不行,偷偷来总可以吧,只要她不心急,循序渐进慢慢来,他不会那么容易发现的。 渊和嗯了一声,凌汐池连忙唤来了奶妈,让她把渊和抱着,就准备跟着她们一起送渊和回房间。 刚走出亭子,突听身后传来了萧惜惟的声音:“汐儿!” 凌汐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钉在了原地,扭头看去。 只见萧惜惟急匆匆地走了过来,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下,问道:“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心中也知道大概是音魄将刚才笛声的事情跟他说了。 萧惜惟看了一眼奶妈怀中抱着的渊和,见她已经昏昏欲睡,又问道:“你们准备去干嘛?” 凌汐池如实道:“渊和累了,我送她回房休息。” 萧惜惟看了她一眼,说道:“让奶妈她们照顾她就好了,你跟我回去,风聆和你妹妹也过来,正在那边等你们,让她们先陪陪你,等我们说完了事,我就带你到那边去见月弄寒他们。” 凌汐池不想拂他的意,吩咐好了奶妈她们仔细照顾渊和后,便乖乖地跟着他往回走。 风聆和叶岚倾已经在门口等着她,见到她和萧惜惟回来了,一左一右地跟着他们身后,风聆一如既往地叽叽喳喳的,叶岚倾则小声地跟她说爷爷希望中午能跟她吃一顿饭。 凌汐池应了,又抬眸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萧惜惟,萧惜惟倒也没说什么,只朝门口候着的管事看了一眼,管事早已听到了她们的话,接收到萧惜惟的眼神后,立马下去吩咐人准备午膳去了。 萧惜惟这才说道:“一会儿忙完了,我陪你去和四爷爷吃饭。” 凌汐池点了点头,跟着他走进了屋里,议事厅里早已坐满了人,除了缥无、音魄和破尘外,还有许久未见的魂舞和赤火,另外还有几个她没见过的副将。 见到他们回来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们身上,适才萧惜惟一听音魄说笛声的事,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顾不上正在讨论的军中大事,扔下众人便出去找她。 魂舞甚至在他走后,还跟众人开玩笑说道:“陛下这是恨不得将汐池妹妹给绑在身上呢。” 几人闻言,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不过他们也只敢背着萧惜惟笑,现在他回来了,大家的表情瞬间都严肃起来。 萧惜惟让凌汐池坐在了自己身边,扫视了他们一眼,才说道:“继续!” /130/130469/31724062.html 第四百一十五章:海棠·笛声 渊和听了她的话,连忙又跑到了萧惜惟和缥无跟前,乖乖地给他们请了安,又去和沈桑辰问了好,最后,她看了看站在门口一直盯着她看的妖儿,又跑回到了凌汐池的身旁,伸出胖嘟嘟的小手牵住了她的手,小声地问道:“母后,那个姐姐是谁,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难过?” 妖儿听到了她的话,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滚落出来,凌汐池看了她一眼,牵着渊和走到了她面前,妖儿连忙扭开了头故意不看她们。 凌汐池也不在意,冲渊和说道:“渊和,她是你的姐姐,她和你一样,都是你父王的女儿。” 妖儿吃惊地将头转过来看着她,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向这个小姑娘这么介绍自己,难道事到如今了,他们还会承认她这个义女吗? 渊和也吃了一惊,歪着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萧惜惟,迟疑道:“姐姐?那为什么父王从来没跟渊和说过,为什么你们不让她动,还让人看着她。” 她边说边指向妖儿身后跟着的两名侍卫,然后又将视线落在了全身穴道被封住的妖儿身上。 萧惜惟看着他的两个义女,走上前来,蹲在了渊和面前,说道:“渊和,她确实是你姐姐,父王当初没跟你说,是因为她对父王和你母后有些误会,所以离家出走了,现在让人看着她,不让她动,是因为她犯了错。” “犯了错?”渊和继续歪着小脑袋看着他,问道:“那父王你会惩罚她吗?” “当然!”萧惜惟点了点头,说道:“犯了错的人都要受到惩罚,哪怕是父王的女儿也一样。” “哦,”渊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父王惩罚完了姐姐,姐姐是不是就可以留在这里陪渊和玩了?” 萧惜惟被她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妖儿。 妖儿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中,愣愣地看着他们。 渊和见状跑到了她面前,昂着头看着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我叫渊和。” 这一声姐姐叫得妖儿全身颤了一下,她有些不知所措,再看着渊和那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和纯净无比的笑颜,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看起来像个小精灵一样的女孩儿。 她那么小,那么软,看起来那么可爱,像是太阳一样让人感觉到温暖,她还叫自己……姐姐。 渊和又道:“姐姐,父王人很好的,你别怕。” 妖儿并不打算回她的话,干脆闭上了眼睛,不让自己再去看她,她怕自己看多了,心里会动摇,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再一次背叛了她的国家,她的父王。 渊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眼中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难道姐姐不喜欢她吗? 凌汐池连忙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说道:“你姐姐刚回来还不适应,等过段时间她就可以陪你玩了。” 萧惜惟也站起了身,冲着那两名侍卫做了一个手势,侍卫们会意,立即将妖儿带了下去,凌汐池看着渊和布满失望的小脸,说道:“今天我来陪你玩好不好?” 渊和一听,顿时一扫阴霾,兴奋地看着她,问道:“真的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却听萧惜惟说道:“她现在闹腾得很,你身子弱,怕是受不住,还是等你好些了再说吧。” 说罢,他抬眸望向了门外,见照顾渊和的丫鬟婆子们都在外面候着,便将奶娘唤了进来,让她将渊和带到一边去玩。 渊和可不依,闪身蹭地一下躲到了凌汐池背后,小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裙摆,探出小脑袋冲着萧惜惟说道:“父王,儿臣不和她们玩,儿臣要和母后玩。” 眼见萧惜惟的眉头慢慢皱起,她连忙将头缩了回去,躲在凌汐池身后怎么也不肯出来。 小孩子的心思敏感得很,她算是看出来了,虽然大家都害怕父王,可父王最害怕的是母后,只要有母后护着她,父王就拿她没办法。 果不其然,凌汐池出声道:“小孩子而已,再闹能闹到哪里去,再说了,还有奶妈她们跟着呢?不会出什么事的。” 萧惜惟看了她身后的渊和一眼,刚才那小丫头一动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无奈,大的那个已经开了口,他也不好老是驳她的意,否则惹恼了她,她又该一天到晚想着怎么离开他了,只得道:“那我吩咐人去将风聆和你妹妹叫过来陪你。” 凌汐池嗯了一声,拉着渊和重新坐回了凳子上,渊和乖乖地趴在她的膝头,扯着她衣服上的穗子玩。 这边,沈桑辰见妖儿被带下去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凌汐池面前,支支吾吾道:“汐姐姐……我……”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想为她求情?喜欢上她了?” 沈桑辰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连忙摆手道:“没……没有。” 凌汐池面露浅浅一笑,说道:“放心,她会没事的,倒是你……” 她边说边指了一下他的脸,接着道:“你要好好治治脸上的伤口,小女孩儿可不会喜欢脸上留疤的男人。” 沈桑辰闻言,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口,痛得他咝了一声,龇牙咧嘴地叫了起来,模样滑稽极了,逗得渊和咯咯直笑。 “傻小子!”这时,缥无在后面叫了他一声,沈桑辰扭头一看,见他手中正拿着一瓶药,看了两眼后,随手将那瓶药扔了出来,口中说道:“接着!” 沈桑辰连忙接过,打量了两眼,问道:“侯爷,这是?” 缥无笑道:“冰肌散,用了之后保准还你一张更俊俏的脸。” 沈桑辰将药收了,道了谢后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在一旁的小茶几上还放了几个盒子,他将盒子拿到了萧惜惟面前,说道:“惜王陛下,这是我们陛下吩咐送给汐姐姐的。” 萧惜惟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说道:“你回去告诉他,就说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 沈桑辰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陛下说了,听说汐姐姐身体不适,恰好手上有几支千年人参,正好适合养身体用,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还请陛下笑纳。” “千年人参还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萧惜惟放下了茶杯,说道:“也罢,那你就留下吧,回去告诉月弄寒,就说我们一会儿去向他当面致谢。” 沈桑辰闻言,又将盒子放回到了茶几上,见自己来这边的任务也完成了,匆匆告了退便离去了。 待到沈桑辰走远了后,渊和便拉着凌汐池要到院子里去玩,她手脚并用地告诉她,院子里有好多好看的花,还有好多漂亮的蝴蝶,她想去扑蝴蝶玩。 看着渊和充满期待的眼神,凌汐池怎么也不忍拒绝她,于是起身准备和她一起去。 萧惜惟正好有事要和缥无商议,还吩咐人去传唤了军营中的几位将军过来,现在没有时间陪她们,只得让她们就在门外玩,不许走远了。 凌汐池当然知道他是怕自己离了他的视线就会作妖,为了不让他起疑心,她只得带着渊和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小花园里玩。 花园深处有一个亭子,亭子转折处便是一个竹林,而竹林往东南方向,则是一个小桃园,里面种了许多桃花,唤作桃燃小筑。 桃燃小筑的桃花已经谢了,桃树上结满了青青的小桃子,里面夹种着的垂丝海棠开的正艳,一树挨着一树,像云霞似的。 凌汐池坐在亭子里,一边摇着团扇一边笑着看假山那边正在扑蝶的渊和。 一大群丫鬟婆子跟在渊和身后,生怕她就跌了撞了,惊叫声此起彼伏,倒是有种说不出的热闹。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有个孩子在身边真的会让人开心许多。 孩子? 凌汐池一愣,下意识地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如果有一天这里真的孕育了一个小生命,是不是她的人生就会光明许多?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心深处好像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期待。 又或许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想要拥有一个连接了他和她的血脉的孩子。 暖风微醺,空气就像新酿的美酒,熏得人都要醉了。 渊和扑蝶扑的累了,就把纱网兜交给了奶妈,跑到了凌汐池的身边,叽叽咋咋的像只小云雀:“母后,你看,这里是不是很漂亮,就像一幅画一样。” 凌汐池伸手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柔声道:“看你,都变成小花脸猫了。” 渊和笑了两声,将头埋在她的怀里,用脸蹭了蹭她。 有风过,卷起了无数海棠花瓣。 就在这时,一曲凄婉哀伤的曲子忽然随着风悠悠的响起,回荡在天地间。 凌汐池愣了一下,往笛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笛声是从围墙外传来的,那是一首阴郁凄凉的曲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怨,仿佛可以牵动人的心绪。 她只觉得心一阵抽痛,下意识地起身朝笛声传来的方向走去,可越靠近那笛声,她的心突然像是被撕开了,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被埋葬在里面的那些已经过去的东西。 心在滴血,在挣扎,挣扎着摆脱那些痛苦的往事,可同时那丢不掉的往事却又紧紧地缠住了她的心,挥不去,甩不掉,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就算她多么想要忘掉那些往事,可是滴血的记忆怎么忘得掉,怎么可能? 悠悠曲音,悠悠情思,很长很远,仿佛远到天涯的尽头。 天涯本无心,天涯之外本没有哀愁,可那笛声中的哀愁却远得像天涯的尽头,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匆匆地走过了万水千山,她一边走一边丢,走到最后才发现除了这条命,她已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去丢。 曲子飘出了庭院,伴随着迎风飞舞的花瓣,飞过了竹林,飞过了假山,飞过了潺潺流水,飞过了高墙,飞上了天空。 那片片花瓣伴随着那凄凉哀伤的曲调,如一滴滴漫天抛洒的鲜血,在空中舞下了惆怅的情绪,舞出了一个个用血凝结成的死结,纠缠一生、牵绊一生、不死不休。 乐曲本身单纯,花朵本身也单纯,正是因为人的心绪,所以它们变得不单纯。 就在凌汐池心疼得有些麻木的时候,又是一曲笛声响起,掩盖住了那阵笛声,一个身着黑色丝罗长裙的女子边吹笛边从竹林中走了出来。 /130/130469/31703768.html 第四百一十四章:深沉的爱 萧惜惟抬步走到了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冷峻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 妖儿泪眼婆娑地回看着他,接触到他的眼神后,她的全身微微一颤,哭声渐渐小了下来,更是不敢再开口说一句话。 她知道,自己可以恨任何人,唯独不可以恨他。 因为是他将她从河里救出来的,是他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况且,他明知道她是寒战天的女儿,却仍然还是救了她,并带着她游历江湖,那个时候的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 后来,他将她带回了藏枫山庄,给了她大小姐的身份,再后来,他又将她带回了云隐国,给了她一国公主的身份。 过去的那七年,他对她虽算不上过分宠爱,但也从没有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她。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除了冰冷之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心寒。 萧惜惟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妖儿全身瑟索着,紧接着,她闭上了眼睛,无所畏惧地扬起了下巴。 他这是要杀她吗? 那正好,她欠他的可以还了。 沈桑辰看着他们的举动,以为萧惜惟要将这个逆女就地处置了,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左右看了一眼,见凌汐池和缥无都在那里坐着,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便急忙想要上前去劝阻。 “桑辰!” 凌汐池见状,出声唤住了他。 沈桑辰扭头一看,见她正在冲自己招手,并用眼神示意他别多管闲事,他只得转身朝她走去。 “汐姐姐,师……”他正想开口叫师兄,又想起了父亲和月弄寒的告诫,只得将那个字咽了下去,改口道:“惜王陛下他……” 凌汐池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打住了他的话,见他脸上的旧伤还没好,又添了一道新伤,连忙问道:“脸又怎么了?” 沈桑辰抹了抹脸,下意识地扭头看了妖儿一眼,才说道:“没事。” 凌汐池瞬间明白过来,这傻小子脸上的伤原来是妖儿的手笔。 看他这么着急的样子,莫非他对妖儿…… 这时,只听啪的一声,几人同时看了过去,便见妖儿娇俏的小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她的脸被打得歪侧到了一旁,嘴角也渐渐沁出了血丝。 妖儿整个人也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住了。 萧惜惟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起伏,淡淡道:“这一巴掌是看在我养了你几年的份上给你的,我没想到我竟然养出你这么愚蠢的人,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是我们害死了燕夜心?” 他养出来的丫头怎么可能连这点是非都分不清? 妖儿捂着脸,死死地咬着嘴唇,小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倔强而又不服输地看着他,眼泪花儿在眼眶中打着转。 那眼神大有一种有本事你就打死我的意思。 凌汐池叹了口气,起身站了起来,走到了萧惜惟的身旁。 见她过来,萧惜惟的脸色缓了些,说道:“你过来做什么?在那边坐着就是。” 凌汐池犹豫着说道:“她年纪还小,你跟她好好说。” 妖儿冲她吼道:“我不用你替我说话!” 说罢,她又看向了萧惜惟,带着哭腔说道:“你打吧,你打死我算了!” 萧惜惟眉头一皱,手又抬了起来,凌汐池连忙抱住了他的手,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把手放了下来。 凌汐池看向了妖儿,说道:“几年不见了,你也长成大姑娘了,看来你这些年并没有把我当初在亡鸟峡跟你说的话听进去,那好,我现在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杀害你母亲的理由,我和你母亲都是被人设计了,这才导致我误杀了她。” 妖儿恶狠狠地看着她:“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只知道她是死在你剑下的。” “你若非要这么想,”凌汐池哀哀地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也无话可说。” 妖儿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怨起来,她也不想恨他们的,可是如果不恨的话,就再也没有一件事能让她跟他们联系起来了。 爹爹是多好的人啊,汐池姐姐是多好的人啊,难道他们真的以为她一点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吗? 难道这么多年了,她真的一点都分辨不出自己的娘亲是如何死的吗? 她恨他们,可她更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真的姓萧,为什么她偏偏是泷日国的公主。 当初冷叔叔带着她回到泷日国的时候,她以为她的亲生父亲会完全不在意她,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的父亲,那个他们口中的暴君,一见到她,便抱着她无声地哭了起来,他向她诉说了一夜,全是他这些年如何想她,又是如何派人到处找她的。 她无动于衷地听着,眼睛却一直往他的头发上看,依稀记得,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满头黑发,可现在的他,黑发里已经掺杂了许多银丝。 他开始老了,因为得知了她母亲的死讯,他几乎在一夜间老了十岁,然后,他把他心中对她母亲的爱,一股脑全部加诸于她的身上,给了她无上的尊荣。 从那时候起,她就成了泷日国最尊贵的小公主,若非寒月国和云隐国联手进攻泷日国,她想,她应该这辈子都会躲在泷日国的王宫里,好好地侍奉自己的父王,无论他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她只知道那是疼爱她的父王。 后来,两军打到了雁回峰,父王破天荒地让她随军也到了雁回峰,并找机会将她送到了景陵城,明着是让她来做探子的,但她知道,父亲其实只是想找个理由将她送出来,若真的有那么一日,泷日国破了,她也有条活路。 她不想看着泷日国国破,她也不想看着父亲死,所以她决定做一名合格的探子,她留意到了那晚上与她交手的沈桑辰,跟踪了两天后,她惊奇的发现,当初跳下亡鸟峡的凌汐池竟然还活着,一番思想斗争后,她把这个消息传回了雁回峰内。 她也不是想要伤害凌汐池,她只是想利用她来让云隐国和寒月国退兵,因为她知道她对萧惜惟他们来讲有多重要。 妖儿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萧惜惟问道:“你知道当初假扮你母亲去骗冷君宇的那个人是谁吗?” 妖儿猛地看向了他。 萧惜惟道:“那个人叫千机,出自仙霄宫,使用的武器名叫化形手,便是那只可千变万化的机关手。” 妖儿急道:“她在哪里?” 萧惜惟道:“云隐国的大狱里。” “那我……”妖儿咬了咬嘴唇,又重新看向了他,可口中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会见到她的,”萧惜惟看了她一眼,说道:“但不是现在,只要见到了她,当初的真相便会一清二白,你自然会知道,你究竟是怎么冤枉了一个一心对你好的人。” 这句话仿若当头棒喝,妖儿全身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这时,凌汐池扭头看着萧惜惟,问道:“你打算现在怎么处置她?” 萧惜惟:“依你的意思呢?” 凌汐池:“先把她安置起来吧,只是别让人薄待了她。” 萧惜惟:“你不打算问问她关于你哥哥他们的情况吗?” “不必了,”凌汐池摇了摇头:“寒战天既然选择将她送到景陵城来,就不会让她知道这些东西。” 一直冷眼旁观的缥无闻言笑了起来,说道:“这么说,你是知道寒战天为什么要将她送到景陵城了?” 凌汐池没有说话,眼神茫然地看着窗外。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没想到寒战天这头猛虎,也会为了自己的女儿如此深谋远虑。 以妖儿如今的实力是做不好一个探子的,寒战天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仍还是将她送来了景陵城,无非是因为他知道,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妖儿罢了,把妖儿送来了这里,就相当于多给她铺了一条路。 只是,同样都是他的女儿,他对妖儿的爱展现得越深沉,对比之下,就显得当初他对唐渐依有多薄情,这份厚此薄彼的爱,只会让人愈加觉得他虚伪可恨。 萧惜惟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说道:“别胡思乱想知道吗?” 说罢,他袖风一拂,房间的大门应声而开,清凉的风顿时吹了进来。 妖儿见状又要往外闯,萧惜惟身形一闪,眨眼便拦在了她的身前,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几处大穴便被他闪电般的出手封住了。 “来人!” 萧惜惟唤了一声,门口两名带刀的侍卫立即走了进来,萧惜惟又点了两名侍女过来,便让他们将妖儿带到东院里先软禁起来。 两名侍女连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了妖儿,侍卫们正在带着她们下去之际,这时,门外远远地传来了侍女惊慌失措的声音。 “公主,您跑慢一点!” “公主,您等等奴婢!” 话音还未落,便见渊和出现在了门口,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束带着晨露的垂丝海棠,许是跑得太急的缘故,小脸蛋都变得粉嘟嘟的,额头上还浮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连头顶的小辫子也变得有些凌乱。 见她要进来,侍卫们连忙让到了一旁,渊和也不管身后追赶着她的侍女们,跑进门来,径直朝着凌汐池扑了过去。 妖儿看着她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凌汐池也愣了一下,见她是朝自己来的,不由自主的蹲下身,朝她伸出了双手。 渊和扑进了她的怀里,喘着气将手中的花递给了她:“母后,给……” 凌汐池怔愣地看着她:“这……这是送给我的?” 渊和使劲地点了点头:“昨晚儿臣去给母后请安,可父王说,母后身体不舒服,不让儿臣见母后,儿臣就想着,每次儿臣不舒服的时候,看看花儿就舒服了,母后肯定也一样,所以儿臣一早起来就到园子里给母后摘了这束花,母后,你喜欢吗?” 凌汐池盯着那束花看了许久,这才伸手接了过来,唇角露出了一抹笑,说道:“喜欢。” 渊和闻言开心地笑了起来:“儿臣就知道母后一定会喜欢的。” 凌汐池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还不快先去给你父王,还有缥无伯伯请安。” /130/130469/31695836.html 第一章:无启 阴风怒号,大雨滂沱,空中狂雷炸响,如天神发怒一般震得大地也跟着晃动起来。 已近傍晚,夜色渐浓,寂寂旷野中,几匹烈马撕破雨幕奔腾而来。 为首的是一群身披黄金战甲的人,那明亮亮的金黄色在这黑沉沉的天气中格外刺人眼球,训练有素的队形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一个军队,在他们的身后则押送着乌泱泱一大群戴着手铐脚镣的人,粗粗看去,有三五百人左右。 那群人满身泥泞,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却如死一般沉寂,皆眼光暗淡,神色木然,许是赶路已久的缘故,不少人已露出力竭不支的疲态,看上去可怜极了。 一辆黑金打造的囚车跟在最后,仿佛被特别对待,派了足足八人跟着,里面关着一个老者和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但见他们衣衫凌乱,脸色发白,像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其中那小女孩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胸前一大滩血迹,躺在小男孩怀中不知是死是活。 血水伴随着雨水顺着车轱滚落在地。 雷声似乎更大了,轰隆隆如鬼哭狼嚎一般。 小女孩被雷声惊动,突然睁开了眼睛,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族长爷爷,我们都走了这么多天了,他们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那小男孩如死灰一般的眼睛突然一亮,狂喜道:“小影,你终于醒了?” 被唤作族长爷爷的老者睁开眼睛,看了看前边的金甲将士,又抬头望了望天,悲叹道:“他们要带我们去曾经的圣地,天狗食日之际,轮回花开之时,这天象全都一一应验了,看来天真的要亡我无启族吗?” 老族长悲凉的声音终于感染到了那一群已然麻木的人,不少人眼眶泛红,嘤嘤低泣起来。 无启族,传说中的不死之族,也是天水大陆最具神话色彩的一个民族。 据传自盘古开天之际,无启族便存在了,因肩负着传达天地讯息的使命,无启一族被赋予了永生不死的天赋异能,无老死,无终尽,故称无启。 无启族没有生老病死的说法,只有百年一轮回,故此每个无启族人只要活到了一百岁,便会自动进入休眠,再过百年便会自动苏醒。 千万年来,无启族便这样生存在这片土地上,并将这种生命循环不止生生不息的功法化作族中图腾,取名轮回之花,并用女娲补天之时所用的五彩石的残渣化成的两颗灵珠沦回珠和灵心珠来守护轮回之花。 无启族人始终相信,只要轮回之花不死,灵心不灭,无启族长生不死的神能便会被一直传承下去。 远古大洪荒之后,无启族的神能开始衰弱,又因与异族通婚,凡人限于天赋与本性,这轮回不死的功法再也无法修习完全。 无启族人心性本就淳朴,在看破永恒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生死不过一线之间后,从未入过轮回的无启族人也想入入轮回,便也不再苦苦的执着于是否能够长生,再加上战事频繁,无启族几次被卷入几场大战中,导致族人死伤无数,几经迁徙后,原本的轮回之花也被毁于战事之中,守护轮回之花的两颗灵珠也不慎丢失。 当时的族长便带领族人及破损的轮回之花图腾迁徙到了西荒,过起了世外桃源的生活,这也导致族人的天赋消失得更加严重,而其中保留天赋的便更少了。 时至今日,此时的无启族族人已同凡人无异,一样的生老病死,因为没有了神能,族中的轮回之花功法也逐渐失传,无启族人虽然觉得遗憾,但也无可奈何,可谁知,六年前无启族诞生了一个小女孩。 传说这个小女孩拥有通天晓地之能,刚出生时便能说话,预言无启族有大难将至,一岁之时便随手画出了早已被毁的轮回之花的图腾,并找出了轮回之花衍生的规律,自小便被当作新一任的族长来培养,可不幸的是,这小女孩刚到三岁便早早夭折,这更加让无启族的人明白长生之法已彻底离他们远去。 小女孩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自打她的妹妹离世后,她的言行举止便异于常人,有时活泼好动,有时冷漠孤僻,身上似乎住着两个不同的灵魂,这种行为在早晚之时异常明显,简直判若两人。 原本这也是族中秘辛,并不是什么大事,却不想,这件事情不知为何竟被泄露了出去,先是有一个老者打扮的人莫名来族中求取什么长生之法,被老族长拒绝了之后愤然离去。 之后的某天夜晚,一队金甲士兵突然杀到了无启族的领地,对着睡梦之中的无启族人便是又砍又杀,被惊动的无启族人拿起家伙要反抗时,才发现自己腹痛不止,全身无力,只能束手就擒。 事后,无启族的老族长才明白,他们栖息地的几处水源都被下了穿肠毒药,而正是那曾经让他们骄傲无比的长生不死异能才导致了他们无启族这场悲剧。 这时一名金甲战士策马上前,明晃晃的大刀指向正在哭泣的人群,不耐烦道:“哭什么哭,马上就到血域魔潭了,到时候还怕没机会哭吗,赶紧给我赶路,要是误了国师大人的时辰,我会叫你们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囚车中的老者气得浑身颤抖,声泪俱下道:“你们这群畜生,为了求什么长生之术,坑杀了我们数万的族人,你们就不怕报应吗?” 那金甲战士一刀劈向了黑金囚车,吓得那小男孩一把抱紧了怀中的小女孩,一双眼睛如猛兽一般看向了那黄金战士,金甲战士被他那突然变得凛冽带有杀气的眼神吓得一激灵,顿觉头皮发麻,手一抖,手中的刀差点落在地上。 可回过神后的他不由得恼羞成怒,将刀伸进了囚车里,狠狠的在那小男孩英俊的小脸上划了一刀,鲜血顿时流淌了下来。 那金甲战士得意道:“小东西,还挺凶,还真像个小野兽啊,敢用这种眼神看你大爷,不过那又如何,你还不是被关在里面乖乖的任我宰杀。” 那小男孩仍是一声不吭的看着他,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仿佛那一刀不是划在他脸上的。 那金甲战士被他那不屈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这时另一名金甲战士策马前来,怒道:“你与他们废话什么,国师有令,不得伤这几人,还不快赶路,要是误了国师的时辰,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那金甲战士悻悻的收了刀,低声道:“国师大人说这无启族会什么长生不老之术,这人都快被我们杀完了,也没见他们谁不死呀,还有那小女孩,非说她什么阴阳双生,取了她那么多的血,人都快死了,也没见她有什么复原的迹象,国师莫非是被人骗了?” 另一名金甲战士一皮鞭抽在他身上,道:“你敢背后妄议国师,你不要命了,赶紧给我赶路!” 直到那两名金甲战士走远了,那小女孩才伸手往那小男孩脸上拂了拂,仿佛带着神奇魔力般,小男孩脸上那狰狞的伤痕突然就不流血了,小女孩弱弱道:“哥哥,还疼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 小女孩将头转向了身边的白发老者,问道:“族长爷爷,阿寻还没走是不是?她是不是一直住在我的身体里?有个白发老头说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是因为这样才害了我们无启族吗?” 原来这个小女孩便是那已逝女孩的双胞胎姐姐。 白发老者看着那一双如琥珀一般透明纯净的眼睛,一时之间五味杂陈,良久他才伸手爱怜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孩子,你还记得你妹妹孤寻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不得了。 白发老者转头问道一旁的小男孩,问道:“孤野,你还记得吗?” 小男孩点头道:“记得,小妹在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白发老者悲怆的笑了笑,道:“是啊,孤寻三岁的时候就走了,走了的人又如何回来呢?” 小女孩道:“族长爷爷,他们都说我们无启族有不死不灭的神能,我也时常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会不会妹妹真的没有离开我们,她其实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白发老者一顿,望了望身边被手铐脚镣束缚着的族人,不觉悲从中来,千百年来,无启族都深陷在不死不灭的传说中,世人都说无启族有死而复生,生生不灭之能,如今更是因此招来灭族之祸。 谁都想长生不死,可他们无启族此生都尚且自顾不暇,又如何能长生呢?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老族长无语凝咽,只得仰天长叹道:“永生啊,不过一场镜花水月的幻梦而已,世人为何就是不知,偏要执着呢?” 悲咽声四处响起,伴随着狂暴的雷雨声,更显得凄厉异常。 小女孩也跟着哭了,拉了拉老族长的袖子道:“爷爷对不起,是我害了我们无启族。” 老族长道:“孩子,不关你的事,是我们无启族命中有此一劫。爷爷只是觉得可惜,你和孤野还那么小,都还没来得及多看看这个世界,便要和我们一起遭劫,爷爷觉得对不住你们。” 小男孩沉着道:“爷爷,没关系的,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他的眼神刚毅,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和决心。 小女孩跟着点了点头。 老族长伸手握住他俩的手,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环,趁四下没注意,悄悄的塞到小女孩的手中。 那是一枚坠着璎珞的玉环,玉环上面有奇怪繁复的雕花,中间悬挂着一颗黑色晶体状的珠子,见到这个玉环,小男孩和小女孩的的脸色俱是一变,惊声道:“这不是……族长的圣物吗?” 老族长冲他们俩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止语,压低声音道:“无启族经此一役后或不复存在,但只要有机会,我会尽力保全你二人的性命,你们要打好精神,若有幸能逃脱,希望你们忘记自己曾经是无启族的人,好好活下去。” 小女孩懵懂的看着老族长,胸口阵阵剧痛传来,意识又逐渐开始不清晰了。 这些天她一直被困在了一个密室的石台上,有个白头发的老头每天都会来对她说一些奇怪的话,然后划破她的胸口取走一些血,取血的过程太痛了,每次昏迷她都恨不得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可她总是记挂着自己的亲人和族人,总想着再看他们一眼,就这样她一次又一次的昏迷、清醒,再一次醒过来时她终于见到了,她已经无憾,现在的她只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倦,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再也不用醒来,再也不用承受这些痛苦。 狂暴的雨帘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觉得有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有个人似乎不停的在说:“小影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wap. /130/130469/30427687.html 第二章:血域魔潭 血域魔潭其实没有血,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只因湖泊周围方圆百里都长着一种血红色的花,花开时凄艳异常,乍一看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故称血域魔潭。 此花乃是一种毒花,名唤六道轮回,据说六道轮回剧毒无比,大量吸入此花的花香后,便会陷入癫狂,如堕轮回炼狱。 这里曾经是无启族的圣地,却不想,一朝毁于一场大地震中,地震造成了地面塌陷,地心岩浆喷涌,无启族千余人口都死在那场地震当中,之后塌陷的地方就形成了一个血湖,一年以后,血潭四周开始长出了一种毒花,也就是六道轮回。 无启族当时的族长无奈,只得带着自己的族人再一次迁徙到了另一个地方生存,却不想还不到百年,无启族便再次面临灭族之灾。 此时的六道轮回已被大火烧得干干净净,地上还横七竖八的倒着无数具尸体,死状凄惨无比,像是中毒而死,看那服饰打扮,因是被强行驱赶而来处理这六道轮回的无启族人。 血域魔潭现在只剩下一个血湖了,一眼看去,只见那湖上搭建了一座高台,上面设有神坛,神坛上供奉着一块石板,石板上雕刻着一朵繁密复杂的花,如环无端一般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那便是无启族残破的图腾——轮回之花。 血域魔潭的湖水似乎更红了,红得有些诡异,湖里密密麻麻的漂浮着成百上千具尸体,浓烈的血腥味引来一大群秃鹫在空中盘旋,因是忌惮着下面人数众多迟迟不敢降落下来。 高台之上,有一个人影负手而立,此人面容年约五十左右,发须皆白,他望着潭水中一层叠一层的尸体,神色一片漠然,眼神却仿佛是碧绿色的,带着一种阴毒的疯狂。 老族长一下囚车便看见此番人间惨剧,被气得浑身剧烈颤抖,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愤怒,痛骂道:“东方寂你这畜生,行此伤天害理之事,简直天理不容,还敢妄想长生。” 被唤作东方寂的男子回头看着老族长,竟露出热情的笑意,像是在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客一般,忙迎了上来,语气如同他的笑容一般热情洋溢:“哎呀,老族长,终于又见面了,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说罢,他抬头看天,激动得有些口齿不清:“来得好啊,来得好啊,天象所示,今天会出现天狗食日,这些天,我翻阅你们无启族的古籍,古籍中记载着天狗食日就是你们无启族的大日子,传说天狗食日之际便是轮回花开之时,你看,这里死了那么多的无启族人,你快快启动轮回之花让他们死而复生吧。” 老族长顺着东方寂手指向的方向看去,看着那些死不瞑目的族人,在看看面前激动到有些癫狂的老人,有些不可置信,眼前之人用着最平和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仿佛这成百上千条人命在他的眼里连草芥都不如。 “你这个疯子,无启族从没有什么死而复生之法,你……你……你……” 东方寂已走到老族长的面前,还很热情的拉住了他的手,语气依然平和道:“怎么会呢,古籍记载无启族天生具有长生不死的神能,只要有轮回之花在,你们便可生生不灭,这不你们族里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来人,将那小女孩带上来。” 老族长发狂道:“畜生,我要杀了你,你不得好死!” 很快,昏迷不醒的小女孩便被带到了东方寂的面前,东方寂眉头一皱,他身边的一个黄金战士会意,一盆冷水泼在了小女孩的脸上。 虚弱的小女孩悠悠醒转,一抬眼便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慈祥的看着她,笑眯眯的问道:“小姑娘,告诉爷爷,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老族长的脸色剧变。 小女孩此时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答道:“我叫叶孤寻。” 东方寂摇了摇头,佯装生气道:“小朋友不能撒谎,明明你上次才跟我说你叫叶孤影。” 小女孩依旧迷迷糊糊道:“我是叶孤寻,叶孤影是我的姐姐。” 东方寂又问道:“那你的姐姐呢?” 小女孩道:“姐姐?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姐姐了,姐姐已经死了。” 老族长嘴唇动了动,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东方寂得意的看了老族长一眼,突然敛住了神色,手一挥,旁边的人会意,将那小女孩拖上了祭台。 与此同时,那一群被押送而来的无启族族人也被押上了祭台。 族人们没有反抗,前几日还有的悲泣声也消失不见,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带上了祭台,连日来遭逢剧变,原本美好祥和的家园一朝被毁,族中的大好男儿们英勇战死,剩下的老弱妇孺无力抵抗,只得乖乖认命,任人宰割。 东方寂道:“老族长,阴阳双生,一体两魂,我相信没有人会比你更懂这意味着什么,告诉我,怎样才能启动轮回之花,怎样才能获得长生秘术?” 老族长目光一一扫过被迫跪在祭台上的族人,湖泊里堆积如山的尸体,最后目光定格在被固定在轮回之花图腾上的小女孩,一腔悲愤无处发泄,气急之下一口血喷涌而出。 天光突然暗了下来,一团黑云渐渐向太阳靠近,东方寂抬头看了看天,脸上突然出现莫名的狂喜,大笑道:“好!好!天狗食日终于来了,动手!” 一名祭师模样装扮的人听令走上了高台,在经过了一番繁复的祭祀之后,那名祭师从供奉的神台上拿下了一柄匕首,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一刀狠狠的扎进了小女孩的胸膛。 已近昏迷的小女孩被这剧痛刺激得清醒过来,像只虚弱的小猫一样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疼啊………………” 鲜血顺着匕首流出,缓缓的流淌到她身下的轮回之花图腾上,原本就凄艳神秘的花朵显得更加诡异了。 小女孩疼得不停的挣扎,那祭师只得腾出一只手狠狠的按住她,另一只手狠狠的执着匕首,脸上的表情狰狞而又凶狠,仿佛在他手下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倒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猫小狗一般。 眼看小女孩的惨呼声越来越弱,一个小小的人影突然从无启族人的人群中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上来,狠狠的推开了那名祭师,不知使了什么手法,一并将匕首夺了过来。 他像只老母鸡一般护在了小女孩的面前,手中带血的匕首指向逐渐向他围上来的黄金战士,像只受伤的小豹子一样,恶狠狠道:“不许你们伤害我妹妹。” 那祭师武功不弱,因不设防被偷袭得手,定睛一看对方却是个小孩,不由得怒火中烧,反手一掌攻了上来,口中还骂骂咧咧道:“小杂种,你找死!” 谁知那小男孩年纪虽小,功夫却练得不错,以匕首作剑,一招便化解了他的掌法,随后还反攻了出了四五招,一手剑法练得出神入化,隐有大家风范,祭师一时竟拿他不得。 小男孩一出手,那群本来已经沉默赴死的无启族人突然爆发,趁这一乱,竟全部奋起反抗,杀了那些黄金战士一个措手不及,祭台之上一时混乱起来,厮杀惨叫声不绝于耳。 祭台上的小姑娘疼得面容抽搐,看着眼前不时晃过的刀光剑影,听着耳畔传来的阵阵血肉模糊的声音,偶有温热的鲜血洒在她的脸上,她开始奋力狂挣起来,可是,却依旧动弹不得。 她的眼中倒映着身前为了她浴血奋战的小男孩,口中喃喃道:“哥哥,哥哥!” 小男孩虽勇猛,可毕竟还年轻,一个不防被祭师逮到了机会,那祭师凝聚掌力一掌印在了小男孩的身上,小男孩被这极霸道的掌力击向了空中。 小女孩目眦欲裂的看着他,想要伸手拉住他,他无力的向小女孩遥伸出手,口中喃喃道:“对不起,哥哥不能再保护你们了。” 然后他便像只断了翅膀的鸟一般重重的跌进了飘满尸首的湖泊中不知死活。 小女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要啊……哥!” 这惨叫声极悲极痛极凌厉,竟引来了在半空中盘旋的秃鹫的嘶声嘹唳,仿佛在为这场人间惨剧悲鸣! wap. /130/130469/30427688.html 第三章:轮回花开 天突然暗了,太阳被一团黑影笼罩,一瞬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原是天狗食日时辰到了! 大地在短暂的陷入黑暗后,突的,一道强光突然从地表冲出,直冲太阳而去。 那道强光带着一种神秘的压迫力,那是一种止戈的力量,压制得祭台之上正在奋力砍杀的人瞬间失去了战斗力,只听得哐当数声响起,一把把锃亮带着血光的兵器掉在了地上。 祭台之上弥漫着温柔祥和的感觉,在它的笼罩下,那些原本杀红了眼的人心中莫名涌起一阵悲悯之情,杀戮之心也在慢慢平息,那股力量所到之处,受伤的人伤口在慢慢愈合,没受伤的也几乎不受控制的把手中的兵器扔在了地上。 强光是从小女孩身下的祭台发出的,此时此刻,她是这黑暗天地里唯一剩下的光明。 东方寂看着祭台的方向,眼中闪烁着激动莫名的光,狂笑道:“哈哈哈哈哈!是重生的力量,轮回之花终于启动了,我终于感知到了这股力量,我多年的夙愿终于要得偿所愿了。” 说罢,他直接朝祭台之上掠去,可刚一动,他的身后突然涌起了一股汹涌澎湃的力量,如同浪潮一般朝他席卷而来,那是强者的气息。 东方寂骤然回头,但见原本已失战力,束手无策的无启族老族长此刻内息狂涌,如江河一般绵延不断,一掌便朝他攻了过来。 东方寂仓皇对了一掌,竟被击退了数十米方才稳下身体,眼中露出不解神色,面容却依旧淡定沉着:“兰因心法,你不是……为何还有内力。” 老族长道:“化功散确实化去了我部分内力,可你别忘了,这是我们无启族的圣地,轮回之花启动的同时,也恢复了我残存的功力,我苟延残喘至今,为的就是今日能将你覆灭于此,以祭我无启族数十万英魂。” 东方寂冷哼道:“就凭你!” 天地间,杀气纵横,阴寒刺骨,两大强者对立,身虽未动,散发出的气息却仿佛笼罩了整个血域魔潭,湖泊更是因为两人内息的碰撞,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内力稍低的人完全抵抗不了,有的被震倒在地,直接昏迷不醒,幸而祭台之上有强光笼罩,将外界的气息能量完全隔开,才让祭台之上的人幸免于难。 “风来!” 东方寂一声怒喝,一股强劲的风力刹那间在他的掌间凝聚,天地之间的风仿佛尽汇聚于他的手中。 东方家的不传绝学——狂风吟! 老族长冷哼一声,再次提掌,一掌朝东方寂攻了过去。 两人身形疾闪,电光火石之间已对了数掌,一道又一道的掌力四溅,纵横四野,击裂长空,摧枯拉朽,土崩石裂。 眼看着太阳逐渐挣脱阴影,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是天狗食日的时辰快要过去了。 东方寂又急又怒,一边还击一边道:“老匹夫,你敢坏我好事。” 老族长道:“你这畜牲,杀我族人,毁我家园,还妄想得到轮回秘术,今日便让你血债血偿。” 两人势均力敌,打得难分难解,这时一道人影从远处急掠而来:“东方兄,我来助你!” 东方寂一看来人,喜道:“闻人兄,来得正好!” 祭台之上,有人惊呼道:“是诡天门的门主闻人清!” “原来泷日国竟与诡天门这般败类勾结在一起!” “替族长拦住他!” 数声惊呼后,有数道人影从祭台上飞起,凝起全身内力,朝闻人清堵截而去。 闻人清冷哼一声,凝起掌力,一掌劈下,硬生生的将围截他的几名无启族人震成了血沫。 “老友,适可而止,行此杀戮,当真不怕天谴吗?” 这时,天地之间又传来了一道声音,只见一长须老者御风而来,踏水而行,一掌拂出,便将闻人清逼得倒退了数步。 闻人清看着拦在他面前仙风道骨的老者,眼中犹疑片刻,问道:“风魔,你当真要与我诡天门为敌?” 被称为风魔的人还没说话,只听得一声阿弥陀佛响起,一名师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风魔的身边,双手合十道:“闻人施主,我佛慈悲,此战杀戮太过,还请放下屠刀,速速离去。” 闻人清怒道:“仙霞,不关你的事,你不要淌这趟浑水!” 风魔道:“闻人,你当真要执迷不悟吗?” 闻人清道:“是又如何,你能阻我?” 风魔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战吧!”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整个血域魔潭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祭台之上的强光越来越微弱,天色也逐渐亮了起来,这时,一个小男孩突然出现在了祭台之上,悄悄的靠近了躺在轮回之花图腾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正被剧痛折磨得有些意识恍惚,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她有些呆住了,是神仙来接她了吗? “你是谁?” 小男孩眨了眨如明星一般璀璨的眼睛,一只手伸手将小女孩拉了起来,另外一只手将前来阻他的黄金战士劈倒在地,然后顺势坐在了祭台之上,让小女孩可以靠着他,顺手将一颗药丸塞进了小女孩的嘴里,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很勇敢嘛,伤成这样都没有哭。” 小女孩又问了一句:“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小男孩望了望半空之中的激战,将头附在了小女孩的耳边,低声道:“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我叫萧惜惟,我和师傅一起来的。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喘了几口气,勉强答道:“我叫叶孤寻。” 小男孩沉思了片刻,像是在回忆什么:“叶孤寻?无启族的天才少女,可据你们无启族的族谱记载,她不是在三年前就死了吗?” 小女孩愣住了,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一种说不出的恐惧霎时萦绕在她的心头。 小男孩接着道:“你是叶孤影吧。” 小女孩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出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的难看了。 在她的记忆中,她就叫叶孤寻啊,叶孤影分明是她的姐姐。 小男孩接着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是因为你手上的这个东西吗?” 小女孩低头一看,见自己手上正紧紧的攥着族长给她的那块玉环,此时的玉环中间的那颗黑晶石正一闪一闪的散发着微弱的光,与那道直冲天际的强光遥相呼应。 她一时怔怔的看着,大脑中是一片空白,突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好半晌,她才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小男孩看着她苍白到几乎透明的面容以及微弱到随时都会停止的呼吸,便也没再问什么,只是将手伸到了她的面前,笑道:“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小男孩的面容诚挚又认真,小女孩诧异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正在和东方寂激战的老族长,摇头拒绝道:“不,族长爷爷还在这里,我不走。” 小男孩道:“有我师父在,肯定会救出你的族长爷爷的,快走吧,不然一会儿泷日国的大军杀到了,我们可走不了了。” 小女孩犹豫了片刻,低头看了看手中紧攥着的玉环,又看了看湖泊里堆积如山的尸体,像是决定了什么,将手伸到了小男孩的手中。 她知道泷日国,那是毁了她的家园,杀了她的族人的国家,她要留着这条命,为自己的族人讨个公道。 这时,只听“哗啦”一声巨响,像是水中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在了祭台上,固定在水中的支柱霎时断了两根,祭台顿时一阵剧烈摇晃,眼看就要坍塌,与此同时,祭台四周的湖泊突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有一个巨型生物从巨浪中探了出来。 小男孩连忙将小女孩护在怀中,抬眼一看,只见一条大约数十米长的巨蟒从水中冒出,如闪电一般朝他们袭来。 那巨蟒浑身上下布满了火红色的坚硬的鳞片,在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像一条火龙一般,带着莫匹之势。 两人避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巨蟒缠上,千钧一发之际,小女孩狠狠的将小男孩推了出去,手中的玉环也掉落在地上,中间那颗黑晶石咔嚓一声裂成了两块。 小女孩慌忙伸手去捡,却只来得及捡起那碎裂的一角,就那么一瞬间,巨蟒卷着她重新又回到了湖水中,冰凉且带着血腥味的湖水渐渐淹没了她的眼耳口鼻,她心有不甘,难道自己真的要死了吗? 不,不行,她不能这样死去,她还有族人在等她,她要活着将他们带回家,她还要带领他们重建自己的家园。 她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挣扎起来。 “不要………!” wap. /130/130469/30427689.html 第四章:大梦初醒 “啊…………” 夜色微凉,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又做噩梦了!” 凌汐池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道自己真是太没用了,竟被一场噩梦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 可梦里的场景着实恐怖,更恐怖的是她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而是连续很多天做同样一个噩梦了。 她有些不安的理了理自己被汗浸湿的头发,仍是感觉到毛骨悚然,手脚更是一片冰凉。 她很怕,又说不上为什么怕,因为梦里的世界一片漆黑,暗无天日,她像是被人拉着不停的往一个未知的方向逃跑,明明身后并没有人追她,可那种极大的恐惧和危险的感觉却是那么的强烈。 她累极了,直到实在跑不动的时候,路的尽头忽然出现一个奇怪的红色湖泊,这时天亮了,美丽的朝霞布满天边,映照得世界如同一尘不染的天堂,天空中飘满了不知名的血色花瓣,全世界美丽得失去了真实,让人分不清该何去何从。 在那么美丽的环境下,却躺着一个人,在绚丽的光芒下,在一双盛满恨意的眸子的注视下,渐渐失去生命的光芒。 她看不清躺在那里的是谁,之前拉着她跑的人也消失不见,她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怎么也融入不进那个世界,任凭她使出全身的力气,脚却跟生根了似的,迈不开一步。 忽的,来不及反应,她只觉脚下一个落空,如同直落九天,掉进了一个永远没有尽头的深渊里,而等待着她的是永无止境的沉沦。 一个声音从遥远得不知方向的地方传来,像是无数人的嘶声呐喊,依稀的就像在世间的出口,又更像在世间的入口,只是盘踞在心头,如钟磬一般久久的回荡。 “不死不灭,无启无终!” 凌汐池已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个这样的梦了,只知道每次惊醒后,都有那种仿佛失去全世界的绝望,无尽的后怕,以及对未来的担忧,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未完成的事在等着她去完成一样,而梦里的那些话她从未听过,也不知道那究竟代表着什么。 一如往常,她睡意全无,披了衣下床,抬步走到阳台前。 凭栏远眺,尽显城市的喧嚣与繁华,城市的夜是很难黑下来的,七彩霓虹闪耀在各界各道,破碎了曾经人们心目中那颗纯净的摘星之梦,曾几何时,天空还能看见几颗稀疏的星,而如今,似乎连星星都远去了。 真不知道这是否是科技高速发展的悲哀,在越来越注视物质文明的今天,人们失去的却是整个自然对人类的恩赐。 风拂过,轻轻扬起她的长发,虽然她自认为并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但不知为何,此时却生出无限悲凉,仿佛这并不算美的夜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那略带苍凉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小姑娘,你相信永生吗?” 莫名的,她的耳旁突然回响起几月前逛街时偶然遇见的那位黑衣男子的话。 那是一天下午时分,她与好友乐溪正在逛街,两人正上蹿下跳的闹个不停时,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与她俩擦肩而过,或许是因为她们那爽朗得有些过分的笑声,那男子突然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 凌汐池下意识的一扭头,便正好对上了那黑衣男子充满探究的眼神,好在她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比瞪眼更是输都没输过的事,被人这样盯着看也不是第一次了,好歹她在学校里也是一个号称大杀四方的女神,于是大大方方的以一副你愁啥的眼神回敬给了那黑衣男子。 可是她忘了,在这种比脸皮厚的事情上面,男生似乎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她很快便败下阵来,这么长时间的对视,那黑衣男眼睛都没眨一下实在太过变态,于是她便也将那黑衣男当成了一个变态对待,转身拉起贝乐溪的手就走。 可谁知,那黑衣男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伸手拉住了她,仍是一眨不眨看着她。 凌汐池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甩开他的手,却不想一对上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她便呆住了,那带着些微迷茫和期待的眼神,有些该死的似曾相识,尤其是那双墨色的瞳子,就像一个深潭,深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气势完全败了下来,不满道:“虽然我是长得很好看,你也不用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吧,矜持一点好不,哎哎,回魂了,你再拉着我,我可报警了。”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烙铁似的印在她的身上。 一旁的贝乐溪不满的嚷了起来:“喂,你没见过美女吗?好狗不挡道,你拦着我们干嘛?” 黑衣男依旧没有说话。 凌汐池和贝乐溪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未及说话,那黑衣男子突然开口问道:“我认识你吗?” 凌汐池一个趔趄险些翻到在地,连忙挣脱了那黑衣男子的手,回道:“没见过,不认识!” 黑衣男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仿佛自言自语道:“你有着和这个世界不一样的气息,你好像并不属于这里,奇怪,你属于哪里呢?” 说罢,他又抬眸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她的眼睛中探索到什么,凌汐池心中一阵莫名的颤栗,那双眼太亮了,像灼目的炽阳,让人不敢直接与之对视,就这短短几秒,当她回过神时,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贝乐溪在她身后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赶快离开。 在贝乐溪看来,这种人十有八九是个神经病,还是见到美女就发神经的那种,对待神经病最好的方式就是赶紧离他越来越远才好。 神经病吗?或许是吧,否则怎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 凌汐池抓了抓头,任由贝乐溪将她拉走,这次那黑衣男子没有阻止她,只在她身后道:“小姑娘,你相信永生吗?有人在找你,我想他已经找到了。” 贝乐溪咬着牙道:“神经病!变态!” 凌汐池赞同的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对!” 或许正是年少不知愁的时候,所以她并没有把这次的相遇放在心上,可是回来后不多久,便夜夜都有相同的梦魇来与她纠缠,即使她不信命,却也不得不怀疑,这个梦,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了一股不应该属于夏季的寒冷。 她心中一个激灵,思绪立即清醒过来,立马抬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心道:凌汐池啊凌汐池,你脑袋进水了!这可是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时代,你居然将那些不着边际的鬼话当了真,枉你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受到那么多的高等教育,这事要是被老师知道了,估计会被气吐血吧。 这肯定只是一个巧合而已,毕竟按照医学的角度来看,连续做一个相同的梦并不是一件怪事,或许是这一段时间的压力太大了,因为她马上就要考试了。 “唉!万恶的应试教育!”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去想那么多,还是好好休息要紧,平复了一下心绪,她重新又倒回了床上。 wap. /130/130469/30427690.html 第五章:严父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吱呀的关门声,紧接着便从楼梯处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凌汐池不用去看便知道那脚步声属于谁,肯定是她老爸凌慕恒又去隔壁那间小房间了。 那个小房间是她的禁忌,在这个家中除了她任何人都可以进去,每次只要她靠近那个门口被她爸发现后,免不了一番痛斥,少年时候的她总以为那里边藏着什么宝藏,于是趁着老爸不在的时候找到了钥匙偷偷的溜了进去。 只是简单的一个房间而已,进去后并没有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那般神秘,房间是粉红色的色调,一间布置得极其精致的公主房,应是女孩子的房间,或许是因为长期不住人的原因,此时突然闯进了生人的气息,隐约有一丝彻心彻骨的寒意。 时值七岁的小汐池才没空管这些,她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才从梳妆台的抽屉中翻出了一本厚厚的相册以及一封封的信。 她随手拆开一个信封,展开信,映入眼帘的是一手漂亮得过分的钢笔字:吾与妻相识三年,终得秦晋之好,相守两年,于今日喜得爱女,因先天命理乃至阳属性,五行缺水,故取名汐池…… 一封封的看下去,凌汐池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她老爸写给她的信,几乎每一年都有一封,信中所含的父爱之情溢于言表,比山高,比海深…… 凌汐池觉得自己都快要哭了,心想这在信中表达出对女儿如此深切的爱的真是她老爸吗? 那为什么素日里他总是一副看到自己都嫌命长的表情? 莫非爸爸平时对她的严厉和冷漠都是装出来,他一直都在隐忍的爱着自己? 老爸这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将她锻炼成才! 果然是用心良苦啊! 可是,信突然没有了,最后一封是她过六岁生日的时候的。 所有的信和全家合影从她六岁之后起便戛然而止。 小汐池使劲的回忆了一下,还是想不起来自己六岁之前所发生的任何事情,照片上那些温馨和睦的场景她一点印象也没有,那些记忆如同长了翅膀一般消失无踪。 对于记忆消失这几件,妈妈曾轻描淡写的和她说过,在她刚过完六岁的生日时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才导致她失忆了。 正在小汐池对着那些温馨合照惆怅不已时,她便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她那严厉的爸爸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一脸阴沉的看着她,并对她说了两个冷冰冰的字:“出去!” 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进入那个房间,而那信上的慈父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怀疑那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而已。 清晨,是被闹钟吵醒的,怀着极不愿意的心情洗漱完毕之后,她才慢吞吞的走下楼去,刚走了一半楼梯,便看见她老爸正准备出门。 她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凌慕恒似乎也没有看到她,甚至在经过她面前的时候,目光也过于吝啬的丝毫没有落在她身上。 凌汐池苦笑了一下,对于这个爸爸,她的感觉是陌生的,并非是父亲对她过于严厉,而是常常在他的眸子里,她会看到一种强烈到刺骨的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父亲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出现这样的眼神。 她也很困惑,在她有的记忆里,她并没有做错过什么,相反为了讨父亲的欢心,她甚至逼迫自己学会了很多东西,就连学习也一直保持在全省前三名。 可从她有记忆开始,父亲就极不喜欢她,在别人家的孩子躺在自己父亲怀里撒娇的时候,她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的望着他的背影,希望他能过来抱一抱她。 从六岁到十六岁,这十年的时间里,凌慕恒几乎没有正眼看她一眼,更遑论会有慈爱的眼神,为此,她哭过、闹过、甚至质问过,既然他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儿,为什么要把她生下来? 凌慕恒从来没有给过她答案,对于他这个女儿,自始至终,他给予的都是冰冷淡漠,就连目光也懒得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也许是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父爱的原因,虽然她和父亲依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但父女之间却仿佛隔着一堵冰墙,再温暖也融化不了半分。 好在凌慕恒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并没有在生活上亏待过她,除了父爱,他给了她其余的一切。 一如往常,不管凌慕恒接不接受,她还是发出一个真诚的笑,语气中的热情比平常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爸爸,您慢走”。 “汐儿。” 一个柔柔的声音传来,凌汐池循声望去,低落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笑道:“妈妈,早安。” 白若渝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怎么起这么早,快去吃早餐吧!” 凌汐池点了点头,白若渝走过去替凌慕恒理了理领带,柔声道:“晚上早点回来”。 凌慕恒点头一笑,目光一片柔和,凌汐池看着那双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爱意有些吃醋。 唉!同人不同命! 虽然那是她的妈妈,可是看到那种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她那颗习以为常的心还是会漾起些微的波澜,刚想伸手去端牛奶,电视上一则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 由于近日会出现日全食,所以这两天的新闻头条大多数是关于日全食的跟进报导,而今天一则新闻却横空插了进来,占领了头条版面。 某上市公司的一个女高管发现自己的丈夫在外有了一个情妇,通过各种方式找到了那个情妇的家,将两人迷晕后,割开他们的动脉,并将他们扔进浴缸里,眼睁睁看他们二人血流而亡,最后自己打电话报警。 在其被警方逮捕之后,警察才发现她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不得已警方只能将她送入精神病医院进行治疗。 这位女高管在精神病医院呆了一段时间,打晕了看管她的护士后不知去向,现在医院和警方都在寻找她,希望知情人士可以提供线索。 凌汐池不爱看这样的新闻,便也没有放在心上,顺手便将电视频道调换到了自己喜欢看的军事频道。 wap. /130/130469/30427691.html 第六章 :前兆 这时白若渝走了过来,似乎心情不错,像个孩子一般将头伸到她的面前,故作神秘而又掩饰不住欣喜的道:“汐儿,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看着白若渝满面春风的样子,凌汐池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好奇的问:“妈妈,你这么高兴,难道中大奖了?” 白若渝努了努嘴,笑道:“小财迷,星期六不是有日全食吗?那天正好是你十六岁的生日,你爸爸答应我带我们去爬山,看完日全食后,我们要在山上露营一个晚上。” 凌汐池有些诧异,这可是爸爸第一次带她…们出去玩以及帮她过生日。 见她呆在那里没有反应,白若渝的脸色变了变,拉着她的手郑重的看着她:“汐儿,和爸爸一起出去不高兴吗?这些年……不要怪你爸爸,他是很爱你的……只是……” 凌汐池连忙打断她的话:“妈妈,我知道,我没有不高兴,无论如何他都是我爸爸,我很爱他。” 白若渝目光柔和的看着她,欣慰却又无可奈何的一笑,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道:“把手伸出来。” 凌汐池依言伸出了手,白若渝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着一条精致的手环,不粗不细的银环上挂着几片用祖母绿打造的四叶草,四片四叶草之间还悬挂着一颗黑色的不规则状的晶石。 那颗晶石的样子很奇怪,散发着黑黝黝的光,不像是寻常宝石。 凌汐池问道:“妈妈,这是什么?” 白若渝一边帮她戴手环一边道:“这颗宝石是你六岁那年偶然间得到的,现在你快十六岁了,妈妈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这条手环你一定要好好戴着,我知道你心中有疑惑,妈妈答应你,等到你长大的那一天,一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凌汐池点了点头,心中却一直在想白若渝的那个只是,那是爸爸不喜欢她的原因吗?为什么妈妈刚才差点脱口而出时,她竟会感觉到害怕,怕那个答案自己根本承受不起。 眼看着临近周末,凌汐池虽然表面不在意,心中到底是兴奋的,可是兴奋之余,心里却总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安,或许是从未奢望过,如今才会有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心情。 只要一想到终于可以一家人出去玩,那份无言的欢喜就会将那抹微弱的不安自行压下,说不定她和爸爸的关系会在这一次的出行有所改善,到时她可要好好表现,一定要把所有的优点都展现在爸爸的眼前,那样……嘿嘿! 抱紧了怀里的书,凌汐池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冷不防眼前忽然冒出一张被放大无数倍的脸,她被吓了一大跳,一拳挥了出去,惊叫道:“喂,你干嘛!偷袭啊!” 贝乐溪反应奇快的闪身一躲,眨了眨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一脸好奇的问:“凌汐池,你今天怎么了,怎么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傻笑个不停,害得我好几次都想打120了。” 凌汐池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去去去,你才失心疯了,告诉你啊,我明天可没空陪你去逛街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办。” 贝乐溪不以为然的咬了一口手中的冰淇淋,使劲白了她一眼:“切,不陪就不陪,少了你本小姐还乐得自在,不就是百年难见一次的日全食嘛,不就是要和爸妈出去玩嘛,高兴成那样,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奉劝你一句啊,我替你占卜过了,以你本月星座的运势,你这几天都不太适合出门,否则会有大难临头。” “呸…呸…呸!”凌汐池伸手抱着书从她头顶狠狠砸下:“你这个乌鸦嘴,你少乱咒我,贝乐溪,你不要念书算了,改行去当神婆吧!” “喂,你做什么?”贝乐溪不满的叫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头,摆出了一副苦瓜脸:“下手那么重你要死啦,都快被你打成脑震荡了。” 凌汐池得意的扬出一抹笑,不依不饶道:“谁让你乱咒我的。“ 话说贝乐溪可是她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从小就对星座、塔罗牌这些莫名其妙的玩意特别感兴趣,还时不时的拿出来卖弄,搞的班上的所有人看到她都会忍不住调侃她两句:“哟,贝大神来了,来来来,帮我看看,看看我最近有没有红鸾星动,最好是桃花连绵十里的那种。” 你说她吧,瞎蒙蒙对两次也行啊,她倒好,十卦十不准,也亏得她还能沾沾自喜,乐此不疲,越战越勇。 见凌汐池一脸不以为然,贝乐溪的自尊心明显受到了打击,语气也有些急了:“哼,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到时候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罢还一脸神秘的凑近了她的脸,低声道:“你还记不记上次我们逛街遇到的那个人?他的话太有针对性了,你看他怎么就不对着我说那番话呢,我回去想了想,特别的不对劲,你最近可真得小心点!” “哈哈,笑话!”凌汐池大笑一声,冲贝乐溪扮了个鬼脸,转身跑出了很远:“贝半仙儿,你要是真说中了,我回来请你吃大餐,恭送你出道!” 贝乐溪咬牙道:“你……你信我一次要死啊!” “还有啊,生日快乐!” wap. /130/130469/30427692.html 第七章:遗世千年 凌慕恒选择的露营地方是市辖县城邻村的一座鲜少有人去的荒山,由于那里海拔比较高,三面都有悬崖,所以即使是日全食这一天,选择在这座山的人除了他们一家人,就再没有其他人了。 一路上凌汐池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将凌慕恒和白若渝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正奋力往上爬时,一丛长在石缝里的花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花,硕大的花盘上迎风抖动几缕纤细灵巧的花蕊,晶莹剔透的花瓣微微颤动,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璀璨的光,有着海棠春睡般的妖娆与风情,又有着水上红莲的圣洁与高贵。 她一向不甚喜爱颜色过于艳丽的花,此时也被它深深吸引,鬼使神差的伸手就将它摘了下来,这花太过奇特,平时基本见不到,拿来做干花或者标本都挺好。 看到白若渝赶了上来,她献宝似的举起手中的花,道:“妈妈你看,好漂亮的花。” 白若渝也从未见过这种花,见到之后也称奇不已,看到她累得满头大汗,伸手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语气颇为心疼:“汐儿,累坏了吧,不要爬那么快。” 凌汐池挥去额头上的汗,刚想回答说不累,目光一转,发现凌慕恒也正看着她,不同于往常的是,那眼神虽然淡漠,却少了以往那份莫名的恨意。 她呆了一呆,难道爸爸他……当下心中一喜,连忙回答:“不累。” 白若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似乎也是兴致上来了:“既然你不累,我们俩来比赛一下,看我们谁先到山顶,叫你爸也一起。” 白若渝能看出来凌慕恒虽然脸上淡淡的,心中肯定很是高兴,虽然他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是在他开心的时候,眼睛总会比平时更亮一些,于是便主动提出比赛,想让自己的丈夫和女儿更亲近一些。 凌汐池怎会看不出白若渝的用意,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笑道:“妈,那我可不让你了!” 待到她爬到山顶时,已经快要接近晌午,太阳当空照耀,金色的阳光笼罩整个山头,苍翠的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闪亮的光,蓝色的苍穹澄净如洗,辽远而纯净,世界在此刻静谧而美好。 凌汐池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如此美妙的风景,果真能让人胸襟广阔,还当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心壮志。 正想回头看一下白若渝他们上来没有,可目光一转,却险些被吓了一个魂飞魄散,只见在离她不远处的悬崖边上还坐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呆呆的望着悬崖外,双腿悬在崖边,像失去魂魄一样,一动也不动。 不知为何,看着那个怪异的女人,她没由来的生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竟后知后觉的退了两步。 也许是在后退时举动惊动了她,那黑衣女人终于有了反应,木然的转头看了过来,动作表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僵硬,可目光落在凌汐池身上的那一霎那,那女人呆滞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凌汐池被吓了一跳,只觉那阴恻恻的笑容带着寒意像毒蛇一样蔓延至她的全身,只得尴尬的回她一笑,正想提醒她注意安全时,那黑衣女人已经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眼看两人就要擦肩而过时,忽的,那黑衣女人像受到什么刺激,眸子一阵剧烈扩张,目光已由呆滞木然变得狰狞扭曲。 “你这个狐狸精,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只听那女人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事情来得太快,凌汐池根本来不及反应,耳边就传来了那女人嘶哑的声音:“你这个狐狸精,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破坏我的家庭,你去死,你去死。” 那凄厉的控诉,里面包裹着的是数不尽的绝望。 在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中,伴随着另一声撕裂般的惨叫:“汐儿,小心。” 一个身影快速的冲到她面前,凌汐池只听见“噗”的一声,全世界就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这一声震傻了她,脑中好似被五雷轰顶,急忙想去将那黑衣女人扑开,可偏生那黑衣女人力大无比,这一刀彻底激发了她的狂性,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凌汐池竟然没能把她扑开,眼睁睁的看着白若渝被连捅了几刀。 “若渝!”尾随而到的凌慕恒看着这惨烈的一幕,惨嘶一声,发了疯似地冲了上来,一脚将那黑衣女人踹飞好远,接住了白若渝的身体,手足无措的去捂她的伤口,急道:“若渝……你撑住,我马上带你去看医生。” 凌汐池也被推得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明明心中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可是喉咙里却仿佛塞了一团棉花,任她使出全身的力气,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脑子里只剩一阵接一阵“嗡嗡”的响声。 那一刻,全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孤单绝望到仿佛只剩下她自己,就连她想过去看一下,脚都失去力量的支配,生了根似的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那殷红的血泊,那满含恨意的眸子,竟和那个梦一模一样! “汐儿……汐儿……”直到白若渝虚弱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她这才猛然回神,刹那间,无言的恐慌如同漫天风雪一样席卷了她。 “妈!”她惨叫一声,正要抢上前去,凌慕恒突然怒吼道:“你站住,不准你过来。” 凌汐池生生的停住了脚步,眼泪扑簌着滚了出来,只能不知所措的握紧了手。 凌慕恒愤怒极了,眼神带着一种失去理智的疯狂,指着她咬牙切齿的道:“你这个祸害,你害死我爸爸,你害死我妈妈,你现在连我妻子都不放过,你怎么那么狠毒,我真后悔,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你!不该留下你!” 凌慕恒语气里的深恶痛绝和诸多难以言喻的鄙弃和懊悔让她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她听得很清楚,凌慕恒说的是我爸爸,我妈妈,我妻子,不是你爷爷,你奶奶,你妈妈,这代表,由始至终,他从未将她当成过一家人。 可是她不懂,为什他会说是她害死爷爷奶奶的,这是不是就是爸爸不喜欢自己的原因,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样的话听起来,好像他知道留下她就会害了妈妈,凌汐池死死咬住嘴唇,却止不住不停往下流的泪水。 凌慕恒不再看她,抱着白若渝疯了似的朝山下冲去。 “妈妈,妈妈,对,现在救妈妈要紧。”凌汐池自语了两声,也跟着追了上去。 忽的,耳旁响起一阵凄厉的大笑:“红的是血……血……好多的血,哈哈哈,你该死,你们都该死。”她只觉被人用力抱住,朝悬崖边冲去,不及反应,身体已经凌空摔出了悬崖。 那个黑衣女人依旧死死的抱着她,凌汐池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她,竟然是她,这个女人就是那个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疯女人,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没记住! 风在她耳边呼呼吹过,那种极速下坠的声音大到仿佛要刺穿耳膜,凌汐池固执的睁大了眼睛,没有即将被摔死的恐惧,却有一种超脱于死的希望,只希望爸爸能来看她一眼。 可是上天似乎并不给她这个希望,天突然就黑了,全世界瞬间被吞噬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一点希望和光明都没有替她剩下,只有仿佛永无止境的沉沦,沉沦…… 凌汐池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突然,一道炫目的亮光自她的手腕处散发了出来,像是带着某种召唤一般,指引着她去了另一个方向。 wap. /130/130469/30427693.html 第八章:摘星引月 泷日国王宫,摘星引月台。 有月的夜,夜凉如水,古朴庄严的高台直插云霄,在泷日王宫的最高处,一颀长的人影负手站于高台之上,俯视着泷日国的万里河山,如睥睨天下的王者,落寞却高不可攀。 狂风萧然而过,天地一片沉寂,漆黑的夜幕中,繁星点缀,争相辉映。 这时天空一声巨响,本是宁静的星空突然斗转星移,星火灿烂如烟霞,映照得夜空亮如白昼,一枚红色的流星划破苍穹,消失在了黑暗中。 良久,寒战天终于收起他那鹰隼般锋利敏锐的眼神,回身看着在他身后一个正在自己与自己下棋的老者,但见那老者白须白发,身着一件宽大的白色道袍,平淡从容的眼如远山一般的宁静,只是在那远山的深处,却隐藏着一股可怕的力量。 “看到了?”似乎察觉到了寒战天在看他,那老者随手掷下一颗棋子,头也不抬的问。 寒战天已经收敛下周身的气势,向那老者一抱拳,笑道:“老师说天狗食日后必有异象发生,果不其然,可学生愚钝,不能窥破其中端倪。” 那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寒战天,又埋下头来自顾自的下棋,淡淡道:“陛下天资举世无双,又有什么是你不能窥破的。” 寒战天从容至那白衣老者的对面坐了下来,目光瞟向了那老者的棋盘,眉角讶异的蹙了蹙,问道:“老师,您黑棋的东方已被白子压境,为何你却弃之不顾,反而却将心思花在北方已失大壁江山的白子身上呢?” 那老者依旧没有抬头,嘴角微微扬了起来:“陛下认为北方已胜券在握了吗?我看倒未必,至少我现在已看到了三处可以反败为胜的地方,反倒是这东方,只要坚守了这三处,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白衣老者的手指在棋盘上一一指过,神色严肃下来,仿佛在对寒战天说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一旦北方抢得先机,便有可能一子错满盘输。” 寒战天神色微凝,盯着那白衣老者的棋盘道:“学生不解。” “这棋也难解。”白衣老者终于抬起头来,望了寒战天一眼,干脆长身而起,仰首望着漆黑的苍穹,淡然的语气中似乎也隐藏着一丝担忧:“十年了,没想到还能再次看到这颗流星,这天怕是真的要变了。” 寒战天走到那老者的身边,顺着老者的目光看向天际,问道:“老师确定那是十年前的那一颗流星吗?” 那老者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寒战天的话,指着天际中一颗最为明亮的星星道:“老臣夜观星象,但见群星荟萃,有九星连珠之势,天狗食日之后,异星当空,您可看见,那颗星星的周围还有四颗星。” 寒战天顺着老者指的方向一看,心下一凛,果不其然,一颗光华耀比明月的星辰正挂于天际最正中,而在他的东南西北四周,则围绕着四颗同样光辉灿烂无比的星子,只是光芒比之中间一颗稍有些许暗淡罢了。 但若是仔细一看,便会看出,在那四颗星星中,西方的星辰闪烁不定,忽明忽现,似有隐去之势,而北方和南方的星星却越来越亮,大有与中间一颗明星争辉之意,尤其是北方的那一颗,仿若一颗蒙尘的明珠,身上的灰尘在一点一点的消散,隐隐透出一抹炫目的光华。 寒战天的脸在那一瞬间变了颜色,随之而起的是一种惊讶和一种莫名的狂热:“老师,天象何意。” 白衣老者捋了捋胡须,表情神秘莫测:“陛下,常言道日不食、星不悖方乃太平盛世,刚才那一颗流星妖异异常,您没有发现,那里多了一颗闪着红光的星星吗?” 寒战天眯起眼睛,锋利的眼神中闪着寒光,再次望向了夜空,忽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一紧,肃杀之意喷涌而出,只见在最中间的那颗星辰不远处,倒是正亮着一颗光芒微淡的红色小星星。 寒战天道:“为何这颗星又出现了!” 那老者看了寒战天一眼,似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接着道:“陛下,近日冥室频有异动,现如今又出现天狗食日,怕是十年前的事又将重演一次。凡事自有天象,这天上的星星就好比这乱世,以您今时今日的成就,您就是中间那颗最明亮的星辰,统领群星,亮彻九霄,但是稍有懈怠,便会被南方和北方的星辰夺去光芒,尤其是那颗红色的星星,此星本已不该再出现在这天上,可如今此星重现,若是等到它散发出真正的光芒的时候,它会是这个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 寒战天的眼光一抬,瞳孔深处深深的印着那颗其貌不扬的星子,大有不可思议之色,但更多的却是冰冷残杀:“老师,此话当真。” 那老者依旧还是捋着胡须,眼神中看不出是何情绪:“天意不可违。” “哼!”寒战天冷哼一声:“天意?什么是天意!我从不信天命!我相信,人定胜天,我寒战天就是天!” 夜幕下,寒战天伸出双手,仰视群星,群星的光芒霎时间汇聚,清辉落在他身上,只见他目光如炬,举手投足间仿佛要拥抱这天地,又仿佛天地尽在他的怀中,眉宇间的狂傲与霸气,使他看起来如顶天立地的天神,只手可遮天覆地。 老者站在他身后,眼中折射出点点的星光,也不知是欣赏还是叹息,语气里尤带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担忧:“陛下乃天之骄子,人中之龙,有此雄心壮志固然可嘉。但自古以来,知天命,应天命,此星乃人间女子的本命星,若是能找到这个人,为陛下所用,必可成就陛下盖世伟业。” 寒战天疑道:“为何不趁机将之除去,以绝后患呢?” wap. /130/130469/30427694.html 第九章:龙魂 白衣老者道:“陛下稍安勿躁,此星身浴红芒,老夫近来研究古籍天衍.昇郓,发现了一段记载,在三百年前的昇郓帝国有一惊才绝艳之人物,名琴无邪,传此人出生之时天上也有红星闪烁,在空中大放异彩,四方皆有异象发生,天火更是连绵数月不断,此人天赋异禀,世所罕见,文治武功皆至巅峰,实乃古今第一人也。” 寒战天点了点头,语气中透着赞赏:“我也听说过此人,确实为绝世奇才,只叹不能与这等人物共存于世,实在遗憾,若能与他指点江山,岂不快哉!只不过,这红星与琴无邪又有什么关系?” 白衣老者道:“古籍所记载琴无邪乃昇郓帝国护国大将军,可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寒战天做了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白衣老者接着道:“那便是昇郓帝国负责镇守护龙殿的圣影卫首领,这护龙殿里有一物叫做龙魂,昇郓开国君主凌帝正是因为有龙魂在手,号令天下,群雄百应,才得以一统天下。开国后,龙魂便被镇守于王城深处,日日以帝国王气供养,到琴无邪时,昇郓帝国已历经四百多年,后来昇郓莫名国破,琴无邪与龙魂皆不知所踪,现如今这天上又出现一颗与他命相相同的红星,冥室又频有异动,老夫用龟灵占卜,卦象显示,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即将现世!” 寒战天道:“莫非老师指的是龙魂?我曾见过先祖手札,相传龙魂为真龙之骨,得龙魂者得天下,凌帝确实因为龙魂在手,才得以号令群雄,我泷日国先祖也曾助凌帝征战四方,九州才得以大统。后因成帝暴虐无能,惹得群臣震怒,民不聊生,各地纷纷揭竿而起,天下遂分为泷日、寒月、云隐、浩垠、瀚海五国,一直纷乱至今,可昇郓已亡国三百年,龙魂随着琴无邪的失踪也消失了三百年,老师确定世上真有龙魂这一物吗?” 白衣老者微微叹息了一声,道:“琴无邪一生都在追求无极,即长生之道,相传他已掌握长生秘术,突破桎梏,飞升成仙,又传他功亏一篑,以身祭道,所以江湖上才没有留下半点关于他的痕迹,但陛下应知琴氏一脉吧!” 寒战天略一沉思,道:“日出东方,琴绝天下,宇过天破,谢无常印,老师所说的,是武林四大家之一的琴家?” 老者点了点头:“琴家历来神出鬼没,鲜少在江湖走动,所以宗族起源无从考究,但我近日研究古籍,上面记载琴无邪乃是一个武学奇才,一生自创武功无数,其中有一门具记载描述,很像琴氏的绝学火阳决,由此可知,如今的琴氏一脉便是承袭了琴无邪的,而他们也一直在探索无极之路,与琴无邪不谋而合。” 听到无极两个字时,寒战天的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快的往事一般,微微叹了一口气道:“老师,无启族已灭,就连冥室里的轮回之花也再无反应,这世间上真的存在无极吗,您还执着于长生秘术吗?” 白衣老者似乎再也无法冷静自持,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函,递给寒战天后,激动道:“陛下,实不相瞒,轮回之花有重新启动的迹象,并且据密探回报,此时江湖中又有了琴家人的踪迹,如今天下动荡不安,他们却在此时重现于江湖,恰逢这红星出世,轮回之花和龙魂或许都与这颗红星有关,若是如此,我们必须先他们一步找到这个女子,届时若真能窥破长生之术,取得龙魂,陛下便可成为千古一帝,为这天地万代之主……” 白衣老者越说越激动,语气神色中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若是任何一个人看到他,必定觉得此人是个疯子。 寒战天看着眼前神色激昂到快要手舞足蹈的老者,眸光闪了闪,十年前为了追求长生之术,他的老师曾心狠手辣的灭了一族,原本以为十年已过,这份执着早已被时光搁浅,可如今一看,比之以前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长生不死啊,有谁会不心动,不为之疯狂呢? 白衣老者仰首看天,语气中带着莫名的敬服:“人生有涯而道无涯,凡人一生不过短短百年便成一轮回,但天地间却有能量能使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我相信,若这种能量能为人所用,必然可突破生命的极限。“ 说罢,他又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回首看着寒战天道:“十年前在血域魔潭,虽然我们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但能确定的是,那里的轮回之花图腾与冥室里你先祖传下来的一模一样!如今冥室里的轮回之花再次重生,十年前我错过了那个阴阳双生的女孩,我等了十年,终于又等到了一个与轮回之花有感应的人,看来是老天爷眷顾我,让我再有一个得偿所愿的机会啊!” 说到这里,那白衣老者突然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夜空又叩又拜,此情此景,任谁见了都会大骂一声疯子。 寒战天表情有些挂不住了,自己的老师竟如此丢人,伸手摒退了隐在暗处的侍卫,但一想到这个老师发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忙伸手将老者扶起,声音又沉着冷静下来:“若世间真有此女,根据天象所示,这女子现在身在何方。” 白衣老者伸手拭了拭脸上残留的泪痕,遥手一指,指向北方,沉吟道:“根据天象所示,此星身散红芒,有浴火重生之势,其出现处……” 话音未落,那白衣老者忽然神色一凝,手掌微动,一股白色真气霎时间在他的手掌心里聚集,蓄势待发。 wap. /130/130469/30427695.html 第十章:狂风冥火 就在这时,一道红芒突然从苍茫的夜空中出现,夹杂着雷霆之势,朝寒战天和那白衣老者疾射而来。 白衣老者皱起了眉头,上前一步,挡在了寒战天的面前。 红芒离摘星引月台越来越近,突然在天空中一涨,顿时爆炸开来,幻化成一支熊熊的烈火箭,周遭的空气似乎也跟着燃烧起来,那支箭还未到,便有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热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朝摘星引月台慢慢汇聚。 那白衣老者目不转睛的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火箭,眼睛一眯,杀意顿现,随即他退后一步,右手在身前结了一个奇怪的印记,左手一扬,一股强大的气劲从他的掌中击出,形成一堵无形的风墙,周遭的气流不断的被纳入风中,强烈的风力硬生生的将摘星引月台上木柱催起,只听轰的一声,三根巨大的木柱被刮断,盘旋着朝那支火箭冲了过去。 只听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卷着木棒的狂风和那支愈燃愈烈的火箭撞在一起,空气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炸声,巨大的木柱瞬间被烧成了一块块焦炭,炭火味四散而开,片刻间尘土飞扬。 而风,越强;火,越烈。 台下闻声而来的一众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在他们上空火与风交缠所形成的强烈煞气,皆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本来风可助火势,也可将火吹灭,可现在看起来风虽然比火强烈,但却似乎压不下那带着强烈嗜杀的火性。 白衣老者面色发红,暗自又将真气提高了几分,但是抵挡这支火箭仍是显得有些勉强。 这时摘星引月台一阵抖动,楼台的左边一阵咔咔声响起,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向左塌陷了大半边,倒塌声还未过,只听他一声怒啸,整个人腾空而起,双手一伸在胸前汇聚,周身被纯白色的气劲包裹住,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无限量的容纳空间,四面八方的风力滚滚而来,由上至下形成一股丈高的龙卷风。 冷风如刀,强烈刮过,瓦砾土石,皆近飞扬,如利刃,咆哮着朝它对面的黑暗中射去。 咔嚓又是一声巨响,寒战天的身形微动,原来是摘星引月台在这强大的功力催动下,右边又是塌陷了一大方。 寒战天冷眸如锋芒,却无任何紧张的神色,淡定自若的将左掌微微抬起,结了一个印,站定身子后,不管那塌陷下去的摘星引月台,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淡淡的气流缓缓在他的掌心汇聚,阴冷的气息随之弥漫而起。 此时,不知道谁叫了一声“保护陛下”,那群被强风烈火摄了心魂的侍卫如梦初醒一般,纷纷忆起了自己的职责所在,朝摘星引月台抢上。 就在那一瞬间,只听轰然一声,空气中顿时传来一股浓烈的焚烧气息,原来那一支威力不凡的火箭终于不敌那白衣老者召唤出来的强大风劲,在半空中爆炸而开,一股煞气四面波及而出,火光闪了一闪,忽然光芒大放,四处散发,遇风则燃,迅猛无敌。 那几名侍卫瞳孔大张,只见火芒离他们越来越近,双腿颤抖间,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丝毫动弹不得,只听得数声惨叫,地上便多了几具被烧焦的尸体。 那白衣老者眼疾手快,身形仿佛与风融为一体,几闪几纵间也只来得及将差点引燃摘星引月台的几束火光扑灭。 空气中的焦炭味越来越重,隐隐的压盖住那一股逼入人心的煞气,冷风在摘星引月台四周怒号,却仍没有盖过那越来越浓的杀意,那白衣老者的身子由风包裹着慢慢的落在了摘星引月台之上,神色肃然,眉头微皱,大有棘手之意。 而寒战天却始终淡定从容的站在那老者的身后,一身龙袍随风飘扬,以真龙之势,睥睨天下,那几名为了保护他而死的侍卫他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冰冷的眸子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若刚才发生的一切,于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白衣老者走到摘星引月台的边缘,望着那火光扑灭以后陷入沉寂的黑暗方向,叹了一口气,运起内力朗声道:“冥火箭,火阳决!你是琴家的人?” 这一声,犹如猛虎之刚锐,似乎冲破了方圆十里的屏障,在四周回响,稍微隔得近一点的,只怕连耳膜都给冲破了,就连寒战天,此刻也用真气护住了全身,本就摇摇欲坠的摘星引月台,又是微微的抖动了两下,显得更加的岌岌可危。 “咯咯……”一阵清脆若银铃的笑声穿透了那白衣老者雄浑霸道的声音,清晰无比的传入了寒战天和那白衣老者的耳朵里,声音虽轻,气势却丝毫不弱:“咦,你就是泷日国的国师东方寂,我听爷爷说起过你,没想到你居然比我爷爷看起来还老,我就叫你东方老鬼吧,东方老鬼,原来你还记得我们琴家呀!只是刚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都活得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打算退隐江湖呀,竟留在这世上害人,真是讨厌得紧,讨厌得紧。” 东方寂看似慈蔼祥和的面上闪过一丝不悦,注视着对面的宫殿顶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冷冷道:“好一个琴家人,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只见在柔婉的月光之下,那女子斜倚在屋檐上,一头青丝在微风中缓缓飘扬,一双机灵的大眼睛仿佛比这漫天浩渺的星光还要明亮几分,身上红纱飘动婉转,凝霜皓腕把玩着一柄精致的小弓,浅笑吟吟间却有一丝不把天下人都放在眼里的傲气,天地在此刻仿佛成了一副巨大的背景画,只为了烘托出这一只如绝世精灵的女孩。 寒战天微微变了脸色,只闻一阵甲胄碰撞声响起,远方无数御林军正在集结而来。 东方寂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又将头转向了那红衣女子,声音自带了一丝威严:“你是琴南和的孙女吧,怎么说你也该叫我一声世叔,怎么琴南和这么不会教育孩子,竟教出你这样不懂礼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呵呵!”那女子笑颜如花,望着天空璀璨的群星,把玩着手上的小弓道:“我爷爷说了,好话是留着对好人说的,遇上不好的人自然是要先骂一骂的,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就该打一下他的嘴巴,你说对不对啊,东方老鬼?况且我也想看一下,到底是你们东方家的狂风吟比较厉害,还是我们琴家的冥火箭比较厉害,事实证明……” 那女子忽然站起身来,随手一比,摇着头,眉头之间满满的全是自信,戏谑道:“狂风吟还是要差一些的。” wap. /130/130469/30427696.html 第十一章:琴家人 东方寂的老脸一红,随即又恢复镇定:“琴家的小丫头,你深更半夜的出现在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证明狂风吟和冥火箭到底谁更胜一筹?” 红衣女子笑了笑,竖起两根手指摆了摆道:“我可没那么无聊,我来这里,只为了两件事情。” 说罢,那红衣女子的目光落在寒战天身上,面色一寒,忽又恢复了古灵精怪的摸样,连语气都带了几分笑意:“这第一件嘛,小女子我可是来给寒王陛下送礼的。” 说话期间,那红衣女子已将手上的一样类似令牌的东西随手掷出,看着那挟着雷霆之势冲过来的令牌,寒战天不及躲闪,只能伸手接住,却被强大的劲力冲击得蹭蹭蹭的退了几步,方才稳下身形,眉头蹙了蹙,眼光如锋利之刃在那令牌和红衣女子之间转了几转,握着令牌的手在慢慢收紧,目光中的森冷又增添了几分。 那红衣女子理了理头发,带起一丝俏皮的笑:“这东西陛下可要收好了,你们既然知道龙魂,便该知道这护龙令,他日龙魂出世,号令天下,持此令者莫敢不从,否则必有灭顶之祸,至于这第二件事情嘛……” 寒战天仍是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手上的令牌,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不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 反倒是东方寂开口了:“你们琴家人果然和龙魂有关,龙魂到底在哪里?” 月光下,红衣女子的目光突的变得如霜似雪,冷冷地盯着东方寂:“想要龙魂吗?凭你也配!东方老鬼,十年前你在血域魔潭做了灭天绝地的事,我爷爷一直耿耿于怀没能赶到阻止你,既然你知道龙魂的事情,如今与龙魂有关之人即将出现,那是我们琴家要护着的人,你要是敢打她的主意,可先得掂量掂量!” 寒战天的眉头皱了起来,饶是东方寂也再也无法将那慈和的面色维持下去,脸色铁青道:“小丫头,你可不要太过狂妄自大了。” 东方寂气得越厉害,那红衣女子似乎越高兴,哈哈哈的连笑了几声,在对面的屋顶又笑又跳:“羞羞羞,你真不害臊,居然对着我这么一个冰雪聪明,如花似玉的小女孩发脾气,我爷爷说的没错,你们东方家的狂风吟太过狂躁,修炼下去没有好处的,我劝你还是快快放弃,早点退隐江湖,颐养天年去吧。” 东方寂老脸红一阵,白一阵,但对着那些闻讯而来的御林军始终要顾及一下自己的风度仪态,便始终克制着,只是稍微近一点的便可以听见他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的声音。 红衣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东方寂忍无可忍的杀意,笑得越发大声了:“哎呦,东方老鬼,看你的样子,好似很生气,你是想教训我吗?那你来啊,看你能不能追上我。” 难得东方寂一把年纪,也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主,今日被一个小了他不知多少岁的小丫头连番羞辱,心中的无名之火早就熊熊的燃烧起来,现在又被那小丫头公然挑衅,便是再也忍不住了:“臭丫头,我今天便要替你的爷爷好好管教一下你。” “呀!东方老鬼要吃人了。”红衣女子怪叫一声,凌空飞出,几闪几纵,便已不见了人影,只余空气中传来的清脆声音:“东方老鬼,来追我呀!追着了,我给你糖吃。” 东方寂浑身包裹着白色的真气,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眨眼便向那红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射了过去。 台下,御林军的统领道:“陛下,这……” 寒战天只是淡淡的下了命令:“格杀勿论。” 待到御林军退下之后,寒战天静静的站在摘星引月台上,凝视这漆黑如墨的夜空,仰首闭目,好啊,这天下快要大乱了吗? 万里江山谁为其主! 若天要有主,若要千秋万代,那正好,我便要这天下从此姓寒! 再睁开眼睛时,寒战天的脸上已是一片舍我其谁的决然。 这时,只闻得一阵轻微的气息声响起,寒战天猛然睁开眼睛,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黑衣青年道:“孤野,你气息乱了。” 站在寒战天身边的乃是一年约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只见他面容沉静,眼神冰凉,一头凌乱的头发在脑后高高竖起,额前飘舞着些许乱发,右边脸颊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那疤痕触目惊心,使得那本应十分俊朗的容颜变得有些凌厉可怖。 他并没有回答寒战天的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寒战天身边,有些紊乱的气息慢慢平复下来,须臾之间仿佛连呼吸也一并被隐去了,只是那一双冷漠得似不近人情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 寒战天道:“刚刚你看到了?” 叶孤野点了点头。 寒战天道:“为何不出手?” 叶孤野道:“放长线钓大鱼。” 寒战天道:“还记得血域魔潭吗?你当年便是从那里被救回来的。” 叶孤野摇了摇头。 寒战天接着道:“十年前孤将你带回宫,将你培养成泷日国最厉害的一把刀,可你从未问过孤你的身世,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叶孤野道:“昨日不可追,知道与否又有什么关系。” 寒战天道:“去吧,找到龙魂和与它有关之人带回来,如今你已是天水大陆第一剑客,希望你不会叫孤失望……” 叶孤野抬眸看了寒战天一眼,眼波一动,什么也没说,转身缓步走下了摘星引月台。 而高台之下,又是一道白色的纤弱身影一闪而过,融入苍茫夜色之中。 wap. /130/130469/30427697.html 第十二章:大难不死 正午时分,烈阳炙热难当,阳光下是一片红色的花海,偶有微风拂过,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在花海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痛苦的低吟。 “好热,好渴,全身好痛……” 凌汐池躺在花海间,此时意识微微恢复一些,刚睁开眼睛,世界还是模糊不清的,强烈的阳光直射而下,她伸手挡了挡,当眼睛适应了这强烈的光线后,才拿开手,映入眼帘的是一碧如洗的苍穹,天上的白云悠悠的走过。 她的第一反应是难道她没死,那这又是什么地方? 强撑着想要坐起来,可是全身传来的剧痛却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尤其是腿部,更是钻心的疼,一动就撕心裂肺。 无奈她只好放弃了躺平,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土地上,四周密密麻麻的长着一些茎秆大约有手腕粗的植物,向上望去,那些植物大概有一米来高,好像还开着有向日葵般大的红色的花朵。 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喉咙里火烧火燎一般,凌汐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敢情自己没有被摔死,倒要被渴死在这里了。 四周望了望,没有看到那个黑衣女人,倒是她的背包静静的躺在不远处,依稀记得,里面好像还有一瓶水来着。 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勉强翻了一个身,她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到背包前,迫不及待的拉开拉链,一口气将那瓶矿泉水喝了个干净,身上才稍稍有了些力气,神智也恢复了一些。 连忙将背包里面的东西一一翻了出来,除却手机以外,还有一架单反,一个钱包,少许干粮和一盒木糖醇。 逐渐回想起掉崖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凌汐池心急如焚,只恨不能立马赶回去,不知妈妈现在怎么样了,那一刀好像正中胸口吧。 她越想越着急,迫不及待的拿起手机拨了出去,直到一阵忙音响起,犹如一盆凉水迎头浇下,这里根本一点信号也没有。 四周望了望,凌汐池象征性的叫喊了两声救命,没有人回应她,这里并不像有人的地方,可那黑衣女人去了哪里呢? 如果没人来救她,她现在该怎么办? 如果这个时候她没有陪伴在妈妈的身边,若是妈妈真出了事,那她这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爸爸就更不可能原谅她了。 不行,必须得马上赶回去! 凌汐池咬了咬牙,奋力想要站起来,可是试了几次,又都狠狠地摔回到了地上,直接摔得她眼冒金星,四肢就像散了架一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那由全身传来的剧痛使得她差一点又昏过去。 所有的勇气和求生意志瞬间统统失去,她有些妥协,更多的却是无计可施的无奈,一个怯弱的声音从心底冒出,放弃吧!好好睡吧!睡了就没有那么痛苦了! 意识又开始慢慢模糊,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了下去。 “不!”忽的,另一个声音从心底冒出,她全身颤了颤,“你不能睡,你不能就这么妥协,你要留着这条命,将事情弄清楚,你要回去,看着妈妈好起来,你不能抱着遗憾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抱着这个信念,凌汐池张开嘴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化入口中,愈加清明的疼痛刺激着她的意识,她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虽然眼前还是一阵一阵的发花,世界依然模糊不清,但疼痛却使大脑越来越清醒。 她伸手用力抓住身旁的植物,拼尽全力使自己站了起来,放眼一看,她怔在了当场,只见这里方圆数百里长着的全是那种不知名的植物,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血红色妖冶美丽的花朵一朵挨着一朵,绵延到天的尽头,无数的花瓣随风起舞,暗暗幽香游离在空中,像极了一个只存在于梦幻之中的血色海洋。 而她,是梦是醒?是身处天堂,还是地狱? 这样壮观的景色世所罕见,在这个驴友遍布天下的时代,如此大规模的花海却从未有人报导过,这也太不科学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要怎样才能走出去? 花随风摇曳,仿佛也在嘲笑她的懦弱。 凌汐池怔怔的看着,突然头部传来一阵剧痛,一些些残破零星的画面划过脑海,这地方,她好像来过。 那些从未有过的画面如海水一般一股脑的涌来,她只觉得头快要炸了。 不行,这个时候不能胡思乱想! 她用力的甩甩头,将那些画面赶出了脑海,随即伸手将地上的背包拾起来,一瘸一拐的抓住那些花干借力向前挪去,可是每向前挪一步,腿上的剧痛便加重一分,豆大的冷汗不停的从她额头上滚落,她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她的腿该不会是断了吧…… 又勉强走了几步,腿已痛到实在寸步难行,她脚下一个踉跄再一次狠狠的摔倒在地,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她的额头。 不过她倒是没有放弃,手脚并用的向前爬去。 凌汐池向来是一个性子倔强的人,心中很清楚要想活下去得先爬出去,倒也很坦然的接受了自己腿断了的这个事实,既然从那么高的悬崖掉下来都没有被摔死,难不成还能死在一条断腿上,当务之急是得先找到东西将自己的断腿给固定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爬了有多久,只知道手掌全被磨破了,被鲜血和伤口覆盖的手惨不忍睹,很想哭,却怕自己这一哭会让自己失去勇气,只得拼命的将涌上眼眶的泪吞进肚里。 这时一阵凉风吹了过来,在花影摇曳间,她依稀看见前面好像有一个小湖泊,心中一喜,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可当她终于爬出花丛,放眼一看,便呆在了原地,这湖泊里面的水,竟是和岸上那些花一般的血红色。 那有些诡异的红色让她心中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层,四周更是死一般的沉寂,冰冷瞬间蔓延了她的全身,她下意识的退了退,这湖里该不会有什么怪物吧。 眼下再退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回爬,又打量了一下四周,这个湖泊应该是在这片花海的正中央。 wap. /130/130469/30427698.html 第十三章:又是梦境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在这片土地上,发出柔和的光芒,更加为这片土地平添一丝神秘,凌汐池发了半天的呆,一阵咕咕声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伸手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她一咬牙,既来之,则安之。 或许是太多的恐惧压在了一起,知道无法解除,心反倒安定的一些,逆境往往会激发人的无限潜能,她竟然爬到那湖边,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身坐下,脱了鞋袜,就将脚伸进了湖里。 经过一天阳光炙烤的湖水依旧冰凉,但却不刺骨,脚泡在里面很舒服,在冰凉中,她依稀感觉到有几股细微的热流通过脚底的穴道,缓缓流遍全身,瞬间全身的剧痛仿佛减弱的许多,疲劳也随之消散。 凌汐池伸手捏了捏腿,没有明显的骨头断裂的痕迹,应是轻微的骨折,她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那粗壮的花枝,一咬牙狠狠的掰了几枝下来用外套做了一个简单的固定,呆呆的望着那即将西沉的落阳良久良久…… 这时背后一阵凉意袭来,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去,不知是否错觉,她似乎看见背后的那堵悬崖上有一道刺目的红影闪过,随着半崖迤逦而下,眨眼消失在那一片红色海洋之中。 这下可把她吓得毛骨悚然,只觉背后的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更是隐隐感觉到,在这一片未知的土地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等待着她的是难以想象的危险与杀机,这个地方,不是人力所能征服的神秘花园。 太阳的光芒逐渐消失,本来就已经够阴森的地方,现在更是因为夕阳的余晖显得更加阴冷恐怖,顾不了心中的失落与悲凄,她抓起干粮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现在必须要有足够体力,否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夜晚,不管遇上什么危险,她都没有能力去应对。 幸而她身上还带着打火机,必须得趁天黑前多收拾些柴火,此时她已顾不上腿上钻心的疼痛,终于赶在最后一点光芒消失在地平线之前将火升了起来。 天完全的黑了下来,星空美得就像梦境一般,凌汐池抱着膝坐在火堆前,觉得在四周的黑暗中好像有无数只森冷的目光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莫名的寒意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毒蛇一样将她紧紧缠绕。 这让她的神经极度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像惊弓之鸟一般,可是除却风声以外,这个地方却是诡异的安静,安静到甚至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这失去了野外的原则,却让人更加的恐惧和绝望。 顿时她鼻头一酸,冰凉的泪滴终于顺着脸颊流下,从小到大,她从未像此刻一般绝望无助,是否老天觉得她的生活太过一帆风顺,才给她布置现在这样的磨难,可是这磨难未免也太沉重了,沉重到人根本承受不起。 原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的,可是极度疲乏和劳累的身体已经用尽了她的精力,她甚至是很快的就睡着了,一夜在反复不停的做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梦,有浑身是血的妈妈,有仇恨愤怒的爸爸,有过去发生的种种,还有很多她没有经历过的场景,但更多的却是一双似乎含着千年孤独却依旧骄如烈阳的眸子。 她不知道那是谁的眼睛,但却仿佛在很久很久之前便见过那双眼睛,远到原始洪荒,天地初始时。 “无启无终,不死不灭,九霄持云,天地归隐。云隐……云隐……”是谁在她耳边说话,那么缠绵悱恻,那么肝肠寸断,云隐是谁,在深深的呼唤中,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如昨天一般,浑身是血的跌进了一个黑洞洞的深渊。 “小影……”忽的一声绝望惨叫划破了她的耳膜,传入她的心底,如击钟一般久久回荡、回荡,无言的心痛如潮水一样席卷而来,窒息的感觉,求生的意识让她猛的睁开了眼睛。 随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和被泪水浸湿的脸,她拍了拍惊吓过度的胸口,重重的呼了口气,怎么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自己还在做那样的梦。 世间因缘果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梦里梦外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抑或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全是自己的幻觉。 天已经亮了,空气异常的新鲜,晨风阵阵拂面而来,活着的感觉如此真实,甚至连腿也没有那么痛了,这样纯净的空气在城里是绝对享受不到的,看来她依然还活着。 贪婪的深呼吸了一下,凌汐池径直走到那个血湖边,脱去鞋子将腿伸进湖水中。 如昨天一般,一开始湖水还冰凉刺骨,可是不一会儿,水中便逐渐升起丝丝暖流,甚至还有一点轻微的灼烫感,使得双腿非常舒服。 凌汐池庆幸的一笑,看来她没有想错,这个血湖果然有疗伤的功效。 直到肚子饿的打起了鼓,她才将腿从水中提了起来,四下望了望,却实在没有发现什么可吃的,以她昨天爬行的路程来看,这里除了这种不知名的花,根本就没有长其它的植物,此花就像这里的一方霸主,绝不允许其它生物侵占它的领地。 凌汐池伸手摸向那血红色的花朵,心道:不知这种花能不能吃? 这时,一股奇异的香味冲入她鼻孔,是什么这么香? 好奇心促使她放下了手中的花,顺着那股香味找了过去。 香味的源头很快便被找到了,原来是这种花结的果实,只是这果子长得实在奇怪,那是一种连她想都想象不出来的果子,苹果般大小,通体血红,如红水晶一样晶莹透明,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果核,果子四周还散发着淡淡的红色荧光。 这么漂亮的果子,凌汐池却实在不敢下手,因为在野外,颜色过于艳丽的往往都是有剧毒的,她可不敢担保,这颗果子吃下去,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又打量了一下周围,一方面还为着生命安全天人交战,另一方面又饿得实在是忍无可忍,吃吧,说不定死得快,不吃吧,恐怕也是还没走出这里就被饿死了,横竖都是死,饱死总比饿死强吧。 算了,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凌汐池一把拽下那个果子,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恩,不错,挺好吃的!” 她连连点头,这果子香脆可口,入口即化又不含渣,香甜的果汁清凉甘醇,吃过之后齿颊留香,通体清爽。 抛开有可能会被毒死的风险不说,这果子的口感真可谓是水果中的佳品,一个果子被她囫囵吞枣的吃进肚子,她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身体如沐春风般的舒畅。 wap. /130/130469/30427699.html 第十四章:赤蟒 “嗤嗤”一阵奇怪的窸窣声突然从她背后响起,凌汐池只觉身后阴风一阵,脖子一凉,好奇的转过身去…… “啊!!!”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声从她口中发出。 妈呀!谁能告诉她面前的是什么东西! 只见一条大约十几米长的全身竟也是火红色的巨蟒在她面前高高竖起,乌黑的蛇信吐在外面,冒着丝丝的腥气,一双阴毒的眼睛垂涎三尺的盯着她,三角形的头上长着一大团肉瘤,如同皇冠一样立在头顶,全身火红的鳞片闪闪发光,更加显示着这家伙的非比寻常。 好像脑袋是三角形的蛇都是毒蛇吧,天啊,这么大的毒蛇,这么大的毒蛇头上还长瘤,这是快要渡劫了吗? 这么大得长多久啊? 为什么以前看动物世界都没有见过这种蛇呢? 变异?新品种?凌汐池快崩溃了! 理智告诉她,现在绝不能动,可是当她反应过来时,她正没命的奔跑着,耳旁的风刮得呼呼作响。 “咝,咝!”那巨蟒显然是将她当成了猎物,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她甚至可以听到它在地面游动时所发出的摩擦声以及四周植物被它扫断的断裂声。 说时迟,那时快,那巨蟒一尾巴扫在她的背上,凌汐池只觉背后一阵剧痛,人已腾空而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弧,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摔得她浑身七荤八素,好不容易好一点的腿仿佛又断了,可她现在已经顾不了腿了,见那巨蟒的尾巴又是凌空一甩,直直向她劈来,强烈的攻势带起一阵风,将她刮得往后滚了几米远。 眼看那尾巴即将落在自己身上,她连忙顺势一滚,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可谁知那蟒蛇的反应异常灵敏,一击不中,尾巴竟倒悬过来,以她那一滚之势,紧紧的缠住了她。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它,那蛇却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当机立断的盘上了她的全身,在她的头顶张开了血盆大口,唾液如水一般顺着它的牙齿滴了下来。 凌汐池快疯了,怒道:“太恶心了,你太恶心了,住口,快给我滚远点!” 诚然她现在并不怕死,但绝不是这样被当成一条蛇的食物而死,她知道被巨蟒缠住后的后果是什么,如果就这样被生吞了,估计到了阴曹地府,凌家的列祖列宗还能被她气的再死一次! 想到这里,凌汐池连忙伸手死死的抱住了赤蟒的身体,使出全身的力气阻止它收紧,可她的力量与巨蟒相比,可谓是以卵击石,不管她怎么努力,那赤蟒的身体还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收紧。 凌汐池甚至能够感觉到肺部的空气一点一点的被压了出来,全身的骨头咯咯作响,根本承受不住巨蟒那重逾千斤的力道,不消片刻便会被巨蟒挤压成碎块。 眼看着自己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拼命,在她还有两分清醒的状态下,心一横抱住蟒身张嘴狠狠的咬了下去,一股冰凉的血液流入她的口中,刺痛了她的舌头。 “嗷”那赤蟒惨叫一声,似乎像是受到了重击,剧烈的翻腾起来,凌汐池被它晃得头晕眼花,但见这招有用,也不管它如何撒泼,死死咬住便不松口。 坚硬的蛇鳞竟被她咬穿,蛇血顿时流了出来,顺着她的唇角滴到地上,一接触地面,便立即灼起一阵青烟,她甚至还吞了一些下去,蛇血入喉的瞬间,像是吞了一颗火炭进去,喉咙连着整个五脏六腑都烫得火辣辣的。 那巨蟒被她咬得痛苦异常,发出痛苦的嘶吼,终于松开了她,她无力的跌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眼神余光处,似乎有一道红色的人影一闪而过,眨眼消失在花海中,她如遭雷击,这里……有人? 不及细想,此时那条巨蟒不知是受了何等打击,在她面前不停的翻滚,身体腾起又落下,尾巴四处乱扫,扬起了一大片尘土和花瓣。 看它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样,凌汐池觉得有些受到了侮辱,忍不住道:“喂,老兄,你差点把我勒死,我都没有你反应那么激烈,我不过小小的咬了你一口,你就痛苦成这样,没有搞错吧。” 借着这个机会,她忙挣扎着站起身,正准备逃离这是非之地,可就在起身的那一瞬间,她却突然停住了,只见那条赤蟒的腹部正一闪一闪的散发着火红耀眼的光芒,仿佛在它体内有什么东西急于破体而出。 她突然意识到,这条蛇不是因为自己咬了它才这么痛苦的,很有可能跟这红光有关系。 但是眼下保命要紧,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机立断拔腿就跑。 还没跑多远,她只觉肩膀一沉,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原来是那巨蟒见她要跑,竟然顾不得疼痛,朝她冲了过来,一双獠牙狠狠的咬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叼了起来。 这下可把凌汐池吓得魂飞魄散,苍天啊,大地啊,难道她注定要落得个成为一条蛇的腹中餐的下场吗,她前世究竟是将谁的祖坟扒了,居然会死的这样惨烈! 她想反抗,可此时的她像只被老鹰抓住的小鸡仔一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正在她闭上眼睛等死时,那巨蟒突然发疯一般剧烈的翻腾起来,重重的将她摔了出去。 凌汐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也无力挣扎,一阵麻麻凉凉的感觉流遍全身,扭头一看肩膀上赫然有一个深深的小孔,流出来的血也已经变成了黑色。 这果然是条毒得不能再毒的毒蛇。 那条巨蟒仍在挣扎,口中更是发出一声接一声痛苦的长嘶,不多一会儿便倒在地上一副垂死挣扎的样子,就连地面也被它的尾巴砸出了几个深坑。 可它犹不解恨,凌汐池只看见它尾巴一甩,自己便又一次腾空而起,落入了那血湖之中。 凌汐池用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一声怒吼:“我去你大爷的!” 这条蛇真狠,不枉它能长到那么大,就这样了还不忘将她置于死地。 看来今生的仇只能来世再算了,下辈子千万别让她再遇上这条蛇,否则她一定将它碎尸万段。 wap. /130/130469/30427700.html 第十五章:捡到一把剑 凌汐池在水中一阵乱扑腾,冰冷的湖水不时的漫过她的眼耳口鼻,全身更是因为蛇毒的发作有些麻痹僵硬,在起伏挣扎间,一幕恐怖的场景映入她的眼帘。 只见在那腥红色的湖泊底部,竟累着一层又一层的尸骨,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森森的白骨泡在血红色的湖水中,显得诡异异常。 凌汐池吓得尖叫连连,拼命挣扎着想游上岸,可是湖中却像是有股神秘的力量拉住了她,无论她怎么挣扎,始终浮不起来,反而那股力量拉着她逐渐往水底深处而去。 她有些分不清了,自己这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这里这么多尸骨,莫非她已经死了,此刻已经来到了传说中的无间地狱吗? 在她意识模糊之前,她只觉有数股灼热的气流由四面八方朝自己聚拢而来,像烈火一样包裹住她,顺着各道经脉注入她的体内,通过五脏六腑聚集在小腹丹田处。 那烈火焚身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强烈,像是无间业火在熊熊燃烧,要将一切都化为灰烬,痛苦难当之时,她突然想到了一段话:“阿言大火,鼻言猛热,猛火入心,名阿鼻地狱!” 难道她真的已经已经到了阿鼻地狱受这猛火之刑? 可书上不是说凡造五逆罪及十重罪,杀父害母、骂辱六亲者,死后才会坠于阿鼻地狱吗?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才害死了妈妈,害死了爷爷奶奶,她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那么就请这业火将一切都焚化吧,只要能洗清她的罪过。 这时水底一阵剧烈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深处而来。 难道猛火之刑已经过去了吗?紧接着是刀山火海,还是拔舌头呢? “啊啊啊啊啊啊……”凌汐池一边惨叫一边乱抓乱打,直到将一件冰凉的东西抓在手中之后,才彻底的昏了过去。 岸上,一道身影从花影中走出,径直走到已经不能动弹的巨蛇跟前,戴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发白的头发迎着风微微扬起,只见他凝聚真气,五指如鹰爪一般一探,一颗血红色的珠子从巨蟒的腹部破体而出,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拿着珠子走到了血湖边,看着躺在湖面上昏迷不醒的少女,手一伸,那颗珠子仿佛有灵性一般缓缓的飞到了少女的身体上方,发出嗡嗡的声音。 那声音如同梵音一般肃穆沉静,一缕缕红色的光芒散发出来,如同有生命一般将那女孩围绕起来。 眼见着那颗珠子越来越亮,一朵模糊的花慢慢显现其间,那人右手一绕,将一道劲力注入血湖中,只闻得哗啦一声巨响,原本平静的湖泊顿时一派波涛汹涌,无数个漩涡围绕着那少女的身体,一股股红色的真气从湖泊四方汇集而来,有意识一般缓缓的注入她的体内,整个血潭如沸水一般翻腾起来。 天地间被一股灼热的气息弥漫,热浪如滚滚洪流一般扫荡过整片花海。 湖中的少女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岸边的人静静的看着湖中被一道道真气环绕的少女,良久后才喃喃道:“天狗食日,轮回珠面世,火阳决终于找到了寄体,琴家多年的夙愿终于快要完成了”。 “冥火!”忽的那人大喝一声,右手一绕,立时一股灵力已萦绕在他的指尖,只见他手一扬,那道灵力立即破空射出,幻化成一股熊熊的火焰,直击东方的花海,那花海瞬间被引燃,片刻之间燃成了灰烬,呈现出一条笔直的道路。 直到湖水慢慢趋于平静,那人这才转身离开。 “孩子,去体验一下这个天下,这个江湖吧,我们不久后再见。” 话音落时,只见空中一道红芒闪过,哪里还看得见他的身影。 待到凌汐池再一次睁开眼睛,天空已近黄昏,晚霞布满了天边,一颗红色的珠子悬浮在她的面前,晃动间发出一道道红色的微光,?一看到那颗珠子,她只觉一阵莫名的感觉袭来,脑中好似有一道电流通过,瞬间又闪过无数奇怪的记忆残片,却始终无法完整拼凑起来,隐约感觉到,这颗珠子,她好像曾经见过。 她缓缓地将手朝那颗珠子伸了过去,没曾想,还没接触到它,那珠子便自动落在了她的手中,凌汐池将那珠子放在眼前打量,只见这珠子也是奇怪的紧,红艳如血,晶莹剔透,里面还似有缕缕的红芒在潺潺流动。 凌汐池有些迷茫,这颗珠子为什么能不受地心引力的控制,刚才她看到的那些画面是什么,是轮回之路上的风景吗? 可全身伤筋断骨般的剧痛还在,人死了还会有痛觉吗?现在的她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迷茫无措,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状况。 下意识的想用另外一只手掐一掐自己,可这时,她感觉到自己手里还捏着一样东西,她举起手一看,险些岔了气,这东西貌似是把剑吧! 她竟然捡到一把剑! 靠,搞什么搞啊,难道自己掉进小说里了吗?那么接下来呢?她是不是该找到什么秘籍练成绝世神功! 这也太扯了吧! 凌汐池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在湖里了,这让她更有些迷茫了? 她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挣扎着站了起来,空气中还弥漫着灼烧的气味,她有些茫然的往四周一看,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她呆立了好一会儿,使劲的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她无意识的冒出了一句:“我靠!” 面前的那片花海有被人为放火的痕迹,并且还被烧出了一条完整的道路! 凌汐池只觉背后冷汗一阵接一阵的往外冒,这路是怎么冒出来的?会通向什么地方? 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紧接着,她便看到那条巨蟒僵硬的躺在离她不远处的地方,似乎已经失去了生机。 她还在这个世界,并没有死! 而这条蛇,死了? 她的思维有些跟不上节奏了,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哪路英雄救了她吗? 那为何不救人救到底,为什么把她从湖里捞起来扔这里就不管了。 四周看了看,这里好像确实没有任何人。 没道理这条蛇自己就死了吧,虽然她是咬了这条蛇一口,但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把这条蛇给咬死。 这世界错乱了。 wap. /130/130469/30427701.html 第十六章:淬血开锋 凌汐池揉了揉太阳穴,好长时间才接受了自己没死的事实,心情也慢慢的从震惊恢复到了平静。 一想到自己险些死在这条巨蟒的口中,她仍是心有余悸,虽然这蛇看上去像是死了,为防万一,她还是做出防备的姿态,伸手一把将手中剑拔了出来。 剑拔出鞘时发出了刺耳的铁锈声,看着出鞘的剑锋,凌汐池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还以为捡到了什么神兵利器,白害她兴奋了半天,这分明就是一把锈得不成样子的破铜烂铁。 不过眼下她也只能指望这把破铜烂铁防身了,为了确定那条巨蟒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壮起胆子蹑手蹑脚的走到它面前,伸脚踹了踹,没反应。 正当她放下戒备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时,那巨蟒突然摆动了一下,凌汐池惨叫一声,一剑就朝那条巨蟒砍了过去。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她并不知道,只知道当她将那把剑扎进蛇的身体里之后,顿时一股强光散发出来,直冲天际,而她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有飓风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卷着火红色花瓣缠绕着那柄剑,在那直冲天际的光束里,有一柄身散血芒的幻剑缓缓至九天落下,犹如剑魂一般附在那柄剑上。 两剑合并的那一霎那,一阵阵凌厉的剑芒四散而出,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这血海中四处游荡,只听“刷刷刷”数声响过,炫目的光芒映得全世界仿佛都只剩下这耀眼的血红。 凌汐池连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周围的那种不知名的植物已经横七竖八的被摧残了一大片,先时那乱冲乱撞的剑芒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那把剑在原地嘤嘤的乱晃。 凌汐池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只能张大嘴,瞪大眼,无声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神奇,太神奇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瘁血开锋吗? 一直等到那把剑停止晃动,那束强光消失之后,她那处于石化的脑袋才开始运转,连忙走过去将那把剑拔了起来。 只见剑身上的锈迹已然全无,剑身薄如蝉翼,几条奇怪的细纹缠绕在剑身上,上面刻着她看不懂的符号,在剑柄上则有九条似龙似蛇的动物巧妙的将剑柄包裹起来,全部望向剑柄顶端一颗造型奇特的火焰石,火焰石上还刻着邪血两个字,莫非这把剑就叫邪血? 凌汐池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珠子,已经意识到这两样东西都不是凡品,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再呆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诡异的事,还是趁早离开比较好。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腿,才发现经过刚才那些的怪事,连带自己的腿也一点也不痛了,踮了踮脚,走路不成问题。 这让她特别高兴,可她却没有时间去研究自己的腿到底是怎样好的,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说做就做,她连忙收拾好了东西,毫不犹豫的朝着那条路走了出去。 是夜,大地阴沉,月光如注,寒气袭人。 “啊!”凌汐池跳起来惨叫一声,又连忙死死的捂住嘴,刚才那从她身边跑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连走了几天了,她绕来绕去始终都在这个林子里打转,她本来就很怕黑,可这个地方仿佛是个迷宫,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刚开始她还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可是天黑以后,每走几步就有各种各样她不认识的东西冷不防的从她身旁跑过。 惨淡的月光透过树叶的密缝斑驳的照在地上,一团团黑影隐在黑暗中,被月光照得鬼影幢幢,光怪陆离,如同一头头张牙舞爪的野兽。 蒸腾的岚气不停的从潮湿的地面升起,夹杂着枯叶的腐败之气扑面而来,一阵阵阴风在林中呼啸而过,伴随着林中“桀桀”“咕咚咕咚”“嘎嘎”各种各样的怪叫声此起彼伏。 凌汐池哆嗦着身体深一步浅一步的林中穿梭,只觉全身冷汗淋漓。 每走一步,都似乎有咚咚的脚步声在后面跟着她,后颈更是一阵一阵的发寒,就像有人紧贴着她的后背不停的往她脖子吹冷气一般。 她不想再走了,否则她会因为神经的过度压抑和恐惧而自己吓死自己,同时她也明白,如果不想死在这里,一直走下去才是唯一的生途。 正在她的心理防线到达极限时,只听“嗷”的一声,一阵尖利的类似豹子的叫声划过凄清的夜,如同鬼哭狼嚎一般刺进她的心里。 凌汐池有种不祥的预感,回头一看,果不其然一头豹子突然向她扑了过来,看来她已经被这头豹子盯上很久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豹子在离她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突然倒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借着月光,凌汐池看到它的脖子上稳稳的扎着一柄小匕首。 这把匕首从何而来? 凌汐池回顾四周,并没有人,树林里又安静下来,她越想越瘆得慌,惨叫一声,抱着头没命的奔跑起来。 期间,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不知道有多少荆棘无情的拉破她的肌肤,她已经感觉不到痛,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已达到极限的地方。 可她不跑还好,一跑起来便冲到了一道斜坡前,她连惨叫都来不及,脚下一滑,前身一倾,便顺着那道斜坡滚了下去。 她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抹柔柔的光亮投入她的眼中。 前面好像有亮光,是不同于月光的亮光,再定睛一看,前面好像有一幢小楼! 凌汐池的心像被重拳击了一下,猛烈的狂跳起来,无言的欣喜立即堆满了心墙,终于到有人的地方了? 她仍不敢相信的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后,几乎就忍不住想要狂奔过去了。 可她脚实在疼得厉害,只得一扭一拐的走向小屋,短短的几步路的路程,于她而言就像走过了千山万水,如同风雨中飘摇的小舟终于找到停泊的港湾,无言的欣喜以及心酸喷薄而出。 她终于走出来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wap. /130/130469/30427702.html 第十七章:风满楼 眼看离那小楼越来越近,凌汐池神智也越来越清醒,直到走到那小楼跟前,方才看清小楼的全貌。 没有曲院亭阶,只有寥寥几台木阶,没有繁复奢华的装饰,但一木一瓦却是精致入微,在月光的笼罩下,遗世独立,幽雅神秘。 如雾般的轻纱从竹制的窗棂中翻飞而出,更显得这座小楼不可捉摸,几个苍朴遒劲的水墨大字横在楼的正中间,两句诗垂挂在小楼两边的木柱上。 “风满楼,江湖风雨路难行,山雨欲来风满楼。” 凌汐池一一看下,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是度假村的名字吗?怎么会取这样一个名字? 算了,不要去想那么多了,她疾步走到大门前,想也没想,举手敲下,突兀的敲门声在这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刺耳,不知是不是因为许久没有听过这种声音,她总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不多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大约四五十岁的老大爷从里面拉开了门,凌汐池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心瞬间漏掉了一拍,不是因为那老大爷看她时的奇怪的眼神,而是他他他,竟然穿着一身疑似古代的衣服。 不敢相信的上下左右又看了看那老大爷,又透过缝隙朝他身后看了去,只见在屋里面大大小小摆了十几二十张花梨木桌子,有几张桌子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个都铁青着脸,齐刷刷的朝她望了过来,瞬间她犹如芒刺在背,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那眼神一个个带着不善和防备,凌汐池被吓得不知不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恍然大悟,兴许是进了剧组拍摄地了,就算不是,她也算是遇上活人了,跟着他们还怕走不出去? 于是她连忙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冲着那个像看到怪物一样看着她发呆的老大爷道:“伯伯,我和我的同学们来野外探险,不小心和他们走散了,我又迷了路,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你可不可以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保证,我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那老大伯终于回过神来,紧张兮兮的往里边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不行啊,小姑娘,你不能待在这里。” 凌汐池愣了愣,居然不干! 居然拒绝她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姑娘! 怎么可能! 于是她忙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抽噎道:“伯伯,您就让我进去吧,我保证,只要您能给我一些吃的,再随便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我绝对不会影响到你们的。” 说到这里,她的肚子也争气的附和着她叫了两声。 老伯带着可怜而且古怪的眼神又看了她一眼,终于妥协,无可奈何道:“那好吧。” “谢谢!”凌汐池眼睛一亮,道了谢之后就要冲进去,那老伯一把拉住她,语气里充满了告诫:“小姑娘,你听着,你可以进去,但是你记住了,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插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凌汐池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只要能让她进去,别说让她装作没看见,就是让她装死人都行。 “走吧。”那老大伯微微宽了心,终于领着她走了进去。 可前脚刚踏入那道门,数十道目光便如利箭般向她射了过来,凌汐池一呆,尴尬的笑了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傻傻的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呔!”突地一声厉喝响起,如同春雷炸响一般震得小楼房梁动了动。 凌汐池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时,只见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壮汉从他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类似古装剧里面的流星锤的武器,指着她道:“哪里来的小乞丐,你是啥劳什子东西,整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贼眉鼠眼的,快给爷滚出去,小心爷一锤把你锤得稀巴烂。” 话音一落,只听“呯,哗啦”一阵声音响起,那大汉已将手中的流星锤砸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那桌子瞬间四分五裂。 凌汐池看着他摇了摇头,太狰狞了,这表演用力过猛,不好! 等一下,贼眉鼠眼,说谁呢! 这时,一声颇为威严的女声响起:“屠二,你这是在唬人呢还是在向这里的江湖朋友示威,你以为这里还是你们铁血屠场的地盘吗?” 凌汐池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一名大约三十左右长得还算标致的妇人,只见她一身黑衣劲装装束,手中拿着一条乌黑的九节蜈蚣鞭,有意无意的对准那刚才那个莽汉,冷声道:“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或许是那女人声音中若有似无的警告惹怒了那莽汉,那莽汉上前一步,指着那女人,颇有要打一架的架势:“戚然,你别仗着你丈夫是莫噬余,你就可以目中无人,告诉你,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今天正好好好教训教训你。” 那戚然似乎很忌讳别人提到她丈夫,脸色一变,立起身来,声音冰寒:“屠二,你在江湖上恃强凌弱,打着铁血屠场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烧杀掳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敢来觊觎血域魔潭的宝物,姑奶奶我有心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居然主动送上门来,既然你活的不耐烦了,我今天就成全你。” 话音未落,九节鞭已从戚然手中脱手飞出,只见戚然纵身一跃,身影一晃,一道黑色的鞭影凌空劈下。 屠二大吃一惊,正欲举起流星锤迎空挡去时,那鞭影快速转变了方位,直刺屠二的腋窝,屠二的应变能力也算得上快,手中流星锤一旋,连忙收了回来,手腕转了几转,戚然手中的鞭子已紧紧的缠在他的锤把上。 凌汐池不懂功夫,所以看不懂这几招是何意思,但是她却真真切切的看见那戚然和屠二同时用力往回拉各自的兵器时,他们中间的一张桌子瞬间又裂了开来。 他们是真的打起来了吗? 凌汐池四下看了看,却发现现场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上去劝架的,有的冷若冰霜的看着,有人幸灾乐祸的看着,有人一副坐山观虎斗,恨不得两败俱伤的样子,还有人甚至看都不看,任凭他们打得天昏地暗,始终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好像不是拍戏,倒像是动了真格。 环顾了一下四周,果然没有摄像机一类的东西存在,凌汐池的心中闪过一丝可怕的想法,不由得蹭蹭蹭的后退了几步,还没来的及看清,一道乌芒从她眼前闪过,“铛”的一声击在戚然和屠二的兵器上,冒出一阵火花,戚然和屠二竟同时手一松,手中的兵器双双掉落在地上。 刚才带她进来的那位老大伯淡淡道:“两位还是住手吧,今日这么多江湖朋友来我小店一聚,大家同为血域魔潭之事而来,何必伤了和气,这位小姑娘是老夫请进来的客人,若是有人想要利用她借题发挥、杀鸡儆猴的话,老夫绝不会坐视不理,小姑娘,快过来。” 老大伯的语气虽然淡,却威慑力十足,全场所有人似乎都对那老大伯十分忌惮,当下戚然和屠二就各自收了兵器,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眼见那老大伯在向她招手,凌汐池连忙转身朝他奔了去,不管怎么样,自保要紧,眼下这老伯显然是护着她的,那些人似乎也很畏惧他,先抱好这条大腿再说。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只觉自己背后一寒,莫名的感觉到似乎有人在不怀好意的盯着她,好奇的回头四下扫视一遍,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虽然是有不少的人在看着她,但却已没有那种被窥探的感觉。 “怎么还不过来?”老大伯回头瞥了她一眼,凌汐池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三步并作两步跟在了老大伯的身后。 老大伯将她领到一张靠墙角的桌子,桌子上放着各种菜肴点心,一看到那么多吃的,她再也顾不上许多,抓过盘子就开始用手抓着往嘴里塞,活像个饿死鬼投胎一般,边吃边忍不住赞叹:“嗯,嗯,太好吃了。” 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她实在是饿得慌。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老大伯皱了皱眉头,伸手倒了杯水给她,略带心疼的道:“真可怜,看样子真是饿坏了。” wap. /130/130469/30427703.html 第十八章:冰冽 凌汐池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毫不客气的端起水就喝,想说声感谢的可嘴实在没空,老大伯拍了拍她的背,刚想说什么,门“吱呀”一声又被推了开来。 门刚一开,一股淡雅宜人,清冷而独特的香味就随风飘了进来,一个身着水绿长裙的女子出现在了门口。 凌汐池瞪大了眼睛:“哇,好漂亮的姑娘!” 只见那女子皮肤白皙如玉,唇如樱花点点,眼如璀璨寒星,眉如青黛入画,发如堆螺砌玉,尤其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清冷漠然,更称得她犹如那昆仑巅峰高不可攀的冰雪,使人只能远远的看着,赞着,原来世间上竟然还有这样晶莹剔透的干净人儿。 身边的老大伯早已迎了上去,唤道:“灵歌姑娘” 灵歌,果然啊,此人一如她的名字,清灵如歌,却又清寒孤寂,纵使是歌,想必也是一曲亘古的傲世之音。 “我道是谁,原来是灵歌姑娘,怎么,连藏枫山庄也打算插手这件事了吗?” 那一边,戚然那略微含酸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本来她的容貌姣好,在此之前也是吸引了不少武林侠士的目光,可这灵歌一来,她便发现再也没人愿意多看她两眼了,心中不免不忿。 戚然的话音一落,刚才还安静的人群一下炸开了锅,其间不少人甚至露出惊惧失望的神色,小声的议论起来:“若是藏枫山庄都要插手此事,我们还有什么插手的资格。” “是啊,藏枫山庄一出手,哪还轮得上我们。” “这藏枫公子家大业大,怎么他也对血域魔潭的宝物感兴趣吗?” 灵歌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戚然,眼中更没看任何人,径直走到老大伯跟前,那老大伯急声问道:“灵歌姑娘,公子怎么说。” 灵歌道:“魂舞已经先行去了,公子让你和我一起去接应她。” 老伯点头道:“老夫奉命一直看守血域魔潭,现血域魔潭发生如此大的异兆,只是这血域魔潭历来是最为诡秘难测的地方,我们这般贸贸然前去,怕有不妥。” 灵歌道:“若是没有周密的安排,十足的把握,公子也绝不会浪费时间让我们白跑一趟,枫伯,你放心吧。” 枫伯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眼见老伯和灵歌就要离去,凌汐池三口两口的塞下手中的食物,连忙跟了上去。 虽然她还分不清楚状况,但她清楚的知道,不管刚才这些人是什么人,自己已经得罪了戚然和屠二,若是少了这老伯的庇护,指不定他们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情来,更何况她还指望着让那老伯带她出去呢,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他,决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走了。 突的,一股冷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过来,使得四周窗棂上的纱帘剧烈飞舞。 只听“呯碰”一声巨响,大门瞬间被撞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以闪电之势从门外冲了进来,稳稳的落在以戚然为首的那张桌子上,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反应奇快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整齐一致的站了起来。 凌汐池下意识的顺着那黑影看去,目光接触到那团所谓的黑影时,险些骇得尖叫起来。 那哪里是什么黑影,那分明就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一个白衣少年从门口一步一步的缓慢的走了进来,就在白衣少年踏进房间的那一霎那,一股冰寒之气满满的充斥着整个小楼,凛冽的死亡气息不安分的在屋子里冲来冲去。 此时凌汐池已无暇去欣赏那少年到底长什么摸样,只知道这人气场太过强势,让人根本无法直接与他对视。 灵歌和那老大伯对视了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便有一个人拍案而起,怒道:“雪御剑,曝寒剑法,冰冽,原来是你!” 另一个人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原来是你这个乱臣贼子,冰冽,你爹身为护国公,却通敌卖国,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已为天下人所不齿,现寒王陛下开恩,又得蓦忧公主免死金牌饶你一命,你却不懂得感恩图报,四处残杀武林同道,现在还敢送上门来,我尹霸今天第一个不放过你。” 那白衣少年冷冷的看向他,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手指一屈,一道雪痕眨眼闪过,快到几乎让人不知道是否出现了幻觉,那自称尹霸的人咽喉处已真真切切的出现了一道血痕。 剑很快,快到并没有血来得及流下来。 快到尹霸先是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脖子,又看了看那个叫冰冽的少年,紧接着眸子一阵暴涨,脸上的肌肉一阵跳动。 冰冽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如冰,吐出来的话也冷得像要冻死人:“我爹没有通敌卖国。” 尹霸的喉咙里“格格”一阵响,眼睛来不及闭上,就扑面跌倒了下去,睁大的眼睛证实了他到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浓郁的血腥味布满了整间屋子,这是真真正正的杀人与被杀,尹霸是真死,那人头也是真的,凌汐池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捂住嘴,弯下腰干呕起来。 只听戚然怒道:“冰冽,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来这里干什么?” 冰冽冷声道:“杀你们!” 此话一落,所有人纷纷抽出随身兵器,只听一人道:“这厮太狂妄了,如此心狠手辣之流,我们绝不能让他活在这世上。” 另一个人接着道:“没错,对付这种人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除了他要紧。” 眼见那一群人一窝蜂似地朝他冲去,冰冽唇角反露出一丝讥诮,手中的剑一抬,凌空越出,雪芒一过,便立即有一个人栽倒在地。 他的身影不停的在人群里闪过,一股一股的鲜血冲上天空,一个接一个的人便倒在了地上。 凌汐池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吓得尖叫连连,不停的有利器划过肌肤时血肉模糊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紧紧的捂住耳朵,不停的摇头,不停的大声尖叫:“不要再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怎么会怎样,杀人是要犯法的,你们怎么可以不把生命当做一回事。” 可是没有人理她,那梦魇一般的声音依然无孔不入的钻进她的耳朵,她仿佛掉进了一个修罗场,除了残忍血腥的屠杀之外,再也无其他。 看到眼前生死相搏的一幕,她彻底崩溃,跌坐在地上,顾不得颤抖的身体,爬到离她最近的一个尸体身上,使劲的摇了起来:“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快点起来,快点起来。” 见他没有反应,她又爬到另一个人身上,摇了摇却还是没有反应,顿时,她鼻头一酸,失声痛哭起来。 没有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眨眼间便死在你眼前的人永远不会知道,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死去却无能为力是何等的恐惧和害怕。 她的哭声绝望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完全没有看到一把刀失去准头不偏不倚的朝她飞了过来。 忽的,她只觉腰间一紧,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人已被搂入了一个怀抱,一把刀狠狠的扎在了她刚才蹲在那里的地上,而救她的是……凌汐池瞪大了眼睛,居然是冰冽! 她被吓得不敢再哭了。 风仿佛更大了,肃杀之气一股比一股强烈,眼看着戚然的鞭子迎空抽来,冰冽一把将她推开,跃出身去迎向戚然的鞭子,凌汐池被推得连连后退几步,却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冰冽会救她。 wap. /130/130469/30427704.html 第十九章:邪血剑发威 眼见又有一个人要丧生在冰冽的剑下,凌汐池心中一急,大喊一声:“住手!” 她连忙将手伸进了背包里,随手拿起一件东西,扭头一看,发现那正是自己的相机。 情急之下,她当机立断的将相机举了起来,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快门,随着“嚓嚓嚓”几声响过,本来还斗得激烈的屋子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止争斗,望向了她。 她皱了皱眉头,这相机这么好用? 战争一停下,便有人气急败坏的指着她怒吼出声:“小叫花子,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那原本面对冰冽的敌意的杀意好像全部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凌汐池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一一望去,便发现那些看着她的眼神中有恐慌,有愤怒,有紧张,有不屑。 尤其是冰冽,虽然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却更加的嘲讽与不屑。 如果他刚才救人的那一瞬间,心中还有一丝怜悯,但此刻,或许连那一丝怜悯也消失无踪了。 凌汐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看她,也许是刚才她的软弱让冰冽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会在危难之际出手相救,但是此刻她的这番作为,会让冰冽觉得她是故意在他面前演戏,让他放松防备,好让自己有可趁之机,对他们进行暗算。 而另一边,其它人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道理也一样,他们会认为她是在坐山观虎斗,任凭他们鹬蚌相争,自己好渔翁得利,更加装模作样的让他们放松对她的警惕。 总之,现在她的状况就是两头不是人。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相机又看了看他们,不说清楚的话,自己的下场应该和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一样吧。 正想怎样跟他们说能解释得比较清楚时,那戚然上前一步指着她道:“你这个小乞丐怎么如此卑鄙下流,我们当真小瞧了你,有本事你跟我们明刀明枪的较量一番,偷袭人算什么本事。” 凌汐池稳了稳心神,刚想说话,又被另一个惊惧颤抖的声音抢了先:“我听说炼魂门有一种暗器叫做亡魂杀魄,任何人只要被它的光一照,都会被迷了魂魄,若是三天之内没有解药,便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终生受人控制。” 他的话吓得众人面面相觑,甚至有几个人手中的兵器都掉到了地上。 凌汐池的心一阵抽搐,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亡魂杀魄,行尸走肉,谁发明的,亏他想得出来,大哥,你好歹等我把话说完呀。 视线一扫四周,冰冽还在看她,眼中有疑惑和探究一闪而过。 她有些错愕,这样的眼神是冰冽先前不曾有的,若是没有猜错,这种眼神应是他听到炼魂门三个字过后才出现的,莫非这个冰冽和炼魂门有关系? “我…………” 凌汐池刚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又被另一个怒吼声打断:“奶奶的,管它什么亡魂杀魄,老子先杀了这厮,就不信她身上没有解药。” 眼见屠二举着手中的流星锤冲了过来,一招泰山压顶朝她的脑门砸了过来,那一招颇有气势,虽然不快,但却霸气十足。 凌汐池可不想被砸得脑浆迸裂,连忙后退一步,随手往背包里一抓,顺手就抓起一直被她绑在背包上用树皮包着的邪血剑,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一把拔出了剑,迎面朝流星锤挡了过去。 剑拔出鞘的那一霎那,一阵强烈到刺目的红芒由邪血剑散发而出,如同被禁锢了亿万年的野兽一般,张开血盆大口,似要吞噬世间的一切,强大的剑气以螺旋形包裹住了屠二。 只听得屠二惨叫一声,剑气一绞,一道鲜血至剑光中激射而出,那屠二已瞬间被斩成了无数块,七零八落的掉在了地上,手中的流星锤断成了两截,骨碌碌的滚到了她的脚尖前。 凌汐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景象,惶然的松开手,邪血剑“铛”地掉到了地上,那漫天的的血红光芒和肆无忌惮的在屋里游荡的剑气才有如万鸟归巢般,被吸进了邪血剑里,闪了闪,红光逐渐消失,露出了邪血剑的本尊。 这诡异的一幕怔呆了所有人,就连冰冽冷漠淡定的脸上也微微有些动容。 凌汐池打了一个寒颤,全身一软,瞬间瘫软的跪坐在地上,傻了一般看着那四分五裂的屠二,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她无声的张大了嘴,将手握成拳头死死咬住,一边不停的摇着头,精神恍惚的喃喃自语:“我杀人了,我居然杀人了,屠二他死在我的手里了,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想杀他的,我不是有意要杀他的。” 耳旁,众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这把剑……这莫非就是传说中失落已久的邪血剑?” “邪血剑!死亡之剑!怎么会在她的手上?难道她先一步去了血域魔潭?” “莫非江湖传言龙魂会在血域魔潭出现是真的?” “什么是邪血剑,此剑可有什么来头?” “你不知道吗?邪血剑乃琴无邪的佩剑,已有几百年未曾现世了,最近有传言说,龙魂会在血域魔潭面世,三百年前龙魂可就是和琴无邪一起失踪的。” “对啊,据说十年前血域魔潭发生的那场正魔两道的血战便是由龙魂引发的,魔门诡天门也因此覆灭,那一战可真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惨烈的很啊!” “那邪血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一个小乞丐手上,她手上的真是亡魂杀魄,那这小乞丐到底什么来头?难道她已经得到了龙魂?” “小妖女你到底是谁!” “把龙魂交出来。” 耳旁不断的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凌汐池有些头脑发晕,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让她把什么交出来? 顿时,数把明晃晃的刀已经对准了她。 看来这是要杀她了,凌汐池勉强将自己从刚刚杀了人的恐惧中摆脱出来,决定先解决眼前的危机,忙打断他们道:“停停停,你们能不能一个个说啊,吵死了,你们叫我把什么交出来?” wap. /130/130469/30427705.html 第二十章:被偷袭了 有细微的风声从身后袭来,她急忙转身,便恰巧看见三点寒星急射过来。 可恰恰在这时,又听“嗤嗤嗤”三道风声响起,那射向她的三点寒星瞬间失去力道,被打落在地,凌汐池低头看着扎着她面前的三根蓝莹莹的银针,有人要暗算她。 这时,戚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发鬓凌乱,发髻上还插着一把小匕首,只见她四下看了看,惊声道:“是谁,有本事就给我出来,和我戚然较量一番,躲在背后放暗箭算什么本事。” 凌汐池看着那把小匕首觉得很是眼熟,那不是和刚刚杀了那头野豹的匕首一模一样吗? 顿时,屋子里的人就像炸开了锅一般,你看我我看你的闹了起来。 凌汐池四下打量,没见可疑人物,这戚然武功似乎不错,这当中谁有这般本事,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到她。 这个人为什么要偷袭她,如果是偷袭,那那把匕首插什么地方不好,非要插在她的头发上,这明显是警告而非致命,联想到刚才自己被银针偷袭,莫非有人一直在暗中帮助她,而使银针的就是戚然。 戚然喊了一通,并没人回答她,所有人都眼神奇怪的看着她,有嗤笑,有嘲讽,立即将矛头指向凌汐池,手中九节鞭一挥,道:“臭乞丐,快把亡魂杀魄的解药和龙魂交出来,否则我杀了你。” 凌汐池抬头迎视着她,刚想跟她解释自己的相机并非什么亡魂杀魄,她身上也从没有什么龙魂,可转念一想,她和这些人的梁子算是已经结下了,现在可不能去自保的能力,若是此时跟他们解释清楚,那么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这些人随便一个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决不能让他们失去对她的顾忌,当务之急应当想办法尽快脱身。 思前想后,她忽然计上心来,定了定心神,尽量保持声音的平静:“我可以把亡魂杀魄的解药给你们,但是……” 话还没说完,空气中就传来了一阵恶臭,一阵蓝烟瞬间在大厅里炸开,蓝烟传得极快,烟雾所到之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反抗便全部倒地。 凌汐池只觉胃一酸,几欲作呕,却发现那股臭气仿佛与全身血液融为一体,任凭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反倒是全身的力气像是被全部吸走,软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眼看身体一点一点的下滑,她心急如焚,想来有人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趁大家不备暗中使绊子了。 四下扫视了一眼,只见冰冽也狼狈的靠在离她不远处的门沿上,看来连冰冽并没有预料到会有此一遭,和她一样不小心中招了。 将现在自身陷入的状况用不太清晰的头脑短暂的分析了一下,再望向冰冽时,她心中已做好了决定。 大厅弥漫着肃杀之意,她只觉全身寒毛倒竖,抬头迎着那股杀意看了过去,蓝烟渐渐消散,一个短小精干却目露凶光的老头如鬼魅一般在那一团逐渐模糊的蓝烟里走了出来,那蓝烟似乎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一般,一点一点的又被吸附进了他的体内。 看着那一双虎视眈眈的眼睛,为了使自己不在气势上看起来那么弱,凌汐池不知不觉的将软绵绵的身体往上提了提,却惊奇的发现,经过刚才那一阵短暂的不适,现在无疑是好了许多,头似乎也没刚才晕了。 那老头仿佛吃定了她难以动弹,不慌不忙的走到她面前,语气阴寒狠辣:“臭丫头,你已经中了我清风一醉的毒,识相的就将亡魂杀魄的解药和龙魂交出来,否则的话,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凌汐池有些生气,奈何她现在全身软绵无力,根本就打不过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为猥琐的老头,只得气鼓鼓的看着他,样子颇为的滑稽。 可那老家伙根本就没有恃强凌弱的羞耻感,还咄咄逼人的朝她走了两步。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却发现全身的力量奇迹般的恢复一点,心知此时和那老头讲道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输人不输阵,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更加不能乖乖的做一只待宰羔羊,因想办法脱身才是。 于是她迅速的在心中组织好语言,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更狠一点,怎么也该由她先撂点狠话,杀杀对方的威风,于是她不知死活的开口了:“谁让谁生不如死还不知道,鹿死谁手尚且不知,你这么有把握你的毒能奈何得了我,你不怕亡魂杀魄的毒了吗?” 那老者的脸一寒,一双眼睛愈发鸷冷的吓人,散发着寒渗的光。 凌汐池为自己的这一番狂傲和徒具威胁力的说辞吓出一声冷汗,要知道她的手上除去邪血剑,单凭那架破相机根本威胁不了谁,若是谎言被拆穿,她估计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好在邪血剑和相机是她赌博的筹码,有赌未必输,她倒是要赌一把,在这各方面条件都于她不利的情况下,会不会赢了这一把。 她的话似乎起了一点作用,那老者脚步一停,目光闪烁了几下,到底还是对她手中的剑有些忌惮,不敢贸贸然向前,冷声道:“臭丫头,别跟我耍花样,清风一醉的毒当今世上只有我蓝鹰能解,你不可能……” 凌汐池打断他的话,接着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然这毒能制造的出来,便必定有能与之相克的解药,况且你也没有这个把握不是吗?否则你早就动手了,又何必跟我废话到现在。” 戚然在蓝鹰身后气急败坏的吼道:“蓝鹰,你这个无耻小人,居然下毒,若是我们今天栽在这小乞丐手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蓝鹰向戚然歉意的一抱拳:“戚女侠,稍安勿躁,等我拿到亡魂杀魄的解药后,必定为戚女侠解毒并赔礼道歉。各位英雄抱歉了,适才情势紧急,为了抓住这冰冽和这小妖女,实在不便提前向大家明说,老夫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望各位恕罪,待我先拿下这两个败类再说!” 这话凌汐池听得很不舒服,她跟这些人一无仇二无怨的,除了正当防卫杀了一个人以外,坏事也没干一件,怎么败类了。 明明是这臭不要脸的老家伙下毒放倒了所有人,这怎么就算到她头上来了呢? 假仁假义的笑面虎也不是这样当的呀! 真是太无耻了! wap. /130/130469/30427706.html 第二十一章:逃命要紧 于是她继续不知死活的大放厥词:“可是你却没有把握一定可以从我身上拿到解药,你的毒你应该清楚,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倒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便明白我和你的胜算谁更大一些。” “哦……”蓝鹰拖长了声音,似乎料定她不会耍出什么花样来,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你要给我看什么?” 旁边有人道:“蓝老英雄小心,可别中了这小乞丐的花样!” 见蓝鹰别有深意的看着她,凌汐池不闪不避的坦然接受他的审视,这时刻,自己决不能在眼神上露出什么破绽。 好半晌蓝鹰才收回探究的目光,冷厉的表情微微松了松,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举起手上的照相机,将刚才照下的相片一张张的翻给他看,渐渐的,蓝鹰的表情越变越难看,甚至含有一丝莫名的恐慌,惊声道:“这里面……莫非是我们的魂魄?” 凌汐池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一边想着话术,东拼西凑倒也说的义正词严:“我想老前辈在江湖上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你应该明白,大家都是刀口上舔血过生活的人,谁都不容易,也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愿意与各位结下仇怨,我本无意与大家为敌,也从不曾存有相害之心,我出现在这里也纯粹是一个意外,我可以把解药给你,但你也要放我们走。” 说罢她将手指向冰冽,顿了顿,又接着道:“从此山高路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否则的话,三天之后亡魂杀魄的毒便会发作,你们都会成为我的奴隶,从今以后,没有自己的所思所想,凡事都再也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蓝鹰似乎不怎么认同她的话,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似乎要在她身上射出两个窟窿出来。 凌汐池明白,现在不说几点他魂魄被控制的症状出来,蓝鹰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但是要怎么瞎掰蓝鹰才会相信呢? 这下她可犯难了,她本就对这些事一窍不通,说多错多,这蓝鹰看来也是个聪明人,说多了反而容易穿帮,只有拿出点破釜沉舟的气势出来了。 她当机立断的将邪血剑抽了出来,指向蓝鹰,冷声道:“若是蓝老前辈觉得晚辈的话不可信的话,大不了我们来一个鱼死网破。” 邪血剑在她的手中散发着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红光,蓝鹰的眼睛眯了眯,快到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但却有一股凌厉的杀意悄悄潜伏过来,凌汐池鼓足勇气,向前跨了一大步,她这一动,蓝大爷终于开了口:“好,我答应你。” 她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看错,这个蓝鹰果真是个生性多疑,处处小心谨慎的人,还好之前邪血剑的大显神威帮了她,要不然自己今天铁定完了。 于是她接着道:“所谓亡魂杀魄,顾名思义,那就是魂消魄散,其心智处于动荡游离状态,而若要解除亡魂杀魄,则必须静心打坐,让身心处于太虚之境,超然物外,心中万不可有任何邪念,定要一心向善,正所谓邪不胜正,静心可入道,道为魔之克星,再配以我的解药,你们再……” 对了,武侠剧里面那个叫什么来着,封穴? 这个,他们兴不兴点穴呢? 算了,试一下吧! “呃,你们再自封穴道两个时辰,到时自然就会解除亡魂杀魄的控制。” 凌汐池噼里啪啦的乱说了一通,蓝鹰显然也不是那么好骗的,只见他眉头一蹙,将信将疑的问:“世上哪里有这种解毒方法。” 她正色道:“亡魂杀魄的解法就是这样啊,俗话说山外青山楼外楼,前辈不知道的事多着呢?难道前辈就那么有把握,这世界上的所有毒以及它的解毒方法都能被你了如指掌,你要不信,到时候可别怪我。” 她这一番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话顿时让蓝鹰哑口无言,见他不说话,凌汐池直接将手伸到他面前道:“前辈施毒,无非为求一搏,你我都有顾忌,犯不着彼此相冲,你为我解毒,我自然不会加害于你,大家都是赌,既然都不愿意输,那么为何不双方盈利呢?蓝老前辈,只要你把冰冽的解药给我,我保证会第一时间给你解毒。” 蓝鹰挑了挑眉头,没再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青瓷瓶递了给她,她伸手接住,连忙将背包里的木糖醇掏了出来,一粒一粒的发给他们,道:“各位,记得自封穴道哦,我这就来将你们的魂魄归位。” 见蓝鹰盘膝坐下,伸手往自己身上点了点,凌汐池扭头看了看冰冽,将相机横在蓝鹰面前,装模作样的乱念了几句,按下删除键,转身抓起冰冽,夺门而出,仓皇离去。 借着月光,她拉着冰冽不知跑了有多久,但奇怪的是,除了有些气喘以外,她竟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不适,如果不是冰冽冷不防的将她推开,她估计还会那样不知死活的继续跑下去。 她被推得险些翻到在地,回头莫名其妙的问道:“你推我做什么?” 冰冽没有理她,用剑拄地支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冷冷的瞧着她。 看着他全身颤抖却固执的不肯倒地的模样,凌汐池暗暗觉得好笑,这家伙,明明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却依旧不想展现出自己弱势的一面,甚至他的气场在中了毒以后不但没有减弱,甚至比之前还要更加强势。 这么死撑着,不累吗? 突然想起在风满楼听到的那些话,她不由得心生同情,这冰冽估计以前也是个豪门公子吧,虽然现在看上去有些落魄,但却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虽然沦落至此,但那骨子里透露出的高贵典雅却让人无法忽视。 将手伸到冰冽面前,凌汐池冲他笑了笑,没有讽刺,没有虚假:“来,我拉你起来。” wap. /130/130469/30427707.html 第二十二章:交易 冰冽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冷声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用惺惺作态,说吧,你究竟是谁?你手上的是亡魂杀魄?你是天穹一品的常缨?” 什么鬼!难道还真有亡魂杀魄这种东西啊,天穹一品又是什么玩意儿? 凌汐池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如同防备洪水猛兽一般的看着自己,不由得为之气结,没好气的回答:“喂,你在乱说什么啊?什么天穹一品,听不懂,今天是我救了你,你不感激我也就算了,你还……”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冰冽冷声打断:“我不需要你救,如果你是常缨,那好,我今日并没有完成任务,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凌汐池愣了愣,这人真是的,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强,酷又不能当饭吃。 不过嘛…… 她蹲下身拄着下巴煞有介事的看着他:“你应该和炼魂门有什么关系吧?那个常缨也是炼魂门的人?你们是不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地下组织啊,莫非你是个杀手?刚才听你们的对话,你好像是个通缉犯来着,抓着了你送给官府应该会得一笔赏金,杀了岂不可惜,我虽然不是常缨,对你的命也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要是真把你卖了的话,你能值多少钱。” “你……”冰冽显然是被她给激怒了,做出了拔剑的姿势,挣扎的想要站起身来。 他不动还好,他一动,便立刻牵动了他体内的毒,一股黑气沿着他的颈动脉爬上他的脸,顿时一股黑血从他的口中喷出。 凌汐池这才想起他中了毒,便打算不再逗他了,连忙掏出蓝鹰给她的青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朱红色的药丸,递到他面前,虽说没指望他会感激,但却也是发自真心诚意:“好了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你先吃了解药再说吧!” 同时她心中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同样是中了毒,自己却并没有冰冽这些反应呢? 谁知冰冽竟毫不领情地一把将她的手拂开,苍白的面容上是满不在乎的冷笑:“我不需要你的解药,就是死在这里,又与你有何相干。” 凌汐池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由得有些生气,到底要经历什么,才让他如此敏感的防备着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这个可怜又可悲的人,他难道不知道这世界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吗? 他凭什么就这样看似理所当然的厌恶这世界,各人自有各人的命运,命不好只能怪自己本事不够,有什么资格怪别人对你不够好。 凌汐池捻着那粒药丸,又一次递到他眼前,冷声道:“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卑鄙!” 想了想,她接着道:“说实话,你死不死对我来说根本就不重要,我之所以要带你出来,无非是为了自救,日后你若是重现江湖,人们只会将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今晚的事也只会算到你的头上,我只是要借由你来护我周全而已,我救了你后再消失,别人也许会以为我已死于你的手中,那么我的麻烦会减轻许多。” “救你只当卖你一个人情,现在只需要你还我这个人情而已,你我互利互惠,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日后再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不是对我们彼此都有好处吗?” 冰冽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愣了有一会儿的功夫,看了她良久,周身凌人的杀气才略微收敛了一些,难以置信的问:“你帮我就是为了这个。” 凌汐池趁势将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对上他依旧寒凉的目光,唇角泛出笑意:“不然你以为呢,我猜你这么酷,应该是不想欠人人情,只是不知你愿不愿意跟我做这场交易?” 原本以为冰冽是死也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竟很干脆的将解药吞了下去,挑衅似的看着她,又似在提醒她:“我答应你,以后两不相欠。” 凌汐池笑了笑,接道:“对,互不相干。” 冰冽挣扎着站直身子,望向远方,倒没有再扭扭捏捏,回答得很干脆:“那好,我会帮你解决这些麻烦。” 凌汐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远方的路一直延伸到黑暗的尽头,虽然沿途有月光的照耀,但却丝毫无法看清前面到底有多少障碍,凄清诡秘的月光使得那条路看上去更加的神秘莫测,那么自己该如何走下去? 其实在刚才她已经明白了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并不是她生活的那个时代,既然不是,那么就只有一个答案,她到了另外一个空间了。 沉默了好半响,她才极不好意思的将头转向了冰冽:“你有钱吗?” 这也是她选择救冰冽的原因之一,毕竟她刚来到这个地方,身无分文又人生地不熟,金钱虽不是万能的,但是却万万不能没有的,而依刚才的形势,冰冽好像也是唯一一个她能下赌注的人选。 冰冽扭头看着她,什么也没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些银票递给她。 看来也是个有钱人啊。 冰冽不说话,凌汐池也懒得开口,伸手就将银票接了过来,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这些钱就当我向你借的,有机会我会还给你的。” 冰冽冷声道:“不用,算是给你救我的报酬,我冰冽从不欠人人情。” 月光下的他俊朗无比,可偏生那苍白的脸上是她看不懂的沧桑,或许是经历过太多的磨难,他的眼眸里满是疲倦,却又犹带着不服输。 也许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凌汐池只觉心中一酸,却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开解自己和他。 罢了罢了,人生本就是一场战争,既然已投身战斗,那么受了伤只能独自品尝,又哪有精力去管谁谁谁,如今的她都自顾不暇,那么冰冽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思及至此,她当下向冰冽一抱拳:“后会无期。” 怕冰冽误会她还没有替他解什么亡魂杀魄的毒,她又特意补充了一句:“那个,你既然认识那个什么常缨,就应该知道我的相机并非什么亡魂杀魄,也不是什么暗器,并没有毒,你放心吧。” 冰冽没有理她,甚至没有看她,凌汐池咬了咬唇,再也找不到任何话说,只得转身毅然离去。 刚走没几步,她只觉背后一阵凛冽的寒风猝不及防的刮了过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像潮水一般涌来,猛的转身,却看见冰冽如同一头盛怒的狮子一般冲了过来,一把拔出手中的剑,凌空一斩,凌厉的剑风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朝她席卷而来。 wap. /130/130469/30427708.html 第二十三章:毒发 凌汐池惊恐的睁大眼睛,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冰冽手中剑一旋,顿时无数道剑气四散而出,如同雪花一般纷纷朝她射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只觉着背后又是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向她,凭空的将她向左边推出了几丈远,就在她被推开的同时,那些雪花般的剑气已射向刚才她身边的几棵大树,只听轰轰轰几声巨响,那几棵大树已被那些剑气射出无数个剑孔,逐一轰然倒地。 她的心猛烈的狂跳着,实在是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这冰冽反悔了,要杀了她解恨? 她想也不想拔腿就跑,可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突地紧紧抓住了她,危险的气息从脑顶覆盖而来,她被骇得惨叫一声,扭头就看见冰冽如同披头散发的厉鬼一般看着她,嘶哑着声音道:“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看着冰冽那嗜血的恐怖表情,泛青的面容以及深紫色的眼窝,她完全害怕了,只得不停地摇头。 冰冽的手越箍越紧,黑色的头发无风自舞,在惨白的月光下,像极了一个刚从修罗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凌汐池觉得自己的手臂要被他捏断了,痛得冷汗都掉了下来,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说!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冰冽大吼一声,音还未落,她只觉手臂一松,冰冽已直挺挺的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完了完了,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她的思路已成一团乱麻,手足无措的看着冰冽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的撕打着自己,一道道红色的暗芒犹如摇曳的烛影一般爬上他的面容,这迹象,分明是中了剧毒啊。 她瞬间就明白了,蓝鹰那个死老头,竟然用假的解药糊弄她! 眼看着冰冽拼命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全身痉挛地在地上翻来滚去,凌汐池突然意识到,不能任他这样下去,否则他会把自己打死的。 四下看了看,一根粗壮的木棒出现在她眼前,她连忙冲上去,当机立断的将木棒捡起来,朝冰冽冲了过去,一棒就朝他的脑袋狠狠的敲了过去。 “呯!”木棒击在冰冽的头上,断成了两节,可冰冽非但没有昏过去,反而将她的虎口震得微微渗出了血丝 凌汐池发出了一声惊呼:“哇,好硬的头!” 冰冽经这一击,竟然狂性大发,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将她扑倒在地上。 “啊!啊!啊!你给我滚开!”凌汐池毫无形象的惨叫了起来,惊恐的尖叫仿佛使冰冽清醒了一些,他的身子缩了缩,从唇中挤出了一个字:“走!” 她忙不迭地的点头:“走,走,我马上走,大哥,你冷静点!” 刚刚爬起来,只见冰冽发出一声痛苦的狂叫,目光闪烁了两下,瞳孔一阵扩张,流出了两道血痕,又将她扑倒在地,如同吸血的恶魔一般,露出森森的白牙,狠狠地朝她脖子咬了下去。 凌汐池心中害怕极了,一阵拳打脚踢仍是不抵用,使劲推冰冽却怎么也推不开,脖子一阵接一阵的剧痛,她绝望的闭上眼睛,心下暗念:“我命休矣。” 这哪还是人啊,这活脱脱的变成了一个吸血鬼才对。 正闭上眼睛等死时,肩膀一沉,脖子上的力量忽然间消失,她睁开眼一看,才发现冰冽竟然昏倒了。 她发了疯似的推开了冰冽,也顾不上脖子上的剧痛,一翻滚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朝远方跑去。 森林里的雾气渐渐重了,触目全是朦胧的雾岚,及耳全是暗夜低哑的声音,只余她一个人的心跳声剧烈的“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不知跑了多久,心中的恐惧在慢慢沉淀,脑海却不经意的浮现出刚才冰冽那痛苦不堪的模样,他那个样子,似乎是中了很厉害的毒,如果把他留在那里,等到蓝鹰他们发现他,那他岂不是必死无疑。 冰冽之所以弄成现在这样,多多少少也和自己有些关系,若是放任他不管,那他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这一辈子良心又怎得安宁。 凌汐池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随手摸摸脖子,钻心的疼痛随之袭来,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想,不去管。 咬咬牙,她狠狠的一跺脚,算了,见死不救不是她的风格,再帮他最后一程好了,天亮以后,他是死是活,是晕是醒,都与自己不再相干。 转身又奔回到冰冽那里,他果真是晕过去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凌汐池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他,这才发现冰冽的脸上虽然依旧是青紫色,但较之刚才却明显淡了许多,紫黑色的唇上沾满了她的血。 看着看着,她的心猛的一颤,连连向后退了几步,不是被自己的血吓的,而是她竟然看见自己的血竟犹如流动一般慢慢的渗进了冰冽的嘴里,而冰冽脸上的青紫色却像蒸发一般,化做一道黑雾,飘离出了他的脸庞,缭绕着隐进了黑暗中。 她的血,好像能解冰冽的毒。 而且她被那么大的毒蛇咬了没事,蓝鹰的清风一醉也拿她没有办法,那么,她是抗毒的? 想到这里,她倒也是病急乱投医,脑袋一发热,想也不想便拿起他的剑在手指上一划,捏开了冰冽的嘴巴,将血喂到了他的嘴里。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了,这么长时间,若是蓝鹰那一群人现在已经冲破了穴道追上来的话,他们两个都得玩完。 她连忙伸手推了推冰冽:“喂,你醒醒,你再不醒,我不管你了。” 叫了半天,冰冽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凌汐池的心一凉,顿时生出一种孤军奋战的无力感。 抬头望向月空,果然是千年月弯啊,不管人间经历多少悲欢离合,月光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曾改变。 望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冰冽,凌汐池伸手将冰冽从地上拉了起来,顺手将他的剑一并塞进背包里,一咬牙,使出浑身的力气将他背了起来。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也权当为自己积德。 那个靠,那个靠靠靠,这冰冽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重。 将冰冽连拖带拽的不知道又走了多久,黑夜的帷幕慢慢撤去,一丝亮光自天边吐露而出,慢慢的,瑰丽的朝霞布满天际,看来今天是个好天气。 凌汐池拭去满头的大汗,整个人又累又饿又渴,正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一阵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心下一喜,忍住腰即将被压断的痛楚,使劲的迈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朝前挪去,不一会儿,一条清澈的小溪映入她的眼帘。 “水!”她低喃一声,全身一软,和冰冽双双倒在地上,此时她再也顾不上许多,使出仅剩的力气爬到溪水边,将头伸进小溪,不要命的狂饮起来,清凉的溪水流进她的体内,竟将她那仿佛着了火的五脏六腑滋润得无比舒畅。 “呼!”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她拍了拍被胀得圆鼓鼓的肚子,随手在溪边摘了一片大叶子,捧了些水给冰冽喝。 冰冽大概也渴坏了,在昏迷中喝水也喝得极快,眼看一捧水不够,凌汐池又捧了一捧给他。 看着他依然有些发紫的脸色,她依旧感觉很荒谬,自己究竟是怎么变成了一个亡命之徒的? 为了证实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咬牙一狠心,又划破指尖,喂了一些血给冰冽。 痛,还是太痛了! 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而是不争的事实,不过好在她的血效果还不错,冰冽脸上的青紫色越来越淡,她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本小姐这辈子从来没有伺候过人,你有福了。” wap. /130/130469/30427709.html 第二十四章:救人救到底 “咕咕咕……”肚子饿得又开始抗议了,凌汐池低下头,揉了揉肚子:“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马上去给你找吃的。” 环顾四周,却见这地方不是树就是草,她又不敢走太远,只得叹了口气,将目光投进了小溪里。 清澈的小溪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即可见底,一丛丛柔软碧绿的水草在溪水中轻轻摇曳,在密密麻麻的水草交缠中,一团黑影映入她的眼帘。 竟然有鱼! 凌汐池心下一喜,迫不及待的将运动鞋一脱,拿起剑就淌进小溪里,看准一个用力一插,谁知力道没掌握好,鱼没有插到,还前身一倾,脚下一滑,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她挠了挠头,安慰自己,一次的失败不算什么,失败乃成功之母,再接再厉,一定可以捕到鱼的。 可是连连失败了几次以后,她不由得有些泄气,看来自己真的不是一个捕鱼的材料,鱼没有插到一个,反而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就连溪水也被弄得浑浊不堪,她颓然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这鱼是吃不成了。 正当她万分沮丧的时候,冷不防背后一个声音响起:“你那样是插不到鱼的。” 凌汐池被骇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冰冽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了起来,在她身后看着她。 思及之前冰冽那吸血鬼一般的恐怖模样,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滑不慎跌坐在水中,惊魂未定的道:“你,你可别再发疯啊!” 看着她惊恐防备的神情,冰冽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摇摇晃晃的走到她面前将她从水中拉了起来,目光落在她脖间的伤痕上,眼神一闪,又连忙转开。 然后一言不发的伸手拿过她手上的剑,等到溪水清澈了,那些鱼儿重新游了过来以后,轻巧的一插,一条肥实的大鱼就在剑上摆动着做垂死挣扎,冰冽这才扭头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插鱼应该往鱼影下方一点。” 凌汐池有些汗颜,尴尬的笑了笑,故意打哈哈:“我知道嘛,可是鱼那么聪明我有什么办法。” 冰冽像看二百五的一样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上了岸,没再说任何话,及其利落的将鱼处理干净,拾了些干柴,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将柴引燃以后,就将鱼架到火上烤了起来,整个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绝无半分拖泥带水。 心知冰冽已经清醒了过来,不会再对她造成威胁,凌汐池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悄悄地走到他身边,本想安安静静的蹲下身来,谁知肚子竟在这时不争气的响了起来,冰冽终于抬头看了看她,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伸手指了指鱼。 冰冽的表情有些松动,语气也没有了之前的冰冷:“你再等一下,这鱼马上就好。” 她点了点头,撑着下巴蹲在他的旁边,死死地盯着那条鱼,不行了,口水快流下来了。 忽然间,冰冽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为什么要救我?” 凌汐池的注意力全部放在那条鱼身上,不以为然的摆手道:“反正我收了你的钱嘛,救你不亏。” 冰冽默了一会儿,他本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此情此景更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又问道:“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凌汐池往火里添了些柴,扯着衣服烤了起来,道:“我知道啊,你是个通缉犯。” 冰冽没有料想到她竟会如此干脆直接,一时语塞,又是闷了半晌,才闷出了两个字:“谢谢!” 看来此人是个闷油瓶没错了,凌汐池拍了拍手上的灰,抬头看着他道:“谢我做什么?” 冰冽一本正经道:“是你救了我,我已欠了你两条命。” 凌汐池笑道:“你并不欠我什么,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收了你那么多钱,帮你也是理所当然,你我只是利益关系,不存在谁欠谁。” “但是你毕竟救了我。” 见冰冽依旧固执在这个话题上绕,她连忙伸手打住他:“好,我接受你的道谢,你可不可以跟我说点别的。” 冰冽抿了抿唇,又沉默了下来,只是一声不吭的将烤好的鱼递给她,凌汐池开心的接过,忙不迭地的咬下一大口,果然饿极了,吃什么都是香的。 目光不经意的看见冰冽冷漠的脸庞,她有些像安慰他,又有些像安慰自己,一边啃鱼一边道:“冰冽,人说滚滚红尘,浮生若梦,看穿了,人生不过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烦恼,世间不如意的事太多,没有那么多好人,但是也没有那么多的坏人,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生活赋予的悲伤已经够多了,我们不妨对自己好一点。” 说罢,她将没啃过的另一边鱼肉撕下来递给冰冽。 冰冽抬头诧异的看着她,怎么也掩饰不住他眼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落寞。 凌汐池无所谓的一耸肩,道:“所以啊,只要对得起自己,只要无愧于心就够了。” 就在这时,一声冷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两个小兔崽子,你们果然在这里。” 那是蓝鹰的声音! 凌汐池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回头看去,瞬间被骇得魂飞魄散,真被他们给追上了,这运气可真是太背了,这才叫亡魂杀魄呀! 只见蓝鹰戚然等人齐刷刷的站在她们身后,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看着她,凌汐池下意识的往冰冽身边挪了挪,声音有些颤抖:“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蓝鹰冷哼一声道:“臭丫头,你敢使诈,我看你这次往哪跑。” 冰冽慢条条的站了起来,挡在了她的身前,那才刚消失一会儿的冰冷肃杀之意瞬间弥漫而出:“不想死的话,就滚!” 蓝鹰上上下下将冰冽打量了个遍,表情有些狰狞:“冰冽,你中了我的烛影摇红的毒,早已是俎上之肉,还敢逞勇。” 冰冽的背忽的挺直了,坚毅,冷漠,仿佛任何的危险与磨难都不能令他屈服。 一阵晨风轻轻拂来,更加剧了这里的死亡气息,他缓缓的将手中的剑拔了出来,冷声道:“你要试一试吗?” 蓝鹰被他那对万事万物甚至连对自己都漠不关心的态度慑得退后一步,强自镇定道:“冰冽,你中了我的毒,必死无疑……” 蓝鹰还没有说完,便被冰冽横空一剑打断:“若是死,我也会先杀了你。” 戚然冷哼一声:“哼,狂妄自大,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那小乞丐如此戏弄我们,看我先杀了她再来了结你!” 旁边有人附和:“对,这对狗男女实在可恨,杀了他们要紧!” wap. /130/130469/30427710.html 第二十五章:患难 眼看着有两人拔出了刀朝冰冽攻去,戚然身形一转,九节鞭迎空抖出,如同一条黑蛇在半空之中缠向了躲在一旁的凌汐池,这小乞丐害她当众受辱,她势必要杀之解恨! 凌汐池从未参加过打斗,眼看着鞭子朝她甩来,连躲都不知道怎么躲。 可这时,冰冽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个大鹏展翅,冲天而起,剑尖一点,在空中几个旋转身,已挡在她的身前,剑光闪了几闪,戚然手中的鞭子已断成了无数节。 凌汐池紧绷的心弦松了一松,看来这群人的功夫和冰冽的差距是很大的,如果冰冽没有中毒,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他应该不会像这现在这样狼狈,也根本不用忌惮这群人。 戚然失了兵器,神色大慌,冰冽手中的剑如匹练一转,刹那间,万点如雪花般的剑影纷纷飞出,带着罡气,冲向蓝鹰戚然等人,正当众人纷纷拿起手中的兵器阻挡时,冰冽的身影突然急冲向前,在半空中越过所有人,目标直击戚然。 戚然吓得面如土色,身影向左侧斜飞而出,只见在电光火石之间,冰冽的身影已然和戚然的身影在空中交错而过,血顿时如一阵雨般洒了下来,冰冽稳稳地落在地上,而戚然却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一般,跌倒在他的左边不远的地方。 “你……”戚然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抬起来颤抖的指向冰冽,绝望恐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难以置信 “你……” 似乎是拼尽全身力气说出这个字后,戚然就永远的倒了,再也不会醒来。 冰冽终于回头看了一眼戚然,他的眼神已结成了冰,似乎再也掀不起波澜,冷漠的脸孤独却又倔强。 凌汐池来不及去为戚然感到悲伤,因为戚然的死,反倒激起了那些人更猛烈的杀意,每个人都把自己当成了正义使者,无边的愤怒和杀气像熊熊的烈火一般蔓延而来,一发不可收拾:“大家一起上,为戚女侠报仇,更要为江湖除一败类。” 冰冽提剑冲进了人群里,顿时刀光剑影漫天闪过,血肉横飞,惨叫连连,血很快就流了一地,再也分不清是谁的。 凌汐池心惊胆战的看着,全身毫不自知的发着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到底是什么世界,更加不知道,这无休止的残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名吗?利吗?还是那些所谓的江湖道义? 难道这些加起来会有一条鲜活的生命重要? 这时,她敏锐的感觉到有锋利的风声从她身后袭来,连忙下意识的往左边一移,只觉左边的肩膀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擦过,一股深入骨髓的疼痛随之袭来。 扭头一看,赫然看见自己的左边肩膀上出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红的肉翻向两边,鲜血不停地往外流出,尖锐的疼痛痛得她险些昏厥。 出手偷袭的是蓝鹰,只听他冷笑道:“臭丫头,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原来你竟是一点武功也不会。” 凌汐池痛极了,也愤怒极了,咬着牙冷冷的看着他,不屑道:“枉你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呢?竟然会对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 蓝鹰把玩着手中的刀,似乎并不打算立刻杀掉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道:“你这个小妖女,不仅对我们使诈,更加和冰冽这个乱臣贼子狼狈为奸,四处残害武林同道,除去你是我们的本分所在。” 凌汐池心知蓝鹰没有直接杀了她,是想要她手里的东西,只得忍住那一波一波的剧痛,直视着他道:“蓝老前辈,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残害武林同道!若说本分,既然本分所在,为何却对我手下留情。” 蓝鹰倒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也不再与她虚与委蛇,直接干脆的回道:“你虽手握邪血剑,但此剑不是你所能驾驭的,我念你小小年纪,实乃受冰冽所骗,并未作出过于伤天害理之事,是个可造之材。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归顺于我,并拜我为师,我可以考虑暂时留你一命,届时,若你真成了我的弟子,并改过向善,含鹰堡自会给江湖上一个说法,保你周全。” 凌汐池死死咬住嘴唇,收她为徒是假,要她的邪血剑和他们口中的龙魂才是真。 不过这里有这么多的江湖人士,而蓝鹰似乎也是一个颇有江湖地位的人,他是不能明着将她杀了,然后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的,所以他想要的话,只能她自己乖乖的给他,这才不会落人口实,况且将她收为徒弟,也正好成全他假仁假义的嘴脸,实在是一桩不赔钱的买卖。 若是自己真将这些东西给他的话,就相当于把自己送出去乖乖的待人宰割,她可没那么傻! 凌汐池冷笑道:“蓝前辈,我可没想过要拜师,即使要拜,也不应当是在这种情况下拜。若蓝老前辈真心想要收我为徒,若蓝老前辈真的心存仁厚,能否劝劝您的这些朋友不要太过于咄咄逼人呢,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嘛!” 蓝鹰的脸色微微有些挂不住了:“呵呵,倒是个牙尖舌利的丫头,你似乎没有明白一件事情,冰冽是乱臣贼子,本就人人得而诛之,你暗算我们在先,就算我现在杀了你,也不会有人指责我的不是,别人还会认为我为江湖除了一大害,我本有心放你一条生路,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看着蓝鹰深沉狡诈的面孔,凌汐池一时语塞,对啊,她现在是他们口中的妖女,恐怕他真杀了自己,也没人说他的不是,甚至别人还要拍手称快。 偷偷往冰冽的方向看了看,只见冰冽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根本没有办法来替她解围,她心中很是着急,这个冰冽,你倒是快点解决啊,她顶不住了,真的快要挂了! 蓝鹰不慌不忙的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仍在一旁缠斗的冰冽,带着一种早已洞破她的意图的得意:“你看冰冽也没用,你还以为他有这个能耐救你吗?他中了我烛影摇红的毒,本就自身难保,况且他现在妄动真气,更加催动毒性的发作,不出半个时辰,他便会毒发身亡,你别指望拖延时间他就可以救你,这样的话你只会死得更惨,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若你还执迷不悟,老夫只有杀了你。”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拔出邪血剑,平静的看着蓝鹰道:“我虽不想死,但也不想做你徒弟,因为……你没有资格!” “臭丫头,自找死路。” 蓝鹰终于被激怒了,手中的刀一扬,就是一刀挥出。 凌汐池记得曾经有人说,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所以自然而然就会忽略很多细节,也会被转移很多注意力,现在蓝鹰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和她手中的邪血剑,那么,被他忽略的便是最为致命的杀机。 眼见蓝鹰一刀劈来,那刀法迅猛有力,速度又极快。 凌汐池不会武,但也看出这一刀有十面埋伏之势,看似简简单单的一刀,却隐藏着多种变化,不管她是向左向右还是向后躲,都已被牢牢锁在刀风中,所以她并没有打算躲,因为躲是一定会死,迎击或许会有一条出路。 于是她迎着刀风,引着邪血剑,不闪不避的向蓝鹰冲了上去,正是玉石俱焚鱼死网破的无赖打法,只要蓝鹰不收刀,那么在他的刀刺穿她的同时,她的邪血剑也势必在他身上捅个窟窿。 蓝鹰当然不想死,因为他见识过邪血剑的威力,所以他只有选择收刀变招,但刀虽收,刀气却依然还在,凌汐池只觉一股凌厉的刀气无形的洞穿了自己的身体,一股腥咸抑制不住的涌上喉头。 眼看蓝鹰收刀变招,她的心一横,也顾不上许多了,拿着邪血剑连削带砍的胡乱挥了过去,想着之前邪血剑的大显神威,心道怎么也能保住自己这条命吧。 可自从屠二死了以后,邪血剑便再也没了反应,这让她很是心急,一边挥剑一边嚷道:“你这破剑怎么回事,发威呀,快发威呀,你之前不是挺牛的吗?现在怎么没动静了,你再不醒来,你主人我就要挂了,你上哪去找我这样好的主人。” 见邪血剑依旧没有反应,她不由得怒道:“你算哪门子的神兵利器,关键时刻掉链子!” 算了,算了,没反应就没反应,当劈柴刀用吧。 wap. /130/130469/30427711.html 第二十六章:天下 蓝鹰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流氓打法,再加上邪血剑本就是上好的神兵利器,内含恐怖的力量,他更是亲眼见证了屠二的惨死,那被大卸八块的惨状仍历历在目,所以蓝鹰很是顾忌,不敢硬碰硬,倒真让凌汐池这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人给逼得手忙脚乱。 蓝鹰本就是一个谨慎至极的人,做事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所以难免有些畏首畏尾,生生错失了多次将她拿下的机会,正在他看准破绽要打出致命一击时,突觉胸口一阵剧痛,伴随着一声血肉模糊的声音,一柄依旧泛着雪芒的剑尖自他的后胸贯穿而出。 “啊!”蓝鹰惨叫连连,像被猎杀的野兽一样凄厉,瞪大了的眼似乎怎么也不相信这样的事实,微风轻轻地拂动着他的胡须,显得分外的凄凉和悲伤。 凌汐池捂住伤口,跌跌撞撞的走到他面前,叹声道:“我一直在转移你的注意力,其实,你不该忽略掉任何一个你存在的对手,不管你是不是已经胜券在握,其实你更不该那么贪得无厌的。” 蓝鹰低头看着他胸前的刀刃,嘶哑着嗓子道:“臭丫头,我早该杀了你。” 蓝鹰悲愤的语气感染了她,让她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该,可是……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了,你没有那个机会了,永远也没有了。” 鲜血从蓝鹰的胸口源源不断的流出来,蓝鹰动了动嘴唇,不甘道:“明明,明明……” 冰冽似乎不想听蓝鹰再说下去,忽然拔出了剑,一股血泉如剑一般激射而出,蓝鹰就带着他那双永远也不会闭上的眼睛倒了下去。 凌汐池舒了一口气,心中却无如释重负的感觉,反倒觉得有什么压得她心里喘不过气来,愧疚、不安、自责、恐惧在她脑海里交相缠绕,如同密密麻麻的丝线将她缚得死死地。 这是第一次,在她的主观意识下害死了人。 她只觉头一晕,身体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 一股暖暖的热流顺着背心灌入她的体内,就像冬日暖阳一般叫人迷恋,凌汐池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阳光明媚的草坪,风轻轻地,云淡淡的,恬静得让人只想一辈子都沉浸在里面,永远永远都不要醒来。 可正当她万分依恋这温暖时,五脏六腑忽的一烫,如同遭遇烈火焚身一般,那安逸舒适的环境瞬间消失,将她拉回了梦魇一般的现实。 见她醒过来,冰冽只是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醒了。” 凌汐池闷闷地点了点头,手不自觉的摸上了受伤的地方,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痛得皱紧了眉头。 太背了,真是太背了,这些天真是把她这一辈子的伤都受完了。 冰冽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复杂情绪,看向她的眼神却仿佛比之前更深了一些:“你被刀气所伤,需要调养一段日子。” 凌汐池愣了愣,那眼神,好奇怪。 探究?怀疑? 冰冽又转开了头,再一次沉默下来。 凌汐池四下望了望,看向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心中不由得一阵黯然,她可能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有一心想要他们死,若不是他们一再的相逼,也许就不会无辜丧命了。 这种情况实非她所愿,却也身不由己,毕竟她现在不能死,既然死的是别人,那也只能祈祷这些人下一世不要再投胎到这个充满血雨腥风的江湖了。 “你不用自责,这就是江湖规矩,这个世界没人能保护你,唯一能保护你的就只有你自己,这些人不值得你同情,也不值得你难过。” 正暗自神伤时,冰冽低沉缓慢的声音随风飘忽入耳。 凌汐池抬头看他,只觉在阳光底下,这个白衣少年浑身散发的冷漠与不屑更加强烈,仿佛再明媚的阳光也融化不了他心中的寒冰,冰封着自己,防备着别人。 这样一个高贵冷漠,俊朗如玉的人,从第一次看到他,她就知道,他占据了美与丑的两端,善与恶的两端,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也是一个极其悲哀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又有谁不是悲哀的呢? 这番话看似是说给她听的,但其实说的却是他自己啊。 凌汐池看着他苦笑一下,是啊,能保护她的就只有她自己了,如今的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的就只有她自己了。 既然就只剩下自己,那么现在是该想想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对了,那个……冰冽,你能不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朝代啊!” 冰冽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才道:“天一。” 不会吧,凌汐池使劲的拍拍头,架空? “什么叫天一?” 冰冽看她的眼神已经无法用奇怪来形容了,凌汐池尴尬的笑了笑:“我说我隐居了十多年没出来过,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你信不?” 好在冰冽也没有多问什么,耐心的跟她解释:“天一指的是如今的天水九州大陆,远至大海,高至雪山,延伸至西北蛮荒部落,领土分散到五国三隐族。” 原来是天下分裂,诸国林立的时期啊。 这下她来了兴趣:“什么是五国?” 冰冽道:“五国指的是泷日,瀚海,云隐,寒月,浩垠,我们现在所处的南阳一带,是泷日国的领土。泷日为中原之国,往东为瀚海,往南为寒月,往北为云隐,往西为浩垠,其中领土最多的为泷日,拥有城池五十八座,乃是天水大陆的第一强国,其次便为云隐国,拥有城池四十六座,再接着便是瀚海寒月,各有城池三十九座,其中实力最弱的为浩垠国,只有城池二十五座。” 凌汐池点了点头,看来在这五雄并立的大陆上,泷日处于中原地区,野心最为蓬勃的恐怕也是泷日了吧。 “那三隐族呢?” 冰冽道:“三隐族,是玄音,神蛇,血祈,分别占据了西北蛮荒一带,但没有人知道他们确切的领土有多大,因为蛮荒一带高寒,毒物甚多,偏远难行,不通商贾,鲜少有人愿意去那些地方,但据说这三个民族向来没有固定的领土,也不愿与外界有染,行踪神秘异常。” 没有固定领土,看来这三隐族应该是游牧民族,眼下有哪些国家了解清楚了,但是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个江湖的形势最为重要,毕竟那么多江湖人士死在他们的手上,世界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指不准哪天就会有莫名其妙的人来找她报仇,还是防范于未然的好。 wap. /130/130469/30427712.html 第二十七章:江湖 “那这个江湖上又是什么形势呢?今天死的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冰冽道:“江湖动荡,风雨飘摇,你也看见了,就是今天这般情况,你听过一庄二堡三谷四家五境吗?” 凌汐池静静的听冰冽说完,大致了解到所谓一庄指的便是武林第一大庄藏枫山庄。 藏枫山庄既是商业世家也是武林世家,现任庄主藏枫公子更是号称武林第一人,文韬武略,满腹经纶,人更是英姿超群,如同天人,无论学识武功都是当今武林的佼佼者。 据说他师承号称武林神话的风魔老人,一出生便是俯视众生般的存在,座下能人异士多不胜数,师兄便是来无影去无踪号称飘渺仙踪的缥无公子,手下的灵歌魂舞更是与号称夜衣笛手的音魄以及凌云十八寨的少寨主唐渐依并称为武林四大奇女子,所以江湖人都以藏枫山庄马首是瞻,只要藏枫山庄说一,恐怕没人敢说二。 尤其是十年前那场正邪两道大战,当时年仅十岁的藏枫公子更是手刃了实力最为庞大的魔门诡天门的门主闻人清,诡天门就此土崩瓦解,再也不能为祸人间,经此一役,更加奠定了藏枫山庄天下第一庄的地位。 十岁!凌汐池想到了自己的十岁,不由得感叹,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二堡,指的是烈云城的含鹰堡,雪沁城的沈家堡。 含鹰堡便是由蓝鹰先祖一手创立起来的,而含鹰堡的堡主正是蓝鹰的儿子蓝宇白,含鹰堡底下共一千八百三十人,其中有五十三人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虽然蓝鹰资质平平是个满口假仁假义的窝囊小人,但他的儿子蓝宇白却是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的主,年纪轻轻便已声名显赫,含鹰堡在他的带领下,已然稳坐武林第二把交椅,在江湖上除了藏枫山庄,便是他们的势头最为强盛。 凌汐池看了看倒在那里的蓝鹰,这家伙,明明家族势力这么大,不好好在家养老,跑出来凑什么热闹,这下可好,把自己的命都给玩没了,看来她得好好想想法子,可不能让含鹰堡的人找上她。 沈家堡却恰恰与藏枫山庄、含鹰堡相反,堡主沈行云出生于书香世家,年纪轻轻便考取功名,官拜泷日翰林院,为翰林学士,喜穿白衣,自带一种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潇洒风流。 因使得一手好剑,为人好抱不平,喜交友,得了一个白衣儒侠的雅名,辞官后自己开宗立派,慕名而来的学生更是多不胜数,经他指点出来的学生不是朝廷命官,便是江湖侠士,所以在江湖上不管黑道白道都会给沈行云几分面子,不敢轻易去冒犯。 三谷,其一便是烈阳城外的阴河谷,阴河谷地势偏远,地处要境,进可攻退可守,有地下暗河、伏流千里之意,实则是江湖上最大的一个情报组织机构,专已出卖情报为营生之策。 但奇就奇在阴河谷虽为一个专门贩卖情报的门派,但却没人知道它的历代谷主是谁,所以阴河谷也因此独树一帜的在江湖上保存了近百年。 第二谷便是知粥谷,知粥谷是女侠食知粥和她的丈夫醉扶归大侠归隐的地方,说到食知粥和醉扶归,江湖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二人一个厨艺了得,一碗滋味粥吊足了江湖人士的胃口,而另一个嗜酒如命,热衷于天下美食,两人也算是志同道合,走到一起后号称食醉天下,闯荡江湖数年,行侠仗义,罕逢敌手,江湖武林在他们两人的治理下,近两年却是少了许多杀戮。 此二人在江湖上闯荡得累了,便隐居到云隐国,将他们居住的地方改为知粥谷,但知粥谷确切的地方,江湖上的人也是所知甚少,但他们两人的英雄事迹以及两人的鹣鲽情深,至今为人所津津乐道。 三谷中的最后一谷便是毒风谷,毒风谷乃是由蝎仙子所创立,谷里常年都被毒雾所笼罩,里面种的全是天水一朝大陆上最毒的花草,养的也全是一些毒蛇,毒蟾蜍,毒蝎子,毒蜘蛛,毒蜈蚣,因为据说毒风谷里面的风都是有毒的,所以被人取名叫做毒风谷。 提起四家,江湖上流传着这么四句话:日出东方、琴绝天下、宇过天破、谢无常印,指的就是东方家,琴家,宇家和谢家。 所谓日出东方,顾名思义就是泷日国能有今天的强盛,靠的全是东方家,东方家的嫡系传人便是泷日国国主寒战天的老师,当今泷日国的国师,东方家的绝学狂风吟也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武功心法,江湖上所有初出茅庐的青年侠士都以能学到狂风吟的一招半式而感到骄傲,所以东方家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至高无上的。 琴家之所以被称为琴绝天下,并非说琴家的琴技冠绝天下,而是琴家早在一百年前便已隐迹于江湖,甚少出世,但琴家的火阳决却也是武林中的一大绝学,虽然已失传,但它的威名却是与东方家的狂风吟不相上下。 宇过天破指的便是现在辅佐瀚海国太子海颜之的宇清海,宇清海与东方家的东方寂一样,也是谋士,所擅长的便是风起云涌一功,而宇家似乎也有意针对东方家,东方寂辅佐泷日,他便投身瀚海皇室,誓与东方家一较高下,更加想要超越东方家,毕竟在四家里,也就只有他们两家的根系一直在延续了。 而谢家就真的只是一个传说了,江湖上也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天人红尘走一遭,仙踪难觅无常印。 这句话拆开来解就是谢家人聪慧如天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精无所不晓,但却行踪不定,让人难觅真颜。 据说只有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的乱世才能看到谢家人的踪影,这谢家人就是专门出来拯救黎明苍生于水深火热的仙人。 凌汐池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英雄传说果然是经久不衰,历久弥新。 而五境,分别是回岸居士花残雨住的小苦海,人畜难进的血域魔潭,武林神话风魔老人住的风魔山,位于雪沁的炼魂门,以及位于昆吾山顶雪山之巅的仙霄宫,因为是秘境,里面是何情况不得而知,所以在江湖上名声反倒小了许多。 “等等,血域魔潭是什么地方?” 说到这里,凌汐池有些觉得不对劲,忙问道冰冽。 冰冽抬眸看了她一眼,回道:“血域魔潭离这里很近,乃一片血色花海,景致世间罕有,但是从来没有人敢靠近那里,因为血域魔潭里面有一巨兽凶猛异常,并且那里只生长一种毒花,那种毒花便是号称武林剧毒之首的六道轮回,据说中了此毒之人,如坠阿鼻地狱,受轮回炼狱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凌汐池被惊出了一身的汗,连嘴唇也有些哆嗦,问道:“是什么巨兽,六道轮回是不是一种红色的花?” 冰冽异样的看了她一眼,蹙起了眉头,下意识的看向了她手中的邪血剑。 凌汐池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这把剑确实是我从一片血色花海里的湖中捡来的,也确实见过一条巨蟒,不过它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如果那里便是你说的血域魔潭,你不是说里面的毒花是武林剧毒之首吗?为什么我会没事呢?” 冰冽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便承认自己去过血域魔潭,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六道轮回确实是剧毒之首,可是它的果实恰恰就是解药,六道轮回虽然常年开花,但结果的却很少,所以人们才不敢贸然的进入血域魔潭,而且轮回之果为天下奇珍,服用了它的人从此以后百毒不侵,且轮回果的功效会在人的血液之中停留七天,七天之内,服用之人的血会和轮回果的功效一样,可解百毒。” 凌汐池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血可解冰冽的毒了。 她接着问道:“既然轮回之果那么难找,那么他们这么多人来这里做什么?他们口中的龙魂又是什么?” 冰冽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最近江湖传言,血域魔潭会出现至宝,这个至宝就是龙魂,相传龙魂为真龙之物,得到龙魂便可得到号令天下的力量,只要龙魂认了主,这个人就是天命所归之人,自可成为天地之主。” 凌汐池看着冰冽奇怪的眼神,连忙往后一缩,急道:“这种荒谬的传言也有人信啊,仅靠一件东西不管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号令天下的话,那这天下可真废,哎,你这是什么眼神,你不会真以为我有什么龙魂吧,我可不认识这东西。” 冰冽看着远方,周身的阴寒之气更盛了,她忍不住的打了打冷颤,连忙往边上挪了挪,识相的闭嘴不说了。 wap. /130/130469/30427713.html 第二十八章:仙水镇 在与冰冽的交谈中她还了解到,今天死在这里的除却蓝鹰颇有江湖地位以外,戚然,屠二也在江湖上颇具盛名,并不是他们的武功有多高强,而是靠着莫噬余和铁血屠场在江湖上的声势名望。 戚然的丈夫莫噬余在江湖上以一把阔刀成名,此人嗜杀成性又争强好胜,最乐衷于找人比武决斗,死在他手里的武林好汉没有一百恐怕也有八十。 铁血屠场,是由一名叫屠大的杀猪匠创建的,此杀猪匠在早年时只不过是市井里的一个贩夫走卒,平日里看惯了世情凉薄,饱受人情冷暖,自然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肠,本以为会就此平凡一生,但谁料几年前他在机缘巧合之下,竟意外学得三招武林中早已失传的绝学幻天神剑剑法,而他就凭着这三招剑法,竟然在当地武林声名鹊起,连挑当地霸天门,虎旗镖局,清风观等江湖门派,取而代之,取名铁血屠场。 至于屠二也不过是早年跟随他的一个贩肉小子,一朝成名之后,自以为了不起,经常在外做一些狐假虎威的事情,但他胜在对屠大忠心耿耿,所以屠大对他在外的所作所为也经常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现在屠二惨死在她的手里,就屠大对屠二的纵容来看,凌汐池觉得铁血屠场铁定不会放过她的。 戚然就不说了,她的丈夫定也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至于蓝鹰,有那么大的家业,自然更不必说了,凌汐池苦笑一下,倒霉倒到家了,没有一个好惹的主。 随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将来的路,自己未必走得下去。 冰冽突然站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冷冰冰的道:“你的伤势不轻,前面有一个小镇,我们去那里歇歇。还有,蓝鹰说的对,不管你有没有见过龙魂,邪血剑都不是你能驾驭的东西,把它藏起来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轻易示人!” “嗯!”凌汐池恍惚的点了点头,沉默无语的跟在他的身后。 凌汐池还是有些感激冰冽的,因为冰冽看来像是风餐露宿惯了,晚上歇在哪里都无所谓,若不是因为她受了伤,他大可以不必这么麻烦。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那空地上又出现了两道人影,正是之前在风满楼消失的灵歌和枫伯。 只听枫伯道:“灵歌姑娘,看来我们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为何不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动手?” 灵歌没有说话,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水,逐一洒在了地上横七竖八尸体上,不一会儿,那些尸体便化得一干二净,连根头发都没剩下。 眼见尸体化得差不多了,灵歌才扭头冲着枫伯道:“还不急,此人身份不明,需得调查清楚再论,如今死了这么多人,此事更不宜声张,得尽快禀告公子才是,枫伯,你先回藏枫山庄报信,我跟上去瞧瞧。” 已经走出很远了,途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凌汐池有些难受,沉静的气氛让她压抑无比,而冰冽这个怪胎,更是一言不发,只顾走自己的路。 她实在找不到可以让两个人聊一聊的话题,所以也愣是没说一句话,这无言的沉默让人觉得尴尬无比。 就在她百无聊奈间,远远的一个小镇口出现在她的眼前,隐隐的只见镇口前的一块碑上刻着仙水镇三个大字。 偷偷的看了一眼冰冽那倔强挺拔的背影,她心里舒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了,也终于可以不用始终对着这一个冰人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畅快了许多,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势,一头冲进了小镇,可是刚走几步,她就傻了眼,印象中的繁荣景象全然没有,反倒是有着秋风卷落叶的凄凉,抬眼之处,处处可见萧索破败。 小镇一排全是破旧的平房,一眼望去家家户户家门紧闭,大街上只有一些四处游荡的小孩,稀稀拉拉几个卖东西的小贩和一些蹲在墙角已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乞丐。 那些小贩也不过是一些卖油郎、打铁、卖米面等再日常不过的小商贩,而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小孩和商贩才让这个小镇有了些微的生气,如若不然,就这里的荒凉,指不定会让人误以为这是一个荒无人烟的空镇。 凌汐池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抬头问身边的冰冽:“这……这里怎么会这个样子。” 冰冽冷漠的脸上竟也有了一些讽刺,道:“这些不过是战乱下的悲剧。”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她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沉重得仿佛再也提不起来。 战乱下的悲剧,是啊,自古以来,无论兴亡,只要有战争,受苦受难的只会是黎民百姓。 她看着冰冽,问道:“难道你们这里的地方官都不管吗?朝廷都不管这些老百姓了吗?” “官?”冰冽脸上的冷笑愈发的大了。 凌汐池随即反映过来,泷日国乃天水大陆第一大国,并有一统五国的野心,时不时的对外发动一些侵略战争,先后灭了几个大族,而往北的云隐,几个边防重城都已尽入泷日国的囊中。 按照冰冽的话说,就这样时不时的战争,使泷日国的国库很快空虚,为了得到更多的物资扩充军饷,泷日国的赋税竟比以往多出三成,想也想得到时逢乱世,人人自顾不暇,那些地方官哪还顾及得到百姓的死活,至于那些百姓,在层层的剥削和压榨下,日子又怎能好过。 双手不由自主的在身侧握成拳,她几乎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么激动也没有用,泷日国像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 若是在平时冰冽无情无义也就罢了,可是在面对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做到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嘲笑的语气却让她无法不生气。 她立马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怒道:“就是因为你们这个世界有太多像你这样无情无义冷漠自私的人,这个社会才会那么的悲哀,若是你们能有多一点的人为民请命的话,或许这个世界就不会存在这么多的杀戮了,也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凌汐池并非故意针对冰冽说的这些话,只是气上心来就有些口不择言。 冰冽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紧接着他笑得更加淡漠嘲讽:“是啊,就是因为冷漠自私的人太多了,所以偶尔有一两个不是那么自私无情的人,却只能落得个满门抄斩,通敌卖国的骂名,连自己的家族亲人都护不了,而他的儿子能活着只能靠一块冷冰冰的免死金牌,如此看来大义凛然心怀黎民苍生又有什么用呢?” 凌汐池哑口无言,隐约猜到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话已出口,她不知道怎样才能将它收回去,只得低下头咧嚅道:“我不是有意说这些的,我只是……” “说了又如何呢?反正这些话我已经习惯了。” 一句云淡风清的习惯了却让凌汐池的心更加酸得厉害。 活在这个世上,谁又不是一边经历着一边学会着习惯呢? 她不再去看冰冽了,不是因为怕看到他的悲伤,而是害怕揭开自己的伤疤,冰冽又一次缄默不语,自顾自的向前走去,她禁了言,默不作声的跟在他的身后。 wap. /130/130469/30427714.html 第二十九章:借宿 两人本是想找一家客栈落脚的,可是在这个小镇里,别说客栈了,就连一家小小的旅店也没有。 无奈他们只好决定去找一家民居借宿一宿,可是她一连敲响了二十几家的门,竟没有一户人家是给他们开了门的,更离谱的是,有几户人家刚拉开门,还没等她说话就像见了鬼一样将门又给关了起来。 虽然她很理解这种行为,换做是她,看到两个一身狼狈浑身是血的人在门口敲门,她也不会开的。 但是疲惫的身体却还是让她坚持敲了下去,又连吃了几个闭门羹以后,凌汐池悻悻的回头看了一眼冰冽,耸了耸肩,有些心灰意冷,抱着最后试一下的态度,她敲响了最后一家的门。 出乎意料的,门这一次竟然开了,开门的是一名中年妇女,面容有些憔悴,看到他们以后,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眼神略带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恐惧,连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你……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看着大婶防备的眼神和惊慌失措的神色,凌汐池有些受伤,难道自己的样子真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为免误会,她急忙解释:“大婶您好,我们兄妹俩是去寻亲的,眼看天色渐晚,我们路经此地,找不到合适的旅店居住,希望大婶能发发善心,收留我们一晚。” 她边说边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那大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冰冽,伸手将那张银票推了回来,叹了一口气道:“进来吧。” 凌汐池回头冲冰冽笑了一下,眼神仿佛在说看吧,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冰冽并没有理她。 跟着那位大婶走进小屋,屋里的光线很黑暗,因着突然闯进的生人的气息,再加上那微弱的光线,竟然叫人无端生起一丝黯乡魂,追旅思的落寞之感,四下看了看,这间小屋虽然简陋,但却十分干净整洁,收拾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凌汐池看着那位好心的大婶,由衷的道谢:“大婶,谢谢你!” 大婶笑了笑,声音却是异常和蔼:“举手之劳而已。” 凌汐池也跟着笑了笑,笑容牵动了神经,强烈的痛感顿时传来,痛得她倒抽一口凉气,微微弯起了身。 大婶面容一惊,伸手扶住了她:“怎么了姑娘?” 凌汐池冲她摆了摆手,表示没事。 眼看着她那简单包扎的伤口又有鲜血浸了出来,那大婶“呀”的惊叫了一声,连忙拉着她道:“姑娘,你怎么伤得这样严重,流这么多的血,我得找些干净的布重新替你包扎一下。” 将她不由分说的搀进里屋,大婶熟练的从抽屉里找出了一个白瓷瓶和一些布条,看着她肩膀上那向外翻开的伤口,一边替她上药,一边心疼的问:“姑娘,你们到底犯什么事了,怎的伤的这般重。” 强烈的药性侵蚀着她的伤口,凌汐池痛得说不出话来,冷汗如同淌水一般一股一股的从后背流下,等到大婶为她上完了药,全身发出的汗已经浸湿了她的整件衣衫。 大婶又去给她找了一件衣服出来,皱着眉头问道:“姑娘,这下你该给大婶说说你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吧。” 凌汐池痛得一边抽气一边打腹稿,一番话说得心酸无比:“是这样的,早些年我爹爹外出经商,可是都好几年了,他老人家再也没有回来,娘挂念他紧了,便叫我兄妹二人出来寻她,却不想,在途中遇上了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我和哥哥拼尽全力才得以逃出生天。” “唉!”大婶叹了一口气,对她的际遇甚为同情,叹道:“这就是这个世道啊!兵荒马乱的没个折腾,山贼土匪多得就像草一样,能保住命就算不错的喽!” 凌汐池赞同的点了点头,大婶顺手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她道:“姑娘,先换件衣服吧,你看你这衣服,连袖子都扯掉了,只不过,怎的你这衣服这么奇怪?我从未见过姑娘这种服饰。” 凌汐池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那已经脏得破得惨不忍睹的运动服,通过铜镜看见自己那一头乱得像鸡窝的头发以及污秽得看不清楚本来面目的脸,着实被吓了一跳,怪不得呀怪不得,在风满楼那群人会将她认成乞丐了,她现在这副模样,不就活脱脱的一个乞丐吗? 未免大婶怀疑什么,她随口打哈哈道:“大婶,是这样的,因为我这个人平时毛手毛脚,在家走个路都能摔跤,这次外出我娘为着我能方便一些,便特意替我缝制了这么一套衣服,大婶,你看这样是不是方便了许多呀。” 她边说边提着运动裤转了一圈。 大婶将衣服推到她怀里,道:“快将衣服换上吧,露胳膊露腿的成什么样子。” 凌汐池接过衣服,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大婶,大婶会意的退出了房间,她这才提起那造型复杂的衣服,左比右比着实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那件衣服穿好。 刚走出房门,那大婶就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欣喜道:“真想不到我年轻时的衣服,姑娘穿着竟是那么的合身。” 经大婶这样一说,凌汐池倒有些害羞了,指着自己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不好意思道:“大婶,你可不可以帮我梳一下头,我不会。” 大婶看了看她,打水给她洗了脸洗了头,就着火烤干了以后,大婶这才将她拉到铜镜面前,三下五除二的就给她梳好了一个发髻,随意挑了两缕发丝散着,就着左鬓斜插的那只古朴素雅的木簪,整个发式就完成了,极适合她这个年龄,又显得人娇俏可爱。 凌汐池呆呆的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俨然一副古装打扮,整个人竟像脱胎换骨一般,完全与现代社会脱了节,她甚至都有些分不清楚了,自己到底是属于哪个时代,或许她现在才是回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时代,而在现代的那些日子,不过是一场长达十六年的梦而已,那场梦,也终于到了曲终人散的地步。 大婶望着她由衷的赞叹:“啧啧啧,姑娘,你长的可真好看,我从没见过长得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连这样的荆钗布裙也难掩姑娘的天生丽质,你娘怎么忍心叫你出来。” 对此凌汐池倒是坦然接受,从小到大,她就知道自己是美丽的,就连贝乐溪那种爱美成狂的人也老是感叹:“凌汐池,你就像是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有种飘忽神乎令人捉摸不定的气质,让人感觉你明明就近在咫尺,可总会在一个不经意间,你就会突然消失无踪一样。” 现在想想,乐溪当时的话似乎透着某种玄机,或许是天生对灵异事件有些敏感吧,凌汐池都有点怀疑,当时的乐溪,那个执迷于星座塔罗牌的乐溪,是不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有此一遭? 唉,乐溪! 凌汐池抬起迷茫的眼眸,那个活泼灵动的身影不经意间又出现在眼前,乐溪,是不是这个世界如你所说一般,有着宿命和轮回,我们只不过是岁月的年轮重复转动的轨迹,一切都早已注定,如同生死一般,由不得人去选择。 “姑娘,姑娘!”一阵轻柔的声音将她神游的思绪拉了回来,凌汐池一抬眼,便对上大婶那盛满关切的眼睛,努力甩去脑中那不愉快的思想,笑道:“大婶,你就叫我汐池吧。” 大婶见她神色不对,忙问道:“汐池,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连忙否认:“没有,就是伤口有点疼,对了大婶,你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见她顾左右而言它,大婶慧黠的笑了笑,也跟着转移了话题,声音却也因此沉重了下来:“还有家夫和小女。” 凌汐池四下望了望,问道:“那他们呢?” 不问还好,这一问,大婶的神色一黯,将视线投到了窗外,怅然若失道:“小女在外玩耍,至于家夫,在前两年,被朝廷征兵去了。” 凌汐池愣了愣,顺着大婶的目光望去,视线恰恰落在小镇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来大婶便是日日这般守在这窗口,望断天涯,等着自己的丈夫回来吧。 “大婶,大婶!”轻轻的唤了两声,大婶都没有回应,看来此情此景,大婶的心怕是已不在这里了。 凌汐池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打扰大婶的思绪,于是便准备出门去找冰冽,刚走到门口,背后忽然传来了大婶凄婉哀怨的声音:“唉,两年了,天涯路短又几载,何日归乡到家头。” 凌汐池怔了怔,好一个何日归乡到家头,道尽了多少骨肉分离,圆月难圆之苦,只是在外羁旅的人,又何尝不想早日归乡呢? 鼻子有些酸,凌汐池使劲的眨去了眼中的水雾,推开门走了出去。 wap. /130/130469/30427715.html 第三十章:少女的愿望 灰蒙蒙的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似乎也给她的内心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四下望了望,已不见冰冽的身影,倒是一个蹲在地上的小女孩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小女孩正专心的在地上写写画画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凌汐池一时好奇心起,轻步走了过去。 小女孩实在专心极了,就连有人走到她的面前,她也没有抬头看一下,凌汐池顺势蹲在她面前,好奇的问:“小妹妹,你在做什么。” “写字。”小女孩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这倒有趣了,凌汐池连忙又问:“你要写什么字。” 她边说边凑头去看那小女孩写的字,隐约可见,地上出现的是天下天平四个字。 小女孩抬起了头望向了她,只见她大约有五岁左右,长得十分乖巧可爱,稚气的大眼睛像颗黑宝石似的,亮得不行,笔直的鼻梁显露着坚强的性格,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小女孩一脸天真无邪的望着她,声音软软的:“姐姐,我想写天下太平,人间安康,娘常说,每个人的心中都一定要有一个愿望,愿望堆得时间久了,老天爷就一定会看到,会感动,愿望就会成真,我希望天下能够太平,希望隔壁家的哥哥婶婶们都能吃饱饭,那时爹爹就会回来了,可是我好笨,总是忘记后面四个字怎么写。” 凌汐池心里一酸,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莫名的震撼,就连一个小姑娘的愿望都是希望天下能够太平,为何那些统治者却永远不知足呢? 还是说,这样纯真美好的心,永远只属于孩子? 看着那闪着璀璨的星光的眼睛,凌汐池冲她真诚的一笑:“姐姐会,姐姐教你好不好。” “真的吗?”小女孩兴奋的叫了一声,眼睛里的光顿时夺目耀眼起来,好像她只要会了这几个字,天下就真的能太平安康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握住她柔嫩的小手,一笔一划的教着她写人间安康四个字。 小女孩学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怠,凌汐池看着她认真的侧脸,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馥草,娘都叫我小草。” “为什么要叫你小草呢?” 小女孩放下手里的木枝,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娘说了,小草命大,即使冬天死了,但是在春天的时候,它还是会活过来,依旧坚强的面对风吹雨打,娘说,小草虽然很弱小,但是它不需要任何东西的保护,一样会活的很好,就像小草,爹爹虽然不在家,但是小草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凌汐池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扬了扬手里的木枝:“小草,想不想再学写几个字。” 小草忙不迭地的点头,认真的问道:“姐姐,写什么?” 凌汐池抓起她的手,一边写一边念:“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姐姐,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我以前都没有见过你。” 小草是第一个问她从哪里来的人,凌汐池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随手指向天边:“姐姐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远到天的另一边。” 小草不知她所指,天真的问道:“那姐姐为什么要从那么远的地方到这里来呢?” 凌汐池呆了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看了看渐渐暗去的天色,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 小草转过身,指了指她们借宿的那所房子:“我的家就在这里啊!” 凌汐池恍然大悟,原来她就是大婶的女儿,怪不得…… 她伸手摸了摸小草的脸,笑道:“小草,你知道吗,我现在就住在你的家里。” “真的吗?”小草眼睛一亮,一把拉过她的手:“走,姐姐,我们现在回家。” “家?”凌汐池脚步一滞,又酸了鼻子,连忙点了点头:“我们现在回家。” 两人刚一转身,便看见冰冽站在了她们的身后,手里提着两只还在挣扎的野兔,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去弄的,看样子是要给她们加餐了。 凌汐池想,看来这家伙也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冷漠。 “姐姐,这个哥哥是谁?” 或许是因为这次冰冽终于用正眼瞧了瞧她,在她感觉挺受宠若惊的同时,小草也忍不住问。 凌汐池上前一步站在冰冽身边,冲着小草道:“认识一下吧,这是我哥哥。” 哥哥两个字被她叫得顺风顺水,冰冽显然是不想和她沾上关系,把手里的兔子递给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就转身要走。 凌汐池连忙叫住了他:“等一等,不准走!” “什么事?”冰冽头也不回的问,凌汐池冲上去拉住他,冲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你现在不能走,大婶在等我们,还有,你走了兔子谁杀。” 凌汐池的手刚拉住冰冽的手,冰冽全身便抖了抖,僵立了一会儿后,倒也没再说什么,任由她将他拉进了小草的家里。 刚一进门,便看见大婶在灶间忙着做饭,凌汐池一蹦三尺高,挽着袖子就冲了上去:“大婶,我来帮你。” 大婶一手将她拦到了一旁,一手利落的干着活,头也不抬道:“汐池,你还是先歇歇吧,这些活,你做不来的。” 其实她很想表现一下的,毕竟他们现在借宿在别人家里,总不好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做,但看着大婶聪慧的笑,心知聪明如大婶,知道她连头都不会梳,就更加不会这灶间的活了。 但是大婶不知道的是,她虽不会梳头,但好歹也曾拿过青少年厨艺大赛的冠军奖,可是既然大婶认定她不会厨,她也没必要一定要展示,乖乖的站到了一旁,一扭头就看见冰冽在看她。 凌汐池冲他做了一个鬼脸,那俏皮可爱的模样似乎使冰冽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一样,他握剑的手一紧,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转身就往门外走去。 可他刚走两步,忽然一只小小的手拉住了他,冰冽扭头一看,却看见小草端着一碗热水,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哥哥,你要去哪里?外面天快黑了,晚上很冷的,我给你们倒了一点热水,你们喝了暖和一下。” 冰冽怔怔的看着小草以及她手中那碗热气氤氲的水,紧绷的全身终于慢慢的松懈了下来,伸出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接过了那碗水。 凌汐池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果然天生就不是冷漠的人啊,一点点的温暖就足以让辛辛苦苦堆砌起来的冷漠之墙不堪一击,这样的人,看似冰冷无情,却比普通人更容易感动,也比普通人更为的脆弱。 “谢谢!” 听着冰冽略带颤抖的声音,小草不明所以的眨眨眼,一脸天真的问:“哥哥,你谢我什么。” 冰冽抬起自己的手,似乎做了很长的决定,伸手轻轻的在小草头上抚了一下,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一笑,仿佛春风吹化了寒冰,煞是好看。 这也是凌汐池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真诚毫无防备的展露出他的笑容,也是她第一次发现,其实冰冽他笑起来真的挺好看的。 然后他又提起了两只野兔,转身走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杀好了的兔子。 wap. /130/130469/30427716.html 第三十一章:道歉 晚餐很快就做好了,小草一手拉一个将两人拉到了餐桌前,大婶面有愧色道:“汐池,我们这里乡村野地的,也没有什么好吃的,若有什么招呼不周的,还请你多多见谅。” “怎么会呢?” 凌汐池凑上头去,除了冰冽打的兔子肉,桌上仅有的是几个红薯,一盆漂浮着几片叶子的清汤以及一盘不知道用什么东西烙成的看起来粗糙无比又黑乎乎的饼。 凌汐池知道这已是大婶能拿的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连忙顺手抓起一个红薯,使劲的咬下一大口,笑道:“大婶,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地瓜,地瓜这东西啊,可真是个好东西,营养丰富又具有抗癌功效,还可以美容养颜,可是蔬菜之首。” “姐姐,什么叫抗癌啊。”小草眨了眨她那不谙世事的大眼睛,好奇的问。 凌汐池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就是吃了身体会特别好。小草来来来,你要多吃一点,这样你才能身体健康,快快长高长大。” 顺手拿起一个兔子腿塞到小草的嘴里,凌汐池又挑了一个红薯递给了冰冽,冰冽看了看她,默默的伸手接过。 大婶欣慰的笑了笑,声音却异常低缓:“既然你们喜欢,那一定要多吃一点。” 边说边给她的碗里盛了些汤,又夹了个饼给她,便转回到了灶间,忙着一些根本就不需要忙的东西。 可是在大婶转身的那一霎那,凌汐池却分明看见她的眼角闪烁着如同辰星般耀眼的泪光。 时逢乱世,食物紧缺,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婶也不想他们看到她辛酸的那一面,坚强如大婶,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支撑着这个家,守着稚女思念远方不知何日能归的丈夫,还要面对朝廷那么高的赋税,对比起大婶,她实在不能怪命运有多么的不公平,毕竟上天是公平的,因为它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一顿饭,凌汐池是眼带笑容却心含哀愁的吃完的,吃过饭借着肚胀难受要出去消化一下的理由,她走出了大婶的家。 夜幕开始四合,萧索的大街沉浸在死一般的静寂里,即使快到晚上,街上的居民也是没有一家是点了灯的,十里长街,除了在暮色中缓缓升上天的几缕炊烟,大街上没有一个人,空气死寂的难受,落寞的思绪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一阵风吹过,凌汐池只觉身心俱是一寒,抬头望了望天,大概离秋天不远了吧。 漫无目的的走在凄清的大街上,心里的情绪几乎不受控制,其实她不想这么失控的,可是身处太平盛世的她,几时遇见过这么疾苦的生活,如今自己亲身体验了,才真正明白到乱世之下黎明百姓的辛酸与无奈。 全身的寒意越来越重,她干脆抱着膝蹲在地上,将头埋进了膝盖里。 背后似乎响起了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凌汐池没有抬头,没有理会,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待一会儿。 “你哭了?”冰冽的声音自背后响了起来,凌汐池抱着膝,扭头看他,回道:“没有,我只是心里难过。” 冰冽眼中闪过一丝愕然,接着道:“难过可以哭出来。” 凌汐池哑然,冰冽这算是在安慰她吗? 可是世界上哪有这种安慰人的方法,还是他以为女孩子天生就是弱者,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吗? “哭能改变什么吗?既然不能改变,那么我又何苦多此一举。” “你……” “我姓凌,我叫凌汐池。” 冰冽沉默良久,才道:“你,是不是很坚强?” 你是不是很坚强?听着这个问句,凌汐池哭笑不得,曾几何时,坚强这个字眼竟会落到她的头上。 望向远方,她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缓沉重:“你听过一首诗吗?” 冰冽没有回答她,只是一脸莫名的看着她,凌汐池迟疑了一下,接着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冰冽的目光散向远方,没有焦距。 “很贴切是不是,以前我听这首诗的时候,那时虽然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社会,人们哪会过得这样凄惨,但其实我是不相信的,因为那样的生活真的离我们好远好远,我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存在过这样的社会,甚至我还觉得,这只是一种夸大而已,可是直到今天,看到大婶她们,我才知道当时的自己有多么的可笑。” 冰冽呆立着一直都没有说话,阵阵冷风拂起他的长发,凌乱飞舞的发丝舞出了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悲伤,凌汐池扭头看着他,突然意识到,不是冰冽不说什么,而是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吧。 他的爹甚至他的全家就是为此而丧命的,而面对此情此景的冰冽,还能指望他说什么呢? 冰冽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转过身背对着她低声道:“走吧,大婶刚才看你出来很担心,回去好好休息一下,风满楼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的,我们明天就得离开这里。” 凌汐池突然道:“对不起,我为我之前所说过的话向你道歉。” 冰冽的脚步一顿,全身微微一颤,回道:“没关系!” 说完抬腿便走。 凌汐池在他身后叫到:“冰冽,你有想过改变这个世界吗?” 冰冽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道:“不想。” 冰冽语气虽然冷漠,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沉痛,不是不想,而是无能为力,关于黎民苍生,冰家已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付出了无比惨痛的代价,而这世界并没有半分改变,所以他不会再像以前一般,妄想着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看着冰冽越走越远的背影,凌汐池的心情愈加沉重了,心知冰冽是害怕在这里呆久了会连累到这里的人,连忙追了上去,快到大婶家的时候,却发现一群小孩围在了那里。 看到她走过来,小草连忙扑过来将她抱了一个满怀,甜甜的道:“姐姐,你刚才去哪里了。” 凌汐池刮了刮小草的鼻子,笑道:“姐姐吃过饭以后习惯去外面逛一逛,这样才有助于消化,呐,看到姐姐苗条美好的身材没有。” 她话音刚落,一个衣衫褴褛,面色蜡黄的小男孩就指着她问:“小草,这就是你说的教你写字的姐姐。” 凌汐池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这一群小豆丁,只见他们一个个衣着破烂,瘦骨嶙峋,估计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但是他们有一点让她感觉到很奇怪,那就是他们看着她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一种莫名的光,一种莫名的渴望,凌汐池又是一呆,问道:“小豆丁们,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 小草骄傲的仰着头看着她:“因为我们镇上只有我娘识字,所以他们都是来找我娘学字的,我娘可厉害了,他们认识的字都是我娘教的。” wap. /130/130469/30427717.html 第三十二章:教学 看着小草骄傲自豪的表情,凌汐池扭头一看,便看见大婶在后边倚着门看着他们,凌汐池冲大婶展露一笑,以大婶的谈吐和家里边随处可见的精工细巧的东西,她就知道大婶不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大婶也冲她一笑,疲倦的脸上竟有着阳光般夺目的光芒,看来这个时候该是大婶教学的时候了,所以这群小豆丁才会聚集而来,心中实在不忍大婶那么劳累,凌汐池回头冲着那群孩子道:“你们是想学字是吗?今天我教你们好不好,大婶,汐池虽然才疏学浅,却也识得几个字,不知大婶可否愿意让汐池代劳一次。” 大婶点了点头,那群小孩立即将她包围了起来,争先恐后的问:“姐姐,你要教我们什么?” 凌汐池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一下,捡起一段树枝,刷刷刷的在地上写了起来,笑道:“今天姐姐要教你们一段文章。” 小草在一旁撑着下巴问:“姐姐,你写的是什么?” 凌汐池边写边道:“我念给你们听,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姐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小草在一旁抓了抓脑袋,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凌汐池将她搂到怀里,一字一句的解释给他们听:“这是我们家乡的一位圣人写的,意思是说,如果上天要将重大的使命托付给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使他的内心受到痛苦,使他的筋骨劳累,让他的身体受到饥饿和贫穷的煎熬,使他的事业颠倒错乱,通过这样的途径使他的内心警觉,意志坚定,增长他的才干。” “而且一个人一定要常常犯错误,才能知道改正。内心忧虑思绪不同,才能知道去思考,通过思考才能有所作为,一个人的想法,不要一直埋藏在心里,这样只会使人处处怀才不遇,要被人了解到才能使人知道你的想法对不对,这样才对你有所帮助。” “一个国家,内部如果没有坚持法度和辅佐君主的贤士,外部没有来自敌国的祸患,这样国家就很容易导致灭亡。这样人们才能明白,身处逆境才能使人谋求生存,而安逸的生活便会使人不思进取,容易导致灭亡。” 听完她的话,所有的小孩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时一个个子小小,面容黑黑的孩子开口问道:“姐姐其实是要告诉我们不要对现在的困境屈服对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虽然你们现在的生活很艰苦,但是只要你们不放弃生活,那么生活也不会放弃你们,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好的,而你们只要坚持努力学习,那么你们将来一定是最有用的人。” 那小男孩使劲的嗯了一声,声音无比洪亮:“姐姐,我知道了!” 凌汐池被他逗笑了,问道:“你真乖,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道:“我叫穆苏。” 这个时候,凌汐池并不知道,将来的战场上,在她的起义军里,有一个名动天下,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少年将军正是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年。 凌汐池知道仅凭一晚的时间这些孩子是一定记不了这些的,于是她只有请冰冽帮忙,好在他此刻也在并没有离开。 凌汐池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有再多想,立马就理直气壮的指使起人来:“冰冽,你能不能去砍一棵树,弄点木板来把这些字刻下来。” 反正他有剑嘛,不用白不用。 冰冽迟疑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 凌汐池哑然,这个时候装什么酷!应一声要死吗? 这时大婶不知从哪里抱了一把三弦琴出来,霎那间轻灵悦耳的曲音响起,随着袅袅的炊烟,如同三月里的小溪,叮叮咚咚的,伴着凌汐池和孩子们郎朗的读书声,一点一点的飞扬,那和谐悦耳的声音渲染了整片天空,也让她明白到,不管自己现在的处境如何,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她都不能放弃。 她要努力活下去,她一定要找到回家的路! 在大婶的再三挽留和小草不住的请求下,凌汐池和冰冽还是第二天就准备离开,大婶知道他们去意已决,便也不强留。 倒是小草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生怜惜:“汐池姐姐,阿冽哥哥,你们真的要走吗?可不可以留下来不走。” 凌汐池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小草的脸,从背包里取出一枚镶着碎钻的发卡别在她的头上,这个发卡是她过生日的时候乐溪送给她的,现在跟着她还不知道会经历怎样的颠沛流离,送给小草也算是给了它一个寄托。 她伸手拍了拍小草的头,道:“小草,姐姐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不得不走,你要永远记得,小草是这个世界最坚强的,即使它弱小,但是它从来都无所畏惧,答应姐姐,以后不管遇见什么,都不要轻易的哭泣,一定要坚强的面对,汐池姐姐答应你,只要有机会的话,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的。” “嗯!”小草使劲的吸了吸鼻子,晶莹的泪珠闪烁在眼角,凌汐池被这眼泪刺得心肝儿疼,伸手擦干她的眼泪,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得起身看着大婶,伸手抱住了她:“大婶,谢谢你,你要保重。” 趁大婶不注意之际,凌汐池迅速将几张银票塞进她的怀里,她知道,像大婶这样心性的人是绝对不会要任何报酬的。 一个平凡的小镇不可能会养出大婶这般学识和谈吐的女人,况且她还敢收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昨日在和小草的谈话中也得知了她们在这里并没有其他亲戚,或许大婶和她们一样都不属于这里,留在这里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她只能选用这种方式去报答,即使这点小小的感激对大婶一家的状况起不了什么帮助,但是大婶至少可以用这笔说大不大的银子去做一些她想做的事。 好在大婶并没有发现,伸手拍拍她的背,不舍道:“汐池,一路小心。” 凌汐池重重的点点头:“大婶,你放心吧,我的命很硬的。” 她戏谑的声音将大婶逗乐了,大婶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啊,让人不喜欢都不成。” 凌汐池也笑了起来,回头看了看冰冽,她当然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依依不舍的话出来,但是此情此景,拜托,也吭一声好不好,礼貌懂吗? 见她瞪着他,冰冽有些狼狈的转开了头,冷声道:“走吧。” “你……”凌汐池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抱歉的冲着大婶道:“大婶,你别介意,这冰渣子性格就是这样的,容易害羞,你别看他一句话也不说,其实他心里不舍的紧呢,你说是吧,好哥哥。” 她故意的提高了最后一句话的音量,果然不出所料,冰冽的背影一晃,步子也快了起来,这凌汐池冲着他的背影比了比拳头,冲了上去:“哥哥,等等我。” 一直走到镇口,他们都没再回过一次头,因为他们都知道,回头只能增加心中的不舍,却不能改变什么。 身后有密集的脚步声,就在他们走出镇口的那一霎那,背后一阵童稚的声音齐刷刷的响起:“哥哥、姐姐再见,一定要再回来看我们……” 凌汐池抬头望了望天空,眼泪却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wap. /130/130469/30427718.html 第三十三章:练武 小镇又恢复了宁静,一群刚刚还在失落的孩子们瞬间又打起了精神,开始围在了小草的家门口一字一句的念着刻在木牌上的字。 正在他们念得兴起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 孩子们齐齐扭头,只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他们背后,脸上的笑容如暖阳般和煦:“小朋友们,你们好啊!” 孩子们都呆呆的看着他,心道莫非这是天上的神仙哥哥下凡了,否则人世间怎么会有长得如此好看的人,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呆呆的回道:“哥哥,你好。” 白衣男子走上前来,伸手摸着木牌,柔声道:“好文章,这文章是谁教你们的?” “是汐池姐姐。” “汐池姐姐是谁?” “汐池姐姐已经走了。” “可以告诉我往哪里走了吗?” 此时正是晴空高照,万里无云,凌汐池感觉自己累得就像一条哈巴狗,只剩下伸舌头喘气的力气。 偷偷斜视了一眼冰冽,她有些绝望,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可以像冰冽这样怪,怪得还挺可爱的,一路上明明一句话都不和她说,把她当个隐形人对待,可在她追他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他竟然主动的停下来等她。 这还不算,她又看了一眼冰冽肩头上她的背包,忍不住翻白眼,都帮她背包了,但却依然一句话都不跟她说。 眼看着离仙水镇已经很远了,她伸手挡了挡强烈的阳光,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不肯起来,忍不住问冰冽:“喂,那个……冰冽,你要去哪里。” 冰冽望向远方,回道:“我要去泷日国的都城烈阳城,你要去哪里?” 凌汐池愣了愣,不可思议的看向他,他竟然会主动问她要去哪里,她还以为他会说:“姑娘,我们就此别过吧。” 但是她要去哪里呢? 凌汐池有些茫然,这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虽说天大地大,但是似乎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况且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怕走出十步小命就得玩完,连生存下去都是一个问题,更别说回那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家了。 冰冽似乎看出了她的难言之隐,语气仍是淡淡的,听不出来起伏:“你是不是无处可去,那你先跟着我吧,正好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些难题,你放心,我欠你的人情一定会还。我爹在烈阳城有些旧部下,他们应该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不用担心蓝鹰他们的事,我保证这件事不会牵扯到你。” 冰冽的语气冷却诚挚,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拒绝,毕竟有些事情还得靠他,此时此刻在他身边可比自己一个人放单安全多了,况且烈阳是泷日国的都城,那里肯定能人异士很多,说不定去那会找到回家的方法。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凌汐池暗暗下定决心,抬头看向冰冽,鼓起勇气道:“冰冽,你可不可以教我武功。” 她算是看出来了,要想在这个世界活下去,要想找到回家的方向,就只有一条路,使自己变强,求人不如求己,只有当她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安全。 冰冽抬了抬眉,瞅了她一眼,凌汐池看得出来,那眼神里分明写着几个字:就你这样,还想学武? 好在他还没有那么心直口快,只是很委婉的说:“练武很辛苦。” 她苦笑道:“好像这样的处境没有给我叫苦的资格。” 冰冽又不说话了,不知是否错觉,她竟然在冰冽的脸上读到一种叫做同病相怜的表情,是啊,同样都是不被命运所眷顾的人。 凌汐池又接着问:“冰冽,从这里到烈阳需要多长的时间。” “差不多两个月。” “你去烈阳做什么呢?” “找到陷害我父亲的人,为他平冤昭雪!” “你找到线索了吗?” “藏枫山庄!” “什么!”凌汐池惊叫了起来,难以置信道:“你要去单挑那个武林第一庄?” 冰冽握紧了拳头,沉声道:“这个账总是要算的,我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 凌汐池暗暗向冰冽竖起了大拇指,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个冰冽果真是个有种的人! 她感受到了冰冽的坚决,埋头看着自己那一双无缚鸡之力的手,两个月差不多够学点简单的招式了吧,就算不够,那么两个月以后,也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说做就做,冰冽虽然没再说什么,但等到她的伤稍微好一些的时候,却真的开始教她练武。 “练武不在于外在华而不实的招式,若是想要学会上层的武功,必须内外兼修。” 这是冰冽开始教她武功心法时说的第一句话,看着他严肃的表情,还颇有些要重点培养她的架势。 凌汐池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想要逗逗他解解闷,但考虑到后果可能是自己被一巴掌拍死,忙定下心来,郑重的点了点头:“内外兼修嘛,我知道。” 可是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还真有内力这种说法,所谓的内力,其实就是聚气。 而冰冽在传授了她心法之后,只是略微的给她讲了一些怎样修炼,怎样引导体内的气流,让它们汇聚在一起的法门,最后扔给她一句:“气沉丹田,海纳百川!” 便让她自己去领悟,去意会,用意志去控制体内的气流,使之通过体内奇经八脉,循环十二周天,达到可控制阴阳,呼吸吐纳,独立守神,肌肉若一的境界后,将之归纳于丹田,这样便是最初始的内力。 而高深的内力是要通过长时间这样的修炼和积累的,这样才能内外相结合,使外在的招式具有强烈的杀伤力。 所以修炼内力需要循序渐进,更要有良好的根基,最好还要有点童子功,绝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情,冰冽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她,她若是想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就学会什么高深的武功,其结果就只有两个字:做梦。 可是凌汐池这个人就是典型的不到黄河不死心,到了黄河心不死,咬着牙便开始练了起来。 冰冽对她极其的严格,一点都不因为她是女孩子而对她手下留情,刚开始的几天更是将她打得遍体鳞伤,几天下来,她觉得自己其他的没什么进步,抗揍能力倒是直线上升。 至于内力的修炼,在她一连静坐了几个晚上后,感觉总算有点来了,终于学会可以勉强的控制体内的气流。 当她向冰冽总结自己修炼的成果时,一向不正眼瞧她的冰冽都忍不住多看她两眼,好半晌,才吐出了两个字:“很好”。 这个夸赞让她很受用,从小到大,她的领悟能力一向就比别人高,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尤其是在学武功这块,当冰冽给她说了一些心法后,她一实践,就像是以前学过一般,立马就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很多东西就像是刻在她的脑海中一样,自然而然就会了。 wap. /130/130469/30427719.html 第三十四章:夺花魂 是夜,如往常一般,凌汐池独自一人坐在树林里打坐练功,刚将前几日聚在丹田的那股气流提升出来,沿着各道经脉在体内循环一个周天以后,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前几日那种气流淌过筋脉的感觉是微乎其微的,不是在身心特别宁静的情况下,根本感觉不到。 今天却和往常不太一样,在她把冰冽教给她的法门运转一个周天之后,数道灼热的气流突然就至她的丹田内蹿了出来,并且来势汹汹,如同千军万马呼之而出一般沿着她的经脉横冲直撞、四处乱蹿。 凌汐池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已燃烧起来,火烧火燎的痛楚霎那间蔓延至全身,大有烈火燎原之势。 她大惊失色,拼命的想要压下那股气流,那内息反而却越走越盛,一发不可收拾,须臾片刻她便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置身于熊熊烈火中,经脉仿佛已被焚化,她终于抵制不住,惨叫声更是凄厉无比。 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一道人影快速朝她冲来,一股清凉如冰雪的真气从她背心注入,缓缓的传至她的体内,慢慢的引导着她体内的那几股灼热的气流,将她的全身游走了一个遍,直到再也没有了那种烈火焚身的感觉之后,她才全身虚脱的倒了下去,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是在一棵树下醒来的,凌汐池揉了揉脑袋,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意识也清明了许多,忍不住伸展伸展了筋骨,这才发觉,经过昨天一个晚上,自己的肌骨竟然轻盈了许多,全身也是说不出的舒畅。 慢慢的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她仍是心惊肉跳,那种感觉像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她还是操之过急了。 天灰蒙蒙的,周遭的树林弥漫着薄纱似的白雾,树林寂静如斯,颇有些让人摒弃浮华,如至仙境的洒脱意境,如梦似幻的,一切像是已远离了这个红尘俗世。 她伸出手,任那轻盈若梦的雾岚至指间穿过,抬眸望向远处,似看到白影正在翻飞,偶有剑光闪过,也是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戾气。 凌汐池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走上前去,走近时才发现,是冰冽在练剑,这套剑法耍得极美,轻灵无比,配着他飘逸如仙的身影,让人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杀起人来竟会连眼都不眨一下。 冰冽看见了她,长剑一收,淡淡问道:“你好些了吗?” 虽说是冷淡的语气,但还是有关切成分,凌汐池有些疑惑,问道:“冰冽,我昨晚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冰冽表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问:“刚才的剑法,你想学吗?” 凌汐池呆了一呆,原本这些天冰冽已经渐渐信任她了,可刚刚他看她的眼神又出现了开始的那种防备,而且还带有探究性,这样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她忍不住问道:“冰冽,你不是跟我说,剑法不在于形,而在于意,若是没有内力的辅助,那剑法只是空有其表而已,若是遇到真正的高手,后果不堪设想吗?你现在要教我剑法,可是我却是连一丁点的内力也没有啊。” 冰冽仍是没有回答她的话,又问道:“你刚才能看清我剑法的招式吗” 凌汐池虽然不知道冰冽问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但是她确实看清了他的一招一式,于是很老实的点了点头。 冰冽突然冷冷一笑,连声音也冷了下来,带着莫名的讽刺与不屑:“一个没有内力的人是不可能看清我所有的招式的,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假装不会武,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凌汐池愣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冰冽全身的气息又冷了下来,握紧了拳头,有杀意喷薄而出:“若非昨晚你走火入魔,我现在都还不知道你的内力竟是如此的深厚,这些天我竟毫无察觉,你伪装得很好,我想不通,你这样处心积虑的留在我的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凌汐池完全被冰冽的话所惊呆了,她从未练过武,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内力,可昨晚的那种情况,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股她控制不了的力量,虽然她不知道那股力量是怎么来的,可她没有办法否认这股力量的存在。 沉默了片刻,她抬头看着冰冽的背影,平静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内力,我也承认和你一起同行有我自己的打算,但却绝对没有想要加害你的心,你若是真的怀疑我居心叵测,以你的作风,你应该在昨晚就会杀了我,但你没有动手,我想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应该是能感觉到我不会伤害你的吧,不然我也不会活到现在。” 冰冽没有说话,凌汐池明白此时此刻他心里的感受,对他而言,安全感和信任都是极其奢侈的东西,他会认为自己是故意接近他,甚至想要加害他。 但是他不仅没有杀她,反而还救了她,这点让人很意外。 “你走吧!”冰冽没有回头,声音里却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厌倦,那是一种对人情世故的厌倦。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她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只不过这运气真是背,好不容易找到个保镖,就这样黄了。 冰冽突然又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杀了你,不管事实怎样,我都应该防范于未然,自从我爹被冠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以后,我就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欺骗和不信任,我受不了那种被欺骗的感觉,但是我又能真切的感觉到你没有恶意,甚至在这些天里,我居然感觉自己突然有了一个朋友,很可笑是不是,明明我已经没有什么资格去谈论朋友这个词。” 凌汐池停下了脚步,印象中这是冰冽第一次主动和她说那么多的话,果然啊,无论外表表现得多么冷漠,内心依旧还是脆弱如冰墙,经不起一点太阳的照射,正因为要保护那颗易碎的心,才会故意用冷漠去面对世人,只不过却分不清,这到底伤害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凌汐池没有想到自己竟会是在这种情况下看懂他。 沉吟了片刻,她扭头道:“喂,冰冽,既然你能感觉到我不会害你,那你愿不愿试一下,试试我们会不会成为朋友,毕竟我们也一起经历过生死了,勉强现在也能算个患难之交。” 冰冽回头看着她,眼眸里倒映着她真诚的笑颜,眼中的冷若冰霜似乎有些融化。 有冰凉洒落颈间,凌汐池抬头望去,如雾似的雨缠缠绵绵洒落人间,她伸手推了冰冽一把:“那现在你还教我剑法吗?” 冰冽恍然回神,随即剑尖一点,刷刷的挽出了几个剑花。 凌汐池跟着抽出邪血剑,在一旁有样学样的跟着练了起来,冰冽的这套剑法非常的奇妙,如同自在飞花一般轻然若梦,又如同无边丝雨一般细密如绸,看似轻柔,却力道绵绵无尽,看似缓慢,却又轻快无形。 冰冽一边舞剑一边道:“我今天教你的这套夺花魂剑法,以轻、柔、慢为主,应敌时以慢制快,以柔克刚,心随剑动,意随心动,便可四两拨千斤了。” 听冰冽这样说,凌汐池自然不敢懈怠,只是很疑惑,怎么自己说有内力便突然就有内力了,难道她是一个天才? 似乎看出了她在开小差,冰冽严肃的提醒她:“练武讲究意守平常,心念如一,万万不能一心二用。” wap. /130/130469/30427720.html 第三十五章:落汤鸡 就这样,两个人便开始了早上练武,白天赶路,晚上静坐的日子,转眼间她竟也跟着冰冽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她终于体会到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的滋味,其间不管是雄伟磅礴的山脉,还是奔腾汹涌的长河都一一看了个遍。 沿途走过无数的村庄部落,大城小镇,一路上的艰辛自是不必言说,因怕风满楼的事情暴露,所以处处都得避人耳目。 只是乱世之下草莽流寇多不胜数,这让她对这陌生的世界了解了不少,虽说她并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好心肠,亦没有拯救天下苍生于水深火热的雄心壮志,但是遇上不平事,她也还是要管一管的。 一开始冰冽并不想惹麻烦,但迫于带着她这样一个大麻烦在身边,有的时候拗不过她,架不住她的软泡硬磨,冰冽也会带着她乔装打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下,用来检验她努力练武的成果。 而她也从最开始的一个小毛贼都打不过到后来与冰冽联手追凶,荡平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贼窝,这让她有了一种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的感觉,尤其是自己这段时间进步神速,这让她很是得意。 一路走来她与冰冽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久而久之冰冽已不复当初的冰冷,也不像她最初看到的那般嗜杀成性,相反与他相处的越久,才知道他的感情极为细腻,对人细心体贴入微,偶尔她也会和他开几个玩笑,虽然冰冽是一概不理,但却没有阻止她继续拿他开玩笑,若不是家道中变,她相信他绝对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在这期间,两个人心中都压着一根刺,那就是风满楼发生的事情,可是事情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江湖上竟然风平浪静,仿佛根本就没人知道蓝鹰等人已死的事情,至于所谓的龙魂,更是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茧将这些事情包裹得密不透风,并未公诸于世。 以含鹰堡在江湖上的地位来看,不可能堡主的父亲死了他们一点都无动于衷,除非含鹰堡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这让凌汐池的心里多少有些担忧,因为暴风雨的前夕往往是风平浪静的。 “喂,冰冽,你告诉我翻过这座山究竟要多长时间,不要跟我说快了。” “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就可以翻过这座山了。” “什么!”凌汐池惊叫一声,还有四五天的时间,照这样走下去,她的这双腿非得断了不可,于是她当机立断的坐了下来,耍赖似的摆了摆手:“我累死了,我不走了。” 冰冽将水袋递给了她:“喝点水吧。” 她毫不客气的接过,咕噜咕噜的猛灌一通,耳旁传来了冰冽的声音:“你先休息一下,我去找点吃的回来。” “嗯!”凌汐池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待到冰冽走远了以后,她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此时不练功更待何时,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练练冰冽教她的微灵步。 提起真气,催动要诀,她纵身一跃,忍不住欢呼雀跃,飞起来了终于飞起来了,因为她刚才有所领悟,急于想要试一下,所以故意耍赖不赶路,就是想试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已融会贯通。 直直攀着一颗大树到了树顶,放眼一看,只见一望无际的林海在微风下泛着一波一波的涟漪,已是初秋,不少的树叶都染上了一丝秋的气息,远远看去一片微黄,还真是美极了。 好景加上好心情,果然相得益彰。 顺着林海望向前方,凌汐池被一堵悬崖阻了视线,隐约间,一道白练飞悬下来。 那是一条瀑布,她四下打量了一下自己,虽然自己衣服换得勤,可这些天都跟着冰冽翻山越岭,根本就没有什么洗澡的机会,在这样下去,非得皮肤病不可。 不管了,先洗个澡再说。 三下五除二的从树顶下来,凌汐池刷刷的在树上刻了‘有事离开,勿念’几个字,便一阵风般朝那瀑布直奔而去。 耳旁传来如同雷声阵阵的水流声,她抬头一看,前面不远处一道瀑布直挂崖间,飞流直下的水撞击着山间的岩石,溅起了万千水花,瀑布下果然有个水潭,她提起真气,凌空跃起,稳稳的落在那瀑布前。 正当她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在水雾缭绕之处珠花迸溅之间,她突然看见,就在瀑布底下,水帘之处的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竟然有一个人。 确切来说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男子,只见那人斜躺在大石头上,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拿个梨子正啃得津津有味,架着二郎腿悠闲的在钓鱼。 虽说是如此吊儿郎当的动作,可在那个男子做来,给人的感觉竟是异常的舒服,在如此优美的环境下,他的动作竟没有一点的不适宜,仿佛那山那水已成了他的背景,天地间闲适得只剩下他一个人,整个人说不出的洒脱不羁。 凌汐池悻悻的转过身,心里略有些不快,却也没有办法,谁让这个地方已经被人占了呢? 刚走两步,就听啪的一声,一个物体从天而降,直直的落在她面前,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面前正有一尾黑色的鱼摇摆翻腾做垂死挣扎。 凌汐池心中莫名极了,转过身怒视这那个男子,不悦道:“你扔的鱼?” 那男子斜瞅了她一眼,突然打了一个哈欠,就在那男子打哈欠的同时,只听那潭水中哗的一声,击起了无数水花,那水花如受控制一般,如同密集的水剑一般,朝她疾射而来。 凌汐池吓了一跳,拔剑欲挡,突的脚踝一紧,一个重心不稳,剑还没有拔出来,那水已溅了她一身。 “你……”她站直身子,狼狈的擦了擦脸上的水,低头看去,一根细如牛毛的鱼线不知何时缠在了自己的脚踝上,不用说谁干的了。 她心里的怒火瞬间到达了极点,看着那个依旧若无其事的在啃梨的男子,有种忍不住想直接拿剑劈了他的冲动。 一言不合就动手,啊呸,话都没说就动手,这人莫不是有病。 那人随手将吃剩的梨核一扔,终于正眼看了她,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笑道:“姑娘家家,别动不动就拔剑,嗯,倒是个绝色佳人,看来老天都知道我寂寞,竟派了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陪我。” 见那男子开口就没正经,凌汐池心下一寒,这荒郊野外的莫不是遇上登徒子了吧,这可如何是好,电视剧的采花贼武功貌似都贼高,她要是打不过他怎么办,她要是被劫色了怎么办! 强自镇定了一下,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比较威武一点,她粗着嗓子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那男子道:“在岸上说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在水里说。” 他的话音刚落,脚踝的力道忽的加重,凌汐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跌进了水潭里。 她像一只落水鸡一样在水里乱扑腾,心中暗暗发誓待到自己上岸一定要将那可恶的男人碎尸万段,那人似乎也没有放她的意思,坐在石头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语气还颇为欣赏:“啧啧啧,好一朵出水芙蓉。” 这个混蛋!这个人渣!这个登徒子! 凌汐池肺都快气炸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的人,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皮囊。 白衣男子捏着下巴看她:“喂,你同伴怎么还不出来救你?” wap. /130/130469/30427721.html 第三十六章:弄寒公子 凌汐池被问得莫名其妙,正要开骂,却发现那男子嘴角微微上翘,目光顺着她的脸慢慢向下滑去,她也跟着他的目光慢慢向下转,顿时尖叫起来,连忙将双手抱在胸前,又羞又气,怒道:“你这个色狼,你给我转过身去。” 听她直呼他色狼,白衣男子非但不生气,向她展颜一笑,懒洋洋的站起身来,慢条斯理的道:“就派这样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小丫头片子来打头阵,真不知道你们头儿怎么想的,美人计好歹也派个身材好一点的嘛,唉,我居然被人小看到了这一步。” 凌汐池愣了会儿,心道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个亡命天涯的货,他应该是在被人追杀,看到她就动手,也是深谙了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然后自己的反应,应该是让他失望了。 呃,他这是在侮辱人吗? 于是她当下就怒了:“派我来怎么就小看你了,啊呸,你以为本小姐是什么人,随随便便就让人指派的吗?本小姐到这里来,纯粹是看中了这里的山山水水,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就像万人迷一样,全世界都会围着你转。” 那人不知道是天生脸皮厚还是什么,听她那样骂他,居然还笑的出声来,拄着下巴看着她道:“那看来我们倒有缘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偶遇,嗯,美妙得紧!” 突的,他目光一转,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周身的气息也瞬间冷冽下来,凌汐池心里一惊,他好像生气了,变脸变得那样神速,果然江湖险恶,人心叵测! 事情是怎么发生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那白衣男子变脸的瞬间,一根鱼竿向她铺头盖脸的打来,吓得她连忙潜进水里,避过那一击,只听在水花四溅中,那白衣男子的声音悠然响起:“几位这些天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跟着我,莫非是想跟我交个朋友。” 那男子话音刚落,一个嘶哑的男声紧接着响起:“弄寒公子年少成名,声名远扬,我等钦佩不已,本想登门拜访,却不想弄寒公子这些年已是闲云野鹤,游乐人间,让我等好找,如今找着了,若是能跟弄寒公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交上朋友,也是我等之幸事。” 那弄寒公子爽朗一笑,不慌不忙道:“你想和我交朋友,那你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何必偷偷摸摸的跟着我呢?可见你心不诚,不过你既有心和我交朋友,我也想提醒你一下,跟我交朋友的代价太高,我怕你们付不起。” 那个嘶哑的声音回道:“还好,我们来的人多,这代价再高,每个人承担一点,总该够交个朋友了。” 那弄寒公子语气依旧平和,但说出的话却似寒冰冻人了:“既然你们这样诚心诚意,那我便给你们这个机会,看看你们是否有跟我交朋友的本事了。” 凌汐池在水底屏气凝神的听着,上面好像已经打起来了,水面如同炸开的锅一样,剧烈的翻腾,不时溅起一阵阵哗啦啦的巨响。 在水花乱溅之间,她隐约看见水面上人影交错四过,看样子,来对付那个弄寒公子的人数颇多,刀剑碰撞之声越来越激烈,惨叫之声越来越密集。 望着水面那绽放出的一朵比一朵大的血花,她实在是忍不住那熏人的血腥味了,哗啦一声就从水底冒了出去。 刚从水面冒出一个头,寒芒一闪,一柄大刀就朝她劈来,她连忙一低头,在水中翻了一个跟斗,一脚将那柄刀踢开,手掌往水面一拍,借水击之势腾空跃起,就往远方跑。 本来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她与他们双方都没有什么纠葛,犯不着帮谁而得罪谁,任凭他们斗得天昏地暗,又与她有何相干。 可是上天似乎总是处处与她作对,凌汐池还没有跑出多远,就从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废话都不说一句,举刀就向她攻来,凌汐池欲哭无泪,大哥们,她只是个无辜的吃瓜群众而已啊。 眼见那些人并没有因为她无辜而手下留情,凌汐池也只好出招应对,拿着邪血剑反攻过去。 但她并没有拔剑。 因为冰冽说过邪血剑不能轻易示众,一是邪血剑乃是一把旷世奇兵,本身的力量就无穷无尽,而她的内力根基不错,若是将邪血剑使用不当,那么邪血剑的力量就会控制她,其后果不堪设想,轻者伤人自伤,重者伤人之后走火入魔,屠二就是一个例子。 二来邪血剑实在太过有名,一旦现世,他们二人便会很快暴露,所以凌汐池也不敢贸然拔剑。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练习,她的夺花魂剑法已经可以用得得心应手,她无意伤人,却也不想和他们纠缠不清,于是一招上来,便使出自己全部功力,目的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可是在一剑逼退他们之后,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怒道:“好狂妄,竟然连剑都不拔,是看不起我们兄弟二人吗?” 另一人怒道:“咱两兄弟闯荡江湖多年,还没见过如此自大之人,看来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原是那两人看着她拿着一把被破布包住的剑就敢和他们对战,并且还很自大的不拔剑,以为她看不起他们,心头一怒,朝她进攻得更加猛烈了。 “两位好汉,我不是……” 凌汐池刚想解释自己并没有看不起他们的意思,还没来得说完,那两人便又进攻了上来,而且还引来了另外两人的围攻,而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楞头青,纵使那四人的武功不怎么样,但是却配合得相当好,足以围的她团团转。 她是越打越心急,越心急便越落下风,只觉四周都是刀影人影,看的她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该去进攻那个才好。 眼见一把刀横斜着朝她的手臂刺来,凌汐池连忙将手一旋,避过那一击,却怎么也躲不过从背后刺来的那一刀。 眼看着那一刀就要结结实实的落在她身上,突的,她只觉左臂一紧,人就被直直的拉着从那四个人影的缝隙中横穿了出去,凌汐池白忙之中扭头一看,才发现那根曾缚在她脚踝上的鱼线现在正紧紧的缠在她的左手上,而鱼线的另一头,握在那个弄寒公子的手中。 见凌汐池看向他,那弄寒公子竟无视围攻他的那些人,朝她笑了笑,纵身一跃,伸手抓住她的右手,与此同时,右腿一扫,以一招秋风扫落叶之势,逼退挡在他面前的几人,稳稳的将她放在地上,可是刚落地,凌汐池脚跟还没有站稳,背后就有一柄刀以一招平沙落雁直劈她的后脑勺。 那弄寒公子脸色一变,手上的力道猛然加重,凌汐池被他扯得身子都横旋起来,像一个风车一样围着他转了一圈,在旋转的同时,她不受控制的旋腿踢开了几柄刀,她被转得头晕目眩,心底咒骂连连,好你个该死的王八蛋,竟然把她当成武器使了。 借那一踢之力好不容易落在地上,立马又有一柄刀以一招春风拂面朝她迎头劈来。 凌汐池连忙一仰头,躲过那一击,那弄寒公子眼疾手快一招手刀劈下,直直的劈在那人的手腕上,手落血溅,只听咔嚓一声,那人便杀猪般的惨叫起来,一只血淋淋的手掌就势掉在了地上。 那弄寒公子顺手捞起那人手中摔下的刀,直接又扯着她旋了一大圈,凛冽的刀光带着罡气一一扫落那向他们招呼过来的刀光,只听铛铛铛数声,那弄寒公子清咤一声“放!” 一柄柄闪着程亮的光芒的刀应声掉在地上。 凌汐池被旋得晕头转向,只觉手臂一阵拉扯,人已跌入了一个怀抱里。 纳纳的仰头看去,刚好看到那弄寒公子似笑非笑如痞子一般的表情。 “武功练得这么差,看来和他们不是一伙的,长得这般招摇还敢来这荒郊野外乱窜,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凌汐池脸上一烫,连忙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弄寒公子用劲搂紧了她,根本不理会她的挣扎,望向那一个个捂着手臂的人道:“你们跟了我那么久,其实一路游行人多倒也热闹一些,只是今天我却发现人太多了,倒真是有点扫兴。” 边说还边暧昧的扫了她一眼,凌汐池气极了,却苦于挣脱不得,只得用杀人的眼光狠狠的瞪回去。 wap. /130/130469/30427722.html 第三十七章:行影三杰 这时对面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素闻弄寒公子花粉丛中,游刃有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难道公子不怕这花多了,迷了眼。” 这人的声音就像水一样平淡,虚弱低沉,就像流水一般似断若续,平淡得让人听过以后再也想不起来,但就那每个字的节奏音量气息都控制得一样,可见这人内家功夫练得不错。 凌汐池抬眼看去,不由得眼都看直了,只见一道黑色的人影就像凭空被风刮过来一样,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们面前。 那人全身隐在黑色的披风斗笠下,更显出了身体的单薄瘦小,如幽灵一般弱不禁风,却又诡秘阴险。 这个人应该是没有参与刚才的打斗的,大概是这群人的头头,以他的速度和对周身气息的控制,凌汐池完全可以肯定,此人的武功比起刚才进攻他们那一群人的所以武功加起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弄寒公子,他的脸上依然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说出的话更加不正经了:“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面对这样的绝色美人,纵使迷了眼,那也是值得的,你这个人啊,真是不解风情,对吧,小美人?” 那弄寒公子边说还边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潇洒风流,凌汐池才不管他是不是真潇洒真风流,脸都气黑了,没好气的回答:“要死是你的事,不要叫上我给你陪葬。” 弄寒公子摇头叹息,颇有些怪她不解风情,对面的黑衣人又道:“所以我家主人知道公子爱美成性,特意为公子准备了各国美女,希望公子赏个脸,跟我走一遭。” 弄寒公子抬起一只手摆了摆,语气惋惜遗憾:“本人虽爱花,却从不喜在花上驻足流连,你主人的花,还是让他自己欣赏吧。” 看他说得十分认真,仿佛真的有点可惜,凌汐池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花花公子的世界真让人费解。 却又听那个怪人道:“我家主人吩咐了,务必要请到公子,否则那些花便失去了欣赏的价值,我等也会被追究责任。请公子跟我走这一趟,否则我无法向我的主人交代。” 那人的言辞也特别诚恳,仿佛真的只是邀请弄寒公子去看花一般。 弄寒公子可不买他的账,扔下一句话,拉着凌汐池就走:“那是你的事,你回去告诉你主人,就说月某实在太忙,抽不开身,改日必定登门拜访,告辞!” 那黑衣人又接着道:“马上就十五月圆了,我家主人听闻公子身体不适,已为公子备好良药,公子若不去,我家主人难免伤心,再难得的灵药也就不灵了,还望公子三思。这世上漂亮的花儿固然多,但也得有命欣赏才是。” 弄寒公子脚步一滞,面上浮现出无可奈何的笑,却没在说什么,仍是拉着凌汐池就走。 凌汐池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怪人,暗暗吃惊,真的那么便宜让他们走? 那怪人缓缓的抬起了头,一张脸隐在斗笠下,根本让人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可凌汐池的心却莫名一颤,一种不好的预感迎头罩下,倏地,那人全身轻轻的一动,立即便有数把小刀从他身上射出,以闪电之势朝他们疾射而来,这些小刀密而急,仿佛认识穴位一般,所射方向竟是他们全身的各大穴位。 弄寒公子反应灵敏的将凌汐池拉到身后,右腿一点,内力运至腿部,将那些小刀纷纷震碎,掉落在地。 就在这霎那间,那怪人已然出手,身法如风,如幽灵一般快如闪电,一掌拍向弄寒公子的右腿,弄寒公子的右腿顺势一旋,迎向那怪人的掌力。 凌汐池只听轰的一声,人已跟着弄寒公子被震退了好几步,那怪人劲势不减,又是一掌拍了过来,强大的内力如同掀起的巨浪,眼看就要将她和那弄寒公子吞噬其中。 弄寒公子原本闲适的表情一凝,伸手搂过她的腰,带着她冲天而起,在半空中连退数尺,却仍旧受到了劲力的波及,那人的掌力击在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上,坚硬的石头被击碎,随着那股掌力,那些石屑全都冲上了空,激撞向四方。 凌汐池自不必说了,完全是菜鸟的操作,看着那些石头朝她飞来,都不知道怎样去闪躲,那弄寒公子虽然腿快踢落了一些,但仍还是有几块砸在了他的身上。 她这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一顿操作猛如虎,那怪人的内力太深,仅仅只是几块带有余力的石头,竟也能将她震得血气翻涌。 两人顿时失了力,掉落在地,刚落下来,那怪人又是遥空一掌,掌力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洪水一般直迫过来,弄寒公子一把将凌汐池往左推开,他自己则往右一滚,轰然巨响中又是一阵土崩石裂,草木横飞。 这时那怪人长空掠起,手中多了一把缅刀,刀身飞旋中,一股凌厉而霸道的气势排山倒海的压向那弄寒公子。 凌汐池在旁边看着,正要出手相救,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得动弹不得,莫非这怪人所练的内力正是遇强则强? 她拼命抵挡,全身仿佛被千斤重的大山所压迫,根本无法施展自己的功力,眼看那一刀就要落在那月公子的身上,凌汐池闭上了眼睛,真可惜,长得那样好看,就这么英年早逝,果然是天妒红颜,这要放到她们那个时代,不知要伤多少迷妹的心。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密不透风的刀气之墙忽然破了一个口子,一柄剑如风驰电掣一般横空冒出,堪堪的架住了那怪人手中的缅刀,刀气一破,另一柄剑也无声无息的直攻那怪人的后背。 面对前后夹击,那怪人身影一闪,整个身体如云一般轻轻飘起,直冲天际,从容而迅速。 那两剑一刺空,立即站到了一起,就在这间隙之间,一个纤细的身影跑过去扶起了弄寒公子。 救弄寒公子的是两名身着白衣的男子,那两名男子一逼退那怪人,立即转身向那月公子垂首行礼:“属下来迟,让公子受惊了,望公子恕罪。” 那弄寒公子不知是受了伤还是怎么的,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整个人仿佛就在那么一瞬间虚弱到不堪一击,只是无力的冲那两人摆了摆手,示意无事。 可扶住他的那个小姑娘可不依不饶,清素如九秋之菊的小脸上满是不乐意,撅着嘴道:“要他恕什么罪,他每次都是这样,若不是看在这两天恰好是他毒发之际,我才不要你们两个出来找他呢,就是该让他吃些苦头,这样我看他还会不会动不动就想往外跑。” 弄寒公子伸手拍了拍那小姑娘的头,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笑,只是笑意也是有些虚弱的:“浅画,这么久不见,我可想死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呢?” 浅画脸色一变,松开扶住他的手,有些小女儿的撒娇姿态,冷声道:“公子再没个正经,浅画真的不理公子了。” 弄寒公子望向那两名男子道:“苍竹,居衣,你们不在家好好呆着,跑着荒郊野外来干什么?对了,我爹还好吗?” 那被唤作苍竹的男子向那弄寒公子拱手一礼,道:“主上很好,就是有点挂念公子了,吩咐我等三人,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公子带回去。” 苍竹话音刚落,那名叫居衣的男子就紧接着道:“主上还说了,若是公子有所反抗,便让属下三人不要将公子当作主人对待,就是绑也要将公子绑回去。” 弄寒公子将目光看向浅画,小姑娘连忙将头转开,道:“你不要看我,这是主上亲自下达的命令,我也帮不了你。” 弄寒公子笑笑道:“可我还没有玩够,你们就要将我绑回来,这也太不近人情了,不如你们回去跟爹他老人家说,等我玩够了,自然回家看望他老人家。” 浅画连忙将头转回来,眸子里满是怒火:“你就是这样,没玩够,没玩够,等到你哪一天将命玩出去了,我看你怎么办。” 见那姑娘语气有些急了,那苍竹眉头一挑,喝道:“浅画,不得无礼。” 浅画姑娘嘴一翘,不满道:“大哥……” 居衣看了浅画一眼,声音淡淡响起:“浅画,不管怎样,公子是主,我们是仆,纵使公子素日里与我们以兄弟之名相称,从未将我们当作仆人对待,但我们也不能坏了主仆秩序,我相信,公子也不会让我们为难的。” 居衣这番话说的高明,既点明了弄寒公子平日里跟他们的感情,又道出他们三人身上的使命,若是那弄寒公子真将他们看作兄弟,就怎么都得跟他们回去了。 弄寒公子抱着手,下巴朝那怪人扬了扬,道:“我倒是想跟你们回去来着,可是有太多人不想我回去?” 苍竹的目光落在对面那些怪人身上,眼中泛起杀意,和居衣、浅画站成一线,挡在弄寒公子身前,那怪人慢慢的抬起头来,声音依旧淡淡的:“原来是行影三杰到了,失敬,失敬。” 浅画嘴角一挑,冷声道:“我们行影三杰从不与主动与江湖中人为难,但是今天你冒犯到了不该冒犯的人,若是今天你不留下一点东西,日后江湖上焉能再有行影三杰的地位。” 怪人叹息一声,道:“受人之命,必要忠人之事,你我各为其主,让你们平白无故的将你们主子交给我,你们断然不肯,若要让我就这般空手回去跟主人交代,我也实为不愿,如此这样,遇到了只能手底下见真招了。” 苍竹手中剑一抬,身上的杀气喷薄而出:“行影三杰做事只有一个原则,若是谁敢伤害月家的人,那么就只有三个字,杀无赦。” 赦字刚落,苍竹的身影立即就像离弦之箭一般弹出,手中的剑带着一泻千里之势,快、准、狠。 那怪人长啸一声,手中的缅刀如风车一般急旋起来,迎向苍竹的刀,同时急斩向苍竹的下盘,苍竹冲天而起,身影转了几转,一剑挑下,挑开了那怪人手中的剑。 苍竹一动,浅画和居衣也动了,提剑冲进了那怪人身后的人群里,只见两人的剑光凛冽,剑影闪过,那些人纷纷腰上,腹部,腿上中剑,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就倒在了地上。 wap. /130/130469/30427723.html 第三十八章:黑色的花 凌汐池看得正起劲,这可是江湖实战,又不用她自己打怪升级,就这样看看,也能赚点经验,隐约中只听见那弄寒公子的声音响起:“这里就交给你们三人了,我先走一步。” 紧接着,一道身影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滑,滑到她身边,一把扯过她的手,飞身离去,眨眼就到了数丈之外,耳畔只余那叫浅画的姑娘愤怒的声音远远响起:“月弄寒,不要让我再找到你……” 凌汐池也惊叫:“你…你…你做什么,让我看完这一场啊!” “喂,你是不是该放开我了?” 凌汐池被月弄寒拉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咒骂连连,真是见鬼了,没帮手的时候他不跑,现在帮手来了,他倒跑得就跟被狗撵的兔子似的。 月弄寒扭头看了她一眼,脸色愈加苍白,直到确定没有人跟着他们,他才停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怎么了?”凌汐池惊叫一声,伸手扶住他,月弄寒冲她摆摆手,立即盘腿坐下,运功调节了一下气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服下,苍白的脸色微微的红润了一些。 凌汐池舒了一口气,心知他已经没事了,道:“好了,我们现在什么误会都没有了,我可以走了吗?” 经过刚才的事,她已经明白,刚才月弄寒并非是故意针对他,只是他已察觉被人跟踪,却苦于那些人一直不现身,刚好自己好巧不巧的闯了过去,正好被他用来引出那些跟踪他的人,把她拉进水里,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保护了她。 月弄寒以手撑住下巴,煞有介事的看着她,声音清朗如风:“我现在全身无力,可能还会有人来追我,我很危险,你能不能等会儿再走”。 不得不承认,面前的人的确长得相当的不错,发束紫带,白衣着体,容若美玉,气态雍容而又潇洒随意。 “哦,不能!” 凌汐池很干脆的拒绝,开玩笑吧,还有人来追,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她可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即使要拔刀相助那也得是确定自己能打得过对方才行。 月弄寒直起身:“可是我现在真的很危险,我刚才还救你来着,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可不能不讲江湖道义。” 难道她看起来很像一个很讲道义的人吗? 凌汐池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瞎,道义这东西嘛,有能力的时候可以讲讲,陶冶情操,高大情怀,现在的她自顾都不暇了,哪有那闲工夫去管他。 于是她很认真的做了一个决定:“我可从来不讲道义的。“ 月弄寒长叹一声,神情极为的无可奈何,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头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不等他说话,凌汐池便站起身来道:“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也是因为你才差点惨遭横祸,那个,我就不怪你了,毕竟我也是一个很大度的人。至于你救我嘛,那也是你应该做的,权当我们扯平了,你好好保重,我先撤了。” 正转身离去,月弄寒的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的响起:“现在要走,恐怕走不了。” 凌汐池脚步一顿,回头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及细问,远远的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果然又有人追来了,她握紧了手中的剑,正思量着该怎样去应对,月弄寒突然拉住她的手,朝林中深处溜去。 凌汐池的心咚咚咚的打鼓,刚才那阵脚步声绝对不是那群怪人的,也不是行影三杰的,更加不可能是冰冽的。 那来人是谁?他们对付得了吗? 正当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时候,远远的传来了说话声:“妈的,明明看见公子钻进了这片林子,要是这次找不到他,主上不扒了我们的皮才怪,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公子,打晕了扛也要扛回去。” 原来是来找月弄寒的,凌汐池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握着剑的手心里全是汗,看来她这心理素质还是不过关啊! 看着一脸如临大敌的月弄寒,她停下脚步道:“喂,不用跑了,来找你的。” 月弄寒手指压唇,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帮帮忙,别出声。” 凌汐池有些糊涂了,这月弄寒到底什么来头,这么多人来找他要把他带回家,可他宁愿在外流浪,被人追杀,都不愿和他们回去。 联想到刚才那黑衣人要捉他时与他的对话,凌汐池思绪转了转,忽然就想通了,莫非他不回家是因为家里给他安排了一桩他不愿意的婚事,难道这就是电视剧里常演的逃婚桥段,这下她来了兴趣,故事情节在脑海中转了转,立马就有了写小说的素材。 正暗自思忖,一阵清新的风刮了过来,凌汐池的精神为之一振,这风,好像是湖风?这里有湖? 思及至此,她连忙拉住月弄寒,压低声音道:“跟我来。” 拉着他迎着风刮过来的方向走过去,不多久一个方圆数十里的湖泊就出现在眼前,凌汐池捏着下巴想了想,冲月弄寒道:“我这个人一向是主张自由恋爱的,看到你这样被逼迫,心中也是不忍,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所以我决定帮你一把,日后是福是祸就看你的造化了,你把衣服脱下来。” 月弄寒的脸一红,手握成拳放在唇上轻咳一声,四下看了一眼道:“不是吧,在这里。” 凌汐池不解的看着他:“在这里怎么了,让你脱你就脱,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都还没说什么呢!” 话音刚落,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一看月弄寒那一张笑得不怀好意的脸,瞬间明白过来,顿时脸一烫,连口齿都不利索了:“你……你……你可别乱想啊,我可对你没有想法,不,不,你还是别脱了。” 月弄寒一边解衣服一边善解人意:“既是美人让我宽衣解带,我很是乐意,你这……我到底是脱还是不脱啊!” 凌汐池的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忙向后退了一步道:“脱……脱吧,没叫你脱完,你别脱太多了,把外衣脱下来就好了” 月弄寒哈哈笑了两声,将外衣脱下来塞到她的手里,笑道:“悉听尊便。” 凌汐池狠狠的瞪了他两眼,找来两支木杈,将衣服支好,扔进水里,又随脚将一块石头踢进水中,在水花四溅当中,月弄寒倒也聪明,惨叫得很逼真:“救命啊,本公子落水了。” 果不其然,不多一会儿,耳旁渐渐传来了一阵阵的呐喊,林中分散各处的人全部聚集了起来:“糟了,公子掉进湖里了,来人,快将公子救起来。” 只听一阵阵跳水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其中夹杂着一两声的惊叫:“我找到公子的衣服了!” “水底下没人!” “再找!” “公子是不是被水冲走了。” 直到跑得远的再也听不到声音了,月弄寒的气色也恢复了不少,挤眉弄眼的凑了过来,用手碰了碰她:“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本公子一见钟情,看上我了。” 凌汐池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怒道:“老娘没看上你,你少自作多情。” 月弄寒啧啧啧的摇了摇头:“怎的这么粗鲁,我觉得我们应该认识一下,喏,你听到了,我叫月弄寒,你叫什么名字。” 凌汐池狠狠的瞪了他两眼,并不理他,回道:“我可不想认识你。” 这时,月弄寒的脸色一变,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将凌汐池拉向自己的身后,右掌掌力一凝,朝两人的右后方击了过去。 一朵黑色的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像幽灵一般缓缓向他们二人漂浮而来,旋转间,一缕缕真气像涟漪一般荡向四方。 那是内力凝结而成的花,看似漂亮,实则危险无比。 这也是凌汐池第一次见识到如此蓬勃的内力。 只听轰得一声轻响,月弄寒的掌力与那朵花撞在一起,在那朵花消散的同时,月弄寒也被震退了四五步,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wap. /130/130469/30427724.html 第三十九章:危机 凌汐池惊叫一声,连忙冲上去扶住了他。 一个女子缓缓的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只见她身着一身黑纱长裙,头上也被层层黑纱包裹着,全身上下仅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只听她边走边道:“不愧是月弄寒啊,毒发之际还能有如此内力,佩服佩服。” 月弄寒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黑衣女子接着道:“雪舞耀阳,极热极寒,每月毒发一次,毒发之际不可妄动真气,每动一分,毒便往心脉加剧一分,月弄寒,此时此刻你还敢出手,是不要命了吗?” 凌汐池看着那来者不善的黑衣女子,伸手挡在月弄寒面前:“你也知道他中了毒,这样乘人之危不好吧。” 那黑衣女子似乎这才注意到凌汐池的存在,笑道:“这又是哪位小姑娘,长得可真美,不会是你的新欢吧,人道月弄寒风流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凌汐池听着那黑衣女子的话,扭头不确定的看着月弄寒道:“她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 月弄寒吐了一口血,摆手道:“乱讲,你看我像那么没品味的人吗?我可不认识她。” 凌汐池目瞪口呆,这种情况下还敢激怒对方,这月弄寒可真不怕死。 天作孽有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于是她当下往后退了一步,指着月弄寒道:“姐姐,不瞒你说,我也就一刻钟之前才认识他的,我和他没关系,你不要介意啊,呐,你把他带走吧。” 俗话说,萍水相逢,能卖则卖,关键时刻自保最要紧,希望这月弄寒不要怪她。 月弄寒苦笑了一下,道:“你这小丫头,还真落井下石啊。” 黑衣女子也笑道:“无妨,我不需要介意一个死人。” 说罢,那黑衣女子手一晃,一柄白玉剑从她的袖口滑出,只见她反手拔剑,一剑便向凌汐池刺了过去。 凌汐池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情急之下,横剑便挡。 只闻得当的一声,剑气击在邪血剑身上,随即烟消云散,但包着邪血剑的布条可没那么好运,被震成了碎片散落在四方。 那黑衣女子显然没料到凌汐池手中的剑可以抵挡住她的剑气,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直到邪血剑露出真容的一刹那,她的眸光一紧,下意识惊道:“这柄剑是……” 月弄寒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道:“邪血剑!” “哈哈……”那黑衣女子突然笑了起来:“江湖传言邪血剑和龙魂会再现世间果然是真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把龙魂交出来,我会考虑留你一个全尸。” 凌汐池执剑在手,事已至此,她也没必要遮遮掩掩了,道:“想要啊?自己来拿吧。” “不自量力!” 那黑衣女子冷哼了一声,手中的剑一抬,全身包裹着剑芒快如闪电的朝凌汐池冲了过来,她的剑法精妙无比,但见雪芒点点,寒光激溅,剑影一圈顿如黎明破晓前天边的残月,残月冥冥花影摇曳,如梦似幻似在虚境。 这剑法倒是同夺花魂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练得不知比凌汐池好了多少倍。 眼见凌汐池就要被罩在她那虚实相间的剑招里时,只觉那美妙无比的月影花影中,忽然出现了一条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腿,只见腿法一扫,顿时寒风乍起,将那花影月影纷纷被吹得倒向了一边。 是月弄寒出手了,显然他也看出来了凌汐池不是这黑衣女子的对手,将她往后一推,自己迎了上去。 那黑衣女子随即变招,花影剑影一乱,瞬间聚合在一起,逆风而行,以一招落花流水,借东流之势,剑光如一道匹练,饶是寒风,却也无法吹动那匹练一丝一毫。 谁知关键时刻,月弄寒足尖一点,右腿由上至下劈下,腿风顿时如一道屏障,阻住了那水流,随即左腿一抬,以右腿做轴,左腿顿时旋成了一股旋风,快速狠辣的扫向了那黑衣女子,地面的草皮碎石受劲力所催,硬生生的冲天而起,宛如一块钢板,狠狠的朝那黑衣女子拍了过去。 黑衣女子目光一凝,神色肃然,眼中倒映着那朝她迎面扑来的霸道腿力,手中剑风一变,原本虚幻莫测的剑影瞬间变成了实形,凌厉的剑气生生的劈散了月弄寒的腿劲,与此同时,她的左手一绕,一朵黑色的花盛放于她的指尖之上。 趁着月弄寒躲避剑气的一刹那,她的指一弹,那朵黑色的花如闪电一般朝月弄寒疾射而去。 我靠,搞偷袭! 眼见那朵花就要落在月弄寒身上,凌汐池见状忙拔出邪血剑,闪身冲了出去,其实刚刚见识过了那朵花的威力,她是不太敢这样贸然的去硬接的,可是转念一想,虽然自己操作可能渣一点,但是兵器厉害啊,想到这里,她便微微宽了心。 可坏就坏在,邪血剑虽是神兵利器,但经由她这样用,丝毫没有戾气,哪里及得过那黑衣女子所散发出来的杀气,而她的功力较之那黑衣女子更加是大大的不如,剑影闪过,那朵花是被她击散了,但她却也因此被弹得倒飞了出去。 月弄寒见状,连忙飞身接住了她,却也不敢再恋战,施展轻功,带着她转身便逃。 两人不知道逃了有多久,凌汐池才挣扎道:“喂,放开我,你快勒死我了。” 月弄寒回头一看,似乎是没见到那黑衣女子的身影了,才松懈了下来,慢慢松开了她。 可他再也支撑不住,直直的从半空之中落了下去。 凌汐池怕他摔死,连忙又伸手拉住了他,运起刚刚学会的微灵步,勉强带着两人落了地,不至于摔得太惨。 两人才刚一落地,月弄寒便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凌汐池被吓到了,看着月弄寒的情况不知道该不该动他,手足无措道:“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月弄寒勉强冲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反问道:“你呢?你怎么样?” “你不用担心我,我也没事。” 凌汐池蹲在月弄寒面前,想为月弄寒疗伤,却发现自己啥也不会,就连基本的运功替人疗伤也做不到,只有干着急的份。 月弄寒听见她说自己没事,有些诧异,咳道:“那黑衣女子内力不错,你硬接了她一招,怎么可能没事,不要强撑着。” 他并不认为凌汐池有能力接下那黑衣女子的全力一击。 凌汐池见他不信,连忙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急道:“真的,我真的没事,你看。” 月弄寒被她那娇憨的模样逗得笑了。 凌汐池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这个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我扶你走吧。” 两人刚起身,便看见那黑衣女子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慢悠悠的朝他们而来,有种闲庭信步的悠闲自在,似乎并不着急追赶他们。 凌汐池怒骂道:“我靠,你属鬼的啊,阴魂不散。” 说罢,便拉着月弄寒狂奔而去。 她知道,那黑衣女子并不是不想追他们,看她那自信的模样,显然是很享受这种追逐猎杀的游戏,就像猫捉到老鼠之前总是要逗弄一番一样。 在她鄙夷那黑衣女子是个变态的时候,也不忘数落月弄寒:“你到底是怎么得罪人家了,非要追到你不可。” 月弄寒委屈道:“我真的不认识她啊,况且,你不觉得她现在是在追你吗?” 凌汐池:…… 两人正忘我逃命之时,却发现前方的路已到尽头,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传来,水雾弥漫之间,四溅的水花在阳光下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的彩虹。 是瀑布,而前方……是悬崖。 凌汐池和月弄寒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叹了一口气。 那黑衣女子已经逼了上来,凌汐池和月弄寒跑到悬崖边,往下一看,那瀑布还真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雄伟壮阔。 从这里逃命,哪怕不被摔死也会被水流的冲击拍死在那里。 凌汐池想了想道:“你说,我把你双手献给那女的,她会饶我一命吗?” 月弄寒道:“你觉得呢?” 凌汐池觉得有点悬。 这时,月弄寒道:“会轻功吗?” 凌汐池倒也很实诚:“实不相瞒,我今天才学会。” 月弄寒道:“会就好,怕死吗?” 凌汐池:“你不说的废话吗?当然怕了。” 月弄寒笑道:“怕就对了。” 说罢,他一把搂住凌汐池的腰,没等她反应过来,便纵身跳下了悬崖。 wap. /130/130469/30427725.html 第四十章:岩洞 天旋地转间,凌汐池只觉得那水流变成了钢板,重重的拍击在她的身上,正当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的时候,身上那重逾千斤的力道突然消失,再睁开眼时,月弄寒抱着她滚进了瀑布后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岩洞里。 原来离他们跳崖不远的距离就有一个水帘洞,洞外,依旧是飞泉崩裂,千寻雪浪,白虹般的瀑布如帘帷般垂落,将这个洞口挡得严严实实的,从上面看根本看不出来,也不知月弄寒是怎么发现的。 只不过被那飞瀑一拍,凌汐池现在有些气血翻腾,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月弄寒的状况也不好,倒在那里没了声音,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若不是刚才月弄寒护着她,替她承受了大量的冲击,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好过,于是她顾不上调理内息,连忙跑到月弄寒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见还在跳动方才稳下心来。 这个水帘洞隐秘不易发觉,即使被发现了,想要来到这里也不容易,速度,距离,时间的把控缺一不可,月弄寒能把这些计算好已是赌上了九死一生的运气,那黑衣女子若是个惜命的人,哪怕她发现了这个洞应该也不会贸然进来抓他们,毕竟机会只有一次,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眼下来看,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凌汐池微微宽了心,闭上眼睛,运转真气,专心调理起来。 直到自己的内息稍微平复了一些,她才走到月弄寒的身边,将月弄寒扶了起来,这岩洞里阴冷潮湿,处处都是积水和乱石,月弄寒有伤在身不能让他躺在那些地方,无奈,她只有让月弄寒靠在自己的身上,学着冰冽那日为自己疗伤时的场景,依葫芦画瓢的将自己的真气提了出来,灌输给了月弄寒一些。 她不知道有没有用,因为月弄寒并没有醒来,透过水帘,仍然可以看到日暮已经开始西沉,绚丽的霞光披散下来,给整座山林披上了一层霞衣。 凌汐池呆呆的看着外面,触目所及,全是难以言喻的云波诡谲,她不由得心下怅然,这个世界,她真的能和其他人一样,玩的得心应手吗? 这才短短的一个月,她便莫名的招来了几次的追杀,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像冥冥中有一张大网,她已在不知不觉间身处其中。 耳旁依旧传来震耳欲聋的瀑布流水声,索性现在想那么多也无用,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留存体力以待不时之需。 凌汐池闭上眼睛准备养养神,不知是否太累的缘故,她竟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天色越来越暗,岩洞里越来越冷,飞溅的水花逐渐氤氲起一层淡淡的水雾。 月弄寒睁开眼睛时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容貌绝色的少女斜靠在一块岩石上,沉睡的面容在缭绕的水雾间平添了几分清冷圣洁,有一种说不出的神韵,就像瑶池仙境里最纯净的青莲,冰清玉洁,让人不敢亵渎。 邪血剑依然紧紧的握在少女手中,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月弄寒微微叹了一口气,如此乱世,若无实力背景,拥有这般天人之姿并不是好事,身怀异宝引来众人觊觎就更不是什么好事了,好巧不巧偏偏这姑娘就占了两样,怎么看以后的路都不会顺畅。 只不过,这张脸,可真是祸水啊,饶是月弄寒平日里见惯了各色的绝色佳人,也忍不住一看再看。 这时,原本沉睡的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清澈如水晶碧玉的眸子不善的盯着他:“你在看什么?” 盯着姑娘看被当场抓到,月弄寒有些尴尬,发现自己还枕在少女的腿上时便更尴尬了,连忙挣扎着起身,还没说话,便听见凌汐池又问:“你好点了吗?” 月弄寒运了运气,原本他以为自己的内伤会很严重,运功时才发觉自己内息已然顺畅了很多,虽然不算太好,但至少已无性命之忧。 他了解自己所受的伤,知道能好到这种程度,定是有人耗费了大量真气的结果,若非内力深厚之人,是断然做不到的,眼下这山洞只有他们二人,不用说是谁替他疗的伤了。 但他仍是有些不确定,因为他看过眼前的少女出手,那确确实实的是个战五渣,不像是有高深内力的人。 不过,转念一眼,这少女硬接那黑衣女子一掌能无事,在承受了瀑布的冲击之下还有余力为自己疗伤,为自己疗伤后还能这么生龙活虎,莫非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凌汐池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看,有些发毛了,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月弄寒道:“是你替我运功疗的伤吗?” 凌汐池心道不好,难道给人治出毛病了? 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难道治得不好吗?对不起啊,我第一次替人疗伤,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月弄寒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只是好奇,姑娘年纪轻轻,怎的有那么深厚的内力?” 凌汐池听罢笑了:“深厚?我哪有什么深厚的内力,我练内功才一个月呢。” 月弄寒暗自翻了翻白眼,他习武多年,自能感知到不属于自己的真气在他的体内缓缓流动,这股浑厚的力量,寻常人努力数十年都不可能会有如此效果,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修为。 如果她不是说谎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的内力并不属于她,而她也并不会运用这股力量。 月弄寒怎么看都像是后一种可能,不自觉的抚额,他到底是遇上了什么奇葩。 凌汐池才不管他心里的小九九,见月弄寒醒过来了,急忙走到岩洞口,看着眼前的飞瀑道:“你醒来就好,快想想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吧。” 冰冽还在外面,如果他找不到她,又恰巧遇上那群坏人怎么办,她还指望着冰冽带她去烈阳城呢。 月弄寒见她那焦急模样,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他本就身中剧毒,平时靠自己的内力才能勉强压制,只在每月中旬发作一次,好巧不巧现在正是他毒发的时间,他要控制体内的毒,便无法随心所欲的运用自己的内力,此时算得上半个废人,只得道:“恐怕我们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了。” 凌汐池闻言,心冷了半截,四下看了看,这岩洞方方正正,四周全是整块的巨石,连个缝隙都没有,就是说,他们想打通一条出去的路都不可能。 她来回踱了几步,走到月弄寒身边坐下,有些垂头丧气:“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死吗?” 说罢,她又抬头看了看这个岩洞,叹了一口气,死在这里还真有点憋屈啊。 月弄寒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在一旁叹道:“不要这么悲观嘛,谁说我们就一定会死在这里了,话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万一上天眷顾我们,派个大英雄来救我们呢。” 凌汐池依旧很悲观:“上天才不会眷顾我。” 说罢,她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突然站了起来,眼睛一亮,激动道:“你刚刚说的什么?你怎么知道这篇文章的,难道你也是从我们那里来的吗?” 月弄寒看着她,眼中透出慧黠的光,同用一种惊讶的语气道:“我们那里?难道姑娘也不是这里的人?” 凌汐池更加激动了,对月弄寒生出了一种在他乡遇到自己的老乡般的亲切感,就差一蹦三尺高了:“对啊,对啊,我刚来这里不久,你是怎么来的?你老家哪里的?是哪个省哪个市的?” 月弄寒并没有回答她,顺着她的话反问道:“那姑娘又是哪个省哪个市的?” 凌汐池道:“我是……” 话还没说完,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这看起来怎么像月弄寒在诳她的话呢,于是她试探性的问:“你去过仙水镇?” 月弄寒见她识穿,也并不觉不好意思,双手往后一枕,回道:“对啊,在那里还看到了一篇好文章,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几句,仙水镇不像那般卧虎藏龙之地,听姑娘说那是你们那里的文章,未知姑娘的家乡是哪里,在下虽然才疏学浅,但五国的文人达士在下都曾去拜访过,也拜读过不少学派大师的佳作,这篇文章立论高远,见解卓越,道常人所不能道,非饱经忧患,经历过坎坷艰难的人生历程之人不能作,这般胸襟气魄之人,怎会籍籍无名,还望姑娘能为我引荐一下。” 凌汐池有些生气,这月弄寒果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三言两语便哄得她差点自报家门,于是没好气道:“我的家乡就是一个不知名的小村落,况且这位大师已经作古了,怕是你已经没机会见他了。” 月弄寒哦了一声,有些遗憾道:“那可真是遗憾了,一个小村落都能有如此人才,天下之大,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凌汐池越想越生气:“那你呢?你干嘛套我话。” 月弄寒委屈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并没有。” 凌汐池道:“你还说没有,那你干嘛顺着我的话说什么也不是这里的人啊。” 月弄寒表情更是无辜了:“此乃泷日国,我确实不是这里的人啊,在下乃寒月国人士。” 凌汐池一时语塞:“你…………” 转念一想,月弄寒这样说倒也没错,谁让自己没长个心眼呢,便决定不再和他说话,抱着剑坐到一旁,望着洞外的瀑布开始发呆。 wap. /130/130469/30427726.html 第四十一章:雪舞耀阳 天色越来越暗了,岩洞里越来越冷,好在晚上有月,瀑布映着山月,倒是月色溶溶,银光清浅。 凌汐池抱紧了身体,盼望着冰冽能来救她,可冰冽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知道她被困在这里呢? 若是找不到她,冰冽大概是会抛下她自己上路的吧。 凌汐池突然觉得很害怕,她害怕接下来会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未来和危险,因为今天发生的种种,让她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实力与外界的差距有多大。 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冰冽说得对,练武不是一件能够一蹴而就的事,她现在没有自保的能力。 更可怕的是她发现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自己已经对冰冽生出了一种莫名的依赖。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对谁太过依赖都不是件好事。 月弄寒的目光落在凌汐池身上,看着她气鼓鼓故意不和自己说话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笑道:“别生气了好吗,大不了我不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就是了。” 凌汐池不想和他说话,可这个岩洞就这么大,她无法忽视月弄寒的存在,况且不说话的时候,这里的气氛也显得太过绝望孤寂了。 于是她没好气的回答:“哪里来的有什么关系,没人来救我们,我们只有在这里等死了。” 月弄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凌汐池扭头看着月弄寒,他的嘴唇依旧很苍白,灰白惨败的面色上带着一抹病态的潮红,在阴冷的岩洞里,他的额头上似乎还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可见他现在并不好受,可即便如此,他的笑容依旧和煦如春风,眼神也很诚挚,带着一种莫名能让人信服的能力。 他看起来并不像个坏人。 凌汐池的心瞬间软了下来,问道:“你还好吧?” 月弄寒道:“还死不了。” 凌汐池又问道:“这个山洞这么隐蔽,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月弄寒道:“钓鱼的时候发现的。” 凌汐池不可思议的看了月弄寒一眼,如此说来,他早就知道会有那么多人来追他,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将这里定为自己的逃生地点了。 她想了想,问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呢?” 月弄寒道:“或许我对他们有用吧。” 凌汐池有些疑惑:“你难道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月弄寒道:“大约知道一点,近日江湖新出现了一股叫冥界的神秘势力,领头的自称冥王,冥王座下有四使,以开在黄泉路上的四种奇花为代号,分别是彼岸、水晶兰、罂粟、曼陀罗,今天的那朵黑花,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其中的九心曼陀罗。冥界实力很强且行事狠辣,据说有很多江湖门派已经秘密归顺了他们。” 凌汐池抚额,这怎么又来了一个江湖势力,之前冰冽跟她说的她都还没搞清,现在又凭空冒出了一个,好巧不巧自己还直接撞枪口上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突然,凌汐池像是想起了什么,莫非正是因为近日江湖洗牌重组,所以风满楼的事情才会被隐瞒下来,无人过问。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邪血剑,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再带上这个烫手的山芋了。 月弄寒看着她的样子,大约是猜到了她有扔下这把剑的想法,道:“劝你还是带着这把剑吧,你已在曼陀罗面前露了真容,无论邪血剑是不是还在你手中,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邪血剑并非凡物,把它带在身边,或许将来它会保你一命。” 凌汐池抓着剑递到月弄寒面前,问道:“难道你对它不感兴趣吗?” 月弄寒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勉强,语气也有些不对劲:“我确实对它不感兴趣,我可不是一个会自找麻烦的人。” 凌汐池抚摸着邪血剑,声音有些委屈:“这把剑是我捡来的,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就是一把破铜烂铁,那个时候我压根就不知道它有那么大的名气,只是想着防身用,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龙魂,我说我身上没有龙魂,你信吗?” 月弄寒看着面前委屈巴巴的姑娘,像只小白兔误入了野兽密布的森林,带着一丝惊惶和不知所措,莫名有些心疼,心知这估计就是一个不小心卷入这些江湖纷争的倒霉蛋,于是安慰道:“我当然信了。” 凌汐池抬头望着他:“大家都想要龙魂,你不想要吗?” 月弄寒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要呢?一个不知真假的江湖传言,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引得多少江湖人士趋之若鹜,近来江湖上不停的有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失踪,须知这不是一场针对整个武林的阴谋诡计。” 月弄寒一语惊醒梦中人,凌汐池忽然想到了风满楼发生的事,想到了蓝鹰他们,听月弄寒的意思,难道失踪的不止风满楼的那些人吗? 想了想,她接着问道:“你是说龙魂的消息是在一夜之间传出来的,然后就陆续有人失踪吗?” 月弄寒道:“确实如此,自龙魂三百年前失踪后,江湖上已经几百年没有关于龙魂的传言了,不知为何,一个多月前却突然传出天狗食日后龙魂将在血域魔潭面世的消息。” 天狗食日,不就是日全食,凌汐池全身剧烈的一颤,忍不住发起抖来,颤声问道:“你是说,这里也曾发生过天狗食日?” 冰冽看着她全身颤抖的模样,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不懂为何眼前的姑娘听到天狗食日后反应会如此强烈,回道:“就在上月中旬,你不知道吗?” 凌汐池不知道该作何回答,这样的荒谬的事情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相信,她的那个世界出现了天狗食日,这个世界也同样出现过,难道她是因为天狗食日才被带到了这个世界的吗? 若是她想回去,只能等下一个天狗食日? 可她不敢把这些说出来,强自镇定后,转移话题道:“那你觉得会是谁传出来的呢?” 月弄寒虽然疑惑,却也没再追问下去,回道:“能在一夜之间传播那么广泛,若非门下弟子众多,是万万做不到的,原本我还在怀疑究竟是藏枫山庄还是冥界,直到我今天见到了九心曼陀罗,我猜十有八九是冥界传出来的。” 凌汐池疑惑道:“何以见得。” 月弄寒笑道:“事出必有因,尤其是这样的江湖大事,只看最终得利的是谁,便能猜到一二,我方才说,近日有很多门派秘密归顺了冥界,这也是龙魂传言出现之后的事,若是龙魂真的会在得到邪血剑的人身上,那么为什么九心曼陀罗见到你,在没有得到龙魂的前提下,她却选择直接杀了你,而不是活捉你。” 凌汐池恍然大悟道:“因为他们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龙魂,假消息就是他们散布出来的,她要杀我,是因为很多人的失踪就是冥界干的,她们要找一个替罪羔羊?” 说到这里,凌汐池心中闪过了一个更可怕的想法,那么,那天晚上出现在那里的冰冽又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莫非冰冽也是冥界的人? 蓝鹰的毒能毒倒那么多人,是因为那些人对蓝鹰没有防备,可冰冽本就是去杀他们的,为什么他也会中招。 难道,冰冽是因为见到了邪血剑,将计就计故意中毒的,为的就是确定龙魂在不在她的身上? 抑或是说,龙魂虽然是一个假消息,冥界也确实想利用这个消息除去一些人,那这就解释得通,为什么冰冽和她杀了那么多人却被捂得严严实实了,但这途中却出现了一个变故,那就是邪血剑真的出现了。 可邪血剑的出现又证明了一件事情,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龙魂和邪血剑是真实存在的,这本就是一个半真半假的消息,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势力在操控着。 思绪太多,凌汐池觉得心乱如麻,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她想再问月弄寒一些东西,却发现不知何时月弄寒已经没了声音。 凌汐池定睛一看,惨白的月光下,月弄寒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了,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的额头滚落,他全身在不自觉的发着抖,像是在极力忍受莫大的痛楚。 凌汐池觉得有些不对劲,走到了月弄寒的身边,这才发现月弄寒全身同时散发着两股至热至寒的力量,他的半边身子如火一般滚烫,衣衫都已被汗水浸湿,而另外半边身子则如冰一般寒凉,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寻常人哪会承受得了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凌汐池吓得跌坐在地,连话都说不顺了:“你……你又怎么了。” 此时月弄寒的神智似乎也不太清晰了,但他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吓到了面前的姑娘,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微弱到几不成声的语气安慰道:“你别怕,我只是毒发了而已,你放心,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说罢,他似乎再也抵抗不了身上的毒性,倒在地上抽搐了起来。 是雪舞耀阳,凌汐池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毒,因为月弄寒一倒在地上,地面上的积水便成两极分化的程度,以月弄寒的身体为中心,一边像热水一般沸腾起来,一边则凝结成了冰块。 两股力量在岩洞里交汇聚集,哪怕凌汐池没中毒,也感觉到了毒性的强烈,这种冷热交加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更别说月弄寒现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折磨了。 看着月弄寒不自觉在地上的积水里挣扎,原本雅逸雍容的模样也变得狼狈不堪,像极了天上皎洁的明月坠入了肮脏的泥潭,破碎的声音不停的从他的口中溢出:“母亲……母亲……” 这声音击中了凌汐池的心扉,她有些不忍,更害怕月弄寒会死在这里,再也顾不上那么多,冲上去紧紧的拉住了月弄寒的手,将自己的真气提了出来,输给了月弄寒。 这样一来,她更能感知到月弄寒的痛苦了,雪舞耀阳似乎也影响到了她,她也跟着月弄寒,一会儿如置身火海,一会儿如坠冰窖。 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月弄寒的体内,眼见月弄寒的状况好了一些,她心一横,更加不管不顾了,一股脑的把自己的真气全部提升了出来,她也不懂得如何控制,只是感觉到自己越来越疲惫,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虚脱的倒在了月弄寒的身上。 wap. /130/130469/30427727.html 第四十二章:联手 晨光熹微,岩洞里逐渐亮堂起来,瀑布声依旧震耳欲聋,让人想好好睡一下都不成,凌汐池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裂了。 这时,她感觉到自己鼻子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本不想理会,却又突然反应过来,猛地睁开了眼睛。 月弄寒神清气爽的蹲在她面前,手中正拿着她的头发在刷她的鼻子。 凌汐池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打开月弄寒的手,不满道:“你想干什么?” 她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一点劲都使不出来。 月弄寒见状,将手递给了她,道:“我拉你起来吧,你损耗了太多的真气,伤了元气,恐怕得调养几日才行。” 月弄寒本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清醒过来时便看到她倒在了他的身上,脸色白得可怕,手还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把了脉才知道那是真气枯竭造成的,月弄寒立即明白过来,怕不是这姑娘把自己的真气一股脑都给了他。 这个笨丫头难道不知道,真气枯竭后会有性命之忧吗? 凌汐池确实不知道,因为她习武不久,总觉得自己那点真气可有可无,用来救人了也没什么,大不了重新再修炼就是。 她揉着头任由月弄寒将她拉了起来,问道:“你没事了吧。” 月弄寒冲她笑了笑,道:“侥幸又过了一劫,以后可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会死人的。” 凌汐池嗯了一声,在脑海中努力分辨月弄寒说的傻事是指什么,突又听月弄寒说:“走吧。” 凌汐池抬头看着他,不解道:“去哪里?” 月弄寒道:“自然是离开这里,我答应过你,只要我不死,就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凌汐池看了看洞口轰鸣不止的瀑布,又看了看月弄寒,水流并没有比昨天小,四下也没有路,往下依旧是悬崖,这半山腰的位置要怎么离开? 她有些不确定,问道:“你说真的吗?” 月弄寒看出了她的怀疑,逗她道:“真不真的,试一下不就知道吗,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就算不行,咱俩死在一起,有个伴你也不亏啊。” 凌汐池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月弄寒将她拉到了岩洞口,道:“借你剑一用。” 凌汐池将剑递给了他,心道:我看你怎么出去。 邪血剑落在月弄寒手上,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了阵阵的嗡鸣声。 凌汐池抚额,怎么,一把剑也会激动的吗? 下一秒,只见月弄寒拔剑在手,一剑挥出,只见剑气纵横,磅礴的气势如海如潮般奔腾而出,生生的将那奔腾而下的瀑布斩断,撕裂开了一个大口子。 凌汐池的目瞪口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传说中能一剑断江是真实存在的吗。 此时的月弄寒执剑在手,整个人的气势完全变了,挺拔伟岸,意气风发,与昨天毒发之际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就连邪血剑,也终于有了传说中的神兵利器该有的样子。 凌汐池暗暗嗔舌,怪不得邪血剑要激动,怪不得都说宝剑配英雄,邪血剑跟着她可真真是委屈了。 月弄寒送剑回鞘,拉着她的手跃了出去。 直到两人稳稳的落在地上,清新的山风拂面而来,凌汐池依旧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知道月弄寒会很厉害,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厉害。 月弄寒伸手拍了拍她,问道:“怎么了,吓傻了?” 凌汐池骤然回神,问道:“既然你这么厉害,昨天为什么要跳崖啊,我都快被吓死了。” 月弄寒将剑递给了她,道:“因为昨天是我毒发之时呀,这种毒我用内力才能勉强压制住,自然不能分身乏术,况且这种毒啊,是不能妄动真气的,你也看到了,那么多人追我,我根本打不过他们,只有找个地方暂避风头了。” 月弄寒说得在理,确实没有什么地方能比那个岩洞更适合藏身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理由,想着刚才那一剑的威势,她立刻谄媚的迎了上去,厚着脸皮道:“你刚刚那一剑叫什么,好厉害啊?” 月弄寒埋头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笑道:“那一剑啊,叫万古长空,是长空剑法的最后一式,怎么,想学吗?” 凌汐池连忙点了点头,她确实想学,不仅仅是她意识到了自己武功太差,要在这个江湖生存下来有多艰难,还有过了一个晚上了,冰冽估计也不会等她了,她得想办法多学点东西再去追他,有些话她想当面问他。 月弄寒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下,收个小徒弟貌似也不错。 正想说什么,突然,他眉头一皱,冷声道:“出来吧。” 一道黑影从一块岩石后面走了出来,是昨天的那个黑衣女子,她竟然没有离开,一直在这里守株待兔。 月弄寒一见她,冷笑道:“你倒是执着。” 那黑衣女子道:“我就说月弄寒怎么可能蠢到跳崖自尽,于是我沿着瀑布上上下下找了几遍,断定你定是藏身于瀑布之后的某一处,不用去找,你自己也会乖乖出来的。”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道:“我虽发过誓不再杀人,但若是你再咄咄逼人,不知进退的话,我会破例一次。” 黑衣女子笑道:“月公子无须动怒,我们追你也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既然月公子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我放你离开,撤回我们所有的人,你把你身边那个姑娘交给我。” 见月弄寒扭头看向她,凌汐池连忙双手护住自己,道:“月弄寒,我还用真气救你来着,你可不能不讲武德。” 月弄寒噗呲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勉为其难保你一次吧。” 黑衣女子道:“月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了,当真要与我们为敌吗?” 月弄寒冷哼道:“难道我们还能做朋友?” 说罢,他微微抬腿,凝聚功力于腿上,全身化作一道残影,朝那黑衣女子攻去。 凌汐池见他施展过这种腿法,速度极快,极为凌厉,尤其是在月弄寒现在不被毒束缚的情况下,更为的霸道。 那黑衣女子指力一绕,顿时从她的指尖飞出了五朵九心曼陀罗,以五行的方位组成了一个阵法,将月弄寒围困在其中。 只见五朵原本小小的花一经祭出,遇风则长,瞬间变得像一堵墙般大,每一片旋转的花瓣变得如钢刀一般锋利,朝月弄寒慢慢聚拢。 那黑衣女子拔剑出鞘,轻盈的身子在那花上虚踏一步,如蛱蝶穿花一般朝月弄寒攻去,眨眼之间便缠住了月弄寒。 这时,只听她冷声道:“冰冽,还不动手!” 凌汐池闻言,只觉一股血冲上了脑门,回头一看,只见那岩石后又缓缓的走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真的是冰冽! 太阳已逐渐升高,初秋的阳光还带着暖意,可再暖的阳光似乎也暖不了那白衣青年冰冷的眼眸。 凌汐池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冰冽一步步的走向她,她不自觉的按上了手中邪血剑的剑柄。 冰冽眼眸一紧,脚步一滞,凌汐池的动作似乎刺伤了他,他停下来没再前进。 黑衣女子又催促道:“冰冽,你还在等什么?” 冰冽抿紧了唇,他看了看凌汐池,又看了看在一旁缠斗的两人,伸手拔出了剑,却不是攻向了凌汐池,而是朝那黑衣女子攻去。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让人如置冰天雪地,一道亮眼的剑光闪过,天空仿佛有雪落了下来,雪花挥洒之处,草木碎石皆瞬间被绞碎,化作虀粉。 凌汐池吃了一惊,冰冽从未教过她这套剑法,这套剑法起剑刚厉霸道,结剑却带着阴寒之气,甚至连周边的树木草丛也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莫非这就是曝寒剑,一曝之下十里寒之。 那黑衣女子大惊失色,怒道:“冰冽,你居然对我动手,你是要背叛主公吗?你可知你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冰冽道:“是又如何,杀了你,不就没人知道了。” 前后一夹击,那黑衣女子自然讨不了好,慌忙之中,她的右手结了一个印,原本围困着月弄寒的五朵曼陀罗瞬间合成一朵,朝冰冽飞了过来,阻挡住了冰冽的剑气。 另一边,她挥剑阻挡了月弄寒的进攻,两人动作都极快,那黑衣女子剑法狠厉,月弄寒腿劲雄浑,瞬间漫天剑影腿影闪过,两道人影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劲风四面波及,只听得咔嚓几声响起,离他们较近的几棵树皆被齐刷刷的削断,轰然倒地。 凌汐池心惊肉跳的看着,见冰冽一剑斩灭那朵黑色的曼陀罗花,剑光一凝,冰雪骤然又起。 那黑衣女子见冰冽又要用曝寒剑法,月弄寒此时也凌空一腿朝她踢来,她突然放弃了抵抗,双掌一封,硬生生的捱了月弄寒那一腿,一道血泉自她的口中喷出,而她也借助着月弄寒的腿力,瞬间倒退了数十丈远。 落地之后,她当机立断的双手结了个印,顿时无数的黑色曼陀罗飞出,一部分朝冰冽和月弄寒袭来,一部分则包裹住那黑衣女子,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弄寒看着那黑衣女子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一个护法都能有如此功力,看来这冥界不容小觑啊。” wap. /130/130469/30427728.html 第四十三章:杀手 冰冽正看着月弄寒,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眸子中的冰寒之意逐渐加深,仿佛永不融化的雪山上又增加了一层寒冰。 月弄寒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回头看着冰冽,笑道:“冰兄,好久不见,你的曝寒剑法又精进了。” 冰冽冷漠的应了一声,握住剑柄的手慢慢松开。 凌汐池迎了上来,问道:“你俩认识吗?” 月弄寒与冰冽的态度截然不同,始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语气一如既往的诙谐:“是呀,五年前我做客泷日国的时候,曾和冰兄一起参加过泷日国的秋猎大会。” 没等凌汐池说什么,冰冽突然道:“你是要和我一起走,还是和他一起?” 他并不想提及以前的事情。 凌汐池有些纠结,于情于理她当然会选择跟冰冽一起上路,可是她又想学月弄寒刚才那一招剑法。 冰冽看她有些犹豫,冷哼一声,抬腿便走。 凌汐池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扭头冲月弄寒挥挥手道:“我得走了,后会有期啊,下次见面的时候记得教我剑法。” 月弄寒望着那消失在他面前的身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苦笑。 冰冽走得很快,凌汐池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她本就伤了元气,又一晚上都没吃东西,正是又困又饿的时候,跑了一会儿就支持不住了,跌坐在地上。 冰冽这才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看她,折转身来,走到了她面前。 凌汐池有些委屈,她知道冰冽生气了,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咬着嘴唇问道:“冰冽,你生气了是吗?我不是故意的,我昨天只是看到有瀑布想去洗个澡而已,我没想到会遇上那些人,更没想到会连累你。” 冰冽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了一个饼递给她。 凌汐池看着冰冽,冰冽眼神虽冷却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于是一言不发的接过了饼,心情复杂的咬了一口。 冰冽顺势坐在她的身边,道:“我没有怪你,这一天迟早会来,只是提前了罢了。” 凌汐池默默的啃着饼,心想,难道冰冽早就有反水的心了吗? 这时,冰冽又问道:“关于刚才的事,你不想问问我吗?” 凌汐池摇头道:“不想,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你若是不想告诉我,我又何必非要知道呢,你不也从未问过我任何关于过去的问题吗。” 她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过去的人。 冰冽道:“我的确是冥界的人,我是一个杀手。” 凌汐池愣了。 冰冽有些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抬头看着苍茫的天空,声音依旧低低的:“我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我为什么会去风满楼,那个时候我没有告诉你,我想,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说罢,冰冽看向了她,似乎犹豫着该不该说,见她没有说话,他接着道:“你应该知道,我是罪臣之子,这天下根本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们冰家一门忠烈,却被诬陷通敌卖国,我父亲一向反对战争,为民请命,却落得个斩首示众的下场。” 冰冽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起了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表情愈加痛苦了:“那个时候我被贬为庶人,剥夺泷日国国民的身份,本来是要流放的,可是就在我被押到雪沁城的时候,却遭到了追杀。追杀我的人武功很高,我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我便受了伤,那个时候我以为我会死,我倒不是怕死,我只是怕我一死,我们冰家的血案就再也没有平反的那一天,于是我拼死反抗,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有人救了我。” 凌汐池有些动容,问道:“救你的是冥界吗?是他们让你去风满楼的?” 冰冽点了点头。 可凌汐池分明记得她在风满楼的时候听到的是炼魂门的名号,甚至她的相机当时就被误以为是炼魂门的暗器亡魂杀魄,冰冽对此也有反应,于是她接着问:“那炼魂门又是干什么的?” 冰冽道:“炼魂门是冥界的一个分堂,专管暗杀任务,是一个刺客团体,他们大量吸收亡命死囚,流浪剑客,加以残酷血腥的训练,将这些人训练成人人谈之色变的杀手,而我,就是其中一个。” 凌汐池的表情有些动容。 冰冽看了她一眼,又露出了那种悲凉且无奈的表情,接着道:“我要复仇,就得先活下去,于是我在炼魂门接受了半年的训练,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刺杀拂云楼的楼主。拂云楼的楼主武功并不高,我在他睡觉的时候杀了他。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后,我又接到了一个任务,刺杀天刀门的门主,可就在天刀门的时候,我意外的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我家的血案竟和藏枫山庄有关系,那个时候,我人在南阳,就是仙水镇附近,我完成了杀天刀门主的任务,紧接着接到了第三个任务,那就是杀了所有到血域魔潭的人。” 凌汐池握紧了冰凉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问道:“那么龙魂会在血域魔潭出现的消息真的是冥界传出来的?你一早就知道那是一个假消息是吗?” 冰冽点了点头,道:“但是却出现了一个意外。” 凌汐池看了看手中的邪血剑,道:“那个意外就是你们也没想到邪血剑居然真的出现了。” 冰冽嗯了一声。 凌汐池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冰冽,觉得有些可怕,她没想过冰冽会是一个杀手,而她竟帮着他杀了那些人。 冰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有些自嘲:“你觉得我很可怕是不是,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我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她能理解冰冽的感受,人最害怕的不是遇上了艰难困苦活不下去,而是一边挣扎着活着一边迷失了自己。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将我带回冥界呢?” 冰冽苦笑了一下,道:“大概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在最后关头做点不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吧,可笑不,明明坏事做尽却依然希望自己是个好人。” 凌汐池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有种窒息般的难受,问道:“所以,你明知道此去烈阳城便是送死对吗?” 冰冽道:“是啊,谁能和藏枫山庄为敌呢?就算是此时的冥界,也不敢直接正面与藏枫山庄抗衡,我又算得了什么?” 凌汐池急道:“那你为什么非要去呢?” 冰冽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叹道:“一个人杀人太多会忘记自己是谁,我只希望在我还算是个人的时候,在我还姓冰的时候,为我爹,为冰家无辜枉死的人讨一个说法。” 凌汐池知道自己已经懂了冰冽的想法,便不再说话了。 这样人的呀,天生就做不了一个冷血的杀手。 只是天下第一庄藏枫山庄,武林第一人藏枫公子,什么都能得个第一的名号,那应该是很难对付的吧。 她抬头看着天边的朝霞,有几只归鸟回巢,心中更加有一种凄凉的感觉,正值初秋,已见残景,如何回得了过去。 一只沉重的手臂压在了她的肩膀上,沉甸甸的仿佛压住了她的心,凌汐池无力的冲冰冽笑笑,问道:“冰冽,今天那个是曼陀罗吧,你见过她的真面目吗?” 冰冽摇了摇头:“冥界等级森严,很多人都互相不认识,她那个级别的更不是我能见到的,若非我在半路遇上了她,和她交了手,确定了身份,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和她有什么交集。” 凌汐池不说话了,这时,只听冰冽又问道:“跟我走,你后悔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看着冰冽笑道:“怎么会呢,我们是朋友呀。” 冰冽愣愣的看着倒映在他眼底的笑颜,只觉心头凝结的冰雪在慢慢融化。 wap. /130/130469/30427729.html 第四十四章:殉情 两人又在树林里穿梭了三四天,终于在山顶看见了楚天江的渡口,冰冽指着江边的港口道:“前面就是楚天江,过了江,我们就到烈阳城了。” 这几天还算过得风平浪静,并没有人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凌汐池望着那条滚滚东流的长江,江边是一道延伸出去大约有十来米左右的用木板铺成的渡口,因为已是黄昏,港湾里没有一艘船。 江边是一个接一个的芦苇荡,此刻正值秋天,一支支白色的芦苇迎着风摇曳在夕阳的余晖里,芦花纷飞着飘舞着,洋洋洒洒的飘过水面,轻柔的抚摸着几只在江边对水梳妆的白鹭,偶尔几只归鸿拂过水面,荡起粼粼的波纹,扑散江面凝着的淡淡的烟雾,隐进翠绿的芦丛,嘶声嘹呖中,一道残阳铺在水面,正是半江瑟瑟半江红。 她的心中一阵黯然,眼看快两个月过去了,真是岁月无情,弹指一挥,过了这道江,她和冰冽的命运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吧。 不知是因为触景生情,还是心生感慨,想着前人的诗,凌汐池脱口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翠烟寒;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日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却不想正是这首诗牵动了冰冽心底最脆弱的那根弦,他看着天畔边的残霞良久良久,声音低缓黯然:“若是此刻有酒,喝的醉了,那该有多好。” 凌汐池愣了愣,人生太多不如意,若是真的能够长醉不醒的话,那样便能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或许是察觉到她正在看他,冰冽连忙避开她的目光,神色颇有些掩饰:“现在是傍晚,已经没有船渡江了,我去找些柴禾来,你先休息一下,明天好上路。” 凌汐池看着他略带仓皇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冰冽啊冰冽,这样一味的逃避,不让别人看见你的伤口,真的对你有好处吗?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的隔绝着自己,防备着别人呢?” 无奈的笑了笑,为自己,为冰冽,更为这可笑的人生,或许人生本就是可笑而无目的的,人活一辈子,又有几人真正能知道自己到底为了什么而活。 江风泠泠中,突然一阵轻灵哀婉的乐声响起,凄婉的曲音响在瑟瑟的江风之中,如泣如诉,道尽了人世中的无可奈何而又孤独匆忙,像是在思念远方的浪子,盼着良人归来,可是中间却又隔着飞越不了的沧海桑田。 那曲音时而轻灵悠扬,时而又低缓沉重,就如一个女子,执着于逝去的时光,却又追不回过往,苦苦追寻明天,却又不知明天在何方,唯有在矛盾中,回味着从前的甜,品尝着今天的苦。 这是多么无可奈何却又不放弃希望的曲子啊。 心就像被这曲子无形的牵引住,凌汐池身不由己的踏着这曲音,寻着曲子来源处径直而去。 还没见着弹曲之人,这时曲音一转,一个柔婉的女音随着曲音轻轻响起,声音如幽泉涧鸣,遗世独响,仿佛在天地间,唯有这天籁般的声音能够使人闻之倾心。 “楚天江水阔别君,秋风瑟瑟飞花絮;一曲琵琶反作行,相辞莫忘歌一曲;歌声渺渺飞天际,人面已随江流逝;夜来幽梦独忆往,顾影自怜泪千滴;岁月无情难沉默,飘渺孤鸿飘忽去;惊醒回头恨无人,一帘烟雨流珠滑;此生怅惘为谁弹,枉教人肠断琵琶;无奈将心付芦荻,暗逐流水天涯去。” 这曲子听得她心神荡漾,含怨无奈,凄美缠绵,扣人心弦,真乃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到底是如何才情的女子可以弹唱出这么动人心弦的曲子? 夕阳下,渡口边,两条纤细的身影沐浴在残阳里。 凌汐池站在一丛灌木后,撩开挡在眼前的树枝,放眼看去,只见那两名女子一个身着桃红色衣裙,另一个却是一袭白衣纱裙,琵琶在怀,素衣黑发,迎风临水,飘然若仙,如那仙境里的凌波仙子,有着风华绝世之姿。 如果说前日里见到的灵歌美的高洁清远,那么眼前之人的美就是超凡脱俗,不带一丝的人间烟火气,高贵,圣洁,无暇,完美的让人不忍去细看,怕看过之后就看不到第二眼了。 凌汐池心念一动,只觉任何尘世之语都无法形容她的美。 那白衣女子如青葱般的纤纤玉指依旧拨动着琴弦,一曲终了,幽幽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墨色琵琶交予她旁边那身着红衣的女子,目光飘渺的望着江面。 那红衣女子接过琵琶,忍不住道:“小姐,我们都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月了,陛……老爷很快便会找来的,我们还是走吧。“ 白衣女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边,金乌已彻底的坠落地平线,天地间只残留最后一点的余温和光明,泠泠的江风吹得她的衣衫猎猎作响。 衣袂翻飞中,那女子的声音穿过江风,清冷得如同雪后初融的小溪,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绝望,像在问她身边的女子,又像在自言自语:“一年,两年,今昔是何年,芮儿,你说他当真不会回来了吗?” 被她唤作芮儿的女子一嘟嘴,声音也挑染上几丝不忍与怜惜,轻叹道:“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冰公子被老爷赶出烈阳城,让他一辈子都不准再回烈阳,他又怎会不顾性命的再跑回来,你又何必在此苦苦守候呢?小姐,算了吧!” “算了!”那女子苦笑一声,瘦弱的身影透出无限的凄凉:“算了,好简单的两个字啊,若是真能说算就算了,那该多好,可是真能算了吗?我总觉得,他不会就这么的丢下我,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我的?” “小姐,你知道这一天是什么时候吗?也许这一天在一年之后,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你的青春,你的岁月,经得起这样遥遥无期的等待吗?” 或许是认为不值得,那被唤作芮儿的姑娘声音也焦急起来。 她们的话凌汐池听得真真切切,心中也知晓了大概,古代才子佳人的故事不少,大多结局不太好,而这姑娘,恰恰就是那些凄美爱情故事中的一个。 但凡是这样能够写进故事里的爱情,男女主角都会有那么一个不解风情的爹,而这个姑娘的心上人,便是被她的爹硬生生的赶出了烈阳城,试图以此来将两人分开。 谁料两年过去了,这姑娘非但没有对那男子死心,反而思念之情日益增加,竟然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偷偷跑出来找那个男子,这足以见得这女子的胆色与勇气,竟然能够摈弃自己的名节,勇敢的追求自己的真爱。 凌汐池打心里的佩服她。 这时,只听“扑通”一声巨响,在水花四溅中,那叫芮儿的姑娘惊慌失措的尖叫了起来:“小姐,小姐。” 天啊,不要告诉她,那是传闻中的殉情,可是她的男朋友又没死,她殉的什么情。 凌汐池急忙运起全身的内力扑了过去,罪过啊罪过,要是让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死了,佛都不会原谅她。 见那女子在水里扑腾,凌汐池连忙跳下水,抓起她的肩膀,纵身一跃回到岸上,暗自庆幸还好江边的水不是很深,要是在江中心,恐怕再来几个她也无济于事了。 “咳咳!”那女子难受的咳了几口水,凌汐池连忙帮她拍了拍背,那叫芮儿的小姑娘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见她小姐上了岸,便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扑到那女子的身上,死死的抱住她,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小姐,你吓死我了,你怎么那么傻。” wap. /130/130469/30427730.html 第四十五章:青梅竹马 凌汐池一边轻拍着那女子的背,一边注视着芮儿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对她而言,殉情不是古老的传言吗,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爱到连命都可以不顾。 芮儿哭得更咽,那女子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脸,替她擦干了眼泪,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柔声道:“傻芮儿,哭什么哭。” “小姐……”芮儿不满的拖长了声音:“你还说芮儿傻,你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说着说着,芮儿自己又笑了起来,娇憨的擦了擦眼泪,扑通一声跪在凌汐池面前,一边朝她磕头一边道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家小姐,芮儿给您磕头了。” 凌汐池被骇了一跳,连忙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你这样我会折寿的,再说了,你家姑娘这样的美人,放着谁也不忍心让她就那样的做傻事呀。” 那白衣女子也向她微微一颔首,动作是贵族门庭里常年训练下的端庄优雅,声音也是异常好听:“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日蓦忧必当竭尽全力相报。” 蓦忧? 凌汐池怔了怔,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似曾相识的感觉一闪而过,凌汐池接着道:“姑娘,你说你怎么那么想不开呢,生命那么可贵,无论要做什么事,须得保住这条命才行,若是连生命都没有了,那么其它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那叫蓦忧的姑娘连忙垂下头,死死的咬住嘴唇,咧嚅道:“我……我……” 看着她我见犹怜的模样,凌汐池怎么也不忍心再去说些刺激她的话,连忙摆了摆手:“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要指责你,更加不是看不起你。” 蓦忧姑娘沉默了好半晌,才抬起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不经意的朝她身后投去。 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只见她眸子一阵扩张,只一瞬整个人便呆住了,像个木偶一般,眼睛直直的瞪着她的身后,又像是受到极度的惊吓,整个身子不住的颤抖起来,眼神里缱倦流动竟满满都是哀怨,痛苦,欢喜,震惊以及深深的情意。 凌汐池愣了一愣,莫名其妙的看向身边的芮儿,那样复杂的眼神是不可能给她的,更加不可能给芮儿的,那么…… 芮儿和她一样,盯着蓦忧姑娘一脸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顺着蓦忧姑娘的目光,她和芮儿同时回头看去。 暮色中,一抹白影静静的站在他们身后,仿佛在那里站了良久良久,却始终不敢走过来,在微风的吹拂下,乌黑的发丝不断的拂过他的唇他的眼。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结住了,霎那间,凌汐池突然想了起来。 “哼,冰冽,你爹通敌卖国,置国家前途于不顾,已为人所不齿,现圣上开恩,得蓦忧公主免死金牌饶你一命……”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冰公子被老爷赶出烈阳城……” 蓦忧公主,冰公子,原来……面前这姑娘居然就是冰冽的女朋友! 这该死的缘分啊! 芮儿欣喜若狂的叫了起来:“小姐,小姐,是冰少爷,冰少爷回来了。” 凌汐池识趣的闪到了一旁,蓦忧忽然站起身,脸上带着闪闪亮亮的笑容,像一朵无暇的雪花,飞向了冰冽的怀抱,那一瞬,她只觉眼前一道炫目的亮光闪起,亮得耀眼,亮得让人失了心弦,只是不知道,这灿如花飞漫天的微笑,是不是就是幸福。 耳边响起了冰冽难以置信的声音:“蓦忧,是你吗?” “是,阿冽哥哥,我是!我是!” 此情此景,凌汐池和芮儿这两个明晃晃的大电灯泡着实有些尴尬,于是她伸手拉了拉一脸欣慰的芮儿。 芮儿似乎这才发现她的存在,扭头问她:“姑娘,什么事?” 她伸手指了指冰冽和蓦忧,轻声道:“我们走啦,让他们两个人单独待一下。” “哦!”芮儿倒也识趣,冲着蓦忧做了一个手势,乖乖的跟着她走了。 一路上,凌汐池的心情有些沉重,连带脚步也慢了下来。 对于冰冽和蓦忧的重逢,她是很欣慰的,但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想法,她这么跟着冰冽好不好,毕竟她也不知道这古代的女子大不大度,允不允许自己男朋友身边还跟着一个来历不明的拖油瓶。 她的龟速行驶引起了芮儿的注意,芮儿干脆停下步子,直接了当的问她:“姑娘,你在想什么,怎么走得那么慢。” 凌汐池抬起头,看到芮儿不解的眼神,脑中一个激灵,连忙笑道:“我在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看来连老天爷也被你家小姐的诚心所感动了,想什么来什么,真是比神还神,缘分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芮儿抓了抓头,露出了憨憨的笑容:“就是,小姐苦了那么久,终于守到了头,希望她和冰少爷不要再分开了,不然我真不知道小姐还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凌汐池笑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们家小姐不是已经等到他了吗,只要她和冰冽一直不放弃对方,那么没有什么可以使他们分开。” 芮儿点了点头,应道:“是啊,我家小姐从小便与冰少爷相识,本来已有了婚约,若不是后来冰家……那么现在小姐和冰少爷的孩子都应该满周岁了吧?” 芮儿边说边笑了起来,只是笑容里却带上了无尽的遗憾。 凌汐池扭头看向冰冽他们所在的方向,青梅竹马,才子佳人,还挺般配的。 从渡口到他们休息的地方需要爬上一道斜坡,除却从山顶下来中间开辟的一条直达渡口的山路,斜坡两边都是一丛丛茂密的灌木丛和一笼笼恣意蔓延的荆棘,那种荆棘全身长满又黑又硬的刺,看着还颇有些吓人。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那条小路上,虽然一路上她替芮儿挡掉了不少横斜在路中间的树枝,砍掉了不少绊脚的野草野藤,但无奈山路实在是崎岖,难走得很。 本来以凌汐池的身手,走这种路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但加上一个芮儿,明明只需要片刻就能到达的路程,两人走了近一刻钟还没有走完。 芮儿不是一会儿扭了脚,便是被勾住了衣裙,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芮儿基本上是寸步难行,凌汐池心中很是焦急,却还是得拉着她一步一步小心的走。 这时芮儿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突然尖叫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后边仰到,凌汐池大吃一惊,这样倒下去还得了,想都不想便运起全身的内力,一把将她扯了回来。 可因为是在斜坡上,一不留神就用力过猛,这使得她的脚下也一滑,险些站立不稳。 芮儿又因经不起她拼尽全力的一拉,整个人被扯飞起来,一脚踢在了她的环跳穴上,她只觉腿一麻,脚踝被什么绊了一下,加上芮儿受惊过度,竟一把将她的手甩开,就在芮儿倒在小路上的同时,她也因为身体失去了平衡,直直的朝那道斜坡滚了下去。 耳边传来了芮儿的惊声尖叫,凌汐池只觉有什么东西朝她飞掠而来,肩膀一紧,人就被直直的拉了起来,意识昏昏沉沉间,她又回到了安全地带。 这一吓将她吓得够呛,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虽然没有滚多远,但是身上仍是被荆棘拉出了好几道口子,疼得她直吸凉气。 冰冽一手提着她,冷着脸道:“不会走山路就应该等着一起,没事逞什么强。” 凌汐池对于他这种单手拎小鸡一般拎着她的方式很不爽,正要开口怼回去,却看到冰冽的眼神里带有一丝显而易见的关心,反驳他的话怎么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吐出,只能没底气的嘀咕道:“你以为我想啊,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自己摔自己好玩啊!” “你……”冰冽被她气的说不出话来,这时芮儿扑了上来,扑通一声又跪了:“冰少爷,都是芮儿不好,要不是芮儿笨,连走路都不会,这位姑娘就不会摔倒,都是芮儿的错,冰少爷,你罚芮儿吧。” 凌汐池对芮儿这动不动就下跪的习惯有些头疼,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我的姑奶奶,你不要再跪了,你再跪我也要跪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有多凶神恶煞呢,使得你看到我一次就要跪我一次。” 眼见芮儿又要哭了,冰冽才淡淡道:“好了芮儿,没事了,你们先上去,路上小心点,我去把蓦忧带上来。” 凌汐池伸手替芮儿把眼泪擦掉,笑道:“好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自责了,走,我们去找东西吃。” 这次芮儿倒是学乖了,走路再也没有之前的战战兢兢,胆子也放开了许多,虽然她时不时还是会脚下打滑,但是较之先前,速度无疑是快了许多。 wap. /130/130469/30427731.html 第四十六章:空山琴语 凌汐池正拉着她往前走,芮儿突然问道:“姑娘,你和冰少爷是怎么认识的啊?” 凌汐池回头看着她笑道:“你问我和冰冽啊,我被人追杀,他救了我,正好我们都要来烈阳,所以就结伴同行。” “是吗?”芮儿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看得出来,姑娘你很关心冰少爷。” 芮儿的话里明显带着试探,倒是个护住的丫头,凌汐池坦然的看着她,回道:“他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 芮儿恍然的点了点头:“对了姑娘,你家在哪里呢,为什么要来烈阳城?” 凌汐池笑了笑,伸手将鬓边的乱发拂到耳后,望着天边道:“你叫我汐池吧,呐,看到没有,我的家在天的那一边。” 芮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姑娘所指的方向是云隐国的位置,姑娘是云隐人吗?” 凌汐池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总是要想一个来处的,虽然她连云隐在哪里都不知道,可不知为何,一听到这个名字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原来姑娘是云隐人。” 凌汐池回头看去,便看见那蓦忧姑娘在冰冽的搀扶下,笑意盈盈的走了过来。 冰冽将蓦忧带到她的面前,语气柔和如二月的春风:“蓦忧,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凌姑娘。” 凌汐池从未见过这样的冰冽,从来没有想过,杀人不眨眼的他竟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原来寒冰遇到暖阳都是会融化的。 寒蓦忧也在凝视着她,眼神如同秋波一般温柔,唇角的笑意亲切可爱,仪态更是端庄娴雅,落落大方,果然不愧为一国的公主。 面对这般绝色佳人,凌汐池有那么一瞬间的自惭形秽,旋即大大方方的将手伸到蓦忧的面前笑道:“你好,我叫凌汐池,很高兴认识你。” 寒蓦忧怔了怔,不知这是何礼仪,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她的手,随即了然,伸出如玉般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好,我叫寒蓦忧。” 眼见天色渐晚,凌汐池和寒蓦忧闲聊了两句,便找了个借口,到一旁打坐去了。 心知那两人久别重逢,定是要互述衷肠一下的,她故意选了一个较远的地方。 电灯泡嘛,她是不会当的。 直到远得看不清冰冽他们了,凌汐池才停了下来,空山鸟语,古树森森,今夜的月亮倒也比寻常大一些,皎洁的月光从树叶的密缝照了下来,竟是满眼的凄凉。 可正当她盘腿坐下准备静心打坐的时候,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紧接着林中深处便传来一阵琴响。 凌汐池心下诧异,怎么又来一个弹琴的,这古人诚是闲来无事,专门跑到这深山野岭来弹琴的吗? 这曲音与刚才寒蓦忧所弹琵琶的不同,以那古朴深幽的音律来看,这应是一首古琴曲。 凌汐池素日里对古琴等一类的弦乐器颇有爱好,不由得也就多听了两句,可这一听,她竟仿佛是入了迷,好奇心一起,便不由自主的循着这琴声寻了过去。 空山不见人,但闻琴声响,只听得琴声中似乎含有一丝历经千年的落寞沧桑,在那已然逝去的无尽洪荒以及漫长无期的未知岁月里,唯有亘古不变的守候,难以言说的万千寂寥,在未曾相识的时空,黯淡得不见一丝光亮的深渊里,还残留这一丝星星之火般的光明与企盼,顺着时光的轮盘,依着岁月的轨迹,等待着可以改变这一切的有缘人。 信手随心拂弦,本是应该随性长歌的,可就是这样带着淡淡哀伤落寞的曲子,却让人怎么也无法高歌一曲。 琴声越来越近,在一棵年逾千年,盘虬卧龙的古松之下,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席地而坐,膝上放着一柄落霞式的古琴,面对着泠泠松风,素指纤纤正自弹奏。 她的手腕上还挂着一串七彩玲珑的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铛铛作响,却是异常的相和,一点也不违和。 凌汐池屏气凝神的听着,随着那忽高忽低,忽明朗忽黯淡的琴音,思绪竟也悠悠飞旋起来,婉转间飞过了千回百转,正听得起劲处,忽听铮的一声,琴音渐渐止歇。 一个声音脆生生的响了起来,像铃铛一样清脆悦耳:“你终于来了。” 凌汐池愣了愣,四下看了一眼,才明白过来,那人是在与她说话,于是干脆从树木后走了出来,疑惑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那女子仍是背对着她自顾自的弹琴,对她的问题不置可否。 凌汐池心中的疑惑越发大了,又道:“你知道我会来?” 那女子轻笑了两声,回道:“若是你不来,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凌汐池有些糊涂了,不明所以的问:“你在这里是为了等我?” 那女子扭过头来,凌汐池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因为那女子竟不是以真面目示人,一张火红色的面具将她半张脸遮住,只露出好看的下巴,而那面具上面所绘的,赫然就是血域魔潭里的六道轮回。 看着那妖娆放肆的花盘,梦魇般的过往全都又一一的浮现在眼前,仿佛历史重演一般,惊得她瞬间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女子扑哧的笑了一声,随手掬起胸前的一缕发丝,缠于指尖上,笑道:“你不用害怕,若是我想伤害你,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命站在这里吗?” 凌汐池咬了咬嘴唇,不由得疑问出声:“你故意弹琴引我来的?” 闻言,那女子一笑,伸出一个手指向她摆了摆,随手一拨琴弦道:“谁说是我引你过来的,明明是你自己走过来的,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凌汐池忍不住反驳:“若是你不在这里弹琴,那么我便不会过来了。” 言下之意是提醒她,若不是她的琴声坏事,那么她才不会没事自己跑到这里来,这红衣女子休想赖账。 那女子什么也没有说,在那琴弦上又轻抚了两下,才抬头问她:“你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那女子自顾自的拨动着琴弦,朗声道:“此曲名叫问心曲,意思就是当有此心,才能问心,便是只有有心之人才能听到这首曲子,若是无心之人,即使我在这里弹奏到天亮,恐怕也是落个无人问津的下场,所以现在你到了这里,可不是我想让你听到引你过来,而是你自己听到走过来的。如此说来,那不是你自己来的是什么?” 凌汐池目瞪口呆,实在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曲子,反驳道:“强词夺理。” “非也,非也。” 那女子站起身来,轻轻的将怀里的琴往松树下一放,指着琴道:“你知道这把琴叫什么名字吗?” 凌汐池回道:“不知。” 那女子将目光落在那古纹斑斓,看样子已有些年月的琴身上,叹道:“此琴名叫沧海落霞,大约有五百年了,琴本是极有灵性之物,它自然也有它的选择,懂它之人,它便能弹出这世上绝无仅有的曲子,不懂它之人,即便是绝世好曲,也只当是俗世凡音,正所谓,俗世藏仙灵或是咫尺间足迹难寻,但真正遇上有缘之人,即使隔上千里之外,也终有一线可牵。” 这话倒说得有趣,昔日伯牙可不就是凭着一张古琴,一曲高山流水觅得子期这个知音。 凌汐池心胸一阵开阔,也就不与那女子争辩了,反正不该来也来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下笑笑:“姑娘的话,我听得真切,如此说来,倒是我不识趣了,相识即使有缘,是你的缘也是我的缘,我确实不该拘泥于这缘分因何而起,因谁而起。” 那女子轻抚着琴身,似是极为爱怜,仿佛那琴是她至关重要的朋友,听见她的话,那女子站起身来,拍手笑道:“这话说得我爱听,既是如此,借你剑一用。” wap. /130/130469/30427732.html 第四十七章:八荒剑诀 凌汐池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自己手上的邪血剑已到了那女子的手中,而她却连那女子是怎样从她手中拿过剑的都不知道,只是觉得那红衣女子仿佛就一直在那里,动也没有动过,那剑就凭空的到了她的手上。 虽然知道那女子对她没有恶意,但饶是如此,她还是被惊了一惊,为那红衣女子诡秘难测的武功,若是那女子真想杀她,估计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女子夺过剑以后,看到她呆傻的表情,爽朗的一笑,拔剑出鞘,将剑鞘扔给了她,剑身一抖,忍不住赞叹:“邪血剑,当真是当世无双的好剑,你以后可要好好利用它。” 说完后,她左手捏了一个剑诀,剑身仰天一刺而又凭空落下,诀指一扬,剑尖平推而出,剑影一闪,四散而开,忽又随风回旋,剑影急闪,瞬间似风驰电掣一般,只见那女子身形急闪,竟同时出现几个她来。 霎那间,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她在舞剑,却绝不是单一分散的,因为四面的她舞的剑法竟是完全不同的,无数个她相辅相成,让人根本就不知道该去破哪个她使出的剑招,或许根本就不能破解,因为变化太多,你还没有来得及去破她的一剑,便被无数剑斩得血肉横飞,横尸地上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可怕的是这明明是充满戾气与死亡气息的剑招,却是极为的优美,优美得让人忘记这是可以置人于死地的。 凌汐池看得心惊肉跳,直到那女子收招了还没有缓过神来,那女子哈哈一笑,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道:“这是八荒剑诀第一式,这一式叫做八方风雨,你可看清楚了?” 凌汐池木然的摇了摇头,丫的,别说整招看清楚了,她连起剑—变剑—收剑都没看清楚。 那女子愣了一愣,疑声道:“不可能啊,以你的功力,怎会看不清剑的走势。” 她边说边拉起凌汐池的手,食指和中指按在了她的经脉上,眼睛疑光一闪,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随即怒骂道:“玄关未开,老头子想干什么,难道他连心法口诀都没传给你吗?” 她的这番话说得凌汐池更加莫名其妙,正想细问,那女子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既然如此,那我便再教你两招,以便日后防身之用。” 话落之际,那女子又提剑冲了出去,剑身一旋,剑招较之刚才的确是简单了许多,但却也是精妙无比,虽不似刚才那么多的变化,但却极适合她现在的武功,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点到即止,伤人制人却不杀人。 凌汐池的目光紧紧的跟随剑势的游走,忍不住跟着比划,身影也随着那女子翻飞起来。 直到跟着她练完了所有的剑招,凌汐池只觉手一重,差点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慌忙稳住身形,低头看时才发现那原本握在红衣女子手上的邪血剑,现在正稳稳的插在她手上的剑鞘里。 那红衣女子笑道:“这两招你先将就着练吧,等你什么时候将八方风雨这一式融会贯通了,我再教你八荒剑诀其它两式。” 凌汐池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红衣女子莫名其妙的将她引来这里,又莫名其妙的教她武功,背后肯定是有原因的,于是追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那红衣女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明明看不起来不大,说话却像一个长辈一般,颇有些语重心长:“我是谁啊,时机成熟了你自然知道,至于教你武功嘛,是因为你现在太弱了,好好学,我还要去找圣影卫旧部,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保护你,你要快点强大起来,等你完成了你的使命,我们自然就会见面了。” 说罢,她将一本书籍模样的东西塞进了凌汐池手中。 凌汐池疑惑的拿起来一看,只见那书籍上赫然写了三个大字:火阳诀。 凌汐池一喜,这是本武功秘籍,看起来还颇为厉害的那种。 她正想道谢,可又觉得不妥,反手又将火阳诀的秘籍还给了那红衣女子,道:“说了等于没说,无功不受禄,这本秘籍还是还给姑娘吧。” 说罢,她转身作势要走。 若是那红衣女子真的对她有所图谋,是不会轻易让她走的。 果不其然,那红衣女子拉住了她,凑近她的脸,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想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知道你从天而降,因为我知道赤龙因你而死,你还得到了轮回珠,甚至我还知道你的身上有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武功,并且邪血剑还认你做主人,琴家有遗训,若是邪血剑认的主人,琴家的后人也必须将那人当做自己一生保护的人。” 那女子说完以后,还朝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凌汐池呆呆的看着她,心中好似被人打了一拳,赤龙就是那条巨蟒是吗?邪血剑是琴无邪的佩剑,这个女子自称是琴家的后人,如此说来,面前这个女子便是琴无邪的后人了,她竟是知道自己是从天而降的,那么她会来到这里竟是跟这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那女子仿佛听见了凌汐池心底的声音,道:“认识一下吧,我叫琴漓陌,以后就是你的随从了。” 凌汐池再一次石化,眼前的她武功出神入化,为什么会甘愿当她的随从。 琴漓陌道:“不能接受是不是,说实话,老头子跟我讲的时候我也是拒绝的,但是被老头子追着打了一顿,大骂我不孝,所以我是一定要当你的随从的,虽然我这人天生不喜欢服侍人,但是没办法,谁让祖宗有遗训呢,不想当不孝子孙就只好乖乖的听命了。” 凌汐池道:“是因为龙魂吗?” 琴漓陌不置可否。 凌汐池追问道:“龙魂到底是什么东西?” 琴漓陌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可知道,距今三百年前,这个大陆曾存在过一个强大的帝国,国号昇郓,昇郓帝国共历十六帝,享国四百五十六年。昇郓帝国开国君主号凌帝,一统天水后,一时天下太平,政治清明,经济复苏,文化繁荣,凌帝更是励精图治,广纳贤才,整饬吏治,终赢得天下大治的理想局面。” “凌帝三年,以天下太平封禅天山,其中用以祭天的有一物叫龙魂。据传,在远古时期,曾发生大战,四大神兽中的青龙也曾参战,被斩下一截龙尾,龙尾落于西荒化作灵玉,这块灵玉便是龙魂,因龙魂之上附有真龙之气,若是谁得到龙魂,便是天命所归之人,便可号令天下,天下之人无敢不从。” “凌帝便是因有龙魂在手,振臂一呼,号令天下,一时间群雄百应,天水九州终得大一统局面,之后龙魂便被供奉于帝都,用以沦回,灵心两颗灵珠镇守。后来帝国暴乱,风雨飘摇,饿殍满地,民不聊生,昇郓气数已尽,天下遂而一分为五,直至今日。” “天下虽一分为五,各不相让,但是如今五国的开国君主皆为前朝重臣,五国伊始之初曾有过约定,若是日后谁能找到龙魂,便可号令其它四国。” 凌汐池道:“那龙魂去哪里了?” 琴漓陌道:“帝国曾有一名名将叫琴无邪,也就是我的祖爷爷,他本是帝国的骠骑大将军,亲手创立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兵圣影卫,圣影卫分为四支,分别是:圣凰骑、影翼骑、卫云骑和轻羽骑,这四支队伍号称帝国四柄利剑。” “可惜的是,昇郓最后一位国主云帝却是位重文轻武的国主,极不待见武将,后来祖爷爷莫名遭弹劾,被贬瀛洲,麾下四骑的将领更是接连入狱,处以极刑。祖爷爷一走,帝都便发生了暴乱,等他回到帝都之时,天下大局已定,再也无力回天,于是祖爷爷便亲自取走了龙魂,带回了血域魔潭,将它封印在了血潭里面,并将自己一生的功力倾注于沦回珠,设下了重重机关后,祖爷爷便不知去向,而邪血剑和之前你所得到的沦回珠,都是打开机关的钥匙之一,而另外一颗灵珠灵心珠却流失了。” “祖爷爷说,昇郓帝国其实在成帝的时候就开始衰落了,成帝暴虐无能,又嗜杀,之后的云帝又只想做个富贵文人,不爱江山,酷爱书画,风雨中飘摇的帝国迟早是要毁灭的,可这已经满目疮痍的天下,必须借由战争将所有的问题覆灭,只要等到了一个盖世明君再重新统一河山。” “昇郓国破后,五国并立,天下短暂太平,各自休养生息,所以琴家的人便再没有向人提及过龙魂的事情,但是现在局势不一样了,泷日国连年征战,有一统天下的野心,可寒战天行事阴狠,并不光明磊落,他并非一代明君,所以我琴家必须要为天下择一个良君。” 凌汐池慢慢听琴漓陌娓娓道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直认为,自己能来到这里是一个意外,现在来看,却是天命使然,这种感觉很让人难受,就好像她是一个扯线木偶,只能任人摆布,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个动作该是什么。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wap. /130/130469/30427733.html 第四十八章:钥匙 琴漓陌似乎知道她心底的疑惑,问道:“你的命相奇特,五行缺水,八字都为阳,乃是至阳之人,而就是你这样的全阳属性,才能在天狗食日那天带着一身耀眼的光芒从天而降,才能吸收我祖爷爷的火阳诀功力,才可以让邪血剑认你做主人,主动来找你,是不是曾经有人说过你,人有命却无运,累及朋友家人?” 凌汐池摇了摇头,示意没有。 见她说没有,琴漓陌也没有多问,继续道:“龙魂牵系到整个天下的归属,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我们琴家历代守护龙魂,便是要在必要的时候找到一个可以引领天下群雄的人,将龙魂交给他,但是要解开龙魂的封印,必须结合天时地利人和。” 见凌汐池还是静静的听着,没有过激的反应,琴漓陌又接着道:“原本我们也不确定是不是你,可是直到你咬了赤龙一口,赤龙体内的沦回珠感应到了你的全阳之气,急于破体而出,导致赤龙五脏俱裂而亡,才确定你便是能打开血域魔潭,引导龙魂找到明君的有缘人,也只有你,才能打开血域魔潭的机关,取出龙魂。不瞒你说,火阳诀是我祖爷爷自创的武功,可自祖爷爷之后,琴家的后人就没有一个能将这门功夫融会贯通,练至最高层,可你却能感应到这股力量。” 凌汐池的手抖了抖,看到了琴漓陌笃定的眼神后,手一松,手中的火阳诀秘籍应声落在地上。 她的心情很混乱,有些茫然无措,原本她刚听琴漓陌的话时以为自己会是那个解救苍生于水深火热的人,可听意思,敢情她就是一把钥匙啊。 这离谱的命运。 她突然想到了妈妈受伤时,爸爸对她的凄厉控诉,什么叫累及朋友家人? 如此说来,真的是因为她的存在才会害了妈妈吗?包括爸爸所说的爷爷奶奶? 凌汐池突然不敢去想。 若是真是如此,她这辈子良心何安,她又该如何去洗清自己的罪过。 她因龙魂才会来到这里,是不是只要找到了龙魂,她便可以回家。 凌汐池心不由地狂跳起来,胸腔之中仿佛又有什么东西活了过来。 于是她急忙道:“那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琴漓陌道:“我家老头夜观星象,得知天象所示乃天狗食日,五星齐聚;血域轮回,人间炼狱;日沉大海,步月登云;灵心不死,万物向之。你现在要做的是找到另一把钥匙,两颗明珠中的另外一颗,灵心珠。” 凌汐池急道:“在哪里?” 琴漓陌摇头道:“不知,有可能在泷日国的皇宫,也有可能在瀚海国,沦回珠在你身上,它能指引你找到它。” 凌汐池还想问些什么,突然,琴漓陌脸色一沉,压低声音道:“好了,我不能再与你多说了,锁愁铃制造的幻境支撑不了多久了。” 凌汐池愣了,这居然是个幻境? 这时,她只觉耳畔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刚想抬头去看琴漓陌,可是抬头的那一瞬,眼前红影一闪,如一阵风一样扑到她面前。 她只觉脑门一道热力注入,顺着眉心穴缓缓流遍全身,脑袋瞬间便昏昏沉沉起来,任凭她怎样去抵抗想保持清醒也无济于事,于是她决定不再做一些无谓的挣扎,妥协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很多很多,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隐约间只觉一幅幅破碎的图画从她脑海中飞速闪去,一点点残缺的记忆仿佛在此刻苏醒,却怎么也无法完整的拼凑起来。 脑袋胀的厉害,就像要炸了一般,凌汐池试图摇了摇头,一股清风顿时迎面扑了过来,脑中的那股热流立即被吹散开,她全身一阵虚脱,跌坐在地上,意识慢慢恢复清明,直到她神志完全清醒时,面前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琴漓陌的影子。 她连忙从地上站起,冲到那棵古树之下,举目四顾,琴漓陌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不曾在这里呆过一般。 凌汐池伸手抚上脸,感受着脸上那滚烫的温度,想着那神秘得如同暗夜精灵的女子,不由得有些怀疑刚才的那一切是否是她出了幻觉,如此诡秘难侧的姑娘,如神仙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世间上真的存在吗? 而她所说的那些,是真实还是虚幻。 这时一个轻快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雷动苍穹风云起,五星齐聚引狂澜,棋局已下,就由你来做个开头吧,冰块头,你追了我那么多天,姑奶奶不奉陪了,现在换个人陪你玩。” 凌汐池:“?” …………………………………… 林中的风越来越大,阵阵落叶携带着强烈的杀气随风舞起,寒风飒飒,这时她敏锐的感觉到一道掌力透过寒风猛然向她砸了过来,连忙运功冲天而起,避过一击,抬眼望去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孤清的明月中,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个装扮一看就不好惹。 凌汐池握紧了手中的剑,眉头一皱,屏住呼吸,冷静的看着挡在她面前的人,心中却咒骂连连。 她这是被人卖了? 好你个琴漓陌,口口声声说要给她当随从,结果遇到问题就脚底抹油跑得比她还快,她严重怀疑这琴漓陌是不是就是个坑蒙拐骗的水货。 她不动,那人也停下脚步站在那里,丝毫也没有想往前再走一步的意思,月光下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和先前所见的冥界那些人一样,眼前的这个人同样也是全身隐在漆黑宽大的披风里,甚至连面容都被罩在宽大的帽檐下,气息也仿佛被隐藏住了,淡淡的若有似无。 据冰冽说,懂得隐藏自己的气息的人一定是个内力高深的人,而现在她一眼看去,只觉那人的全身上下仿佛被一层薄雾所笼罩,让人对他的真实面貌无法窥探到一丝一毫。 凌汐池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可那黑衣人在向她进攻过一次之后,便再也没有要进攻第二次的意思,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像个雕塑一样,既不说话也不行动。 她有些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贸然出手,以她现在的情况,若是一出手,便会将自己的弱点全部暴露出来,那样兴许自己会死的更快。 她就那样与那黑衣人僵持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或许并没有过去多久,但是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缓慢,那黑衣人也没有行动,甚至那周身凛冽的杀气也慢慢的弱了下来。 凌汐池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个黑衣人刚才那一掌好像只是想试试她的武功,并不是真正想杀她。 那黑衣人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神很奇怪,带着一种奇异的色彩,像是见到了很久没见的故友亲人,有些不敢确定,又像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人或往事,极力的想要记起来,却仍旧毫无头绪的痛苦迷茫。 凌汐池心里直打哆嗦,试探性的问道:“你是在追什么人吗?” 说罢,她指着琴漓陌消失的方向道:“她往那个方向去了,你现在追还能追得到。” 琴漓陌先不仁的,就别怪她不义了。 可那黑衣人并没有动,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她的身上。 凌汐池咬牙,柿子专挑软的捏是吧,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五指一扣,朝那黑衣人一挥:“看暗器。” 她才没什么暗器呢,不过是虚晃一招,扔了几颗石子而已。 趁着那黑衣人闪身躲避的同时,她瞅准机会,转身便跑。 凌汐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得回头看那黑衣人追上来了没,果不其然,那黑衣人始终就在离她只有十米远的距离,如影随形一般跟在她身后。 凌汐池一边问候他全家一边奋力狂奔,冷不防,林中突然蹿出了一个人,朝她扑了过来。 凌汐池吓得大叫一声,却不想那人扑向她后,顺着她的腰一带,将她拉在了自己的身后。 耳旁,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嗓音:“你怎么又在被人追?” 凌汐池定睛一看,原来是月弄寒。 她心中一喜,救兵来了,月弄寒那么厉害应该可以对付这个人,于是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拍着胸脯道:“谢天谢地,见到你太好了。” wap. /130/130469/30427734.html 第四十九章:孤野 此时那黑衣人也走了上来。 月弄寒凝视着那黑衣人,身形一动,顿时漫天腿影如同撒开的网一般,从那黑衣人的头顶罩下。 月掩浮云,不一会儿他便倒退了回来,腿上、肩上各有一道剑伤,汩汩不断的流出血来。 好快的剑! 没有丝毫的花招,也没有丝毫的废招,干脆了断,一击必中! 凌汐池上前一步扶住月弄寒,强自镇定下,背脊却一阵接一阵的发麻,手心里也紧张得捏了一把汗,面对月弄寒那样密不透风的腿法,他竟然还能以那么快的速度伤到月弄寒两处,可见那人的武功高得多么的匪夷可思。 怪不得琴漓陌会选择丢了她跑路。 那人伤了月弄寒之后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依旧笔直的站在原地,甚至连步子都没有移动一下,仿佛在那一圈土地里,孤独的只剩下他自己。 而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凉薄的气息,使得他就像一头独自行走在茫茫雪地里的狼,即使他的四周都是可以冻死人的寒冷,他也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的温暖而走进人类的世界,而那彻天彻地的寒冷使得他的心也冰冷无情倔强起来。 这个人的冷和冰冽的不一样,如果说冰冽的冷是因为家道中变,受过太多的人情冷暖、背叛仇杀而不得不为着要保护自己而刻意伪装的话,那么这个人的冷就是天生而来的,仿佛他本身就该如此,身上不带任何的人情味,冰冷得理所当然不近人情。 面对这样的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看起来还特别危险的人,凌汐池的心里着实没底,又不知道他追着她到底要干什么,总不至于也是来抓她的吧。 月弄寒看了看自己的剑伤,突然道:“祸神剑,是你啊叶孤野,怪不得有这样快的剑,怎么叶大人这么有兴致,也出来游山玩水了?” 叶孤野抬头看向了月弄寒,目光像两道寒箭一般射了过来,只听他道:“你是月弄寒?你的剑呢?” 月弄寒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莫名的失落,瞬间又恢复到之前那玩世不恭的神态,回道:“我已经很久不用剑了。” 叶孤野道:“你的武功现在怎么差到了这样的地步?” 月弄寒突然不说话了。 叶孤野直视着月弄寒的脸道:“原来你不用剑了,武功也差了许多。” 月弄寒笑道:“我的武功就是这样差啊,你这样伤我,我有点伤心,不过你现在可是号称天水大陆第一剑客,只要一出手,那就是必杀剑,可刚才你为何没有杀我?又为何会追着一个小姑娘不放。” 凌汐池拉了拉月弄寒的衣角,小声的问道:“这个人又是谁啊?你怎么好像谁都认识一样?” 月弄寒故意以手遮唇,像是在说悄悄话,可他的声音却大到三个人都清晰可闻:“这个人叫叶孤野,是泷日国御前第一侍卫,而且还是天水大陆第一剑客,不好惹的很,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尽是惹上这些大人物呀。” 凌汐池嘴角抽了抽,泷日国第一侍卫,天水大陆第一剑客,这样牛掰的人都来追她,她还真是三生有幸啊。 想想这些天遇上的人,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来头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不好惹,怎一个精彩绝伦了得。 一想到这里,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从她的心底油然而生。 呸,好变态,她连忙挥去自己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眼睛在面前两人之间转了转。 叶孤野突然道:“不杀你,是因为现在的你不值得我杀,你已经不是五年前的月弄寒了。” 这句话是对月弄寒说的。 月弄寒抚额捧心做心痛状:“你说话能委婉一点吗?好歹咱俩还有一点交情呀。” 叶孤野没有理他,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凌汐池的身上:“刚才那一掌叫探野寻影。” 凌汐池:“啊?好厉害!” 叶孤野看着她没有说话。 凌汐池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叶孤野的语气好像自己应该知道那一掌就是探野寻影一样。 她显然不知道,而叶孤野——好像也很失望。 于是她试探性的问道:“那个,壮士……敢问你为什么要追我啊,咱们好像并没有过节?” 她这话一说,叶孤野好像更失望了,有浓浓的哀伤从他身上蔓延而出。 十万个为什么从凌汐池头顶飞过,她忙向身边的月弄寒使了一个眼色。 月弄寒朝她耸了耸肩,一脸自求多福的表情。 好一会儿,叶孤野才道:“你手上的是邪血剑,看来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月弄寒的脸色微微一变,也看向了她,凌汐池无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果然又是冲着龙魂来的? 听刚才月弄寒的意思,这叶孤野乃是泷日国第一护卫,如此看来,觊觎这龙魂的可不只江湖之人,莫非她之前猜测的,冥界之后还有一个更大的势力就是泷日国,龙魂的消息最开始便是由泷日国传出来的? 凌汐池道:“是又如何,你找我干什么?” 叶孤野道:“是就好,你是选择乖乖跟我走,还是我动手抓你。” 凌汐池还没说话,月弄寒就将她护到了身后,终于不再吊儿郎当,语气也严肃了起来:“叶孤野,你要抓人,也得有个说法,这姑娘到底犯了什么罪,竟会出动泷日国堂堂御前第一侍卫,且不论你们是否师出有名,但这位姑娘是我月某的朋友,若是她真犯了什么过错,我愿亲自带她上泷日国给个说法,还望叶大人能够高抬贵手,放这姑娘一马,我相信今夜哪怕是寒王亲至,也必定会给月某三分薄面。” 叶孤野冷冷的看着月弄寒道:“我不是寒王陛下,我可以杀了你。” 月弄寒笑道:“你不会,你可别忘了五年前咱们的秋猎之约。” 叶孤野握紧剑的手慢慢松开,像是想起了让他记忆深刻的往事,身上的杀气越发淡了,道:“我可以放你们一马,我给你们三天,三天之内我不追你们,你们可以去任何地方,但是三天之后,若让我遇着,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 然后他便转身离去了,凌汐池傻了眼,他就那么……走了? 叶孤野的脚步很慢,但每一步却步履均匀协调,月弄寒看着叶孤野的背影,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 凌汐池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看着身边的月弄寒,道谢道:“今晚幸亏有你,谢啦,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弄寒这才回过神来,道:“我本来是追着九心曼陀罗来的,却没想还是追丢了,恰好在林子里见到了你,你这小丫头,还真是能惹事啊。” 凌汐池委屈道:“我可没有惹他们。” 月弄寒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叹道:“看来你的麻烦还在后头呢?” 凌汐池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叶孤野消失的方向,她也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不过转念一想,按照琴漓陌说的,如果灵心珠真的可能会在泷日国皇宫的话,倒也不必忧虑什么,反正这泷日国皇宫无论如何她都得去一趟。 月弄寒看她久久没有说话,以为她害怕了,便安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叶孤野虽然冷漠不近人情,但好歹他也是个说话算话的,这三天你绝对是安全的,三天时间也足够你逃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了。” 凌汐池轻描淡写道:“谁说我要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塌下来了大不了当被子盖,该来的总要面对嘛,我可不想一辈子当个小老鼠。” 说罢,她用手肘碰了碰月弄寒,问道:“话说,你到底什么来头啊,说话那么大的口气,连叶孤野都卖你面子,你们那个秋猎之约是啥呀?” 月弄寒似乎不想回答凌汐池的问题,于是避重就轻道:“你说那个秋猎之约啊,那就是我五年前来泷日国参加秋猎大会的时候,侥幸赢了叶孤野半招,向他讨了一个约定。” 凌汐池知道月弄寒不想过多的提起自己的身份来历,便也没有刨根究底,回道:“你能赢叶孤野,他不是天水第一剑客吗?你别是吹牛的吧。” 月弄寒道:“我以前武功也不差的好不,不过,我确实不是靠武功胜的他。” 凌汐池好奇道:“那是什么?” 月弄寒一脸神秘道:“要不你猜猜。” 凌汐池将头歪向了一旁,冷哼道:“谁爱猜谁猜。” 月弄寒凑到她面前,道:“好了,告诉你了,是掷骰子。” 凌汐池:…………………… wap. /130/130469/30427735.html 第五十章:寒月 眼看着叶孤野消失不见了,凌汐池这才想起了月弄寒的剑伤,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忙道:“你受了剑伤,我的行李放在其他的地方了,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走,我帮你包扎一下。” 月弄寒倒也不拒绝,看着她笑道:“好呀。” 这时,林里又响起了刷刷的声音,一道人影飞速的朝他们这边疾驰过来,凌汐池的心咯噔一下,不会吧,还来! 向着来人的方向望了过去,看清楚是谁后,凌汐池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冰冽来了。 看到凌汐池与月弄寒在一起,冰冽先是愣了愣,握剑的手骨节一紧,月光下,有些隐隐发白。 凌汐池不解道:“冰冽,你怎么来了?” 冰冽道:“刚刚去叫你吃东西,发现你不见了,以为你出了事,没事就好。” 凌汐池不想让冰冽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免得他徒增担心,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只是看今晚的月色比较漂亮,想找个地方赏赏月,不想又遇上了月公子,想着他还欠我一招剑法没教我呢,就和他聊了一会儿。” 月弄寒也附和着她的话,道:“今晚月色确实不错。” 冰冽显然不相信她的话,却也没再多问什么,道:“回去吧,蓦忧见你不见了,很担心你。” 凌汐池点了点头,跟在了冰冽的身后。 回去的时候,冰冽已经生好了火堆,上面烤着红薯、山鸡一类的东西,看见她回来,寒蓦忧高兴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忙走过来拉住她的手,笑道:“汐池姑娘,你去哪里了,怎么那么久才回来,阿冽哥哥发现你不见了,可急坏了。” 火光映照着寒蓦忧那绝美的脸庞,她的笑容是那样天真纯净,凌汐池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勉强才笑出了声:“我找了个地方赏月,不好意思,叫你们担心了。” 她有些害怕自己会连累到他们。 寒蓦忧扭头指着她身后那堆火上烤着的食物,笑道:“回来就好,夜寒湿露重,快来烤烤火吃点东西。” 看着和他们一道而来的月弄寒,寒蓦忧美眸中透出不解,问道:“这位是?” 还没等凌汐池介绍,月弄寒上前一步,从容施礼,倒也落落大方,风度怡人:“在下月弄寒,见过蓦忧公主。” 凌汐池在一旁险些跳了起来,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蓦忧是公主?” 月弄寒回头看着她笑道:“因为我刚才听见你们提起她的名字了呀,试问,这世上名叫蓦忧又和冰冽呆在一起的人,除了泷日国的蓦忧公主之外还有谁呢?” 凌汐池恍然大悟,月弄寒既然认识冰冽和叶孤野,那么他知道寒蓦忧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寒蓦忧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会儿,忽露出惊喜的神色,盈盈施礼:“原来是寒月国弄寒公子,蓦忧久闻公子盛名,钦慕已久,一直无缘拜见,今日得见真颜,真乃蓦忧之幸,不知公子为何在此?” 凌汐池见寒蓦忧恭敬有礼的模样,好似对月弄寒十分的敬重,心中越发确定了月弄寒的来头不小,便问道:“蓦忧,他很出名吗?怎么你们都认识他,他究竟是谁啊?” 寒蓦忧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讶异她居然不知眼前之人的身份,但一想到她言行举止皆不同于常人,身上带着一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便也耐心的向她解释:“汐池姑娘,你有所不知,若说当今天下世家子弟中谁最为出类拔萃,那便是寒月的弄寒公子与烈阳的藏枫公子了,常言道庙堂之上月弄寒,江湖之远萧藏枫,说的便是这二位公子。人人皆道弄寒公子雍容清雅,王侯无双,藏枫公子天人之姿、潇洒出尘,蓦忧虽久处深宫,也听过不少关于两位公子的英雄事迹,公子十三岁做出的国策十论,一文出而惊天下,更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据传五国之人皆争相效仿,说来惭愧,公子所作的国策十论,我与阿冽哥哥都曾拜读过,公子才思敏捷,蓦忧实在佩服。” 凌汐池上下打量了月弄寒两眼,雍容清雅?王侯无双?为什么她只看出来了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 看着她难以置信的眼神,月弄寒尴尬的咳了一声,道:“在下才疏学浅,不过是受世人抬爱,得了几个虚名而已,公主再说下去,可就折煞在下了,公主天资国色,为当世第一大美人,今日得见,如触天颜,才是我等之幸。” 寒蓦忧本就是一个玲珑剔透的人,一听月弄寒的话便知他并不想她过多的提起自己的事,当下了然一笑,道:“蓦忧失礼了。” 月弄寒回礼一笑:“公主何出此言,在下实在惶恐。” 说罢,他看向一直在打量他的凌汐池道:“你一直盯着我看,可看出什么来了?你要再这样看下去,我可是会误会的。” 凌汐池凝视着他道:“看来你确实很有名。” 月弄寒笑道:“有不有名不重要,那并不是什么好事。” 凌汐池有些吃惊,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是人人都想出名吗?功成名就那是多少人一辈子奋斗的目标。” 月弄寒望着她,眼中似有火焰燃烧起来,只一瞬又化为灰烬。 凌汐池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是什么会让一个十三岁便名满天下的少年突然放下一切,选择浪迹天涯,闲云野鹤呢? 难道和他所中的毒有关系?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不止一次从月弄寒的眼中看到这种反复的神色,那是一种背负着无可奈何的使命却又不得不背负,不得不接受的无奈。 这时,月弄寒忽然凑近了她的眼睛道:“也不是人人都想出名的,有很多东西都比出名重要的,比如,吃东西,你不是饿了吗?” 凌汐池狐疑道:“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因为你肚子开始叫了。” 她的脸一红,本来不觉得饿,可经月弄寒这么一提,顿时觉得自己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冰冽一直在默默的烤东西,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寒蓦忧已经过去帮他,看着寒蓦忧生涩的翻动烤肉的模样,凌汐池忙伸出手,笑道:“我来。” 寒蓦忧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手中的烤肉又看了看她,羞涩的一笑递给了她。 眼看手中的烤肉变得金黄,凌汐池从怀里掏出一些调料,均匀的撒在上面,几人勉强吃了一些。 凌汐池还好,冰冽和月弄寒好像也是习惯了,可是却苦了寒蓦忧,面对她撕给她的一只鸡腿,犹豫着该不该拿,拿到手上了却不知道该怎么下口,始终觉得这样大口大口的啃鸡腿实在是不符合她的身份。 一顿饭可以说是吃得寒蓦忧辛苦无比,也弄得凌汐池尴尬不已,因为相对寒蓦忧优雅的姿势,她简直可以说是风卷残云,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及形象。 这并不怪她,赶了一天的路,又奔波了一晚上,本就饿得不行,再加上她还是长身体的年龄,所以吃得格外多些,倒是月弄寒看着她时那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的吃相不是一般的影响到他的食欲。 月弄寒将自己手中那只鸡腿默默的递到她面前,压低了嗓子道:“我这里还有,你慢慢吃行不行,我怕你把自己噎死。” 凌汐池毫不客气的接过那只鸡腿,冲月弄寒扬了扬,笑得灿烂无比:“谢了!” 月弄寒只觉背脊一寒,回头正对上冰冽冷冰冰的射过来的眼神。 几人随便吃了一些,大约是各怀心事的原因,相顾之下皆无话可说,气氛有些沉静。 凌汐池心知冰冽和寒蓦忧定有许多悄悄话要讲,她们若是在场的话,那两人肯定会不好意思,便识相的坐得远远的,靠着一棵树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脑中却不停的想着琴漓陌的话以及叶孤野。 今晚月亮很大,如一个光洁的银盘,夜空幽蓝深邃,银河一泻千里,水波脉脉,照得满世界溶溶漾漾。 风低低的吹过林梢,树叶沙沙作响,如一曲悲壮的乐章。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今晚接收的信息太多,她有些消化不了,便看着月亮多愁善感起来。 月弄寒走到她的身边,挨着她坐了下来,看着她望着月空满面愁容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凌汐池托着腮,一眨不眨的看着月亮道:“今人不识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我在想,古今的时空真的相通吗?” 月弄寒目光也随她望向天上的明月,接过她的话道:“时空相通,这倒是个有趣的想法,只不过月亮只是月亮,你对着它想再多,也不过是多加哀思,愁上加愁,不如敞开心胸,只是欣赏它的美,岂不快哉。” 凌汐池扭头看着月弄寒,无比认真的看着他道:“在你看来,月亮是什么呢?” 月弄寒向后一倒,双手枕头,懒懒道:“是求而不得。” 说罢,他又反问她:“在你看来,月亮又是什么?” 凌汐池不再说话了,在她的时代里,月亮只是一颗卫星,上面没有天宫没有嫦娥没有任何的生命,可对他们这个时代里的人来讲,月亮却可以代表一切他们想要代表的东西。 感觉到有深邃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凌汐池回过神来,恰巧对上了月弄寒温暖亲和的眼睛,尤其是他嘴角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更是让人如沐春风般舒畅。 她突然觉得,刚开始所见到的他只是一种伪装,眼前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可她不懂的是,明明他这样已经很完美了,为什么偏要做出一副轻佻不羁的模样。 她饶有兴趣道:“你叫月弄寒,月亮本来就清寒了,为什么还要取弄寒这样听起来就很凄清的名字呢?” 有风过,月弄寒轻轻的咳了一声,声音低低的随风响起,原本清朗的嗓音也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哀伤:“一场春梦日西斜,清宵寒月待梦归;因我父亲说我母亲喜欢这句诗词,便替我取名叫做月弄寒。” 月弄寒的语气有些不对劲,凌汐池的心一阵触动,完了,该不是提到别人的伤心事了吧,心下暗怪自己失策,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想了想,她指着天边的寒月道:“我一直不太喜欢那些对月抒怀的诗词,总觉得太过冷清,但是有一句我却特别喜欢,一笑月寒烟暝,人间万事都休,我觉得人生有的时候不过一场大笑,酣畅淋漓后洒脱离去,自此尘归尘,土归土。” 月弄寒嘴里叼了一根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着天上的月亮,听着她的话心中似乎也跟着愉悦起来,嘿嘿笑道:“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放心,我没事。” wap. /130/130469/30427736.html 第五十一章:动静 凌汐池心道我才不是安慰你,那是她的梦想,她也想要一场不被束缚酣畅淋漓的人生。 可现如今,这个理想也只能是奢望了吧,若真如琴漓陌所说,她的命数是会连累到身边的亲人朋友的话,她这一辈子又怎能过得洒脱自在呢? 甚至,她都不确定自己是否要再跟着冰冽上路,她怕自己会连累到冰冽和寒蓦忧,可她又不忍心看着冰冽一个人去找藏枫山庄算账,冰冽已经那么惨了,若那时再没人帮他的话,孤立无援的感觉是会很难过的吧。 凌汐池的思绪有些杂乱无章,她想帮冰冽,帮完之后再去找灵心珠,可实力又不允许。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琴漓陌的话,琴漓陌说她身上有琴无邪的功力,还给了她火阳诀的秘籍。 思及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她确实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不属于她的强大力量,于是她找了一个借口,到一旁将火阳诀的秘籍翻了出来。 可她刚翻开秘籍,便傻眼了,连续翻了几页后,一口老血更是险些喷了出来,这哪里是火阳诀,这分明就是一本无字天书,整本秘籍干净得跟水洗过一般,除了封面三个大字,里面一个字一个图案甚至一个鬼画符都没有。 凌汐池捏着那空白的纸张,愣了半晌也没想通这是为什么。 琴漓陌居然拿了一本假秘籍糊弄她! “琴漓陌你个坑货!” 凌汐池咬紧牙握紧了拳头,除了想暴揍琴漓陌一顿之外,更多的却是痛恨自己的无能,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菜鸟得到了一个满级账号,拥有最顶级的装备,可是她不会用呀,想重新开始练技能却又不知道该从何练起。 她并不觉得自己能聪明到开创一套属于自己的功法,那么,她想在短时间内提升实力帮冰冽对付萧藏枫就是痴人说梦了。 凌汐池迷茫的看向远方,这个藏枫公子究竟有多难对付呢? 她越想越烦躁,连带手中的无字天书也越看越碍眼,于是她站起身来,赌气般的将那本火阳诀的秘籍扔了出去。 秘籍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处灌木丛,像是砸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闷响。 这时,离她不远的月弄寒突然坐了起来,呸的一声吐掉了嘴中的草,望着他们前方的灌木丛。 紧接着,冰冽也自火堆旁站了起来,手握上雪御剑的剑柄蓄势待发。 看着霎时间进入戒备状态的两个人,寒蓦忧抱紧了身边的芮儿,一双杏眼不安的看向了冰冽,低声道:“阿冽哥哥,怎么了?” 芮儿伸手拍了拍寒蓦忧的手,全身不自知的发着抖,颤抖着声音道:“公主莫怕,有奴婢在。” 凌汐池也跟着站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丛灌木,林中无风,那灌木却无风自动。 虽然只是轻微的抖动,但是却能让人肯定,那里面藏着活的东西,只是不知道那东西是人还是动物,凌汐池将手按上了邪血剑的剑柄,和月弄寒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骤然发动攻击,顿时长剑如虹,腿劲如山,狠狠的摧向那灌木丛。 灌木丛轰然炸裂,草木挥洒之间,一道黑影如轻烟绕进林中,如水墨残影一般消失不见。 好家伙,盯人都盯到他们眼皮子底下了。 凌汐池正要追将上去,月弄寒伸手拉住了她,蹙着眉头道:“别追了,追不上的。” 凌汐池望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一脸发懵道:“这是什么身法,这么快!” 冰冽道:“这是移形换影身法,乃是最上层的轻功,当今世上会此轻功的少之又少,能请得动这样的人,看来盯上我们的人来头不小。” 寒蓦忧整个人都缩在冰冽的身后,受到惊吓的模样使得她越发楚楚动人,这番风情,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心生保护之欲。 “阿冽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冰冽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不用怕,不会有事的。” 凌汐池看了看身后的柔弱美人,又看了看那人消失的方向,心想,这一次来的又是什么人呢? 看来,是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她帮不了冰冽,却有可能拖累他。 接下来的路,是该自己走了。 凌汐池暗暗下定决心,看向身边的月弄寒,低声道:“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月弄寒漆黑的眼瞳直直的看着她,旋即点了点头。 她凑近他的耳旁道:“帮我撒个谎。” 她不知,眼前这一幕落在冰冽他们眼中,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月光越加清寒,像是一个肃穆的美人,静静的俯瞰着这万里河山。 漏窗一痕,草木扶苏;月华如水,倾泻入室,卷着那袅袅的奇楠沉香,温柔的照在那正临窗对月,挥洒墨毫的男子身上。 这时一阵冷风透窗而入,一道黑影掠过窗纱,瞬间在那男子身后站定,旋即单膝跪地:“庄主!” 藏枫公子萧藏枫没有停下手中的笔,也没有回头,漫不经心道:“被发现了?” 那黑影头一垂,低声道:“属下无能。” 萧藏枫笑道:“还能回来见我,也不算无能,探听到了什么?” 那黑影道:“烈阳城传来消息,大批泷日国的旭日金麟龙骑队正在往楚天江集结,由泷日十大将军之首的烈云炎亲自带队,副将为虎威将军高胜龙和神猿将军白鸠猿,除此之外还有泷日第一护卫叶孤野,就连寒月国的月弄寒竟也出现在了那里。” “咦?”萧藏枫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惊奇:“月弄寒?我还以为他早已不过问寒月国的事了。” 见萧藏枫仍是不慌不忙的在写字,那黑影终于沉不住气道:“庄主不准备应对之策吗?” 萧藏枫反问道:“应对什么?” 黑影道:“天下皆传得龙魂者得天下,寒战天派出精锐部队,必是势在必得,可见他对龙魂的重视,我们在血域魔潭苦心追寻那么多年,便是为了龙魂,如今邪血剑已出世,庄主为何不先下手为强?” 萧藏枫依旧在纸上挥洒自如:“知道我为什么下令封锁风满楼的消息吗?移形,你真的相信得龙魂者能得天下?” 移形抬头望着那男子如芝兰玉树一般的背影,没有回答。 萧藏枫轻轻的搁下笔,抬步走自窗前,负手而立,气度俨然,随便一站便有一种不怒而威的风度。 此时月色有些淡了,就像害羞的姑娘,悄悄的隐入了云层之中,高楼之上,满目山河尽皆入眼,清风徐徐中,只听他朗声道:“若是有一天,有一人拿着一物告诉你,你得到这个东西就能得到天下,你会信吗?” 移形道:“自然不会!” 萧藏枫回首看着他,微微笑道:“能得到天下的是人,不是物,既然你都不信,寒战天又怎会相信,龙魂就好比这一物,若是不能令天下人信服,那就只能沦为一个笑话,就算是之前的凌帝,那也本就是人中龙凤。” 移形道:“那按庄主的意思呢?” 萧藏枫笑道:“先看看吧,寒战天若是想要龙魂,不可能让这个消息天下皆知,毕竟他偷偷摸摸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十年前无启族就是个例子,到现如今,无启族因何被灭,天下之人有几个是知道真正内情的。这龙魂几百年都没人提过了,却突然在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江湖人要这龙魂干什么,这消息又是怎么传到江湖上的?莫非是王宫里有什么人对寒战天不满非要和他作对?” “再说这突然冒出来的冥界,几乎是和龙魂的消息同一时间出现的,我有一种感觉,这冥界针对的可不止整个江湖,此时我们若是插手,必然会卷入一场不必要的战争中,寒战天既然想要,就让他得到又如何,我们不仅不争,还得让他顺顺利利的带走她,如今的江湖形势,不允许多生风浪,以静制动,动静相宜最为妥当。” 移形不无担忧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若此人一入宫,日后再将她带出来可不是一件易事。” 萧藏枫道:“移形,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龙魂如果那么容易得到,也不至于消失了几百年,琴家后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泷日国王宫,仅仅是挑衅那么简单吗,我猜龙魂的出世或许会和那里有些关系。况且寒战天如今看准了云隐,誓要拿云隐作为这场天下大战的开端,所以不得不做好后防,才会答应和瀚海先结为姻亲,并派出使臣出访寒月,此刻寒月国的使臣也已在前往烈云城的路上,不日将至,这个人他留不留得住还是未知之数,我们又何必急于一时。” 移形道:“可寒战天并不是一个会轻易拱手相让之人。” 萧藏枫又将目光投入苍穹,漆黑如墨的眸子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让人看不见那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当一件东西为天下所趋,那它便是一件凶器,伤人伤己,诚然寒战天是头猛虎,但此时在他面前不仅是一块肥肉,还有另外两头猛虎在旁边虎视眈眈,你说他是奋起相争,两败俱伤,还是放弃这块肥肉,换取于他最有利的呢?” 移形恍然大悟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聪明的老虎不会让自己受伤,因为受伤就意味着死亡。” 萧藏枫轻声一笑,带着胜券已握的非凡自信:“所以呀,龙魂是死物,人却是活的,棋子只有摆在最恰当的位置,才能起到左右棋局的作用,走吧,出来这么久,我们也该回烈阳了。” 云开见月,月光又亮了起来,照在那男子所题的墨宝上,但见那字苍劲有力、笔势雄奇,一派金戈铁马之气跃然于纸上,正是动静相间、风生水起八个大字! wap. /130/130469/30427737.html 第五十二章:楚天江 天色微亮之时,凌汐池便去向冰冽辞行,她并没有多提什么,只说自己突然不想去烈阳城了,要跟着月弄寒学剑法。 月弄寒也附和着她的话道:“冰兄,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这小丫头的。” 冰冽似乎早知道她会这般做,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说了声:“保重!”便转身去收拾东西了。 冰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凉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凌汐池却还是有些舍不得的,毕竟冰冽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个朋友,毕竟,今日一别,就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看到冰冽在收拾东西,寒蓦忧一头雾水不解的问:“阿冽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冰冽头也不抬道:“回烈阳城。” “什么?”寒蓦忧惊叫出声:“阿冽哥哥,我们好不容易才离开那里,为什么还要回去?” 她以为,冰冽会带她远走高飞。 冰冽神色凝重的看了她良久,眼神中有犹豫有挣扎,但还是回答得很坚决:“蓦忧,有些事我必须去做。” 寒蓦忧的脸色一白,咬着唇问:“必须的吗?那我呢?我好不容易逃离王宫,就是为了你啊。” 冰冽望着烈阳城的方向,眼神逐渐变得幽深,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戚:“蓦忧,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知道你不想回去,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永远都不要再回那个地方。但我不得不回去,否则天大地大再无你我二人的容身之地,而我爹的冤情永远不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身为人子,我不能让我爹蒙受着不白的冤屈,我也不能让冰家永远存在于世人的唾骂当中。” “可是……”见寒蓦忧还想说什么,凌汐池拉了拉月弄寒的衣角,低声道:“我们去渡头等他们,若是他们要走,我们送他们一程。” 月弄寒会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跟着她朝渡口走去。 水上风轻蘋花老,楚天江早上的风景确实美得让人离不开视线,尤其是那一望无际的平镜,更是让人胸怀广阔。 凌汐池却没有任何的心思去欣赏,她在这里等了许久了,仍是迟迟不见冰冽他们过来的身影,或许冰冽最终还是舍不下寒蓦忧,和她远走高飞,浪迹天涯,毕竟那么美的一个姑娘,谁能舍得让她受伤呢。 这时,月弄寒突然在她耳边道:“怎么,是怕他们不过来了,你没机会再道别一次吗?” 凌汐池懒得理他,将目光投向了那至水平线上缓缓升上来的红日。 日出东方,朝霞万丈,映得江花胜火,她伸手挡住那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的朝阳,突然道:“月弄寒,等他们走了,你也走吧。” 身旁一片寂静。 凌汐池扭头看着月弄寒,嫣然一笑:“怎么,不想走啊,舍不得我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是吗?” 月弄寒扬了扬嘴角:“我还欠你一招剑法呢,我可不是一个喜欢拖欠别人的人。” 凌汐池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谢谢你,月弄寒,可是你不能再和我待在一起了,我会连累你的。” 月弄寒神色微凝,复又笑道:“我这个人啊,最不怕的就是连累了,你遇到的那些问题啊,我可以想办法帮你解决,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寒月国游玩一下呀。” 凌汐池知道月弄寒来历不凡,带她去寒月国是想保她一命,可是她不能接受。 于是她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要去烈阳城。” 月弄寒有些动容:“你明知道那么多人在找你,你去烈阳城就是自投罗网,为何还要去呢?” 月弄寒的话触动了凌汐池心底的那根弦,心绪一时之间翻江倒海、百味杂陈。 谁又想自投罗网呢,可是她和冰冽一样,没有退路了呀,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就和以前一样,想交朋友就交朋友,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没命,不用害怕自己迈出步子后寸步难行。 月弄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起来:“跟我走吧,像你这样的姑娘,本就应该生活在阳光底下,人生没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退一步的话还是有很多选择的,你这么单纯,在这个江湖生存不了。” 凌汐池抬头看着他,不解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呢,这些麻烦并不好解决呀。” 月弄寒笑道:“大概是我时日无多了吧,我想多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 凌汐池讶然,失声道:“你怎么了?” 月弄寒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实在不想告诉你,其实我快死了,看在我快死的份上,陪我走一程好吗?” 凌汐池从未想到有人会如此淡然的说出自己快死了的话,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说吃饭睡觉这些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可月弄寒的表情不似假装。 她怔了怔,低声道:“可是我不能答应你,不是身不由己,而是人总有一些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月弄寒看她那样坚决,便也不再劝她了,笑道:“好吧,那我这个将死之人就陪你去看看你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路吧,这个你总不会拒绝吧。” 凌汐池刚想说话,便看见冰冽带着寒蓦忧和芮儿走了过来,三人都已乔装易容了一番,看不出来本来面目,若不是寒蓦忧向她打招呼,她也几乎认不出来。 凌汐池知道冰冽的易容术是很好的,因为在离开仙水镇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们也曾为了避人耳目易容过,后来是因为走了山路才恢复了本尊。 风更大了,凌汐池走到她们跟前,胸中愈加憋闷了,她看着冰冽,冰冽也看着她,眼神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 冰冽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保重!” 凌汐池点了点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到头来,也化作了一句:“保重,后会有期。” 太阳逐渐升起,渡头陆续有船只经过,凌汐池远远的看着冰冽三人上了船,船行驶了很远之后,才又和月弄寒一起走到了渡口上。 在此之前,她还是回去干了一件事情,把她随手扔掉的火阳诀秘籍找了回来。 “两位客官,可是要渡江吗?” 两人刚走到渡口,一艘小船至渡头旁的一个芦苇荡里驶来,看到她站在渡口,便出声询问,撑船的是一个披着蓑衣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大爷,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这样的老人总是让人感觉到亲切,凌汐池连忙朝他挥了挥手,笑道:“对啊,老爷爷,我们要烈阳城,你可不可以载我们一程啊。” 老大爷听了过后,将船篙往水里一撑,船立即靠到了岸边。 凌汐池走上前去,望着那位老大爷笑道:“大爷,从这里到烈阳城需要多少钱啊!” 那大爷冲她摆了摆手,大着嗓门道:“丫头,要不了多少钱的,大爷不图这个,今天我家里的老婆子让我去王都置办一些东西,这不,我今儿早上从下边上来,刚好看到有人在这里,知道是在这儿等船的,就想着顺道载你们一下。” 凌汐池跳上了船,笑道:“大爷,我们刚好也要去王都,那就麻烦您载我们一下了。” 为着仙水镇的际遇,凌汐池对那些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人特别的有好感,这时,突然有一只手按上了她的头,凌汐池面容不善的抬起头,警告的望向尾随她上船的月弄寒,示意他将手拿开。 谁知月弄寒只是看着她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摇了摇脑袋。 “有病!”凌汐池嘟噜了一声,不再理他,也跟着转身进了船舱。 基于对那位老大爷的好感,所以她在船上的几天生活也不至于太过乏燥无味,老大爷总是在撑船的时候跟她讲一些奇闻轶事,或是他年轻时的一些离奇经历,要不就是跟她说哪里的山最高,哪里的水最美,哪里的花最香,哪里的景最奇。 依着他的讲解,凌汐池的思绪竟也跟着飞了整整大半个泷日国,而月弄寒那个家伙,一上了船就知道呼呼大睡,甚至有时连吃饭都叫不醒他,只有她一个人闲不住,倒是利用这个时间将江上的美景赏了个遍。 终于在第四日的早晨,船驶进了浅水区,凌汐池很早便醒了过来,天刚微亮,天气不是很好,江面上凝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渡口隐在雾里,将那一条通往烈阳城的古道显得若有似无。 她抬头看着灰青色的天,空气是潮湿的,周围一片静谧,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看来,这一场秋雨如期而至了。 水上的风轻轻的吹了过来,带来了一丝丝冰凉的寒意,她伸出手,任由细如牛毛的雨丝落在手心,传入心底的,却是无限的凄凉,秋天的一川烟雨应该是很美的,但是现在对她而言,这无疑过于凄楚了,她突然觉得有些冷,直到一阵带着体温的衣服轻轻的压在了她的肩头。 凌汐池一扭头便对上了月弄寒那双难得正经的眸子:“泷日国的秋雨虽然凄美感人,但是刚入秋,季节反差太大,寒气便会郁结在体内,对身体不好。” 江上的芦花一点一点的从眼前飘过,天地间写满离思,无限萧索落寞,凌汐池喃喃道:“以前听过一句诗,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可不曾想到我还未到壮年,便已身临其境了。” 月弄寒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撑着下巴望着那一望无垠的江面,叹道:“你此时这般伤春悲秋可不像你的性子,不过,我总觉得你有一股不同于这个世界的气息,不过你既选择入江湖,便得适应江湖,江湖纷争在所难免,重要的是你的心,既能俯仰自得,又能处变不惊,那也就无愧于心了,所以,无论遇上什么,让自己开心最重要。” 凌汐池瞥了他一眼,突然笑道:“你现在像个老夫子可也不像你的性子。” 月弄寒哈哈的笑了起来,道:“既然你说我是个老夫子,那老夫便再提醒你一句,无论前路如何,千万小心提防你身边出现的任何人?” 此时正好一个浪头打来,巨大的浪声掩盖住了月弄寒的声音,凌汐池晃了晃,一时没听清,连忙大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月弄寒正要开口说话,那撑船的老大爷突然道:“小丫头,我们已经进港口了,马上就要靠岸了。” 凌汐池没再去理月弄寒,忙上去帮那老大爷摇橹,待到船靠岸后,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月弄寒在身后说道:“我就说嘛,烈阳城那有那么容易去,你的麻烦来了。” 凌汐池不解,疑道:”为什么?” wap. /130/130469/30427738.html 第五十三章:旭日金麟 月弄寒苦笑了起来,视线落在了前方的古道上。 空气好像更冷了一些,凌汐池顺着月弄寒的视线望过去,才发现在渡口古道的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正缓步的朝他们走来。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就那样的走着,走得异常的缓慢,仿佛每走一步,他都在尽情的舒展自己的筋骨,让身体得到充分的放松,而就是那异常缓慢的行走,视若无物的行走,却让人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那来自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和危险的气息。 凌汐池死死的盯着那个男子,这种气息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种藉由人的气场释发出的压力她也不会忘记,她知道这个人就是那天晚上在树林里追她的人。 是叶孤野! 叶孤野慢慢地走上前来,离他们大约有五米远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在望向他们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发生了奇异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他的眼神是冰冷的,但却如一潭死水般死寂,但此刻他的目光在接触到他们的那一瞬间,他的眸子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丝渴望,仿佛嗜血的渴望,就像一头确定了目标的猎豹,表面上虽然岿然不动,但眼睛却敏锐的注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全身的注意力在那一刻高度集中,只为找到一个最合适的机会,给出最致命的一扑。 凌汐池心道这叶孤野来得真不是时候,但还是笑着和他打招呼:“嗨,大剑客,你好呀,又见面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做人嘛,没必要时时刻刻苦大仇深,剑拔弩张的。 可是叶孤野好像并不领会她的热情,冷厉得像把刀子一样:“三天时间已到,你们没机会逃了。” 凌汐池默默的在心中下了结论,这个人以后肯定不好找女朋友。 但她本来也没想逃,泷日国王宫她是一定要去的,可月弄寒在她身边,怎样才能让月弄寒乖乖的走开以及让自己看起来去王宫去的不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呢? 凌汐池有些纠结是不是该直接了当的叫月弄寒走,可她一时又想不出别的好理由出来,灵心珠的消息更是不便透露。 三人正对峙着,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声音:“叶孤野,你要干什么?” 那声音,是寒蓦忧的声音。 凌汐池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的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冰冽他们一行三人从她身后走来,看样子也是刚上岸。 凌汐池愣住了,她明明落后冰冽他们那么久才上船的,为何冰冽居然还在她的后面。 她有些尴尬,这才刚和冰冽分别说不想来烈阳,结果一来烈阳就遇上了,还是在这种境况下,这打脸打得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冰冽看着叶孤野问道:“这就是你要和我们分别的原因吗?” 这句话是对凌汐池说的。 凌汐池咬着唇,咧嚅着说不出话来:“你们怎么……?” 冰冽走到她面前,挑着眉头道:“若非蓦忧说你那晚回来就有些不对劲,猜测你遇上了什么难言之隐的事,第二天你又莫名其妙的辞行,我也不会故意落你后边看看你到底要干嘛,你惹上这些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冰冽的语气带着些许的责备,像是在责备不听话的弟弟妹妹一般,凌汐池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月弄寒也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并不说话。 这时,寒蓦忧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温柔道:“阿冽哥哥,你别怪汐池姑娘了,她也是不想你担心。汐池姑娘,你也别怪阿冽哥哥生气,他跟我说了你们的事,是真心拿你当朋友,这种事情你不该瞒他的。” 凌汐池抬头看着如此善解人意的寒蓦忧,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怪不得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么温柔的美人在面前,别说英雄了,就连她这个小女子也有些把持不住啊,她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鼻头一酸,忍不住点了点头。 寒蓦忧扭头看着叶孤野,再次问道:“叶大人,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孤野冷冷的瞧着她,回道:“属下奉陛下口谕,来带一个人回宫,公主也该回宫去了。” 寒蓦忧伸手握着冰冽的手,同冰冽对视了一眼,语气虽柔弱,态度却坚决强硬:“我不回去。” 冰冽也看着叶孤野,问道:“你说你要带谁回宫?” 叶孤野指向凌汐池,道:“她!” 看着火药味十足的两人,冰冽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就差直接动手了。 凌汐池心中很焦急,她来烈阳本就是准备要去王宫走一遭的,眼下听叶孤野这么说,真想立马束手就擒,大声说我愿意,可看着剑拔弩张的冰冽等人,又不太好做得这般显眼,至少也得让冰冽他们成功脱身了才行。 于是,她想了想,道:“我可以……”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觉眼前白影一闪,月弄寒已挡在了她的身前,说道:“不好意思,她不能和你一同入宫,你也不能带她走。” 叶孤野看着月弄寒道:“我说了,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凌汐池心道不好,她担心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 原本她辞行冰冽,让月弄寒走都是害怕会发生今日这般局面,虽然她行走江湖不久,但也能分辨出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身边这几人虽说认识时间都不长,但都救过她的命,对她也是真心实意古道热肠的,不会眼睁睁的任由她被别人带走,她本想到了烈阳城再借机甩掉月弄寒的,可没想到,才刚一到烈阳,这叶孤野就闻着味道来了。 同时,她也感到奇怪,叶孤野怎么会刚好就在这里堵着她呢? 这时,一阵急促如雨点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甲胄碰撞声,从古道那一头传来。 凌汐池定睛一看,远远的便看见渡口边上金光闪闪,一队不知何时出现的身穿黄金战甲的士兵,正训练有素的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眨眼便将她们围了个密不透风。 凌汐池大吃一惊,莫非寒战天为了抓她竟连朝廷中的军队都出动了,这么大手笔好吗? 那队金甲士兵围住他们后,连忙分成两队,整齐一致的分散到古道两侧,笔直的站成了一排,整个动作井然有序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拖匝混乱,若非经年累月的严格训练绝对做不到这一点。 一个面色红润的老者负着双手趾高气昂的缓缓至中间走出。 凌汐池的眉梢都跳了起来,除却那个叶孤野,单就是这样一队配合得如此默契的军队,便不是他们能挑得动的。 那个面色红润的老者冲她一笑,眼中却无半点笑意,用自认为最和蔼的语气道:“小姑娘,我们陛下邀请你去王宫做客,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呢?” 凌汐池道:“我说我不愿意,你难道还会同意我的意见不成?” 那老者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看着冰冽,怒斥道:“冰冽,你还敢回烈阳,你可知抗旨不尊是死罪,陛下开恩饶你不死,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敢诱拐公主,你明知蓦忧公主下月便要被送往瀚海和亲,你此番作为,令泷日颜面何在,国威何在,今日若不拿下你,我怎对得上陛下的厚爱,若是你还是不知好歹,就不要怪我不念同朝旧情。” 和亲? 几个人同时看向了寒蓦忧。 寒蓦忧面白如纸,全身不自觉的在打哆嗦,却依旧抓紧了冰冽的手,柔弱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视死如归的坚决:“蓦忧说过,此生非阿冽哥哥不嫁。” 冰冽扭头看着寒蓦忧,他的眼中是说不出的感动与柔情,语气却是冷漠的:“没想到我们几个亡命之徒竟能让陛下派出御前第一侍卫叶孤野,泷日十大将军中的烈云炎将军以及旭日金麟龙骑队,看来陛下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雨丝越来越密集了,寒风飒飒却不及世事人心那样冰凉刺骨,江边的雾气越来越重,杀气也越堆越高,一触即发。 凌汐池也缓缓握住了手中的剑,这些人明显不只是冲她而来的,冰冽和寒蓦忧都是他们的目标,眼下不动手是不行的了,只能帮冰冽他们先逃走再找机会入宫了。 她四下看了看是否能有便于逃生的路,扭头一看,那个送她渡江的老大伯此时还呆呆的立在船头看着,像是被吓傻了。 凌汐池不想连累他,便出声提醒他快走,这时,忽听“哗啦”一声巨响,只见楚天江的岸边竟然凭空涌起了一股高达三米的水浪,一柄巨大如天边弯月的镰刀从水浪里冲出来,闪着森寒的光朝那个站在船头望着他们的老大爷飞去。 凌汐池脸色一变,仓皇的叫了一声:“老大爷,小心。” 心字未了,她整个人已腾空而起,直朝那位老大爷飞去,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剑挑开了那柄镰刀,稳稳的挡在了那位老大爷的身前。 那把镰刀被她挑飞之后,像是受到控制一般,自动的飞回了那股水浪处,一只巨大的长满黑毛的手从水浪里探了出来,稳稳的接住那把镰刀。 镰刀在手的那一霎那,滋生出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又将水浪向上冲升了两米,只听在水花乱溅声中,一道巨大的大约有两来米高人影从那水浪里飞了出来。 就在那巨人飞出的瞬间,她耳旁传来了冰冽的声音:“凌姑娘,小心你身后的老人。” wap. /130/130469/30427739.html 第五十四章:交战 凌汐池下意识的往前掠了一丈,一抹寒光一掠而过,堪堪擦过她的后腰,只听嗤拉一声,她后面的衣服立即被刀划出一道口子。 出手偷袭她的是那送她来烈阳的老大爷,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诱她出手,再将她一击拿下。 凌汐池突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这个老大爷本就是他们的人,从他们决定要渡江的时候开始,就已经被盯上了。 而眼下更是把他们水上逃生的最后路线都给堵住了,简直是一个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瓮中捉鳖之法。 胸腔仿佛有什么在燃烧,凌汐池心中气愤极了,面容却是无比平静的看着那出手偷袭她的老大爷,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老大爷道:“泷日旭日金麟龙骑队副将高胜龙。” 她一动,那边叶孤野也动了,月弄寒忙出手拦住他,在两人交手的同时,冰冽卷着一身冰雪之势,手中的雪御剑化作白光朝那高胜龙当头笼罩。 大战一触即发,凌汐池感觉到身后有危险的气息,忙将邪血剑横举在眼前,在薄如蚕翼的剑身上,映着一柄镰刀悄无声息的从后面向她的后腰横扫过来,她冷哼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回身出剑反击,以一招花飞漫天向那个巨人迎头痛击。 “铛!”邪血剑击在那把镰刀上,除却剑势四处游走,激射出的火花也扑向江面,简简单单的一交手,她只觉对方膂力惊人,就这平实无奇的一招横扫千军过来,竟然会震得她虎口发麻,险些握不住手中的剑。 可那人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手中的镰刀砍在邪血剑上,邪血剑虽无恙,但他的镰刀却出现了一大块缺口。 那人也自吃一惊,本来料定他那一招一定会将凌汐池拿下,可是现在非但她纹丝不动,反倒偷鸡不成蚀把米,连自己的兵器都毁了,当下便怒吼一声,将镰刀抽回。 凌汐池被他那震破琼霄般的声音吼得耳膜发痛,也当机立断的将邪血剑反抽回来,那巨汉此时正是怒意攻心,哇哇大叫着将手中的镰刀狂飞乱舞,看着他那毫无章法的乱打一通,凌汐池唯有不停的闪身躲避,霎那间就被他迫到了一个芦苇荡。 扭头看了一眼那个芦苇荡,她心念一动,这人力大无穷,耐力又极好,对待这样的一个莽夫,力敌并不是长久之策,依照他的体力再加上自己对战的经验不如他,这场战争拖得越长,反而对他越有利,想要胜他更是难上加难,既然力敌不行,那就只有智取。 思及至此,她突然计上心来,扭头钻进了那茂密的芦苇里。 果然不出所料,那巨汉果真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见她躲了进去,显然不肯就那样白白便宜她,手中巨镰一挥,一大片芦苇也跟着哗啦啦倒下,那大汉没有看到她的影子,也跟着冲了进去。 进了芦苇荡她就轻松了,由于她的身材还算娇小,所以在芦苇丛里穿梭比较方便,也容易隐藏。 那巨人跟着进了里面后,左找右找找不到她,气的哇哇大叫:“你这该死的浑女子,躲躲藏藏算什么好汉,给俺滚出来,跟俺好好较量一番。” 他一边骂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镰刀四处乱砍,绿色的芦苇如同海浪般一浪一浪的倾倒,眼看那巨汉离她躲藏的地方越来越近,凌汐池握紧了手中的邪血剑,悄悄的朝前移动了两步,看准那巨汗那长满黑毛的小腿,一剑伸了过去。 饶是那巨汉躲得快,腿上也是中了一剑,一击得手后,她也不恋战,转身就往芦苇荡深处飞去。 那巨汉惨叫一声,怒不可遏,手中的镰刀挥舞得越来越快,一片片的芦苇应声而倒,显然他是将那些芦苇都当成了她,恨不得将她剁成碎泥才能消除他的心头之恨。 这样甚好,练武之人最忌讳心浮气躁,他越烦躁越对她有利。 “老七,老七。”芦苇荡外面远远传来了呼喊声,眼看那个巨汉回头张望,凌汐池连忙从一个洼地里迅速飞身向前,一剑斩向了他的后肩,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散发出来。 “哇!”那巨汉又惨叫一声:“你奶奶的,敢偷袭爷爷,看俺不把你剁成肉泥。” 凌汐池连忙退后几米远,看着他痛得整张脸都变了形,得意的扬出了一抹笑:“你奶奶在这里呢?你叫什么叫。” “混蛋!俺才是你爷爷,今天爷爷要叫你给我磕头。”那巨汉气急,怒吼一声,将手中的镰刀用力一掷,巨大的镰刀飞旋着,锋利的刀刃轻轻卷着芦苇,一大片芦苇被割断,纷纷倒在地上,就像一排排被风吹倒的绿浪,汹涌着朝她那一边倾倒。 镰刀划空尖啸,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凌汐池紧紧的盯着那越来越近的镰刀,足尖往芦苇上轻轻一点,借势腾空而起,她不可能硬接他那一击,因为那一击是那个巨汉带着全力的一击,她若是硬接,以她的功力,轻则是失了兵器,重则便是失了手臂,无论是失了兵器还是手臂都不是她所愿的,所以她只有躲。 可就在她冲天而起之际,那巨汉一招沧海游龙紧贴着地面匍匐了过来,手一探,镰刀自动飞回了他的手中,然后他手握着镰刀,一个一飞冲天,怒叱一声,镰刀朝她的背后劈来。 凌汐池一矮身,往前方急掠而出,与此同时手中剑一挥出,直斩那巨汉的下盘,那巨汉此刻反应倒是敏捷,像只蛤蟆一般弹跳而起,躲过那一剑。 凌汐池也不追击,施展轻功,朝地面掠去,那巨汉一见,以为她又要借机逃跑,连忙急追而来,眼看她正要坠地,忙使出一个泰山压顶,身体比她下落得更快,看样子他是想先落到地上,抢到主动攻击权,这样才不会受制于人。 凌汐池却突然冲天而起,如穿雨的燕子,一脚便朝那巨汉踹了过去,狠狠的压在了那巨汉的肩膀上。 那巨汉经她一压,下坠得更快,如千斤坠一般落在地上。 他刚一落地,只听哗啦一声,地面瞬间塌陷了一处,将那巨汉吞噬了进去,而凌汐池却借力落在了安全地带。 原来这个芦苇荡里有不少长着绿色泥炭藓的沼泽,她是故意引这巨汉过来的,再诱他先落地,只怪那巨汉太过急躁,是个莽夫,根本没有注意这周边的地形,他这样的身形下去,还不中招。 那巨汉闷哼一声,手脚并用的在里面挣扎起来,可是他挣扎得越快,整个身体便下滑得越快。 凌汐池并不想他死,但也不想他这么快就出来,低声道:“若是不想死的话,你最好乖乖的不要动,不准乱叫,让身体自然放松,平躺在上面,这样就不会往下掉了。” 那巨汉本就知道自己掉落沼泽,也深知沼泽的厉害,因担心她会借机杀他,所以难免惊慌恐惧,现在听了她的话,知道她不会杀他,乖乖的便不动了。 凌汐池道:“你放心,等一下我会通知他们来救你的。” 说完以后,她足尖一点,向渡口那边跃了出去。 外面已经混战成一团,凌汐池举着邪血剑,剑光一扬,硬生生的劈开了一条路,加入了冰冽的战团,与他背靠背的站在了一起。 冰冽凌空一剑迫开了一个人,冷着脸皱着眉问道:“你来做什么。” 凌汐池冲他一笑:“你说呢?对了,月弄寒呢?” 冰冽凝神戒备着那些士兵,回道:“他和叶孤野交起手了。” 凌汐池心一凉,忍不住为月弄寒担心起来,此时的月弄寒对上叶孤野,胜算基本上为零,但愿他不会出事的好。 这时,那烈云炎看只有她一人从芦苇荡里出来,脸色一变,问道:“小妹妹,请问你把我们那位兄弟怎么了。” 凌汐池也展颜一笑,回道:“您想让我把他怎么样呢,那位猿人叔叔现在好得很,在睡觉呢。” 那老者眼中冷光一闪而过,脸上却依旧带着笑:“你可知道与你动手的是泷日十大将军中的神猿将军白鸠猿。” 凌汐池心想,这么蠢的人,是怎么当上将军的,口中却道:“我管他是谁,你想让他活,便让我们走。” 烈云炎见他们没有缴械投降的意思,再也不同他们虚与委蛇,直接下达命令:“如此冥顽不宁,给我统统拿下。” 就是那一声如霹雳般的厉吼,让她意识到,什么才是如地狱一般可怕的境地。 她慢慢的抬高手上的剑,忽然间却似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眼睛里能看到的就是那一片闪烁着金光朝他们慢慢移近的金麟,手却止不住的发抖起来,她真的不想杀人。 然而她却没有看到冰冽的身体也在颤抖,颤抖得就像树上的残叶,在风中剧烈的挣扎,随时都有落地的可能。 金甲士兵的进攻越来越近,冰冽突然伸手拉住了她,低哑着声音道:“我说过,会为你解决一些麻烦,我会尽力实现,一会儿我缠住他们,你看准机会便走。” 凌汐池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视死如归的决心。 她摇头道:“不,我不走。” 冰冽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 凌汐池不再同他废话,率先掠了出去。 没有什么何苦的,力所能及,也是江湖道义而已。 wap. /130/130469/30427740.html 第五十五章:入宫(一) 真正的厮杀才刚刚开始,凌汐池这才知道,原来对付一个军队远远比对付一个武功高强的人要吃力得许多,因为对付一个人你只需防他一双手,而对付军队你要防无数只手。 往往你挡开了一刀一剑,另外一刀一剑又接踵而来,打倒了这一个,又有另外一个前赴后继的迎了上来,而要防一个训练有素、默契度十足的军队更是难上加难,因为配合得太好,你永远想不到下一剑会在什么时候,什么角度攻来。 在血肉横飞之中她已感觉不到疼痛,她不知道自己砍倒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被砍了多少下,看着眼前不停闪避的炫目金光,凌汐池只觉一股热力冲上脑颅,冲得她全身热血沸腾,她仿佛杀红了眼,触目所及,全世界都是一片血红。 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越来越力不从心,眼看着有三柄大刀朝她左右砍来,她侧身一躲,躲过了右边的刀,却怎么也躲不过左边的那一柄。 只听“嗤拉”一声刀剑划过肌肤时的声音,她扭头一看,才发现冰冽不知何时已挡在了她的身后,全身微微的颤抖着,后背结结实实的替她挨了一刀。 耳边传来寒蓦忧惊恐欲绝的尖叫:“阿冽哥哥!” 凌汐池伸手拉住了冰冽,用力的格开了几把刀,连语气都颤抖了起来:“冰冽,你怎么样?” 冰冽冷声道:“我没事。” 话音刚落,他眼波一抬,一把拉着她闪开,一柄刀从她的后胸刺空,却没入了他的手臂里,血顿时激射出来。 冰冽闷哼一声,一剑挥下,只听一声惨叫,一个金甲士兵的脑袋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在他们面前倒了下去,白花花的脑浆伴着鲜血飞溅了出来。 看着那身首异处倒下去的身影,看着那临死前不甘绝望的眼神,凌汐池一阵心悸,突然觉得很恐惧,心仿佛被什么勒住了,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几乎是无意识的扔下了手中的剑,呆呆的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顿时那殷红的血液,那漫天飞舞的血色花瓣,躺在血泊里的妈妈,一一的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仿佛灵魂被抽走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 迷茫中,她只觉有一个人将她推倒在地上,带着她不停的翻滚着躲过了一道道直劈而来的刀光,耳旁似乎传来了寒蓦忧语无伦次的恸哭声:“阿冽哥哥!阿冽哥哥!不要,不要!” 直到一声极其凄厉却无奈的声音响起:“住手,你们再不住手我就死在这里。” 寒蓦忧横刀于颈侧,以自己的性命相要挟。 世界这才仿佛安静了下来。 “凌姑娘……凌姑娘……”仿佛有微弱的声音在叫她,就像寒风中摇曳的蜡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熄灭。 凌汐池木然的转过头,对上了冰冽那满含担忧却又极其涣散的眸子,她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从地上翻身坐了起来,冰冽白色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染红,在风中飞舞着,凄绝亦艳绝。 凌汐池的上下牙床咯咯的打着抖,伸出颤抖的双手使劲的摇着冰冽,眼泪忍不住滚落了出来,她几乎发不出声:“冰冽,你怎么了?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冰冽缓缓的伸出手,轻轻地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水,苍白的嘴角无力的扯出一抹笑:“别……别哭,对……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情终究是做不到了。” 凌汐池心酸极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道白色的影子突然闯近,一把将她推开。 寒蓦忧将冰冽紧紧的抱在怀里,声泪俱下道:“阿冽哥哥,你怎么样,你不要吓蓦忧,太医,快传太医。” “来人,将他们带走。”烈云炎一声令下,立时就有人来拖他们俩。 寒蓦忧死死的护着冰冽,厉声道:“你们谁敢,不准你们动他,否则我杀了你们。” 烈云炎道:“公主请自重,冰冽乃我国要犯,您千金贵体,理应为王室脸面考虑,同他划清界线。” 寒蓦忧抬起头来看着烈云炎,温柔的眼神忽然变得凛冽霸道,犹如天上的骄阳,令人不敢直接逼视。 凌汐池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却被那眼神震惊到了,若不是先认识的是之前柔弱似水的寒蓦忧,她会以为这才是她,强势霸气,坚毅刚强,还带着一丝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饶是知道她是救冰冽的心切,但她还是为她现在的模样吓了一跳。 寒蓦忧顺手拿起了冰冽的剑,一剑指向那烈云炎:“你信不信,就凭你这句话,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烈云炎似乎并不怕寒蓦忧,拱手道:“公主殿下,臣等奉陛下之命捉拿要犯并迎公主回宫,请公主不要让臣等为难。” 寒蓦忧凉凉的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公主,我可以跟你们回宫,但条件是放他们走。” 烈云炎睨视了凌汐池一眼,道:“公主,恐怕微臣不能答应你,陛下有密令,要寻一个身带火性的年轻女子,这位姑娘内息带着火阳之性,嫌疑巨大,很有可能就是陛下要找的人,况且她出手阻拦公主回宫,更与冰冽狼狈为奸,杀死了微臣手下这么多的旭日金麟,这等罪名可不是公主你一手能够遮挡下来的。” “是吗?”寒蓦忧冷哼一声:“父王要找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是这位姑娘是我的朋友,如果你真的想让我回宫,你就应该知道该怎么去做,否则,就请你带着我的尸体回去复命。” 烈云炎道:“既是如此,那微臣只有得罪了。” 说罢,他右手化爪,就要去擒拿寒蓦忧。 寒蓦忧横剑于颈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锋利的剑刃一卷,脖间已出现了一道血痕,只听她冷声道:“烈将军真的要我死!” 眼看着她握着剑的手又要用力,凌汐池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力气,挣开了锁住她手的两名金甲战士,飞身一扑,一只手扣住寒蓦忧握剑的手将剑夺了过来,另一只手一掌将寒蓦忧推到昏迷的冰冽身边,冷冷道:“你不准死,冰冽会难过的。” 这声音陌生而又冰冷,寒蓦忧讷讷的抬头看着她,忽然间玉容失色:“汐池姑娘,你……” 凌汐池没有理她,手执冰冽的雪御剑,缓缓的走上前去将寒蓦忧和冰冽挡在身后,狠狠地盯着面前的所有人,脑中不停的盘旋着一句话:她只想活着,这些人为什么不放过她! 看着她的眼睛,烈云炎的脸色一变,惊叫出声:“你……” 此刻的她双目赤红,身上骤然升起腾腾杀意,另一边的邪血剑像是与她生出感应,刹那间红芒万丈,嘤鸣不止,一股股寒风不知从哪里吹来,阴冷的剑气四处游走,风声厉嚎中,凌汐池闪身去拿邪血剑。 烈云炎大喝:“拦住她!” 已经迟了! 邪血剑入手那一刹那,剑气四散而发,凌汐池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满是屠戮的修罗场,身体中忽生出一股自己无法控制的力量及一种莫名的嗜血渴望,脑海中回荡着的全是血腥残杀的景象。 wap. /130/130469/30427741.html 第五十六章:入宫(二) 她提着邪血剑,一步一步的朝烈云炎走去,锋利的剑锋划着地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她的表情冰冷而又嗜杀,口中更是喃喃道:“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 烈云炎一挥手,立时有一堆的金甲士兵将她团团包围,她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剑,望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金甲士兵,脑海中似乎有个声音不停的在说:“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苏醒,凌汐池不受控制地冲了出去,顿时剑气纵横,寒光闪烁,凄风冷雨中扬起了一大片的血雾,她只觉眼前开出了一朵朵血红色的花,触目所及,凄艳异常,耳中更是传来声声凄厉的惨叫,偶有温热的液体溅在她身上,她浑然不觉,脑海中只余一片空白以及那不停的蹿入鼻尖的腥咸味道。 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直到一道黑色的剑光横里袭来,如一记黑色的闪电,重重的击在了她的剑上。 这一剑重逾千斤,剑气莫匹,凌汐池只觉手一麻,五指无力的张开,邪血剑脱手飞出,握剑之手的指缝间已被震得鲜血横流。 她只觉眼前黑影一闪,血红的眸子里终于有了其他的颜色,一片空白的脑海中终于清醒了片刻,这让她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立马停下了再去夺剑的手,目光一扫,全是倒地惨叫的金甲人,她的嘴唇抖动着,一抬头,一柄墨色的剑停在了她的脖间。 这一次,她没再反抗,手慢慢的垂了下来。 烈云炎似乎松了一口气,向叶孤野一抱拳,道:“不愧为叶大人,有劳了!” 说罢,他拂袖冷哼了一声,道:“带走!” 叶孤野道:“这个人,由我亲自带进宫!” 烈云炎回头看了叶孤野片刻,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复又恢复平静,讪讪的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叶孤野收回手中的剑,突然抬眸看了烈云炎一眼,眼中有杀气一闪而过,冷声道:“冰冽身上的毒是你们下的?下次若你们再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会先杀了你们!” 烈云炎身为泷日十大将军之首,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平日里谁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正要发怒时,一接触到叶孤野的眼神,他只觉一种莫名的威慑迎头罩来,瞬间将他心中的不满压得死死的,嚣张的气焰也消失无踪,只得抱拳道:“叶大人言重了,本将军同样也不耻于下毒这种手段,至于是谁不听指示向冰冽等人下毒,本将军自会查明,予以惩戒。” 凌汐池怔怔的没有说话,她还在纳闷冰冽的武功不至于差到这样的地步,今天却是几乎没什么反抗便败下阵来,原来竟是有人暗中下毒所致,果然人心如虎狼毒蛇,令人防不胜防。 冰冽这时已被锁了起来,而寒蓦忧被两名金甲士兵拦着,一双含泪的杏眸凄苦的看着她,她动了动嘴唇,只觉嗓子嘶哑,连话都说不出来,于是又垂下了头。 反正已是阶下之囚,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们不能带她走。” 这时白影一闪,一道身影稳稳的落在她的身前,正是月弄寒。 凌汐池吃了一惊,碎衣,乱发,满身伤痕,她想过月弄寒会败,却不知他败得如此惨烈,可即使是这样,却依旧掩盖不了他那双明亮的眼睛。 烈云炎向月弄寒一抱拳,道:“老夫与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念在两国交好,我们不与你为难,你还是快快去吧,这两人乃我泷日国要犯,公子一再出手阻拦,只怕是不妥,还望公子三思。” 凌汐池向月弄寒露出了有史以来最真诚的一个微笑,道:“月弄寒,你是个好人,快走吧,我们本就是萍水相逢,你犯不着为了我开罪泷日国。” 月弄寒苦笑道:“犯得着犯不着,也不是你说了就能算的。” 说罢,他的五指凌空一抓,邪血剑飞入他的手中,他执着剑,道:“今日我便要带你走,我看何人能阻拦。” 叶孤野瞧着他,眼神再不是冰冷的,似乎多了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欣赏,开口道:“你如今残留的功力不足以让你使出那一剑,你会死。” 月弄寒哈哈大笑道:“舍一朝风月,得万古长空,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长空剑法的真意不正是如此吗?” 昔日,他初习剑法时,师父曾对他说过:“习剑当知自己为何执剑。” 当时,他的回答是:“匡扶江山社稷,执不平剑,平天下事。” 师父听他的回答,只是摇头。 他又答:“执剑,为保护自己所在意的人。” 师父还是摇头:“剑是无情之物。” 他答:“剑无情,人有情,若真到无情之时,手中剑还有什么意义,我驭剑而非剑驭我,我便要这无情之物化作有情,长空剑法,万古虽空,情意长存。”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执剑。 执剑,为的是自己的心啊。 他看着叶孤野道:“五年前的秋猎之约,叶兄许我苍梧山论剑,不如就改在今日吧。” 叶孤野看着他没有拒绝。 月弄寒扭头看着已经呆住了的凌汐池,笑道:“我答应教你剑法,这一剑,我只使一次,也是我此生最后一次用这招剑法了,你可要看清楚了。” 他知道自己会死。 凌汐池摇了摇头,她不懂,她和月弄寒明明只见了几面,相处也不过几天,月弄寒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月弄寒自己也说不明白,只是觉得不忍,觉得自己必须要这么做。 他看着叶孤野,道:“我若侥幸能胜一剑,希望叶兄能放我们离开。” 叶孤野点了点头:“请!” 这时,一个不满的声音响了起来:“请个屁啊,现在是你们论剑的时候吗?我不才是今天的主角吗?” 这一声实在是煞风景极了。 天水大陆男儿皆好剑,听到这两人说要比剑,所有人都来了兴致,因为这两人一个是泷日国第一御前侍卫,号称天水第一剑客,另一个却是寒月国名满天下的青年才俊,两人的比试更是意义非凡,就连烈云炎那几个老家伙一时都来了兴致并没有阻止,暂时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 他们虽然看叶孤野不顺眼,但对他还是很服气的,并不认为叶孤野会输。 眼看气氛已经烘托得很到位了,却不想,被这一声破坏得干干净净。 月弄寒也愣住了,凌汐池伸手从他手中拿过邪血剑,替他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吐槽道:“要比剑也要整理好仪容,乖,听话啊,回去养好伤再来比,这种大事怎么能让别人占便宜呢?” 说罢,她抬起脚,趁着自己还有几分力气,一脚狠狠的朝月弄寒踹了过去,月弄寒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腾空而起,跌进了楚天江。 凌汐池看着那激起的水花,恨恨道:“叫你多管闲事!” 心中却道:月弄寒,你拉我一次下水,我踢你下水一次,我们不相欠了,你若是聪明的话,就快走吧…… 说罢,她走到叶孤野面前,看了看寒蓦忧和昏迷不醒的冰冽,道:“现在没得比了,我同你们入宫。” wap. /130/130469/30427742.html 第五十七章:双面佳人 晨羲载曜,日出天地,水晶帘动微风徐徐,淡淡水莲幽香缭绕进水榭,华美的宫殿里,在那鸾衔长绶镜前,正有一佳人对镜理妆,披罗衣之璀粲,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如这天地间最绝美的一朵花,此花开后百花羞煞。 芮儿捧着一条紫烟罗的长披帛,在一旁叹道:“公主天姿国色,世间已无人能及。” 寒蓦忧轻轻点了朱唇,站起身来,任芮儿为她整理服饰,淡然一笑道:“是吗?你忘了她了?再给她两年时间,只怕会更美吧。” 芮儿在一旁笑而不语,望了望四周金碧辉煌的宫殿,叹道:“公主,玄忧宫如您当初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并没有半分改变。” 寒蓦忧随手拿起妆台上的一柄玉梳,如美玉一般的手微微握紧,回道:“对啊,谁又会来这里?这王宫啊,终究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好了,既然回宫了,我们也该去见见我那可敬的父王了。” 泷日皇宫,承天殿。 偌大的承天殿,被一排排黄金打造的丹鹤烛台映照得明丽堂皇而又端庄持重,两只张牙舞爪的兽形鼎炉里散发着袅袅白雾,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男子伏首在玉石打造的龙案上,正在批阅奏章。 只见那男子面如冠玉,身形颀长,饶是像现在这样静止不动,但是他那浑身散发而出的无边气势,却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他身边的人喘不过气来。 “陛下,蓦忧公主求见。”这时一个太监在他身旁轻声道。 “宣!”寒战天头也不抬的下达命令,那太监浑身一哆嗦,走到堂前,吆喝道:“传蓦忧公主觐见。” 又过了一会儿,大殿的大门被轻轻拉开,寒蓦忧一袭紫衣,步履从容的走了进来,眉眼之间全是坚毅刚强之气,与之前的柔弱竟是大相庭径,她走到寒战天面前,盈盈下拜:“蓦忧参见父王。” “起了吧!”寒战天依旧是头也没抬,只是大手一挥。 “谢父王!”寒蓦忧微微叩首,缓缓的站起身来,语气不急不缓:“父王,儿臣回来了。” 寒战天这才抬起头,露出了一双鹰隼似的眼睛,只是那眼睛里闪烁出的光芒,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那样的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接和他对视,当然寒蓦忧也不敢。 寒蓦忧只是微微的埋着头,寒战天至案桌后站起,缓步走下白玉石台阶,手挥了一挥,站在他身旁的太监立即会意,快速的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关上了大门。 大殿上顿时只剩下寒战天和寒蓦忧,寒战天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淡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与女儿久别重逢的欣喜,反而不带一点的感情:“回来就好。” 寒蓦忧抬首看着他道:“父王曾说,若是儿臣不想嫁去瀚海国,须得给父王一个合适的理由,我想,我已经找到了那个理由,或许这个理由可以让父王放儿臣和冰冽一条生路。” 寒战天看了寒蓦忧一眼,移开视线,背着双手,背对着她道:“是何理由,你且说来听听。” 寒蓦忧死死的盯着寒战天的背影,眼中一股仇恨之火在闪烁,闪了两下,又瞬间扑灭了:“龙魂,琴家后人。” 寒战天负在背后的手微微握紧,扭头看着寒蓦忧,笑道:“孤就知道,若是你不想回来,凭烈云炎那帮人的本事,怎么可能有那个能耐把你带回来,既然你要回来,看来你是要赌一下。” 寒蓦忧忽然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仿佛山花烂漫,美得人痴了醉了暖了,仿佛这个世界无论再怎么美好的事物,都敌不过这个完美的笑颜,只是这个笑容太过完美,完美得叫人坐立不安,就像心计太过圆滑的暖,反而变得不踏实不体贴起来。 就连寒战天也有些微失神,却听寒蓦忧的声音如同银铃般响起:“儿臣虽没找到龙魂,但已查清琴家后人的踪迹,此次叶孤野能顺利带回与龙魂有关的人,不知儿臣所帮的忙可还令父王满意,父王说得对,儿臣就是要赌一下,同时儿臣也想知道,为什么父王要对儿臣这般无情?” 寒战天忽然叹了一口气,周身的气势敛了一些,语气也软了下来,竟突然凭空生出一丝慈父的感觉:“若是你不那么聪明,或许孤会疼你更加多一些,蓦忧,有时孤会觉得很遗憾,但更多的是庆幸,遗憾的是,你为什么不是个男儿身,但是庆幸的是你不是一个男儿身,若是你是男儿身,那么纵观天下,又有那几个人比得上你的忍辱负重,心机深沉,你不仅把属于女子的武器用得出神入化,你更加把属于男子的心狠手辣学得淋漓尽致,你说,这样的你啊,怎么让人喜欢得起来。” 寒蓦忧微微的勾了嘴角:“既然如此,父王应该知道,儿臣不愿受人摆布,此生,父王与儿臣生来便是父女,那么这一生也只能是父女,儿臣虽不喜爱自己王族的这个身份,但却还记得自己这个身份的份内之事,若父王愿意不再咄咄相逼,那么儿臣也会尽力为父王处理好江湖上的事,儿臣只有一个请求,放了儿臣和冰冽。” 寒战天冷目灼灼的看着寒蓦忧,目光深邃而明亮,仿佛眼前之人的所思所想全逃不过他的眼睛:“放了冰冽?冰冽被抓,不也是你一手促成的吗?你明知叶孤野等人此行目标并不是冰冽,为何你还要选择在那个时候让冰冽上岸,你若只是为了不嫁入瀚海,你大可以让冰冽带你走,以你本事不至于做不到,冰冽身上所中的毒和你有关系吧?” 寒蓦忧也看着寒战天,不同的是,那双眼睛是无情的,在她绝美的脸上,却美的窒息,无情的窒息:“以父王的才智,不会想不到儿臣下毒的目的,就像父王说的,儿臣再怎么厉害,也终究是个女儿家,女儿家总要有个归宿才对,而且儿臣要的是一个高枕无忧的归宿,父王不是也说儿臣在赌吗?” 寒战天终于笑了起来:“冰冽如今在江湖上已如丧家之犬,你是想借此保冰冽一命是吗?可是你该知道,孤曾经下过旨意,冰冽永生不可再回烈阳,若是违逆立斩无赦,你有什么本事能让孤收回成命。” 寒蓦忧扬起了头:“父王既然抓到了想抓的人,就应该知道,那个人身上并没有什么龙魂,那龙魂现在究竟在何处呢?如今五国并立,泷日国虽疆土最广、国力最强,可寒月国和瀚海国的国力也不容小觑,云隐国虽常年历经征伐,却也只是失了几座边防小城而已,更何况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的浩垠国,天下一乱,江湖之上又怎得安宁。” 寒战天静静的听着,寒蓦忧接着道:“如今的江湖暗涌流动,已分为几大股势力,其中又以藏枫山庄风头最盛。藏枫山庄富可敌国,掌握着泷日国的经济命脉,焉知他没有一争天下的野心,更何况得龙魂者得天下已传得五国皆知,天下群雄谁不想夺而得之,用以号令天下。如今父王并未得到龙魂,可与龙魂有关的人却在父王手中,只如一个烫手山芋,届时若是其余四国奋起而争之,只怕父王应对起来也是有心无力,父王既有心与瀚海结盟,何不干脆送瀚海一份大礼,父王若能答应放儿臣和冰冽离开,儿臣必当会还父王一份大礼。” 寒战天的笑意渐渐的凝在了脸上,道:“什么大礼。” 寒蓦忧转过身,边走边笑道:“藏枫山庄!” 就在她的手刚拉住门的时候,寒战天突然道:“那么你如何跟冰冽交代。” 寒蓦忧扭头笑道:“父王这是在关心儿臣?此事不劳父王费心,我是个女人,我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该用什么办法去对付,亦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去对付。” 说完以后,寒蓦忧一把拉开了门,毫不犹豫的走了出去,紫色的裙摆在风中如一缕缭绕的轻烟。 望着寒蓦忧渐渐远去的背影,寒战天的眼神渐渐变得森冷锐利:“地下暗河,伏流千里,曼陀花开,冥王引路。蓦忧啊蓦忧,你真是孤的好女儿。” 寒战天轻轻的将紧握的手打开,手心里面赫然是一朵墨色的九心曼陀罗花。 “曼陀花开,冥王引路,四花齐开,魔乱人间!人间炼狱啊,你们还没有从这个世间消失吗?现在居然渗透到我王室中来了,真是好本事啊。” 寒战天望着寒蓦忧离开的方向,手一抖,那朵九心曼陀罗瞬间变成了灰沫,洒在了地上,带着他那一闪而过的杀意被风吹散。 wap. /130/130469/30427743.html 第五十八章:九心曼陀罗 九心曼陀罗,花开之时,色黑如墨,如极致燃烧的灵魂,张扬放肆而又不顾一切,这世上也有一种美人,如这黑色曼陀罗,只开在那照不见的黑暗之中。 夜已深了,不见天月。 寒风凛冽,更深露重,暗夜中只余寒蛩凄切的声音一阵一阵的传来。 杂乱丛生的野草掩映着一座废弃的宫殿。 一束昏黄的灯火突然亮了起来,只听得吱呀一声响起,一只纤细的手推开了那摇摇欲坠的门,照亮了一方天地。 这里没有任何人的踪迹,望之满目沧桑,庭前是一人高的杂草,曾经的大理石台阶已是青苔遍布,因年久失修的原因,处处可见残垣断壁,夜风夹杂着寒意穿堂而过,更添几分萧瑟败落之感,这个没有任何生气的庭院,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冷宫!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她呆呆的看着面前残破的院落,如秋水一般的瞳孔中全是如水一般的柔情,那样干净、纯粹,不带一分一毫的杂质。 夜风纠缠着她的发,似乎也极其怜惜她的容颜,不忍大了,她驻足半晌后,走上前去拉开了正殿的大门,有灰尘扑面而来,带着刺鼻的腐败气味,几只受到惊吓的老鼠一哄而散。 在这样肮脏污秽的地方,这如天仙一般的女子却浑然不觉,她缓缓的走了进去,伸手拂去挡在面前的蛛网,环顾了这大殿良久,最后蹲下身,将一块破地板上的灰拂了拂,然后侧躺了下来,将自己蜷缩成婴儿的形状,如青葱一般手抚摸着落满灰尘的地面,喃喃道:“母亲,孩儿来看您了。” 后面提着灯笼紧跟着走进来的芮儿看到此情此景,倒也像是习惯了,低声道:“夜凉风大,公主祭奠完夫人就回去吧,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寒蓦忧将脸贴在地上,低声道:“我不想回去,只有躺在这里,这母亲死去的地方,我才能睡一个安稳觉。” 芮儿叹了一口气。 寒蓦忧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语:“母亲,蓦忧回来了,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的来祭奠您,我会让所有的人跪在这里,忏悔他们的罪过,那个人欠您的,我会双倍讨回来。”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破旧的窗扉摇摇作响,一道黑色的影子在窗外一闪而过。 “谁?”寒蓦忧冷哼一声,指力一凝,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缓缓的出现在了她的指尖之上,她的手一扬,那朵曼陀罗花闪电般的朝窗外飞去。 九心曼陀罗,夺心神,生万恶。 一股无形之力透窗而来,那朵曼陀罗花刚飞到窗户边,便被驱散于无形,一个黑衣青年抱着剑出现在窗外:“我是来看雪姨的。” 寒蓦忧依旧蜷着身体没有动,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嘴角甚至泛起一抹温暖的笑意:“看来你还记得我母亲。” 屋外的男子似乎也没有进来的意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天是雪姨的忌日。” 寒蓦忧笑了起来,笑容像淬了毒的冷箭,说不出的冷厉:“那你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 那男子也没有走的意思,问道:“那晚在摘星引月台偷听的人是你吧,龙魂的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血域魔潭有异宝的消息也是你传到江湖上的。”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寒蓦忧笑了笑,回道:“是我,又如何?” 男子道:“你还是收手吧!你真的以为你父亲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寒蓦忧的神情又温柔了下来:“你怎知我不是故意让他知道的?” 男子默了一会儿才道:“陛下对你有愧,可这愧意在他的王图霸业之前不堪一击,你不要挑战他的底线,这是为了你好!” 说罢,那男子转身便走。 寒蓦忧突然道:“叶孤野,你记得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那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你其实从没有忘记吧,你记得你的族人是怎么被残杀殆尽的,你也记得你妹妹是如何死的,你苟且偷生,难道不是为了要报仇吗?” 叶孤野的脚步一顿,手指在腰间的剑上微微一触,眼中杀意一闪而过,沉声道:“你说的这些足够你死一次了。” 寒蓦忧笑道:“你不会,因为你记得你是谁,所以,你知道,我是你的表妹。” 叶孤野边走边道:“你错了,我已经忘记我是谁了。” 寒蓦忧站起身来,手指一动,又是一朵九心曼陀罗无声无息的追着叶孤野而去,她的声音中带着急切:“表哥,小影死了,还有我,我也是你的妹妹,我需要你的帮助!” 叶孤野手向后一挥,纤弱美丽却又诡异无比的花朵立即被摧散于无形,他回头看着寒蓦忧,缓缓道:“九心曼陀,移魂夺魄,这朵能迷人心窍的花还迷不了我的心神。” 寒蓦忧面不改色,手指一转,又是一朵曼陀罗绽放而出,她一步一步走向叶孤野,摇曳的身姿甚至比她指尖上的花更能夺人心魄:“表哥知道九心曼陀罗,相传此花,笑采酿酒饮,令人笑;舞采酿酒饮,令人舞。蓦忧尝试酿了一壶,饮至半酣,更能令一人或笑或舞引之,不知表哥可愿意陪蓦忧饮一杯?” 瑶池仙子般圣洁的面容,极致魅惑的神态,寒蓦忧有信心,她的绝世容颜足以让世间任何男子心驰神往。 谁料叶孤野竟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淡淡道:“人间炼狱,希望你能保持你的灵魂不坠入这炼狱之中,你好自为之。” 寒蓦忧道:“难道当年的事你真的能放下吗?你不想为自己的族人复仇吗?” 叶孤野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沉声道:“何为复仇?再与他们杀个你死我活?小影死了,一切都不重要了。” 寒蓦忧冷笑道:“不重要?你是因为保护那个老头,所以不敢吧。” 叶孤野没有回答她,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寒蓦忧望着那头也不回的背影,五指一收,硬生生的捏碎了指尖的花朵,芮儿道:“公主,看来陛下他们已经知道了冥界的事了,眼下该如何是好?” 寒蓦忧冷笑道:“若不让他知道,他会放我出宫吗?只是还要委屈阿冽哥哥一段时间了。” 芮儿叹道:“公主待冰公子始终不同,奴婢不知,公主为何会让冰冽卷入到这一场战争中,他本可以避过去的,公主何必多此一举。” 寒蓦忧冷厉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以为我忍心看他受苦?可他为了那个女孩可以选择背叛冥界,一听那女孩会出事,便失了心神,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出此下策,你难道没发现,阿冽哥哥看她的眼神与常人不同吗?他的我的未婚夫,他的眼中只能有我,我便是要让他知道,谁才能真正保护他,谁才能真正帮到他,离开了我,他什么都做不了。” 芮儿看着她有些偏执的面容,叹了一口气,转移话题道:“不过叶孤野说得对,陛下明知公主已身处江湖,却依旧不闻不问,乃是因为他心中有愧,若是他知道公主真正的意图,那么这份愧意就会变为杀机。” 寒蓦忧道:“他不是对我有愧,他是对我母亲有愧,看来,是到了跟这个王宫说再见的时候了。” wap. /130/130469/30427744.html 第五十九章:神秘石台 凌汐池坐在墙角,抬头看着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七天了,她已经被关了整整七天了。 自从她被带进泷日国的王宫后,就被关到了这间密室里,除了每日三餐的正常供给以外,她没见着其他的任何人,就连饮食也是从一个巴掌大的地方递进来的。 据她这些天的实地考察,那个送饭的洞是这间密室唯一向外的通口,除此之外,她没有发现这个密室哪里还有出去的门,这就见鬼了,她是怎么被扔进来的,扔进来之后怎么就没下一步了! 她在心中暗叹道:岂有此理,这抓她的人也实在是太不敬业了,是死是活也得给她一个准信啊!就这样把人拘着,鬼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寒战天派人把她抓进宫不就是为了问龙魂的消息吗?怎么眼下好像是忘了有她这个人了,莫非他不想要龙魂的消息了? 凌汐池左想右想还是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扭头盯着那个连狗都爬不进来的洞,她一口吐掉了嘴里叼着的牙签,拍拍衣服站了起来,走到了密室中间那个奇形怪状的圆台前面。 这个圆台是这密室里唯一的东西,置于这密室的最中央,似是由整块的巨石雕成的。 这个圆台说来奇怪,看着像石头,却触手生温,手感细腻,颇有些玉的质感,而且每过几个小时就会变换颜色,根据颜色的变化,她大概会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因为这个石台总共有天青、胭红、血红、绯红、雪白、墨色六个颜色,如果她的推断没有错的话,因是每两个时辰就会变一次颜色。 石台上面镂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孔,有光从小孔里面射了出来,投在密室的上方,无数的光点点阵排列,呈现出一派穷极天地的浩渺之感,仿佛日月星辰皆拘于这方寸之内,又在这方寸之中能看到浩瀚无垠的茫茫宇宙。 凌汐池心知自己被关在这里无人看守,甚至连人声都没听到,显然这个地方是鲜少有人能来的,而将她关在这里的原因必定与这圆台有关。 好在她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颇有些求知精神,在最开始的几天有过剧烈的情绪波动之后,这些天反倒渐渐平静下来,做得最多的就是盯着那个圆台上空的光点发呆。 最开始她只是生无可恋的数星星,可是越看她就越觉得不对劲,这些光点的排列并非杂乱无章,而是有规律秩序的,层层排列下,似能无限延伸,就像一切万有的缘起,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古老神秘之感。 凌汐池越看越被吸引了进去,反正自己一时半会儿的是出不去了,在确保自己生命无虞之后,倒也不甚关心自己能不能被放出去,专心的研究起那些光点到底能拼凑出什么东西。 经过这几天的排列演化,她已经掌握了这些图案分布的规律,但是这些规律秩序太过繁复,她必须得记录下来,于是她一把抓过扔在墙角当垃圾的邪血剑,蹲在地上就开始写写画画,由最开始的一个圆,演化到第二个第三个,如圆环之无端,从而无限循环,一个接一个的光轮环环相扣,每重复九次便成一个图案。 这个图案看起来还颇为眼熟。 她越看越觉得熟悉,再望向头顶的光点时,这些光点已然一个个的自动排列组合起来,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轮廓,赫然像是一朵花的形状。 凌汐池心下一惊,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脑海中骤然浮现出血域魔潭的那种神秘的红花六道轮回,这上面的形状不就活脱脱的是六道轮回的形状吗? 她凝神看着头顶的光点,如果只是组成一朵花还好,但是很显然按照她之前排列的规律演化,这个图案还不是单一的一个图案,如果将之前的图案每一个圆环同时向外旋转,又能创造出一个相等的图案出来,如此重复下去,从而无限循环,生生不息。 这个石台上为什么会出现六道轮回的图案,它和血域魔潭有什么关系?或者说,进入这六道轮回里会发生什么? 凌汐池干脆放下手中的剑,抬步走至石台前,缓缓的抬起右手,犹豫着将手伸进了那些光束中,在她闭目用心感受时,只觉得在这其中似乎蕴含着无穷的能量,更加因为这无限性可追溯到万事万物的起源,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昨天的自己,许多已经过去的时光又像重演了一般,变得鲜明起来。 这时,她的脑中一阵剧痛,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年幼无助的小女孩孤零零的躺在这石台上,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手中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狠狠的朝她的胸口扎去。 那一刀仿佛扎在了她的身上,一股撕心裂肺般的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 “不……”凌汐池全身一颤,连忙伸出手想去阻止。 画面中的小女孩突然不见了。 这时画面一转,她只觉内心似有一道电流通过,全身一阵颤栗后,看到了无比奇怪的一副场面,她身穿着盔甲,孤独的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那个人,是她,却又不是她。 在她的身后,冰蓝色的大旗摇曳在城墙的上方,显得分外的孤独,寂寥而又悲凉沧桑。 风卷过旗帜的声音似乎也响在耳旁,似哀嚎,似悲鸣! 而那旗帜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云隐! 云隐? 莫非是云隐国? 这是幻觉还是某种预示? 可她从未有过披甲上阵的念头,那画面中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会是她吗? 她心中有强烈的不安,一阵莫名的恐惧袭来,她慌忙睁开眼睛,触电似地将手缩了回来,却仍是心有余悸,这石台有问题,很有问题! 可最大的问题是,那些人为什么要将她关在这里,莫非这石台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将她关在这里的人觉得她天赋异禀,而自己又参不破这图案中的秘密,所以将她关在这里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把这秘密给破解出来? 这也太抬举她了!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凌汐池骇了一跳,回首看去,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白发长须的老者,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她戒备之心骤然升起,转念一想,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定不是等闲之辈,于是反问道:“你是谁?” 那老者慢慢走上前来,走到那圆台的前面,捋着那发白的长须凝视着圆台上一派浩渺无际的荧光,眼中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渴望,道:“我叫东方寂,孩子,告诉我,你在这里面看到了什么?” 东方寂! 泷日国的国师,武林四大家之一的东方家族的人。 凌汐池的心狂跳了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激动,终于来人了,她忍不住就想对他说想要龙魂就直说,这灵心珠到底在不在泷日国的王宫里。 好在她还没有那么冲动,生生的压住了那颗快要狂跳出来的心,倒也没有蠢到自报家门,故意装傻充愣的问道:“那您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我抓进宫来,那位烈将军说你们陛下在找我,他为什么要找我?” 东方寂扭头看着她询问的眼神,突然右手化爪闪电般的扣住了她的肩膀。 凌汐池一吃痛,正想回击,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不知去向,她心下一凛,暗道这个国师果然厉害,一出手就压住了她的内力让她无还手之力,只是若是这样就想逼她就范,那这东方寂也太小看她了些。 东方寂却突然放开了她,端详了她一会儿,语气竟带上了几分赞许与欣赏:“果然好资质,确实是练火阳诀最好的体质,孩子,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何身份吗?” 凌汐池揉了揉被他捏痛的肩膀,回道:“老爷爷,你说话太奇怪了,我是何身份我肯定知道呀,只是不知道在你们的眼中我是什么身份,你能不能不拐弯抹角直接告诉我呢?” 东方寂哈哈的笑了起来,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眼中带着一种雪白透亮的光,凌汐池只觉一阵目眩神摇,神思竟莫名有些恍惚,只听得东方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为至宝犹不自知,妙哉妙哉。” 凌汐池觉得古人就是这一点不好,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非要故弄玄虚,这种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她才不要玩,既然东方寂不明说,看来只有她直接问了。 于是她走上前,伸手抚摸着那石台,回头看着东方寂笑道:“老爷爷,你一直问我从里面看到了什么,不瞒你说,我在里面看到了一朵花,一朵可以无限延伸的花,只是不知你知不知道这朵花究竟有何妙处?” 东方寂神色一变,连胡须都抖动了起来,似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忙问道:“你真的可以看见那朵花?” 凌汐池认真的点了点头。 东方寂忽然仰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疯狂:“十年了,十年了,终于又有人可以看见轮回之花了,传说中的长生之花啊!” 凌汐池却从那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大笑中看到了一种莫名的悲凉,那是一种对于生命的敬畏以及对于生死无可奈何的悲凉。 长生长生,有谁不想长生不死呢? wap. /130/130469/30427745.html 第六十章:记忆碎片 这时,她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她曾遇到的那个黑衣男子。 那个人也问过她相不相信永生,也曾提醒过她有人在找她,今日又听东方寂说起了长生之事,这与那男子的话有着莫名的契合,联想到这几月来发生的种种事以及她脑海中经常出现的各种莫名其妙的记忆,她只觉背心一凉,有些不寒而栗。 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在无形之中将她指向了泷日国,莫非,她能来到这里除却龙魂以外,还有东方寂口中的轮回之花,这个石台里隐藏着的秘密正好可以找到她为何会来到这个时空的原因。 她急忙问道:“轮回之花究竟是什么?长生之花又是什么?” 东方寂终于止住了笑,全身仍然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只见他将手伸进了那圆台,顿时漫天清辉皆汇聚于他之手,他的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敬仰和膜拜,连语气也有些急促起来:“生死轮回,众生生而死,死而生,如环无端,循环不止,生生不息。而轮回之花,具有不断衍生的能力,就像无极,无边际,无穷尽,无限,故而无终。此花不以血气生,不以情欲生,不以人意生,依道而生,故可寿比天地,只要参破此花的奥秘,长生不死指日可待。” 凌汐池突然明白了,都说人生最悲哀的两件事情莫过于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殊不知英雄迟暮更是悲哀,杀伐征战一生,扫荡八荒四合终于攀上巅峰,即使坐拥天下却也不过可守百年,这些在死亡面前都不堪一击,自古以来越聪明睿智,越无所不能的人越渴望长生不死,殊不知啊,永生不过一场幻梦啊。 “你真的相信世上有永生之花这种东西吗?” 东方寂激动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你难道不相信,天地间有一种超越生死的能量,而这种能量若能为人所掌控,那么千秋万代又何足道哉。” 凌汐池张了张嘴,正想回答不信,突然一股掌力迎面袭来,夹杂着狂风之势,将她重重的打进了圆台之上,只听东方寂疯狂的声音响在耳边:“恩,来让我看看,这永生之花到底是何模样。” 凌汐池气得吐血,这老头也太过分了,居然趁她不备偷袭她,正要挣扎起身,却猛然发现一股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神奇力量将她的四肢百骸都束缚得死死的,她像是被困在蚕丝里的茧,丝毫动弹不得。 身边有狂风滚滚而起,东方寂全身包裹着白色的真气走到她面前,那无形的狂风正是由东方寂的掌中催动,只见他双掌化指,结了几个奇怪的印后,指尖处缓缓亮起了白色的光芒,一滴殷红的鲜血从那白光中飞出,如箭一般射入了圆台之上的璀璨星光中。 血一入阵,那漫天的星光突然光芒大盛,原本柔和的点点银光眨眼变得炽烈夺目,如潮水一般瞬间覆盖了整个石室,一股说不出的寒冷如跗骨之蛆一般袭来。 凌汐池的体内却像与那白光生出感应一般,分筋错骨的疼痛之中,她的身上缓缓的泛起了一层火红的光芒,就在那红光泛起的同时,一股火阳之气瞬间驱散了石室里的寒冷,受到召引一般,在她的身体上方缓慢成型,渐渐的合成了一朵模糊的花朵。 耳边传来了东方寂略为紧张的呼吸声,这时只听一声嘤咛,又是一道红芒从石室的角落里闪电般的飞了出来,撞进了那朵尚还未成型的花朵,花朵瞬间被驱散于无形,一颗红色的珠子则缓缓的盘旋于凌汐池身体上方,像是要保护她一般不时发出嗡嗡的声音,那声音如一种无形的警告,立时那满室生辉的白光也消失无踪,重新变回了那点点荧光。 是沦回珠,原本凌汐池捡到沦回珠之后,除却刚见面的时候它是流光溢彩,璀璨夺目的,她一离开血域魔潭,沦回珠渐渐的便光彩尽失,变得像颗泥蛋子一般难看极了,若是她不说,没人能认出那便是沦回珠。 东方寂被一股不知由何生来的力量逼得蹭蹭蹭的倒退了几步,看清了她身上的东西的时候,先是一愣,突然又是哈哈哈的狂笑了起来,一连说了好几个原来如此后,才叹道:“哈哈哈,难道这便是守护龙魂的沦回珠吗?看来你果真是找到龙魂的关键。” 语罢,东方寂走至石台前,将手伸进圆台,正要将沦回珠取出,可他的手刚接触到珠子,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沦回珠在半空中轻轻的一转,顿时红芒大盛,熠熠夺目。 东方寂被那红芒刺了眼,只觉一阵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传遍全身,也不知他是看到了什么,全身不自觉的一颤,如避鬼神一般将手缩了回去,口中更是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一株双生,一花两开,莫非你就是当年的那个阴阳双生的女孩!” 凌汐池此时已是半晕半醒状态,自然无法去顾及东方寂的神色,也没听清东方寂到底在说什么。 沦回珠犹在她的上方转动,她的瞳孔里倒映着那血红夺目的光,呆呆的看了半晌之后,脑中轰的一声巨响,额头顿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之前她只是觉得这个珠子晶莹剔透,很是漂亮,现在一看,那小小的珠子里潺潺流动的红芒竟和头顶这个光点有异曲同工之妙,点与点之间连接出来的也正是一朵花的形状,沦回珠里也有轮回之花! 顷刻之间,眼前的沦回之花便如万花筒一般转动了起来。 凌汐池一阵神思飘忽,有模糊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恍惚之中,她似乎听见了一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在不停的呼唤着:“哥哥……姐姐……阿寻长大以后要做族长……永远保护我们无启族的族人……” 不,她从来就没有过哥哥,也没有姐姐,这个小女孩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存在于她的记忆里? 头仿佛被撕裂一般疼痛起来,有残破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划过,如天上一闪而过的流星,再次撞入黑暗之中,让人过后再也想不起来它是何模样,身体内更是一阵炽热一阵寒凉交相替换,如万蚁噬心一般痛苦难当。 在这生不如死的煎熬当中,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力量在一点一点的消失,不,不行,她不能就这般任人宰割。 她骤然握紧了拳头,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想要将那流失的力量再抓回来。 就在她强行使用真气的那一刹那,一股滚烫的热流突然从她丹田处涌出,瞬间遍布她的四肢百骸。 凌汐池紧握的拳头无力的松开,顷时,便有绵绵之力透过指尖滚滚流入她的体内,直冲脑门,她的神思越模糊,心中的那朵轮回之花便愈加清晰,不断的在她的心头衍生,她照着轮回之花衍生的轨迹,将自己的真气运转起来,居然舒服了许多。 见这样有效,凌汐池依葫芦画瓢又将自己的内力运转起来,突然神奇的发现自己仿佛成了一个空门,全身的穴位都被打开,有不断的新生力量被吸入她的体中,那痛苦的感觉渐渐消失,而她本人也已精疲力竭,晕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过来时,东方寂已经不见了,而她也被人从那圆台上抬了下来,不过将她抬下来的人实在是不太好心,直接就将她扔在了墙角,好在东方寂并没有拿走她的任何东西,沦回珠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她的身边,变回了之前暗淡的模样。 凌汐池将沦回珠捡了起来,目光望向那石台,沦回珠居然能和轮回之花产生感应,可它又是找到龙魂的关键,那这轮回之花和龙魂又是什么关系呢,难道只有找到它们之间的联系,她才有可能找到回家的路? 还有,她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又是怎么回事?她在那小女孩的口中似乎听到了无启族三个字,无启族又是什么地方呢? 太多的问题堆在她的心中得不到解释,她甚至有些不认识自己了,那些记忆是谁的记忆,自己又是谁呢?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迷茫,前方好像一片黑暗,她像迷失在浓雾中的小舟一般,找不到方向。 密室中的石台又变了一个眼色,提醒她两个时辰又过去了。 凌汐池捏着沦回珠,颓然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能再颓然下去了,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不管了,一步一个脚印,她不信自己蹚不出一条路出来,既然都有关系,那她就一个一个去找,先把龙魂找出来再说。 这时,墙角处那一个巴掌大的小洞传来了声响,一份精致的吃食并一小盅汤从被打开的洞口处被递了进来。 凌汐池瞬间怒火中烧,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使劲的拍了怕那个小洞的洞口,怒道:“搞什么呀,你们就不能换个菜式吗?天天吃这个吃得要吐了!还有,把你们陛下叫来,我要见他!” 其实吃的倒无问题,可那汤实在难喝,里面乱七八糟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她喝着的时候总觉得有淡淡的腥味,可偏生那汤是她一天水分来源,若不是因为知道如果对方要杀她根本不用这么麻烦的话,她会怀疑他们是想毒死她。 然而没有人理她,凌汐池端着碗蹲在洞口,一边吃饭一边咬着牙威胁道:“外面的人听着,让你们陛下赶紧放我出去,就说我有要事和他商量,他要是不见我的话,我就绝食,饿死在这里面,叫他一辈子都别想知道他想知道的事情!” 还是没有人理她,这让她内心多少有些受伤,挫败感油然而生,难道那些人一眼就看出她不是一个会寻短见的人? wap. /130/130469/30427746.html 第六十一章:不受宠的公主 凌汐池原本以为自己不知道会被关到什么时候,可谁曾想第二天密室的门就开了,寒蓦忧站在门口温柔的唤她:“汐池姑娘,出来吧!” 寒蓦忧径直带着她去了自己的寝宫,许是许久没见过自然光的原因,凌汐池的眼睛被这明晃晃的天光刺得眼泪哗哗的流,寒蓦忧以为她受了不少委屈,忙出声安慰她:“汐池姑娘,这些天委屈你了,都怪我,没能及时请求父王将你放出来。” 芮儿在一边接话道:“公主不要自责,你不也为了救凌姑娘和冰少爷,在陛下寝宫外跪了整整三天吗?” 凌汐池望着寒蓦忧,心中着实感动,原来自己这么快被放出来是因着寒蓦忧的原因,于是抓着她的手由衷谢道:“蓦忧,谢谢你,对了,冰冽呢?冰冽怎么样了?” 寒蓦忧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呆呆的走到了窗边,有风过来,窗檐上挂着的那一串竹制风铃叮叮当当的响起,声音散乱到密集再到狂乱,仿佛纠结的心,即使挣扎呐喊依旧敌不过暴风雨的无情。 风越来越大了,狂肆的卷着密集的雨丝争先恐后的从窗户里钻了进来,调皮的跳跃在寒蓦忧的身影间,她的黑发飞舞,舞出了一个个解不开的结。 寒蓦忧却浑然不觉,一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顺着她光洁的面庞流下,伴着飘忽的雨丝,淡妆素服宁静高雅的绝色美人,黯然销魂的风铃清响,不由得让人心生悲凉之感。 凌汐池心一沉,有些不好的预感,忙将目光落在了芮儿的身上,芮儿看了看寒蓦忧,似乎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见寒蓦忧依旧没有说话,压低声音道:“冰少爷还被关着的,陛下只答应了公主放你出来,冰少爷恐怕是凶多吉少。” 凌汐池一听,心想这还了得,忙上前一步,抓住寒蓦忧的手道:“蓦忧,你可有方法救冰冽。” 寒蓦忧被她抓得轻轻的叫了一声,凌汐池这才反映过来,自己下手的力道太重,连忙松开了手,却又不敢松得太开,因为她怕她这一松手,连自己都会失去信心和勇气。 寒蓦忧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窗外的潇潇细雨,一脸心如死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他。” “叮铃,叮铃……”风铃依旧摇响着,似在风中摇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思念。 凌汐池皱起眉头,问道:“可你那么爱冰冽,你父王如何狠心置冰冽于死地呢?” 寒蓦忧扭头看着她,苦笑了起来:“汐池姑娘,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凌汐池一直以为寒蓦忧会义无反顾的跑出去找冰冽,那么她一定是一个备受宠爱的孩子,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只有被宠坏了的公主才会肆无忌惮的做出这种有悖伦理道德的事情出来,可是在听完了寒蓦忧的话以后,她才知道自己不仅想错了,而且还错得离谱。 寒蓦忧非但不受宠,而且在寒战天众多儿女中,她是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当然她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不受宠,她的母妃傲雪夫人乃是一族圣女,容颜更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所以一进宫便受到了寒战天的独宠,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风头一时无两。 可是男人生性薄情寡性,就在寒蓦忧三岁那年,寒战天外出走访民间,回来时竟带回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这女子便是后来的月华夫人燕夜心。 或许是寒战天年轻的时候没怎么享受过爱情的滋味,自从燕夜心进宫以后,寒战天的一颗心就被系在了她的身上,再也对其他女人瞧不上眼,自然而然的也就冷落了寒蓦忧的母亲。 寒蓦忧的母亲伤心之余,却也无计可施,一颗心便放在了对女儿的教育上,若不是十年前震惊朝野的那一场刺杀,她母亲或许也能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虽不再得寒战天的宠爱,但也能锦衣玉食,一生无忧。 十年前的一个雨夜,寒王遇刺,被月华夫人所救,那刺客武功极高,武功路数也极为诡异,月华夫人因此身受重伤,寒战天勃然大怒,一番查证下,矛头直指寒蓦忧的母亲,傲雪夫人百口莫辩,被夺了封号,打入冷宫,积怨成疾可怜韶华芳龄便早早过世,连带寒蓦忧也受了牵连,在冷宫里住了两年。 两年后,寒战天似乎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女儿在冷宫受苦,便派人将她接了出来,加之寒蓦忧至小便聪明伶俐善解人意,所以寒战天对她这个女儿虽算不上宠爱,但也没再因为她母亲的原因而冷落她。 可是就在几年前,寒战天带着皇室贵胄前往诰天台祭天,寒蓦忧带着年仅五岁的蓦鸾公主四处游玩时,却不慎将蓦鸾公主给弄丢了。 这蓦鸾公主乃是月华夫人和寒战天的女儿,泷日国最小的一位公主亦是最受寒战天宠爱的一位公主。 寒战天知道后,勃然大怒,当场就将寒蓦忧一巴掌扇昏了过去,月华夫人痛失爱女,伤心之下,搬去了傲菊苑,至此谁也不见。 于是寒蓦忧就这样失宠了,在宫里备受冷眼,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虽然宫里的所有人都对寒蓦忧落井下石,但是却有一个人对寒蓦忧始终不变,那就是冰冽,不仅一如既往的保护着她,更加肯求自己身为护国公的爹向寒战天请求赐婚,本来寒战天对寒蓦忧也是怎么看都不顺眼,便也就答应了。 可自从寒蓦鸾丢失,月华夫人避居傲菊苑以后,寒战天心性大变,虽然他本就不算一个仁义君主,早有一统六合,扫荡八方,纵横天下的野心,但还懂得权衡和克制,再加上朝中有良臣辅佐左右,寒战天纵使有发兵征战之心,却也一直按兵不动,可自从失去了小女儿,连月华夫人也闭门不再见他,他开始独断专权,接连四处出兵讨伐云隐,惹得战乱四起,哀鸿遍野。 为了天下太平和黎明苍生,冰冽的爹据死力谏,可是在经过一番查访以后,一封勾结云隐出卖军情的密函落入了寒战天的手中,而那封密函,正是泷日国的护国公写给云隐国主的,这样一来,冰家在泷日的名声如大山一般倾倒,谩骂之声漫天而起,冰家顿时成了众矢之的,为了平息民愤,寒战天依照昭理院的判决,处判冰家一家斩立决,冰家各支各脉的亲朋好友皆负连带责任,被发放边关。 而冰冽之所以现在还活着,全因寒蓦忧手上有一块寒战天赏赐给傲雪夫人的一块免死金牌而保住了一条命,却被寒战天剥除了泷日国国民的身份,将他赶出了烈阳城,勒令他永远不得再回烈阳。 寒蓦忧因救冰冽,也被这件事牵连上了,甚至朝中还有人上奏章奏请寒战天将她也一并赶出泷日,免得让泷日皇室蒙羞。 毕竟虎毒不食子,寒战天虽不喜爱这个女儿,却也不想让她就这样流落民间,思前想后终于决定答应瀚海的和亲,将寒蓦忧作为和亲公主嫁入瀚海。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不受宠爱的公主好像必然会走上和亲这一条道路,从此山高水远,故乡也只能成为故乡,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乱世里,和亲,便是一条不归路。 寒蓦忧当然是抵死不从,又因相思难耐,于是便带上芮儿悄悄的逃离了皇宫,踏上了千里迢迢寻找冰冽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了,却不想还是敌不过命运的强硬,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凌汐池生生的抽了一口凉气,果真最是无情帝王家,寒战天对蓦忧尚且如此,可何况冰冽。 如今冰冽身处牢狱,光是违抗王令,偷回烈阳这一条罪状就足以让他万劫不复,死无全尸了,好死不死的这寒蓦忧还是顶着和亲公主这一顶帽子偷跑出去找冰冽的,如此兹事体大,有辱国风的行为,寒蓦忧没被处死已经万幸,而不弄死冰冽,都对不起寒战天的处事作风,此时想要救冰冽,除非拿出一个对寒战天更有利的东西,否则,他可能真的非死不可了。 眼看着寒蓦忧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凌汐池赶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慰,心道不愧是美人,连哭都哭得那样好看,什么梨花一枝春带雨的也不过尔尔了。 寒蓦忧轻轻的将她的手拂开,勉强的挤出一丝笑,道:“汐池姑娘,你不用安慰我了,你被关了这么多天,肯定吓坏了吧,我让芮儿带你去休息一下。” 凌汐池想到了一种可以救冰冽的方法,一本正经的看着寒蓦忧道:“蓦忧,如果……我是说如果,冰冽真的死了的话,你会怎么样?” 寒蓦忧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绝望的笑,道:“就算是死我也绝不可能同意嫁到瀚海国的,如果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凌汐池问道:“死,能改变什么吗?有什么用,一死万事空,不管怎样活着才有希望,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 寒蓦忧傻傻的看着她,喃喃道:“不甘心……又能怎样呢?能让我不嫁去瀚海吗?能让我父王放了阿冽哥哥吗?汐池姑娘,你根本不懂我父王是怎样一个人,只要他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他不能阻止我去死。” “你不会死的。”凌汐池看着她的眼睛,说得异常的坚定:“你和冰冽都不会死,就算是死也是幸幸福福的在一起老死,现在你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带我去见你的父王,顺便给我找一套能够见人的衣裳。” wap. /130/130469/30427747.html 第六十二章:棋局 这时,突然有一个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请蓦忧公主安,奴才奉陛下口谕,来带那位姑娘去一个地方。” 骤雨已经停了,黄昏时分,天色放晴,天边晚霞如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瑰丽无比。 凌汐池尾随着那引路的小太监走在王城之中,举目四顾,只觉泷日国果然不愧为这个大陆上的最强之国,整个王宫气象森严,一座座高楼大殿排列开外,庄严雄伟,座座皆然,一股雄视天下之势扑面而来。 饶是她是个女子,此时也不免生出大丈夫当居于此的豪心壮志,心中又不免感慨,一座王城已让人有染指天下之野心,更何况那如画江山。 此时日暮已经西斜,如血残阳挂在楼头,凌汐池抬头望了望天上的夕阳,走在前边的小太监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方的一座高楼道:“摘星引月台到了,陛下正在上边儿等着姑娘。” 凌汐池的目光落向前方,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之上乃是一座九层木式建筑,观之高耸入云,巍峨无比,每一层皆以无数根巨木构成,笔直的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纹,一道道阶梯沿着楼身盘旋直上,一路直插云霄。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沿着阶梯拾阶而上,脑海中思绪翻腾,心中更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及无数种应对方案,她已做好了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寒蓦忧救出冰冽。 一路盘旋直上,望着那立于云端的摘星引月台,她的心中已然感觉到了这座高台主人的凌云壮志,可是越往上走,她越觉得这条通往巅峰的道路愈加孤寂,在这浩瀚天地,人命如蜉蝣一般渺小,即便争得天下又如何,不过沧海一粟罢了。 若寒战天真是一个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人物还好,可眼下境况来看,他并不是一个达则兼济天下之人。 情绪忽上忽下,不知不觉间她已走到了高台之上,印象中的严阵以待并不存在,这里并无侍卫把守,却有一股威严之势潜藏于空气之中,无形的压力遍布了整个摘星引月台,一个身着玄色龙纹长袍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面前放了一方棋盘,正在执子凝思。 睨傲万物,毒辣狠绝,这是她对寒战天的第一印象。 见到她上来,寒战天只是抬眼扫视了她一眼,便又将注意力落在眼前的棋局之上。 凌汐池调整了一下呼吸,这才惊觉自己竟被他的威势所压,一时竟不知该说些做些什么,只得走上前去,跪拜行礼:“叩见陛下。” 寒战天冲她做了一个起来的手势,目光仍是没有离开棋盘片刻,凌汐池站起身来,目光不受控制的瞟向了那盘棋局。 因学校有围棋社,所以她对围棋也略通一二,围棋乃是天人合一的弈道,通过调度黑白阴阳一较胜负,可眼前这盘棋,黑子白子皆已杀到绝地,难分上下,而决定胜负的那一颗子却不知在何处。 寒战天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棋盘看,问道:“可会下棋?” 凌汐池不做隐瞒,回道:“略有涉猎。” 寒战天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问道:“那依你看,孤如何能胜这一局?” 被寒战天的目光一瞧,她只觉心跳加速,彻底被他的威势所折,这份由内而外的霸气,确实所胜她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人。 凌汐池依言走到那黑棋的一方,目光落在棋盘之上,只见黑子白子各具优势,相持不下,再走下去便会成为四劫之局,那便会陷入循环往复,难分胜负的局面,此局便只能判做和局。 故此需得先打破这种僵势才行,要想打破这种僵势,就得兵行险着,可她都能看出来的局势,她不信寒战天看不出来,莫非这寒战天有意在试探她? 不,不像,从白子那方来看,这盘棋北面进无可进,东面步步紧逼,相较之下,东方却很稳,只要坚守几处,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而北边却杀机四伏,马虎不得,否则便会招致满盘输的局面,所以这盘棋的关键反而在东面之上,若是寒战天能够忍痛割舍,舍弃东方的一片子,看似危险之至,却能再重新做活这盘棋,从而掌控局势。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寒战天并非看不出这棋局,而是此人太过自负,与白子所行道路一般,杀伐果断,勇往直前,像一柄锋利的剑,又狠又绝,毫不相让,不肯示弱,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 寒战天依然冷目看着她,凌汐池抬头迎视着他,问道:“陛下真的想赢这一局?” 寒战天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着她说下去。 凌汐池伸手捡起东边的几颗白子,一边捡一边道:“陛下可知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局棋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不如置之死地而后生,舍弃东方这片棋子,重新获得生门,以退为进才是良策。” 寒战天哈哈笑了两声,目光落在棋盘之上,似乎甚为满意,一边笑一边道:“原来如此。” 这时,有一太监走上台来,恭恭敬敬的呈上来了一封文书,道:“陛下,寒月国使臣已到四方馆,现已呈上国书,要求面见陛下。” 寒战天接过文书,翻开看了看,又递给了那太监,吩咐道:“先让太子去处理吧。” 待到那太监退下了之后,寒战天看着凌汐池,问道:“刚才那一局棋你可看出什么了?” 凌汐池码不准他什么意思,不敢胡乱猜测,低着头没有吭声。 寒战天道:“棋局本为天下之局。” 凌汐池仍是埋着头,都说棋如天下,治天下即弈天下,她在心中快速的将现如今天水大陆的布局从脑海中过了一遍,泷日处于中原之国,往北为云隐,往南为寒月,往东则为瀚海,往西则为浩垠,莫非刚才那局棋…… 寒战天又道:“你可知孤为何宣你来此?” 凌汐池抬头看他,回道:“我虽不知道原因,但终归是对陛下有用,陛下才会如此吧。” 寒战天长身而起,负手走至摘星引月台边缘之上,日暮西沉,如画江山遍收眼底,只听他道:“天下皆传得龙魂者得天下,你与龙魂有关,孤也想知道这个龙魂能不能助孤夺得天下。” 凌汐池脑海中顿时一片马蹄凌乱,精彩得不得了。 虽然大家都把龙魂传得邪乎不已,可她并不认为得到龙魂就能得到天下,能得到天下的永远是人,有才能的人。 可寒战天居然也会相信这种不着边际的话,这让她感觉很惊讶,眼前的人看不起来并不昏庸,她不解道:“陛下相信得到龙魂便能得到天下吗?” 寒战天没有回答她。 凌汐池笑道:“看来陛下是相信的,但是您关了我七天,应该知道我身上并没有什么龙魂吧。” 寒战天仍是没有说话。 凌汐池接着道:“我可以告诉您龙魂的消息,只是有一件事得先让陛下知道,要找到龙魂得先找到以前守护龙魂的两颗灵珠沦回珠和灵心珠,想来陛下应该知道了沦回珠就在我身上,但据我所知,灵心珠不是在泷日国便是在瀚海国,不知这灵心珠到底在不在泷日国。” 寒战天沉声道:“不在。” 凌汐池暗自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那便是在瀚海国了。” 原本她得到灵心珠后想以龙魂作为条件和寒战天谈判,要求他放了冰冽和寒蓦忧,但她也怕寒战天临时耍赖,眼下灵心珠既然不在泷日,按琴漓陌的话说,那就应该是在瀚海,那这事就更好办了。 先前的想法计划慢慢的在她心中变得成熟,她抬头看着寒战天,道:“我愿助陛下找到龙魂,不知陛下愿不愿意相信我一次。” 寒战天回首看着她,反问道:“你有这个本事让孤相信吗?” 凌汐池心一横道:“若我有这个本事,陛下是否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呢?” “你……”寒战天像打量一条猎物似的打量着她,似乎觉得很是有趣,饶有兴趣道:“你有什么条件?” 凌汐池寻思了一会儿才道:“陛下,在说我的条件之前,可否让民女先问一个问题。” 寒战天嗯了一声,示意她接着说。 凌汐池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陛下可知道蓦忧公主并不想嫁到瀚海国。” 寒战天道:“那又如何,她生在帝王家,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凌汐池道:“我知道,身为王室中人,蓦忧公主不该有所怨言,可是作为父亲,陛下心中可有恻隐之心,会否不忍。” 寒战天没有回答她,可他的眼神却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于是她也不再跟寒战天兜圈子,干脆道明来意:“陛下,我知道您让蓦忧公主嫁入瀚海,无非有两个目的,而这两个目的却是无法共存的,简单讲,如果陛下的目的是为了两国友好,以利邦交,那么谁作为和亲公主都可以。但是我猜,陛下与瀚海联姻,目的不可能这样简单,寒王陛下志在天下,又怎么可能真心与瀚海和平共处,那么这至关重要的和亲公主,谁都比蓦忧公主合适,陛下让蓦忧公主和亲,是因为对蓦忧公主抱以期望,委以重任对吗?那么这个重任谁来担并不重要对不对?” 听完她的话,寒战天依旧面不改色,语气却流露出一股威慑:“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番话,孤就可以将你凌迟处死。” 凌汐池迎视着他的目光,道:“我当然知道,您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您要杀我易如反掌,可您并没有杀我,这证明您想得到龙魂,民女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就连琴家后人也把找到龙魂的希望放在了我的身上,我可以说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再找到龙魂,不知道这个能不能作为一个可以和您交换条件的筹码?” 寒战天望着她道:“你想和孤交换什么?” 凌汐池道:“冰冽的命,寒蓦忧的自由,我可以替您做事,甚至可以代替蓦忧公主嫁入瀚海。” wap. /130/130469/30427748.html 第六十三章:生死场 寒战天道:“孤凭什么相信你?” 凌汐池从容不迫的反问道:“那陛下凭什么相信蓦忧公主?” 她原本以为寒战天会犹豫一下,这样她或许还会认为他对寒蓦忧还有那么一丝的父女之情,可是没想到寒战天却斩钉截铁的答道:“蓦忧是泷日的公主,她受着泷日百姓的奉养,这应该是她的责任。” 凌汐池知道公主二字所担的责任,但是她也知道不被父亲疼爱是种什么感觉,正是因为感同身受,她心中更为寒蓦忧感到悲凉,说出的话也带着嘲讽:“可她也是您的女儿,您真的忍心亲手能毁掉她的幸福。” 寒战天冷哼一声道:“能为国做牺牲,那是她的荣幸”。 果然啊,最是无情帝王心! 这样一看,寒蓦忧应该比她更悲哀吧,被自己的父亲作为一枚棋子,这是换作谁也无法接受的事情。 “她并不需要这样的荣幸,请您仔细的想一想,您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您就不怕她背叛您,倒戈相向吗?也许陛下并不知道被自己的亲人利用会有多么的痛苦?这种痛苦所产生的恨意足以让人不顾一切。” 寒战天眼波一动,陷入了沉思,四周顿时一片沉寂,仿佛连空气也凝固了,只听见她稍微急促的呼吸声,良久她才出声打破沉默:“陛下,我知道您不相信我,我可以向您证明我愿意归附于您,从此为陛下效命,我今天能站在这里,就没想过要活着出去,我也是为了赌一把,用我的命向陛下证明我的诚意,这还不够吗?” 寒战天眉头一挑道:“你不怕死?” 凌汐池苦笑道:“死,谁不怕,不过我不一定会死啊,说不定陛下会给我这个机会呢,让我一不小心成为泷日国的大功臣,待到陛下成就大业,坐拥江山之时,说不定我还能名垂青史。” 寒战天道:“你如何保证你不会背叛泷日背叛孤?” 凌汐池道:“既然是赌,那么赌注也只能下在一边,我没有那么笨,我若倒向瀚海,那么瀚海国的人更加容不得我,或者您可以给我吃点毒药什么的,我为了保命,也只能乖乖的听您的吩咐,我可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赌命嘛,赌一次就够了。而且我相信就算陛下再不喜欢蓦忧公主,但是她毕竟是您的女儿,您心里也应该希望她还是可以过得幸福吧。” 她的话十分诚恳,还有一丝小孩子的天真,寒战天看了她良久,忽然一笑道:“既然你这么有胆识,孤便给你这个机会,但你也要向孤证明你有这个本事。” 凌汐池心中一喜,但只片刻便再也喜不起来,寒战天想要的证明恐怕并不容易办到,可现下她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应承道:“不知陛下想要如何证明。” 寒战天道:“走过生死场,若你还能活下来,那么便证明你有这个能力为孤办事,你接受这个挑战吗?” 凌汐池全身一颤,似被生死场这几个字所震惊了,但看着寒战天那一张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脸,她瞬即回道:“我接受!” 所谓生死场,乃是一个大型的竞技场,专门供泷日国王公贵族观看死囚奴隶猛兽角斗的地方。 生死场里的死囚并非一般的死囚,关押着的全是泷日国号称最十恶不赦的罪犯,这些人大多数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大盗、亡命剑客等等,入狱之前全是叫得出名号的大人物,因犯下太多滔天的罪行才被捕入狱,成为阶下之囚,泷日国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才能将这些恶人抓捕归案。 而生死场,顾名思义,便是需要这些死囚罪犯以命相搏,泷日国的贵族子弟全部可来观战,一来是供他们取乐,二来也是可以汲取对战经验以及学到这些江湖人物的成名绝技,所以生死场有一个不成名的规矩,若是能赢一百场而不死,便可无罪释放,重获自由。 生死场里有一个人,名叫龙曜,外号不死铁甲,此人一身硬功,刀枪不入,因抢劫官银,杀害朝中重臣而逃逸,由于负责此次案件的乃是金吾将军左煜,左煜因和天下第一庄藏枫山庄的庄主藏枫公子为至交好友,故委托藏枫山庄代为追凶,最后藏枫山庄发出天涯追缉令,才将此人捉拿归案。 龙曜进入生死场后,已历经九十九场生死大战,未尝败绩,只待赢了最后一场,便可无罪释放,重返江湖。 而凌汐池要战的,便是此人。 寒战天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身躯,只觉这看似年幼的小女子倒有几分坚毅不服输的气质,对待朋友更是难得的肝胆相照、义薄云天,也不由的心生赞叹,道:“你倒有几分胆色。” 凌汐池平静叩首道:“谢陛下赞扬,既然陛下答应了我,那么事成之后,请陛下依言放冰冽和蓦忧离开。” 寒战天向她挥了挥手,带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放心,既然孤准了你,就不会言而无信。” 凌汐池道:“还有一事,我要关于龙曜的所有资料。” 寒战天手一挥,棋盘上的一卷书纸顿时朝她飞了过来,凌汐池伸手接住,向寒战天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去。 直到凌汐池走出了很远,摘星引月上又出现了一个黑衣年轻人,寒战天看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问道:“孤野,你觉得孤该相信她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叶孤野的话很简短,却很有用。 寒战天道:“蓦忧说,想要一件东西,不一定用强,有的时候懂得示弱,懂得利用感情,便能乖乖的让对方主动把东西交出来,我总算明白蓦忧在楚天江的种种作为了,感情啊,果然是最利的武器,看来孤这个女儿还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可惜啊可惜。” 叶孤野沉默不语。 寒战天又道:“知道孤为什么要让她去生死场吗?” 叶孤野看向了他。 寒战天道:“国师说,她的身上隐藏着一股神秘强大的力量,连国师也险些控制不住她,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有沦回珠,而且沦回珠好像只受她的控制,国师曾尝试要取沦回珠,却没有成功,你与她动过手,你觉得是什么力量?” 叶孤野道:“陛下是想在生死场测出她的实力吗?属于与她交过手,她的武功很低,并不像有什么高深功力的人。” 寒战天若有所思的笑道:“是不是,到了生死场就知道了,对了,你知道寒月国此次来访的使臣是谁吗?” 叶孤野看向身边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冷声道:“月弄寒。” 寒战天伸手拍了拍叶孤野的肩膀:“寒月国上访文书上奏泷日国不明原因的抓捕了他们三公子的至交好友,要求我们立即释放,个中误会他们愿意在中间进调解,孤没想到的是,月弄寒游走江湖多年,竟会为了这样一个丫头愿意重回寒月朝政,并担当使臣这一身份,看来龙魂的诱惑力着实不小,告诉太子,明日的生死场之战,让他下两封请帖,一封给月弄寒,另一封……” 他顿了顿,才道:“给藏枫山庄!” 叶孤野道:“陛下怀疑萧藏枫?” 寒战天道:“如今江湖中以藏枫山庄势力最盛,藏枫山庄又手握天下经济之命脉,着实是个心腹大患。” 叶孤野抬眸看了寒战天一眼,了然道:“陛下要用龙魂来试探藏枫山庄的反应?” 寒战天嗯了一声,接着道:“说到这个女孩,孤心中还有几分疑问,你们此行将她带回宫,琴家人当真没有阻止?” 叶孤野摇了摇头。 寒战天露出百思不得其解之色,仿若自言自语道:“莫非真如她所说,琴家人也把找到龙魂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说罢,他又望向了叶孤野,问道:“对了,你查到这丫头是什么来历吗?” 叶孤野仍是摇了摇头。 寒战天道:“你不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个人吗?” 叶孤野道:“属于从未见过与她容貌相似的人。” 寒战天嗯了一声,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天已向晚,暮色中吹来阵阵冷风,凌汐池坐在一个假山上,手中捏着一条碧绿色的四叶草手链,那是她妈妈送给她的手链,她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妈妈,你说我会赢吗?” 望着逐渐黑暗下来的天空,她觉得有些累,明日一战,胜负难定,生死难料,可那注定输不得的一场战,她连一份胜算也没有。 可是她的命,冰冽的命已全部押在了明日之战上,她要如何才能赢了这一场呢? 随行的小太监不敢催她,在一旁焦急的等待,有心提点一二:“姑娘,咱还是走吧,这个地方奴才不能擅自逗留,否则要杀头的。” 凌汐池回过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一脸担忧的小太监,不由得觉得好笑:“即便是杀头那也是杀我的头,你害怕什么?” 小太监脸上惶恐之色更甚:“哎呦,我的好姑娘,你就听奴才这一句劝吧,明知故犯乃是大罪,奴才可当不起这个责任。” 看着那战战兢兢的小太监,她有些同情,在这王宫里,所有的生灵活着都是那么不容易,最后忘了一眼天空,她的手往假山石一按,纵身跃下,道:“小公公,我们走吧。” 那小太监如蒙大赦,忙不迭地的上前引路。 凌汐池望着他的背影问道:“小公公,你去过生死场吗?” 那小太监生怕脚下慢了一些,边走边道:“姑娘笑话奴才了,那种地方哪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可以去的,都是主子们作乐的地方,我听说啊,里面可血腥恐怖得很,全是一些大恶人在里面厮杀拼搏,一日下来啊,生死场里面的血都可以流成河了,那被抬出来的人,各种千奇百怪的死法都有,着实吓人。” 那小太监说着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喃喃道:“怎么这么冷,姑娘,你打听这么个阴森恐怖的地方做什么?” 夜风逐渐大了起来,凌汐池没有回答他,转而问道:“你说明日是天晴还是下雨呢?” 小太监抬头看了看天空道:“看傍晚时分的晚霞,明天定是个大太阳。” “太阳!”凌汐池抬头看了看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wap. /130/130469/30427749.html 第六十四章:藏枫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普照大地,烈阳城的钟声铿然响起,只听得一阵清越的马蹄声,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载着背上的红衣少年如疾驰的箭一般自烈阳城的大街飞驰而过,一骑绝尘。 但见马上少年一身红色锦缎华服,眉飞入鬓,面目英挺,端的是鲜衣怒马,春风得意。 只见他一路向南疾驰,不一会儿,长街之上迎面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见着了那红衣少年后便停了下来。 这马车与寻常马车不同,远远的便有一股华贵之气扑面而来,拉车的乃是两匹铁脚枣骝马,整个车身以黑金楠木打造,车身之上雕梁画栋,饰以金玉,窗牖、门帷皆被被一帘天青色绣兰的锦帘遮挡,让人无法窥见车内之人的容颜。 那红衣少年大刺刺的策马奔自那马车前,马缰一勒,长吁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嚷嚷道:“下车,快下车!” 这时,马车里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阿煜,你总是这么急躁。” 驾车的两名小厮也噗嗤笑道:“小的见过左将军。” 左煜拉着马缰兀自围着马车打转,脸上堆满了不满:“藏枫,你好生无趣,我就见不得你这装模作样的样子,你说我们兄弟俩有多久没赛过马了,你倒好,坐着这麻烦的玩意儿来作甚,亏得我这么早来接你。” 一只纤细的手拉开了窗帘,露出一张浅笑吟吟的俏丽小脸,只见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正在马车里缓缓斟茶,看到左煜后,浅笑道:“小婢见过左将军,将军要不要上来共饮一杯。” 左煜探头一看,忍不住在心里哀嚎一声,马车里氤氲着茶香,是上好的岩骨花韵,软塌上斜斜的躺着一个青衣男子,眼睛半眯半睁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看到左煜正在探头瞧他,笑到:“阿煜,枫霜煮茶的技艺提高了不少,你不上来喝一杯保准会后悔。” 左煜一见他那副懒散的模样,不由得怒从中来,这模样跟个久病不起的老头儿一样,说出去谁能相信他便是号称武林第一人的藏枫公子,他府里的小厮都比他强。 他是越看越生气,挥着手中的鞭子叫嚣道:“你快点给我下马车来,咱俩好好比一场,别让我上去抓你。” 枫霜笑道:“公子,将军生气了呢?” 萧藏枫以手撑头,摆出个慵懒的姿势,端着枫霜给他沏好的茶,细细的品了一口,才道:“阿煜,本是去看别人比试的,咱俩先比不免喧宾夺主,失了趣味,不如我们改日比过如何?” 说罢,他轻轻的搁下杯子,换了一个轻松的姿势,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要邀请我去看生死场,你不知道,你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害得我把今天的事全部放在昨天处理完了,我现在可是困得不行,这场竞技的是谁,可有看头?” 左煜骑着马随着马车缓缓前行,道:“是龙曜的最后一场竞赛,太子殿下召我一同前去观看的,许是这龙曜是你抓的,所以太子便问了一些你的情况,我估摸着太子可能是想与你结交,便向他举荐了你,没想到殿下居然同意了,至于有没有看头嘛,既然太子这么重视,应是有些看头的。” 说罢,他凑近了马车,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压低声音道:“此次生死场,太子还邀请了一个人,我猜你应该感兴趣。” 萧藏枫睁开眼睛看着他,饶有兴趣的问道:“谁呀?” 左煜道:“寒月国的月弄寒,他这次是作为寒月国的使臣出访咱们泷日国,妈呀,我老早就想见见他了,看看这个一直被我家老头子念叨的并且拼了老命让我跟他学的人到底有何高明之处。” 萧藏枫端起几上的茶杯,笑道:“月弄寒吗?那是该见见,看来这次定是不虚此行了。” 左煜点了点头,突然将手伸进了马车内,嚷道:“这茶好香,枫霜,快点给本将军来一杯,要一大杯!” 萧藏枫放下茶杯,目光瞟了瞟牛饮一般的左煜,微微的摇了摇头,这般饮牛饮骡真是可惜了他那价值千金的千佛醉。 晨曦中,一马一车缓缓的向前驶去。 生死场是泷日国规模最大的一个角斗场,整个广场呈椭圆形,长轴约百尺,最中央为竞赛区,外面则围着层层看台。 看台共分为九层,最下面的三层看台由重兵把守,中间三层为露天看台,供泷日文武百官以及一般的士族观看竞赛,最上面三层视野最为开阔的看台则开辟出一个个独立的阁楼雅间,只有王室血亲才有资格坐在这里,其中有几个装修特别华贵的,乃是属于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的,坐在里面观看场下的角斗比赛,整个角斗场一览无遗,外边却看不见里边到底坐着什么人。 此时日头高照,这里却无半分炎热的感觉,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阴冷和压抑,就像九幽地狱,再暖的阳光也暖不了这里。 天空中传来了几声乌鸦的啼叫,月弄寒站在窗前,凝视着下方那空旷的圆形广场,蹙紧了眉头,将手中的琥珀琉璃杯握得更紧了,广场上有一片片斑驳的暗影,那是渗进了大理石后再也清理不干净的血迹。 今日的生死场无一兵士把守,除了他们几人,偌大的场中并无其他的观众,今日的比赛被有意的清场,并未宣之于众,这就证明了这场比赛并不想被过多的人看到。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原本想着以寒月国的名义会让泷日国有所顾忌,却终究失了分寸,有些操之过急了。 从接到帖子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只是他没料到的是寒战天做事竟会这般狠绝,毫不顾忌。 这就是寒战天,若不能为我所用,那便索性毁掉,彻底绝了别人的觊觎之心。 在他的右侧,一个身着紫衣华服,头束金冠的年轻公子手执一只碧玉蟠螭纹觥,正兴致盎然的看着下方的竞技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眼中却并无半分笑意,反而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阴冷。 一杯饮罢,旁边随侍的侍女立即又替他斟满了一杯,紫衣公子将目光投向月弄寒,轻晃着酒杯道:“三公子稍待片刻,生死竞技马上开始,公子不如先坐下来,共饮这一杯绝世佳酿仙客来。” 月弄寒回身望着那紫衣男子,任身边的侍女为他斟满了酒杯里的酒,闻着那甘冽的酒香,叹道:“仙驾祥云袅,清香醉尘埃;凌空欲飞天,仙姝下瑶台。逍遥叹,君莫悲,仙客来乃为这世上三大绝世佳酿,其中尤以这仙客来和君莫悲最为难得,万金难得一壶,今日得以一品,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多谢太子殿下。” 原来这紫衣公子便是泷日国太子寒莫沂。 寒莫沂抬眸看他,问道:“三公子可知这仙客来为何如此难得?” 月弄寒眉头一挑,笑道:“愿闻其详!” 寒莫沂放下手中的杯子,道:“因为这世上唯一会酿这仙客来的师傅,已经被我给杀了,所以仙客来当今世上只剩十坛。” 月弄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带着一丝悲悯,喟然叹道:“那确实值得一品。” 这时,身后有人鼓掌笑道:“妙哉妙哉,物以稀为贵,唯有让世人彻底绝了念想,再难所得之物才能担得起这珍贵二字。”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三个年轻男子,一个身着青衣,眉眼间全是盈盈的笑意,温文尔雅,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那一双墨色的眸子仿若深渊寒潭,让人看不清那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 一个身着黑衣,冷峻的面容如钢如铁,坚毅冷漠的眼神如壁立千仞,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令他折服。 还有一个则身着一身火红的衣服,眉宇全是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眼中洋溢着如火的热情,喜怒哀乐一览无遗。 这是完全不同的三个人,此时却同时出现在了这里。 寒莫沂有些奇怪,问道:“你们三人为何在一起?” 左煜伸手拍了拍萧藏枫的肩膀,笑道:“我去接藏枫,路过承天门时正好遇上了叶大人,便约他一同过来了。” 寒莫沂抚掌笑道:“原来如此,庙堂之上月弄寒,江湖之远萧藏枫,第一剑客叶孤野,金吾将军左煜,皆是当世的大好男儿,此番相见,实在痛快,定要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萧藏枫手中折扇一收,双拳一抱,恭敬有礼道:“藏枫拜见太子殿下。” 寒莫沂道:“藏枫不必多礼,今日大家同聚一堂,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切莫拘束,要尽兴才是,来,我向你们引见一下,这位是寒月国三公子月弄寒。” 左煜一眨不眨的看着月弄寒,感叹道:“你就是月弄寒,我老爹可喜欢你了,老是念叨着,恨不能有一个你这样的儿子,可惜他命不好,生不出你这样的儿子,今日有缘相见,定要和你喝个痛快,你可不能推脱。” 月弄寒微微一笑,只觉这泷日国的金吾将军倒是一派赤忱,毫无城府,心中不由得开朗几分:“如此甚好,在下定与将军一醉方休。” 说罢,他看向一旁折扇轻摇的萧藏枫道:“没想到在此竟能见到号称武林第一人的藏枫公子,真是久仰久仰。” 萧藏枫道:“幸会幸会,三公子客气了,在太子面前,谁敢称第一。况且这里还有一个天下第一的剑客,我算不得什么。” 月弄寒的视线落在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孤野身上,道:“我们又见面了。” 叶孤野看了月弄寒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哇,这个冰块脸居然会对你有反应!”左煜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的叫了起来,将手靠在月弄寒的肩膀上,喜形于色道:“你要知道我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他可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看。” 眼见月弄寒还想说什么,寒莫沂伸手止住了他的话,道:“边喝边聊,既然大家都已经到齐了,那就开始吧,来人,斟酒!” wap. /130/130469/30427750.html 第六十五章:静影沉璧 在一旁随伺的婢女得到命令,张罗开去,一盘盘美食佳肴鱼贯而入。 金樽美酒,玉盘珍馐,可如此隆重的豪华盛宴比起即将开始的生死决战,就显得不是那么有吸引力了。 一阵激越的琵琶声突然响起,倾时弦如霹雳,铿锵激昂,刀光剑影之中,隐约可见金戈铁马,一派浩荡雄伟的征战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生死场杀戮之气本就极重,此刻更是又暴涨了几分,凌厉的杀机之下,原本盘旋在上空的几只乌鸦也不敢呆在此处,嘶鸣着飞了出去。 萧藏枫最后一个落座,摇着折扇笑道:“十面埋伏,果然应景。” 配合着琵琶声,一阵沉重的鼓声随即响起,震天鼓声中,生死场的大门缓缓的向两边拉开,一道瘦弱的身影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月弄寒眼波一动,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左煜更是噗嗤一声将刚喝进嘴里的酒喷了出来,目瞪口呆道:“居然是个女的!” 萧藏枫的目光也落在场上的女子身上,不紧不慢道:“还是个绝色美人,果然有些看头,只是这姑娘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不知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居然会上这生死场,江湖中倒是有几个臭名昭著的女魔头,可年纪与这个都对不上。” 寒莫沂缓缓的喝了一杯酒,回道:“她是冰氏一案的党羽,并不是江湖中人,藏枫你自然没听过。” 左煜惊道:“怎么我也没听说过。” 寒莫沂看了左煜一眼,眼中阴沉之色更甚,萧藏枫回头看了左煜一眼,笑道:“阿煜,看来你这将军当得不太称职,不过眼下看来,这应该是这生死场最有看头的一场了,我们这样看着好像少了些兴致,我有个提议,不如由太子殿下做庄,我们来赌一把如何?” 寒莫沂哈哈一笑,拍手道:“这个提议甚好,有酒无赌怎么行,更何况是这生死局。” 左煜挠头道:“那赌注是什么?” 萧藏枫道:“可以是任何东西,比如,我是个生意人,我的赌注自然是银子。” 他的话音刚落,一块玉璧突然出现在了桌子上。 但见此玉状如满月,质地温润,色如凝脂,真如天上皎洁的明月一般,端得高洁无比。 萧藏枫摇着折扇的手一顿,目光顺着那块玉璧移到了月弄寒的脸上,叹道:“静影沉璧,天下奇宝,乃寒月国王室的象征,三公子果然大手笔。” 场上其余三人一听,面色皆微微动容,月弄寒笑笑道:“只是一块玉而已。” 萧藏枫道:“三公子气定神闲,看来这场赌局是有必胜的把握,不知公子买的是谁?” 月弄寒的视线落在寒莫沂的身上道:“我买那个姑娘赢,不知这个赌注够不够?” 寒莫沂看着桌上的那块静影沉璧,问道:“不知三公子代表的是寒月还是自己?” 月弄寒直视着寒莫沂道:“太子殿下应该知道静影沉璧的含义。” 静影沉璧,沉璧一出,皓月千里! 那一年,他时值十六岁,一人一骑孤军深入一举荡平寒月国流寇流云军,从此受封为寒月国定安王,寒月国主一高兴便赏了他这块玉璧,从此他便有了一支专属于自己的军队,幻月影卫。 月弄寒此话一出,余下几人俱是一默。 萧藏枫不紧不慢的摇着折扇,自始自终都将自己从略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摘离出来,像个看热闹的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叶孤野冷着脸没说话,就连左煜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识相的没开口。 寒莫沂和月弄寒对视了一会儿,伸手压住了桌子上那块静影沉璧,将它往桌子中间方向移了移,笑道:“三公子好魄力。” 这时,一把墨色的剑放在了桌子上。 名剑祸神。 寒莫沂目光在叶孤野和月弄寒之间转了两转,饶有兴趣道:“有趣有趣,没想到孤野也会参加。” 叶孤野道:“既是赌局,理应公平。” 寒莫沂点了点头:“孤野曾在生死场待过,深知生死场的规矩,相信这场赌局会很公平,不知孤野这赌注下给谁?” 寒蓦沂的话音刚落,其余几人的视线便落在了叶孤野身上,叶孤野似乎并不在意,缓缓道:“那个姑娘是我抓的,我买她赢。” 月弄寒道:“传闻这生死场上有一人连胜五百场而不败,赢尽天下使剑之人,最后引得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剑惊魂主动前来挑战,剑惊魂一剑败北,从此这天下第一剑便易主了,看来传闻果然是真的。” 寒蓦沂笑道:“三公子消息灵通,不过孤野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第一剑客名不正言不顺,至少这天下还有两人,他没有把握能取胜。” 左煜一脸好奇道:“这两人是谁?” 寒蓦沂斜睨了他一眼,道:“巧了,今天这两人刚好都在这儿。” 左煜知道寒蓦沂说的不是自己,看向了月弄寒和萧藏枫,道:“可据我所知,你们两人都不是以剑法成名的呀。” 月弄寒苦笑道:“是太子殿下抬举了,实不相瞒,我已经输给叶兄了。” 萧藏枫也摇着折扇道:“不敢当,不敢当,我的剑法阿煜是知道的。” 寒蓦沂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才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继续下注吧。” 说罢,他十指交叉,将目光转到了萧藏枫和左煜的身上,问道:“不知两位以什么做赌注?” 萧藏枫笑道:“我只是一个生意人,能做赌注的自然只有银子了,在下愿以一百万两银子做赌注,龙曜是我亲手抓的,我很看好他的功夫,我就买他了,阿煜,你呢?” 左煜颓然的叹了口气,哀嚎道:“哥哥们,你们非要玩这么大吗,照顾一下我这个穷人的感受好不,要不,我就押我的这把雁翎刀吧!” 说罢,他小心翼翼的从腰间解下一把刀来,双手捧着放在桌子上,嘴里一刻不停的念叨着:“这是我七岁那年猎到第一只猎物时我老爹送我的,老天保佑,千万不能输啊,不然我老爹非揍死我不可!” 萧藏枫哈哈一笑,拍了拍左煜的肩膀以示安慰:“输了算我的,到时我再送你一把更好的,更适合你的刀,对了,你到底买谁?” 左煜左右为难的两边看了看,大掌往桌上一拍:“我当然跟着你买了。” 说罢,他好奇地看着寒莫沂:“太子殿下,我们都下注了,你的赌注是什么?” 萧藏枫用折扇压住左煜的手,道:“太子殿下做庄,自是不必下注,只不过赢的人总得要有些奖励才行。” 寒莫沂还未开口,月弄寒便道:“寒无意任何奖励,若是寒侥幸赌赢了这一局,请允许寒带那位姑娘离开。” 寒莫沂道:“三公子言重了!三公子既是买的那位姑娘赢,那她的命运自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她胜了,便由她自己决定去向。” 场上的鼓声渐歇,只听得一声沉闷的闸门声响起,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另一侧的大门缓缓的走了出来,那是个身量高大的男子,脚步铿锵,沉稳有力,全身的筋肉突出隆起,如一块块坚硬的石头。 龙曜,外号不死铁甲,修的正是金钟罩铁布衫,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成名绝技乃搬山碎岳掌,江湖传言之一掌出能移山填海,中掌之人筋骨俱碎,爆体而亡。 “来了!”萧藏枫的折扇一开,嘴角露出一抹悠然自得的笑。 凌汐池目不转睛的看着朝她缓缓走来的龙曜,不由得暗暗咽了一口口水,这体格,也太强壮了吧,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起他一拳。 龙曜在离她十步之遥时停了下来,看到面前的乃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眉头一皱,似乎有些惊讶,疑惑道:“与我决斗的人是你!” 凌汐池双手抱剑,有样学样的向他鞠了一躬,道:“正是在下。” 龙曜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眼前之人年纪颇小,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不出半点十恶不赦的样子,但转念一想,之前擒住他的那个臭小子也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结果一出手便打得他毫无还击的能力,莫非这世道变了,狠人都长得如此好看。 他心中有些挫败,低沉着嗓音道:“报上名号来。” 凌汐池又是鞠了一躬,仍是恭敬有礼道:“在下凌汐池!” 龙曜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并没有听过这号人物,他这生死场已历经无数场战斗,先下手为强的有,二话不说就开打也有,一来便使出夺命一招的也有,一开始便吓破胆跪地求饶的更是不少,可是这么有礼还如此淡定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迟疑着道:“出手吧,看在你是个女人的份上,我让你三招。” “等一下!”凌汐池伸手阻挡:“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龙曜全身暴涨的戾气顿时弱了下来,仿佛听错了一般:“我有什么好和你商量的。” 凌汐池正色道:“你看我们同为阶下之囚,阶下之囚何必为难阶下之囚呢,听说你武功挺好的,我们要不不打了,一同闯出去吧,这样我们也不用争个你死我活了,成功了都有活路,纵使败了,那也死得轰轰烈烈,不窝囊,你意下如何?” 龙曜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楼上的左煜闻言,又是一口酒喷了出来,难以置信道:“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萧藏枫摇着折扇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龙曜愣愣的看了她半晌,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后,道:“我觉得杀了你胜算更大,活命的机会更大。” wap. /130/130469/30427751.html 第六十六章:不死铁甲 凌汐池神色一敛,拔剑出鞘,肃然道:“既然没得商量,那开打吧!” 只听得“唰”的一声,她率先出手,一剑轻盈而出,如飞花一般刺向龙曜。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一剑至柔至美,如虚似幻,正是夺花魂剑法第一式闲月弄花。 龙曜望着朝他疾驰而来的那一剑,右掌握拳,气提,拳出,一拳就将那虚实相间的一剑轰散。 凌汐池剑锋一转,以一个极度刁钻的角度,攻向了龙曜的肘关节。 龙曜冷哼了一声,全身如铜皮铁骨,硬生生的捱了那一剑,然而面对那样锋利的剑锋,他的手上却一点伤痕也没有。 将那一剑轰开之后,龙曜并没有发动攻击,冷冷的看着她道:“第一招。” 凌汐池心道这不死铁甲果然名不虚传,她这一剑过去如击磐石,连一点伤害都没有给对方造成,怪不得此人这么嚣张的说让她三招了。 只不过再厉害的铜皮铁骨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她就不信,有邪血剑在手,她拼尽全力只攻一处还不能破掉龙曜的护体罡气。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剑刺出,身形如穿花的飞蝶一般,绕向了龙曜,依旧攻向了龙曜右手的肘关节。 正是夺花魂第二剑,蛱蝶穿花! 龙曜冷哼一声,拳力一凝,硬生生的震开了这一剑,只是这一次,他的中剑的地方已然出现了一道微小的伤痕。 “聪明。”楼上观战的萧藏枫一笑道:“关节软骨乃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之一,比寻常地方更容易受伤,龙曜虽号不死铁甲,到底是凡胎肉体,如此集中精力只攻一处,确实更容易破他的金钟罩铁布衫,况且这龙曜又是主攻掌法,毁掉一只手就相当于猛虎拔了牙,只可惜……”说罢,他摇了摇头,面上露出惋惜的神态。 左煜扭头看着他:“可惜什么?” 寒莫沂执起酒杯道:“可惜这想法虽不错,龙曜却不是一个傻瓜!” 龙曜低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地方,沉声道:“你很聪明,只可惜你的剑,没有杀气,你……还有最后一招。” 凌汐池心知这一剑过后龙曜便会开始反击,自是不敢松懈,剑招一变,使出了夺花魂第三式移花接木。 移花接木,借力打力,以慢制快,是四两拨千斤的一剑。 若这一剑不能重创龙曜,那么她便会陷入被动,要想扭转乾坤就难上加难了。 龙曜算准了她这一剑仍是要攻自己的肘关节,忙运起全身的内力护住此处。 可没想到凌汐池这一剑却是直朝他的眼睛而出,若说脆弱,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眼睛。 龙曜脸色一变,看那一剑眨眼便到眼前,连忙双手护住面部,在千钧一发之际,堪堪挡住了那一剑。 这一击本就是声东击西,凌汐池剑招一变,依旧重重的击在了他的肘关节上,这一剑她用了十层十的内力,只听得咔嚓一声骨折声响起,这一剑总算透过了龙曜的护体罡气,伤到了他的筋骨,龙曜闷哼一声,右手一垂,再也使不上力来。 龙曜怒不可遏,一声暴喝:“三招已过,你没有机会了,搬山拳!” 话落,拳至,他右手虽毁,可左手还在。 这一拳刚猛无比,如雷霆万钧,春雷炸响,雄浑霸道的拳劲摧枯拉朽般攻来,真如搬山倒海一般势不可挡。 龙曜进攻得极快,凌汐池不及躲闪,只得双手一封,硬生生的接了一拳,虽卸去了不少力道,却仍是被那一拳重重的击飞了出去,撞在了墙上,又被弹了下来。 她单膝跪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体内更是被一道猛劲注入,五脏六腑痛得难受,一张口,便先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她摇了摇头,扭头看了一下墙上被撞出来的人形凹槽,苦笑道:“还真能把人打墙上抠都抠不下来啊,我算是服气了。” 龙曜捏着拳一步一步走向她,眼神如死神一般毫无温度:“你的剑很美,可惜太过于阴柔,这样的剑是杀不了我的,要杀我,你得用别的剑法才行,你还有别的剑吗?” 凌汐池喘了一口气,看来夺花魂这种阴柔的剑招完全奈何不了龙曜的铁甲,还是得刚猛的剑法才行。 可是什么剑法才能破龙曜的不死铁甲呢? 凌汐池突然想起了那一剑。 八荒剑诀! 此前她一直觉得八荒剑诀剑招繁复,她根本记不住,可此时一回忆,才发现自己竟能记个七八分,看来人到了生死关头之际果然要聪明许多。 而她嘛,本来就属于聪明那一类的,此刻就更加聪明了。 凌汐池忍不住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强撑着一口气站了起来,再一次拿起了邪血剑:“当然有了,我还有很多厉害的功夫没有使出来呢,你再看看我这一剑!” 这一剑一改之前的轻盈柔美,带着说不出的疏狂潇洒,一剑出,剑气纵横,连贯八方,乃是八荒剑诀第一式,八方风雨,一时竞技场上剑光凛冽,四面八方皆剑气环绕。 龙曜望着那四面八方朝他而来的剑招,眼中的冷厉化为一种说不出的狂热,大喝一声:“好!” 身上的护体气罩骤然浮现,龙曜硬生生的接下了那如风雨般狂暴密集的剑招,此时他才发觉自己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同时起舞,剑招变化繁复至极,使剑之人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剑气冲击之下,他身上的护体气罩已然出现裂痕。 眼看剑式渐弱,已现颓然之势,龙曜舒了一口气,左拳拳力一凝,正要反击,突的,那渐歇的八方风雨骤然变幻,顿时八方风雨会际中央,如擎天之剑般当空而下,瞬间便击破了他的护身气罩。 龙曜脸色大变,一拳轰出,拳劲如宣泄的山洪,带着浩瀚无比的气势排空而上,只听得轰的一声气劲碰撞声响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四散而出,一道人影被轰飞了出去,而龙曜的右肩也被砍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萧藏枫道:“竟然是八荒剑诀,没想到江湖中竟还有人会这套剑法。” 叶孤野也道:“只可惜她的剑法只得其形,未得其意,否则这龙曜早已身首异处了。” 这一剑激起了龙曜的杀意,他毫不在意的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肩膀,再看了看在地上滚了几圈,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的凌汐池,眼中杀机匕现。 “好痛快的一剑,你还有其他剑招吗?” 凌汐池咳了一口血,嘴硬道:“当然还有了,你急什么,我还有很多厉害的剑招,长空剑法我还没使出来呢,你知不知道那个什么号称天水第一剑客的叫叶什么的被我打趴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月弄寒有些哭笑不得,喃喃道:“早知我便早些教你了。” 余下三人的目光又落在了叶孤野身上。 叶孤野仍是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左煜见气氛有些凝重,叹道:“你们说,她这么吹牛好吗?” 龙曜好像也不太相信她的话,看着她像看着一个死人般:“有你就使出来,没有的话,那该我了!” 只听得一声他怒喝:“碎岳掌。” 这一掌气势雄浑,霸道莫匹,掌力浩瀚无边,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怎一个汹涌澎湃了得,若是落在人身上,被轰成碎片都绰绰有余。 太阳愈加刺眼了,日光当头照耀,却无半丝温度。 凌汐池看着那离她越来越近的巨型手掌,忽然从怀中掏出一物,对着直冲而来的龙曜一照,顿时一道刺眼眩目的光芒折射而来,龙曜下意识的闭了眼睛,那气势惊人的一掌自然便慢了片刻,凌汐池抓住这得以喘息的一瞬间,一把扔掉手中的铜镜,勉力提气,抓起掉在一旁的邪血剑,一个翻身从龙曜的头顶跃过,一剑挥向了他的背心。 昨日那小太监说今日会有大太阳,她便留了心,特意准备了这面铜镜,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在一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利用阳光折射救了自己一命。 龙曜护身气罩实在太强,硬碰硬她绝不是对手,但是也不能坐以待毙,惟有已攻制攻,不让他再发出攻势才行,当务之急是要再破其护身气罩,要破这护身气罩,她能倚仗只有至利的邪血剑,可她功力不行,现在能用的招数全都用了,只得想办法与他周旋,再伺机行动。 果然不出所料,龙曜硬捱了她一剑,剑锋入体半分便被霸道刚猛的内力所阻,如砍在铜铁之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凌汐池也不恋战,一击得手后,利用灵活的身形,眨眼退出数尺之外。 龙曜体格巨大,所以灵敏度大大的不如她,他每攻出一掌,凌汐池也不接招,转身便跑,龙曜一时竟追不上她,始终离她一步之遥,气得怒吼道:“你跑什么?!” 凌汐池边跑边道:“废话,我又不是傻瓜,不跑等着被你打死吗?” 与此同时,她心中叫苦不迭,刚才硬接了龙曜两掌,已受了严重的内伤,此时的她已是强弩之末,就是跑她也跑不了多久的。 wap. /130/130469/30427752.html 第六十七章:火阳诀 而楼上观战的几个人看到眼前这一幕,皆是哭笑不得,一时竟无言以对,好一会儿,左煜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你们说他们要追多久?” 萧藏枫慢悠悠的端起一杯茶道:“不知道,也许累了就不追了。” 左煜叹了一口气,一拍桌子道:“这龙曜也是运气不好,怎么遇上这么一个奸诈的小女子。”话语之中颇为龙曜忿忿不平。 寒莫沂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正所谓兵不厌诈,她若不奸诈,死的便是她了。” 说罢,他看向一脸凝重的月弄寒,若有所思道:“三公子似乎很紧张。” 月弄寒的心思全部放在场上两人的争斗上,猛然听见寒莫沂在同他说话,回道:“事关输赢,我自然紧张。” 寒莫沂道:“那依公子看,场下二人,谁的胜算更大?” 月弄寒道:“我买的谁,自然认为谁的胜算更大,殿下为庄家,不知殿下心中认为谁的胜算更大一点呢?” 寒莫沂笑而不语,叶孤野突然道:“一层!” 见所有人看向他,他缓缓道:“若是这样打下去,那个姑娘的胜算不足一层。” 月弄寒低低的咳了两声,目光落在寒莫沂的脸上,右掌微微一动,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说她一定会赢呢?” 雅阁内气氛顿时又有了微妙的变化,沉默中透出一丝剑拔弩张之气,寒莫沂望着月弄寒没有说话。 这时,萧藏枫突然按住了月弄寒的肩膀,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谁输谁赢看下去不就知道了吗?这场比试快要分出胜负了。” 凌汐池逃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对龙曜招招致命的拳掌,已是避得十分吃力,偏生此刻内伤发作的厉害,她一时真气不顺,内息紊乱,再也无力躲避,脚下一软跪倒在地,身后,龙曜一掌凌空而来,伴随着他冷冰冰的声音,“该结束了!” 凌汐池咬牙道:“没那么容易的!” 看着那可移山倒海的一掌,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一掌对了上去,两掌相对的一瞬间,一股火阳之气波及而出,带着灼热的焚烧气息冲天而起,本已渐凉的秋天此刻如盛夏酷暑一般炽热无比。 热浪一波更甚一波,空气仿佛要燃烧起来,月弄寒再也坐不住了,至凳上站了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度的震惊,皱着眉头道:“火阳诀!” 就连一向泰然自若的萧藏枫此时也有些动容:“阳火,居太阳之位,乃五阳之至,能煅庚金,万物莫不由此而生发,得此而敛,没想到这至刚至阳的火阳诀居然重现江湖了,太子殿下,今日你可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 寒莫沂心中的震惊不亚于他们俩,可面上始终一派沉静,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确实令人惊喜。” 只有左煜兴趣盎然道:“今天真是大开眼界了,过瘾,输了也不亏。” 掌力碰撞之下,两人皆被震退数步。 凌汐池只听自己的手臂咔嚓一声,顿时剧痛噬心,再也使不上力来,她在心中暗叹了一声不好,好巧不巧,自己骨折了。 龙曜面上一片死灰之色,喃喃道:“火阳诀?” 凌汐池捂着手臂,心中也很惊讶,原来这便是火阳诀的威力,这还仅仅只是她承袭了琴无邪的功力还没正式练成火阳诀的功夫,不会使的情况下便能发挥出这样的实力,若是她有朝一日练成了火阳诀的招式,那她岂不是可以横走着了? 可是现在她已经没有能力再反击了,如果龙曜再来一掌,她绝对接不住,大概率是活不到自己横着走的那天了。 可这时她却发现,龙曜满身的杀气竟然弱了下来,她抬头一看,龙曜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的手腕瞧。 凌汐池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是吓了一跳,只见妈妈送她的手链上的那颗奇怪的黑晶石,此时正一闪一闪的发出黑色的光。 她甚至可以感受到,有一股祥和的力量从那颗黑晶石上散发出来,一时间,她居然觉得自己的内伤好像都随之减轻了很多。 龙曜看着她手上的那颗晶石,脸色变了又变,上前一步激动道:“这颗石头能给我看看吗?” 凌汐池疑惑的看着他,知道他问的是自己的手链,勉强抬起已经动弹不得的手给他看:“你说的是这颗吗?” 龙曜定定的看着那颗正在闪闪发光的黑晶石,眼中堆满了不可思议之色,全身的杀气在那一瞬间消失不见,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凌汐池有些莫名其妙,回道:“这是我妈妈给我的,你认得它吗?” 龙曜抬头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凌汐池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不知为何,她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今年十六岁了,你知道这颗石头的来历吗?” 龙曜不可能会认识她妈妈,那么便是这颗石头的原因,妈妈说这颗石头是她过六岁生日的时候偶然得来的,她也是六岁之后便失忆了,莫非这颗石头也是这个时代的产物? 不会这么巧吧。 “十六岁了,十六岁了。”龙曜喃喃自语,眼中似乎泛起了一层水雾,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太像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他突然仰天长啸了一声,带着一种莫名的悲痛。 这种悲痛叫做英雄末路。 他看着凌汐池,眼中如死灰一般绝望! 然而那死灰中又好似带了一丝星星之火。 “我败了,杀了我吧!” “我已经不能再出掌了!” “你记着,我不是败给了你,而是败给了天意!” 凌汐池提剑一剑刺了出去,龙曜果然不闪不避,剑尖在离他眉心还有一寸之遥的时候停了下来,她收了剑,转身便走。 龙曜睁开了眼睛,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凌汐池道:“讲道理,我并不是非要杀你,我也只是为了活命而已!” 龙曜道:“看来你并不懂生死场的规矩。” 凌汐池回过头看着他,嫣然一笑道:“我说过阶下之囚何必为难阶下之囚,作为被操控的棋子我们已是不幸,我只想赢你,不想杀你。” 龙曜陷入了久久的沉思,好一会儿才道:“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凌汐池困惑的看着他。 龙曜道:“在我的家乡,所有人都相信人的精魄灵魂依附头发而生,我死后,请割下我的头发,将我带出去吧。” 他抬头望着天,眼神平和,带着一种如释重负后的轻松,叹道:“我已经太久没有自由了。” “不!”凌汐池发出一声惨叫,眼睁睁的看着龙曜一掌朝自己的天灵盖拍去,没有半分迟疑,没有半分犹豫,那样毅然决然。 一股血泉飞溅到了半空,在阳光下,红得凄艳而又美丽。 天空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是这里的死亡气息吸引了它们。 凌汐池冲了上去,看着奄奄一息的龙曜,顿时失了身上最后一丝力气,跌坐在他身边。 她有些恍惚,喃喃道:“为什么这么做?你并没有输,我能感觉到,你最后收手了。” 龙曜还剩一口气,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凌汐池连忙将耳朵凑了上去,只听龙曜气若游丝道:“我本姓叶……以后……去北山矿场……记得将他们带出来。” 凌汐池不知他这几句话什么意思,追问道:“你说什么?” 龙曜没有回答她,并且永远也不能回答她了。 凌汐池伸手摇了摇他,带着哭腔道:“为什么呀?到底为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半空之上乌鸦的嘶鸣。 她抬头看了看天,想哭却没有泪流下来,阳光依旧明媚灿烂,天空蓝得不见一丝云彩,阳光下的尘埃清晰可见,可却依然有照不见的黑暗沟渠。 她知道,无忧无虑的生活已经彻底离她远去了,她会变成第二个龙曜,在这看得见看不见的生死场中,与天斗与人斗,只为争一线生机。 可这条路注定要走到黑吗? 她又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颗黑晶石,谁能告诉她,她到底该怎么做? 以她的内力根本不可能再接下龙曜的一掌,龙曜只要再出手她必死无疑,可为什么他一看到这颗石头便失去了战斗意识,这颗石头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能让他一心赴死。 龙曜临死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北山矿场是什么地方? 凌汐池觉得很冷,透心彻骨的寒,她紧紧的抱着自己,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发抖。 此时此刻,她终于像个十六岁的小女孩,绝望无助而又脆弱。 她在龙曜身边坐了很久,很久,才伸手缓缓的阖上了龙曜死不瞑目的双眼,割下了他的一缕头发,将自己的护腕拆了下来,仔细的包好了,低声道:“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生死场的大门缓缓的向两边拉来,有清新的风吹了进来,凌汐池望着外面的天空,捏着自己的手臂,咔嚓一声将错位的骨头扳回原位,她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龙曜,握紧了手中的头发,跌跌撞撞的朝外面走去。 从来不知道,自由,原来是这么的可贵。 而龙曜,之前有多么穷凶极恶,现在就有多么的可怜,他所向往的自由,居然在死后才能完成。 她却剥夺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所谓的恩怨情仇,又怎能区分孰是孰非? wap. /130/130469/30427753.html 第六十八章:蓬莱阁 寒莫沂起身道:“藏枫,你输了。” 萧藏枫笑道:“愿赌服输,如此精彩的一战,输了也值得。” 左煜一脸茫然道:“这龙曜怎么会输呢?他明明赢了呀,那小女子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了,怎么反倒龙曜自杀了,可是那小女子使了什么手段不成。” 萧藏枫见他有些愠怒不解,开解道:“赢便是赢,输便是输,结果如此,你可不能输不起啊。” 左煜道:“倒也不是输不起,就是为那龙曜可惜。” 萧藏枫笑道:“不可惜,那般绝色美人死了才可惜,好啦,我说了会送你一把适合你的刀,空了来我藏枫山庄,我让人带你去挑。” 这时,寒蓦沂突然出声道:“藏枫,你熟知天下武学,可知龙曜最后使得一招是什么功夫?好像并不是他的成名绝技搬山碎岳掌。” 萧藏枫摇着折扇道:“倒是有些像失传已久的兰因心法。” 萧藏枫的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人几乎是同时看向了他,因为习武之人都知道兰因心法乃是一族秘法,那便是十年前被灭族的无启族,此心法为该族至高无上的武功心法,历来只有族长及其继承人才可修习。 左煜更是失声道:“藏枫,你可看清楚了?” 十年前无启族被灭是天水大陆一大要闻,曾引起不小轰动,泷日国对外宣称,无启族之所以会被灭族,乃是凭借着自己栖息地的先天屏障,易守难攻的地势,屡次犯上作乱,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故被泷日国出兵征讨,一举歼灭,无启灭族后,这一心法便失传了。 无怪乎几人一听世上还有人会此心法后作出这般反应。 萧藏枫一脸淡定,不急不缓道:“在下也不敢肯定,因为看起来那功夫他练得并不纯,我与龙曜交过招,当时他并没有用这门功夫。” 寒蓦沂将头扭向了叶孤野,眼神中带着深意,语气中更带着试探:“孤野,依你看呢?” 叶孤野道:“他是在搬山碎岳掌中夹杂着这一种功夫使出来的,所以属下也不能确定。” 寒莫沂大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伸手拍了拍月弄寒的肩膀:“三公子果然慧眼,走吧,我们换一个地方喝酒,乐府最近又排了几支舞曲,要知道我们泷日国不仅酒好,美人更是一绝。” 月弄寒的视线仍落在那踉踉跄跄几乎走不稳的背影身上。 萧藏枫最后一个离席,看着月弄寒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在经过月弄寒身边的时候,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看来三公子与那姑娘关系很好,不过关心则乱,暴露自己的弱点,那便是别人对你的弱点下手的时候。” 月弄寒抬头看他,缓缓道:“我听说龙曜是因为抢劫官银而被抓的?” 萧藏枫摇着折扇没有说话。 月弄寒又道:“他是被你抓的。” 萧藏枫仍是没有说话。 月弄寒接着道:“听说龙曜有个儿子,而他也并非像外界传闻那样仅仅是抢劫官银那么简单。” 萧藏枫面上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表情。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道:“这场生死战,从一开始就决定了龙曜一定会输,而你却买了他赢。” 萧藏枫笑道:“你终于有一点像传闻中的月弄寒了。” 月弄寒道:“或许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萧藏枫折扇一收:“走吧,喝酒去。” 另一间雅阁内,寒战天的目光落在生死场上的女孩背影身上,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惊讶,问道身边的白发老者:“老师,你看如何?” 东方寂捋着胡须,笑道:“确实令人惊喜啊,她果然是无启族的人。” 寒战天道:“老师确定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吗?” 东方寂摇了摇头,道:“当年那个小女孩乃是一体双魂,而现在这个是完完整整独立的,应是其中一个回来了。” 寒战天道:“但她好像并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东方寂道:“不记得不正好吗?” 寒战天道:“如此说来,龙曜究竟是如何认出她来的。” 东方寂道:“是那丫头手上的那颗黑晶石,若是我没猜错,那应该是无启族族长的信物兰因石,只是她手中的兰因石看起来像是残缺的,并不完整。不过她既然能回来,那便证明轮回之花确实有让人轮回不死的能力。” 寒战天道:“那老师接下来该如何打算,学生已经允诺她,若是她能从生死场上活着下来,便让她代替蓦忧嫁去瀚海,君无戏言,学生不能反悔。” 东方寂不慌不忙道:“让她去又何妨,陛下忘了我说过的话吗,我曾用龟灵占卜,卦象上说,这女孩若能为陛下所用,或可助陛下成就盖世伟业,她此去瀚海是为了寻找龙魂,这一趟还非去不可。” 寒战天不无担忧道:“若是中间再出了什么纰漏呢?” 东方寂捋着胡须的手一顿,道:“要控制一个人,办法多得是,况且北山矿场里还有那么多无启族的贱民,若她是当年那个女孩,她不可能不回来。” “蕊宫阆苑。听钧天帝乐,知他几遍。争似人间,一曲采莲新传。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无奈天阶,早已催班转。却驾彩鸾,芙蓉斜盼。愿年年,陪此宴。” 一阵清越的歌声迎风而来,伴随着淙淙流水,从水榭楼台中袅袅流出,那歌声婉转悠扬,缠绵悱恻,如繁花一树,千古一梦,流转往复的风花雪月,唱得人如痴如醉,只愿永远沉溺于其中。 此间名蓬莱游仙阁,乃一座湖心小筑,引活水为湖,岸上多种奇花异草,虽是深秋,却依旧花繁叶茂,望去一片云蒸霞蔚,落英缤纷,小筑之上养着无数仙鹤,假山飞泉一应俱全,远远望去水雾缭绕,其间雕梁画栋,朱栏玉砌,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白玉为阶,水晶做宫,倒有几分像传说中蓬莱仙境。 此时红日当头,水光潋滟,晴空一鹤,排云直上,游仙阁上歌台暖响,琴瑟齐鸣,笙箫丝竹不绝于耳,一群宫娥临风渡水,飘飘然于水上起舞,衣袂翩翩,彩袖环绕,浑似瑶池仙女。 生死场过后便是蓬莱仙境,一为血腥地狱,一为逍遥仙境,皆是供上位者取乐的地方,人啊,果然是最残忍无情的生物。 凌汐池被此处的歌声吸引,远远望着蓬莱游仙阁上的歌舞升平,不由的握紧了拳头,苦笑道:“我们生死相搏,他们醉生梦死,也算是殊途同归了,也罢,就让你也欣赏一曲宫廷乐舞吧。” 阳光下,一身是血的少女坐在假山上,撑着下巴凝神倾听着这动人乐曲,倒有些说不出的凄美。 正因她一身鲜血,看上去颇为凶煞,看押她的羽林郎难得的没有干预她,守在她五尺之外的地方。 凌汐池侧耳听了一会儿,望着手上始终紧紧握着的头发叹气道:“这歌舞美则美已,却是世俗的靡靡之音,这取悦人的东西到底失了灵气和韵致,不足以为你送行,不听也罢。” 刚起身欲走,远远的便见一个风姿绰约的影子急急奔来,见到她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即露出了温暖的笑颜。 来人是寒蓦忧,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凌汐池面前。 凌汐池心中一暖,刚要开口,寒蓦忧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拉着她的手道:“什么都别说,我都已经知道了,我来是带你回去的。” “你被父王叫走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我很担心。” “你没事,就好!” 这一句话彻底击溃了凌汐池的心理防线,她顿时鼻头一酸,脚下一个踉跄,更咽道:“蓦忧,我想喝酒。” 寒蓦忧伸手扶住她,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好。” wap. /130/130469/30427754.html 第六十九章:思归 回到玄忧宫后,芮儿早已为她们备好了酒菜,寒蓦忧取了两只酒杯斟上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她:“此乃泷日国最烈的酒,名唤醉流霞,今晚你要喝多少我都陪你,只是你看起来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并不适合喝太多酒。” 凌汐池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喝酒,酒一入喉,那辛辣甘冽的感觉就像吞了一把刀子似的,呛得的得她难受的咳了起来,她一边咳一边道:“比起已经死了的人来说,受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芮儿连忙替她捶了捶背,担忧道:“汐池姑娘,这酒很烈的,你喝慢一点,否则容易伤身。” 凌汐池咳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一边流泪一边笑道:“没事,人生难得几回醉,我也想醉一次。” 寒蓦忧看了她两眼,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只是没想到竟比她这个受伤的人咳得更加厉害。 凌汐池笑了笑,伸手去拿酒壶,芮儿忙伸手拦住了她,一双美眸写满了怀疑,问道:“汐池姑娘,你和公主要喝酒芮儿不敢阻止你们,可你一夜未归,我们好不容易打听到你被陛下送去了生死场,陛下为什么会让你去那个地方?公主和冰少爷呢?会不会也有危险?” 凌汐池一怔,随即反问道:“真的想知道?” 芮儿连忙点了点头。 凌汐池伸手拿过了酒壶:“陪我喝高兴了就告诉你。” 芮儿心有不甘,势必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可是……” 凌汐池不知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在她心中,寒蓦忧看起来是那样单纯善良的女孩子,寒战天毕竟是她的父王,她并不想让她知道寒战天的真正意图,让她受伤。 寒蓦忧也不满的喝道:“芮儿!” 芮儿识趣的不再问了,翘着嘴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只是关心你们,明明两个人都不会喝酒,干嘛非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凌汐池知道她是在为冰冽和寒蓦忧担忧,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伸手指了指夜空道:“你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都说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如此良辰美景,若不对饮畅谈一番,岂不可惜。” 说罢她又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将壶中剩余的酒倾泻于地,叹道:“壮士,这一杯我敬你,你一路走好。” 寒蓦忧陪饮了一杯,她是一个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深谙什么样的场合应该说什么样的话,此时她要做的只是做好一个倾听者,所以她决不会像芮儿一般喋喋不休。 她从来都知道怎样做一个让人觉得舒服的人。 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凌汐池有些意兴阑珊,转头向芮儿道:“芮儿,你去把你家公主的琵琶抱来。” 芮儿应着,在寒蓦忧点头后进屋拿琵琶去了,凌汐池端了一杯酒,从凳上站了起来,豪气万丈的举起酒杯:“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侧耳听,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不如蓦忧你来首曲子助助兴,琴呢,琴在哪里。” “琴来了,琴来了。”芮儿怀里抱着一把琵琶,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过来,凌汐池扭头看着她,一口气将手里的酒喝完,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扔,闪身向前将芮儿手里的琵琶夺了过来,将琵琶高高的抛向寒蓦忧,琵琶在空中转了几转,稳稳的落在寒蓦忧的怀里,凌汐池笑道:“你来弹,我来练剑。” 寒蓦忧伸手抚摸着琵琶,也不反对,凝神一思,十指纤纤拨动起来,赫然正是之前她在楚天江时弹奏过的那首曲子,凌汐池伸手拔出放在桌子上的邪血剑,一跃身冲入院子里,刷刷刷的舞起剑来,意随心转,剑随心动,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耍的是什么剑法,边舞边道:“壮士,大恩不言谢,我就以一剑为你送行吧,他日……他日若是能在黄泉路上相见,我再好好向你赔礼道谢。” “哈哈,不错不错……”看着她的剑法,寒蓦忧边弹着曲子边笑出声来,她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一张小脸丰神楚楚,秀骨姗姗,月光下,她酡颜如醉,若霜染红叶,肤似白玉,如仙葩含露。 凌汐池不由得呆了一呆,剑法忽的凌乱起来,笑声长叹:““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剑影一转,她纵身跃进寒蓦忧的花圃里,剑法所到之处,花影飞飞,洒满天空,一阵冷风吹来,吹得漫天的落花无所依托,只是却倔强的冲上天空,纵使被风吹做雪,也绝胜零落成泥碾作尘。 但是风却突然间没有了,一片花瓣飘了下来,接着是两片,三片,无数片,密集得就像雪花一般,扑洒在她的身上,凌汐池突然就停下了动作,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沐了一身的花雨,喃喃道:“人生到处知何似,应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飞鸿哪复计东西。” 忽然想起寒蓦忧还在身旁,她抬剑挥向花丛,削下一朵木芙蓉,趁着寒蓦忧的最后一个音符,长剑一掷,送剑回鞘,捞起一杯酒,递到她面前,轻轻的将那支木芙蓉插在了寒蓦忧的鬓间,笑道:“蓦忧,这是我送你和冰冽的礼物,我敬你一杯,权当是喝了你们的喜酒了。” 寒蓦忧冲她眨眨眼睛,臻首微抬,小嘴微启,凌汐池不由叹道,美人就是美人,连喝杯酒都让人怦然心动。 见她们俩那不要命的喝法,芮儿连忙在一旁劝说道:“公主,汐池姑娘,你们不要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凌汐池冲她摆了摆手指,示意她不要扫兴,支着下巴看着寒蓦忧道:“蓦忧,你那首曲子好好听,叫什么名字。” 寒蓦忧嘴角微翘,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整个表情都柔软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道:“信手所弹,还没有想名字,既然你问了,那么它就叫思归吧。” 思归,思归,奈何思归昔不归。 凌汐池拍手笑道:“思归,果然是个好名字,一曲长相思,冰冽不正就归来了吗。” 她在心中暗叹,蓦忧,你等到了你的良人,我祝福你们,今日一过,我们也许再也不会再见面了,从今以后真的是天涯茫茫,至此陌路了。 寒蓦忧看着她低低的笑着。 凌汐池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不知为何,她又想到了龙曜,想到了生死场,出声叹道:“思归啊思归,壮士,你应该也很想归去吧,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北山矿场到底是哪里?是你的家乡吗?” 寒蓦忧一愣,眼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冷厉狠辣,她伸手抓住凌汐池的手,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寒蓦忧抓疼了她,凌汐池扭头定定的看着寒蓦忧,有些头晕眼花,问道:“蓦忧,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你知道北山矿场是什么地方吗?” 寒蓦忧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了手,低声道:“自然是知道的,那是泷日国关押俘虏奴隶的地方。” 奴隶? 龙曜死前的意思竟是要让她有朝一日去将那些奴隶救出来吗?他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她,并且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凌汐池呆住了,似乎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 而后,她只觉体内一阵气血翻腾,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再然后,她便人事不省了。 夜色深沉,凉风凄凄,似也在感叹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世事如棋,云波诡谲,深夜中不知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连月亮都不忍看了,悄悄地隐入云层之中。 一辆马车缓缓的自宫墙内驶出,马车内传来了一个男子低低的嗓音:“庄主为何要花一百万两去买一场明知会输的比赛?” 萧藏枫手中正拿了一块玉环在打量,只见那玉环做工古朴,上面雕镂着繁复古老的花纹,玉环中间垂了一颗黑色的晶石,细看之下,那晶石却是残缺不全的。 萧藏枫正看得入神,听到此话后将玉环收入了怀中,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的黑衣男子,反问道:“他们为何会邀我去看这场比赛?” 黑衣男子道:“因为藏枫山庄已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萧藏枫道:“所以一百万消除他这种威胁并不亏。” 黑衣男子仍带着疑问:“一百万两就能消除?” 萧藏枫笑道:“一百万两不能消除,但若是很多个一百万两呢?” 黑衣男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泷日国志在天下,要争天下,兵马,粮草,钱财缺一不可,而寒战天此时最需要的巨大的财力支撑,所以公子便主动向他投诚。” 萧藏枫又闭上了眼睛,淡淡道:“人世间最大的诱惑不外乎名利,权势,地位,美人,金钱,可惜在这乱世,前面每一个都可与金钱息息相关,财未必可通神,但绝对可以通人。区区一百万两,让我找到了我想要的,花得很值。” wap. /130/130469/30427755.html 第七十章:璟枫公主 “阿叔,阿叔,你终于回来了,阿寻可想念阿叔了。” “哎呀,看看我的小阿寻,又长高了,来给阿叔抱抱。” “阿叔,你不在族中,都没有人给阿寻骑马马,其他人都没有阿叔高。” “好嘞,这就带我的小公主骑马去。” 人都是有梦的吧,可这是她的梦境吗?为何像裹着浓雾的高山,看不清那里面到底是什么,白雾中似乎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的脖子上骑了一个小小的女孩,男人一边走一边像是在给小女孩讲好听的故事,小女孩似乎很高兴,笑声像银铃一般回荡在这山间雾岚中,伴随着那轻灵的笑声,两人缓缓的往山中深处走去。 凌汐池心中沉痛,想跟上去看看,却发现自己只能在山底徘徊,找不着入口,梦里面的人啊,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让她这样的心痛难过。 她毫不自知的流着泪,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这时,一个宏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王旨到!” 这一声好似春雷炸响,直接将她从梦中惊醒过,凌汐池的脑海中还残留着刚才的梦境,有些发烫的脸被泪水浸得有些疼,她呆了半晌,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空落感,像是灵魂被撕裂了一个很大的缺口,丢失了很多重要的东西,又像是那曾经丢掉的东西正在缓慢的回来,却始终无法圆满,而那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小女孩,她为什么总是看不清面容? 门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她揉了揉痛得像要裂开的脑袋,翻身从床上爬起,顿觉喉咙里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感,干痒得难受。 这时芮儿端着一盆热水和一套宫装领着一群人急急忙忙从门口冲了进来,见她坐在床上揉脑袋,一把将她从床上拽了下来,拉到铜镜前,急道:“汐池,你可算醒了!快快快,赶紧给她收拾收拾。” 一群人人仰马翻的又是给她穿衣,又是给她洗脸梳妆,凌汐池被推来攘去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 芮儿火急火燎的给她弄头发:“王上有旨,是给你的,传旨的公公还在外面等着呢?” 凌汐池惊得险些坐不住了,心道这寒战天会有什么旨意给她,眼见给她弄得差不多了,芮儿又是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急匆匆的把她往外推。 凌汐池觉得好笑,不就听个旨吗,这芮儿做什么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来平时的生活没少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刚到门口,便见一大帮宫女太监从玄忧宫的大门口鱼贯而入,直朝大厅奔来,为首的正是寒战天身边的孙公公。 寒蓦忧和芮儿莫名其妙的对视了一眼,急忙拉着她跪下,这时孙公公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凌氏之女,貌婉心娴,蕙质兰心,孤与之甚为投缘,一见如故,遂将其收做义女,赐寒姓,名蓦璟,封号璟枫公主,赐玄璟宫一座,赏黄金千两;孤怜其聪明伶俐,可当大任,任命其为和亲大使,择日嫁入瀚海,以利两国邦交之仪,钦此。”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低下头,伸出双手:“民女领旨谢恩。” 一只手将她的手拦了下来,她抬起头,正好看见寒蓦忧蕴满不解的眼睛:“汐池姑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汐池看了寒蓦忧一眼,伸手接过那道诏书,回答得轻轻巧巧:“我与你父王一见如故,他一高兴就封我为公主了呀。” 寒蓦忧伸手抓住了她,面有愠色:“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一旁的孙公公突然道:“蓦忧公主,您别顾着别人的事了,还是顾一下自个儿吧,陛下也有一份恩赐给您。” 说罢,他朝一旁的小太监挥了挥手,立时,一个小太监便端了一杯酒走了出来。 寒蓦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作为王室中人,她自然明白这杯酒的含意。 孙公公道:“陛下体恤公主,吩咐奴才务必要让公主走得体面,陛下会昭告天下,公主乃是身染恶疾,无力回天,您依然是我们泷日的公主。” 寒蓦忧喃喃道:“父王真的要让我死?” 孙公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凌汐池道:“宫里的公主已经够多了。” 寒蓦忧苦笑道:“所以自然容不下一个令王室蒙了羞的公主,也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 她看向了凌汐池,顿了顿,才道:“我还有些话要问她……不知公公可否通融片刻。” 孙公公点了点头,倒也没有为难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恭恭敬敬的退出宫门外候着。 凌汐池正视着寒蓦忧,迎着她询问的眼神,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寒蓦忧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凌汐池哂然一笑,反问道:“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吗?” 寒蓦忧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有风轻轻的吹了过来,凌汐池理了理头发,看着宫门那棵已经红了一半的丹枫,笑道:“我自然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本来就计划好了要进宫的,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跟着冰冽,你和冰冽不过是我利用的棋子罢了,你不喜欢名利地位不代表别人不喜欢。” “你……”寒蓦忧做出一副仿佛听错了的表情,怔怔的看着她,直到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才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不,你不是那样的人。” 在伪装上,她自认为做得非常好,不会露出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她了解人性,自然也会利用人性。 凌汐池当然看不出来,也不会猜到她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多多少少乃是拜眼前之人所赐,反问道:“不是那样的人,那你觉得我是哪样的人呢?你认识我多久,了解我多少,你凭什么就认为我不是你口中那样的人。” 寒蓦忧苍白了一张脸,仍是不甘心的替她辩解:“可你明明……” 凌汐池道:“蓦忧,你是一个公主,你不会理解亡命天涯是种什么感觉,我是一个亡命之徒,在江湖上根本没有立足之地,所以我一定要进宫,我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我不想一辈子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不想一辈子做一个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小人物,我要的是出人头地。” 寒蓦忧无意识的退后一步,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芮儿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仿佛刚从震惊中苏醒过来,哆嗦的嘴唇道:“所以是你出卖了公主?” 凌汐池看着她,冷笑道:“出卖?你们公主本就是个将死之人,我何必出卖她,倒不如说是她成全了我。” “你……”芮儿气急,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用一副幽怨的神情看着她,眼中倒似要喷出火来。 凌汐池心中很委屈,但此时此刻,她只能这么做,只因她不仅要救冰冽,更是因为龙魂关系着她能不能回家,她一定要找到回家的路,龙魂不仅与这个王宫息息相关,更与她的命运息息相关,所以她必须留下来。 寒战天既然答应了她放冰冽和寒蓦忧离开,必定不会食言,眼下假装赐死寒蓦忧是唯一一个名正言顺且不落人口舌的办法。 她现在能做的是狠下心来,不要拖泥带水,让该离开的人顺利的离开。 默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你们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但那是活着的人才能做的事情,你安心上路吧,冰冽会陪着你的。” 背后有寒凉的声音传来:“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念在相识一场,我也祝璟枫公主马到成功。” 凌汐池没有回答她的话,孙公公带着人又进了玄忧宫,耳边传来了芮儿撕心裂肺的哭喊,不一会儿,哭喊声便消散于宫墙内四四方方的天空中。 凌汐池死死的抓住胸口,努力把涌上来的眼泪全部吞回到肚里,却还是止不住的哭泣抽咽。 眼前蓦然闯进了一道黑影,她止住了脚步,这才发现前方不远处的一棵丹桂树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是叶孤野! 他孤零零的站在那里,仿佛是刚刚站上去的,又仿佛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而他身上所散发出的冷肃和隔绝的气息,足以让任何人忽视他的存在。 凌汐池忙恢复镇定,尽量不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试探性的问道:“你……在等我?” 叶孤野点了点头。 “你等我做什么?” 叶孤野朝她伸出了手,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颗朱红色的药丸。 凌汐池瞬间便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 她知道寒战天不会轻易相信她,要让一个人死心踏地的忠于一个人,一是用他最关心的人来控制她,再一个就是用她的生命来控制她,寒战天已经答应放走冰冽和寒蓦忧,那么要让她乖乖的听话,就只能用她的命来威胁她了。 不过寒战天现在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所以他不会让她死,既然一时半会死不了,那就当补药吃了算了。 她冷笑着毫不犹豫的从叶孤野手中接过药丸,没有丝毫的示弱,一仰首吞了下去。 她挑衅的眼神对叶孤野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自她服过药丸后,他便没再看她一眼,径直的走了过去,连半句话都不曾对她说过。 看着叶孤野目中无人的模样,凌汐池握紧了拳头,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让这个木头人好看。 wap. /130/130469/30427756.html 第七十一章:晚景 玄璟宫位于泷日王宫西南方位,是一个偏远的小宫殿,虽然不大,但胜在环境清幽,一景一物皆是依照黄金分割的比例,分布的恰如其分,小巧玲珑中又不失王族贵气。 凌汐池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景致虽好,她却无心欣赏,仍觉得这一切如一场梦一般荒诞可笑。 命运真是爱开玩笑啊,谁能想到,她前几个月还是一名在校学生,在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上学,逛街,一如千千万万的普通少女,所思所想不过是如何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可现如今一眨眼,她居然变成一个古代的公主,经历了场场生死危机,与不少人以命相搏,好不容易捡回一命,却要嫁给一个她见都没见过,不知是圆是扁的陌生人,看来老天专欺良善的人来着,可即使是做梦,也不会这样离谱吧。 她苦笑着,抬起手掌,一巴掌朝自己狠狠的扇了下去,清脆的声音引来了那些正在忙着布置打扫的宫女太监的注目礼。 这一巴掌很重,凌汐池咬咬牙,真他娘的痛啊。 她讪讪一笑,冲着那一群惊惶莫名的太监宫女道:“没事没事,你们继续,我只是打蚊子而已。” 见那些宫女太监又埋下头继续做自己手头上的事,她揉了揉被自己打疼的脸,一转眼便看见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冰柱子似的叶孤野,嘿,闲来无事,正好拿这根冰柱子解解闷。 随手拿起果盘里的一颗梨子,她踩着轻快的步子朝叶孤野迎了上去,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石凳上,翘着腿,大大的咬了一口梨,一边嚼一边问他:“你是来监视我的。” 叶孤野似乎是没有听到她的话,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凌汐池向他举了举手中的梨,又接着问他:“我这里有好吃的梨子,分你一个,你要不要吃。” 叶孤野还是不理她,凌汐池才不管他,又继续问:“看你在这里好似很无聊,既然这么无聊,你干嘛还不走啊,你是怕我会逃跑吗?那你可想多了,我不会跑的,好了,你老板没在这里,不用这么敬业的,来来来,吃颗梨,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天。” 叶孤野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凌汐池故意把梨啃得咔咔响:“对了,大剑客,你一直在这里不走,是不是也要跟我去瀚海国啊,那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彼此要多多关照了。”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她在那里自言自语了半天,叶孤野不仅连声都没出,还干脆闭上了眼睛,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命长。 这下她脸上可挂不住了,知道的人明白她是在和他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一个疯子在自言自语呢。 饶是她再好的脾气,此时也有了一种想要扁人的冲动:“哎,你是聋子吗?你未免也太不敬业了吧。陛下派你来看着我,我们就是搭档了,你这样一声不吭的,咱们怎样联络感情啊,我要怎样跟你合作,一起完成大事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了一些作用,叶孤野终于睁眼看向了她,冷声道:“你要与我说什么?” 凌汐池嘿嘿笑道:“说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可否婚配,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实在不行,说说你的星座血型也可以啊!” 叶孤野又闭上了眼睛。 凌汐池生平第一次像这样一般不被人放在眼里,自尊心理所当然的也跟着受挫,气得她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手不受控制的伸了出去。 天地良心,她可绝不是想要偷袭他! 下一秒,她只觉手臂一阵剧痛,腕骨就像要被扭断了一般,痛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咝,轻点,轻点,痛,快断了。” 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叶孤野这才扔开了像拧麻花一样被他拧着的手,眼睛里带着警告:“如果我拔的是剑的话,你这只手已经没有了。” “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凌汐池一边揉着手,一边心不甘情不愿的嘀咕:“你放心,你长得又不帅,就算有主意,我也不会打在你的身上,你不要低估了我的审美标准,就你……” 叶孤野似乎是极其厌恶和她在一起,没等她说完,便转身离去。 “喂,你干什么?我让你走了吗?” 凌汐池连忙跟了上去,步子才刚迈开一步,便见叶孤野握剑的手一抬,只听“唰”的一声,她还没有看清是怎么一回事,身旁的一棵丹桂树上已有一大半的叶子被剑气所击落,纷纷坠地的树叶如同暴雨一般击打在她身上,虽然力道不是很重,但是却足以让人全身发痛,待到她从那一阵树叶雨里面冲出来的时候,叶孤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玄璟宫的门口。 “你……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这什么人啊这是!”凌汐池气得咬牙,握紧了拳头,平复了一下心里的怒火,气冲冲的坐回到凳子上,不停的安慰自己,女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朝一日定要让这叶孤野看看她的厉害。 只不过,刚才叶孤野的那一招威力确实惊人,他是怎样做到的,那样快的速度,那样高的准确度,那么凌厉霸气的气势,该怎样出招才对呢 她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枝,回想着叶孤野刚才拔剑的方式,尝试使出叶孤野刚才的那一剑。 叶孤野拔剑的方式有些奇怪,倒不像是平常人的使剑手法,这样拔剑,拔剑速度却是比她平时快了许多。 叶孤野使的是快剑,莫非拔剑方式也是关键所在? 想到这里,她纵身一跃,用叶孤野拔剑的方式使出了夺花魂,如此一试,不再墨守陈规,出剑比之从前确实快了不少。 凌汐池第一次将夺花魂使得如此酣畅淋漓,加之心中愁肠百结,只得以心入剑:“千桃万李花正繁,青霞玲珑翠雨乱,折花对酒藉草坐,君歌一曲夺花魂。” 待她练完了一整套的夺花魂剑法时,天色已晚,深秋的晚风带着说不出的凉意。 一阵饭菜的香味随着风飘了过来,凌汐池鼻子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是真的有些饿了,饭菜是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的,布菜的是一个个子高高瘦瘦,面容清秀的小宫女。 看着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饭菜,那小宫女扑哧的笑出了声:“公主,可以用膳了。” 凌汐池应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坐在饭桌前,拿起筷子就夹了一筷,正准备送进嘴里时,才发现那丫头正一脸笑意的盯着她看。 凌汐池放下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美人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头听她这么叫她,并没有像芮儿那样动不动就脸红,而是很大方的朝她福了福身,回答道:“奴婢名叫苏晚景。” 凌汐池道:“晚景弥秀,倒是人如其名,你是来服侍我的吗?” 苏晚景点了点头:“以后公主的起居饮食都由奴婢负责。” 凌汐池笑了笑,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坐下来一起吃吧。” 苏晚景垂首道:“奴婢不敢。” 凌汐池倒也不为难她,将每样菜都分了一些出来,一边分菜一边问道:“刚才是你在看我练剑吗?你懂剑法?” 苏晚景摇了摇头,表示不会。 凌汐池夹菜的手一顿,望着她笑道:“那你看,我刚才的剑法练得怎么样?” 她的眼神很诚挚,像是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苏晚景想了想,回道:“公主的剑法很美!想跳舞一样好看。” 谁会喜欢自己的剑法练得像跳舞呢,凌汐池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接着问道:“那有杀气吗?” 苏晚景看了她一眼,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气却依旧镇定:“公主,奴婢是做错了什么吗?” 凌汐池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错愕道:“你没做错什么啊!” 苏晚景道:“公主说杀气,我以为是奴婢做了什么惹公主生气的事情,使公主要杀了奴婢解愤。”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这个丫头,淡定得有些可怕,似乎对这种一言不合便要夺人性命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可见在这个世界,做奴才的,生命是多么的微如草芥,每一句话都说得战战兢兢,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凌汐池急忙安慰道:“没有的事,你别乱想,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苏晚景似乎舒了一口气,凌汐池有些无奈,难道自己看起来很凶神恶煞,不讲道理吗? 然后她又问了苏晚景几个问题,其中该问的,不该问的都掺杂了进来,可这小宫女始终都是一副从容大方的模样,对所问的问题对答如流,却都是像例行公事一般,回答得恰到好处却没有说出半分不合时宜的话。 凌汐池心中忍不住赞叹,虽然这苏晚景只是一个宫女,但是从她的处变不惊来看,她又似乎镇定得过分,这番本事,不知要练多久才能达到。 回答完了她的问题,苏晚景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就在这时,只听“呯碰”的一声巨响,大院的门忽被一股大的出奇的力量推了开来。 wap. /130/130469/30427757.html 第七十二章:朋友 凌汐池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只一眼,整个人便呆住了,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却恰恰是那个她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冰冽。 “我去,不是吧!”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扔了筷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转身就开跑。 冰冽身影一闪,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凌汐池的心砰砰砰的狂跳个不停,心里实在是不想见到他,可是眼下这人都站在她面前,她总得想个办法打发才是,无奈只好硬起头皮,讪笑道:“嗨,冰冽……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才短短几日不见,冰冽便消瘦了许多,脸色有些苍白也有些疲倦,灰青色的胡渣使他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落魄,想来这些天他也是受尽了折磨。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凌汐池,一字一句道:“我听说了你的事,我来这里,是想问一句,你跟不跟我走。” 凌汐池有短暂的一阵失神,随即笑道:“他们都告诉你了。” 冰冽点了点头:“他们说你是自愿的,但是我不相信。“ 凌汐池的心有些发酸,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感动,可她知道眼下这样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方式,冰冽和寒蓦忧可以平安离开,她也可以想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于情于理这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叹了一口气:”冰冽,其实没什么好不信的,我这样也挺好。” 冰冽道:“你是不是和寒战天做了什么交易,你是为了救我们吗?” 凌汐池有些错愕,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她从不认为自己完全是为了冰冽和寒蓦忧,她也没有那么伟大,会牺牲自己的幸福去成全别人,找到龙魂找到回家的方向一直是她坚定不移的信念,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冰冽和寒蓦忧反而帮了她,她一直觉得,这是一个很公平交易。 冰冽显然不会像她那般想,他甚至有些怒不可遏,不由分说的一把攥着她就往玄璟宫外走。 凌汐池急忙挣脱他,急道:“你做什么?” 冰冽回头看着她,眼里有深色的火焰在跳动,依稀可闻拳头握得咯咯直响的声音:“你怕死吗?你若不怕,我们现在就闯出去。” 凌汐池有些焦头烂额,这人怎么会这么倔强,难道非要死要活的吗,退一步海阔天空,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眼下这般境况,她是没有心思去和冰冽讨论如何退一步,如何海阔天空这般深奥的问题了,笑着对冰冽道:“我当然怕死,我是不可能跟你一起走的,你若想死,那也是你的事。” 冰冽呆了一呆,就因为他的那一呆,就因为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动摇与不信任,凌汐池终于狠下了心道:“我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我不会笨到去放弃,你不要挡我的路。” 冰洌就那样愣愣的看着她,目光在闪烁,好半响,才一字一句的问:“你到底跟不跟我出去,你若要走,我拼了命也会带你离开。” 凌汐池抱着手看着他:“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和你一起走呢?” 冰冽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同生共死的朋友。” 凌汐池有些微失神,心头猛然涌起一股热流,有这样的话,已经值了。 只因为他们是朋友,肝胆相照的朋友,可现在,她不能再和冰冽做朋友了,这个代价太贵,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承受的范围。 她笑道:“冰冽,你还没有认清你的处境吗?你凭什么带我走?我跟你走又能如何,东躲西藏,风餐露宿,整天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又如何能保护我,我现在贵为泷日国的公主,这里有我最喜欢的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为什么要跟你出去。” 冰冽的脸色更白了,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眼神却深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才肯罢休,这样的眼神,复杂的让人承受不起:“哪怕这种生活是让你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嫁给一个你见都没见过的人?” 凌汐池道:“你要知道我要嫁的是瀚海的太子,他能给我衣食无忧的生活,冰冽你该知道的,我喜欢的是荣华富贵,你难道忘记了吗?我第一次救你的时候,为的也不过是你的钱罢了。” 冰冽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弃,即使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使他自己都在怀疑和动摇,可他眼中依然还是坚持不肯相信。 凌汐池不知道经历过那么多的人世浮沉,冰冽这份信任是从何而来,但是她知道,若是现在她心软,那么冰冽、寒蓦忧和她都不要想有好日子过,他们连王宫的门都踏不出一步就会死于非命。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好一会儿冰冽才开口道:“只要你说一句,你从未将我当成过朋友,那么,我便不再管你。” 凌汐池在那一瞬间觉得冰冽幼稚极了,甚至比她还要幼稚,可这份对待朋友赤子热忱不就是她一直希冀得到的吗? 她的心中柔软下来,抬眸直视着冰冽的眼睛,眼神却坚定毫不动摇:“没有,一开始跟着你,只是因为我们得罪了那么多的人,我怕惹麻烦,才会跟着你,后来被你发现我有内力,怕被你赶走,所以才会顺水推舟的说要跟你做朋友,你应该知道,我最会的本事就是逢场作戏,我撒谎的本事你也是见过的。” 冰冽的眼里充满了悲哀:“你真的要嫁去瀚海” “势在必行。” “好!好……”冰冽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一步步的退离了她的身边,突地笑了起来:“哈哈,原来我竟错看了,原来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凌汐池望着他,似乎从认识冰冽开始,他从未这么失控过,到底是被后天的环境所迫,必须学会坚强的去面对一切,必须告诉自己要坚强,但本性上却还是脆弱的,只是因为将自己埋得太深,不让人去触碰那道脆弱的防线,才会让别人误以为其实他很坚强,可是她现在才发现,在感情面前,冰冽比谁都不堪一击。 冰冽一步步的退到桌前,看到桌子上的酒以后,他抓起了酒壶,随手取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酒,举起其中一杯,遥举向她,声音里已不带任何感情:“我以为,你和别人会有不同,既然这是你想要的,我只能祝福你,璟枫公主,冰某敬你一杯,恭喜你,得偿所愿。” 凌汐池知道,有一种酒,叫做断交酒,就是喝了以后,天涯海角,再不相见。 她颤抖的伸出了手,却几乎握不住那只小小的酒杯,清澈的酒在杯子里跳跃着,荡漾着,荡的她的心也跟着害怕起来。 冰冽将他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那双没有感情,只有无尽的嘲讽无尽的凄凉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亮的就像夜残时,天边独自闪烁的寒星,那么孤单寂寥。 一片梧桐树的落叶轻悠悠的从半空中落下,一叶凋零而知秋,原来秋意已是这么浓。 冰冽看着她,明明是隔得那么近的人,在他眼里竟然是那么的远,远到再也无法触及。 凌汐池苦笑一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冰冽晃了晃杯子,轻声道:“有一句话还是要对你说,谢谢你。” 冰冽缓缓的将杯子放下,从脖子上拽下了一块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玉坠,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相识一场,冰某虽身无长物,却也为你准备了一份新婚贺礼,祝你……百年好合。” 然后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玄璟宫。 凌汐池呆呆的看着冰冽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酸楚,鼻子眼睛也酸得厉害,想哭眼泪却怎么也流不出来,此时的她,觉得自己很坚强,这种情况下居然哭不出来。 冰冽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此刻,就连这个人也要离她而去了。 从此以后,又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孤独恐惧的感觉,原来这般深刻。 凌汐池眨了眨眼睛,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一抬头便看见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孤野又出现在了眼前,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现在才出现,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可以让冰冽到我这里来。” 叶孤野淡淡的瞟了她一眼道:“是他自己要求过来的,陛下也同意了。” “呵!”她轻声嗤笑:“这算什么,试探我吗?结果可令你们满意?” 叶孤野扭过头,不再跟她说话。 凌汐池也没心情和他多费口舌,扭头看着石桌上那块通体翠绿的翡翠,很精致的雕工,上面刻着类似于麒麟的动物,她伸手将玉坠拿了起来,紧紧握于手中,想着刚才冰冽的表情,不由得又握紧了一些。 她此时独自神伤的模乎并没有引起叶孤野的半分同情,他望着她,用着没有波澜起伏的声音道:“跟我去一个地方。” 凌汐池回望着他,第一次觉得世上竟会有如此讨厌之人。 叶孤野的眼神冷酷,不容拒绝。 凌汐池只得收起玉佩道:“那走吧。” wap. /130/130469/30427758.html 第七十三章:天枢楼 天枢楼,寓意天下中枢,光侔日月,更有天枢指极,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意,乃是泷日国的皇家藏书楼,楼分为三层,高百尺,面阔八间,两山墙青砖砌筑直至屋顶,以黑色琉璃做瓦,看去一派庄严肃穆。 凌汐池跟着叶孤野走进这藏书楼后,抬头望着眼前一摞一摞堆积成山的书籍卷宗,试探道:“莫非你是带我到这里读书?” 叶孤野伸手从案架上抽出一卷卷轴递到她面前:“这些是各国王亲贵胄,文武百官的档案记载,陛下要你在一月内全部记熟。” 凌汐池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指着那一排书架道:“你是说让我在一个月之内把这个全部背下来?” 叶孤野摇了摇头。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只听叶孤野又道:“不是这一排,是这整个书架。” 凌汐池顺着叶孤野手指的方向,视线落在面前那摞得整整齐齐的书简上,叹了一口气,由衷道:“你们陛下真是看得起我。” 这么多的档案要求她一个月内全部背下来,当她是天才吗? 她又叹了一口气,试探性的看着叶孤野:“我要是拒绝会有什么下场?” 叶孤野看了她一眼,道:“你说这句话的功夫足够你背下一行了。” 凌汐池道:“你有没有人性!” 叶孤野懒得理她,将卷轴扔给她便走了。 凌汐池冲着他的后背挥了挥拳头,拿着卷轴走到桌前便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虽然寒战天让她在一个月内记下那么多确实挺没人性,不过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才是百战百胜,她既已决定嫁到瀚海,少不得有些事情要去周旋,多知道一些便多了一些活命的机会。 叶孤野先给她的是瀚海国的资料,瀚海的朝政并不复杂,她只花了几天便将这些记了下来,凌汐池自己也觉得奇怪,她读书时便记忆超群,虽说达不到一目十行的能力,但基本过两遍便可记得七七八八。 瀚海国朝中重臣多为皇亲国戚,基本上每一个官员的资料都被清清楚楚的记录在了档案上,细节到哪些官员在哪个青楼勾栏院有几个相好都被记录在册。 瀚海国的太子海颜之乃是瀚海国主的长子,年方二十一,在朝政上无多大建树,是很中规中矩的一个太子,在瀚海很得拥护,师承武林四大家之一的宇家宇清海,一心醉心于武艺,于朝堂之事却不甚上心,之所以在瀚海很受拥护,一来是因为他确实没什么野心,比起当太子,他对风花雪月,吟诗舞剑更为上心,二来因为他母族史氏一族乃是瀚海国开国元勋,在瀚海手握重权,加之现任瀚海国主乃是年幼继位,继位时年仅十岁,他的母亲史太后临朝听政,并让其娶了她的兄长大将军史显的女儿为后,史显乘机操纵朝政,基本已达只手遮天的地步。 想来也是,他老爹都没实权,他能厉害到哪里去,反而他越草包,这个太子反倒是当得稳稳当当的。 凌汐池心道看来瀚海这是外戚专权啊,心中不禁为自己那个没照过面的未来夫婿隐隐担忧,顺便考虑了一下自己嫁到瀚海后要不要忍辱负重,整肃一下瀚海的朝堂,混个女强人当一当。 几天后,在她记熟了瀚海的档案后,顺手便到架子上拿起了另一卷卷轴,见封面写着云隐两个字。 是云隐国的档案,不知为何,她总对云隐国有一种莫名的好奇,几乎毫不迟疑的将卷轴打了开来。 看完之后,她只感觉到了两个字,神秘! 相对于瀚海国不厌其详的记录,关于云隐的记录只有寥寥数笔,除了历朝历代的云隐王记载稍微多一点以外,在位的云隐王登记在册的信息都很少,基本上都是一些普天之下随便找一个人都能打听到的消息,就连云隐官员,记录的也多为一些广为人知的政绩,但是有趣的一点是,云隐的王室历经数百年,居然都是——一脉单传! 而现在的云隐太子,竟然连一点记录在册的消息都没有! 据说他年少时便被带出了云隐王宫养在宫外,就连很多朝中大臣都不知道他叫什么长什么样。 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凌汐池愈发对这云隐国感到好奇了。 看来云隐是不需要记什么了,倒也省了她不少功夫。 凌汐池又翻开了寒月国的档案记载,相对于前两个国家,寒月国是最正常的一个了,朝政清明不说,寒月王更是励精图治,广纳群谏,劝课农桑,基本可当国泰民安四个字。 寒月王共有五子三女,各个都挺出息,尤其是三皇子,更是出类拔萃,十二岁做出国策十论;十三岁提出以法治国,主张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并参与颁布法令与刑书,改革田赋制度;十四岁成为寒月王室第一高手;十六岁创建幻月影卫,一人一骑孤军深入一举荡平寒月国流寇流云军,从此受封为寒月国定安王。 而这个三皇子居然就是…… 月弄寒! 凌汐池捏着下巴,这月弄寒果然是很有名,看起来也确实有这个实力和能力,可若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月弄寒便是寒月国赫赫有名的三皇子的话,为何他会游离于江湖,宁愿被追杀也不回国呢? 因为从手中的档案来看,寒月的朝堂之争并不激烈,并没有过多的党派,而月弄寒十六岁之后似乎便不再过问寒月国的政事,档案上也没有任何有关他之后政绩的记载,反倒是浪迹江湖,做了一个逍遥散人,还得了一个游乐王的雅称。 是因为雪舞耀阳的毒吗,以寒月国的实力,若是普通的毒药不至于寻求不到解决的办法,除非这种毒是无药可解的,难道月弄寒真如他自己所说的命不久矣? 十六岁便名满天下,那是何等的风光恣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却被逼得远走天涯,历经生死,他到底在寒月国经历了什么? 凌汐池翻遍了整个寒月国的资料都没有找到答案。 寒月国看似清明的朝堂到底是怎样的云谲波诡,那看不到的阴暗面,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放下了寒月国的档案,拿起了浩垠国的资料。 浩垠国,那可真是乱啊! 记载上浩垠王共有十二个儿子,但活着长大的只有七个,前太子离奇死亡,新太子浩南影是一个自小体弱多病的药罐子,连日常起居生活都成问题,更遑论打理朝政,基本就是一个摆设而已。 浩垠国的朝堂更是党派众多,扭成了三大股势力,党派之争每况愈烈,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层出不穷,更有不少官员离奇死亡,基本涉及各个党派,对此浩垠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整个浩垠王室已是水深火热。 凌汐池又是叹了一口气,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个王朝走向衰败大抵都是因为内部的根基先坏了,法度不明,纲常不清,有多少王朝不是毁在外患,而是先毁在了内忧之上,浩垠这番,怕是岌岌可危了。 眼下来看,几个国家都是内忧外患,寒战天此时有了争霸天下的野心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灯火渐渐暗了,凌汐池正准备起身去挑灯芯,突然发现书架的角落里有一卷蒙了尘的古朴书卷,那书卷看上去已有些年月,厚厚的灰尘预示着已经很久没有人动过它了,她一时好奇心起,走过去将那卷书拿了起来,卷封上写着两个字,无启。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轰进了她的心中,她记得,在那个密室里,她的记忆里就出现过无启两个字。 她忙不迭地的将书卷翻看。 看完之后,她心中部分疑虑终于得到了解答。 wap. /130/130469/30427759.html 第七十四章:尘封古卷 无启,果然是一个族名,并且是传说中的不死之族,卷轴中记载这个民族上通天地,下晓阴阳,自盘古开天伊始,便担当着传达天地讯息的使命,故被上天赐予永生不死的天赋异能。 而能让他们长生不死的,便是她在那间密室里看到的那神秘的时刻图腾,名唤轮回之花。 远古时期神人共处,无启族的天赋日渐式微,为了使这种神能能一脉脉的传下去,无启族便将这种生命循环不止生生不息的功法化作族中图腾,取名轮回之花。 而她手上的沦回珠确实和轮回之花有关系,据传女娲补天时,无启族人动用神力,以透支无启族族运为代价,驱使轮回之花庇佑一方,与女娲补天之时用的五彩石发生感应,最后女娲怜悯此族,用五彩石的残渣化作两颗灵珠,世代守护轮回之花。 无启族得此神赐,也始终相信,只要轮回之花不死,灵心不灭,无启族长生不死的神能便会被一直传承下去。 远古大洪荒之后,无启族的神能开始衰弱,又因与异族通婚,凡人限于天赋与本性,这轮回不死的功法再也无法修习完全。 这样一来,越来越趋于凡人之躯的无启族人便不适合再练这种神族的功法,强行修炼会导致心性大变,甚至走火入魔祸乱人间,于是这种长生不死的功法被无启族列为禁术,定下规矩,无启族人谁若修行此术便会被驱逐。 无启族人也很看得开,说不练就不练,不能长生便不能长生吧,入入轮回也是好的,于是这种功法渐渐的便没人提了。 但此心法,抛开可以轮回不死的神能外,单拎出来讲,那也是一门至高无上的武功心法,此番的无启族人虽已承受不住此心法的霸道,但只要能修成其中一两层,便可让他跻身于武林顶尖高手的巅峰,对于练武成狂的人来讲,这心法仍然具备致命的诱惑力。 据记载,无启族曾有三人因练此功而被驱逐出无启族,这三人分别是三百多年前的叶琴涯,叶伏筠还有二十年前的叶凛雪,叶琴涯和叶伏筠因年代久远所以记载也只是寥寥数笔带过,只知此二人天赋异禀,惊才绝艳,乃当世绝无仅有之人物,其他便不得而之了,而叶凛雪记载稍多,她本是无启族的圣女,族长的不二继承人,可惜她心比天高,为了追求极致力量不惜偷练禁术,遭反噬后走火入魔祸乱一方,后被执行族规,废除武功驱赶出族后便隐遁于江湖之中,不知去向了。 原本无启族人承袭这种功法,认为既然无启族得上天如此厚爱,行走在世间之时,便觉得自己应当以匡扶正义为己任,于是无启族人各个都有爱管闲事的天赋,虽然无启族功法渐渐没人能练得全了,但是这种爱管闲事的天赋却是一代代的传了下去。 这也导致无启族莫名卷入几场战事之中,连翻大战后,无启族图腾轮回之花被毁,守护轮回之花的两颗灵珠也不慎丢失,但凡还剩一点天赋的都死得差不多了,无启族不得已几经迁徙,隐居世外,再不与外界相通。 这也导致族人的天赋消失得更加严重,而其中保留天赋的便更少了,后来无启族栖息的圣地也毁于一场大地震中,当时的族长深感无启族的族运已到尽头,不得已另寻庇护之所,将无启族搬至了现在的明渊城外一百里的一个大峡谷内,又过了五十年的安宁日子。 正当世人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不死之族时,上天似乎给无启族开了个玩笑,十六年前,无启族诞生了一个小女孩,传说这个小女孩拥有通天晓地之能,刚出生时便能说话,预言无启族有大难将至,据记载,这个小女孩在一岁之时便随手画出了早已被毁的轮回之花的图腾,并找出了轮回之花衍生的规律,她自然便成了新一任的圣女,被当作新的族长来培养。 许是现在的无启族人确实已经承受不了这份天赋,这女孩三岁之时便早早夭折了。 而这个女孩的名字叫叶孤寻! 叶孤寻!叶孤寻!阿寻! 凌汐池只觉灵魂一阵战栗,头猝不及防疼了起来,一幅模糊不清的画面从她的脑海中划过。 为什么这个名字她会感觉那么的熟悉。 她迫不及待的想往下看,可是关于无启族的记载到此便没有了,这个女孩夭折三年后,无启族真如她的预言一般,大祸来临,惨遭灭族。 卷轴上记载,明渊城乃是泷日国的边防重城,与云隐国接壤,无启族因不满自己的现有领地,利用自己族中天然的屏障和地理优势,屡屡骚扰明渊城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且行事狠辣,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惹得天怒人怨,故被泷日国出兵讨伐,负隅顽抗的一并歼灭,而余下的俘虏,则被充作奴隶,押往了北山矿场,世世代代为泷日国做奴做婢。 凌汐池的视线落在最后一行上,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天水675辛未春,无启族遭泷日国出兵平反,阖族灭! 一个充满神话色彩的民族便这样消失于历史的尘埃中,无声无息。 凌汐池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是一种空洞的难受,就好像覆灭的不仅仅只是无启族,还有她的家园。 她终于知道北山矿场是什么地方了。 那里关押着的竟然是无启族的人。 如此说来,龙曜也是无启族的人了,可为何他要让她去将那些人带出来呢? 她的记忆里又会出现无启族?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那条手链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发光,这个石头,到底是什么来历,妈妈说等她成年了就会告诉她真相,可真相又是什么呢? 从时间上来看,无启族被灭的那一年正好是十年前,那一年她六岁,妈妈说她六岁时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失忆了,那她失去的那一段记忆到底是什么? 她和无启族冥冥之中是有什么联系吗? 凌汐池突然觉得有些害怕,那未知的真相像个黑漆漆的黑洞,她每次试图去触碰的时候,总会有种灵魂上的颤栗,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沉重得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受得起。 甚至在那么一瞬间,她有了一种想要逃避的冲动,无启族这三个字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排斥感,就连手中的无启族那冰凉的卷轴,都让她有了一种烫手山芋一般的触感,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卷轴放了回去。 灯火跳了跳,映照在她有些仓皇不知所措的脸上。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这本书已经十年没有人打开了。” 凌汐池吓了一跳,只见在书架尽头的昏暗处出现了一名衣衫破旧的老人家,手里拿了一把扫帚正在缓慢的扫地,他的脸隐藏在阴暗中,看不清是何模样。 凌汐池问道:“老爷爷,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 老人家似乎点了点头,用着沙哑的嗓音道:“无启族啊,快要被遗忘了。” 老人家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悲凉和哀伤,握着扫帚的手剧烈颤抖着,整个人似乎都快站不稳了。 凌汐池连忙上去扶住他,关切道:“老爷爷,你没事吧?” 老人家冲她摆了摆手,目光落在她脸上之时,全身剧烈的一颤,像是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全身因极度的激动而剧烈颤抖,浑浊的老眼中滚出了一行热泪,问道:“小公主,是您吗?您终于回来了?” 凌汐池:“?” 老人家伸手抓住她的手:“您不认识我了吗?” 凌汐池道:“老爷爷,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公主。” 老人家似乎没听见她的话,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拉着她的手不放,激动道:“老奴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年了,如今您回来了,老奴终于可以安心的去见族长了。” 凌汐池有些尴尬,她并不是什么公主,非要说是公主的话,那也是今天刚封的假公主,莫非这老人家眼神不好,认错人了? 只是他看起来如此激动,像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连浑浊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想必是对这位公主感情很深,这把年纪的人,大概见到这位公主已是他毕生所愿,若是贸然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他等了十年的公主,老人家一时接受不了怎么办? 正想着该如何向面前的老人解释自己并非他所等的小公主,叶孤野冷漠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石伯,你认错人了!” 昏暗的光线下,叶孤野抱着剑倚在书架上,冷冷的瞧着她。 凌汐池撇了撇嘴,这家伙还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石伯仍是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献宝似的冲着叶孤野道:“小野,这模样不就是小公主吗?是我们无启族的小公主啊,你过来仔细瞧瞧,她是你的妹妹呀。” 叶孤野走过来,伸手扶住石伯,半拖半扶道:“石伯,夜深了,你看错了,我扶你回去休息吧。” 石伯几次想挣脱叶孤野的手都没成功,只得边走边回头道:“小公主,你先休息,老奴明早再来向您请安。” 凌汐池只得讪笑着冲他挥了挥手:“老爷爷,晚安。” 叶孤野回头瞥了她一眼:“好好背你该看的书。” 凌汐池回了他一个白眼,又走回了书案前,却再也没有看书的心思了,满脑子都是刚才所看到的关于无启族的记载。 无启族,真的就这样被灭了吗? 凌汐池萧瑟的又叹了一口气。 夜渐渐凉了,冷月凄清,四周一片静谧,只有秋蛩凄切的声音传来。 她觉得有些冷,正想回去拿件衣服,这时屋顶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是瓦片被踩着了的声音,不细听根本听不出来。 好在她的觉识自从上一次走火入魔后便灵敏了许多,虽然这步子犹如猫一般的迅捷轻盈,她还是听出来了,她悄悄的跃上窗台,倚着窗往房顶看去,恰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鬼魅一样闪过,眨眼消失在远处。 果然有人夜探王宫,她想也没想便跟了上去,夜探王宫这种事,可真是太刺激了! wap. /130/130469/30427760.html 第七十五章:月华夫人 黑衣人很快便不见了,凌汐池从一棵树上跃了下来。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小庭院,庭院里是一座小木楼,庭院外的大门匾额上写着月华楼三个大字。 这个地方与整个王宫的金碧辉煌轩昂大气不同,只是一座用木头简单搭起来的小楼,映着庭院前的几篁幽竹,显得那样的深幽,不带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触目所及,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远离尘嚣,就像一幅淡彩水墨画,简单却别有意境,唯有门前那几朵傲立于风中的菊花,才为这一抹素雅添了一点色彩,显得不太过于清寂。 这个地方居然连巡逻的侍卫都没有,凌汐池有些好奇,看着那几尺高墙,心一横,从墙上一跃而进。 刚落地,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园的菊花,围绕着一座极其精致的镂花木阁,菊花一朵一朵的摇曳在风中,映照着凄清的月色,秋寒阵阵袭来,饶是那满园飘香的菊花,也微微有些愁了。 凌汐池置身于花间,只觉天地间万里荒寒,空虚而又苍凉,心生寂寥之时,却又不由得感慨,或许人生本就是荒凉,但是不是所有的人也如这菊花一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谁!” 就在这时,一声轻叱声响起,与此同时,一道罡风挟着花香凌厉的朝她卷了过来。 凌汐池凭着本能的一矮身,一抹白烟从她的头顶飞过,如缭绕的青烟一般朝她脖子处飞卷而来。 凌汐池身形一移,翻身一躲,白烟掠身而过,带起了几朵飘舞的黄花,她被逼得连退数步,堪堪落地,只见那几朵黄花忽然在空中爆开,一片片黄色的花瓣如同钢针一般,纷纷的朝她射来。 凌汐池大吃一惊,翻身折下一支花枝做剑,使出夺花魂的剑法将那些花瓣击落在地,稳下身形时,一道妙曼的身影从那座木阁里飞出,踏花而来,身法飘逸,轻盈的步伐仿若花间漫步。 白纱飞舞缠绕,卷着薄雾,墨色长发随风翻飞,携着漫天的花香,凌厉的白纱舞了舞,渐渐的柔和下来,白纱垂地之时,露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庞。 空气中的花香似乎越来越浓了,凌汐池呆立在了原地,见到寒蓦忧时,她以为寒蓦忧便是这天下最美丽的女子,可是再看看眼前的这位佳人,却是又比寒蓦忧还美上几分。 说她飘逸清雅吧,她却又带一点妖冶艳丽,有了寒蓦忧的不落凡俗,却又比寒蓦忧多了一份如月华般的细腻高雅,有少女的纯情,却又有少妇的风韵,再加上那一双似乎历经千帆过尽后的沉寂的眼睛,一举一动就连那微微一蹙的眉皆无不动人心魄。 正在凌汐池看的眼都不眨的时候,那垂地的白烟忽然飞了起来,像灵蛇一般,再一次的向她的脖子缠来。 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手便去捉那白纱,而那女子似乎也并不想伤害她,居然轻易的也就让她将白纱抓住了。 那人抬起头看着她,冷傲的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的感情,像个冰雪女王一般:“你是谁,为什么擅闯我的傲菊苑。” 凌汐池试探性的问道:“你是月华夫人?” 芮儿曾跟她说寒战天为了月华夫人苦守了十年,能让寒战天如此对待的人,唯有这般绝色方能做到吧。 那女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随手一收,那白纱瞬间又回到了她的手中,只听得她道:“这里只有燕夜心,没有月华夫人。” 凌汐池被扯得前身一倾,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她有些错愕,未免燕夜心又莫名其妙的动手,她是用尽全力抓住那道白纱的,可现在却被她看似随意的一拉便拉了回去,自己却连丝毫夺手之力也没有,可见燕夜心的武功比之于她不知道高出了多少倍,若是燕夜心突然发难的话,她决计不是对手。 连一个后宫嫔妃的武功都那么高,看来这王宫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收回了白纱后,燕夜心仍是看着她:“你会武功?普天之下能躲过我一记凝烟纱的人并不多,你不是这王宫里的人,你到底是谁?来我的傲菊苑有什么目的?” 凌汐池回道:“我叫凌汐池,因为睡不着,想出来逛一逛,不小心就逛到这里来了,见夫人的宫殿别具一格,按捺不住就不请自入了,夫人可不要见怪。” 燕夜心脸色微微一变,扭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问道:“凌汐池?你是寒战天收的那个义女?泷日和瀚海的和亲公主?” 凌汐池道:“夫人的消息真灵通。” 燕夜心又道:“我知道你,听说你被关在冥室过一段时间?” 凌汐池有些吃惊,她原本以为自己被关的那个地方是这皇宫里的禁地,应该鲜少会有人知道,却不想,燕夜心居然知道那个地方,而且听她的口气,她似乎还知道这个冥室是干什么用的,看来这个月华夫人的身份绝不像芮儿所说一般简单。 燕夜心随手摆弄着一朵墨色的菊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寒战天从不让人接近那里,你能被关进去,证明你的来历很不一般。” 凌汐池因刚看完无启族的档案,心情还没平复下来,心中越发觉得无启族的灭族乃与冥室里的轮回之花有关,因为她对无启族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她不相信无启族会是那种会去烧杀抢掠的民族,眼下听燕夜心的口气,大概是知道些什么,她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想要急于求证,心念一动,问道:“月华夫人也知道冥室里面是什么东西?” 燕夜心看了她一眼,回道:“既然你能进冥室,定是东方寂那老鬼发现了什么,既然如此,你自然便知道里面是什么,又何以问我。” 凌汐池倒也不遮遮掩掩,回道:“我在冥室里看到了一朵叫做轮回之花的花。” 燕夜心脸色微微有些动容,抚在菊花上的手指一顿,叹道:“十年了,那朵花又出现了么?” 说罢,她抬起看了看天,眼中浮现出凄凉的忧伤,连声音也低沉了下来:“看来一切并没有结束啊,我们终究逃不宿命的安排!” 燕夜心的话莫名其妙,凌汐池听得云里雾里,问道:“我听你们的国师说,那朵花能让人长生。” 燕夜心苦笑了一下:“长生?那朵花只能让人变得不幸。” 凌汐池道:“夫人知道那朵花?那朵花便是无启族的图腾对吗?” 燕夜心有些疑惑,打量着她,问道:“你难道不是无启族的人?” 凌汐池摇了摇头:“无启族不是被灭族了吗?实不相瞒,我从未去过无启族,我也是看了天枢阁的档案才知道有这个族落的。” 燕夜心的视线落在凌汐池的脸上,眼中似闪过一丝惊讶,摇头叹气道:“轮回之花是无启族的不传秘法,只有有无启族血脉的人才能感应到轮回之花,你若不是无启族的人怎么可能感应到轮回之花。” 凌汐池心道:我真的不是啊,鬼知道自己的怎么能看到那朵花的。 燕夜心仍是打量着她,看着她确实一脸懵懂不似假装的表情,似乎思索了很久,过了一会儿才道:“既然你说你不是无启族的人,那便是好的,忘记无启族忘记那朵花吧,不要试图去靠近它。” 凌汐池不解,歪着头问道:“为什么?” 燕夜心笑了笑,道:“年轻人就是如此,曾经有人也是如你这般,因为一句为什么,害得数十万人命丧黄泉,明明已经有人提醒他们,不要试图去沾惹自己控制不了的因果,结果他们还是去了,现如今……悔之晚矣。” 凌汐池是个聪明的姑娘,所以她很快从燕夜心的话中捕捉到了关键的东西,她看着她,眼睛如雪一般雪亮透彻,问道:“夫人是指无启族灭族之事吗?” 燕夜心沉默了下来,过了好长时间才道:“你很像一个人。” 凌汐池心绪翻腾,这是第三个说她像别人的人了,若是没有猜出,燕夜心口中那个她像的人,就是石伯口中的无启族的小公主,而那个小公主,又是谁呢? “夫人,您能告诉我,我到底长得像谁吗?” 燕夜心摇了摇头,抬眸看着漆黑的夜,声音像凝结了的冰霜:“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死了,死在了这座王宫里。” 凌汐池:“?” 她又有些发懵了,莫非这燕夜心说的人和石伯说的人不是同一个,难道她长了一张大众脸,逮谁像谁吗? 燕夜心这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她,又是打量了很久,突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带着一种恍然大悟后的了然:“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凌汐池满头黑线,对于她这种打哑谜似的的话有些生气,好好说话,说清楚点不行吗? 她有些着急了,急道:“夫人,你能告诉我,我到底像谁吗?这对我很重要。” 燕夜心道:“她叫叶凛雪。” 凌汐池愣了,若是没记错,她在一个时辰前才看到过这个名字,无启族二十年前因为偷练禁术被赶出驱逐出族的圣女。 燕夜心接着道:“她还有一对双胞胎的侄女,一个叫叶孤寻,一个叫叶孤影。” 凌汐池脸上的茫然之色更甚了,她在无启族的卷宗上看到过叶孤寻的名字,而且这个人三岁就死了,可关于叶孤影却是一点记载都没有,那叶孤影人呢,去哪里了? 凌汐池全身一颤,问道:“叶孤影,那她人呢?” wap. /130/130469/30427761.html 第七十六章:孤标傲世 燕夜心叹道:“十年前血域魔潭那一战,我随师父前去想要救下那两个年幼无辜的孩子,可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一条巨蟒叼走,自此下落不明,她若是没死,应该也和你一般大吧。” 凌汐池全身俱是一寒,顿时感觉自己所有的经历仿佛都与叶孤影重叠起来,燕夜心口中的巨蟒莫非就是赤龙,血域魔潭,十年前,为什么一切都这么巧,难道她竟是和叶孤影有关系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喃喃道:“轮回之花真的可以轮回吗?” 燕夜心抬眸看她,随手摘一下菊花,凝视着手中的菊花道:“天一生水,万物有时,生命枯荣,人同自然,精食万化,滋养百骸,赖以永年而长生不老,人都想参透轮回,可这轮回又岂是我们区区凡人能够参悟透的,连山川日月都不是永恒不变的,更何况人,我们这些人啊,年轻时心比天高,一生都在追求一些遥不可及之事,凡人最可笑的就是妄想逆天改命,从而造成一场又一场的人间悲剧。” 凌汐池抬头看着她。 燕夜心的眼神逐渐迷茫了,恍惚中,她似乎回到了那一年。 那是二十年前,彼时她作为仙霄宫大弟子,仙霄宫有一天命石,据说可测天下大运,那时天命石出现异象,显示将有一场大劫发生,之后天下将会大乱,于是师父特允她下山访寻真命天子,为天下拨乱反正。 正是江南草长莺飞的时候,十年一次的灵武山论道如期而至,她慕名而去,在那棵已逾千年的霜阳花树下,四个年轻人,从不同的方向而来,开始了一场宿命般的相遇。 霜阳花灿如烟霞,缤纷漫天的花瓣像是一场绚丽至极的繁华梦境。 花树下是一块平整四方的巨石,据说是具有天地性灵的论道石,寓意天圆地方,智欲其圆道,行欲其方正。 四名青年齐聚于此,带着各自的信念和心中的道,足足谈论了四天四夜,在此期间,四人幕天席地,纵意所如,长剑作舞,对酒当歌,兀然而醉,豁然而醒。 彼此都为寻到了此生得意的知己而兴奋不已。 那是缘,也是一场劫。 临别时,那个背负着一把阔刀的青年男子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如在这论道石上刻下各自心愿,日后哪怕是沧海桑田,天地间还有东西见证我们的存在。” 那时年方十八的她执剑刷刷刻下几个大字:“除魔卫道,护卫苍生,悟破生死大道。” 那个背负着阔刀的男子看着她,淡然一笑,随手刻下四个大字:“天下第一。” 另一名身着玄色衣服的青年思索了一下,刷刷刻下:“扫六合,席八方,定天下,安太平。” 最后,只剩下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她缓缓的拔出了背后的长剑,只写下了两个字:“长生。” 她说,她知道一朵花,名唤轮回之花,只要能参透轮回之花的奥秘,便能让人长生不死。 只可惜,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长生。 之后的十年,是他们最后悔的十年,所有人都好像选错了道路,一步错,步步错。 十年前的一场变故,更是让他们曾经的梦想土崩瓦解,一败涂地。 “夫人,夫人……” 她的耳旁传来了急切的声音。 燕夜心骤然回神,看到了凌汐池殷切的眼神。 “夫人,十年前血域魔潭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夜心埋头看着那满园的菊花,过往太沉重,还有当时的几个年轻人破碎了一地的梦,她已不想再提,叹道:“往事已矣,我不想再提,对了,你是刚进宫的吧。” 凌汐池还沉浸在自己乱成一滩浆糊的思绪中,觉得自己被一种超脱于天地的无形力量掌控着,而自己却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猛然听燕夜心的话,有些破罐子破摔的颓然道:“你怎么知道?” 燕夜心看向远方,半晌才道:“因为你身上的味道,那种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味道,在这个宫廷里再也找不到了。” 看着燕夜心怅然的脸,凌汐池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面前这个人比自己还绝望吗? 燕夜心的语气中带着渴望,可神情却死灰一般的绝望,以她的武功想要出宫绝不是难事,可她宁愿透过这四角宫墙望着天空也不出去,是不愿还是不敢呢? 凌汐池看着燕夜心,有些不解,问道:“您不自由吗?以您的武功,想要出宫并不是件难事。” 燕夜心回头看着她,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怅惘:“我不出宫,是因为心死的人呆在哪里都一样。” 凌汐池理解不了她这种感觉,虽然此时她是觉得有很多未知的东西等着自己去挑战,更有一种无计可施的无力感,但她还不懂何为心死,在她看来,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凡事只要退一步就能天高海阔,人生那么短,就应该壮怀激昂才对,可眼下面对燕夜心这副模样,她再一次选择缄默不语。 燕夜心接着道:“忘记我今晚与你说的这些话吧,忘记无启族,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去触碰轮回之花,它不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你有主宰自己生命的权利,既然逃了就逃得彻底一些,不要再将自己卷入这些纷争,想办法离开王宫,再也不要回来。” 凌汐池正是满腹疑虑,满脑子都是之前种种际遇以及自己为何会因缘际会来到这个世界,虽然造化之神奇由不得谁说不,但如果真是冥冥之中一切早已安排,那么命运的安排必然有迹可循,她现在敢百分百肯定,她能来到这里就是轮回之花在搞鬼,她的疑虑或许只有妈妈能给她解答,于是她急切道:“夫人,您能不能告诉我,轮回之花除了能永生不死之外,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 燕夜心喟然一叹,道:“受身无间者永生不死,长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这是涅槃经里的话,生而为人,畏惧死亡,从而渴望长生不死,可时间永恒不止的背后,并非仅是美梦,若是痛苦化作了永恒,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可是……”见她还想说话,燕夜心手一挥,硬生生的将她还没有吐出了话止在了喉头。 “小姑娘,我今天说的话已经够多了,念在你年少无知,这次我就放过你,但是下一次你绝对不会这么好运了,你这么年轻,不应该就这样轻易的被人摆布,想想怎样为自己而活。” 凌汐池又是一阵哑然。 燕夜心没再和她说话,转身走进了小楼里,裙摆扫过处,一朵墨色的菊花落在了地上。 是刚才被燕夜心摘下来的那朵,凌汐池看着那朵菊花,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话: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 菊花是何其有气节的一种花。 直至燕夜心清寒孤寂的身影消失不见,凌汐池才捡起地上那朵花,抬头看着逐渐融入黑暗的天空,长吸一口气,黯然的离开了傲菊苑。 燕夜心看着那消失在庭院的背影,叹道:“因果循环,自有定数,万事皆有轮回,阿雪,你走了这么多年,我也老了。” 她的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四人初见时的声音。 “我叫寒战天。” “我叫冷君宇。” “我叫燕夜心。” “我叫叶凛雪。” 视线模糊中,那渐行渐远的四个青年回以她粲然一笑。 燕夜心的腮边已满是眼泪。 她喃喃道:“再也回不去了。” 走到一处台阶,凌汐池越想越惆怅,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转了转手中的花,又看了看夜空,想着燕夜心的话,她几乎是止不住的唉声叹气起来,衬得这夜越发的凄寒了。 呵,为自己而活,说得容易,谁不想呢。 这时,凌汐池只觉身后有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响起,她被骇了一大跳,回头看去,背后乃是一条幽深的宫巷,模糊的光影中依稀有个人在墙角处隐进了看不见的阴影中,这里果然有人! 她一时好奇心起,起身朝巷口走去,刚走到巷口,一只手突然从漆黑的巷子里伸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她的肩膀,凌汐池心下大惊,急忙出手反击,那人反应奇快的伸手一挡,另一只手不知用什么法子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嘴,待她反应过来,已被人捂住嘴重重的抵在了墙上。 她当然不甘示弱,手虽被人给制住了,腿一抬便狠狠的朝那人踢了过去,那人闪身一躲,自然就松开了她,一经脱困,凌汐池反手一掌就朝那人攻了过去,嘴上还不忘嚷嚷道:“你是哪里来的小毛贼,你不要命了吗?竟敢偷袭我!” 这时,耳旁传来了一个清朗的熟悉嗓音:“嘘,别叫,是我,你这丫头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 月光下,有一个人站在她面前静静的看着她,一袭白衣在夜风中随风飘荡,飘尘俊逸如月下神子,赫然正是月弄寒。 凌汐池揉了揉眼睛。 月弄寒噗嗤一声笑道:“很惊讶是不是,我以为,几天不见,你见到我会很高兴。” wap. /130/130469/30427762.html 第七十七章:同心蛊毒 凌汐池心中一喜,见月弄寒完好无损的站在她面前,很是高兴,笑道:“是你呀?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又突然想起这里是泷日国的王宫,她紧张的四下看了看,一把将月弄寒又推进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低声道:“你快点走,这里很危险的。” 月弄寒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佯装责怪道:“刚来就让我走,你这丫头有没有良心,我可是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你的。” 凌汐池狐疑道:“你找我做什么?” 月弄寒道:“当然是来带你出宫的,我看了王榜,知道你被封了公主,要嫁人了,我怎么能让你嫁给别人呢,想着想着,就到这里来了。” 凌汐池道:“你这话说得不真,我可是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了,你怎么可能来带我出宫。” 月弄寒以为她生气了,埋头低声道:“我从没有想过要隐瞒我的身份。” 凌汐池笑道:“没关系啦,你这个身份我认识你还赚了呢,说出去多有面子,你说是吧,三公子?” 月弄寒见她笑得纯真的模样,心头一热,问道:“那你跟不跟我出去呢?” 凌汐池摇了摇头。 月弄寒不解道:“为什么?” 凌汐池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沉吟片刻,道:“因为我嫁的是瀚海国的太子啊,以后要什么有什么,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也不用怕有人追杀我了,而且还有很多钱给我花,多好啊。” 月弄寒温柔的看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你想要钱花,想不被人追杀不一定嫁到瀚海啊,寒月国可比瀚海国有钱多了。” 凌汐池知道月弄寒是为了她好,可是她现在根本走不了,她的胸口有些闷,埋下头道:“我现在是泷日国的公主,我只能嫁给瀚海国的太子。” 月弄寒不笑了,无比认真的看着她:“那我们就不做这泷日国的公主,只要你同意和我出宫,我可以保证,你说的那些我都能给你,我可以护你安好。” 凌汐池还没有回答他的话,忽然一道寒芒如九天而下一般,快得不带一丝风声,朝月弄寒直刺过去。 顿时她脖子一凉,一股森冷的气息蔓延过来,这种气息她太熟悉了,心道不好,是杀气,是叶孤野! 她想也没想,一掌便朝杀气袭来的地方拍了过去,冲着月弄寒嚷道:“喂,快闪开呀。” 叶孤野侧身避开她那一掌,手中剑光如月华一般一转,仍是势不可挡的朝月弄寒而去。 急剑,如闪电惊雷,牢牢的锁住了月弄寒。 千钧一发之际,凌汐池一把扑上去,将月弄寒扑到在地,寒光擦着她的面颊呼啸而过,一缕发丝顺着风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叶孤野一剑刺空,顺势一转,锋利的剑带着罡气,直刺月弄寒心脏部位。 “住手!” 凌汐池张开双臂挡在月弄寒身前,冷冷的看向叶孤野,叶孤野急忙收招,剑在她胸前生生停住,而叶孤野握剑的手却有一滴一滴的鲜血顺着剑柄落了下来。 显然是强行收招,剑气反噬伤到自己了。 虽然已经收剑,不再发动攻势,可是叶孤野眼神中的死亡气息却越来越重了:“擅入宫者,死!” 凌汐池与他对视,眼神坚定而刚毅:“我知道,但是我大婚在即,我不想有人因我而死,触了霉头。” 叶孤野冷哼了一声,却也不再发动攻势了,凌汐池转头看着月弄寒道:“你快走吧,这次我们放过你,下次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难看,苦笑道:“原来我如今连一剑都避不过了。” 凌汐池知道月弄寒中了雪舞耀阳的毒,身体已是每况愈下,月弄寒也曾与她说过自己时日无多,她不想再将月弄寒卷入到她的事中来,她希望他能平平静静的走过最后的时光。 看着叶孤野那冷漠无情的面孔,她伸手扶起了月弄寒,低沉着嗓音道:“月弄寒,你不必这么对我,我是自愿的,我知道你不忍心看我被人摆布,但是瀚海我非去不可。” 月弄寒的声音有些晦涩,问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凌汐池咬着唇,摇了摇头。 月弄寒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像是要在她眼中确定什么,问道:“这就是你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路吗?” 凌汐池嗯了一声,点了点头:“我本来就是要进宫的,就算那天没有发生那些事,我还是会想办法进宫的。” 月弄寒不再说话了,他埋着头,似乎是挣扎纠结了很久,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支鸣镝,郑重的交在了她的手中,低声道:“我不勉强你,这个给你,如果你后悔了想离开,可以用这个来找我,无论在哪里,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来带你走。” 凌汐池想要还给他,因为人情债最是难还,可月弄寒不由分说的捏紧了她的手,那支鸣镝被牢牢的扣在了她的手中,他看着她,轻声道:“答应我好吗?这样我会觉得我们之间是有联系的。” 凌汐池埋下头,看着月弄寒的手,点了点头。 月弄寒最后看了她一眼,缓缓的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萧瑟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慢慢离去。 他挺拔的身影在凄清的月光下更加的清寒,弥漫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伤。 凌汐池呆呆的看着月弄寒远去的身影,鼻头有些发酸,这时她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头一看,却发现那人竟是叶孤野,他的眼神很奇怪,缱倦流动的是她看不懂的东西,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叶孤野的眼神里看到除了冰冷以外的东西。 她出现幻觉了? 凌汐池甩了甩手才猛然记起,刚才叶孤野为了她收势过猛将右手震伤,连忙伸手去拉他:“谢谢叶大人的手下留情,走,回玄璟宫,我给你包扎包扎。” 叶孤野避开了他的手,淡淡的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凌汐池看了看他鲜血淋漓的手,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自己右手的虎口处竟也是很痛的。 抬起手一看,她顿时傻了眼,只见她的右手虎口处和叶孤野一样,也正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来,明明刚才她没有受伤的呀,那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看着她一脸疑惑的模样,叶孤野适时出声道:“同心蛊。” 凌汐池皱起眉头看向他:“什么玩意儿?” “同心蛊,西北蛮荒部落自古流传下来的一种蛊毒,一般两只一起养,以活人鲜血为引,加以四十九种毒花毒草毒虫喂养,养到五年的时间,蛊毒会具有灵智,最后用人的血进行认灵,认灵之后,同心蛊会认主,如果两个人同时服下这同心蛊,便会心脉相连,终身彼此牵绊,一个人受伤了,另一个人也会跟着受伤,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也会跟着一起死。” 以血认灵,凌汐池这才想起被关的那些天里她天天喝着的那种汤,突然有种想要拍死自己的冲动。 好一个寒战天,那个时候就在密谋给她下蛊了,原本她还保存着一丝侥幸心理,因为那次在风满楼蓝鹰的毒根本对她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再加上她服用过轮回果,便以为自己是百毒不侵的,所以自然而然的就没有把那天的药放在心上过,可是现在看来……那根本就不是毒,那特么是蛊! 她倒不是怕死,因为寒战天还要利用她,不会让她那么快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叶孤野脾气那么怪,出去很容易被人砍的,要是他哪一天得罪了一个比他还厉害的人,那自己不是跟着遭殃吗? 难不成自己一辈子都要和他绑在一起? 那她还怎么活!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叶孤野冷声道:“你放心,事成之后,陛下自会为我们解除同心蛊,我也不想一辈子同一个麻烦的人绑在一起。” 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凌汐池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说谁是麻烦的人,谁稀罕和你呆在一起。” 尤其是放着那样一个东西在身体里,真是想一想都觉得恶心。 叶孤野又不说话了。 凌汐池抬起手掌看了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得处理伤口,于是她上前一步就去抓叶孤野,一边嚷嚷道:“走,马上给我回玄璟宫,我要给你包扎伤口!” 这时,一阵甲胄声突兀的响了起来,一队卫兵从他们躲藏的宫巷前奔了过去,远远的有呼喊声响了起来:“抓刺客。” 凌汐池探头一瞧,心道不好,是负责宫中护卫职责的金吾卫,而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月弄寒离开时走的方向。 她回头严肃的看了叶孤野一眼,仿佛在告诉他让他装作没听见,不准出手,语气却带着哀求:“你回玄璟宫等我好不好?” 出乎意料的,叶孤野竟然没有拒绝她,转身慢慢离去。 凌汐池舒了一口气,朝那队士兵的方向跟了过去,与此同时,她屈指一弹,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石子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最后一个金吾卫的头上。 那金吾卫扭头一看,只见身后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假山之中。 “在那边,追!” 眼看着自己成功的吸引了所有的火力,凌汐池心中有些高兴,正准备找个机会甩掉那队金吾卫,闪进玄璟宫时,她只觉身后一阵疾风掠了过来,一道人影自她头顶翻过,稳稳的落在她的面前。 凌汐池打量着他,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将军,剑眉入鬓,器宇轩昂,英姿勃发,只是那看着她的眼神,怎么像猫看到老鼠一般闪着亮光。 只听那人一脸按捺不住的激动欣喜,道:“好呀,终于见面了,来过两招。” 凌汐池没反应过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也并不打算出手,可那人招呼不打一声便一掌递了过来,然后,她便被一掌拍进了旁边的池塘里,狠狠的呛了两口水。 琴漓陌说她五行缺水,这哪里缺水了,她简直天生就和水犯冲才是。 左煜有些疑惑,因为他见过她出手,他甚至毫不怀疑,眼前的人动起手来,几乎能把他头盖骨掀起来,怎么这么容易就被他一掌打入了水中。 凌汐池一边在水中扑腾,一边道:“我……我是璟枫公主,我迷路了,找不到玄璟宫的方向,快救我,我不会水!” 左煜挠了挠头,似乎终于想明白了她和璟枫公主的联系,大叫一声不好,然后跳下去将她给捞了起来。 在护送她回玄璟宫的时候,左煜跟在她身后,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你怎么不出手,你应该还手才是啊,果然奸诈。” 他口中奸诈的人扭头看着他,一脸惊疑:“啊,小将军,你是在说我吗?我不会武功啊。” 黑夜中,左煜似乎翻了一个白眼,紧接着,他又嘀咕了一句:“我比你大。” 凌汐池心道:这人怕不是有病。 至那以后,玄璟宫外的巡逻次数比起以往整整多了两倍。 凌汐池经常赶在巡逻军队过来的时候,特意倚在宫门上,像是极力证明自己是个良民似的,一脸无辜的看着从她面前走过的部队,那夜的那个小将军有时会扭头看看她,然后她会回以他灿烂一笑,大声道:“小将军,辛苦了啊。” 然后她便会看到她口中的小将军脸一路红到了耳朵根,因为他之所以那么辛苦的在她宫门前晃悠,是真的很想找她打架。 wap. /130/130469/30427763.html 第七十八章:不堪回首 回到玄璟宫,叶孤野很守信用在那里等着她,凌汐池急忙将宫门关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全身湿哒哒的,吩咐晚景取来了金疮药,没好气的看着叶孤野道:“把手伸过来。” 叶孤野乖乖的将手横到了她的面前,却伸得霸气十足,险些一拳打在她的脸上。 凌汐池气红了脸,一边给他包扎一边碎碎念:“我警告你啊!以后你给我小心一点,要是不小心弄伤了,弄残了,倒霉的可是我。” 不知是不是天生惜字如金,即使到了这个份上,叶孤野也是耐着性子不说话,凌汐池看着他那沉默的性格就来气,吼道:“你听到了没有。” 叶孤野将目光转向别处,淡淡道:“该小心的人是你!” 凌汐池不想和他斗嘴,接着道:“侍卫大哥,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说咱俩中了这同心蛊,那你能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如果连她的所思所想他都能如照镜子般看得一清二楚,那她才真不要活了。 好在叶孤野这人还算老实,摇摇头道:“同心蛊只能对身体上的痛疼有所感应。” 凌汐池舒了一口气,将布条缠在叶孤野的手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所以嘛,你要好好改一下你的脾气,要是我死了,你也别想混了,是不是……” 叶孤野盯着她道:“你死不死跟我的脾气有什么关系,还有,重绑!” 凌汐池惊讶的啊了一声,瞬间明白过来叶孤野是嫌她那蝴蝶结绑得不好看,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为什么要重绑啊,多好看呀,像你这样的就适合这样的蝴蝶结,这叫铁骨柔情。” 复又白了他一眼道:“至于为什么会死,闷呗,整天对着一根木头人,正常一点的都会被闷死的,你说我死了,你还不死啊,除非你不怕死。” 叶孤野转过了头:“我不喜欢说话,因为说话会浪费我很多的精力” 凌汐池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这个人怎么就能那么的冥顽不灵! “算了,算了,跟你说话真的很浪费我的精力,我现在回去睡觉,你自便吧。” 第二日清晨,凌汐池还在睡梦之中时,突然听见了苏晚景隔着床帘在外面同她讲话:“公主殿下,外面来了一位老人家,说什么都不肯走,嚷嚷着要见殿下。” 凌汐池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好一会儿猛然翻身坐起,问道:“什么老人家?” 来人是天枢楼里的石伯。 看到凌汐池后,他颤颤巍巍的迎了上来,就要跪拜行礼:“老奴参加公主殿下。” 凌汐池连忙伸手扶住了他,急忙道:“老爷爷,您真的认错人了。” 石伯固执的摇了摇头,拉着凌汐池往餐桌方向走去:“老奴不会认错的,您就是我们的小公主,老奴做了您爱吃的碧荷羹、花酿圆子、八珍脍,只可惜这里面少了一味您最爱的无忧藤,您将就吃一点吧。” 凌汐池望着桌上精致的吃食,鼻头一酸,心中对这慈祥的老人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反手搀住了他,问道:“老爷爷,谢谢您,您吃过了没?” 石伯冲她摆了摆手:“您折煞老奴了,这是老奴该做的,以前您最爱吃老奴做的东西了。”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石伯忙替她盛了一碗羹,颤抖着手递给了她,已经浑浊的眼神中满是慈祥与关爱。 凌汐池赶忙伸手接过。 “好喝吗?”石伯在一旁问道。 或许是这羹太暖了,里面是一位老人家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关爱,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 “嗯!”凌汐池点了点头,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石伯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像是看着自己的孙女一般,叹道:“十年过去了,您都快要出嫁了,那个时候,您才这么高一点,天天嚷着要骑马,无启族哪有马呀,老奴只有让您骑在老奴的肩膀上,那个时候您想去哪里都是老奴带的,现在您长大了,老奴也走不动了,连送您出嫁都办不到了,老奴毕生的心愿就是能再见您一面,如今您回来了,老奴终于有脸去见老族长了。” 晨风中,老人家的声音带着一种行将就木凄凉和哀伤。 眼泪一滴一滴的滚落进碗里,未免哭出声,凌汐池大口大口的喝着,不慎给呛着了。 石伯急得忙拍了拍她的背:“慢慢吃,不着急,您若是爱吃,老奴天天都给您做,只是老奴年事已高,不知还能为您做多久。” 凌汐池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面前的老人道:“石爷爷,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石伯笑了笑,望着窗边道:“无启族啊,以前不知道生死,看着万事万物生灭交替,却参不透轮回为何物,自然便不懂珍惜,可惜啊,一个不死之族到连族都没有了,才知道原来很多事情都是那么值得珍惜,生死亦复如是,老奴也活了那么多年了,看到你和小野都还活得好好的,无启族总算不是无后,也算是上天对咱们无启族的厚爱了。” 这时,叶孤野出现在了院子里。 凌汐池连忙招呼他:“大剑客,过来一起吃呀。” 石伯道:“什么大剑客,那是你哥哥。” 见叶孤野没理她,凌汐池有些尴尬道:“石爷爷,您说他是我哥哥,可他好像并不记得我呀。” 石伯扭头看了叶孤野一眼,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浑浊的眼神愈加浑浊了:“小公主,你不要怪你哥哥,他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老奴啊,唉。” 叶孤野眉头一挑,道:“石伯。” 石伯又是叹了一口气,没作声了。 凌汐池端着碗看了看叶孤野,又看了石伯,连忙转移话题道:“石爷爷,您能再给我讲讲无启族吗?无启族美吗?” 石伯的视线飞出了窗外,渐渐迷离起来,仿佛回到了已逝的时空:“无启族,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凌汐池的思绪也跟着飞走了,仿佛去到了那个没有纷争祸乱的世外桃源。 叶孤野抱着剑倚着院子里的梧桐树,仰头看着天,一片梧桐叶子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他呆呆的看着那棵梧桐树,终于想起了那段被他刻意尘封的回忆。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忘得差不多了,可一回忆,却发现他比谁都记得清楚。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他一直在黑暗中挣扎,在泥沼中摸爬滚打,从未出来过。 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回忆过往事了,那一年他只有十一岁吧,那晚他刚哄着小妹睡着了,突然屋外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跑出房门一看,只见绵延大火已经吞噬了他们大半个寨子,一群仿佛从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金甲战士,举着闪着寒光的刀,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 他跑回房间想带小妹走,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便看见父亲和母亲为了保护他们,死在了一个手拿两柄大板斧的人的手下,他记得那个人,那是泷日十大将军中排行第四的鬼斧,之后他和小妹被生擒活捉,过了好多天,又被带到了血域魔潭,在那里他被人打落湖中,湖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死人,那都是他至亲的族人同胞,整个湖的水都被鲜血染红,那种仿佛从地狱而来的血腥味至今萦绕在他的鼻间,他时常能闻到那种味道,午夜梦回时,他仍然恍惚觉得自己是躺在尸山中,黏腻的血沾满了他的手。 他咬着牙从尸海中爬了出来,像个血人似的,小妹已经不见了,生死未卜,他像疯了似的一具一具翻动着湖中的尸首,也没找到小妹的踪迹,剩下的族人也死伤殆尽,老族长还在与人殊死争斗,他看到了那个白发白须的人,仇恨的火焰在他心中疯长,他紧握着落水时手中便握着的匕首,像只浴血的小狮子一般朝那老头冲了过去。 他知道,身后有无数把刀对向了他,那是泷日国最精锐的部队,名叫旭日金麟,是他们烧了他的家园,灭了他的族人,现在,这群如豺狼虎豹一般的畜生要将他剁成肉泥。 可他不怕,他要帮老族长杀了那个叫东方寂的老头。 老族长看到了他,大惊失色,拼了命的保护他,无数箭失射了过来,他的腿部中了一箭,倒在了地上。 他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没想到他再一次醒了过来。 据说,是寒战天的傲雪夫人和另外一个叫燕夜心的女人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他知道傲雪夫人,那是他的姑姑,叫叶凛雪,因为偷练了族中禁术而被赶出了无启族,然后她嫁给了寒战天,并联合东方寂破了无启族的结界屏障。 在他意识模糊时,曾听见傲雪夫人在他耳边嘶声痛哭,她说自己是受人蒙骗,不是故意要害自己的族人,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尽力保住他的命。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难道哭能改变什么吗?能让他的小妹回来吗?能让那些死去的族人起死回生吗? 她想长生,却害了整个无启族的人。 他仿佛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是在一间黑漆漆的大牢里,身边只有一个人,那是老族长的仆人,大家都叫他石伯。 石伯跟他说,老族长为了保护他死了,临死前中了三掌,一掌击碎了他的心脏,一掌击断了他所有的肋骨,还有一掌,击破了他的天灵盖,老族长死后,被当作异族反贼吊在城墙上示众了一个月,侥幸逃脱了一死的无启族人则被送进了北山矿场当奴隶。 在牢里的日子很艰难,他那时已沦为阶下囚,是最下等的奴隶,谁都可以欺负他,打骂欺凌更是家常便饭,吃的也是残羹剩汁,不是冷的馊的不会给他们,三个月的时间里,他被打断了三次肋骨两次腿。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狱卒们嫌他骨头太硬,故意不给吃的喝的给他们,也不给他治伤,年近花甲的老人颤颤巍巍的去求那些狱卒,狱卒欺他们老幼无依,排成了长排让老人从他们胯下钻过,最终石伯从他们手中换回了一个硬馒头和半碗水,哭着求他吃下去。 他突然决定要活下来,不为其他,就为了这个老得背都站不直的老人,他不想他都那么老了,还要这么没有尊严的活着。 他想办法联系到了自己的姑姑,那一天,他被带到了一个大殿,那个主宰他生死,毁了他的家园的男人居高临下的问他:当真愿意臣服于他。 他回答是。 那个男人又问他凭什么。 他说自己可以成为他最利的一把刀。 于是他被送入了生死场,那个人告诉他,只要赢了所有使剑的人,他便可以出来。 他做到了,无数次的生死相搏,他苦练剑术,在那里他成了大家口中的天水第一剑客,他自愿接受了血誓,那便是以血为媒,以命相抵,以九颗定魂钉入体,消除其以往记忆,发誓一生效忠于血誓的主人,若有背叛必将遭受反噬,筋脉俱裂,肝肠寸断而死。 可别人不知道的是,在那天夜里,他提前用金针封住自己各处要脉,忍受着噬魂夺心,抽筋拔骨的剧痛,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硬生生的将那九颗定魂钉从体内拔了出来。 从那以后,他告诉自己要忘了自己是谁,他只知道自己叫叶孤野,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和他的剑。 他一直在苦练那一剑,可以一剑刺穿他仇人心脏的那一剑。 可现在,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他扭头看着那个端着碗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姑娘,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他便有种莫名的感觉,或许真的是小妹回来了。 可他不敢去证实,也并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包括无启族,那太沉重,不是一个小姑娘可以承受得起的。 既然选择忘了,那就索性忘吧。 wap. /130/130469/30427764.html 第七十九章:无名之剑 凌汐池还在认真的听着,渐渐的有些食不知味,眼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回忆着自己已经没有了的家乡,每每到动情处,几次抬起衣袖拭去眼角的泪水。 凌汐池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因为感同身受,她知道那种或许余生再也回不去了的感觉有多么的心痛难耐,她不忍看到年迈的老人再陷入那无边的思念和痛苦中,只得吩咐人将石伯送了回去。 当天晚上,叶孤野找到了她,告诉她,石伯去世了。 老人家走得很安详,面容宁静祥和,带着余愿已偿的满足和豁达。 叶孤野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替他擦拭着身体,生怕不仔细让老人家走得不够洁净,无启族的人最讲究质本洁来还洁去。 他的面容依旧冷冷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凌汐池却从他挺拔的背影中看出了悲伤。 良久,叶孤野才道:“石伯以为你是小影,走的时候很高兴,这是他一辈子的心愿,你代替小影,给他磕个头吧。” 凌汐池毫不犹豫的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叶孤野回头看着她,将三支点好了的香递给了她。 “去给他上柱香吧。” 凌汐池依言上了香,她和石伯虽只有两面之缘,可石伯对她的那种关怀让她在心中已把他当做长辈亲人一样看待。 叶孤野在为石伯烧纸。 凌汐池蹲了下来,拿了纸钱跟着他一起烧。 火光映着叶孤野冷漠的脸,凌汐池瞅了他两眼,突然问道:“你的妹妹是叫叶孤影是吗?” 叶孤野静默的烧着纸,没有回答她的话。 凌汐池接着问道:“我真的长得和她很像吗?” 叶孤野依旧无声。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道:“你是失忆了是吧?你还记得无启族在哪里吗?” 叶孤野的手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复又埋头道:“不记得了。” 凌汐池又道:“你难道不想想起来吗?不想回去吗?” 叶孤野这次沉默了很久,才回道:“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想? 凌汐池不再说话了。 因为她看到了叶孤野不自觉握紧的手,骨节在跳跃的烛火下白得可怕。 他应该是很难过的吧,无启族被泷日国灭族,而他却在这泷日国的王宫里仰人鼻息的活着,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谁,还得为自己的仇人做事。 这样一来,失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凌汐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谁难过,或许生命就是如此,总会经历寒冬,像日月更替一样正常不过,而每个人的寒冬总要自己孤独的度过。 可是,她真的想回家了。 两人为石伯守了一夜的灵,途中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快天明的时候,有一个太监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冲着叶孤野道:“叶大人,陛下给的时间已经到了,该送他上路了。” 叶孤野抬头看着那个太监,眼神冰凉。 那太监似乎有些心虚,避开了叶孤野的目光,将头埋得低低的。 叶孤野身上有杀气一掠而过。 太过强烈的杀气,像一把锋利的刀,凌汐池心中一凛,面上的肌肤已感觉到了疼痛。 她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道:“叶孤野,你……?” 满屋子凛冽的杀气顿时消失无踪,叶孤野道:“你退下吧,我会送他出宫,陛下那边等我回来再去谢恩。” 那太监似乎松了一口气,依言退下了。 凌汐池并不想多管闲事,她能为石伯做的事已经做到了,也只能送他到这里了,于是便也准备离去。 叶孤野突然道:“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不要去乱打听一些东西,你之所以到现在不死是因为你还有用处,但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再有用处的人也会变得没用了。” 凌汐池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脚步一顿,扭头看着叶孤野,问道:“石伯是怎么死的?” 叶孤野道:“生死有命。” 又是他妈的鬼命! 凌汐池死死的握紧了拳头,她原本以为石伯是寿终正寝,所以对于石伯的离世也仅仅只是感到难过和惋惜。 现在看来,石伯的死是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那不该说的话便是无启族吗? 无启族已被泷日国灭族,照理来说,不应该有无启族的人被困在这个王宫之中,可眼下有这么多与无启族有关的人和事出现在这王宫里,轮回之花,龙曜,石伯,叶孤野,包括叶凛雪,那晚燕夜心曾对她说过,叶凛雪死在了这座王宫里,寒蓦忧也曾说过她的母亲乃是一族圣女,若是没有猜错,寒蓦忧的母亲便是叶凛雪。 这也说得通,为何寒战天不喜欢寒蓦忧这个女儿了。 那叶凛雪为何会嫁给寒战天,寒蓦忧今年十八岁,按照寒蓦忧的年纪来看,她应是被逐出无启族之后才嫁与了寒战天,也曾得到过寒战天的宠爱,那为何寒战天会不顾夫妻之间的恩情,狠心灭了她的母族,她又是为什么而死。 一股无名之火充斥在凌汐池的心间,这种突如其来的仇恨让她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就是无启族的人一样。 那个石伯口中的世外桃源不该就这样消失于这天地之间。 叶孤野看着她紧握的拳头,道:“弱者,是没有资格愤怒的。” 凌汐池身上的小火苗嗞啦一声熄灭了,像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浇了个透心凉。 她有些无力的松开了拳头,回想着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若非冰冽和月弄寒一而再的护着她,想必她早已死了,就连和龙曜的比武,她也是赢得莫名其妙。 若是仅仅只是靠她自己,她能活下来吗? 是的,弱者没有愤怒的资格,有太多的事她连说个不字的权利都没有。 人为刀俎她为鱼肉,难道她只能任由所谓的命运主宰她的人生吗? “大剑客,你教我武功吧!” “我想要变强!” 叶孤野欲走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的面容隐在阴影中,跳动的烛火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也显得他脸上的那道疤愈加的狰狞可怖。 那原本该是一张俊美无暇的脸。 与此同时,凌汐池看到了他握紧了的拳头,也第一次见到他没有佩戴祸神剑。 “黄昏时分,你有一个时辰的时间。” 叶孤野和冰冽不同,冰冽教给她的是适合女孩子练的剑法,伤人制人而不杀人,而叶孤野教给她的是实实在在杀人的剑法。 叶孤野教她练武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你要跟我练武,就必须学会快准狠,最简单的往往最直接有效,你不要想到别人会从那个地方攻击你,你要想到怎样在别人攻击你之前让他倒下,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只有他死在你前面,你才不会死。” 这不仅仅是练武,还是生存之道。 凌汐池望着自己面前的那个木人桩布成的阵法,有些不明白的望向了身旁的叶孤野。 叶孤野伸手推了面前的木人一下,顿时所有的木人都活动了起来,并且不时的变换方位。 叶孤野指着阵中的一串铜铃道:“你的任务是在不被这些木人伤到,以及不能让这些木人倒下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将那串铜铃取出来。” 凌汐池活动活动了筋骨,心道这有何难,用微灵步的身法来取这个那还不是探囊取物那样容易。 但是冲上去之后她才发现事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她刚入阵,还没有来得及探出手,便被快速转动的木桩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手上,身上,背上。 一时之间,仿佛她的四面八方都有木头在旋转,她怎么躲也躲不开,退也来不及退回来。 于是被木人一通胖揍的凌汐池赶忙举手投降,完全忘记了自己要求叶孤野教她武功的时候那番雄心壮志。 “叶……剑客大哥,快把我拉出来!” 叶孤野见状,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凌汐池不满的盯向他,龇牙咧嘴的道:“这样练武好像很容易打出内伤来?” 叶孤野懒得和她废话,冲向那还在不停变换方位的木人,手一扬,只听一道风声响过,那些围绕着铜铃的木人的手臂竟一截一截的掉落在地,留下躯干兀自在那里移动,叶孤野再手一扬,铜铃已到了他的手中。 凌汐池膛目结舌的看着那些落在地上的木头,叶孤野好像只出了一剑,这一剑,也太快了,好半晌,她才伸出了大拇指:“简单,粗暴,厉害,厉害。” 叶孤野瞥了她一眼,将剑递给了她:“刚才那一剑,你来演示一遍。” 凌汐池接过剑,想着刚才叶孤野的出剑方式,问道:“侍卫大哥,你的剑法这么厉害,叫什么名字啊。” 叶孤野道:“无名。” 凌汐池看着他,十分厚脸皮的道:“自创的?这么厉害啊,有心法招数吗?能不能告诉我,让我走走捷径啊。” 叶孤野冷厉的看了她一眼,冷哼道:“没有,你若想学,那便只有苦练,无论什么剑招,能杀人制胜的剑招才是好剑招,剑法变化再繁复,最后的目的也只有一个,那便是赢,万变不离其宗,不必拘泥于招数,能让你取胜的,只有一剑,那便是别人破不了的那一剑。” 凌汐池挠了挠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wap. /130/130469/30427765.html 第八十章:花中之境 凌汐池的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对于无启族,她本能的想要去靠近,去探索,甚至强烈渴望知道无启族灭族的真相。 可当她越靠近,心中那不安的感觉便越强烈,就像前面是一条万丈深渊,她若是再不悬崖勒马,必定会掉进去,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况且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于是她决定暂时放下无启族,不要再去想,专心致志的跟着叶孤野练武。 一个月的时间眨眼便过了。 凌汐池站在屋檐下,看着那棵叶子差不多快要掉光的梧桐树,不由得有些感慨,明天就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秋,也深了。 这段时间在叶孤野的指点下,她的武功有了长足的进步,叶孤野对她还算上心,自然严苛了一些,倒也让她的武功突飞猛进。 只不过,她还是无法随心所欲的动用琴无邪的功力,那股内力好像是长了反骨,有自己的自主意识,越想将它使出来就越是使不出来。 好在她在宫中的日子也不算难熬,除了寒战天的日常召见以外,东方寂也再次带她进入冥室,她按照心中所现,为东方寂画出了一副轮回之花的图腾,东方寂倒像突然变成了一个严肃的老师一般,会带着她一起打坐感悟,顺着轮回之花衍生的轨迹,她的神思一阵恍惚,仿佛被吸入了轮回之花中。 进入轮回之花后,凌汐池才发现,或许那根本不是一朵花,佛经里说一花一世界,轮回之花正是如此,天宽地阔,穷极浩渺,好似涵盖着无数大千世界,一条条大道遍布其间。 凌汐池随便选了一条走了进去,不知走了有多久,她才猛然发觉在那花朵深处有一处显而易见的空门,进入那空门后,却是山重水复已无路,有一道无形之墙似乎挡在了那里,她走上前去,却怎么也触碰不到那道墙,她闭目感应,眼前却出现了一副极其奇怪的画面。 只见那画面中,云雾盘桓,岚气舒卷,水光潋滟漫衍缥缈,一人影盘坐其中,若古佛之沉静肃穆,像已端坐千年,凝立成一座永恒不变的雕像,在粼粼的水光中,若即若离,若有似无。 凌汐池疑惑的向那雕像走了过去。 这时,那雕像突然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 凌汐池吓了一条,眼前的景象全然消失不见,只余东方寂在她面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她秉着有好玩的大家一起分享的高大情怀,将刚才的所思所见一股脑的给东方寂说了。 东方寂听了后,看着轮回之花沉思了很久,喃喃道:“这难道便是死境吗?” 凌汐池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知。 东方寂没再说什么,让她出了冥室,之后便再也没有找过她了。 凌汐池是个生性活泼的姑娘,虽然每天有各种任务忙得不可开交,但她逮着机会就会以戏弄叶孤野为趣,刚开始她是讨不着半分便宜的,可叶孤野像是因为她像自己妹妹的原因,对她多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放任和包容,倒也让她得逞了几次,叶孤野在这方面奈何不了她,便转而加重了对她的训练,长时间下来,两人之间倒生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默契。 凌汐池始终看不透的却是身边的宫女苏晚景,因为这个小宫女对她始终都是一副不咸不淡,不愠不火的态度,对她既不是太好,也不是太坏,明明是她的贴身丫鬟,照料她的生活起居也是事无巨细,挑不出一丝纰漏,可两人之间总感觉有种莫名的疏远。 她将小宫女这种行为归结于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所以不得不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所以也没有多分计较,再加上她向来是个自来熟,对谁都是三分笑脸,所以两人相处起来也不算太尴尬。 最让她头疼的是宫里的教习嬷嬷,每天都会来给她讲一些礼仪和规矩,还时不时对她进行形体训练,简直到了变态的地步。 本来她以为自己的行为举止是非常得体的,因为在小的时候,妈妈便为她请了专业的形体老师,后来又因为练舞,所以对形体这一要求更是苛刻,可是没想到,那么多的训练到了这古代居然还是不能过关,可想而知,古代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的艰难。 出阁仪式和璟枫公主的册封仪式是在同一天的,一大早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便被一大群的大小宫女从床上挖了起来,可怜她眼睛实在是睁不开了,因为今天是册封的大日子,要祭天,所以前三天她都是在沐浴斋戒,诵经念佛中度过的,晚上还要培训这个,培训那个,体力早已透支,现在根本就提不起精神来,只能迷迷糊糊的任由她们给她穿衣梳妆。 一时之间,拿衣服的,拿首饰的,忙这个的,忙那个的,将整个玄璟宫围得水泄不通,凌汐池迷糊了半晌,只觉得脑袋是越来越重,压得脖子都酸了,才勉强睁开眼睛。 可刚一睁开眼睛,便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得尖叫了起来,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指着镜子的人大喊道:“鬼啊!” “呸呸呸……” 她的声音刚落下,一个老嬷嬷就忌讳的吐了几口口水,严肃的看着她:“大喜日子的,说这个多不吉利。” 这一句话顿时将她的睡意全部驱除,看着镜子里凤冠霞披的自己,今天可不就是她要出嫁的日子吗? 凌汐池这才重新的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里面那个浓妆艳抹,脸上还贴着类似于花黄的东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无奈的笑了笑,不确定的问:“里面那个是我吗?” 那老嬷嬷肯定的点下了头:“当然是公主您了,您看,您多漂亮。” 漂亮!她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打扮成这样,不是明摆着出去吓人吗? 她指着插满金银首饰,翠羽珠钗步摇的头,为难道:”可不可以头上不要戴这么多呀,还有这个脸上贴的东西可不可以去掉啊。” 那老嬷嬷毫无商量余地的断然拒绝:“不行,公主您这样美死了,一样都不能少,您是我们泷日的公主,更加不能失了场面。” 靠,身份能比她的头重要? 凌汐池不满的瞪了那老嬷嬷两眼,忍不住腹谤,这样还算美,说不定嫁到瀚海直接就可以把那瀚海国的太子给吓死,只不过戴这么多,她还有命到瀚海吗?脖子压断了怎么办? 忍不住摸了摸脖子,凌汐池打了一个寒颤。 老嬷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吉时已到,请公主移驾承天殿。” 凌汐池回头看了一眼玄璟宫,难得的多愁善感起来,要来的,终于来了。 她黯然的将手交给身旁的苏晚景,垂下额前的珠冠,由苏晚景扶了她的手一步一摇的朝承天殿走去。 穿过院子时,正好起了风,那棵梧桐树上仅剩的树叶全部被风卷了下来,飘满天空,尽情的释放生命的最后一丝美丽。 凌汐池停下步子,呆呆的凝望着那漫天的梧桐叶,轻轻的摊开手,一片落叶轻轻的落在她的手心,她随手轻轻一抛,心中暗叹一声,再见了。 经过了一番繁复奢华,极其隆重的祭天册封仪式,终于到了她出嫁的时辰,一直到后来,每当凌汐池想起她和寒战天在承天殿上演的那一幕父女惜别依依不舍的戏码她都狂笑不止,只是没有想到若不是当初的这一场安排,她又怎会有后来的际遇。 拜别了寒战天和一些地位比较崇高的长辈后,苏晚景才将她扶出了承天殿,朝正宫门东升门而去,承天殿外,十里锦铺,一直延伸到了宫门口,一出宫门,鞭炮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叶孤野站在门口,作为护送她去瀚海国的随身护卫之首,他的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一大群的侍卫。 送她出嫁的仪仗奢华隆重,道路两旁已经围满了前来看热闹的烈阳城百姓,不时的对着她指指点点。 凌汐池心道:难得啊难得,没想到她嫁一个人也能弄得全国皆知,还真是光宗耀祖呢,也不知凌家列祖列宗会不会为她感到骄傲。 “公主,该上轿了。” 或许是她站在那里迟迟不肯上轿引起了苏晚景的注意,苏晚景连忙将唇附在她的耳旁低声提醒,凌汐池点了点头,钻进了那豪华得不能再豪华的马车。 四下打量了一下,且不说金碧辉煌的装饰,就里面的软件设施,就足以让人膛目结舌,马车里软塌锦被,茶几小桌,茶具酒具,古琴琵琶,小吃水果,笔墨纸砚,只要能想到的,这里都应有尽有,简直可以当作一座小型的可以移动的房子了。 看来寒战天对她这个义女还是不薄的,随行的女官就有七八个,昼夜交替的服侍她,更别说后面抬嫁妆的和随行护卫了。 凌汐池拉开帘子向前看去,叶孤野正骑着马走在前边,冷傲的背影透露出他的坚韧不拔。 叶孤野今天穿戴得特别整齐,完全不似平常,其实想想,他长得还是很不错的,脸上虽然有疤,却为他平添了几分坚忍刚毅的味道,就是人太冷了一些。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有些为叶孤野感到可惜,若是他再平易近人些就好了,那不知多招女孩子的喜欢,只不过,这个人太不解风情,又冷酷无情,不知变通,更加不知道怎么讨女孩子的欢心,这种人就算是喜欢一个人,也只会埋在心里不说出来,一声不吭的跟在人家身后,美其名曰:护花使者,骑士精神。 wap. /130/130469/30427766.html 第八十一章:相忘天涯 想着想着,她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晚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她只觉得前方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整个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她连忙拉开帘子一看,只见队伍前方出现了一匹高头白马,一个白衣公子坐在上面,大刺刺的停在了路的中间,拦住了她们的路。 来人是月弄寒。 凌汐池心下一惊,连忙准备下马车,随行的嬷嬷连忙拦住了她,严肃道:“不可。” 叶孤野冷冷的瞧着月弄寒,手慢慢的抚上了腰间的剑。 月弄寒看着凌汐池的马车方向,见一身嫁衣的姑娘拉着帘子正在看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担忧,忙笑道:“叶兄不必惊慌,我来此只为送送自己的朋友。” 说罢,他策马走到了路边上。 队伍又动了起来,凌汐池的目光与月弄寒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黯然的将车窗上的帘子拉了下去。 月弄寒看着那缓缓垂下去的帘子,心中亦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和悲哀。 想做不能做,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什么才叫真正的无能为力。 送亲队伍缓缓的前行,月弄寒眼睁睁的看着那载着新娘的马车与他擦肩而过。 可马车上的新娘,没再看他一眼。 凌汐池不是傻瓜,月弄寒这般对她,她自然能从中品出一丝除了友情之外的别样的感情出来,只是她这人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没有的事她不会去想,既然已到这番境地,又何必多做纠缠。 月弄寒扭头深深的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队伍,从怀中掏出了一坛酒,策着马慢慢的跟在后边。 他等了一个月,始终没有等到那支鸣镝响起来。 心动心伤,原来都是那样的简单。 落日残阳,古道之上,一人一马一壶酒,与前边热热闹闹的送亲队伍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月弄寒抬头望着那即将落下的夕阳,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此次分别,再见已是奢望了吧,最后望了那马车一眼,他终于调转马头,策马离去。 不多时,送亲队伍便到了楚天江边,这里是泷日到瀚海的渡口,之后会有将近一个月时间的水路,她们才能抵达瀚海国,凌汐池望着一望无际的楚天江,心知这滚滚长江流逝的不止是时间,还会将她送去一个她本不想去的地方,她突然有种后知后觉的后悔,难道她真的要这么草率的就把自己嫁了? 虽然她此去瀚海也不是真的为了要和那个瀚海太子做夫妻,她有的是法子让那个太子讨厌她甚至是厌恶她,想让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很难,但是要让人讨厌另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凡事就捡他不喜欢的做,反正她现在是泷日国的公主,做得再过分瀚海国也不至于杀了她,顶多不受宠爱罢了,不受宠爱的下场无非也就是生活条件差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主,该上船了。” 见她久久的不肯上船,苏晚景连忙提醒她,凌汐池回过神来,冲她一笑:“我们走吧。” 踏上船,拂开一堵水晶帘,穿过几条甬道,再过了一道月形门,凌汐池才发现这艘船真是大得可以,一间一间的厢房紧罗密凑的连在一起,每间厢房外面都有一个平台可供聊天喝茶,眺望江上风光。 奢侈!真是太奢侈太腐败了! 就这么一艘船,它的制造工程有多么的浩大,制造成本有多么的巨大,简直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得到的,更何况送她去瀚海的还不止一艘船,这寒战天真是钱太多了没处塞吗? 凌汐池突然想到了那个连饭都吃不上的仙水镇,觉得有种莫名的讽刺。 世道不公,向来如此。 身穿华服的小公主越走越生气,越走越觉得自己身上的这身衣服碍眼,一把拂开挡在眼前的锦帘,她回头冲着跟在后面的苏晚景吩咐道:“晚景,你去给我找些纸来。” 苏晚景没有多问,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凌汐池回到房间,真是越想越窝火,冲到铜镜面前,三下五除二的将头上的首饰摘了个遍,将脸上贴的那些黄灿灿的东西全部揭了下来,深呼吸了两口气,还是回复本尊比较自在。 刚卸完妆,苏晚景便抱着一大推的纸走了进来,看到她的样子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冷静的提醒她:“公主,这样不好。” 凌汐池朝她笑了笑:“没有什么不好的,大不了下船时你再给我弄上。” 苏晚景将纸放在桌子上,转过头问她:“公主,你要这些纸做什么?” 凌汐池大大咧咧的走到桌子前面坐下,随手拿起一张,折了折试试,一边回答晚景的话:“路途遥远,我总得找些事情做吧,不然你公主我非得闷死不可,对了你有什么好玩的吗?” 苏晚景摇了摇头:“奴婢会绣花,公主你要不要绣花,女儿家出嫁总是要自己绣些东西的。” “绣花!“凌汐池睁大眼睛惊叫出声,连连摇头:“这个难度太大了,我不会。” 苏晚景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凌汐池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绣花我是不会啦,但是写字还是可以的,你好像会写字,不如我们俩来比一比书法,你看如何?” 苏晚景不着痕迹的挣脱了她的手,退后一步,埋下头:“奴婢的字自然无法跟公主相提并论。” 凌汐池抬起一个手指摆了摆:“不比过怎么知道,我们话先说好了,你可不准让我,不然我可是会处罚你的,你要是不比的话,就是看不起本公主,罪加一等。” 苏晚景抬头看着她不似开玩笑的表情,沉思了一下才道:“奴婢遵命。” 凌汐池满意的点下了头,拉着晚景走到案桌前,将墨研了研,海上的日子铁定无聊透顶,那么就只有抄书了,她倒要看看,自己的毛笔字会不会比古人差,因为在她那个时代,为了讨自己老爸的欢心,她强迫自己学了很多东西,琴棋书画什么的多少也会一点,只是不管她如何品学皆优,她老爸依旧不喜欢她。 苏晚景执起毛笔,迟疑的看着她:“公主,我们写什么字。” 凌汐池四下看了看,看着被她放在桌子上的剑,道:“就写剑字吧。” 苏晚景应声,提起毛笔刷刷刷的在纸上写了起来,简直可以说是运笔如飞,一点也看不出来生涩。 “好字啊,好字。” 凌汐池一边欣赏一边忍不住赞叹:“晚景,你的字写得那么好呀,相比之下我的就难登大雅之堂了,嗯,看来我还得多练练。” 苏晚景道:“公主谬赞了,奴婢的字哪有那么好。” 凌汐池回头看着她,笑道:“不要谦虚啦,谦虚就是骄傲的表现,夸你字写得好那是因为真的写得很好。” 她边说边将苏晚景的字平铺在桌子上,提起毛笔对着临摹了起来,可是刚临摹到一半,她的手就顿住了,虽然晚景的字看起来字体流畅圆滑,风神秀丽而又典雅端庄,可是仍能看出在点画勾处含有收笔之势,阻止了笔法的走向,隐藏了原本的字风和气势,而且起笔时笔锋过于锋利,这应该是下意识而成的,就这么一点的小露锋芒,却隐隐含着一股……杀气,对就是杀气! 凌汐池一愣,若是就她平时认识的温婉沉静的晚景,是绝对不可能写出这么气势逼人的字,更加就不可能会刻意去收敛笔锋了呀? 凌汐池那一霎那的失神引起了苏晚景的注意,只见她垂下头,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咬着唇低声道:“奴婢就知道,自己的字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好,到底是公主寻奴婢的开心了。” 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凌汐池道:“晚景你真是说笑了,只是因为你的字太好,我怎么下笔都觉得不对,这才走了神,对了,你的字写得那么好有什么秘诀吗?” 苏晚景摇了摇头:“哪有什么秘诀,家父曾经是一名私塾先生,奴婢跟着他练了几年的字罢了,可是后来家父病逝,奴婢这才辗转流落到了王宫。” “哦,怪不得呢!”凌汐池点头做恍然大悟状:“我就说你的字怎么写得那么好,原来你父亲是老师呀。” 苏晚景点了点头:“对了,公主你饿不饿,奴婢去给您做点吃的。” 凌汐池点了点头。 待到她端着一盘点心过来时,凌汐池正专心致志的折着一只只的小纸船,晚景轻轻的放下盘子,不解的问:“公主,你折那么多的纸船做什么。” 凌汐池头也不抬的回答她:“放呀,走我们去放纸船。” 刚打开房门,便看见叶孤野拿着剑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凌汐池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向前迈了一大步,可刚走出房门,一把剑就那样的横在了她的眼前:“公主,请回房内休息。” 凌汐池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想把我闷死啊。” 叶孤野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江上风大,这个时候公主应该在房间里呆着。” “你……”凌汐池气冲冲举起拳头,指着他道:“你大胆,竟然敢禁足本公主。” 叶孤野睨视了她一眼,完全忽视掉她的怒意,道:“公主千金贵体,如今又是待嫁之身,岂可抛头露面,万一公主要是感染了风寒,属下难辞其咎,更加担待不起。” 凌汐池做了一个算你狠的表情,心道:不要我出去是吧,我偏要出去,看看你到时候怎样难辞其咎。 思及至此,她指着叶孤野身后那一排一字排开的侍卫,怒道:“喂,看什么看,说你呢,竟敢盯着本公主看,不要命了是吗?叶孤野你去把他的眼睛给我挖出来。” wap. /130/130469/30427767.html 第八十二章:夜衣笛手 叶孤野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凛冽的眼神吓得那一排的侍卫浑身发抖,全部跪倒在地。 趁着他扭头的那一瞬间,凌汐池连忙拉着苏晚景弯腰从依旧横在她们面前的剑下钻了出去,待到叶孤野反应过来时,她正笑得一脸灿烂的看着他:“叶孤野,不让我出来我也出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想想清楚要怎样自罚。” 说完以后,她顾不上叶孤野的反应,径直走到平台外栏杆处,迎着江风将一只只的小纸船扔进大海里,看着那一只只的小船在江上随波逐流,不时被细细的波浪所吞噬,凌汐池轻倚在栏杆,看着那轮西沉的落日,望着已经看不见的港口,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盒。 锦盒里面是一小撮头发,凌汐池将头发拿在手中,任由江风将那发丝一缕缕吹走,心道:壮士,我将你带出宫了,在这里你应该自由了吧,可是你所托非人,我无法去北山矿场将无启族的人救出来,希望你在天有灵不要怪我。 不知在那里站了有多久,当她回过身来时,才发现叶孤野呆立在她身后,不知看什么看得入了神,这家伙,居然还有能吸引他的东西? 凌汐池嫣然一笑,蹑手蹑脚的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哎,回魂啦。” 叶孤野回过神来,却发现她正在以一副发现新大陆的神情打量着他:“木头人,刚才那里有飞过外星人吗?你怎么看得那么入神啊。” 叶孤野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冷声道:“没有。” 凌汐池道:“管你有没有呢,呐,你看到了,我很守时的,我真的就只呆了那么一会儿,你可不要又说我蛮不讲理,不守信用。” 刚回到自己的厢房,她就看见了那盘放在桌子上精致得让人不忍下口的点心,她扭头看着跟在身后进了门的苏晚景,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问道:“晚景,这是你做的吗?” 苏晚景走到她身旁,轻声问道:“公主,还合你的口味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顺手拿起一块递给她:“很好啊,你要不要来一块。” 苏晚景笑着摇摇头:“不了,刚才试味的时候奴婢已经吃了很多了。” 凌汐池将那块点心塞进自己的嘴里,忍不住又问道:“晚景,你这点心怎么做的呀,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吃过。” 苏晚景垂手立在她的身后,语气不急不缓:“奴婢做的是最寻常的点心,公主当然会觉得在哪里吃过了。” 凌汐池将伸向盘子的手缩了回来,一种莫名的困意席卷而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公主困了吗?”见状,苏晚景小心的问道。 凌汐池看了看她,连连点头:“对啊,赶了那么久的路,我真的困了,你不要吵我,我先休息一会儿。” 见她朝床前走去,苏晚景连忙唤住她,道:“公主,奴婢会吹一首曲子,对凝神安眠有很大的功效,公主要不要试试。” 凌汐池扭过头看着她,笑道:“吹来听听,要是本公主听了睡不着的话,你可是要受罚的。” 说罢,便朝她挥挥手,倒在柔软的大床上,闭上眼的一霎那间,一阵诡异的笛声响了起来,那是她从未听过的曲调,好听倒是很好听,只是听起来却让人感觉冷冷的,毛骨悚然时又多出了一丝诡异和不可捉摸。 这绝不是普通的笛声,凌汐池只觉脑中有一阵热力注入,在她脑子里快速游走,就像绵延不断的洪流,不把她脑海中的所有事物冲刷干净绝不罢休。 好在她的神思还算比较清醒,忙运起全身的真气不动声色的抵抗,可是越抵抗便越难受,一股一股的热汗自她的背心里流了下来,隐隐的都可以感觉到背后濡湿了一大片。 凌汐池咬紧了牙关,绝对不能放弃,她倒要看看,这个晚景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一曲作罢,床前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好好睡一觉吧。” 凌汐池终于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道:“好在,我还不是那么困,并没有睡着。” 看到她睁开眼睛,苏晚景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却随即恢复了镇定,淡淡了扫视了一眼那些剩余的点心。 凌汐池站起来,挑了一个软榻坐下,看着她道:“你放心,那些点心没有问题,我也的确是吃了,只不过,既然你都知道我在怀疑你,那么我又怎么可能那么傻,还会毫不设防的吃下你给我的东西呢?” 苏晚景轻轻一笑,旋身坐在桌子前,看着她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凌汐池心里着实的佩服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道:“我猜,那些糕点应该没毒吧,你这么大费周章的,只是为了让我不怀疑你,你到底是谁,跟在我身边有什么目的,你是寒战天的眼线吗?” 苏晚景笑看着她,神色再也不是素日里的冷淡平静,说不出的张狂放肆:“寒战天,他还没有那个本事。” 说罢,她往自己的脸上一揭,一张人皮面具被她毫不费力的揭了下来,面具下是一张极其冷艳的面庞,灿如桃李,艳若玫瑰,其间又带有一丝丝的冷傲,如同玫瑰含雪一般,灿烂妖冶的同时又冰冷俏丽。 凌汐池打量着她,很是欣赏的点了点头:“真漂亮。” 不过这人就这么把真面目露在自己面前,是吃定了自己会拿她没办法吗? 旋即又问道:“你把真的晚景怎么了。” 苏晚景道:“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苏晚景。” 凌汐池疑道:“那你又是谁?” 苏晚景轻轻的捏着一只酒杯随意把弄,斜睨着她:“你听过夜衣笛手音魄吗?” “夜衣笛手?” 她听冰冽说过,夜衣笛手是近年来江湖上出现的一个新人物,据说此人行事乖张,靠着手中一把笛便可以控制世间万事万物,在江湖上是人人头痛的妖女,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从不受任何人任何帮派的控制,做事也没有原则,全凭自己的喜好,高兴时可以救一个十恶不赦的大恶人,但是不高兴时,老弱妇孺她也照杀不误。 这使得江湖上有大半的人对她恨之入骨却偏偏又无可奈何,原因也在于她手中的一把笛,江湖传言,她能吹出仿佛从地狱升起的无数怨念聚集而成的魔音,吹时如万鬼厉嚎,冤魂哭诉,让听者如置地狱,精神陷入疯狂状态,最后自残而死。 此人曾以一曲魔音血洗了归云山庄,整个归云山庄上千余人全部疯癫而死,死状更是凄惨无比,归云山庄经此一役,从此一蹶不振,辛辛苦苦在江湖上打拼出来的声名地位是江河日下,一跌千丈,直至销声匿迹,而经此事件,夜衣笛手这个名号在武林上不仅臭名昭著,更让人闻风丧胆。 可是夜衣笛手只是活跃于江湖,什么时候竟然也有兴趣插手朝廷中的事了。 “我不懂,既然你就是音魄,我与你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你处心积虑甚至隐藏身份的跟在我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 音魄随手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旋,道:“你又错了,我不是要跟在你的身边,我是要取而代之,替你去瀚海走一遭。” 凌汐池道:“听你的意思是你要杀我,那为什么你还不动手,却要洗去我的记忆呢?” 音魄一笑,反问道:“既然你已经发现我了,那为什么你却迟迟不肯叫人来抓我呢?原因一样,我你都有自己的算计。不错,若是我自己,我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王宫,要不是公子吩咐过了不能伤害你,我才不会如此煞费苦心。” 公子?哪门子的公子?这个公子来凑什么热闹? 凌汐池想问音魄的,但心知她绝不会告诉她那个公子是谁,于是只得换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么现在呢?你已经被我识破了身份,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你要知道,这船上武功高强的侍卫很多,只要我大喊一声,你随时随地都会性命不保。” 音魄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送入唇边,另一杯递给了她,悠闲的喝了一口才道:“要这样做的话你早就这样做了,又何必跟我废话到现在,你不是觉得你是聪明人吗,聪明人又怎会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凌汐池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问道:“此话怎讲。” 音魄转了转自己手中的笛子,问她:“你知道这支笛子叫什么名字吗?” 凌汐池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笛子上,摇了摇头。 音魄道:“此笛名叫招仙笛,可惜招的却不是仙,而是厉鬼,你确实不笨,但是还不够聪明,你以为刚才那曲笛声是针对你吗,你错了,它针对的是这整个船上能听见这曲笛声的人。” 凌汐池道:“你想偷梁换柱吗?可惜泷日国和瀚海国的人并不是傻瓜,你以为你能那么容易假冒我去瀚海?” 音魄笑了笑,缓缓的至怀里掏了一张人皮面具,往脸上一蒙,眨眼间就成了她的模样。 凌汐池一口茶就那样喷了出来,顾不得擦擦嘴角,膛目结舌道:“高明,看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音魄站起身道:“你若乖乖配合我,我可以让你少受点折磨。” 凌汐池伸了一个懒腰,慢条条的站了起来,笑道:“看来,我是必定要受你的摆布了。” 让她乖乖的束手就擒,怎么可能,这音魄处心积虑的要替她嫁入瀚海,肯定不会干什么好事,无论音魄干了什么坏事,最后这笔账都会算到自己身上,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赔本买卖她才不会做。 wap. /130/130469/30427768.html 第八十三章:征战杀伐 见她的目光落在了床边的邪血剑上,音魄洞晓了她的意图,道:“你可想好了,当真要与我动手吗?我倒是不介意用这整条船上的人与你陪葬。” 凌汐池伸向邪血剑的手一顿,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音魄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手中的笛子,道:“造成整条船遇袭只有我一人生还的现场并不难。” 凌汐池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音魄笑道:“你先别急,刚才那一曲笛音,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名征战杀伐,你听的只是上半段,为征战,而这下半段,才是真正的杀伐。” 说罢,音魄横笛于唇边,只是轻轻地吹出了一个调,凌汐池只觉自己的心脉骤然一紧,像是被大力的拳头紧攥了一下又猛然松开,那刻仿佛所有的血刹那间都汇聚于心脏那一处,如浪潮一般翻腾起来。 凌汐池暗道不好,这是最上层的音波功,吹奏者内力越高,威力便越大,听曲之人会在不知不觉间心脏碎裂而死。 可她明明已经做好了防守,怎么还会中招呢? 音魄嗤笑一声,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笛,耐心的向她解释道:“人有七窍,眼耳口鼻,你确实有心防备,可是声音如何防备,你错在不该让我吹笛,在你听见笛声的那一瞬间,它已顺着你的耳朵,随着你呼吸的每一口空气,缓缓的渗入了你的体内,你以为你能抵挡得住吗,从我开始吹笛的时候开始,你注定了会是我的猎物。” 凌汐池才不是那种乖乖任人宰割的人,她冷哼了一声,速度极快的一把拔出邪血剑,按照叶孤野教她的剑法,一剑朝音魄刺了过去。 这一剑气势莫匹,只是还不够快。 音魄嘴角的冷笑一收,以笛做剑,堪堪抵住了邪血剑的剑尖,凌汐池只觉有一股阴柔的内力顺着笛管如波浪一般涌来,那种心脏被抓住的感觉又一次袭来,她连忙收剑回刺,转眼便被音魄逼迫到了床角。 这时,房间的地板突然破开,裂了一个大洞,一道人影从里面冲了出来,与音魄一前一后朝她攻了过来。 凌汐池仓皇回头一看,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只觉那人的脸一变,仿佛变成了叶孤野的模样,她大惊失色的同时,轻巧的旋身避过了那人的一掌,转身迎向了音魄的笛子。 以她现在的功力,若是与音魄单打独斗,短时间内可不落下风,可现在前后一夹击,况且对方两人实力都不弱,短短的过了几招后,她便渐渐的落了下风。 凌汐池与那后来之人又是过了几招,只见那人的脸突然又是一变,变成了晚景的模样,凌汐池冷汗淋淋,问道:“你又是谁?” 音魄在一旁道:“他叫千面狐,最擅长这变脸之术,只要他想,他可以变成这世间任何人的模样。” 凌汐池又闪身避过千面狐几掌,咬牙道:“真变态。” 音魄悠闲的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人,笑道:“更变态的还在后面呢。” 见她又是横笛于唇间,凌汐池知道她只是要吹出那杀伐之曲了,咬牙一剑迫开了那千面狐,她的剑风一转,像只燕子一般朝音魄攻去。 她又不敢大张旗鼓的用八荒剑诀,这一剑威力太强,贸然使出来,把这艘船拆了都绰绰有余。 这样一来,她的全身上下都变成了空门,音魄看准了她的破绽,一掌印在了她的胸膛上,将她打倒在地。 凌汐池在地上滚了两滚,眼看那千面狐又朝她攻了过来,她连忙又往桌子底下一滚,避过了千面狐的两招攻击。 这时只听呯碰一声响,厢房的大门像是被风吹开了一般,倏地,黑影一动,几个人都还不及反应,一柄剑已横在了音魄的脖前。 这一剑如同九天之上而来,快得无声无息,可那一剑在看到音魄的脸后,却又生生的停了下来。 只因音魄现在脸上蒙着的是另一个人的脸,而那张脸的主人,此时却滚到了桌子底下。 叶孤野疑惑的看着她,音魄见状,忽然扑上去抱住了叶孤野,像是惊慌失措的小鹿:“哥哥,我害怕。” 叶孤野仿佛呆立成了一座雕像,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那时,她也是这样抱着他,像是瑟瑟发抖的小兔子,奶声奶气道:“哥哥,我害怕。” 那个时候他保护不了她,现在呢? 音魄见缝插针,闪电般的出手,瞬间就封住了叶孤野的几处大穴,然后她低低的笑了两声,走上前去,将厢房的门又关了上来。 凌汐池叹为观止,愣了好半晌,才道:“卧槽,叶孤野你眼瞎啊,你故意的是吧。” 音魄转身朝她走了过来,凌汐池抓起剑就要反抗,可她着实不是两个人的对手,很快便败下阵来。 音魄一指戳中了她的穴道,然后她便也不省人事了。 音魄冷冷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问道千面狐:“东西都带来了。” 千面狐点了点头,从背上取下一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是把假的邪血剑,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音魄点了点头:“把她扔下水去,注意别磕死了,跟他们讲,璟枫公主遇袭,苏晚景以身殉主,刺客已被你——叶孤野所击杀。。” 晃晃悠悠,好舒服,好像小时候躺在摇篮一般。 迷迷糊糊中,凌汐池只觉得有一只手温柔的在摸她的额头,这让她感觉到莫名温暖,是回家了吗? 怎么会有妈妈的感觉? 她有些激动,也有些期待,强撑着厚重的眼皮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竹筏上面,她的所有行李整整齐齐的放在她的身边,眼前是一个撑着竹篙,身着淡绿色纱裙的女子。 她动了动嘴唇,还没说话,便剧烈的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问:“姑娘,是你救了我吗?” 一只手握着一个青色的瓷瓶递到了她面前。 凌汐池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治风寒的药。” 凌汐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抬头一看,看清那女子的长相以后,她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这人竟是那日在风满楼见到的那个灵歌,这样长相的女子极少,所以她在第一时间便记住了她。 看到她目瞪口呆的并没有伸手接药,灵歌镇定的弯腰将那瓷瓶放下,又转过身去继续撑着竹筏,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凌汐池突然明白了,问道:“是音魄叫你来的。” 灵歌没有回头,却也没有躲躲闪闪,干脆的嗯了一声。 凌汐池又接着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灵歌自顾自的撑着竹篙,像是与她闲聊,又像是懒得回她的话:“藏枫山庄。” 原来音魄口中的公子就是藏枫公子萧藏枫了。 凌汐池不动声色的将手摸上身旁的剑,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背影:“我可不可以不去。” 灵歌依旧还是没有回头,一口回绝:“不可以。” 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道:“你不要妄想逃走,因为你不是我的对手。” 凌汐池将手从剑上拿了回来,她没有那么不识时务,既然灵歌说她打不过她,那她自然不是她的对手,藏枫山庄既然敢这样做,定是早把她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她也早就料到,音魄就算替了她,也不会放任她这样一个活口在外面四处游荡,冰冽也曾说他们家的灭门惨案和萧藏枫有关,这样看来,这藏枫公子定不是个善茬。 凌汐池不再说话了,乖乖的养精蓄锐,她不说话,那灵歌也半天没有吭一声。 凌汐池悄悄的打量着她,看来这灵歌也是一个话少的姑娘吧,这样的人往往不说就是不说,但是一说出来肯定是直切要点,最直接有利的。 一路上,她都在观察灵歌有什么弱点,想要伺机逃走,可是即使是站着的,灵歌周身的气息都隐藏得十分好,明明背对着她,可是那握竹篙的手却将竹篙的一头有意的对向了她,这样的姿势,若是她有什么异动的话,灵歌手中的竹篙肯定是先脱手飞向她这边的,如此一来,不管怎样灵歌都能占了动手的先机。 看来这灵歌并没有放松警惕,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她,如此防御意识高度集中的人,还能一心二用去做其他的事,要找到其弱点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终于等到船靠了岸,借着灵歌去系船绳的时候,凌汐池握紧了手中的剑,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成败在此一举,若是失败了,就别想再有机会逃走了。 她看准机会一剑过去,剑光激荡,眼看就要将灵歌笼入其中,可是灵歌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迅速一个凌空跃身,凭空在空中翻了几个身,稳稳的落在她身后,这下便变成了她的背成了空门全部面向灵歌。 凌汐池连忙转身回击,灵歌冷哼一声,只手一伸,一道银光从她的袖中飞出,迎风一抖,银光矫捷如腾飞的银龙,带着罡风直朝她卷来。 那是一条银链,江湖人称灵灭,灵灭灵歌,灵歌是她的名字,而灵灭则是她的武器。 wap. /130/130469/30427769.html 第八十四章:灵歌魂舞 凌汐池低头一旋,刷刷刷的刺出几剑,逼退了那道银链,灵歌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像是来劲了一般,银链一收,再次疾射而出,一条小小的银链被她舞得密不透风,织成一张银网,由上而下的朝她罩了下来。 凌汐池像被网在网中的鱼,左冲右冲也冲不出,不由得急得满头大汗,这要真被那张网笼住,不死也得半伤。 她灵机一动就势往地上一滚,滚出了那银网的包围,可在她身边的一块大石头就没那么好运了,被银网抽得粉碎。 眼看银网又一次朝她笼罩过来,凌汐池忙右手至下往上一抬,全身顺势一转,使出了八荒剑诀,只听铛铛铛数声,邪血剑已和银链在空中相交了好几次,令她惊奇的是,本来削铁如泥的宝剑,竟然动不了灵歌的银链分毫。 两人大约只过了百来招,凌汐池是越打越落下风,连她自己心中都很着急,为什么练了这么久,她动起手来还是像个战五渣。 不过这也不能全然怪她,哪怕她天赋再逆天,也仅仅只练了三个多月的武功,怎么可能就及得上这些数十年如一日苦练并且已在江湖上小有名字的人,对付一般的杂鱼小虾还好说,这些精英还真是不行。 好几次,眼看灵歌的银链就要落在她的身上,凌汐池拼尽全力才堪堪避过,眼下更是险象环生,正力不从心时,忽见一道银光朝她劈头盖脸的打来,吓得她不由得尖叫出声,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暗叫不好,这下肯定毁容了。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胸前的几处穴道像是被什么击中,整个人便动弹不得。 凌汐池睁开眼睛一看,只见灵歌铁青着脸站在她的面前,手中的银链正被一条红色的丝带紧紧的缠住,硬生生的被拉得偏向了一边。 “哟,这么快就打起来了,灵歌,对待小妹妹怎么可以下手那么狠,要知道她可是公子要的人。” 凌汐池还来不及去看来人是谁,便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下子瘪了下来,还以为是哪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搞半天居然还是和那个灵歌一伙的。 一个丰盈妖娆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本来在这里她已经见惯了美女,已经见怪不怪了,可是这么妩媚的女子她却还是第一次见。 那女子大约二十一二岁左右,身材极好,站在那里便有一种骨子里的性感,眼波流转间更是风情万种,姿态丰艳却毫不轻浮。 灵歌看了那女子一眼,冷声道:“魂舞,你不是先回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魂舞甩给灵歌一个媚眼,轻轻的松开手中的丝带,缠于指上,一步一步摇曳生姿的朝凌汐池走了过去,边走边笑答:“公子说了,这小丫头肯定会耍花样,而你又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怕这小家伙落在你手里啊,到了藏枫山庄已经不成样子了。” 话说完之时,她已经走到凌汐池的面前,伸出纤纤玉指一指戳到她的鼻梁上。 凌汐池试探性的问:“你是来救我的?” 魂舞哈哈笑了起来,摇头道:“小家伙,不是救你,是保护你。” 看着魂舞放肆大笑的模样,凌汐池仿佛看着一只狐狸笑着对一只小白兔说:“乖乖,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假,真的是太假了! 不过她也很假的陪着笑道:“那你可不可以先把我的穴道解开。” “不可以。” 没等魂舞回答,灵歌便断然拒绝,魂舞似乎有心与她作对,拍了拍凌汐池的肩膀,笑道:“别理她,有姐姐在呢,但是你不要想着逃命了,有她在……“ 她边说边指了一下灵歌,摇头叹息:“你逃不掉的。” 逃,她哪敢呀!一个灵歌对付她便绰绰有余,现在又来了一个魂舞,她是活腻了才逃。 凌汐池立马露出蜜糖似的的笑,顺着魂舞的话就姐姐前姐姐后的叫了起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叫声姐姐不吃亏:“魂舞姐姐,你可不可以先把我的穴道解开,我保证我会乖乖听话的。” 魂舞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这句姐姐叫得我爱听,看在你还算乖巧的份上,这次便遂了你的心愿。” 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魂舞扭头看着面容不善的灵歌:“灵歌,这次就卖我一个面子,你看好不好。” 灵歌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臭脾气。”魂舞嘀咕了一声,伸手搭上凌汐池的肩膀,一边搂着她一边问道:“小妹妹,告诉姐姐,今年几岁了呀。” 凌汐池抬头看向魂舞,笑答:“今年十六岁了。” 魂舞就势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二八芳华,真是让人羡慕的年龄,怪不得那样年轻貌美。” 凌汐池愣了一会儿,很狗腿的道:“魂舞姐姐看起来也很年轻貌美啊。” 听到她这话,灵歌终于转过头来,对她的狗腿行为似乎很有意见:“你与她说这些废话做什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你年轻。“ 魂舞得意的向灵歌扬起了弧度优美的下巴,银铃般的笑声响起:“那怎样,说明老娘保养得当,看起来年轻,这小妹妹真是可爱,真会讨我的欢心。” 凌汐池撅起嘴,对她小妹妹长小妹妹短的称呼有些不乐意,忍不住问:“魂舞姐姐,你多大了?” 魂舞埋下头看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你魂舞姐姐今年三十有二了。” “什么?”凌汐池惊叫出声,原来这古代的美容术这么发达啊,她还以为这魂舞也就二十一二岁呢。 “怎么,不相信?”看着她吃惊的表情,魂舞柳眉一竖,杏眼圆瞪道。 凌汐池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是觉得魂舞姐姐真是驻颜有方,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呀。” 魂舞又笑了起来,揽着她继续向前走:“好啊,到了藏枫山庄我就教你。” 凌汐池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倒不是真的想要她的什么驻颜秘方,而是这个魂舞看起来比灵歌好相处,若是她想这一路上好过的话,要先得讨好这个魂舞再说。 “灵歌姑娘,不用这样吧,你这样我怎么睡呀?” 凌汐池看着绑在她手上的银链,为难的看向牵着银链的那一头的灵歌,灵歌并不理她,她在心里狠狠的将灵歌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个遍,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陪着笑脸道:“灵歌女侠,你看这样你不方便我也不方便,我说过不会逃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就放开我好不好。” 灵歌看向她,眼睛里带着不耐,毫无转圜余地的回答:“不行。” 凌汐池只好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正在往脸上涂珍珠粉的魂舞,魂舞一边涂脸一边道:“灵歌,你看你吧,名字那么动听,年纪也不过双十而已,怎么脾气就像一头易怒的狮子,着实对不起你的名字和你那张脸。” 灵歌将目光转向魂舞,美丽的大眼睛里面透露出危险的讯号:“我警告你,最好给我闭嘴。” 魂舞也不生气,拿着铜镜左看看右看看,似乎觉得满意了,才放下手中的铜镜道:“呐,你看到了,不是姐姐我不帮你,而是她的脾气就是那样,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能够改变,你就先委屈一个晚上,到了藏枫山庄让公子给你做主。” 可恶,凌汐池在心里紧紧的握住了拳头,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跳上了灵歌的床,耍赖似的道:“既然这样,那我要和你睡。” 灵歌扭头冷冷的看着她,道:“下去。” 凌汐池道:“你不是怕我逃走吗?都把我绑成这样了,没道理你睡床我睡地板,我要睡床,要下去你下去?” 灵歌道:“你当真不下?” 凌汐池耍赖的躺在床上,道:“说不下就不下。” 灵歌冷哼了一声,牵着银链的手一拉,将她扯得转了几个圈,凌汐池被扯得头晕目眩,回过神来已被灵歌用银链结结实实的捆成了一个粽子。 然后灵歌一脚将她踹到床的里侧,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道:“我看你还能耍什么花样。” 凌汐池千想万想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后果,咬着牙半晌才道:“你……你,我跟你势不两立!” 经过两天天的赶路,她们一行三人终于又回到了烈阳城。 这是凌汐池第二次到烈阳,上一次因为是直接进的宫,没有机会好好目睹一下烈阳城的风貌,这一见才知道,烈阳不愧为泷日国的都城,尽显繁荣大气。 整个烈阳城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各色各样的赌馆,茶坊,酒肆,脚店分散开来,其间,卖绫罗绸缎,胭脂水粉,古董珠宝的比比皆是,另外还有一些银楼,医药门诊,看相算命,红粉青楼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大街上的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叫卖的小贩,有跑江湖的术士,有各种各样的杂耍表演,有骑马过市的官吏,外出游玩的贵族夫人小姐,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说书的先生和一些听说书的街巷小儿,上至香车宝马,下至驴车,牛车甚至木板车,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整一个繁华了得。 而藏枫山庄坐落在烈阳最繁华的黄金地段,霸道的占了有两条街那么宽的地方,大得估计在里边走上三天三夜都走不完。 wap. /130/130469/30427770.html 第八十五章:枫林初见 灵歌和魂舞带着她走在藏枫山庄里,才发现藏枫山庄并不像江湖上传言的那般极尽奢华,反而返璞归真,归于自然,里面除却一些亭台楼阁,假山飞泉,水榭池塘以外,全部统一的种上了枫树,淡雅而又写意。 走进藏枫山庄就像走进了另一方天地,很有书中描绘的人间仙境的意味,其间堂皇翼翼,曲廊邃宇,周以虚栏,敞以层楼,叠石为小山,通泉为平地,曲水中见沧海之浩渺,曲廊中见梯云之绵延,因为正植秋天,满庄的枫叶如血,一路上树木森森,流水淙淙,伴随着不时的鸟叫声和穿叶的风声,竟真的对得住藏枫二字,看来这藏枫公子也是一个极尽风雅之人。 绕过几个假山,一方荷塘,地形复杂得让凌汐池眼花缭乱,她连忙拉住魂舞问道:“魂舞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魂舞抿唇一笑:“到了藏枫山庄,自然是要去见公子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灵歌突然停下步子,奇怪的便不动了,头也不回的道:“公子在那边。” 凌汐池顺着灵歌指的方向,那是枫林的深处,她好奇心一起,扔下魂舞和灵歌便往那个地方蹿去,她倒要看看这名动江湖的藏枫公子到底是哪一副尊容。 绕着参差摇曳的树影,踩着沙沙的落叶,周遭的环境寂静万分,只有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和狂跳不止的心跳,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跳得那么快,只是莫名其妙的想要早一点见到那个所谓的藏枫公子。 枫叶刷刷的摇动着,在枫林深处,火红的枫叶浩淼如画,仿佛深入九霄的烟霞仙家,风拂过,轻飘飘的落下几片火红的枫叶,荡过她的眼前,静静的就像一个梦,在眉眼之间都只剩下这天上有地上无的美景时,一个身着淡青色衣衫的男子就那样出现在她面前。 那男子好像是睡着了,静悄悄的倚着一颗粗壮的枫树,寂静无声的,风也仿佛极其的怜惜他,也不忍大声了,只是轻轻的拂起他的发丝,柔柔的抚摸他的脸庞,还没见着那男子的脸,凌汐池只觉呼吸有些不畅,心莫名的一慌,连忙转身就开跑。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没见着时莫名其妙的想见到,现在见到了,却忽然又有一种想要逃的冲动,这藏枫公子的气场果真有那么强大? “站住!”一个略带磁性的男声传来,凌汐池只觉左右两边各有一道人影一闪,灵歌和魂舞已经一左一右的拦住了她。 灵歌冷声道:“你跑什么?公子面前也敢这么无礼。” “不是,不是……”凌汐池连忙抬头解释:“我只是看见这里有人在睡觉,不想打扰,不想打扰而已。” “我已经醒了。”一个男声至她背后响起。 “哦,是吗?”凌汐池干笑两声,将头垂得低低的。 “你似乎很害怕我?”身后的男声里有了一丝莫名的笑意,凌汐池急忙摇头否认:“不……不怕。” “咦?”那人的声音多了一丝好奇:“既然不怕,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凌汐池只觉得一头的包,心里也感觉到不可思议,她虽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但也不至于这么上不了台面,面对寒战天的时候都没那么紧张,怎么却对这个见都没见过的人心生畏惧呢? 磨磨蹭蹭的转过身,当她的视线定格在那人的脸上的时候,突然呆住了,灵魂深处好像被什么碰撞了一下。 不是因为那一张好似用天然白玉精雕细琢而成的脸,不是因为那尊贵霸气有如炎日又高贵飘渺如寒月的气质,而是那一双眼睛,她好像在哪里见到过,那如墨的黑眸,有如浩瀚无垠的海洋,亮无微尘却又深邃内敛,就像独自行走过亿万年的孤独寂寞,眼眸深处竟觉着有一丝旷古的苍凉,却不是因为无法摆脱那孤独,而是希望用那孤独来掩埋下自己的心。 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有轻盈似羽的东西轻飘飘的落在她的头上,萧藏枫嘴角擎着笑意,静静的注视着她看着自己发呆,眼波一闪,仿佛落花悠悠坠入闲潭,水面只掠过微微的涟漪,便归于沉寂。 他将手轻轻的伸到她的头顶,凌汐池傻傻的仰头望去,只见萧藏枫微微一笑,如玉的手指从她的头上捏下一片火红的枫叶,放于眼前,轻声叹道:“真美。” 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气质,简直就是一座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艺术品。 凌汐池回过神来,微风舞动下,萧藏枫一头如墨青丝跳跃在火红的枫雨里,她终于想起来她在哪里见过他了,这张脸,这个人,不正是几个月前她和乐溪一起逛街时遇上的那个神秘黑衣男吗? 她仿佛想明白了什么,她能来到这里,始作俑者莫非就是眼前之人,上一次见面时他就对着她胡言乱语,她就说,这么可能有正常人会对着别人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回到家她就天天做噩梦不说,还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鬼地方,险些丢了半条命。 凌汐池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就揪住他道:“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终于找着你了,你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来的,你到底做了什么?” 萧藏枫对于她这种不礼貌的行为并不吃惊,笑道:“怎么,你见过我吗?” 凌汐池攥着他衣衫的手一使劲,咬牙道:“你还敢装,明明我几个月前才见过你,嗨呀,混得不错啊,一来这里就混了个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来当,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凌汐池回想着自己这三个月水深火热九死一生的日子,再看看眼前人锦衣玉食,清闲自在的模样,着实觉得命运不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萧藏枫又多了几分莫名其妙的讨厌。 可萧藏枫好像并不能与她共情,笑道:“几个月前藏枫山庄有几桩要紧的生意要处理,我一直呆在藏枫山庄,并未与你见过面,灵歌魂舞都可以作证,我看你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不可能呀,这张脸就是化成了灰她也认识,可萧藏枫的表情也不似假装。 凌汐池又细细的打量了他两眼,终于发现了端倪,眼前这个人虽说和那黑衣男子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年纪却好像要轻一些,看起来也没那黑衣男忧郁,莫非自己真是认错人了? 她几乎是触电似地松开了萧藏枫的衣服,如避洪水猛兽一般退开了好几步。 萧藏枫哈哈笑了起来,望向灵歌和魂舞:“我说了,这丫头肯定有趣。” 魂舞也笑道:“公子,这丫头的有趣,我们一路上都见着了。” 萧藏枫点头嗯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就她了。” 凌汐池听得一头雾水,不解的问:“什么就我了?” 萧藏枫道:“丫头,以后为我做事好不好。” “不好!”凌汐池跳开一步,一口回绝:“我凭什么要为你做事。” 萧藏枫转过身去,负着双手,语气理所当然得有些不讲道理:“就凭你在我的手上,藏枫山庄可不养闲人。” 凌汐池不满的盯着他的背影:“在你手里我就得义务为你办事啊,我又没有死赖着不走,如果你不喜欢,大可以放我离开啊。” 萧藏枫侧过半边脸来,凌乱飞舞的发丝丝毫不能掩饰他唇角那抹寓意不明的笑:“可是藏枫山庄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凌汐池有些毛骨悚然,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萧藏枫就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狡猾的紧,千万不能跟他硬碰硬,只是这走又不让走,留也难留委实有些不讲道理,这让她实在有些生气,不满道:“那是你自己的事,反正我不会替你做事,你如果爱养你就养我一辈子好了。” 比无赖吗?她倒要看看谁比较无赖。 萧藏枫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不怕死的回绝他,转身看她,像是从她身上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丫头,这可是我的地方,你说了不算的,也许你不怕死,但是你有没有试过生不如死的滋味?” 凌汐池不想和他扯,更不想与他虚与委蛇,毫不客气的回道:“藏枫公子要我死的话,就不会留我到现在了,若非是留着我还有用,你怎么会派人千里迢迢的把我‘接到’藏枫山庄来,现在既然我都还没有发挥用处,那么你就不可能让我死,更不可能让我生不如死。” 萧藏枫朝灵歌魂舞挥了挥手,灵歌魂舞会意,当下向他告退:“属下告退。” 枫林里顿时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而萧藏枫甚至连呼吸声也一并被隐去了,显然凌汐池的定力没他好,立马就有点怯场,就在她在这诡异安静的气氛下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萧藏枫才道:“你真的想离开藏枫山庄?” 凌汐池道:“我想,你会放吗?” 萧藏枫又笑了起来,略带可惜道:“那可不妙了,之前你在风满楼和冰冽联手杀害蓝鹰,戚然,尹霸,屠二等各路武林豪杰的事你还记得吗?你以为你和冰冽能够安然的渡过那么长的时间是侥幸?若不是藏枫山庄全面的封锁了这道消息,你和冰冽恐怕没有命到烈阳,现在封锁令已经解除了,不出一天的时间,整个江湖的人都会知道你和冰冽是凶手,我敢担保,若是少了藏枫山庄的庇护,你一出去,便会遭到整个江湖的追杀。” 凌汐池道:“可你别忘了,虽说是我们杀了那些人,可我也是泷日国的公主,你解除了封锁令,不怕别人知道你私自扣留了泷日和瀚海的和亲公主吗?” 萧藏枫笑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很多事情需要的是一个交代,具体是谁并不重要,可以是你,也可以不是你,你认为寒战天会告诉别人他收了一个杀人狂魔做义女?抑或是你觉得他会让别人查到是他的义女在江湖上杀了那么多的人?” 凌汐池目瞪口呆,难以置信道:“你早就在监视我了?” 萧藏枫不置可否,望向远处,伸手接过风中的一片枫叶,眼神忽然间变得凌厉霸道,只见他将手中的枫叶随手一掷,霎那间那轻灵柔软的枫叶变得如利刃一般锋利,飞旋出去时,将一片正在下坠的枫叶横向从中间剖开,剖成了两片后,余势不减的串了几片枫叶重重的钉在了枫树上。 凌汐池看得膛目结舌,暗暗的咽了一口口水,这武功,看来她是真的走不成了,迅速的权衡了一下利弊,她拍掌笑道:“藏枫公子真是好武艺,小女子佩服佩服。” wap. /130/130469/30427771.html 第八十六章:萧家有女 萧藏枫收回了手,转身负手离开:“我带你去你的住所。” 凌汐池突然道:“慢着,你会让我住柴房吗?” 萧藏枫回头看着她:“你想住柴房?” 凌汐池道:“不想!我怕你不讲江湖道义让我住柴房!” 萧藏枫哈哈的笑了起来。 青枫斋 凌汐池环顾着四周的环境,房间布置得十分雅致,水晶帘,云母屏,古朴典雅的大床,名贵的兰草和几只青花釉里红的花瓶,一景一物都十分考究。 庭前有花木几丛,虽不多,但点缀得异常考究,掩映着几竿湘妃竹,显得气韵不凡,窗外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塘里长满了青荇,池塘边只是寥寥的种了几棵枫树,阳光可以直射入池水里,青绿的池水倒映着火红的枫叶,倒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凌汐池满意的点了点头,忍不住道:“萧藏枫,看来你还是蛮讲江湖道义的嘛!” 看来她混得也还是不错嘛,到哪里都能住豪宅。 萧藏枫像是没有听见她语气里的讽刺,问道:“你还满意?” 遇到这种情况,她也只得随口应着:“满意,当然满意了。” 萧藏枫道:“你想不想逛一逛藏枫山庄?” 凌汐池看着他,轻声道:“好啊。” 藏枫山庄确实奇大无比,一景一物更是美奂绝伦,人走在其中好似在画中游一般,如此这般园林美景实在是世所罕见,比她去过的所有园林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在她也有一颗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所以也就暂时放下了此刻她似乎是阶下囚的身份,一心一意的欣赏面前的风景,若是没有身边那个有些煞风景的人,她想她应该会更心旷神怡。 在山庄里闲逛的时候,只要走到可以稍作休憩的地方,上面总是备有新鲜的食物,或是美酒佳肴,或是上等的茶水茶点,又或是从全国各地运过来的据说只能上贡的名贵水果,即使他们动都没有动,但是走到下一处的时候石桌上依旧还是会摆上了不同的食物,以便主子在需要的时候就可以立即享用到。 凌汐池不由得赞叹这藏枫山庄的人就是细心,也可想而知身边这个人在平时有多难伺候。 走到一处有流水的地方,一阵风忽然吹过,树上的枫树“簌簌簌”的落了下来,在半空中盘旋,如此大规模的落叶翩跹起舞,她还是是第一次见,不由得惊叹:“哇,好漂亮。” 可是不一会儿,风一停,那些枫叶又统统的回归了大地,她心中一阵失落,果然不管是多么美丽的事物,都是短暂而又易逝的。 看着她扬起的脸上布满了失望的表情,萧藏枫问道:“你很喜欢落叶?要知道,树叶一旦落下来,就没有了生命,没有生命的东西也值得你去喜欢。” 凌汐池望着地上的落叶道:“对于你来讲,可能不值得观赏,可是我却觉得枫叶只有在生命消逝,翱翔在空中的那一刻才是最美的,虽然它没有了生命,但是却有了灵魂,枫叶美就美在了这一刻。” 萧藏枫所有所思的一笑,袖风一拂,一股强大的劲风蔓延而出,树上的枫叶被他所散发出来的内力全数震落下来,然后他只手一抬,那些下降的落叶奇迹般的漂浮了起来。 凌汐池抬头望去,一时间落叶漫天飞舞,打着漩儿的在林中蹁跹,一阵暗香随风拂起,淡然游离而又无迹可求,她不由得看呆了,如此灿烂的枫叶,却如花一样,开到荼蘼,盛极而衰,自此万劫不复,忍不住惊叹出声:“好神奇。” 萧藏枫道:“这就是所谓的有灵魂吗?并不难。” 凌汐池回头看着他,很难得的没有反唇相讥,在这么美丽的时刻,她并不想破坏自己的心情,只是回道:“但是你不能否认它很美。” 说罢她抬头继续看着半空中翩跹起舞的枫叶,此时此刻就让她贪婪一次,她现在真的不想去破坏这美得如梦幻一般的场面。 凌汐池和萧藏枫在山庄内走了一天,再回到青枫斋的时候,她累得只想趴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可脚步还没有迈进门口,后脑勺就被一件硬物击中,旋即带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 有人偷袭! 凌汐池警觉的回头一看,但见身后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她狐疑的摸了摸被砸中的后脑勺,痛感很明显,不可能是幻觉。 还没反应过来,屁股上又是一痛,一粒小石子骨碌碌的滚到了她的脚边,凌汐池弯腰捡起那粒石子,环顾四周,眼角余光一瞥,发现在那水池旁的枫树上有一抹不同于其它枫叶的红。 原来在这里,她掂了掂手中的小石子,觉得重量还合适,手一扬,将手中的石子当作飞镖扔了出去,因为不确定来人是谁,所以她在下手时也只是用了两分的力道而已。 “啊!”一阵稚嫩的惨叫声响起,下一秒,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就从离她最远的一颗枫树上摔了下来。 凌汐池得意的一笑,走上前去一瞧,只见躺在地上的竟然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 这让她颇有些吃惊,蹲在那小女孩的面前,打量着她道:“小妹妹,你是谁?为什么要暗算我?” 那小女孩重重的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一抹血丝顺着她紧紧捂住额头的指缝间浸了出来。 凌汐池心中闪过一丝愧疚,伸手拨开她的手,见她额头破了一个口子,不用说是谁干的了,于是好心的准备替她揉一揉,谁知那小女孩一把将她的手推开,怒叱道:“你走开,不要碰我,你这个不要脸的臭女人。” 凌汐池眉头一拧,不要脸的女人,是在说她吗? 这小丫头怎么那么没有礼貌,看来是被宠坏了,这种熊孩子,不收拾不行,好在她从小就是一个孩子王,再难管教的小孩子在她手下都得服服帖帖,也算这个小女孩倒霉撞上了她,不好好收拾一番实在对不起她这个称号。 思及至此,她双手叉腰,板起面孔义正辞严道:“你说谁不要脸?” 或许是她太过疾言厉色,那小女孩竟然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她可没想到这小女孩看起来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想来是个不服输的主,眼下她说哭就哭,倒大出她所料,一下子被逼得慌了神,只得手忙脚乱的安抚她:“乖,乖,你怎么哭了呀,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可就在她靠过去安慰她时,那小女孩突然头一低,一道乌芒自她的背心里射出,直朝她的脸部袭来。 凌汐池没想到这小女孩会突施暗算,惊得连脸色都变了,连忙运起微灵步瞬间往后倒滑了有三米左右的距离,一个海底捞月,将那道乌芒紧紧的抓在了手中。 感觉到自己抓住了什么软软的东西,冷冰冰的还会动,她疑惑的举手一看,才发现她抓住的是一条乌黑色的小蛇,那小蛇此时已缠上了她的手臂,乌黑的蛇信吐在她的手腕上,吓得她尖叫一声,像触电了一般,甩烫手山芋一般将那条蛇扔了出去,基于那条险些要了她命的血色大蟒,她现在看到蛇比看到任何东西都恐怖。 见她吓得面如土色,那小女孩终于笑了起来,得意且挑衅的朝她撅了撅嘴,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捡起那条蛇,一边爱怜的抚摸着小蛇一边指着她道:“哼,不要脸的女人,这就是给你的教训。” 听着她的话,凌汐池差点连自杀的心都有了,想她英明一生,却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真是天理何在。 这次她是真的有些发怒了,指着那个小女孩训斥道:“你这小孩怎么那么调皮,长大了还怎么得了。” “哼!”那小女孩扬起下巴傲慢的看了她一眼,立马将头扭向一旁:“谁叫你那么不要脸,勾引我爹爹。” 凌汐池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她什么时候勾引她爹了,她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吗,当她什么人,随随便便就去勾引人,还是一个有妇之夫,带着个这么大的女儿的男人。 “小朋友,你可不能乱说话,谁有空去勾引你爹呀。” 那小女孩也发怒了,噌噌噌的跑到她面前,踮起脚尖,叉着腰道:“你还狡辩,我刚才都看见了,你让我爹给你弄枫叶玩,你还不是在勾引我爹爹。” 原来她竟然是萧藏枫的女儿! 凌汐池有些欲哭无泪,更加有些目瞪口呆,江湖传言这萧藏枫不是只有二十岁吗,怎么女儿都这么大了,况且这女孩儿看起来也有七八岁了,那他有这个女儿的时候是多少岁? 凌汐池打了个寒颤,对萧藏枫又多了两分佩服,这人不愧为当世英才啊,连这种事都领先普通人一大截,看来这武林第一人可真是名副其实,童叟无欺。 还好,还好,她没有生活在这个时代,那么年轻就要担当起这养家糊口的责任。 见她没有说话,那小女孩伸手点了点她,态度越发的骄横跋扈了:“死女人,你哑巴啦,你给我听清楚了,这次算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以后离我爹爹远一点,不然的话下次我让你好看。” 凌汐池她眉头一拧,本来想解释清楚的,不过现在…… “我就是在勾引你爹爹,你管得着吗?我还要嫁给你爹爹,日后替他好好管管你。” 凌汐池边说边一指指在她小巧的鼻子上面,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姿态。 那小女孩气的脸蛋通红,伸手便朝她推来:“你休想,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爹才不会娶你。” 凌汐池笑得越发得意了,成心想逗一逗她:“谁说的你爹不会娶我了,要知道你爹刚才已经向我提亲了,我两个月以后就要嫁给他,以后我就是你娘了,你要是乖一点的话,我以后会对你好一点,不然的话有你好看,来,先叫我一声娘来听听。” 眼看着那小女孩气得越厉害,凌汐池笑得就越欢,跟她斗,这小女孩却是还嫩了一些,殊不知自己越说越离谱,完全忘记了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wap. /130/130469/30427772.html 第八十七章:针锋相对 “是吗?有这事我怎么不记得了,不过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倒是愿意考虑一下。” 就在那小女孩的眼睛里都快喷出火的时候,萧藏枫的声音突然自她的身后传来,凌汐池打了一个寒颤,扭过头去时,才见萧藏枫从容不迫的信步而来。 “爹爹!”那小女孩见到萧藏枫过来,兴奋的叫了一声,扑过去抱住了他的腿,以她的身高也只能抱住他的腿,撒娇道:“爹爹,你不要娶这个女人,她好坏,她欺负妖儿。” 什么,她坏?她欺负她?这小女孩可真是把恶人先告状这一招学得出神入化。 萧藏枫轻轻的抚过她额头上的伤口,动作极轻,眼神里却带着笑意,满是宠溺道:“妖儿,额头怎么破了?是不是又胡闹了,爹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汐池姐姐。“ 将妖儿半拖半拉的拉到凌汐池面前,妖儿却一脸防备,抱紧了萧藏枫的腿:“爹爹,我才不要认识她,你也不要娶她,她是个坏女人,你娶了她她会欺负我的。” “哎哎哎!”凌汐池叉起腰:“什么叫让你爹不准娶我,他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萧藏枫抬起头看着她:“可是我刚才分明听见你说要嫁给我。” 凌汐池快尴尬死了,嘴角抽搐了两下,干笑了两声道:“误会,这纯属误会。” 萧藏枫的笑意越发的大了,拍了拍妖儿的头:“妖儿乖,去让枫雨给你上点药。“ “不要。”妖儿抱紧了萧藏枫,怒目圆瞪,好似她一走开,萧藏枫就会被吃了一样。 看着妖儿任性的模样,萧藏枫突然板起了面孔,语气也严肃了起来:“妖儿,是不是不听话了。” 萧藏枫的严肃显然比凌汐池的严肃起作用多了,就连凌汐池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慑人威严唬得呆了一呆,不知是不是从未见过萧藏枫这个样子,妖儿愣愣的看着他半晌,委屈的嘟起了嘴,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爹爹,你凶我,哼!” 说罢她看了看萧藏枫,又看了看一旁尴尬得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的凌汐池,狠狠的一跺脚,转身跑开了。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这下那妖儿可把她当作仇人了,刚来山庄就得罪了这里的小主人,看来这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呢,她干嘛非要跟个小孩子抬杠。 基于刚才的话,她现在看到萧藏枫是很不好意思的,妖儿刚一走,凌汐池就讪笑着告退:“萧藏枫,哦,不,庄主大人,那个……您日理万机,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先忙,我退下了。” 正准备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到屋里,眼前人影一闪,她还没来得及冲到门口便撞在了一堵软墙上,被弹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喂!你干什么?” 萧藏枫笑笑,走到她面前,将手伸给了她。 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 凌汐池直接忽视掉那只漂亮的不像话的手,一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 正拍着身上的灰,萧藏枫一句话险些没让她跳起来。 “你刚才同妖儿的话,我会考虑。” 凌汐池抬头看着他,眼睛瞪得有铜铃大:“萧藏枫,你说什么,你女儿都那么大了,你竟然让我给你当小妾,你……你做梦吧你。” “妾?”萧藏枫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一脸莫名其妙:“全江湖的人都知道萧某并未娶亲,连正经夫人都没有,这小妾二字从何而来。” 还没成亲就有了女儿,还不对女儿的娘负责任,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渣男,看着凌汐池充满鄙视的眼神,萧藏枫似乎猜到了什么,又大笑了起来:“丫头,你想错了,妖儿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凌汐池歪着头看着他:“你真的要娶我?那我嫁你了,如果以后离婚了你分家产吗?” 萧藏枫:………… 凌汐池接着道:“我们结婚了,你的财产就属于夫妻二人的共同财产,若是日后我觉得你不合适,把你休了,你的财产是会一人一半吗,还有万一你中途出轨了,看上个其他的姑娘,反正我是不允许你养什么二房三房的,但是会同意你离婚再娶的,那你是不是会同意净身出户呢?” 萧藏枫:? 凌汐池理了理头发,慢条斯理的整理语言:“在你娶我之前,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自己,想必你也调查清楚了,我没有家室,一无所有,在江湖上还得罪了一大票的人,脾气也不怎么好,你也看到了,我实在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按照你们这里的规矩,你娶了我之后是会再娶几房姨太太的,那我肯定不同意,这样对你来讲,是不是会残忍了一些,但是如果不对你残忍,就会对我残忍,我不愿委屈我自己,不知藏枫公子愿不愿意为了我委屈委屈你自己呢?!” 她观察着萧藏枫的反应,见萧藏枫没有开口,又补上了一句:“如果您觉得我不识趣的话,我可以马上走,你也可以把我赶出藏枫山庄,我保证出去后天天给您歌功颂德,绝不说半句您不好的话,谁敢说你坏话我就抽他。” 萧藏枫眯起了眼睛,墨色的眸子仿佛更深了:“那倒不会,反而我觉得你挺有趣的,至于财产嘛,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离婚是什么?其实你说的那些问题,只要你不犯太大的错误,我也不至于休了你,家产什么的你不用太过担心,或者你可以先告诉我,你想要多少聘礼。” 萧藏枫说得十分认真,凌汐池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于是她闭紧了嘴巴,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总算是体会到了。 她摇了摇头,立马结束了这段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反正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不是我喜欢的哪一款,为了我们以后还能友好的相见,我觉得我们不要再在这个话题上讨论下去了,庄主您慢走,我就不送了。” 说罢,她朝萧藏枫挥了挥手,一头蹿进了青枫斋,然后紧紧的将门关了起来。 这个萧藏枫,果然是个情场老手,还好还好,她定力也不错。 第二天早上,当她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忽被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吵醒。 这敲门声实在是不怎么客气,隐隐带着一股不耐烦,凌汐池揉了揉眼睛,便翻身而起,准备去开门。 若是换了平时,谁要敢这么不耐烦的敲门,对方就是把门敲破了她也不会去理的,好在她一般刚醒的时候脾气都会特别好。 敲门的是萧藏枫的义女萧妖儿,见她开门甩给了她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嚣张的气焰简直和萧藏枫有得一拼,她身后还跟了一个婢女,婢女手上端了一个托盘,托盘托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一碟水晶梅花包,一碟桂花糖藕还有几个精致的小菜。 凌汐池诧异的抓了抓头,这是什么情况? 萧妖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副赶鸭子上架的表情,不情不愿的道:“汐池姐姐,昨天是妖儿不对,妖儿特地来向汐池姐姐请罪。” 凌汐池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她那不甘愤怒的眼神,哪里是来请罪的,分明是来吃人的。 不过毕竟这萧妖儿毕竟还是小孩子,她也不想跟她计较那么多,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后,伸手将她拉进屋里:“你叫妖儿是吧,快进来里面坐。” 看着她跟昨天完全不同的态度,妖儿愣了一愣,虽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跟着她走进了屋里。 领着妖儿在那张黄花梨的圆桌前坐下,屁股还没有坐稳,妖儿就端起一碗粥走到她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汐池姐姐,我是特地来给你送早点的,妖儿昨天冲撞了姐姐,希望你能原谅妖儿的不懂事。” 凌汐池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行这么大的礼,也不看她受不受得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是一个恶毒的后妈。 她连忙将萧妖儿拉了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昨天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妖儿跪得笔直,纹丝不动,她这一拉竟然没能把她拉起来:“爹爹说了,如果没有听到汐池姐姐亲口说原谅我,就不准起来。” 凌汐池心道这萧藏枫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看到妖儿这个样子,她的心里着实不忍,倒还像真是自己做错了的一般,伸手便去扶:“妖儿,昨天跟你闹着玩的,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也不跟你计较了,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吧。” 这下妖儿像得了特赦令,蹭的一下站起起来,将手上的粥铛的一声杵在桌子上,撒了一桌子的粥:“哼,我告诉你,你不跟我计较不代表我不跟你计较,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我萧妖儿可跟你没完没了。” 凌汐池错愕的看着她,这丫头可真是一个暴脾气,小小年纪翻脸比翻书还快,看着她因怒气而微微涨红的脸,虽然她还小,五官还没长开,凌汐池却突然间觉得这眉眼特别像一个人,她疑惑的伸出手遮住了妖儿的下半张脸,那双眼睛突然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合了起来。 耳旁突然回响起了一句话:“我不出宫,是因为心死的人在哪里都一样。” 她吓了一跳,急忙缩回了手,见萧妖儿一脸不善的盯着她,她忙回神,心中不由得对她生出几分莫名的疼惜,伸手拉过她的手问道:“妖儿,你是不是很不想我嫁给你爹。” 妖儿冷哼一声扬起了小脸,凌汐池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笑道:“你放心啦,我是不会嫁给你爹的。” 妖儿一把甩开她的手:“你不要碰我,你是个骗子,你骗人,我才不要你做我的娘。” 凌汐池一脑黑线,心道你想让我给你当娘我还不干呢,这小丫头,怎么被骄纵成这个样子,一点也不听话。 不过一大清早的,她也不想教训她,只得伸手扳过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得万分真诚:“妖儿,你相信我,我说不会就是不会,如果我说谎的话,就罚我变成一个人见人怕的丑八怪好不好。” 妖儿到底是小孩子,听她说这番话,眼神松动了一下半信半疑的看着她:“你说真的。” 凌汐池捏住她的鼻子,笑道:“当然是真的了,你想啊,哪有人会希望自己变成一个丑八怪。” 妖儿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想在她的眼神中找出虚假的成分,可是凌汐池敢保证,她的眼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真诚。 萧妖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埋下了头。 这时有人端来了洗漱用具,待整理了仪容后,凌汐池才将她拉来坐下,端起了她送来的那碗粥:“妖儿,既然来了不如就陪我一起用早餐吧。” wap. /130/130469/30427773.html 第八十八章:城府深沉 正舀了一勺粥放进嘴里,忽然背后冷不防的冒出了一句:“在吃什么?妖儿,这就是你准备的早点?” 凌汐池被呛住了,放下勺子回头望去,却听妖儿的声音清脆的响了起来:“爹爹,你来了。” 来人果然是萧藏枫,凌汐池被呛得说不出话来,萧藏枫走自桌前,看了看她,甚为体贴的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直到呛得不那么厉害了,凌汐池才没好气的问道:“庄主大人,请问您一大清早的过来做什么?” 萧藏枫大方的坐了下来,完全忽视掉她不善的面容,含着笑道:“我来看一看妖儿,顺便看看你在吃什么?怎么样,还合你的胃口吗?” 凌汐池应道:“合,当然合,味道好极了!” 这么一大早的就来她这里,这萧藏枫铁定没安好心。 萧藏枫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倒也没有拆穿她,随手拿起银筷挑了挑那碟糖藕,道:“既然入了我藏枫山庄,日后吃穿用度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提出来,未免你在庄内呆着无聊,以后你想出庄都可以去找灵歌让她带你去。” 这敢情以后她的身边得多一个眼线,凌汐池忙笑道:“庄主说笑了,这里一切都很好,呃,是太好了,我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只是庄主起得这样早,想必还没用餐吧,你看我这里的,实在是只够我和妖儿的,能不能请庄主您暂为回避一下,我用过餐后,再去向您请安。” 这番话,说得她甚为满意,虽然她真的很想直接告诉他:喂,我这里不欢迎你,你妈喊你回家吃饭。 萧藏枫用公筷夹起一个水晶梅花包放进小碟子里,顺手拿起了旁边的一双筷子:“那倒不用,早餐我一向都吃得很少,将就一下也是可以的。” 眼看着他就要把那个水晶梅花包送进嘴里,凌汐池终于反应过来,指着他阻止道:“喂,你为什么要用我的筷子。” 萧藏枫四下看了一眼,无辜的问道:“这里还有其他的筷子吗?” 这下她可生气了,本来大清早看着他就不爽,而他现在还明目张胆的抢她的食物,还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姿态,这个人真是讨厌到了极点。 凌汐池用力的平顺了一下呼吸,冲过去将他从凳子上拉了起来,伸手就往外推,还特别狗腿的道:“庄主大人身娇肉贵,怎么能将就呢?你不是来看妖儿的吗,现在已经看到了,我没有欺负她,您快回去用餐,免得饿坏了可怎么好。” 直到将他推出了门,萧藏枫才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丫头,你记着,这次是我愿意让你推动的。” 而后他的目光扫过凌汐池头上那一把抓的马尾,剔了剔眉头,露出嫌弃的表情,冲着屋里两个随侍的小丫头道:“去找几个会梳头的丫头过来,再给她送几件衣服,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凌汐池怒道:“你什么意思?” 萧藏枫扭头冲她笑道:“藏枫山庄不养丑人。” 凌汐池怔住了,他却转身扬长而去。 丑!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说她丑! 凌汐池周身的小火苗像是被硬生生的泼了一盆油,瞬间爆炸了,她冲着萧藏枫离去的方向,气急败坏的跳脚道:“你……你才丑,神经病,我让你养我了吗?” 早餐是没有心情吃了,妖儿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看来她对萧藏枫的态度很合她的心意,所以她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带着一股终于放下心来之意,一边吃一边问她:“汐池姐姐,你很讨厌我爹爹吗?” 凌汐池撑着下巴,摇了摇头:“讨厌谈不上,就是不喜欢。” 妖儿做出一副奇怪状:“这就奇怪了,烈阳城里好多姑娘都喜欢爹爹,每次爹爹带我出去的时候,都有好多人跟着他,就连音魄姐姐那样的人都很喜欢爹爹呢,虽然音魄姐姐不说,但是很多次我都看见她看着爹爹发呆,有一次还偷偷哭了,自从那一次过后,妖儿就没有再看到音魄姐姐了。” 凌汐池忽然来了兴趣,怪不得音魄会同意替她嫁到瀚海了,原来是爱情在作祟啊。 “汐池姐姐,你在想什么?”一回神便看见妖儿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凌汐池刮了刮她的鼻子:“姐姐在想,既然那么多人喜欢你爹爹,那么姐姐就不凑热闹了,妖儿你可不可以给我讲一讲你灵歌姐姐,魂舞姐姐还有音魄姐姐的事情啊。” “这个嘛!”妖儿扬起脑瓜子想了想,才道:“灵歌姐姐不爱说话,对人也是不理不睬的,爹爹总是说她太过孤傲,不过爹爹却最看重她。魂舞姐姐爱跳舞,人家都说她风情万种,可是我觉得她最好了,对我好对爹爹也好。至于音魄姐姐嘛,音魄姐姐平时都是不见人影,即使出现在庄里都是和爹爹单独谈事情,谈完过后,只要爹爹一走,不一会儿她也走了,走了就不见人影了,每次见到妖儿她都不和我说话,我觉得音魄姐姐一直都很不开心。” 果然是魂舞最好相处,凌汐池点了点头,又兴致勃勃的问:“那她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呀!” 妖儿摇头表示不知,又埋下头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道:“我也不知道,她们平时都很少在庄里,汐池姐姐,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看着妖儿好奇的目光,凌汐池耸了耸肩,说得轻描淡写:“好奇啊。” 妖儿终于也吃好了,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一把拉着她:“汐池姐姐我们不说这些了,我带你出去玩。” 凌汐池无奈的摇了摇头,到底是个小孩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妖儿拉着逛到了一片枫林,忽听里面有轻微的刷刷声传来,她好奇心一起,拉着妖儿猫着身子轻步走了过去,刚走没几步,就看见枫林深处有人正在蹁跹起舞,无数红色的枫叶围绕在她的身边,随着她的动作四处翻飞。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再加上那纤细柔软的腰肢,顾盼生姿的柔媚眼神,倒真真的把人的魂给舞去了,只是再走近两步,便能感觉到那美得让人心魂皆动的舞蹈颇有摄人之意,举手投足间有内力翻腾流动,就连那围绕着她看似柔软无力的枫叶,都有可能随时变成杀人的利器,竟是一门以舞作武的功夫。 跳舞的是魂舞,凌汐池不由得拍手称奇,目光一转,便看见灵歌倚在枫树上,很安静的在看魂舞跳舞。 听到掌声,魂舞这才停下舞步,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汐池妹妹来了。” 一见魂舞,妖儿连忙冲了出去,扑到魂舞的怀中,撒娇道:“魂舞姐姐,你们今天怎么有空在山庄里。” 魂舞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小妖精,姐姐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呀。” “骗人。”妖儿撅起了嘴:“魂舞姐姐要是来看我的话,怎么不先去找妖儿。” “这小东西。”魂舞笑骂一声,将目光落到了凌汐池的身上,问道:“汐池妹妹,藏枫山庄住着还习惯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朝魂舞竖起的大拇指:“魂舞姐姐,你不愧叫魂舞,你这真是一舞倾城呀。” 魂舞笑道:“哪及得上妹妹你的容颜倾城呢?” 灵歌似乎很不喜欢她们这般商业互捧的行为,站直了身子,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臭脾气!”魂舞盯着灵歌的背影,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冲着灵歌的背影道:“灵歌,你先别急着走呀,早上公子吩咐了,让你今天什么都不要做,带着汐池妹妹去烈阳城好好逛一下。” 灵歌停下步子,扭头看着魂舞:“为什么是我。” 魂舞笑了起来:“你知道,公子吩咐的事情从来不希望别人问为什么。” 灵歌果然不问了,看了凌汐池一眼,也不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道:“那走吧。” 看着灵歌不耐烦的表情,凌汐池也不愿强人所难,回道:“灵歌姑娘,既然你不愿意去,我也不勉强你,你现在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灵歌默了一会儿,才道:“公子的命令不可违。” 凌汐池笑了起来:“既然不可违,那么我要你答应我,既然你今天是奉命陪我出去玩,那就不能扫了我的兴致,我嘛,平时也没有什么爱好,就喜欢看着别人对我笑,你先笑一个给我看看。” 灵歌眼神凌厉的扫了她一眼,危险的讯号喷薄而出:“我为什么要对你笑。” “你不笑也可以,但是你不准像一根冰棍一样跟着我。” 说完以后,她扬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从灵歌身边走了过去。 傲娇吗?她也会! 出门之前,凌汐池被抓去易容了一番,活脱脱的被打扮成了一个富家千金的模样,魂舞摁着她,左看右看觉得满意了,才笑道:“是嘛,这样才不会丢我们藏枫山庄的脸,公子看见了定然会喜欢。” 凌汐池嗤之以鼻,凭什么要让那个讨厌的人喜欢,只是她心中还有一点想不通,照理来讲,她这个人应是见不得光的,这萧藏枫为何还要让她这般招摇的出去乱逛,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是能只手遮天,不怕别人识破她的身份还是又在打什么其他的坏主意? wap. /130/130469/30427774.html 第八十九章:了了如神 凌汐池牵着妖儿的手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因是都城,烈阳城的繁华可见一斑,看着烈阳的繁荣景象,她的心中却无甚感觉,越发的想到了仙水镇那个贫穷落后的地方,而她和冰冽一路走来看到的又岂止一个仙水镇,这乱世之中,贫富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这时魂舞将一面金牌扔给了她,凌汐池忙接住四下翻了翻,看着上面特有的枫叶记号,不解道:“魂舞姐姐,这是什么?” 魂舞道:“这是金枫令,公子吩咐给你的,有了这块金牌,你可以在五国各地所有藏枫山庄名下的酒楼、客栈免费用餐和住宿。” “五国各地!”凌汐池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魂舞笑了笑,道:“还不止这样,只要拿着这块金牌,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去藏枫山庄名下的钱庄支取银两,以后你出门呀就不怕没钱花了。” “不会吧,你家公子这么厉害。” 见她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魂舞伸手捋了捋头发,继续道:“岂止呢,在这烈阳城里最好的酒楼、茶坊、妓院、钱庄,客栈都是藏枫山庄名下的,此外藏枫山庄还做着盐粮、丝绸皮货、茶叶瓷器的生意。” 凌汐池张大了嘴,好半晌,才不可思议的问:“那么你们公子不是富的冒油了。” 魂舞道:“你没有听说过藏枫山庄富可敌国吗?” 凌汐池恍然的点了点头,这么有钱,怪不得他会无法无天了,连泷日和瀚海和亲这等事他都敢插一脚,现在还让她这个活口大摇大摆的在外面乱晃,那句话怎么说的,果然是心怀不惧,才能翱翔于天际啊。 不过萧藏枫那个怪胎还真是个奇才,生意做得那么大就算了,居然还有时间去练武,而且好死不死的听说还是什么武林第一人,这得花多少精力啊,他确定他不会英年早逝吗? 想通了这一层,凌汐池又开始头疼了。 这样家大业大势力大的人,他留她在藏枫山庄到底埋了多少种心思,寒战天让她嫁到瀚海,根本的目的除了龙魂之外,还有重要的一点,她得随时为泷日国提供瀚海的情报,这点她早就心知肚明,那么萧藏枫让音魄替换她嫁到瀚海,是不是也是同样的目的,如果音魄杀了瀚海的国主,嫁祸到寒战天的身上,势必会引起两国交战,若是两国因此交战,那么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还有琴漓陌让她找到龙魂,说要为天下择一个明主,又说自己要去找什么圣影卫的旧部,难道这琴家的人也想让天下大乱吗? 凌汐池觉得的头快炸了,心情变得无比烦躁,路上的行人再多,她却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连一个可以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她只想回家,不想这样被当做一颗棋子一般任人摆布,可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又如何能够对抗他们。 这时前边一个举着‘了如神’旗帜的老先生吸引了她的目光,虽然隔得不远,但是那老先生的容貌却看得不太真切。 要不先去算一卦? 换做以前的她,对于算命求神这一类的事情一定是嗤之以鼻的,可是自从来到这里之后,那些科学理论统统都被她抛之脑后了,现在的她,不折不扣的唯心主义,最好再找个机会去庙里拜拜。 灵歌见她两眼发直就往前冲,伸手拦住了她,面容冷肃道:“你要去做什么?” “放心啦!”凌汐池给予了她一记放心的笑容,指着面前的一座酒楼:“我现在有点事,你们先到酒楼等等我,或者你就跟在我五米远的地方也行。” 灵歌冷眼一竖,正要拒绝,凌汐池连忙打住了她的话:“安拉,你不要那么多心好不好,我现在逃走不是明摆着找死吗,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灵歌嘴一闭,眼中的防范少了一些,转身就往酒楼走:“一炷香的时间。” 凌汐池朝她的背影挥了挥拳头,见妖儿仍看着她没走,顺手便将手上的糖人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头:“妖儿乖,姐姐现在有事,你先去等我?” 见那老先生要走远了,她连忙扔下一句话:“我马上回来。”就朝那算命先生一阵风似的溜了过去。 那算命的老先生似乎不知道有人在追她,脚步越发快了,偏生他看起来虽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身体倒很硬朗,脚程甚至比街上的普通老百姓还要快,凌汐池险些追不上他。 “先生,请等一下。”凌汐池急急的跟在身后,叫了几声那老先生都不应,情急之下,也什么都顾不着了,伸手便拉住了那先生的衣角,那老先生这才停下脚步,回头诧异的看着她:“小姑娘,什么事?” 凌汐池这才看清楚了那老先生的样子,刚才虽然远远的见着了,可那老先生身上好像笼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太清楚,现在隔近了,她才看清他的庐山真面目。 只见那老先生面容清癯却红光满面,紫髯过腹,双目炯炯有神,似早已洞悉了一切,又似天地万物,只要被他的眼神瞧上一眼,其思想都会被他所掌握,那双眼睛没有因为他已逾古稀的年纪而显得浑浊无光,反而更加的清晰明亮,不是饱经风霜后的深沉内敛,不是历经沧海桑田后的淡定从容,在他的眼睛里,明明倒映着万事万物,又仿佛空无一物,只是雪亮清朗,带着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人看着心惊的同时又忍不住一看再看。 她踌躇着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不是因为其他,只是看着这老先生这仙风道骨的样子,怕拿钱出来是侮辱了他,正犹豫着该不该说的时候,话却抢先一步脱口而出:“老先生,你帮我算一卦,算得准的话,这张银票就是你的。” 那先生看了看她,隔开她的手,捋着胡须轻声问道:“姑娘要算什么?” “回家。” 那先生讶然的看着她,眸光一紧,屈指算了算,目光落在她身上,又仿佛隔着她看向了未知的虚空,好半晌,才吐出了两个字:“枉然。” “为什么?”凌汐池莫名心慌:“你都没有问我家在哪里。” 那老先生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神秘莫测的光,指了指天:“姑娘的家,可在那一头。” 凌汐池彻底的被惊呆了,不敢相信的问:“你知道?” 那先生叹了一口气:“姑娘的内息至阳至纯,可是练的火阳决,老夫已许久未见过如此纯粹深厚的火阳之气了,可姑娘你虽练的是这至阳的功夫,命中却与水有缘,若是遇着水了,或可有一丝机会,但是姑娘能来到这里,可谓结合了天时地利,这可是千年的契机,既然是千年契机,又怎么那么容易到来。” “千年的契机。”凌汐池像木偶似的无意识的重复着他的话,忍不住抓紧了他的衣角:“那是什么契机?” 那先生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悯:“既是契机,我等凡夫俗子又如何可知。” 凌汐池的心止不住的下沉,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办法吗?” 那先生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的又摇了摇头。 凌汐池稳了稳心神,重新看着那老先生:“先生再帮我算一卦,我要算家人平安。” 那先生道:“姑娘可否报一下生辰八字。” 凌汐池愣了愣,心想她这一个都不知道是从哪个空间穿到这里来的人,这如何报生辰呢,报了这老先生听得懂吗? 那老先生见她迟疑着不肯报,笑道:“小姑娘,阴阳五行,天干地支,人有八字,紫薇十二宫可见父母宫,我虽能看出姑娘命相不同于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但若要看你的家人,还得通过你的命盘来看。” 凌汐池便如实报了。 那老先生脸色微微一变,又很快镇定下来,只是看她的眼神不由得又深了一些。 凌汐池却是捏了一把汗,只觉得被那双灵慧的眼睛一瞧,自己已如一张白纸摊开给人看,毫无秘密可言。 那先生几乎是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道:“姑娘命盘如此奇特,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姑娘家人的平安,恕老夫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凌汐池几乎是被这句话轰得神魂离体,顿时脑子里一片空白。 复又听那老先生重重的叹息的一声,绵延而又悠长:“了了如神,世事成空;爱恨情仇,幻化为风。一切尘寰皆命定,何故痴心妄改之;不若随风东逝去,苍茫天涯何处尘。唉,孽缘啊孽缘。” 凌汐池喃喃道:“没有过去,没有未来。那我还有什么呢?我是不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那老先生注视着她,如果说刚才的眼神是悲悯的,现在无疑便成了同情,叹息声更是一声接一声的响起:“唉!孽缘遇知音,情意两相倾,可怜情已种,无奈不生根,孽缘啊孽缘。” 他似禅语的话,让凌汐池捉摸不透,正待细问,再看去时眼前已没有了那老先生的身影,只有声音似乎从灵魂深处传来:“唉,我辈凡夫,不在觉中,就在迷中,小姑娘你若是想活得自在一点,应当多观己观心,老夫再送你一句话,记着,身若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留尘埃。” 最后一句,声音已远远地仿佛从天际传来,凌汐池茫然四顾,大街上人影匆匆,充满的欢声笑语又充满了漠然,那老先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又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难道是她出现了幻觉,她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痛得是一个龇牙咧嘴,会痛,那么就不是幻觉了,这绝对是个了不得的世外高人,按照他的话来讲,莫不是她真的回不去了? 眼下她被带到藏枫山庄,灵歌时刻看着她,逃跑已是奢望,寻找龙魂更是有心无力,她到底要怎么才能逃离呢,她只是想回家为什么那么难? 心中一阵酸涩蓦地升起,凌汐池木然的抱着膝蹲下,将头埋在膝间,心酸的感觉终于化作眼泪夺眶而出,这么些天她终于感觉累了,连她最大的精神支柱都轰然倒塌,纵然她把自己看得再坚强,可她终归也是个人,也是会哭会笑会痛会难过的,她凭什么以为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够做到,在命运面前,人又算得了什么。 仿佛又有脚步声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凌汐池没有抬头,只是冷声道:“走开。” 可是身前的人非但没有离去,反而还有一种熟悉的气息隐隐朝她逼近。 她心情一下落到最低点,怒气终于膨胀爆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正好她也需要一个人发泄发泄。 握紧了拳头,猛然抬头,起身,出拳,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眼看那一拳就要落在来人的脸上,可是在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凌汐池的脑袋里轰的一声,拳头硬生生的停在离他面部大约只有一寸的地方,稍一迟疑,她还是将拳头挥了出来,面前的人一闪,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拳头。 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睛疑惑的看着她,凌汐池只觉心中一窒,狂跳不止,虽然那个人易了容,可她还是一眼看了出来,那不是冰冽是谁? wap. /130/130469/30427775.html 第九十章:再遇冰冽 冰冽的面容消瘦了不少,眼神里的冰冷肃杀比之从前更甚,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人,眼中有按压下的波涛汹涌。 冰冽好像也认出了她。 凌汐池心有点乱,任他将她的手握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样的场合,这样的会面,倒是将她的思绪全部抽空了。 冰冽道:“是你?” 凌汐池尚且记着冰冽那日走的时候看她的眼神,此时相聚,真是地不利人不和了一些,她连忙回神,一口否认:“什么是你是我的,你挡在我前面做什么?” “你不是凌姑娘?” 冰冽看紧了她的一举一动,吓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出,说句话都小心谨慎:“当然不是了,你认错人了。” 边说还边朝冰冽抓着她的手努了努嘴,示意他放手。 “你当我是白痴吗?”冰冽怒不可遏,抓着她的手的力道又重了些。 凌汐池皱起了一张苦瓜脸,一脸委屈:“咝,痛……好痛,你放手。” 冰冽完全不吃她那一套,眉头一皱:“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我……我是在这里逛街呀,公子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莫非这条街是公子你家的?”摆出一副看到登徒子时害怕恐惧的神情,再挤出两滴眼神,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公子,我的手好痛。” 冰冽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不是她吗?” 未免露出破绽,凌汐池也直视着他的眼睛,回道:“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她是谁,也许我和你要找的人很像,但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 冰冽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手,眼角一抹失望闪过,退后了两步,低声道:“是冰某冒犯了。” 凌汐池觉得胸口闷的更厉害了,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她知道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与他相认,若是被人知道璟枫公主并没有嫁到瀚海,那不知会闹出什么大事出来。 她向冰冽福了福身,轻声道:“既然是误会一场,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希望公子能早日找到你要找的人,告辞!” 鼻子忽然就酸酸的,其实她是想与冰冽相认的,她想和他说说话,毕竟冰冽是她到了这里后唯一坦诚相待过的人,况且冰冽还救过她的命,在这里,她能说话的好像只有他了。 可是她不能与他相认。 眼泪忍不住就要落下来,凌汐池咬紧了唇看着上天,不哭就是不哭,可是就在这时…… “汐池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自她面前响起,炸得她头轰的一声,看着面前拿着糖葫芦笑得一脸灿烂的妖儿,凌汐池的脸抽搐了两下,暗暗怪自己失策,她这身份出来怎么不先想一个化名呢,这妖儿现在叫她,不是把她从阎王殿送? 凌汐池不敢回头,也不敢应妖儿,回头偷偷瞄了一眼,发现冰冽也是正准备要走,却因这一叫被钉在了原地,心中暗叫不好,当机立断的拔腿就跑。 冰冽当然追了上来,凌汐池不用回头看都能感觉得到他怒不可遏的情绪。 穿梭在人群密集的大街上,由于大街上人龙混杂,冰冽也不敢大张旗鼓的使用轻功,毕竟他的身份也是不容曝光的,这倒对她有利,占据了体型上的优势,见到人缝就钻,一时之间冰冽竟也追不上她。 如果不是那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拦路虎,兴许她这次回去便不会再出来了,任凭冰冽翻天地覆也绝不可能怀疑到藏枫山庄,可是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如果,正在凌汐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竟迎面撞上一个人,可恶啊可恶,看来在大街上乱跑真是要撞上人,那些古装剧诚不欺人。 凌汐池喘气不止的仰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是撞在了一个身着青衣,手摇折扇的男子身上,更重要的是,她一撞上那男子,那男子身后跟着的两个随从都不动神色的握紧了手中的刀,戒备的看着她。 有来头,这男人肯定有来头。 脑中念头一闪过,凌汐池连忙朝他身后一躲。 “铮”两道寒芒出鞘,生生的带来了两股寒气,青衣男子气定神闲的一挥手,那两名随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剑送回了鞘中。 凌汐池一边擦汗一边拉着那青衣男子的衣角,喘着粗气道:“江湖救急,帮我一把,感激不尽。” 那青衣男子扭头看着她,清润如玉的脸上带着一抹笑,伸手将一方锦帕递给她,轻声道:“你怎么了?” 凌汐池没来得及接帕子,也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冰冽追了上来,连忙把头一缩,缩到那男子的身后:“就是这个登徒子,他竟敢当街调戏我。” 冰冽脸色一变,顿时青一阵红一阵,清淡的嗓音丝毫不能掩饰他的怒气:“真的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见到我就跑?这些日子,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她躲着不出来,冰冽伸手就要过来拉她,却被那青衣男子伸手拦住:“这位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又何必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冰冽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这是我们的事,你最好不要管。” 那青衣男子摇着折扇,笑道;“如果我非要管呢?” 冰冽的脸色不耐,将手握上剑鞘:“我今天一定要带她走,烦请兄台让一让。” 凌汐池缩得更紧了,拉着那青衣男子的衣角,恳求的看着他:“我真的不认识他,是他对我动手动脚的,你帮我打发他好不好。” 那青衣人回头冲她笑了一下,轻声道:“好。” 然后他扭头看着冰冽,语气一如刚才的温和:“兄台,这位姑娘今天好像不想跟你说话,你又何必强人所难,你还是走吧。” “铮!”是拔剑出鞘的声音,凌汐池吓了一跳,冰冽已一剑挥向了那个青衣男子,那青衣男子笑容一敛,折扇一收,身影一闪侧身躲过那一剑,随即折扇一点,点向冰冽的下肋,冰冽冷哼一声,身影冲天而起,凌空一剑横劈而下,这一剑迅猛而又凌厉,其后隐藏着无数的后着。 面对这气势雄浑的一剑,那青衣男子眉头一蹙,面露棘手之色,不敢贸然去接,只好闪身躲开,只听嗤拉一声,那青衣男子右肩瞬间被斩出了一道剑伤,殷红的血渗了出来,将右边袖子染红了一片。 那青衣男子站定后,不顾自己的肩伤,惊道:“雪御剑,你是冰冽!” 冰冽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依旧看向躲在一旁的凌汐池,道:“我不想与你为难,你快快让开。” 那青衣男子又道:“没想到你居然还在烈阳城?” 这下可不妙了,这冰冽一出手别人就将他认了出来,且不说这青衣公子是何来历,有无恶意,眼下冰冽伤了他,若是他随便找个部门检举一番,这冰冽岂不是大祸临头。 思及至此,她才发现那青衣男子的两个随从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她急忙冲到他们面前,指着那个青衣男子道:“这位小哥,你们主子受伤了,你们怎么也不去帮帮。” 其中一个随从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冷声答道:“少主与人动手的时候,不希望别人插手。” “可是你没有看见你们主子都输了吗?那个拿剑的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你们不去帮忙你主子被杀了怎么办!” 那随从冷冷的盯了她一眼,不再跟她说话,继续扭转头看着他们的公子,手却已经抚上了腰间的刀。 凌汐池急得团团转,看着因着他们动手而围上来看热闹的行人,突然计上心来,大声嚷道:“各位乡亲,你们看到没,这个穿白衣的当街调戏良家妇女,现在又当众和人打架斗殴,简直是胆大包天,大家帮帮忙,有没有热心的朋友帮忙去报报官。” 凌汐池故意提到官府,目的再明确不过了,就是提醒冰冽他的身份已经暴露,希望能他提高警惕,快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冰冽毫不在意四周的指指点点,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你是自己主动跟我走,还是打算我把你打晕了带走。” 那青衣男子上前一步道:“冰冽,你还是快走吧,你可知烈阳城并不是你呆的地方。我敬你父亲为人,不忍看你再担着一个抗旨不遵的下场,无论你与这姑娘有何恩怨,眼下人多口杂,你还是快走,保全自己要紧。” 凌汐池终于舒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前边突然有甲胄声响起,凌汐池抬眸看去,只见长街尽头一队人马迎面冲来,定睛一看,竟是羽林军护卫队,显然是这里的争斗惊动了他们。 凌汐池当下一阵心惊,不管是她还是冰冽身份都是不容曝光的,她凑向冰冽,压低嗓音道:“快走,羽林军来了。” 冰冽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那意思也再明确不过了,要走一起走。 这时一道银光划破长空,带着雷霆之势,直刺冰冽抓着她的那只手,银光如黄河落九天,倾泻着排开,罡气凛冽,冰冽本能的一松手。 凌汐池只觉肩头一紧,便被人抓住了肩膀,一闪一纵间,烈阳的景致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面前闪过,再反应过来时,她们已然到了另外一条街道的一个僻静的小巷里,将那队羽林军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凌汐池这才看清抓她的人,原来是灵歌,她们一落地,另一个人也跟着落地了,她定睛一瞧,那人不是冰冽是谁。 冰冽盯着灵歌手中的银链,冷声道:“灵灭,你是灵歌。” 灵歌眉头一挑,望向冰冽,美丽的双眸中透着清冷的寒意,若有似无的警告包裹在其中。 冰冽又道:“你们藏枫山庄到底想做什么?” 灵歌淡淡的扫了冰冽一眼,道:“藏枫山庄要做什么,我想你还没有这个资格过问。” 冰冽持剑而立,若有似无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我爹的事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你们现在又抓了我的朋友,她是什么身份,我想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泷日和瀚海的和亲公主现在人在藏枫山庄,却并无任何消息传出,那去瀚海和亲的是谁?萧藏枫设计陷害我爹,诬陷我爹和云隐勾结,灭了我冰家满门不算,现在公然掳劫了和亲公主,你们藏枫山庄果然狼子野心,胆大包天。” 灵歌似乎冷笑了一声,抬眸看着冰冽道:“你们冰家为什么会被灭门,你自己应该更清楚,我们藏枫山庄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有人找上了我们,让我们请天下第一临摹高手写了一封书信而已,仅仅靠一张模仿了笔迹的信函,昭理院就火速定了你们冰家的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原因是什么?” 冰冽的脸在那一瞬间变得苍白,握着剑的手已经暴起了青筋。 wap. /130/130469/30427776.html 第九十一章:过客匆匆 凌汐池顿时明白过来,冰冽的父亲是泷日国护国公,位高权重,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功臣,寒战天好大喜功,征伐四方,第一个不同意的便是冰冽的父亲,所谓功高震主,真正想要除去冰家的正是寒战天,而通敌卖国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灵歌接着道:“至于你的朋友,藏枫山庄里并没有你的朋友,她……一直是我们藏枫山庄的人。” 凌汐池猛然抬头,明白过来灵歌说的是谁,不由得怒火中烧,慌忙看向冰冽,只见冰冽惨白了一张脸,定定的望着她,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凌汐池没有料想到灵歌会这样说,一时竟接不上话来,可她不能否认,她一旦否认,冰冽定然会出手救她,萧藏枫敢这么让她大摇大摆的出来乱逛,定是做好了万全的防范,冰冽此时想动手的话,是讨不了半分便宜的。 凌汐池没有回答他的话,冰冽轻声道:“只要你说不是,我就会信你。只要你说不是,我就是拼了命,也会把你救出来。” 同样的话,他曾在王宫里跟她说过一次。 凌汐池心中一阵悸动,却仍是平静的望着他:“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被抓的人吗?我没有骗过你,我一开始就说过我跟着你是有目的的。” 冰冽的脸色在那一刻难看极了。 凌汐池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要他认定了她是藏枫山庄的人,那么他就会认定她是故意留在他身边,好利用他进宫,设计顶替寒蓦忧去和亲,他会觉得这都是藏枫山庄设计好的阴谋,而他,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可是他们确实是都棋子呀,萧藏枫敢那么胆大包天,定是背后有强大的势力,连敌人的实力都摸不清楚,又谈什么抗衡。 灵歌冷哼了一声,拉了她就走,凌汐池也没有反抗,乖乖的随灵歌走了,快走出小巷的时候,她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冰冽仍旧站在那里,身影看起来是那样的落寞,那样的狼狈。 尤其是他望着她时的眼神,让人伤感得很。 他的手在身侧紧紧的握成了拳,泛起的青筋有些触目惊心,有鲜血顺着剑柄留下。 凌汐池心中很是不忍,觉得这世上大概没有比冰冽更倒霉的人了,家破人亡不说,从小接受的信念便是忠君爱国,哪怕是寒战天抄了他的家,他想到的却不是找寒战天报仇,而是萧藏枫,现在告诉他,是他忠的君杀害了他的全家,并且是有意为之,而他一直都找错了仇人,有仇不能报,有冤不能诉,忠孝不能两全,信念轰然倒塌,可不就是这世上最倒霉的人了。 凌汐池扭头看着灵歌,试探性的问道:“你们大张旗鼓的带我出庄,是故意让冰冽看到我的吧。” 灵歌并不搭理她。 凌汐池又接着道:“我说你们藏枫山庄可真是牛,陷害忠良这种事都敢做,你们公子不是个商人吗,我看你们做的都是正经的生意,国泰民安你们才有生意做不是,你们也是泷日国的子民,不是应该忠君爱国吗?看你们干的这桩桩件件,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名利、财富、地位,你们到底缺哪样了,干嘛想不开要去干这种掉脑袋的事,莫非你们不是泷日国的人?” 若是说灵歌之前只是一脸淡漠的听她碎碎念,可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眼神一变,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眼中带着的警告不言而喻。 凌汐池识相的闭紧了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刚走到大街上,便看见刚才那青衣公子和他的两个随从。 那青衣公子也看到了她,走到她面前来:“看到姑娘没事,我便放心了。” 凌汐池诧异极了,不解的问道:“你在找我?” 青衣公子点了点头,道:“突然看见姑娘被人掠走,以为你遇上了危险,实在不放心,便跟过来瞧瞧。” 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肩膀,凌汐池更加疑惑了,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呢,我跟你素昧平生,还害你受了伤。” 青衣男子折扇一摇,哈哈的笑了起来:“但凡是个男子,见到小姑娘受人欺负,就不得不出手相救。” “哦!”凌汐池恍然的点了点头,道:“看来你是个大侠,我听说在江湖上最好的报恩的法子,就是请你的恩人喝一顿酒。你看我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你为救我受伤,我实在无以为报,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就依刚在说的,一起喝一杯如何,算是我向你道谢。” 那青衣公子想必也是豪爽惯了,当下折扇一收拍在手上,笑道:“如此甚好。” 他自己倒是同意了,可他身后的随从却连忙阻止道:“公子,万万不可。” “无妨。”那青衣公子微微一笑,伸手止住那随从的话,伸出右手,极具绅士风度的道:“请。” 他们身后便是一家酒楼,实在是巧极了,凌汐池回头一瞧,灵歌照旧像个冰人一样站在她身旁,魂舞已经带着妖萧妖儿先行离去。 她看着灵歌,虽然灵歌刚才说的那番话害得冰冽误会她,但她并不怪她,灵歌也是奉命行事,真正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她,于是便问道:“灵歌,你要一起喝酒吗?” 灵歌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凌汐池见她没有拒绝,便伸手拉住了她,转身便朝身后的那家酒楼走了进去,酒楼只有两个字,名字就叫:匆匆。 匆匆好啊,人生本就是匆匆,匆匆的来,匆匆的去,匆匆的变得什么都不是。 匆匆是烈阳城最具盛名的酒楼,这里的每一道菜,不用尝,只是稍稍的闻了一下香味,便足以让人食指大动,垂涎三尺。 在这家酒楼里,每道菜肴都是根据五国之中每一种菜系中的名菜加以研究改良做出的,不仅保存了每道菜肴原本的特色,在色香味形上又都比原来的菜色更胜一筹,所以这里的每一道菜肴的食材都是最新鲜上等的,就比如一道简简单单用茄子做成的菜,所需的茄子必须大小一致,老嫩一致,采摘的时间一致,这样做出来的茄子才能口感一致。 在这家酒楼用餐,必须提前三日预定,而且预定也只能预定位置,不一定能享用这家酒楼里的所有美食,因为食材的要求太高,又要在食材最适合做成菜的最佳时间内卖掉,准备的份量就很少,基本上每道菜肴每天都是限了分量,如此一来不管是否有预定,只要当天的份量已经买完,不管你有多少钱,这家酒楼是不会再重新准备的,只有等到下次再来。 虽然凌汐池一向不太喜欢铺张浪费,更不喜麻烦,但是不代表她不欣赏美食,反倒她对这种模式还颇为赞叹,毕竟这家酒楼里,只要过了菜品的最佳食用时间,那么不管这道菜多么的昂贵,是一律被处理掉了,绝对不允许再卖出去,如此这般追求完美,样样讲究精工细琢,用来请客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 而她们之所以不用预定,原因不在于其他,那就是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根本就是萧藏枫那个怪物。 望着眼前的美食,凌汐池早已垂涎欲滴,思及身边还有人在,便生生克制了一下想要大快朵颐的冲动,向那个青衣公子抱拳笑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青衣公子笑道:“在下海遥期,敢问姑娘芳名。” 凌汐池面不改色心不跳:“小女子姓白,单名一个汐字。” 随即指着灵歌道:“这位是我的朋友灵歌姑娘。” 青衣公子的目光落在灵歌冷傲的脸上,当即向灵歌一抱拳:“原来是灵灭灵歌,久仰大名,幸会。” 灵歌道:“姓海?” 海遥期道:“正是。” 灵歌哦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海遥期呵呵一笑,扭过头看着她:“果然和传闻中的灵歌姑娘一模一样。” 灵歌没有理他,海遥期也不在意,执起酒壶,逐一为她们斟上了酒之后,端杯敬酒:“相遇即是有缘,在下敬白姑娘和灵歌姑娘一杯。” 凌汐池忙端起酒杯:“应该是我敬你才对。” 灵歌冷眼看着面前的两人,并不喝酒,见凌汐池一口干了,也只是眼波微微一闪,便也没有再管她了。 凌汐池喝了这一杯,实在是觉得不太过瘾,侧头对了海遥期道:“海公子,你会不会觉得这杯子太小了,既然喝酒嘛,就应该大口大口的才对。” 海遥期看着她道:“那依白姑娘看,该当如何。” 凌汐池嘿嘿一笑,喝道:“小二。” 这里本就是烈阳最高级的酒楼,针对的也是烈阳中上流人士,所以在这里用餐的人素质涵养基本上也是极高的,她的这一声叫喊,委实对不起这里的格调,好在那店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店小二轻轻地走了过来,低声道:“姑娘,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凌汐池不想破坏这里的气氛,但心中实在太过压抑,只得不好意思笑道:“麻烦你,我要几只大海碗。” “海碗?”果不其然,那店小二为难的抓了抓头,看向了灵歌,见灵歌微微的向他点了点头,才道:“好嘞,客官稍等片刻便是。” 海碗是新的,来的时间久了一些,凌汐池知道这里是没有海碗这种东西的,每一只小碗每一只杯子每一只盘子都是精致得要命,哪里来的这种只有市井里面才能出现的海碗,显而易见,这些海碗却是刚刚买回来的。 她伸手将每只大海碗里倒满了酒,海遥期愣了足足有五秒的时间,才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姑娘所谓的海碗,便是这个大碗,我们真要用这个喝酒。” 凌汐池轻笑,看海遥期的言行举止,想必也是家世不凡,想来平时也没有什么机会这样大口喝酒,她伸手端着那满得快要漾出来的酒碗,举向海遥期道:“海公子,既然喝酒便要喝得尽兴,我们都是江湖儿女,便不要拘于礼数,那样倒显得太过小家子气,酒满敬人,我先干为敬。” 海遥期就那样惊讶的看着她将一碗酒一口气喝得一滴不剩,惊叹道:“姑娘果然豪爽过人。” 凌汐池道:“浮生倥偬,有缘萍聚,当浮一大白,今日既相逢于此,我们便不问出身,不问来处,你喝高兴了,我的恩就报了,你看如何?” 海遥期面上讶异之色更甚,似在惊讶于眼前这看似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竟会如此放旷疏狂,称赞道:“姑娘说得极是。” 说罢他也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他身后的一名随从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少主,我们晚上还有要事需要处理。” 海遥期抬手阻止,道:“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担心。” 他的声音虽轻,却不容违抗,那随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站回了原位,一动不动,笔直得就像一个雕塑。 一杯接一杯的下肚,头脑开始发热,凌汐池举着一碗酒站了起来,晃着酒碗道:“你们觉得这样喝酒是不是有些单调了一些。” 海遥期神清气爽的看着她:“白姑娘又有什么好的提议。” “呵呵!”凌汐池傻笑两声,一碗酒直接下肚,将酒碗放在桌子上:“我们来划拳吧。” 海遥期点了点头,赞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说做便做,凌汐池嚯的站起身来,挽着袖子,一脚踩在锦凳上:“谁先来,输的罚酒。” 她没想到海遥期看起来斯斯文文,家教甚严的,竟真的会同意跟着她一起疯,她能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也会胆大至此,换作平时,她也不太干得出这样的事,可此刻她心中实在憋闷,大喝一场无疑是最好的发泄方式。 至此以后的几个月,烈阳城的大街小巷都在盛传,在烈阳最顶级最豪华的酒楼里,一个女子公然跟一个男子在里面猜拳喝酒,不计形象也就罢了,到最后还喝得酩酊大醉,不少小媳妇或是未出嫁的姑娘听到后都会骂一声:光天化日之下跟男人一起喝酒,真是伤风败俗不要脸。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眼见喝得差不多了,海遥期歉意的向她一抱拳,道:“白姑娘,天色不早了,在下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没关系,没关系。”凌汐池努力睁着迷蒙的醉眼,向海遥期挥了挥手:“你走吧,俗话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咱们有机会再见。” wap. /130/130469/30427777.html 第九十二章:烟笼寒水 脑袋昏昏沉沉的,海遥期的声音似不真切的响在她的耳旁:“白姑娘说的是,相信我们不多久便会再见,告辞。” 她伏在桌子上晕了半晌,反应过来时一抱拳:“告辞,后会有期。”却发现海遥期早就不见了。 灵歌懒得管她,即使是她步履不稳摇摇晃晃的下楼时,也没有伸手扶她一下,只是面无表情的跟在她后面。 凌汐池跌跌撞撞的走在烈阳的大街上,只觉寒意阵阵,微雨飘洒,围绕烈阳护城河寒水这一带是酒楼之家,各色各样的酒家青楼比邻而坐,多得数都数不清。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寒水河畔,薄雾冥冥,更衬得寒水一带像是画卷上的景致,但见红楼画阁上,莺莺燕燕丝帕传情,大街上之上香车宝马川流不息,马铃铛一声响过一声,潇潇雨声中隐隐伴着丝竹阵阵,箜篌声声,好一个纸醉金迷,浮生若梦。 凌汐池的头不停的嗡嗡直响,这时寒水河畔的画舫上有一歌伶呀呀的唱起了小曲,轻灵的歌声飘散在微雨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落寞凄凉。 她不由得驻足聆听,歌词阵阵传入她耳中:“烈阳微雨落花红,江水凝碧月澄空;烟笼客船情朦胧,纤指红尘酒临风。三分醒,看谁风雅;七分醉,看谁潇洒;昔日江湖今天涯,只影犹见梦里花;朱颜退,胭脂碎,醉入他乡何时归。” 好一个醉入他乡何时归,这曲子唱得人真是满腹愁绪,伤感极了。 凌汐池不想再听了,挥了挥手,继续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刚走没几步,“汪汪汪”一阵狗叫声传入她的耳中,她脚步一顿,循声望去之时才发现一只无人照看的流浪狗在街道旁低声吠,眼神里的饥寒惊惧,无助苍凉让她的心一酸。 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去,跪倒在它的面前,指着它道:“你叫什么叫,你以为你很可怜吗?我告诉你,我比你更可怜。”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凌汐池只觉眼眶一热,道:“你知道吗?我回不了家了,我可能永永远远都回不了家了。我想回家,可是我回不去,我回不去不能说,我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你说我可不可怜,我明明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却回不去。” “汪汪”那只小狗仿佛被她吓到了,身子缩成了一团不停的发着抖,害怕的低吠了两声。 凌汐池苦笑了一声,又指着它道:“你见过你妈妈吗?我亲眼看着我妈妈受了重伤,却不能救她,就连想看她一眼都来不及,现在她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我爸爸……我爸爸他恨我,他说我是祸害,可我不是祸害啊,从小到大为了讨他的欢心,我努力念书,努力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名,什么什么都学,为的只是他能多看我一眼,为的只是让他知道他有一个令他骄傲的女儿,可是不管我做得有多好,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知道吗?” 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将那只小狗吓坏了,它低吠一声,转身就开跑。 “站住。”凌汐池一把揪住它,头越来越昏沉:“不准跑,既然我们两个都无家可归,来来来,我们做个伴……啊!” 话还没说完,她就惨叫一声,连忙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多了两个血淋淋的洞,她忙嘟起嘴,朝伤口处吹了吹,直到那只小狗跑远了,她才反应过来……她被狗,咬了。 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那小狗消失的地方,凌汐池颓然的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边哭边指着那小狗消失的方向,万分委屈的控诉:“连你也讨厌我。” 身边慢慢的围来了一片乌压压的人群,指手画脚的看着她,她哭得正兴起,哪里管得了他们,反正他们看他们的,她哭她的,谁也不碍谁,直到一双脚出现在她的眼前,身边的人群一窝蜂作鸟兽散。 凌汐池捂着眼睛,看到身旁没人了,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跟着他们一起走,可是她左走右走,面前就是有一双脚挡着,怎么绕也绕不开,于是她火了,抬起头指着那个站在她面前的人骂骂咧咧道:“好狗不挡道,你给我让开。” 有声音自头顶传来:“啧啧啧,你这样可真是难看极了?” 凌汐池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人,看了良久,在脑海中又分辨了良久,才笑道:“原来是你呀,咦,你怎么长得这么怪,有三个头,还在转,转呀转。” 萧藏枫伸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问道身后的灵歌:“她怎么了。” 灵歌平静的看着萧藏枫:“回禀公子,她喝多了。” 凌汐池摇摇晃晃的看了看萧藏枫又看了看灵歌,伸手按住萧藏枫提着她的手臂的手:“喂,你放手……” 话还未说完,她只觉身体腾空而起,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被萧藏枫打横抱起。 “啊!”凌汐池尖叫一声,又踢又打的在萧藏枫的怀里挣扎起来,一边放声大叫:“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来人啊,非礼了,叔叔阿姨救命啊。” 萧藏枫的脸色一变,挺拔的眉头皱了起来,声音也颇有些恼怒:“死丫头,给我闭嘴,安分点。” “什么?”凌汐池瞪着眼睛怒视着他:“你叫我闭嘴,你还叫我死丫头,你算哪根葱啊,放我下来,我要找你单挑。” 萧藏枫全然不理会她的叫嚣,转身便往藏枫山庄的方向走去。 凌汐池气极了,挣扎着乱吼乱叫:“什么,你竟然当我的话是耳旁风,我叫你放开我听到没有,放我下来,我要好好教训你这个狂妄的家伙。” 见萧藏枫仍是不理她,手臂却是越箍越紧,像个铁箍似地箍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半分,凌汐池眯起眼睛,看准了他的肩膀,张嘴狠狠的咬了下去。 明显感觉到萧藏枫的身体轻轻晃了晃,她笑了笑,咬得越发的用力了。 “死丫头!” 萧藏枫恼怒的低骂了一声,脚步一顿,指尖劲力一吐,凌汐池只觉背后的穴道被一股指力一封,头一歪,便不省人事了。 然后他扭头冲着身边跟着的小厮吩咐道:“你去向左将军通报一声,就说我今晚有要事不能赴他的约了。” 小厮得令离去,萧藏枫这才看着身边的灵歌,灵歌便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的事情一并说了。 萧藏枫道:“可有查到那个算命先生是谁?” 灵歌道:“属下跟去瞧了,那算命先生武功极高,不是一般的江湖术士,属下只跟了他几步便被他察觉,若是属下没有猜错,应是神相十观先生。” 萧藏枫沉吟了一下,道:“没想到时隔十年,十观先生又出世了。” 灵歌道:“据说十观先生有一可卜世间万物的天机盘,十年前他曾用此盘算出上人间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多久无启族便惨遭灭族,整个魔门覆灭,这次又将发生什么呢?” 萧藏枫笑道:“还有什么,不就是天下将乱吗,现在五国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那层薄薄的纸没有捅破而已,既然十观先生出世了,仙霄宫那群老家伙估计也快坐不住了,且看着吧,对了,冰冽看到她了。” 灵歌点了点头。 萧藏枫道:“明日去给他送封信吧。” 灵歌道:“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萧藏枫嗯了一声。 灵歌道:“今日与我们喝酒的那一人姓海,我看他气度不凡,不像是一般的世家子弟,况且泷日国的世家子弟资料基本都在我们手中,他应该不是泷日国的人。” 萧藏枫道:“海姓乃是瀚海国的大姓,泷日国突然换了这和亲公主,你是怕瀚海国王室派人来这烈阳城打探璟枫公主的底细了是吗?” 灵歌点了点头,道:“属下担心音魄。” 萧藏枫道:“不必担心,她应付得来,既然别人来查了,那便让他们查点什么出来,总不能让人无功而返。” 灵歌道:“属下知道了。” 待凌汐池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在青枫斋里,床前放着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碗醒酒汤。 她冷笑着将食盒的盖子盖上,她是故意将自己灌醉的,因为见到了冰冽,回来少不得要和萧藏枫见面,在她没有理顺好一切之前,她不想和萧藏枫过多的打交道,鬼才相信她逛个街都能在大街上和冰冽偶遇。 萧藏枫是个很聪明的人,现在面对他,说得越多错得越多,而且他能让她出去乱逛,这让她越来越不知道萧藏枫到底将她留在藏枫山庄的目的是什么,她连他的用意都不知道,只能步步为营,走一步算一步了。 梳洗完毕后,凌汐池拉开房间的门,天气阴阴沉沉的,烟雨沙沙的打在窗外的池塘里,丝丝缕缕缠绵不断,无情的秋风卷着落叶,飞扬在雨雾里,不由得让人心生落寞感慨。 经过一道回廊时,远远的便看到萧妖儿趴在栏杆上,失神的望着天空,凌汐池连忙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妖儿,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萧妖儿无力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趴回到了栏杆上,凌汐池的心中诧异极了,不吵不闹这不是她的风格,她这样性格的人,居然也会安静下来。 凌汐池干脆挨着她坐了下来,忍不住又问:“妖儿,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萧妖儿一眨不眨的望着长廊下的小湖,望着那一圈一圈荡起的涟漪,失了魂魄一般喃喃道:“汐池姐姐,我讨厌下雨。” 凌汐池一愣,轻声问道:“为什么呢?” 妖儿撅起嘴巴:“因为一下雨,我就会想起我娘。” wap. /130/130469/30427778.html 第九十三章:蛊毒发作 凌汐池吃了一惊,怔在当场,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妖儿看了她一眼,低下头失落道:“妖儿跟姐姐一样,也回不了家了。” 凌汐池如遭雷击,这妖儿怎知她回不了家了,难道她喝醉酒之后胡言乱语了吗,想到这里,她连忙抓住妖儿的肩膀,紧张的问道:“妖儿,我昨天都说了些什么?” 妖儿似乎被她吓到了,怔怔的看着她,凌汐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缩回手,笑道:“妖儿怎么知道我回不了家了呢?” 萧妖儿无精打采的回道:“是爹爹说的,他说汐池姐姐回不了家了,让妖儿以后把汐池姐姐当做一家人,可是妖儿也回不了家了。” 她边说边扁起了嘴,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凌汐池一阵心疼,连忙将她搂在怀里:“妖儿乖,不哭了。” 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妖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道:“姐姐,你知道吗,爹爹其实不是我的亲生爹爹,爹爹说在我三岁的时候,是他将我从河里面救出来的,我问他我的爹娘是谁,可是爹爹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了,我忘了自己的家在哪里了,只有身上这个东西,可是爹爹说他也不认识这是什么。” 萧妖儿边说边从脖子上拽了一块五彩斑斓的宝石出来,凌汐池凑过去一看,那宝石上正面雕刻着的是一只青鸾,而反面刻着的应是她的生辰八字。 原本凌汐池看着那与燕夜心有些相似的容颜,心中便有些猜测,可现在一看到这块宝石,她的心中已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可以确认这便是寒战天走失的小女儿,泷日国最小的公主寒蓦鸾。 莫非这萧藏枫真的胆大至此,真的绑了这泷日国的真公主? 妖儿越说越委屈,直接放声大哭,凌汐池有些手足无措,哄小孩子实在不是她的强项,只有紧紧的抱住她,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道:“好了,好了,妖儿不要哭了,你看我不是也和你一样吗?也回不了家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妖儿吸了吸鼻子,从她的怀里探起头来,眨了眨噙满泪水的眼睛:“姐姐,你抱一抱妖儿好不好,妖儿真的好想娘。” 凌汐池有些尴尬,只得依她的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那句话怎么说的,同是天涯沦落人,此时她内心深处倒是对妖儿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妖儿依赖的蜷在她的怀里,拉着她的袖子不停的拭泪,看到她手上的手链后,抬起头问道:“姐姐,你的链子真漂亮。” 凌汐池低头看去,见妖儿指着的正是白若渝送给她的四叶草手链,这是白若渝特意为她定做的,白金银环上挂着几片小小的用祖母绿打造成的四叶草链子。 凌汐池怔住了,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叹得如同这川烟雨一般萧瑟,思乡的情绪愈发浓烈起来。 妖儿看着神魂似乎都已飞走的她,犹豫着问道:“姐姐,这是谁送给你的,为什么你看起来那样难过?” 凌汐池摸了摸她的头,苦笑道:“这也是我娘送给我的。” 妖儿捻起一片四叶草叶子问她:“姐姐,这是什么?” 凌汐池望着那小小的四颗心形叶子,眺望着远方的天空,怅惘道:“这个叫四叶草,在我们那里有一个传说,只要能找到一株长着四片叶子的四叶草,就可以愿望成真,你还有希望可以找到你的娘亲,毕竟你和她生活在同一个世界,而我……” “真的吗?”妖儿惊奇的看着她:“那是不是只要我找到了这种叶子,我就可以和娘见面了。” 凌汐池埋下头,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当然是真的了,不过妖儿你真的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了吗,那你还记得自己的怎么落水的吗?” 妖儿摇了摇头。 凌汐池又问道:“你真是你爹爹从水中捞出来的?” 妖儿点头道:“那还有假,那年爹爹十五岁,爷爷将他赶出家去历练,据爹爹说,爷爷连一枚铜钱都没有给他,也不准他去求助藏枫山庄在江湖上的朋友,他饿得受不了了便去河边钓鱼,刚好看见了我就把我捞了起来。” 凌汐池追问道:“然后他便将你带回了藏枫山庄?” 一提这茬,妖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难以启齿的往事一般,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像是告状一般义愤填膺道:“才没有,爹爹可坏了,他说他无家可归,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吃苦,我当然愿意了,他便带着我在江湖上历练了两年。” 妖儿似乎对那一段经历耿耿于怀,心有余悸,这一说便像倒豆子一般将往事全盘托出,每每回忆到要紧处,还很应景的打了几个寒颤:“那两年我们过得可惨了,爹爹去偷鸡蛋给我吃,结果被人发现了,放了一条好大的狗追了我们好久,然后又说要去怡春院找奶娘给我喂奶,刚去就被人打了出来,爹爹没有法子,便带着我装作了乞丐,还让我去要馒头给他吃!!!我那时才三岁,汐池姐姐,你说他过不过分!!!更可气的是他还带着我扒过别人家的房梁,钻过人家酒席的桌子,再后来他去给别人当小徒弟,没过三个月又被赶了出来,后来他又说要去找这世上最厉害的武林秘籍,跟一个奇怪的老爷爷下了半个月的棋,那老爷爷输了棋一生气便把我们关在一个黑漆漆的洞里好久,我都以为要死在那个洞里了,爹爹突然跟我说爷爷病重,他要回去继承家产,这才将我带回了藏枫山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凌汐池噗嗤一笑,有些幸灾乐祸,捏着下巴想到,这号称武林第一人的藏枫公子还有这段经历,不知道这算不算黑历史呢,拿去要点封口费什么的应该是可以的吧。 可妖儿说她还有爷爷,心知妖儿口中的爷爷便是萧藏枫的父亲,于是又接着道:“那你爷爷呢?” 妖儿道:“我没见过爷爷,据说是到很远的地方养身体去了。” 她的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扭头看着那淅淅沥沥的小雨,低声道:“藏枫山庄很好,可是我还是很想我的娘亲。”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心中越发对这小丫头怜爱了,她伸手拉着妖儿的小手道:“妖儿你不是不喜欢下雨吗?我有办法,跟我来。” “汐池姐姐,你在做什么?”妖儿不解的看着她又是拿白布,又是拿针线,又是拿剪刀的。 凌汐池朝她一笑,熟练的穿针引线,一边剪着白布一边道:“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妖儿不解的看着她手里的晴天娃娃,四下打量着,忍不住问道:“汐池姐姐,这是什么?” 凌汐池晃了晃手上的娃娃,将娃娃挨着自己的脸,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个叫晴天娃娃,下雨的时候只要把它挂着窗户上,老天爷也看到娃娃的笑脸,就会放晴了,你看汐池姐姐笑得这么灿烂,是不是觉得心里暖暖的呀,呐,这个娃娃送给你。” 妖儿愣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娃娃,爱不释手的道:“汐池姐姐,谢谢你。” “不用谢,妖儿开心才最重要,来,汐池姐姐帮你挂上。” 凌汐池弯下腰,捏了捏她的脸,从她手上拿过娃娃,走到窗户边,挑了一个板凳踩了上去。 正准备将娃娃挂在窗上,毫无预兆的,右臂忽的一道剧痛袭来,仿佛被鞭子抽过一样,火辣辣的疼。 凌汐池的手一抖一松,手上的晴天娃娃掉在了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可是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手臂的疼痛还未过,全身又是一阵皮开肉绽的疼痛,紧接着,就像是无数道的鞭子迎头盖脸的抽向她全身,痛得她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汐池姐姐!”妖儿惊叫一声,连忙冲上来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拉开袖子一看,一道鲜血淋淋的鞭痕赫然出现在她眼前,她瞬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鞭子抽得极狠,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全身撕裂肌肤火辣辣的疼痛还在继续,每一道剧痛袭过时,必带来血肉模糊的强烈痛感,疼痛越来越盛,凌汐池终于忍不住,惨叫着毫无意识的朝一张桌子撞去。 “汐池姐姐!”妖儿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尖叫,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冲了出去。 桌子里四处回荡着她扭曲到变形的惨叫,她打碎了一切能够打碎的东西,掀翻了一切能够掀翻的家具,却仍还是不能让全身的疼痛减轻一点,直到实在是忍不住了,她飞起身子,直接朝墙上撞了过去。 这时,身旁有阵风刮过,一只手臂抓住了她,阻止了她疯狂撞墙的举动。 凌汐池抬起发花的眼睛看去,才发现那个抓着她的人是萧藏枫,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那剧痛,眼前一黑,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待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全身依旧火辣辣的疼得厉害,咬着嘴唇四下看了看,仔细辨认的好一会儿,这才确认她是在青枫斋。 试着动了动身子,立即引起了全身强烈的剧痛,偏生口渴得难受,她将目光落在桌子上面的茶壶,拼尽全力也无法使自己坐起来。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不一会儿一阵珠帘撞击声传来,萧藏枫紧抿着嘴,脸色难看的走了进来。 见到她醒来了,他只是眼神动了动,冷着脸在床边坐了下来。 凌汐池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嗓子,本想麻烦萧藏枫替她倒杯水的,可是嗓子干痒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好在萧藏枫人够聪明,她这一看,便什么都明了了,好脾气的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知道她全身现在痛得不能动弹,还很体贴的托着她的后背将她扶了起来,凌汐池也顾不上客气了,直接就着他的手将那杯水喝了个精光。 喝了水全身才稍稍有了一些力气,萧藏枫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说了他迈进这屋子后的第一句话:“你还要不要再来一杯。” 凌汐池摇了摇头,示意他将她放回床上。 将她放平以后,萧藏枫又开了口:“你居然中了同心蛊,你怎么不告诉我?” 凌汐池本不想与他多说废话的,可是他既然问了,她就只好答了:“你又没有问我,难道你要我傻乎乎的跑到你面前跟你说,萧藏枫告诉你一个秘密哦,我中了同心蛊,怎么样?震惊吗?” “臭丫头,受了伤还牙尖嘴利。”萧藏枫被她连嘲带讽的话激得微微的怒了,抬起手就要朝她的脑袋拍下来,可是那一巴掌终究还是没有落在她的脑上,萧藏枫只是无奈的缩回了手,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站起身道:“既然你醒了,我去叫魂舞来替你上药。” wap. /130/130469/30427779.html 第九十四章:狐狸本色 魂舞一边替她上药一边叹气:“唉,怎么会这样,看你这全身上下的鞭伤,如果不好好护理的话,很容易留下疤痕的,汐池你真是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你中了同心蛊呢?音魄那丫头也是,这样的事情都不向我们汇报,如果我们早知道,就不会……” 魂舞并没有将她的话说完,用手指沾着药膏轻轻的涂在她的伤口上,看着自己浑身上下血淋淋的疤痕,凌汐池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这个叶孤野混得也太差了吧,居然被打成这样,要是自己这条命栽在他的手上的话,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不过话说回来,这音魄也太狠了一点,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把人打成这副模样,叶孤野那人脾气又差,她会不会一生气就把叶孤野给咔嚓了? 不过想归想,凌汐池还是无可奈何的回答魂舞的话:“告诉你们又有什么用呢?你们能解吗?与其告诉你们也是徒然,那干嘛要多此一举,说不定我明天早上一起来就身首异处了。” 说罢,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要是叶孤野真被砍头了,自己的头是不是也会掉,那也死得太惨了些。 凌汐池倒吸了一口凉气,难道她真的要挂了? 听着她的话,魂舞连忙责备道:“胡说八道什么,公子不会让你死的。” 凌汐池继续想:挂又能怎么办呢,谁叫她的命捏在叶孤野手上,只有听天由命了,山高皇帝远的,她也救不了他啊。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悲戚,原本想着放在同心蛊那个玩意儿在身体里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叶孤野功夫那么好,现在看来,她当时实在是太乐观了。 见她没有回答,魂舞拍了拍她的头,轻声道:“怕了吗?放心吧,你的头不会掉的,公子不会让你死的。” 凌汐池有些颓然,忍不住反驳:“他不让我死我就不会死呀,他又不是神仙。” 魂舞轻轻的笑了起来:“他不是神仙,他是胜过神仙的人物,他说你不会死你就一定死不了,公子还是很关心你的。” 凌汐池随手把玩着自己的头发,讥诮道:“他当然要关心我了,他是怕我死了,他就没有办法利用我打坏主意了。” 听她这样说,魂舞的手指一顿,语气显然有些不满,颇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意味:“你啊,真是没心没肺。” 凌汐池不乐意的反驳:“魂舞姐姐,我才不是没心没肺,我可是一个好心肠好心肝的大好人。” 魂舞被她搞怪的表情逗乐了,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好了,知道了,你是大好人,我们都是坏人好了吧。” 凌汐池眉开眼笑的看着魂舞,语气有些撒娇:“还是魂舞姐姐对我最好。” 魂舞愣了愣,瞪了她一眼,佯装恶心道:“少来,我可不吃这一套。” “什么嘛!”凌汐池撅起嘴:“我是真的觉得魂舞姐姐对我好嘛。” 不知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后,只有对着魂舞的时候她才会露出这般小孩子的一面,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跟她说话,虽然认识她不久,可是在到藏枫山庄的这一路上,魂舞都一直像一个大姐姐一般照顾她,这是她在来到藏枫山庄之后之后唯一能感觉到的温暖。 见她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发呆,魂舞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问:“怎么了?还很疼吗?” 凌汐池连忙摇了摇头,冲魂舞一笑:“魂舞姐姐,我没事。” 魂舞拍了拍她的头,笑道:“没事就好,你一天没吃过东西了,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做点吃的,你好好休息一下。还有,不许胡思乱想,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凌汐池乖顺的嗯了一声,目送魂舞走了出去。 魂舞刚出去不久,又是一阵珠帘撞击声传来,凌汐池连忙抬头看去,才发现来人又是萧藏枫。 凌汐池一看到他那种深不可测的笑脸就觉得烦厌,没好气的问:“您又来做什么?” 萧藏枫笑了起来,摇头晃脑的就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看来我的冰肌散着实有用,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能使你这么的中气十足。” 凌汐池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回怼道:“那是因为看到你,如果说话不强势一点的话,我吃了亏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就叫做先声夺人。” 萧藏枫的笑越发大了,向前迈了一步,在她的床前停了下来:“如此说来,你倒是时时刻刻都在防备着我。” 凌汐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翻了个身。 床沿塌陷下了一方,凌汐池吃了一惊,连忙回头一看,这一看立时吓得她魂飞魄散,只见萧藏枫坐在她的身边,一脸神秘的看着她,她正想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却被萧藏枫抢先道:“丫头,我来这里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要不要听。” 阴谋,阴谋,看着他那老狐狸般狡猾的样子,凌汐池的心一阵发凉,随后断然拒绝:“你能有什么好消息,不听!” 萧藏枫一指点在她的额头上,问道:“你见过冰冽了?” 凌汐池心中咯噔一声,当下翻身背对着他,否认道:“你说的是谁,我不认识。” 萧藏枫的声音自背后响起,略带惋惜:“那可不妙了,我已经派人将你受伤的事情告诉冰冽了,相信他今天晚上就会过来。” 这个该死的萧藏枫,凌汐池连忙坐起身来面对着他,决定不再与他虚与委蛇,直接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藏枫似乎很惊讶于她的直白,便也没有跟她绕圈子,道:“冰冽似乎对藏枫山庄有一些误会,我想请他来藏枫山庄当面澄清。” 凌汐池道:“萧藏枫,我可是璟枫公主,你确定你要让人知道我在藏枫山庄吗?” 萧藏枫抬起手指摆了摆,很好心的指正她:“我曾答应过泷日国的太子,会为他们扫清璟枫公主在江湖上的痕迹,谁都知道,璟枫公主现在人在去瀚海的船上,不会有人相信她会在我藏枫山庄。” 言下之意就是在提醒她,不管他找谁来做替罪羔羊,都是寒战天他们首肯了的,王宫里的人自然不会怀疑到他身上,这一波,她是自己在替自己背锅而已。 这家伙,真会戳人死穴,凌汐池抿紧了唇,心中实在想不明白,冰冽已经被害得那样惨,为什么萧藏枫还要赶尽杀绝。 “萧藏枫,冰冽只是一个家破人亡,亡命天涯的可怜人,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萧藏枫像听到了有趣的笑话一般笑道:“这倒有趣,我有心请冰冽来澄清误会,免得他一天到晚找我藏枫山庄的麻烦,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你这么害怕看到他,不如你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兴许我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请他过来了。” 凌汐池知道跟他绕是绕不赢的,也懒得和他逞口舌之快,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萧藏枫,我不知道你叫冰冽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是我警告你,若是你要用他来算计我,我保证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萧藏枫哈哈的笑了起来,边笑边摸着她的头:“丫头,你这是算在威胁我吗?” 凌汐池咬紧了唇,伸手将他的手拂开,萧藏枫这举止,这明显是看不起她,难道她没有威胁他的本钱吗? 这人怎么自傲猖狂。 “反正我不会让你去伤害他们的,你要敢去,你就永远别想知道龙魂的秘密。” 萧藏枫笑容一敛,有些哭笑不得:“你居然认为我看中的是龙魂,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龙魂是什么东西?寒战天相信那一套,我可不信。” 说罢他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不过我感兴趣的是,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受你的威胁,你以为就凭你,可以威胁到我吗?” 凌汐池晃着头想要摆脱被钳制住的下巴,萧藏枫却突然松开了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似乎极其可惜:“看得出来,你很想保护冰冽,可是你知道你要保护的人是谁吗?丫头,你根本不懂这个江湖。” 凌汐池被萧藏枫的话绕晕了,实在不想去想他的话里有什么玄机,冷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萧藏枫依旧笑着,笑容灿烂得就像那天的漫天枫叶:“他来了你就知道了,我看你似乎挺在意冰冽的,或许我近来闲着无聊,做一回月老也是可以的?” 凌汐池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怔在了当场,随即咬牙切齿道:“你做月老,你!做……梦!” 萧藏枫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径直走到桌子旁,似乎是口渴了,一手拿起了杯子,一手拿起了茶壶,一边倒水一边漫不经心的道:“若是你不愿意,那么十天之内,我保证带着冰冽的人头来见你。” 凌汐池脸色一白,挣扎着站直了身子,如果现在有刀的话,她真的很想砍死他。 “你敢!” 萧藏枫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手却没有离开杯子:“你要试一下吗?用冰冽的命来试我敢不敢?” 凌汐池只觉仿佛有一记闷雷敲在她的头上,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只余嗡嗡嗡的乱响,是她太高估了自己,还是太低估了萧藏枫,这男人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许多,她根本就玩不过他。 萧藏枫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连魂舞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她都不知道,见她怔怔发呆,魂舞疑惑的唤她:“汐池,你在想什么?” 凌汐池恍然回神,看清楚来人以后,勉强招呼道:“魂舞姐姐,你来了?” 魂舞将一碗粥端到她的面前,关切问:“怎么魂不守舍的,饿了吧,快吃点东西。” 凌汐池看了看粥,又看了看魂舞关切的眸子,一张嘴,便含住了她递过来的勺子。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想事情。 魂舞轻轻的笑了起来:“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的。” 不一会儿,一碗粥便被她喝得干干净净,魂舞会心的一笑,收拾好了碗,仔细的替她盖好了被子:“汐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看你。” 凌汐池紧紧的盯着魂舞那真诚得没有丝毫假装的眼睛,心里舒了一口气:看来,刚才萧藏枫跟她说的那一番话,魂舞并不知情。 wap. /130/130469/30427780.html 第九十五章:羊入虎口 夜渐渐深了,她却睡意全无,阵阵寒意袭来,她紧紧的抓紧了被子,窗外静悄悄的,冰冽并没有来,她只盼望着他不要来。 起身吹灭的床头的灯笼,凌汐池刚躺下去不多久,只听呯的一声,一阵剧烈的寒风刮了过来,雪白的幔帐被吹得四下翻飞,一道黑色的人影从打开的窗户上跃了进来,踩着轻巧的步子,眨眼便到了她的床前。 凌汐池连忙闭紧了眼睛,开始装睡,这样的会面是不是太尴尬了。 一阵冷冽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 凌汐池全身抖了抖,故作毫不知情的颤声道:“你……你……你到底是谁,小女子我一没财,二没色的,公子你走错房间了。” 一束火光亮了起来,照出了冰冽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现在再装是真的装不下去了,凌汐池嘿嘿嘿的干笑两声:“冰冽,原来是你呀。” 冰冽冷哼一声,大有一副兴师问罪的意思:“你不是说你没有被抓吗?” 凌汐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目光望向门口,并没有人过来的动静,可是既然冰冽已经来了,作为正主的萧藏枫为何还没有出现? 冰冽见她没有说话,脸色一凝,语气干涩:“凌姑娘,你到底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骗我。” 凌汐池眨了眨眼睛,表情甚是无辜:“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冰冽无奈道:“那你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本是应该蓦忧嫁到瀚海,却变成了你,为什么你又出现在这里,寒战天为什么会答应你的要求,还有你知不知道藏枫山庄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冰冽眼中有苦楚一闪而过,凌汐池连忙撇过头,不再看他,低声道:“冰冽,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藏枫山庄的人,一直都是,你不用带我走,念在相识一场,我劝你还是快走吧,带着蓦忧赶紧离开烈阳,这里已经不是你们的久留之地。” 冰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道:“你在害怕?萧藏枫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在怕什么?” 冰冽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恰巧抓在了她的伤口上,凌汐池痛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干什么,痛,快点松手。” 看见她痛得汗珠都滚了出来,冰冽慌忙松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分说的拉开她的衣袖,当那触目惊心的鞭痕出现在他眼前时,冰冽的瞳孔一阵收缩,抓着她的手一阵颤抖,抬起头,厉声问道:“这……是谁做的。” 凌汐池没有看见冰冽这么愤怒过,连忙从他的手中将手抽了回来,将衣袖拉下来,盖住伤口:“嘘,嘘,你不要那么大声好不好,你真的想把人叫来吗?你是真蠢还是假蠢,趁没有人发现你,你赶紧走。” 冰冽定定的望了她一会儿,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起:“我肯定会走,但是我要带着你一起走。” 凌汐池气急,这个人真的是个榆木疙瘩,怎么就听不进人话呢,难道他当藏枫山庄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男女授受不亲,冰冽你放下我,谁说让你带我走的,我不走!” 冰冽没有理她,身形一闪便跃出了窗户。 “冰……”见她又要说话,冰冽迅速的抬起手,封住了她的哑穴,凌汐池呀呀了半天发不出声来,又苦于现在全身痛得厉害,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瞪着眼睛死死的看着他。 这个冰冽,简直固执到了极点,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一个圈套,可他还是来了,真不知是该说他蠢,还是该说他太讲义气,这一看就是从小在礼义仁信的教条下一板一眼教育长大的孩子,这种关键时刻怎么就不知变通呢。 凉夜如水,寒风一阵阵的刮过她的脸,却不及自己的心凉,凌汐池在心中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她倒要看看,数到几的时候萧藏枫会出现。 果不其然,冰冽抱着她没有跑多久,匆匆的脚步便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寒风呼啸而过,刮得地上的落叶飞滚翻腾,冰冷肃杀的气息迎面而来,一袭蓝影静静的站在他们的面前,仰望着广袤的苍穹,就那仰头的姿势,在人看来却是非凡的……王者气息。 冰冽死死的盯着萧藏枫的背影,眼中仇恨的火焰在滋长。 果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萧藏枫这才转过身来,仿佛对冰冽那周身散发而出的凛冽的杀气无动于衷,淡淡的嗓音随着夜风响起,却是无比的好听:“比我预期的时间来得晚了一些,冰冽,你三更半夜来我藏枫山庄,想把我的人带去哪里呢?” 这句话会让人误会的,凌汐池的头一大,有种想要把他的舌头割下来的冲动,这个该死的萧藏枫在胡说八道什么! 冰冽低头看了她一会儿,将她轻轻的放到一颗枫树下面,还拍了拍她的手,仿佛在告诉她不要害怕。 凌汐池翻了翻白眼,她才不害怕萧藏枫,由始至终她害怕的不过是冰冽会落在萧藏枫的手里而已。 况且冰冽这样一根筋的人,怎么可能是萧藏枫的对手。 冰冽站直身子,反问道萧藏枫:“你的人,你说谁是你的人?” 萧藏枫伸手指着凌汐池道:“自然是……她” 冰冽道:“萧藏枫,她不是你的人,因为你不配!” 配字未了,一道雪芒激荡而出,冰冽已如一只白色的夜枭,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向萧藏枫直射而去,寒风阵阵,风雪飘扬,剑气一出,万里荒寒,正是曝寒剑法。 萧藏枫凝立不动,丝毫没有将冰冽的那一剑放在眼里,手一抬,右掌化掌为爪,凌空一抓,刹那间,强大的劲风平地而生,如滚滚洪流一般翻腾汹涌,空气从无形到有形自动生成一股,夹杂着无数枫叶自他的掌心慢慢聚拢,迅速在他的掌心中凝成了一把幻剑。 凌汐池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心脏仿佛擂鼓一般狂跳不止,这样惊人的内力,委实太过可怕,莫说冰冽一个人了,可能再来两个他,也是打不过萧藏枫的。 冰冽直冲向萧藏枫,凌汐池只看见萧藏枫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便被漫天飞舞的枫叶遮了眼线,红叶如雪,翩翩飞舞似飞洒的血滴,凌汐池的眼睛睁大,睁大,再睁大,却苦于全身实在没有力气动弹,在睚眦欲裂的时候,红叶如同飞羽,在她眼前悠悠坠地坠地,她还没有看见交手,冰冽已经退到了她的身前。 他的背微微的弓着,步履明显有些虚浮,却拼命想要在萧藏枫的身前站稳脚跟,凌汐池眼眶一热,险些哭了出来。 她知道,若不是身受重伤,冰冽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挺拔的脊梁弯下来,她也知道,就凭萧藏枫刚才的那一招,已经将冰冽所有的武功路数看得一清二楚,仅凭一招就能将冰冽伤成这样,如此匪夷所思的武功,冰冽又怎么能从他的手里带走她。 萧藏枫轻抬步子走了过来,冰冽站直了身,却仍是挡在前面,凌汐池看着他握紧了剑的手,胸中突然涌起了一种不知名的情愫。 萧藏枫轻轻的笑了起来,绝世的容颜就像立于云端的仙人,实则却是地狱里那冰冷无情的修罗神:“冰冽,你该知道,在我藏枫山庄就是我的人。” 冰冽的背影晃动了一下,立即稳住身形,轻咳一声道:“所以,我要带她走。” 萧藏枫随手拈住飞在他眼前的一片枫叶,夹于食指与中指之间,凌汐池曾亲眼见过他将一片枫叶尽数钉入一颗枫树里,所以她完全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将枫叶钉入一个人的体内,不由得又为冰冽捏了一把冷汗。 谁料,萧藏枫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枫叶,表情甚至像是一只已经抓到老鼠的猫,带着些许玩味:“只怕你没有那个本事。” 冰冽的身子晃了晃,一滴鲜血滴落到了地上,紧接着就是两滴,无数滴。 “只要我没有死,你尽管试试。” 冰冽的话一落,萧藏枫便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突然,凌汐池只觉眼前一花,一张被放大无数倍的俊脸出现在她的眼前,来不及去管那一张骤然出现在她眼前的脸,已经被那诡异的身法惊得呆住了。 冰冽慌忙转身,一剑指向将她横抱而起的萧藏枫,声音惊慌失措:“萧藏枫……你……你放开她。” 凌汐池这才看清楚冰冽苍白如纸的脸和他那正源源不断渗出血的胸膛,萧藏枫用手顺着她的头发,挑衅的看着冰冽,语气似嘲似讽:“如何,你认为自己还有那个本事带走她吗?” 冰冽的表情动了动,伸手抚上自己受伤的胸口,垂下了头,仿佛痛恨自己的无能,凌汐池看向萧藏枫,向他张了张嘴,示意他解开她的哑穴。 萧藏枫目光一转,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嘴角微微上翘,倒也不含糊,伸手解开了她被封的几处穴,穴道被解的那一瞬间,凌汐池立马伸手勾住了萧藏枫的脖子,暧昧的靠在了萧藏枫的胸膛上。 冰冽望着他们,身躯轻轻一颤,眼中的悲凉和难以置信像浓雾一般聚拢。 凌汐池娇滴滴的声音在暗夜中响起:“藏枫哥哥,我可不要离开藏枫山庄,这里有的吃,有的玩,还有你,我哪里舍得走呀,你帮我打发他走好不好。” 说罢,她顺手将手指向呆立在那里的冰冽,笑道:“你看他像只呆鹅,实在太无趣,我怎么可能跟他走呢,他也真是的,半夜三更的扰人清梦,谢谢你帮我教训了他。” 萧藏枫低下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中是她看不懂的深沉,凌汐池可没空去揣摩他到底在想什么,心中已然慌到了极点:冰冽,你这个笨蛋,还愣着干什么,见机会就走呀! 萧藏枫终于笑了起来,戏谑道:“小丫头,我没想到,你竟是如此的舍不得……”看了冰冽一眼,他将手指轻轻的点在她的额头:“我的……” “我肯定舍不得你呀,你人长得帅,武功又好,跟着你可不用在外面风餐露宿的,这样多好呀,你怎么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萧藏枫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问道:“哦,你的什么心意?” 凌汐池看了冰冽一眼,故作羞涩:“讨厌,你非要让我当着外人的面说吗,这样吧,你让他赶紧走,我慢慢的说给你听好不好。” 说罢,她用力撑着身子,将头附在了萧藏枫的耳边,压低声音道:“放他走,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该知道,冰冽是罪臣之子,不管你让他做什么,肯定都没有我去做更合适。” 萧藏枫又笑了,他扭头看了冰冽一眼,又将目光落回到她身上,连声音也变得暧昧起来:“那我还真想听听。” 然后他将视线落在冰冽身上:“抱歉,我们可要失陪一下,你自便。” 冰冽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萧藏枫,握剑的手无力松开,身影一晃,强忍下来的伤终于发作,险些跌倒在地,但他还是挣扎着站直了身子,什么都没有说,踉踉跄跄的转身离去。 凌汐池傻傻的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雾太浓了。 萧藏枫的声音在耳旁轻轻响起,她听不太真切,茫然不知身处何方,直到全身一阵剧痛,方回过神来,抬眸处,却见萧藏枫似笑非笑的脸:“这个冰冽,我若是他,我可不会就这样走了。” wap. /130/130469/30427781.html 第九十六章:赠送玉环 凌汐池冷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你若是他,你该如何,不过你永远都不可能是他。” 萧藏枫的手指拂过她的脸,指尖带着微微的凉。 凌汐池厌恶的避开,萧藏枫的声音在夜色中淡淡响起,如风一般飘忽:“我若是他,便是死,也不会让自己喜欢的姑娘落入别人的手中,不过你说得对,我永远都不可能是他,因为我不会让自己心爱的姑娘陷入险境。” 凌汐池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只得垂下了头,低声道:“他已经有喜欢的姑娘啦!你可不要乱说,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你今晚引他来到底想做什么?既然我已经答应了你,便不会食言。但是我要负责任的提醒你,你也看到了,我武功可不行,你要让我当杀手的话,我可能会随时把你卖了,另外我智商也不太行,所以也不适合做个谋士,或许你现在可以训练训练我,我其实还不算太笨,学一学应该还是能学会的,但是你可不要再想着用冰冽来牵制我了,他现在以为我喜欢的是你,怕是讨厌我都来不及,肯定不会再来救我,你也别再去找他麻烦,算是放人一条生路好吗?” 萧藏枫笑道:“这委实不是一桩好买卖,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你,也不会食言,你虽然笨一点,但还是个可造之材,确实比冰冽更有价值。我倒是有件事需要你去办,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若是你事情办得好,我可以考虑让你离开藏枫山庄。” 凌汐池抬头看着萧藏枫,还是那样深若幽潭的眼睛,她看不出有什么,只得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离开了萧藏枫的怀抱她有些冷,一阵寒意袭体而来,她忍不住抖了抖,咬着嘴唇道:“你可是说真的?” “唉!”萧藏枫叹了一口气,将手朝她伸来:“我还是先带你回去休息吧。” “不……”凌汐池连忙退后一步,防贼似的防着他:”我自己可以。” 萧藏枫呆了一呆,脸色一凝,瞬间又恢复到了他那深不可测的笑容。 凌汐池被他的笑容惹得有些不安,连忙转身扶着枫树朝自己的青枫斋走去,寒意越发的刺骨了,与身上的剧痛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看着面前摇晃不定的路,她眼前一黑,又一次晕了过去。 痛,全身好痛,凌汐池觉得自己好像在一个极度苍茫的空间行走着,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空白,茫然四顾,一阵从未有过的寂寞和无奈涌上心间,试图握紧自己的双手,却发现那从自己掌心传来的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她赶紧抱紧了身子,却像坠入了冰天雪地里,瑟瑟发抖间,看到了爸爸妈妈冰冽的脸逐一在她面前闪过,她想伸手去拉他们,却害怕这一松手会连那自己给自己制造的温暖都会失去,于是只能看着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她的眼前越行越远。 而当她终于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追上去的时候,伸手却只能握住一大把的萧索凄凉,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的时候,只见在茫茫的苍白中,一抹蓝影一闪而过,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跟着冲了上去…… 然而,路的尽头依旧是一片白雾茫茫,没有人烟,杳无生气,一朵孤独而又神秘的花出现在了那里,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仿佛在那里生长了千万年,依旧不能开放,纤弱美丽的花苞带着一种原始的气息和旷古的寂寞,在等待有缘人的到来。 凌汐池望着那花苞驻足凝视了很久,突然感受到了一丝神秘的力量,她迟疑着伸出手去触碰那个花苞,那花苞突然抖了一抖,一片美丽的花瓣缓缓展开,仅仅只是一片而已。 一股浑厚的力量经由指尖传遍了她的全身。 那一瞬间,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就是那朵花,孤独而又执着的守在那里,一直在等待着什么。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有多久,有光暖暖的照在了她的身上,凌汐池觉得鼻子痒得厉害,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终于睁开了眼睛,见她醒来,妖儿高兴的跳了起来,忙不迭地道:“汐池姐姐,你醒了。” 凌汐池软绵绵的点下了头,头重得几乎抬不起来,脑袋里还是昏昏沉沉的,无力的问:“妖儿,你来了。” 妖儿点头嗯了一声:“对啊,我都来了好一会儿了,汐池姐姐你感觉好些了吗?” 凌汐池笑了笑,好什么好啊,看她现在这要死不活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好了呀。 妖儿撅起了嘴,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叫了起来:“对了,爹爹说汐池姐姐醒来就要吃药,来人,把药给我端过来。” “是,小姐。”她身旁的一个小丫头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转身将桌子上温着的一碗药端了过来。 妖儿接过药,指挥道:“你们两个帮我把汐池姐姐扶起来,我要亲自喂她喝药。” 见那两个丫头就要过来扶她,凌汐池连忙拒绝,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朝她们俩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妖儿舀起一勺药,嘟起小嘴吹了吹,递到她面前:“来,汐池姐姐喝药,喝了药你的伤就会好了。” 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传来,凌汐池为难的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道:“妖儿,我还是自己来吧,我一口气就可以把它喝完。” “不行!”妖儿将药碗一缩,大大的眼睛诚挚无比:“我要喂汐池姐姐喝药。” 对着妖儿认真的表情,凌汐池怎么也不忍心去拒绝,唯有张开嘴,将那一勺看着都苦的中药咽了下去。 妖儿小心的一口一口的喂着她,一碗药下去,险些没有喝得她反胃,见她喝完,妖儿随手将空碗放在托盘上,一伸手,一碗蜜饯就到了她的手上,她将蜜饯递到凌汐池面前,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汐池姐姐,我知道这药苦,特意给你准备了一些蜜饯,你尝尝。” 凌汐池张开嘴,把她递过来的一块蜜饯含在嘴里,忍不住笑道:“妖儿你把我当成小孩子照顾啦。” 妖儿眼睛一瞪,说得一本正经:“爹爹说汐池姐姐的伤还没有好,身子很虚,昨晚又感染了风寒,恐怕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要我好好照顾你。” 凌汐池反驳道:“我哪有那么娇弱,放心,我向你保证,七天之内我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真的?”妖儿不相信的看着她:“汐池姐姐你不要骗我。” 凌汐池认真的看着她:“不然打勾勾。” 妖儿到底是小孩子,听她这么说也就相信了,伸出小指与她勾在了一起,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呀的一声惊叫出声。 “怎么了?”凌汐池奇怪的看向了她,妖儿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爹爹说了,有份礼物要送给汐池姐姐。” 妖儿话音一落,便有一个小丫鬟托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走了过来,凌汐池疑惑不解,实在想不出萧藏枫会有什么东西要送给她。 只见妖儿伸手将那木盒拿了过来,打开一瞧,盒子里面装着的竟是一枚坠着璎珞的玉环,玉环上面有雕花,中间悬挂着一颗黑色晶体状的石头。 凌汐池心一惊,那个石头竟然…… 她连忙坐直了,就着妖儿的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那块玉环,只见玉环上雕刻的乃是一仙袂飘飘,超尘脱俗的女子,那模样有几分像天女散花图,可那女子服饰却又不同于寻常所见的天女图。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玉环中间垂挂着的那颗黝黑的黑晶石,材质看起来和妈妈送给她的手链上的那颗黑晶石一模一样,而这块玉环上的石头明显的缺了一角,而那缺的一角…… 凌汐池不自觉的缩了缩手,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 妖儿看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玉环看,以为她很喜欢,连忙献宝似的将玉环给她系在腰带上,一边系一边道:“爹爹说,玉有趋吉避凶的作用,这块玉质地很好,寻常不容易看到,要汐池姐姐务必随身携带,汐池姐姐,我可从没有见爹爹对谁这么好过。” 凌汐池却是被那句务必随身携带刺了耳朵,心中越发觉得这块玉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萧藏枫曾说过有件事需要她办,转眼便送来了这块玉,这可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妖儿替她系好了玉环,转眼看了看天色,又是呀了一声,便急匆匆的往外跑:“我该去念书了,不然又要被夫子罚了,被爹爹知道的话,我就死定了,枫雨,枫霜,你们俩留下来好好照顾汐池姐姐,要是她少了一根头发,我唯你们是问。” 看着妖儿急匆匆的背影,凌汐池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妮子指挥起人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只是让一个小丫头来天天盯着她,萧藏枫,可真有你的! 又低头看了看她腰间的那块玉环,她的笑意又渐渐的凝固在嘴角。 看着妖儿跑得不见人影了,她才摒退了房间里的丫鬟,直到房间里只剩她一人,她急忙翻身下床,将自己手上的手链取了下来,又拿了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将上面那颗黑晶石取了下来,紧接着她取下了妖儿给她的那块玉环,将手中的那块晶石朝玉环中间的那块晶石拼了过去。 她的心砰砰砰的狂跳着,连带呼吸也急促下来,只听得当的一声,像是破镜重圆一般,两块晶石凑在一起的那一瞬间,竟完全看不出分裂的的痕迹,与此同时,一股绵柔的力量自那石中如滚滚长河一般奔腾而来,那颗黑晶石开始晶莹生光,变得如烧红的火炭一般烫手无比。 那是一股她承受不了的力量,凌汐池手一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那块玉环扔在了桌子上,不知不觉的朝后退了两步,未及定住身形,便给眼前的景象慑得站住了。 眼前出现的奇观令她无法相信,那玉环被她扔在桌子上,两块原本分裂的晶石合在一起后并没有再分开,已然融为一体,严丝合缝,不爽毫厘,完整得看不出它曾分裂过,蒙蒙胧胧的白光泛然而起,霎那间变得灿烂眩目,把有些暗沉沉的房间映照得犹如白日生辉……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这两颗晶石本为一体,为何另一半竟在萧藏枫的手中,另一半却在她的手中,茫茫的时空隧道,究竟是如何相通的。 猝不及防的,那被她刻意压在内心深处的无启族又冒了出来,一种悲痛莫名的情绪霎时萦绕在心头。 她的心中有很多为什么? 究竟是她欠了无启族吗,到底是多深的债,为何一想起无启族,她心中的悲伤便一次胜过一次,谁能告诉她真相,自己欠下的债又该如何还? 还有这萧藏枫,到底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丫打鬼主意就打鬼主意嘛,好歹明说啊,不拐弯抹角的要死吗? 不多一会儿,已经完好无损的黑晶石慢慢趋于平静,那股力量也消失不见,凌汐池心情沉重的走上前去将那玉环拾了起来,重新系在了自己腰上。 萧藏枫定是知道些什么,凌汐池打定主意,待到萧藏枫来的时候一定要问问要当面问问他,可一连几天,她都没见着萧藏枫的面。 据藏枫山庄的人说,藏枫公子每天是很忙的,不仅有各地的生意要处理,各类账本要看,武林中有很多大事也需要他去坐镇指挥,此外还要参加很多王室贵胄的宴请。 凌汐池无奈,只好在房中乖乖的养伤,对于那个玉环,她也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每天挂在身上,趁着妖儿来看她的时候,她总是有意无意的问了一些藏枫山庄的地况,比如哪里风景最美,哪里可以去哪里不可以去,那条路出庄最近,那条路出庄最远,下人一般走哪个门,主人一般又走哪个门,哪个门的守卫最多。 妖儿都一一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在凌汐池最后一次问她的时候,妖儿突然凑近了她的耳朵,神秘兮兮道:“汐池姐姐,你问这么多,是不是想逃跑啊,爹爹说了,你不用那么麻烦的拐弯抹角的问我,他让我带了一个东西给你。” 说罢,她还调皮的冲她眨了眨眼睛,一副我看好你的表情,将一卷图纸递给了她。 凌汐池愣了愣,心道这藏枫山庄果然不简单,连这么一个小孩子都这般敏绝,心思如此缜密,观人如此之深,她自认为自己做得并不明显,每个问题都像在闲聊中随口问的,居然也被看了出来。 她伸手接过妖儿递过来的图纸,展开一看,是藏枫山庄的地形图,详细到每一条小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凌汐池气得一把将那图纸给撕了,咬牙切齿道:“萧藏枫,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你。” 当晚,萧藏枫在询问妖儿功课的时候,顺口问道:“你把图纸给你汐池姐姐了?” 萧妖儿一边写字一边点了点头。 萧藏枫道:“她可有说什么?” 妖儿搁下笔,一脸担忧的看着他道:“爹爹,她说她要弄死你。” 萧藏枫正在看书,听着妖儿的话,道:“哦,是吗?” 萧妖儿头点得如捣药一般。 萧藏枫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萧妖儿有些费解的看了一眼萧藏枫,小脑瓜着实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听了之后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有点高兴呢? 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爹爹,汐池姐姐说她要弄死你。” 萧藏枫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去告诉她,我等着。” wap. /130/130469/30427782.html 第九十七章:又遇熟人 眼见自己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伤口也不再疼,凌汐池实在是按捺不住,看着这几天寸步不离照顾着她的枫雨枫霜道:“两位姐姐,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们不用照顾我了,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这枫雨和枫霜乃是一对姐妹,本是从小服侍萧藏枫的丫鬟,后来萧藏枫把她们拨去给妖儿做了贴身丫鬟,现却又被指挥来看着她,她们虽没说,但从两人的步伐和气息来看,这二人定是会些功夫的,而且功夫还不弱。 枫雨和枫霜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枫雨才连连摆手道:“姑娘,小姐说过了,要我们二人寸步不离的跟着你,要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小姐不扒了我们的皮才怪。” 凌汐池道:“我只是出去走一走,不会出什么事的,如果妖儿敢扒你们的皮,你们两个就来找我。” 见她俩还想说话,凌汐池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冲她们一笑,转身跑了出去。 说实话,藏枫山庄景色不错,但是要用一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大! 很不巧的是,凌汐池一走进枫林就迷路了。 她本意是想来踩踩地盘的,可当她枫林里绕来绕去的绕了大半天后,总觉得自己走来走去都好像在同一个地方,放眼望去,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枫树,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但是顺着那一路排开的枫树走过去,却好像走进了一个原始森林,触目所及,全是永无止境的深入。 凌汐池心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走来走去的没有一个头,她自知自己的方向感并不差,没道理总在一个地方绕弯,除非这些枫树有问题,顿时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这枫林里,莫不是布了什么阵法? 凌汐池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抬头看着那些挺拔茂盛的枫树,她并不懂奇门遁甲之术,若是这枫林里真的布有阵法,那么她想逃跑那便是压根就不可能的事情。 怪不得萧藏枫会那样大方的给了她一张地图,原来他吃定了她根本没有逃出去的能力。 她心中闪过片刻颓然,仰头看着从枫树枝桠倾泻下来的阳光,复又冷静下来,心想阵法不过是用来困住敌人的,若是没有了阵法便再也不能困住人,既然不能破阵但她可以毁阵啊,但是怎样才能毁了这个阵呢? 砍树,不太现实,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在阵中,萧藏枫既然是用枫树的本身来布的阵,那么只要人不在枫林中,那么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如何不在枫林中呢? 她又抬头望了望,只要离开了枫林便可以不受控制,那她可以上树顶看一看,思及至此,她连忙提起真气,一跃跃上了树顶。 呵,果然是豁然开朗,四下望去,整个藏枫山庄一览无遗,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壮观,如血枫林间交错着朱楼画廊,小桥流水,亭台水榭,楼阁庭院,比画卷上的景致还要美。 只不过这萧藏枫到底是有多喜欢枫树,好好的一个山庄被他全用来种树,真是浪费了这一块风水宝地。 又或者这些树本就是一种掩饰,用来遮掩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凌汐池看了看,大致确定了藏枫山庄的各个出口,又看了看,辨别出了自己住的地方,然后算了算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目光又跟着转了转,就在这时,一块靠墙的却空空落落既没有花草树木也没有建筑的地方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心中感到疑惑,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与整个藏枫山庄的布局格格不入,以她对萧藏枫的认识来看,此人是一个追求完美,在意细节,样样要求精工细琢的人,依他的这种性格来看,他又怎么会允许这个地方成为整个藏枫山庄的一个败笔,这里面一定有鬼。 过去看看好了,说不定那里可以找到什么,凌汐池好奇心一起,连忙运起全身的内力,朝那个地方直奔而去。 因她的伤还没有完全复原,这一运功,立即牵动了全身的伤口,一落地,立马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她连忙伸手去扶墙,可就在手触碰到墙的那一瞬间,她的脚下突的塌陷了一方,身体一阵悬空,整个人便摔了进去,顺着一个台阶滚了下去。 可怜她被摔得眼冒金星,全身的伤口因为滚动时的磕磕碰碰又被撕裂开来,痛得她直呼凉气,趴在地上半天不能动弹,直到有些适应了身上的疼痛,她才抬起被擦破皮的手揉了揉全身,慢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可是抬头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便被唬得呆住了。 这里仿佛是一个囚笼,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一个陷阱。 一个耷拉着头的男人被支成十字架的形状挂在一个铁架上,两只手腕被两条婴儿拳头粗的铁链铐了起来,固定在两个看起来有千斤重的大铁球上面,身上的衣衫破碎不堪,依稀可见那男人身上一道道已经凝固结痂的血痕,头发凌乱得不能再凌乱,遮挡住了他的面容。 凌汐池一阵唏嘘,这个萧藏枫怎么如此狠毒,好好的一个人被他折磨得不成人样,他也真干得出来。 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边走边轻声唤道:“喂,喂。” 见那个人没有反应,她心中一阵害怕,声音也大了起来:“喂,你还活着吗?” 那人动了动,似乎有些反应了,慢慢的抬起了头。 “是你!”看清他的面容之后,她如遭雷击,惊叫出声:“叶孤野,怎么是你?” 叶孤野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黑眸之中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酷,即使是满身伤痕的他,浑身上下也还是透露出他那坚韧不拔的气质。 如此一来,那便什么事都明了了,怪不得萧藏枫和魂舞会怪她事先没有告诉他们她中了同心蛊,怪不得自从那次受伤过后,她便没有再受伤,原来叶孤野根本就是在他们的手上! 凌汐池看着他那闷不吭声的就来气,嚷道:“你说话呀。” 叶孤野看着她,脸依旧冷漠如昔,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玄冰,可凌汐池依旧能从他的黑眸之中看出一丝微弱的热意,仿佛正是那股热意,支撑着他那颗冰冷得如同死人的心走到了今天。 他动了动嘴唇,道:“是我。” 凌汐池却被他这声回答气得险些笑了起来,没好气道:“我知道是你,我是说你居然也被抓到这里来了。” 叶孤野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凌汐池皱了皱眉头,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救了你再跟你算账。” 四下看了看,一柄刀静静的靠在墙上,仿佛早已准备在那里,就等着她去拿一般。 她可没想那么多,二话没说就跑过去将那柄刀拿了起来,高兴的冲叶孤野道:“看来你真是命不该绝。” 可是在叶孤野的眼神里,却并没有看到半分高兴的影子,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然而她却没有闲心去在意他的眼神,以叶孤野的武功,救了他说不定他能带着她闯出去。 凌汐池后退一步,伸手将刀拔出来,运起全身的内力,狠狠的朝绑在叶孤野手上的铁链砍去,“铛”一阵火花闪过,她被巨大的弹力震退了好几步,虎口一麻,五指无力的张开,手中的刀就势摔落在地,而那条大铁链,除了晃动以外,竟然连一个缺口也没有。 “那是千年沉铁所制,你是砍不断的。” 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猛然回头看去,一个谪仙般的身影静静的站在了她的身后。 凌汐池顿时就明白了,怪不得枫雨枫霜会那么听话没有跟着她,怪不得她在藏枫山庄施展轻功没有人管她,怪不得她来到这里也没有人阻止她。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萧藏枫,犹如被猫戏耍了的老鼠,一时胸中满是愤怒,就连声音也微微的拔高起来:“萧藏枫,你是故意的?” 萧藏枫看着她,倒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道:“丫头,不要乱泼脏水,可不是我让你来这里的。” 凌汐池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拽住了他的衣衫:“你放了他。” 萧藏枫抓住她的手,将她推开,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衫,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丫头,你在说什么,放了他?难道你不知道他是泷日国第一护卫吗,还是你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是放了他,他回去告诉寒战天你在这里的话,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凌汐池咬着牙,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真正害怕的人是你吧!你怕寒战天知道你的阴谋与野心。” 萧藏枫赞同的点了点头:“对啊,我是怕,所以我可不会放走他。” “你……”凌汐池看着他,却再也想不到任何言辞,回头看了叶孤野一眼,一字一句道:“如果我要救他呢?” 萧藏枫摇了摇头,说得极为认真:“丫头,你还没有那个本事。” 凌汐池咬紧了嘴唇,看了看叶孤野,又看了看萧藏枫:“既然你怕寒战天找上你,那么你应该做的事是灭口才对,可是你并没有杀了叶孤野,而是对他施以酷刑,并且让我知道他在这里,你到底又想做什么?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完全跟不上你的节奏了,耍人很好玩吗?” 萧藏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着边拍了拍她的头,笑容闲适得就像在与她闲话家常:“我可没有算计你,也并不想让你知道他在我这里,是你在我藏枫山庄乱跑跑到这里来的,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确实是应该灭口的。嗯,耍人嘛,确实不怎么好玩,这样吧,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冰冽走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什么吗?你说只要我放过冰冽,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现在……” 萧藏枫将头转向叶孤野,笑了起来,一字一句道:“要不你亲手杀了他。” 凌汐池惨白了一张脸,双手在身侧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开玩笑,杀他不就等于自杀吗? “怎么?”萧藏枫朝她逼近一步:“害怕了吗?” 凌汐池往后退了一步,猛吸一口气,道:“你……你真的要我杀了他吗?” 萧藏枫不置可否。 凌汐池淡漠的扫了他一眼:“你说话算话?” 萧藏枫点了点头。 “那好。”凌汐池垂下眼睑,弯腰捡起那把摔落在地上的刀,看着始终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眼神却冷到了极点的叶孤野,一步一步的朝他走去。 刚走几步,她右手一换,全身顺势转向萧藏枫,刀光划破长空,朝萧藏枫直刺而去,凌汐池怒叱一声:“去你的,就算要杀人,我第一个杀的也会是你。” wap. /130/130469/30427783.html 第九十八章:兰因圣石 萧藏枫突然不见了,就在她手中的刀快要戳穿他的身体的时候,他就像空气一般从她面前消失了,她就像一只出弦的箭在半路中失去了该射中的目标,一切的动作都变得毫无意义,甚至还有些可笑。 这时,她只觉手腕一紧,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了出来,抓住了她握刀的手,紧紧扣住了她的脉门,再顺势一带,她便跌入到了一个怀抱,在她愤怒挣扎间,刀锋闪着寒光硬生生的停在了她的脖子前。 萧藏枫低头看着她,眼神突然变得很深,像笼着雾的深潭,影影绰绰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连声音也变得低低的:“丫头,你要杀我。” 凌汐池撇过脸不看他,冷声道:“是,我就是要杀你,只恨我技不如人,栽在你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藏枫用手捏住她的脸,逼迫她看着他,冷笑道:“你可以求我放了他,我会答应你的。” 凌汐池冷哼一声,挣扎着要将脸移开,可挣扎了几次都没有挣脱他的钳制,不由得怒道:“你这个变态,你想要干什么?” 萧藏枫望向叶孤野,问道:“你觉得如何。” 叶孤野只说了三个字,那就是:“放开她。” 可就那三个字却包含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凌汐池也望向叶孤野,才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虽然眼神依旧冷漠如昔,却有了一丝轻微的感情在里面,就在这一瞬间,她只觉胸前的穴道一麻,整个人躺在萧藏枫的怀抱里再也动弹不得。 凌汐池惊声道:“你放开我,你要做什么?” 这时叶孤野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铁链被他拉得铛铛作响,眼眸中的冷漠在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迫切的渴望,连声音也变得微微嘶哑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看着叶孤野有些充血的恐怖眼神,凌汐池被吓了一跳,顺着叶孤野的视线一看,只见他的目光死死的落在她腰间的那块玉环上。 莫非这块玉环是和叶孤野有关系的? 叶孤野的挣扎越来越剧烈,声音再也不是以往的冰冷,而是一种声嘶力竭的疯狂:“说,你到底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萧藏枫并没有理他,突然凑近她的脸,低声道:“你知道叶孤野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我们抓住,你以为真的是同心蛊在作祟,他那样性格的人,就算骨头被人打断了也绝不会哼一声,但是你知道那天魂舞对他用刑时,他说了什么吗?你是一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凌汐池没有说话,萧藏枫突然往她腰间一探,伸手将她腰间的玉环扯了下来,问叶孤野:“你问的是这个吗?你还记得这是什么?” 叶孤野的声音都嘶哑了,涨成红色的眼睛使他看起来就像濒临灭绝的猛兽:“你怎么会有小影的玉环!” 萧藏枫道:“看来你还记得你是谁,其实你早就在怀疑她是你妹妹了不是吗?” 凌汐池呆住了,原来这块玉环竟是叶孤影的,萧藏枫那天晚上说让她替他做一件事,做完以后便可以放她离开藏枫山庄,可是却不动声色的给了她这块玉佩,他是算准了她会自己找到这里,并且早已做好打算,要用她来牵制叶孤野,甚至他还要让她假冒叶孤影。 她抬头望着萧藏枫,如此步步为营的心计,到底他是怎样心思深沉的一个人,就简单的将她留在藏枫山庄的这一招,这背后到底隐藏着多少的算计,她只觉背脊一寒,冷汗顿时湿了衣衫。 叶孤野已经说不出话来,她也说不出话来,只听萧藏枫接着道:“你又可还记得,十年前在血域魔潭发生的事情吗?” 又是血域魔潭! 凌汐池也有些不知所措了,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在将她拉向无启族,她也开始怀疑自己会不会就是叶孤影,可如果她是叶孤影,谁又是凌汐池呢? 不,绝不可能,凌汐池拒绝承认这种可能,她有自己的爸爸妈妈,她从小在另一个时空长大,她有自己的家,虽然自己失去过一段记忆,可妈妈说她是因为生病失忆的,她怎么可能会是叶孤影。 叶孤野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那样悲凉且带有希望的眼神让人心惊,叶孤野的心像是飞远了,就像在回忆什么痛苦不堪的往事,连神情也变得凄楚落寞,良久良久,叶孤野突然问道:“你……你果然是小影?” 凌汐池垂下了头,摇头道:“叶孤野,你说过我很像你妹妹,其实我是不是叶孤影真的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忘记过去的事情。” 萧藏枫又是淡淡一笑:“叶孤野,寒战天命你调查过她,你们可曾调查出什么来?” 叶孤野的拳头在慢慢的握紧,隐约可以听到指骨的咔嚓声,他本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却好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萧藏枫手一挥,扣住叶孤野的铁链被他的内力生生震断。 一经脱困,叶孤野几乎是疯了一般冲上前,萧藏枫将那玉环扔给他,道:“既是你妹妹的东西,你可以好好看清楚。” 叶孤野的目光落在凌汐池的身上,定定的看了她很久,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将玉环举了起来,托在掌心里,右手结了一个印,一股绵柔的力量波及而出,缓缓注入了他掌心里的玉环。 叶孤野道:“你是不是小影,我一试便知。” 萧藏枫奇道:“兰因心法?原来这个玉环就是无启族的圣物兰因石?” 兰因石,无启族的至宝,有净化生命,脱胎换骨的无上力量。 兰因,意喻着像兰花一样美好的前因,无启族的人认为找到了兰因就看透世事,忘怀烦忧,找到了永恒的欢乐,而永恒不死却是无启族得天独厚的神能,所以这无启族至高无上的圣物才会取名兰因。 也正是因为如此,无启族的人参不透轮回,也参不透因果,才会导致无启族的神能逐渐消失,族中之人开始经历如凡人一般的生老病死,不死最终成为了无启族中最具神话色彩的传说,就连兰因石,里面所蕴含的能量也在逐渐消失,在无启族人发现自己的天赋神能一代一代逐渐式微时,历任族长在临死前都会把毕生功力输入其中,让兰因石最后仅存的力量得以苟延残喘下去。 叶孤野一眨不眨的看着手掌心里的玉环,道:“这块玉环乃是无启族族长信物,小影已经接受过族中长老的洗礼,她身上有兰因石的能量,如果她真的是小影,那么催动兰因石,她就会与兰因石产生感应。” 萧藏枫显然不知道这玉环还有这么一层,一时无言以对。 躺在他怀里动弹不得的凌汐池立马讥诮道:“啧啧啧,想当骗子就好好念念书嘛,什么都不知道就敢骗人,这下丢脸了吧。” 萧藏枫似乎觉得并不丢脸,埋头看着她,像是在与她闲话家常:“你急什么,万一这兰因石真能与你产生感应呢。” 凌汐池不以为意的白了他一眼,可她心中也很怕这兰因石真会与她产生感应。 叶孤野手中的兰因石散发出柔和的白光,与此同时,一股无比庞大的气息突然升腾而起,那股力量如同一轮古朴浑穆的太阳,广袤深远,带着饱和的生命力,令万物生光。 起先凌汐池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还十分得意的挑了萧藏枫一眼,挑衅的眼神似乎在说,看吧,我没有反应,你就是个骗子。 可随着白光越来越盛,这种坚忍不拔、顽强的生命力越发强烈,像是被洪流反复拍打后的磐石,从山河的返照中,锤炼成源远流长的旭日晨光。 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从凌汐池的体内最深处升起,她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这股力量她曾感受过,是冥室里轮回之花的力量,可兰因石的力量较之轮回之花却又不知强了多少倍,若是说轮回之花给她带来的只是分筋错骨的疼痛,那么兰因石带给她的就是摧心剖肝、身体仿佛要被撕裂的感觉,那一刻,那种庞大能量带来的冲击和压力让她生出一种神魂离体的感觉。 她又看到了那幅奇怪的画面,尸横遍野,血染河山,而她身着冰蓝色的铠甲,像是死神一般凝视着这如炼狱一般的画面,冷静得有些可怕。 兰因石像是要将她的灵魂生生的从她身体中扯出来一般。 与此同时,她的身上升腾出一股淡淡的红芒,那红芒似乎想要保护她,极力阻止白光的靠近,两道光交汇的那一刹那,凌汐池身上那种神魂被剥离的剧痛更强烈了,她无意识的咬紧嘴唇,面上已浮出痛苦的神色,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的。 “喂,叶孤野,你确定这石头认得你妹妹吗?我怎么感觉它要弄死我。”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叶孤野闷哼了一声,像是被巨力所压迫,单膝跪在了地上,中了同心蛊的他此时承受着和凌汐池一样的剧痛,当意识到是手中的兰因石在作祟,他想撤离注入兰因石中的功力时,却发现兰因石像是有了自主意识,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叶孤野也愣住了,目光中露出怀疑之色,摇头道:“不,这不应该是兰因石该有的反应,为何会如此?” 萧藏枫脸色一变,望着怀中已近昏厥的姑娘,以指做剑,一道指力射出,击在了兰因石上,兰因石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白光逐渐消失,变回了之前漆黑的模样。 “你的试探,到此为止!” 萧藏枫冷冷的瞧了叶孤野一眼,将怀中昏迷的少女打横抱起,转身便走。 背后传来了叶孤野的声音:“萧藏枫,你赢了,你所说的事,我答应你,你……不准碰她。” 萧藏枫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种胜利的,志在必得的笑,他回头看着眼睛里充满杀意和戾气的叶孤野,低声道:“很好。” 叶孤野低低的咳了两声,又问道:“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萧藏枫想了想,道:“大概比你知道的要多一些。” 叶孤野抬眸看他,问道:“能告诉我吗?” 萧藏枫道:“攻打你们的是泷日国,下毒的是舜南唐家,而破你们结界的却是仙霄宫。” 叶孤野道:“为什么?” 萧藏枫道:“有人想要长生,有人想要地盘,阻止无启族和云隐国合作,有人想要武学秘籍和钱,还有人则是为了所谓的苍生大义。” 叶孤野的眸子越发冷了,问道:“什么苍生大义。” 萧藏枫道:“他们说,你的妹妹是祸乱苍生的妖魔。” 叶孤野沉默了,像是刚刚知道了被时间长河掩埋的真相,他将它刨出来,才发现上边沾满了污秽不堪的沙子。 原来无启族被灭,竟有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原因吗? 好一会儿,他才道:“谁说的?”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扭头定定的看着他:“仙霄宫有一个天命石,是它说的。” 叶孤野冷笑了两声,阴冷的笑容像是地狱而来的死神之笑,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当时你在场是不是,我妹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藏枫回忆道:“我只知她被一条巨蟒卷走,我追入水中想要救她,却不想有一人比我先入水中,抢先一步击退了巨蟒带走了她。” 叶孤野道:“是谁?” 萧藏枫摇了摇头,道:“不知。” 叶孤野又不说话了,在他看来,他不在乎是谁救了他的妹妹,只要妹妹还活着就好。 萧藏枫道:“你将自己跻身于黑暗之中,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痛楚,苦练快剑,向自己的仇人俯首称臣,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复仇吧。” 叶孤野冷冷的瞧着他。 萧藏枫表情认真了下来,做出了承诺:“你身上有血誓的痕迹,虽然你拔出了定魂钉,可你的使用的方法太多直接霸道,它已伤了你的根基,我可以治好你,我也可以给你你想要的。” 叶孤野道:“我有一个条件。” 萧藏枫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叶孤野的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女孩身上,道:“不要告诉她无启族的事。” wap. /130/130469/30427784.html 第九十九章:深夜跑路 萧藏枫道:“我答应你,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有两个妹妹,叶孤寻真的死了吗?” 叶孤野冷笑一声:“无启族从没有什么死而复生之法,阿寻是我亲自葬下的。” 萧藏枫道:“何为一体双魂?” 叶孤野道:“小影与阿寻感情至深,阿寻走后,小影痛不欲生,有时会刻意模仿阿寻在世时的痕迹,仅此而已,若无启族真有什么长生之法,千年来你可曾看见有长生不死之人。” 是啊,世间万年,沧海复桑田,又有谁不曾寂灭于山河岁月之间。 萧藏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若她真是你妹妹,那她是幸运的,她很好,天真单纯,想必是遇上了极好的人家,才能将她教得这般不谙世事,在她身上,我没有感受到她对任何人有恨意,这种善良希望你能守护下去。” 凌汐池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青枫斋的,清醒过后身边已无一人,而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却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她越来越害怕,因为真相往往比任何谎言都残忍,就像扎在心头的一根刺,与血肉融为一体,让人沉痛却无可奈何。 人生就像一场博弈,可这场博弈还未正式开场,她便已赌上了一切,她没有赢的把握,却有一种即将万劫不复永不翻身的感觉。 她可以忍受萧藏枫的利用,忍受一切一切,可她无法忍受自己竟会不是自己,她更加无法承受那越来越靠近她的所谓的真相。 是的,她一直在逃避,甚至打算永远逃避下去的,她承认自己是懦弱的,她只想回家,好好的当妈妈的乖女儿,承欢膝下,陪伴她到老。 她在心中反复斟酌了良久,萧藏枫早就知道叶孤野的身世,知道叶孤野有个妹妹,萧藏枫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调查过她,那同样的,寒战天会答应她去瀚海,想必也是对她进行过一番严密的调查,而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无论他们怎么调查都不可能调查出什么来,一个在这个世界没有过去的人,确实很容易用来大做文章。 而她本身就是一个可以被塑造成任何身份的人,这种种一切,就好像寒战天和萧藏枫之间的博弈,寒战天因为龙魂让她去和亲,萧藏枫不想让她去和亲,却让音魄去了瀚海和亲,这说明他们都在打瀚海的主意,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这他们好像都是鹬蚌,又好像都是渔翁,而她在这其中,不过是颗棋子罢了。 萧藏枫根本就不需要她承认自己是叶孤野的妹妹,以叶孤野的反应来看,一块兰因石足以控制他,可他还是让她出面了,他所利用的不过是人性的弱点,如此能利用起来的都让他利用得淋漓尽致,这份算尽一切的深沉心机已让人无法招架,再加上他的性格变幻莫测,行事也让人捉摸不定,根本让人无法猜到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以藏枫山庄的实力来看,她若要和萧藏枫对着干,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其实她又何必一定要去对付萧藏枫呢,说到底她就是一个异乡过客而已,这个天下是什么情况和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这些明争暗斗她何苦一定要深陷其中,她只需要设法保住自己就可以了,天大地大,总会有她的容身之地,即使江湖凶险又如何,再凶险也比在这里任人搓圆揉扁的强! 凌汐池终于下定决心要离开藏枫山庄,而且越快越好。 苍茫大地,繁星如雨,寒月当空悬挂。 借着茫茫的月色,她纵身跃上房顶,放眼望去,目光定格在藏枫山庄的大门,逃跑这种事嘛,宜早不宜迟,萧藏枫应该也不会想到她会说走就走这么迅速。 确定了方向后,她念起了微灵步的要诀,小心的穿梭在了一棵又一棵的枫树上面,可不能在下面走,说不定里面还布有什么奇门阵法,如果是这样的话,估计她走到天亮也走不出去。 眼看着藏枫山庄的大门越来越近,她心中一喜,从枫树上纵身跃下,心中暗暗感到奇怪,这么大的一个藏枫山庄,夜里怎么一个守卫护院没有也就算了,怎么连大门口都没有一个把门的。 可是转念一想,萧藏枫那样行事乖张的人,做事总是出人意表,没守卫也是正常的,没守卫还更好,省得她再花费一番心思。 眼看着大门口近在咫尺,冷不防,背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猜得没错,你果然准备今晚离开。” 这仿佛从天而降的声音将她钉在了原地,凌汐池全身一颤,扭头一看,只见萧藏枫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凌汐池也疑惑的望着他,心想这个人是早就等在了这里,还是跟踪她来的。 萧藏枫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说得倒是很爽快利落:“我在这里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她终于知道为何一路而来她没有看见半个人影了,她更加不知道的是,其实打从她离开青枫斋的那一刻,夜里已经有无数只眼睛盯上了她。 那些人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名叫暗卫,那便是隐藏在黑暗中,不动声色,不露气息,如狩猎的野兽,只待一声命令,便可将猎物撕碎。 凌汐池心中无名火涌起,冷笑道:“你堂堂一个庄主深夜不睡,何时干起了这种守株待兔的勾当。” 萧藏枫直接无视她语气中的怒火,抱着手倚着一棵枫树,促狭的看着她:“若不是这样,我怎么知道这么晚了,还有兔子喜欢在我的藏枫山庄到处游玩呢?” 凌汐池抿紧了唇,以往的经验告诉她,若是跟这个男人斗嘴,她是讨不着半分便宜的,当下便禁了声,二话不说就伸手去拉那道大门,可那道门却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她拼尽全力去拉,那门都纹丝不动。 “tmd!”凌汐池一生气,粗话就冒了出来,并伸脚狠狠的踹了大门一脚。 她犯蠢的样子把萧藏枫逗乐了,只见他哈哈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藏枫山庄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凌汐池被气糊涂了,口不择言道:“萧藏枫,我真有那么大的魅力,让你这样的对我爱不释手。” 萧藏枫又笑了起来,眼神有些暧昧,顺理成章的接过她的话:“爱不释手,嗯,这个词形容得倒也贴切。” 凌汐池被气得吐血,心中的怒火再难平抑,当下就拔出邪血剑,朝他挥了过去。 萧藏枫显然没有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闪身一侧躲了过去。 凌汐池见过他的功夫,只知道他的身法很诡异,内力也深不可测,但是此刻她邪血剑在手,竟也挥得虎虎生风,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所会的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是发了狠,萧藏枫却无意与她动手,像是陪她玩一般,只是一味的相让,每每她的剑快要刺中他的时候,他身姿一动,偏偏自然而然的就避了过去。 凌汐池心中气急,下手便更加不就情面了,两人一度从地上打到了天上,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夜风阵阵,枫雨飘洒,剑气卷着枫叶漫天飞扬,因着两人都是绝世容颜,这场对决更是显得他们风姿斐然,轻灵若仙。 看着萧藏枫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的模样,凌汐池更是感受到了极度的侮辱,银牙一咬,进攻愈发凌厉了,手中邪血剑在她手中划了个弧,突的剑影急闪,邪血剑迸发的红色剑芒蓦地幻化无数剑花。 凌汐池本就身姿轻盈,仪态气质俱属上佳,此时使出这剑法,更是飘逸灵动如流风回雪,加上她使的剑法名叫夺花魂,这一剑一出,像是夺了整个烈阳城百花的魂,剑光宛如满天红色花雨,再融合了八荒剑诀第一式八方风雨,立时像变幻出无数的飞天仙女空中散花,向萧藏枫迎面罩下。 萧藏枫的眼中倒映着她的倩影,身姿一动,如那折花的仙人,踏花而行,将那剑花尽数收于指上,并一一化解。 竟是一门以指做剑的功夫。 直到凌汐池快要将所有的剑法都耍完了,也没沾到萧藏枫一片衣角,敌我悬殊太过强大,于是她当下便收了剑,看着面前脸不红气不喘的萧藏枫道:“我不和你打了。” 萧藏枫将手一收,面带嘲笑道:“啧啧啧,丫头,你的功夫真是练得乱七八糟,就比如你刚才用夺花魂剑法,你的第一招闲月弄花过后,为什么要老老实实的用第二招蛱蝶穿花呢?如果你能懂得变招,直接用第四招风花雪月,说不定可以削下我的一片衣角,你这种按部就班的打法,哈哈哈,你还想离开藏枫山庄,哈哈哈哈……” 看着萧藏枫笑得欠收拾的样子,凌汐池怒道:“你笑什么?你不准笑!你以为都像你吗?打个架都弯弯肠子那么多。” “弯弯肠子?”萧藏枫终于止住了笑,道:“那倒用不着,我不会和别人对那么多招,我一般出手嘛,只用一招,我可不会浪费时间。” 这个自负的男人! 凌汐池已经不想和他说话了,这男人,自从她遇到他开始,他就是这样一副成竹在胸的笑,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会在谈笑风生间算计别人呢。 这时,萧藏枫突然出手朝她袭来,凌汐池还来不及反应,突觉自己手腕被一根手指轻轻一点,邪血剑已然落入了萧藏枫的手中。 萧藏枫打量着邪血剑,道:“练剑得先学会不让别人把你的剑夺去,你根基不错,只是学得太杂,以至于无论哪一套剑法你都未曾领会真正的奥秘所在。” wap. /130/130469/30427785.html 第一百章:花魂剑影 说罢,萧藏枫剑诀一引,竟将完整的夺花魂剑法使了出来,只是他使得夺花魂却不再拘泥于剑招的形式,而是心随意动,意随心转,威力较之于她使出的夺花魂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只听萧藏枫道:“夺花魂剑法以轻柔缓慢,以柔制刚著称,所谓的四两拨千斤,触处成圆、避实就虚,方能避敌之锐,欲刚先柔,欲扬先抑,刚而归之于柔,柔而造至于刚,刚柔无迹可见,心中一物无所著,一念无所思,才可动静缓急,运转随心。” 凌汐池突然明白了,没有套路便是最好的套路。 这时萧藏枫身形一动,蓦的将剑法换成了八荒剑诀:“而八荒剑诀,则是以一个变字著称,所谓的变,有形但为无形照,虚实结合,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实从虚中转出,故有实际,实行清而空形观,神无可绘,真境逼而神境生,位置相戾,有形处多属赘疣,虚实相生,无形处皆为神境,故可三五步行遍天下,一人足以雄会万师。” 凌汐池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剑使得这般的酣畅淋漓,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竟与剑这般相配,什么英姿勃发,君子如玉不过尔尔了,抛开其他的不谈,这萧藏枫确实称得上一个极品。 人的本质都是崇拜强者的,凌汐池也不例外,可她还记得自己的处境,当下硬生生的阻止了自己想要扑上去抱大腿叫大佬的冲动,故意将脸扭到了一边,鼻子中还发出了一声十分不以为意的冷哼。 落叶飞舞中,萧藏枫长剑一收,将剑递到了她的面前,打量了一眼邪血剑,笑道:“好剑,只是剑会认主,不能为我所用,可惜它眼神也不好,认了个傻主人,丫头记着,万丈高楼平地起,练武切记好高骛远,夯实根基才是正途。” 凌汐池道:“我不用你说教。” 萧藏枫无奈的笑道:“你呀……” 凌汐池突然将头扭向他:“你要说教也不是不可以,你把你最厉害的功夫教给我,我要学最厉害的剑法。” 萧藏枫哈哈的笑了起来:“剑有真意,世间剑法并无高低贵贱之别,有区别的是用剑法的人,任何剑法练到极致,则万物都可为剑,拈花飞叶皆可伤人。” 凌汐池道:“莫非就没有顶级的剑法了吗?” 萧藏枫沉吟了一下,道:“如要说顶级剑法,真要分类的话,这世上确实有两门剑法可列第一,一则为幻天四意诀,二则为长空剑法,可这两门剑法却已不单单只是剑法,而是使剑之人对剑的领悟,已达至以剑为心,人剑合一,剑我两忘的境界,有此境界之人,年轻一辈不超过三人,你那便宜哥哥算一个,他的剑法另辟蹊径,日后定能走在剑道巅峰,因他学得并不是剑法,而是如何让自己成为一柄剑,恕我直言,他的剑法并不适合你。” 凌汐池白了他一眼,嘟噜道:“说了等于没说。” 可她心中却也无比的承认这一点,萧藏枫说得对,在这练武之上,她确实没有苦心专研,逮着谁都想让别人教她,学得虽多,却都只是得其形不得其意,并没有领悟出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只浑身漆黑的鹰飞了过来,乖乖的落在了萧藏枫的手上,只见他熟练的从鹰嘴里拿出一个鸽蛋大的东西,捏碎之后从中取出一张纸条来,萧藏枫将纸条展开一看,嘴角展开一丝笑意,手上劲力一吐,那张纸已然碎成了一片片。 萧藏枫随手向她一抛,纸屑如雪花一般洋洋洒洒的自她头顶落下:“这么就想走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再说走也不迟。” 凌汐池疑惑的看着他,舌头突然又打结了:“去……去哪里?” 直觉告诉她,去了铁定没好事。 萧藏枫伸手揽过她的腰,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凌汐池从未想过萧藏枫的轻功也那样的好,风在她的耳旁呼呼的刮过,她还来不及看脚下的行程,便已经来到了一片竹林,跟着萧藏枫走了几步,才发现竹林的中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湖泊的中央,有一座小亭子,亭子的四周挂满了白色的薄纱,昏黄的灯光至白纱中透过,射在湖面上,散发的粼粼的光,与惨白的月光遥相辉映。 凌汐池不解的看向萧藏枫:“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萧藏枫指向小亭,语气里有些看好戏的意味:“你没有看见亭子里面还有人吗?” 凌汐池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不其然,一道人影正坐在地上,那身影好熟悉,是…… “冰冽!”她惊叫一声,连忙捂紧了唇,好在冰冽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萧藏枫笑道:“你怎么不过去看看,冰冽他可是差一点就死了。” 凌汐池一听,再也顾不上许多,跃过湖面,直朝湖心亭而去。 空气中有浓浓的酒味,也有着强烈的血腥味,冰冽面向湖面坐着,英挺的背影透露出无限的萧索落寞,一身黑色的披风上沾满了鲜血,在他的四周,到处扔满了酒坛子,甚至还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个人的尸体。 看着这血腥残忍的一幕,闻着熏人的血腥味,凌汐池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扑到栏杆上,干呕了起来,什么都还没有呕出,紧接着又猛烈的咳了起来。 冰冽终于有了一些反应,扭过头来,看清了她之后,脸上露出残酷悲凉的冷笑:“你。” 边说又边用袖子卷起一坛酒,除了封泥,便往嘴里倒去。 凌汐池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将他手上的酒坛抢了回来,急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冰冽冷冷的看着她,嘲声道:“不是你约我来的吗?你们想杀我是吗?” 看着冰冽完全陌生的态度,凌汐池有些疑惑,听冰冽的意思是说是她约他来这里的,莫非有人冒充她约了冰冽吗? 她往萧藏枫站的方向看了看,只见萧藏枫并未离去,倚着湖岸边一颗柳树看着他们,凌汐池又看向冰冽,道:“冰冽,我没有约过你,你杀的这些人是藏枫山庄的人吗?” “对啊!”冰冽苦笑了起来,夜风阵阵吹过,他的声音散入风中,几不可闻,只是有种莫名的悲凉,直凉进人的心里:“我明知你不可能会约我,也明知你不可能离开藏枫山庄,可我还是来了……你……夜凉了,你回去吧!” 凌汐池看见冰冽这温吞吞的样子就来气,急道:“我在问你呢?你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他们对你动手了吗?你为什么在这里喝酒,蓦忧呢?” 冰冽冷笑着看着她:“关你什么事。” 凌汐池愣了一下,咬住嘴唇,反问道:“关我什么事?对啊,关我什么事呢?可是我想就算是陌生人,看着这种情况,也应该会关心一下吧。” “陌生人?”冰冽嘲声一笑,抱着酒坛子灌了几口酒,仿佛已经当她不存在,望着漆黑的天空,喃喃自语:“是啊,我们已经是陌生人了,可是就算是陌生人,我也不需要你的关心,你快快走吧。” 莫非这冰冽醉糊涂了?在和她赌气。 那她凭什么要让着他! 凌汐池气上心来,转身便走,可是刚走两步,心里实在是不能说服自己就这样放着冰冽不管,心道凭什么你叫我走我就走,想到这里,她又转身走到冰冽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拉起来:“夜深了,你该回家了。” 冰冽一把将她的手拂开,声音有些懊恼:“让你走你就走,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冰冽的力气大得惊人,她并没有设防,就那一拂之力,她被推倒了亭子的边缘,身体一个不稳,直直的栽进了小湖里。 凌汐池暗怪自己失策,做什么不好,偏要去和一个醉鬼较劲,可这该死的冰冽,下手也太没轻重了,简直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她有些生气,但更多的却是莫名的悲凉,尤其是一想到自己曾与他生死与共,共同对敌,如今却变成这副境地,不由得哀叹一声,当真是世事无常,时局多变。 呛了几口水以后,亭子里有一道身影一跃而下,抓着她的肩膀,翻回到了亭子里。 凌汐池被冻得瑟瑟发抖,只得蹲坐在地上,抱紧了身体,冰冽冷冷的瞧着她,她也不甘示弱的回瞪过去,问道:“冰冽,这样你满意了?” 冰冽勃然大怒道:“你……你难道不会躲吗?” 看着冰冽涨红的眼睛,凌汐池有些哭笑不得,回道:“我倒是想躲来着,可你也没给我这个机会啊。” “你……!”冰冽怒吼一声,吓得她全身一抖,却见他像个疯子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抓住她的双肩,厉声道:“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为什么还要关心我呢?” 凌汐池哑然,抬头无声的看着他。 见她冻得抖个不停,冰冽眸子一紧,伸手扯下亭子上的一块白纱,将她裹了起来,然后不知这冰冽突然又抽什么疯,像避洪水猛兽一般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拳头在身侧死死的握成拳,依稀可闻骨节捏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凌汐池不明所以,伸着头看向冰冽的侧脸,问道:“冰冽,你究竟怎么了,你不太对劲啊。” 好一会儿,冰冽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回头望着她,道:“凌姑娘,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恨你,恨你在给了我温暖以后,又轻而易举的夺回去。” 凌汐池一阵骇然,慌忙看向冰冽的脸,他在说什么? wap. /130/130469/30427786.html 第一百零一章:夜如何其 冰冽的脸微微发红,似乎连耳朵也红了,声音轻得仿佛在自言自语,语气有些嘲讽:“很好笑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自从在风满楼相识,明明只是短短两个多月的相处时间,可是你却总是能轻易的让我感觉到温暖,让我明白,原来这个世界还是有人愿意关心我的,你舍命救我们,你在仙水镇对那些孩子们说的话……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你有着不属于这个乱世的热血心肠,那种感觉让人很温暖,而那种温暖真的对我来讲很重要,其实我真的……真的……” 这番话对于凌汐池来说无疑是大地惊雷,或许是太过震惊,她还没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剧烈的咳了起来,脸上顿时一阵火烧般的感觉。 冰冽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苦笑道:“所以,我想带你离开王宫,我想让你远离一切的江湖纷争,我不希望我会连累到你,你应该有好的生活,我现在真的很后悔,我不该带你来烈阳,更不该让你落入萧藏枫的手中,萧藏枫他……他配不上你……他……我……我也知道我不该对你抱着这样的想法,你还是一个小姑娘,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凌汐池头脑发懵,无言以对。 眼见冰冽又抱起了一坛酒,她咬着嘴唇战战巍巍的问:“冰冽,你……” 不问还好,这一问,突然冰冽目光一抬,伸手抓住她的双肩,带着她一转,将她的背脊毫不留情的抵在了一根柱子上。 凌汐池一吃痛,刚想伸手推开他,谁知冰冽竟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眼神中包含着太多的东西,那眼神那样沉重,那样纠结矛盾,那是一种挣扎着却仍旧摆脱不了命运的无奈。 有强烈的酒气扑鼻而来,冰冽颤抖的伸出一只手,停留在她的面颊边,惨白的月光照着冰冽白净的脸,他的眼神那样深,像无尽的绝望深渊,凌汐池似乎停止了呼吸,就那样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看着那只手离她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个轻柔的声音自暗夜中响起,如空谷绝响,飘然无依,柔弱得让人忍不住打心底怜惜:“阿冽哥哥,你……你们……” 凌汐池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伸手一把推开了冰冽。 寒蓦忧站在他们身后,披散了一身的月光,圣洁得就像天上的仙子偶顾凡尘。 凌汐池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着她,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境况下遇见她,一时呆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此情此景,这下可是跳进黄河也不清了。 寒蓦忧先是看着冰冽,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凌汐池的身上,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捂住了唇,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汐池姑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瀚海了吗?” 寒蓦忧眼中的惊惧疑惑是那样的明显,凌汐池有些头大,不知该作何解释,不仅仅是为什么她没有去瀚海,还有眼前这尴尬的境地,这种情况任谁都是要误会的,更别说寒蓦忧还是以冰冽正牌女友的身份,凌汐池有些羞愤,就连脸也微微烫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本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冰冽突然道:“蓦忧,没想到竟连你也认错了,她不是凌姑娘。” 凌汐池错愕的看向冰冽,他这是在替她开脱解围吗?可这么拙劣的说辞,寒蓦忧会相信? 冰冽苦笑了一下,目光落在她身上,向她歉意的一抱拳:“适才在下一路尾随姑娘,实在情非得已,只因姑娘实在长得太像在下的一位朋友,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凌汐池张了张嘴,舌头就像打结了一般,便也只得顺着冰冽的话接下去:“怎么会,还要多谢……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若不是公子及时出手,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些歹人,只怕……我今晚已是凶多吉少。” 她越说越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寻思着此时是不是挤两滴眼泪出来会更应景。 好在寒蓦忧似乎是相信了,并没有再多问,只是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眼神依旧干净清澈,看不出任何的怀疑,也看不出任何不满和醋意,好像不管冰冽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一般。 凌汐池更加的羞赧了,这世上真会有如此大度如此善解人意的姑娘吗? 寒蓦忧没有再理她,走过去扶住了冰冽,眼神温柔得就像水一般,带着无声的嗔怪:“阿冽哥哥,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就出来了呢,幸亏你的朋友派人来告诉我你有危险,这些人都是什么人,你受伤了没?既然她不是汐池姑娘,我们还是快快回家好吗?” 听着寒蓦忧的话,凌汐池连忙抬头,只见萧藏枫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小亭里,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并伸手向冰冽抱了抱拳,道:“谢谢你出手救了我们家丫头”。 冰冽握紧了手中的剑,凌汐池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刺骨的恨意,幸而他还顾念着身边寒蓦忧,只是冷声道:“不用谢,告辞!”便拉着寒蓦忧转身离去。 凌汐池望着冰冽离去的方向,心中难受极了,夜风一阵阵的吹,沾湿的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寒气似乎顺着毛孔钻进身体,瑟瑟发抖间,一件带有体温的衣服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身上。 耳旁传来了萧藏枫戏谑的声音:“见个人也能把你见到湖里去,你还真是够笨的。” “你住嘴!” 心中有一阵无名之火窜起,凌汐池狠狠的瞪着萧藏枫那一张看好戏似的的脸,怒斥道:“是你冒充我约冰冽来的吗?那些人是你派去杀他的,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萧藏枫抬起食指摆了摆:“丫头,你不要对我那么凶嘛,若不是我们,你们今天晚上怎么会……” 凌汐池气得直跳脚:“你不准说,都怪你,你这个阴险的人!” 她一激动,便咳得更厉害了,连眼泪都咳了出来,萧藏枫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一边拍一边道:“如果我告诉你,我并没有冒充你约冰冽出来,这些被杀的人也不是我的人,你会不会相信!” 凌汐池咬着牙道:“我相信……才怪!” 萧藏枫抬头看着冰冽他们离去的方向,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样吧,你先不要着急离开藏枫山庄,一场好戏可是就要上演了,你若此时走,定会遗憾终身。” 听他这么说,凌汐池终于忍无可忍,怒道:“萧藏枫,你到底想怎么样。” 萧藏枫指着她的眼睛,用一幅充满神秘感的表情道:“我想怎么样,我也没想怎么样,你该知道,冰冽的行踪随时随地都被我掌握着,我要他死易如反掌,没有必要借由你约他出来再杀他,还有嘛,我也想看看,到底还有谁在打着冰冽和你的主意,我不是说好戏快上演了吗,你知不知道,这场戏里,你可是主角。” “你……”凌汐池指着萧藏枫,又急又怒,却又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卑鄙。” 萧藏枫笑了起来:“我若不这么卑鄙,你怎么能这么快知道冰冽的心意呢。” 她被气得发慌,这个萧藏枫脸皮真厚,讥诮道:“照你这么说,我非但不能怪你,我还得感谢你了是不是。” 萧藏枫不置可否,只是转过身,边走边笑道:“夜凉风大,要是你不想继续在床上躺几天的话,乖乖的马上回家休息。” 这时,凌汐池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些人,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唤住了萧藏枫:“萧藏枫,这些人是冥界的人是吗?你故意让冰冽看到我,故意放出消息说我在藏枫山庄,为的是引出冥界是吗?” 萧藏枫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仿佛在说,你还不太笨。 凌汐池终于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掉进了魔窟,尤其身边还有一个像萧藏枫这样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很懂得什么叫打蛇打七寸,这几天这要她有一点不乖顺,便会立马被萧藏枫戳中死穴,几天的心理战术下来,她是被折磨得心力交瘁,疲惫不堪,心中更是巴不得萧藏枫能给她几刀,这样倒能爽快一些,一了百了。 是夜,正当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有冰凉的手指拂过她的脸,凌汐池瞬间惊醒,一掌击出,可谁知来人竟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她的那一掌,牢牢的扣住了她的手腕,低声道:“丫头,你怎么那么粗鲁。” 凌汐池这才看清楚了来人,连忙就势滚到床的最里侧,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又惊又怒:“萧藏枫,你要死了,你夜袭啊。” “嘘……”萧藏枫将手指压在了的唇上,故作神秘道:“我来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一般来说,以萧藏枫这种人,即使是邀请他到天上去参加瑶池盛会,他也会不屑一顾,而他现在做出的这副神秘兮兮的样子,铁定没啥好事,于是凌汐池当下用被子蒙住头,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不去。” “杀人的好戏你都不看?”萧藏枫又问了一句。 凌汐池连忙一把掀开被子,翻身而起,怒道:“萧藏枫,你到底要玩我玩到什么时候。” 萧藏枫将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扔到她的怀里,笑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凌汐池咬牙切齿的盯着他,不断起伏的胸口泄露了她现在的心里是如何的恨不得将萧藏枫杀之而后快。 萧藏枫定定的瞧了她两眼,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奇怪,连忙转身背对着她,催促道:“你快点穿好衣服,好戏不等人的,去了可就晚了。” wap. /130/130469/30427787.html 第一百零二章:暗夜杀机 看着面前豪华庄严得类似于行宫的地方,凌汐池疑惑道:“这是什么地方?” 萧藏枫眼睛平视着前方,嘴角噙起一丝笑:“这里是四方馆,是泷日国接待外国使臣的的地方。” “什么?”凌汐池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惊声道:“那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嘘……”萧藏枫将手指压在她的唇上,一把搂过她的腰,身形如鬼魅一般转了几转,便已跃过层层守卫,来到了一间大厅的横梁上。 看着底下那宽敞明亮,布置得极其奢华又不失王室威严的的大堂,凌汐池再一次发出了疑问:“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萧藏枫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声道:“今天晚上,泷日国的朝中大臣会在这里会见寒月国的使臣。” 寒月国?那不是月弄寒的国家吗? 凌汐池的心里咯噔一声,心里大概便有了一个谱,寒月国此时来访泷日国,必然是有要紧事情,而萧藏枫本就图谋不轨,他肯定会想办法搞破坏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在这里闹事,你要刺杀寒月国的使臣?” 萧藏枫淡淡一笑:“猜对了一半,事是要闹的,不过可不是我……” 凌汐池的心一沉,瞬间明白过来,不敢相信道:“你该不会是让叶孤野来吧!” 萧藏枫笑了起来,压低声音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叶孤野已经护送和亲公主到瀚海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汐池瞬间石化,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众所周知,叶孤野护送和亲公主去了瀚海,没有人会知道此时去瀚海的叶孤野是千面狐假扮的,若是今晚寒月国的使臣真的命丧于此,寒月国又岂会善罢甘休,势必会调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查到了叶孤野的头上,届时寒月国的人定会让寒战天交出叶孤野,那么寒战天也有说辞,叶孤野本就不在都城,又如何分身乏术的去刺杀,寒战天不承认,寒月国皇室吃了哑巴亏,更不可能就此罢休,如果寒月国跟泷日国翻脸,萧藏枫这只狐狸精就能从中获利。 况且这仅仅只是她能想到的,萧藏枫这个人做事一向让人捉摸不透,事情又怎么会像她想的这么简单。 凌汐池有些头痛,将手抚上额头:“萧藏枫,你要做什么我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但是我求你,你不要把我卷进来好不好,难道你真的要挑起战争,让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你才满意吗?” 萧藏枫目光一沉,似是叹息道:“你从仙水镇一路走来,想必也看到了许多,如今的万里河山已是满目疮痍,苛捐重税,君主不仁,百姓流离失所的更不在少数,要让百姓不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要让后世之人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战争之火将一切焚烧殆尽,要想重新创建一个清宇盛世,除了需得一个贤主之外,流血牺牲更是在所难免,只有这样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真正要挑起战争的不是我,是这个时局。” 凌汐池知道他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却还是忍不住道:“那你又是为谁做事,你找到你心中的那个贤主了吗?或者你认为你就是,萧藏枫,一劳永逸的事真的很少,没有什么是一劳永逸的,你的理想你的抱负和我无关,所以我现在要回去睡觉。” 她刚站直身准备走,突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连忙缩回横梁上,狠狠的瞪了萧藏枫几眼,萧藏枫无所谓的照单全收,道:“你走啊,你怎么不走了。” 凌汐池咬着牙道:“你以为我想留在这里啊,现在让我走,不是找死嘛!” 开玩笑,现在出去,铁定被当成刺客抓起来就地正法了。 萧藏枫这个人还真是变态,呆在这里看杀人。 可是转念一想,她顿时明白过来,萧藏枫不是想在这里看杀人,想的不过是要用她来牵制住叶孤野罢了,凌汐池恨得咬牙切齿,心道:“果然是只狐狸精。” 这时她只觉一阵温热的鼻息吐在她颈间,酥酥麻麻,却见萧藏枫凑近了她的耳朵,轻声道:“我猜,你现在肯定在骂我。” 凌汐池全身一颤,连忙往旁边移了移,摇头否认:“没有。” 萧藏枫满意的笑了起来:“如果你不想看的话,呐,我的肩膀就在这里,借你用一下。” “谁稀罕。” 这时,大堂的门被推了开来,先是几个身着泷日国官服的人走了进来,分立两边,恭恭敬敬的朝大门口弯腰行了一个礼,立时,一个身材高大,壮硕如牛,手持两柄大板斧的壮汉领着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那两名年轻人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再随后便是四五个护卫。 萧藏枫指着那个壮汉悄声对她道:“那个是泷日十大将军中排行第四的鬼斧,今晚,他死定了。” 凌汐池白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要刻意跟她提起这个鬼斧。 她又将视线落入大厅之上,只见那先走进来的两个年轻公子,一个身着白衣,头束紫玉冠,另一个身着玄衣,头束金冠,两人俱是气度仪态非凡,想必应该就是寒月国的使臣了。 因她和萧藏枫是躲在暗处的,横梁上的光线又不怎么好,居高临下只能看清楚他们的服饰,却不能看清他们的样子。 见那两名使臣向那几个官员行了礼,态度举止严谨有礼,两拨人噼里啪啦的说了半天,因横梁实在是太高了,纵然凌汐池竖直了耳朵,也什么都没听清,只是偶尔夹杂着什么“结盟”“邦交”之内的词汇闯入她的耳朵。 原来两国今晚是要商议结盟之事,怪不得萧藏枫会这么大胆,来这使馆闹事。 四下望了望,却没有发现叶孤野的气息,凌汐池不由得心忖:叶孤野真的会来吗? 底下的宴席已经开场,大厅之上一阵柔和的乐声响起,凌汐池再望去时,堂下他们已经各自入座,每人配了一张紫檀木的桌几,一个锦凳,一盘盘珍馐佳肴、美酒果盘摆满了桌子,每桌配了一个小厮,负责斟酒,清理桌子。 一群舞姬至大厅两旁的小侧门舞了进来,在大堂之中翩然而舞,一个身着浅绿纱裙,用白纱蒙面的女子坐在那群舞姬的中央,抱着一把琵琶,正自弹奏。 凌汐池定睛一看,那个身着绿裙的,不是灵歌是谁,再一一看去,那群舞姬里面还夹杂着一个舞者,舞姿翩翩,宛若惊鸿仙子,看来连魂舞也来了,偷偷看了一眼嘴角含着浅笑的萧藏枫,看来今天晚上他是势在必行,不容有失。 凌汐池带着同情的目光看向那两个寒月国的使臣,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外交大使,想必是两个很有能力的人,只可惜他们命不好,去哪里不好,偏偏来到了泷日,还偏偏被萧藏枫那只狐狸盯上了,只怕他们今天晚上是凶多吉少了。 只见那个穿着玄色衣服的使臣正兴意盎然,把玩着酒杯看面前的歌舞表演,可是那个身着白衣的却始终低着头,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懒散的动作可以看出他确实无聊之极。 白衣使臣的身体仿佛不好,肩膀不时的耸动,一阵一阵的咳嗽声模糊的传入耳中,那穿玄色衣服的男子扭头看着他,仿佛说了什么,可穿白衣服的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后,又端起了一杯酒。 凌汐池像看哑戏一般看着这一切,手掌心里捏了一把汗,这种情形,她不仅觉得萧藏枫是一个变态,就连她自己她也觉得是个变态。 就在这时,一股寒风从紧闭的大门处刮了进来,冰冷肃杀之意瞬间盘踞在大厅之上,首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两个寒月使臣的三个侍卫,见他们有意无意的往那两个使臣中间站了一步。 大厅的气氛刹那间变得紧张严肃,一股不安分的因子四处游走蔓延,弹石火药一般一触即发,就连武功不怎么好的她也感觉到了杀气。 歌舞表演还在继续,可是显然与大厅上的气氛不太协调,突地,只听呯的一声,大厅的门被撞了开来,强大的撞击之力竟将那两扇门直接撞了下来,挟着莫匹之势直朝那两个寒月使臣飞了过去,两道人影紧随着那两道门之后,也朝那两个寒月使臣的方向飞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两个寒月使臣一左一右各有一道人影飞出,凌汐池还没有看清楚,那两道气势惊人的大门已倒退了回去,将紧跟在门后面的两道人影撞得倒退了数尺,只听哗啦一声,那两道门已在空中碎成了一块块的木头,零散的摔得大厅满处都是,而那两道人影也软绵绵的落在了地上,倒地不起。 凌汐池坐直了身体,引长脖子一看,才看到那掉落在地上的两人脖子上各有一道深深的剑痕,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涌血,已然气绝多时。 大厅之上瞬间乱成一团,尖叫的,逃窜的,躲避的,就像炸开了的锅一般沸腾起来,一道坚韧挺拔的身影从大门口缓缓的走了进来,黑衣黑发,脸上还蒙了一块遮挡面容的黑巾,可那冷漠无情的眼神以及周身冰凉的杀气,不是叶孤野是谁。 他的手上拿着一柄普通至极的剑,可任谁都能感受得到来自那柄剑的森寒与杀机。 已有无数的人逃到了大门口,叶孤野没有动,只是眼一抬,手中剑光闪过,刷刷刷的刺出了无数剑,连半片风声都没有带起,那些逃到大门口的人在眨眼之间全部被了结了生命。 这时,那鬼斧怒骂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两柄大板斧便朝叶孤野攻了过去。 他铜皮铁骨,力大无穷,这一斧足有劈山之势,江湖上能把斧头用出这般气势的少之又少。 可惜,他的对手是叶孤野。 叶孤野手中剑一抬,只一眨眼的瞬间,那一剑已刺入鬼斧的喉咙,然后他手中剑一旋,那鬼斧的头颅高高冲起,滚落在地,一道血如旗枪一般自那创口中冲出。 他的眼睛还来不及闭上,手中的斧头还正在劈下,可惜他的斧头再也劈不中任何人。 一代将军就这般横死当场。 叶孤野只冷漠的瞧了鬼斧的头颅一眼,走上前去,一脚踩在鬼斧的头颅上,运劲于脚上,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鬼斧的头颅已在他脚下化作一滩血泥,死得何其没有尊严。 这血腥残忍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叶孤野却恍然未觉,因为他们并不知他心中的恨与痛,因为在十年前,正是这个人当着他的面残忍的杀害了他的双亲。 他只觉得自己让鬼斧死得太过容易了。 wap. /130/130469/30427788.html 第一百零三章:月深成吟 凌汐池目瞪口呆,转过了头不忍再看。 就在大厅如一团乱麻的时候,一道银光闪出,灵歌已然出手,手中的银链来回腾转,如银龙出渊,银光所至,又是一大片人影倒下。 魂舞则纵身一跃,直直跃过大厅上的人,双掌一翻,朝那个身着玄衣的人攻去。 还没近那玄衣公子的身,便有一道人影从左边冲了出来,手中的剑芒一闪,剑带龙吟之声,一剑迫开了魂舞。 魂舞身形一闪,身体柔软犹如柳枝,一旋一绕,从手中抖出一条红绫,红绫飞舞间,她的脚步徐徐散开,如水上的红莲绽放,媚态横生之间却是以舞为武,招招带有杀机。 与魂舞的妩媚动人相比,叶孤野的剑显然坚硬霸道许多,横剑一劈,直劈开一条血路,剑尖一挑,煞人的剑气直排而下,罩向了那白衣使臣的头顶。 剑很快,像一道闪电从天外而来,直劈开一方穹宇,一路摧枯拉朽般斩杀了挡在那白衣公子面前的侍卫,仍是势不可挡的朝那白衣公子而去。 那白衣使臣却没有动,只是微微的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脸颊上却有一抹病态的嫣红,可是刚一抬起头,那白衣使臣就止不住的咳了起来,咳得连腰都弯了下去,眼见叶孤野的那一剑将至,他也没有什么反抗,反倒是一道身影扑倒了他。 凌汐池脑袋里轰的一声,因为刚才那白衣使臣抬头的那一刻她已经看清楚了他的样子,那个人不是别人,恰恰便是月弄寒。 慌忙回头看了一眼萧藏枫,才看见萧藏枫正是看着她的,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下面的打斗。 “你故意的。”凌汐池咬牙切齿的问,萧藏枫看着她,轻轻巧巧的回道:“你是指哪件事。” “你知道!”回了萧藏枫一声,因为担心月弄寒,凌汐池连忙又将目光转回到了大厅的战况上。 因为是看清楚了月弄寒,所以连带其它一些人的样子也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起来,那三个跟在月弄寒身后的护卫不正是那次在山上见到月苍竹,月居衣,月浅画三人。 扑倒月弄寒的是月浅画,只见她一扑倒月弄寒,手中的剑向上一挑,堪堪的架住了叶孤野的剑,左手一扣,五指间各扣住一只细小的银针,手一挥,手中的银针便向叶孤野招呼去。 谁知叶孤野竟看也不看那些银针,手中的剑气一震,四散而开的罡气将那些银针震飞,不偏不倚的扎在了那几名泷日官员的胸口之上。 那名官员的随行小厮一看自家的老爷惨死于眼前,惨呼一声,顿时吓得晕倒在地。 这边那几名官员一死,那边月浅画的处境也是岌岌可危,因为叶孤野的那一剑,不仅震飞了那些银针,更将她手中的剑一并震飞,叶孤野当下剑一扬,剑势不变,依然一剑直劈而下,也亏得她这样一个小姑娘遇到这种情况是相当的冷静自持,竟毫不变色的迎视着叶孤野的剑。 “哈哈哈“一阵大笑声响起,循声一看才发现笑的是一直不停咳嗽的月弄寒,这一笑响得及时,当下叶孤野的剑就在月浅画的额头前停了下来。 月弄寒好像全身都没有力气似地斜倒在地上,一边笑一边不停的咳嗽,叶孤野冷冷的看向他:“你笑什么?” 月弄寒挣扎着坐直了身体,目光懒散的撇向叶孤野:“我在笑你堂堂一个男子汉,竟会向一个小姑娘下此毒手,传出去也不怕五国之人笑掉大牙。” 叶孤野冷冷的将剑收了回来,看向月弄寒,剑尖闪着森寒的光,冷声道:“好!我不杀她,我杀你……” 你字未了,叶孤野已经提剑冲出,周身挟着暴风雨之势,势不可挡的朝月弄寒冲去。 “公子!” “三哥!” 只闻得几声惨叫,凌汐池的心漏掉一拍,只发觉眼底有人影一闪,便有一声更加惊恐欲绝的惨叫响起:“大哥……” 凌汐池死死的捂着唇,全身不停的颤抖着,剑光的闪动已经停了下来,凛冽霸道的剑气也弱了一些,大堂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月弄寒像呆了似地站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挡在他面前被一剑刺中的月苍竹,全身抖了抖,又是剧烈的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发抖,直到抖得身子如同弓起的虾米一般,全身才微微痉挛起来。 叶孤野毫无感情的将剑一拔,一股血泉飞溅而出,溅了他一身,就在月苍竹倒下去的同时,一双手瞬间从后面接住了他的身体,右腿一伸,踢起了一张凳子,凳子应声而起,飞向了叶孤野,叶孤野冷哼一声,手中的剑反转,在空中将那张凳子击得粉碎。 月弄寒在踢起那张凳子之后,似乎是岔了真气,再扶着一个苍竹,连站都根本站不稳,却努力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而在空中裂开的凳子却有几片碎片带着剑势的余力射向了月弄寒和已死的苍竹,月弄寒脸色一变,连忙带着苍竹的尸身一转,那些碎片便纷纷的击在了月弄寒的背上,月弄寒顿时扑到在地,嘴角已见血丝。 眼见叶孤野又举起了手中的剑,含有蓄势待发之势,凌汐池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不行,她不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月弄寒死,想到这里,她连忙拉住萧藏枫的袖子,紧张的看着下面的战况:“萧藏枫,你快点叫他们住手。” 萧藏枫没有看她,却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行。” 凌汐池咬下嘴唇,看着叶孤野手中的剑又是一抬,再也想不了那么多,当机立断的运起全身的内力,扑了下去,挡在了叶孤野的面前。 她就那样的出现在叶孤野的面前,叶孤野眸光一闪,收招算是收得及时,却来不及收回那散发出的剑气,顿时,她只觉一股雄浑霸道的剑气注入体内,整个人便被剑势冲了倒退了数尺,后背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就在她受伤的同时,叶孤野的身形也退了退,一道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而凌汐池却比他惨得多,虽然他们中了同心蛊,受的伤是一样的重,但是叶孤野的内力比她强,只要她不死,那么叶孤野自然就比她好过得多。 凌汐池想说话,可刚一开口,便是一口鲜血抢先吐了出来,心中却在疑惑,叶孤野的这一剑,并没有杀意,好像只是想要重创月弄寒,却不想杀他。 而且刚刚他刺向月苍竹的那一剑,明显剑速慢了许多,使的也不是他素日里的必杀一剑,她曾在山上见过月苍竹出手,以月苍竹的功夫,那一剑他完全可以挡下的,为何偏偏要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呢? 叶孤野抬眸看着她,眼中有惊慌一闪而过,看来自从他以为她是他妹妹后,便越来越在意她对他的看法。 月弄寒也认出了她,忙将手上的苍竹交给了他身旁的月浅画,惊叫道:“汐池?你怎么会在这里!” 月浅画含着泪接过,眼中是一片决然的恨意。 见月弄寒摇摇晃晃的朝她走来,凌汐池连忙迎了上去,挡在他的面前,随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指着月弄寒冲着叶孤野道:“这个人……你不准杀。” 魂舞紧张的看着她,惊声道:“汐池,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让开。” 凌汐池忍住体内一阵阵上涌的血气和乱窜的真气,态度强硬:“我……我不让,你们不能杀这个人,要杀他除非先杀了我。” 见她这副样子,魂舞也有些为难,语气也急了起来:“汐池,你不要再胡闹了,快点让开。” 凌汐池抬腿地上地上散落的一把刀,执刀于手,护在月弄寒身前:“我反正不让!” 灵歌将手中的灵灭一收,走上前来,眼神冷酷,道:“你要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眼见灵歌又朝她逼近了一步,她连忙退了退,回头看着月弄寒,问道:“你还好吗?” 月弄寒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得就像凝了一层的冰霜,见他摇头,凌汐池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低声道:“等一下会有一场大战,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恋战,能逃一个是一个。” 月弄寒又笑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至极,自她从房梁上跳下来那一瞬间,他的眼中好似只剩下她:“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见你一面,纵然今夜必死无疑,我也算此生无憾了。” 凌汐池还没说话,只觉一个身影突然窜到了她的后面,紧接着身体向后被猛拽了一下,她就势向后跌去,一只手迅速的扣住了她的双手,紧接着一柄剑横在了她的脖子前。 凌汐池一惊,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身后便传来了月弄寒伴着咳嗽的惊叫:“浅画,你要做什么,快放下手中的剑。” 月浅画冷哼一声,语气里包含愤怒:“我看得出来,你们并不想这女人死,你们听着,放我们走,否则我就拉这个女人陪葬。” “你敢。”叶孤野终于抬头看着她们,语气森寒,眼中的杀气喷涌而出。 “你看我敢不敢。”月浅画的声音刚落下,凌汐池只觉脖子一凉,脖间一阵刺痛,鲜红的血便一滴一滴的滴在了她雪白的领子上。 凌汐池心中怒道:我靠,果然最毒妇人心,她刚想在心里夸一夸这浅画聪明,制住了她就等于制住了叶孤野,这浅画就当机立断的给她一刀,都不带含糊的。 叶孤野眸光一紧,握剑的手力道越来越重,依稀可闻咯咯的声音。 月浅画押着她退后了两步,凌汐池慌忙抬头一看,却见萧藏枫含笑看着她,手里正把玩着一片枫叶,若是萧藏枫现在出手,任凭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绝逃不出去了。 月浅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到底放不放,否则我先杀了她!” 凌汐池低头看着那离她喉管咫尺之间的剑锋,暗暗的咽了一口口水,轻声道:“姐姐,你可别冲动啊,可别手抖啊,有话嘛,好商量!” 月浅画冷哼一声,怒道:“谁要跟你们这些丧心病狂的人商量!我数到三,再不让开的话,我可不客气了,一……二……” 刚要数到三,凌汐池寻思着自己是不是死定了的时候,叶孤野的声音适时响起:“放。” 大厅上似乎有一阵风闪过,当凌汐池仰着脖子去看了横梁上的萧藏枫时,才发现那里已经空空落落,哪里还有萧藏枫的身影。 她的背脊瞬间冒出了冷汗,却又听叶孤野道:“谁敢阻止,我就杀谁!” “那好。”月浅画应道:“你给我们让开。” 就这样,月浅画押着她,月弄寒被那个玄衣公子扶着,居衣抱着已经死去的苍竹,一行人在叶孤野的注视下离开了使馆,当真却是没有人再追上来。 wap. /130/130469/30427789.html 第一百零四章:夺命罂粟 一抔黄土,几块乱石,里面是草草掩埋下的月苍竹,浅画和居衣跪在坟前,浅画自是哭的死去活来,居衣虽然相对冷静,但是全身却止不住的颤抖,就连站在他们身后的玄衣公子也颇为动容,脸上溢满了悲痛之色。 可是让人心惊的却是月弄寒,他斜躺在月苍竹的坟上,冷静得有些可怕,只见他从腰上取下了一个酒葫芦,一边喝一边咳,偶尔对月遥举一杯,嘴唇动了两下,像是在说什么,却教人听不太清切,水雾慢慢的在他的眼中凝结,他的手一松,手中的酒壶骨碌碌的从他的手里滚落下来,一股清澈的液体顺着壶嘴倾泻而出,就像滚滚东逝的流水,远去的时光,走了就再也回不来。 只因在他心中,苍竹已不仅仅只是家臣,而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明月高悬,柔和的月光倾泻,夜很静,苍茫天地间,红尘中的悲欢离合显得那般的渺小。 似被月弄寒无声的悲痛牵引,凌汐池心中一阵愧疚,顿觉体内气息不顺,两股奇异的内息自她丹田内涌出,竟不受她的控制四处乱走,她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张口哇的吐了一口鲜血。 凌汐池心下大惊,她知道其中一股内息来自于火阳诀,那另一股却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她竟不知是从何而来。 两股真气在她体内竞走,仿佛都想自行调理她的内伤,可两股真气相遇的那一刹那,却又变成相互抗衡,相持不下的状态,谁也不肯让谁,这使得她更加的痛苦难当。 巨痛难耐间,她的眼前闪过了刚才那些死亡的画面,紧接着,那朵在她脑海中反复出现过的花突然在她的心间映照,因为见着了死亡,那朵花仿佛更加美了,悠悠的又绽放了一片花瓣,一股柔和的力量瞬间冲向了她的心田。 凌汐池有些恍惚,这是轮回再生的力量吗? 这让她体内的某股真气像是得到了加持,与另一股真气冲撞得愈加狠了,陡然而生的力量使得她无意识的闷哼出声,月弄寒恍惚的眸子慢慢聚拢,见她那副样子,挣扎着向她扑了过来。 凌汐池有些疑惑,月弄寒的状态好像更差了,气息更是紊乱得不行,明明上次在王宫遇见他时他的状态还没有这么差,此时的月弄寒好像受了极严重的伤。 月弄寒挣扎着走一步倒一步来到了她的面前,费力的弯腰将她扶起坐直,低声道:“你要不要紧,别怕,我马上为你疗伤。” 就在月弄寒双掌贴着她的背心正要运功替她疗伤的时候,一直在哭的浅画猛然转过头来,伸手一把就将凌汐池推开,厉声对着月弄寒道:“你……你……你不要命了。” 她一连说了三个你字,才将口中的话吐清,足见她的情绪有多么的激动。 凌汐池重重的扑到在地上,却听月弄寒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说话也开始吐字不清:“浅画……你……要做什么?她受伤了,得马上为她疗伤。” “疗伤!”浅画惊叫一声,语气大为愤慨:“你重伤未愈,身上的毒又一并发作,连你自己的伤都治不好,你还想治谁的伤,你这条命是大哥用命换回来的,你怎么,怎么……” 说到此处,浅画又哭了起来,话是再也说不下去。 “不行……”月弄寒咬牙拒绝,透过眼角的余光,凌汐池这才看到身后的月弄寒手脚并用的在朝她爬了过来,原来就是浅画刚才的一推之势,也将月弄寒一并推倒在地,凌汐池愣住了,这月弄寒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他拿什么给她治伤。 浅画或许真是气得糊涂了,竟一脚将月弄寒踢开,铮的一声拔出了手中的剑便朝凌汐池冲了过去,怒道:“我看我杀了这个人,你还给谁治伤。” “浅画,住手。”月弄寒惊呼一声,却只能看着,不能阻止,这时一只手按住了浅画的剑,只听居衣冷声道:“浅画,你要做什么?不管怎样,我们今天晚上是因为她才得以逃出生天,忘恩负义的事情,我们行影三杰是绝对不会做的。大哥要是在的话,是绝对……” 一提到苍竹,居衣的眼角忍不住又湿润了起来。 浅画脸上挂着泪痕,贝齿紧紧的咬在唇上,握剑的手微微的发着抖:“休提大哥,我看的出来,这个女人是跟杀死大哥的人是一路的,否则他们怎么可能受我们的威胁,乖乖的放我们走,他们杀死了大哥,我便,我便……” “你便怎样!“居衣的语气严肃了起来:“我们兄妹三人从小便是恩怨分明,大哥既不是她杀的,我们便不能把仇报在她的身上,况且她现在已经受了伤,你怎可趁人之危。” 浅画全身都颤抖起来,缓缓的松开了手中的剑,回头看着月弄寒,更咽道:“若是不杀她,你能救她吗,我自是不愿为她疗伤,若是公子执意的为她疗伤,那公子焉还有命?就算公子将她治好了,以公子对她的好,那岂不是……祖神医说了,公子这两年来的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他受的伤不可妄动真气,不可接近女色,她要是好了,公子……” 说着说着,她骤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居衣,右掌一翻,掌心凝着掌力,劈向躺在地上的凌汐池,厉声道:“所以,为了公子着想,你也非死不可。” 浅画最后一声声音因为愤怒和担忧已经变得狰狞,这一招来得太快,连居衣都没有办法抵挡,所以凌汐池也不知道,月弄寒是怎样冲过来,替她挡住那一掌的。 那一掌本是要置她于死地,所以浅画定是使了十分的力道,现在击在重伤的月弄寒身上,便见月弄寒整个身体像片枯叶一般从她的头顶飞过,重重的砸在的地上,血雨一路抛洒,淋了她一身。 一种从未有过的寒意涌上了她的全身,凌汐池只觉脑海中又是一阵空白,只看到浅画也是一声惨叫,便和居衣冲向了月弄寒。 那呆立在一旁的玄衣公子终于如梦初醒一般惊叫出声:“三哥!” 那玄衣公子看起来年纪颇小,脸上稚气未脱,看起来就是娇生惯养没吃过苦的贵公子,许是从未遇见过这些,遭遇连番惊变,一时呆傻住了,此时见到月弄寒重伤,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骤然浮现恐惧神色。 他也急忙朝月弄寒冲了过去,可这时,一柄缅刀突然至半空中飞旋而来,凌厉的刀锋泛着森冷的光,直取那玄衣公子的咽喉,势要将他的头颅割下来。 那玄衣公子脚步一顿,反应也是异常敏捷,腰往后一仰,几乎与地面平行,右手往地上一按,借力侧翻几转,左脚点地身转半圈后身体陡然暴起,一脚踢在了那缅刀的刀柄上,以巧力将那缅刀踢飞了出去。 一道幽灵般的黑影倏忽而至,稳稳的接住了那把刀,刀光一闪,缅刀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再一次朝那玄衣公子攻了过来。 凌汐池眉头一皱,心下一沉,这个黑影她曾见过,她与月弄寒第一次见面之时,要抓月弄寒的便是他。 没想到这些人竟也跟到了烈阳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莫非今晚不止一场刺杀? 那缅刀锋利至极,玄衣公子手中并无兵器,疾闪几下后,面对招招致命的攻击,避得已是十分吃力。 重伤垂危的月弄寒一瞧,急声道:“居衣,快去救依寒,带他走。” 月居衣得命,拔剑转身迎上了那黑衣人的缅刀,总算及时将月依寒救了下来。 这边,浅画已将月弄寒扶了起来,月弄寒看着护着月依寒的居衣道:“分开走。” 居衣也不敢恋战,他看了看月依寒,又看了看月弄寒,理智战胜了情感,拉着月依寒便转身离去。 那黑衣人也随即跟了上去。 “咯咯咯……”这时,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突然从旁边的树林传来,只听一女子边笑边道:“剩下你们了,你们还想逃到哪里呢?” 凌汐池定睛一瞧,只见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女在月色中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长得十分美丽的少女,只见她身着一身红色的丝罗长裙,裙上且伸出无数柔滑细长的红纱,那红纱宛如千丝万缕,又如数不尽的层层花瓣,不断的在夜风中飞扬,一朵罂粟花盛放在她裸露的肩头上,显得她愈加的妖异美艳。 她的眼睛是碧色的,像一汪碧水,头发却是淡淡的红色,衬得她皮肤更加的白,也衬得她更加的美。 月弄寒平静的看着她道:“冥界罂粟?” 原来这女子正是冥界四大法王之一的罂粟,传说中开在黄泉路上的另一朵奇花。 罂粟抿唇一笑,手指向月弄寒勾了勾:“是我,好俊俏的郎君,小郎君你伤得如此之重,奴家看了真是心疼,快快来我这里,我能给你这世上最大的快乐。” 魅惑人心的动作,魅惑人心的语言,从她如花一般的红唇中吐出,无不让人心旌荡漾,真担得上动人心魄四个字。 浅画死死的护着月弄寒,眼看着罂粟一步一步朝他们逼近,贝齿轻咬,怒道:“真不要脸。” 罂粟笑道:“小姑娘,你可知这世间只要快乐就行,要脸做什么呢?” 说罢,她身上的红纱骤然动了起来,像是万千灵蛇一般,朝浅画和月弄寒卷了过去。 浅画将月弄寒推得倒退了一步,提剑冲进了那红纱之中。 可浅画又怎么是堂堂冥界四大法王之一的对手,眼看着那层层红纱就要将浅画围困在其中,地上的枯草乱石被扫上了半空,生生的被内力震碎成为粉末。 月弄寒突然冲了上去,将浅画一掌推了出来,罂粟娇笑道:“少年郎你这般不计生死也要救这小姑娘,倒是个真男人,若不是主公有令非要抓到你不可,奴家真想带你远走天涯,与你双宿双飞。” 可话虽如此,她的进攻却根本没有停下来,红纱激荡,月弄寒更是有好几次险险地才能避过攻击,那丝丝缕缕的红纱在她妙曼灵活的身姿中环成圆形,四面八方向月弄寒缠绕,将他淹没在一大片红色的纱幕中。 浅画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公子,小心!” 只闻得“嗤啦!”一声,那红色的纱幕突然被生生的撕开,月弄寒从中跃了出去,左手右手各自一探,身体翻转了几下,竟将罂粟那难缠的红纱紧紧的抓在了手中,只见他足尖动了动,手臂抖了抖,罂粟身上那条条红纱便被他紧紧的扭成了一股麻花。 月弄寒咳了几声,像是极力的忍受着痛楚,勉力道:“你若是不想光着身子的话,就速速离去。” 罂粟甜甜的一笑道:“哦,是吗?没想到小郎君竟如此心猿意马,你若真是想看,不必动强,只消乖乖过来,奴家自会给你看的。” 温柔甜蜜的笑容,如刀,刀刀催人命。 月弄寒咳了一咳,似被罂粟大胆无忌的话音给震慑住了。 那被紧紧的缠缚住的手不易察觉的一动,凌汐池只看到她的袖口像是有什么东西滑出,连忙叫道:“月弄寒,小心她的袖子。” 月弄寒眉头一蹙,劲力一吐,生生的将红纱震成了一条条的碎布,于此同时,那罂粟旋身一绕,翩然而起,那红纱竟从那衣衫之上飞出,红纱飞扬间,赫然有一把闪着幽蓝诡异的光的匕首朝着月弄寒急射过去。 月弄寒身形一展,使出了一泻千里的身法,闪身堪堪躲过那把匕首,可匕首先至,掌后到,月弄寒躲过了匕首,却再也躲不过罂粟那一掌,一股掌力透过红纱直击而来,重重的击在了他的身上。 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吃了这一掌后,身上的伤一并发作,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眼看那罂粟直朝月弄寒而去,浅画一见,提剑再次朝罂粟攻了过去,一直缄默的凌汐池看准机会,暗自提起内力,骤然一掌攻向了罂粟的后背。 罂粟没料到她会突然偷袭,此时前后一夹击,那罂粟感觉到了危险,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后来,仓皇与她对了一掌,凌汐池借力跃到了月弄寒身边,将他拉了起来,也不敢多做停留,强运功力,带着月弄寒飞身离去。 wap. /130/130469/30427790.html 第一百零五章:曼陀再现 星月暗淡,夜风阵阵凄凉。 凌汐池带着重伤的月弄寒一路跌跌撞撞往山林深处逃去,可她重伤在身,真气不济,月弄寒此时又是昏迷不醒,两个身负重伤的人越走越慢,凌汐池心里又慌又急,加之体内的两股真气冲撞得愈发厉害,像是要将她撕裂成两半,她再也支持不住,和月弄寒双双倒在地上。 一阵山风突然从森林深处刮了出来,凌汐池全身一抖,只觉这阵风来得毫无预兆,拂过来时却不是令人身上发寒,却是一股寒意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立即警觉,若是只是山风,怎么会带有阴险诡秘的气息,而且还隐隐的带了一股杀气……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忙回过头去,这一回头却险些将她骇得魂飞魄散。 今夜真是步步杀机。 一朵黑色曼陀花幽幽的从地底升起,如同幽灵一般漂浮在她的眼前。 带着诡异的死亡气息的花,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幽香钻入鼻孔,凌汐池只觉头一晕,神思恍惚之际,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妙曼身影。 月光下,那曼陀罗身着了一身黑色的薄纱坠地长裙,身材是说不出的妙曼婀娜,头上戴着黑色的薄纱,将整个额头都遮了起来,眼睛以下部位却蒙着一条黑色的面纱,将整副面容遮得严严实实,戴着黑丝手套的手上握着一柄雪白的白玉剑。 凌汐池心中一冷,是那朵九心曼陀罗,今夜冥界居然出动了两个法王,她心道不好,此时自己正被体内那无法宣泄的真气折磨得死去活来,又如何能对付这九心曼陀罗。 借着月光,凌汐池倒是看清楚了剑身上刻着冷漠情三个字,这显然是人的名字,莫非这曼陀罗的本名叫冷漠情。 她警觉的看着那曼陀罗,捂着胸口强撑着自己站起来,道:“果然冤家路窄啊。” 曼陀罗的眼睛转了转,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凌汐池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她却敢肯定这眼神她在自己熟悉的朋友中从未见过,因为这双眼睛太过凌厉逼人,杀气逼人,眸子折射出的全是冰冷的恨意,这恨过于强烈,强烈到让人觉得她恨的是整个世界,而这样的眼神,如果她见过绝对不会忘记。 况且她与这曼陀罗仅此两面之缘,两人之前并无过节,那这股莫名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 曼陀罗朝她走近了两步,凌汐池亦退后了两步,却听黑纱中闷哼一声,猛然拔剑而出,一剑朝她刺了过来。 凌汐池身形急退,曼陀罗急追而上,手中的玉剑大放雪芒,凌汐池只觉眼睛一阵剧痛,被她手中剑散发而出的白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只觉得那柄玉剑转眼便来到了身前。 锋利的剑锋割裂了她的衣衫,凌汐池心中大急,又无武器在手,慌忙之中,一脚踢出,竟误打误撞的踢到了她的手上,可是她一踢中那曼陀罗的手,便惊觉她的手软得就像是没有骨头,她这一踢上去非但对方丝毫无损,反倒是脚尖被巨大的弹力弹开,她被掀得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居然避过了曼陀罗的剑,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可是她刚一落地,曼陀罗又是一剑送出,刷刷刷的连刺了几剑,虽然她的剑法不是以快为主,但是每刺出的一剑都是狠辣无比,招招直击要害,凌汐池是挡着一剑便挡不住另一剑,无论她刺中哪处要害都是必死无疑。 凌汐池的一惯作风就是如果躲不了的话,那就干脆不躲了,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于是她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木,以枯木作剑,足尖一点,冲身向前,直接使出了她自认为最快最猛的那一剑,刺那黑衣女子的眼睛。 虽然她这一冲,那曼陀罗的剑势必就会刺中她,但是她手中的木枝也会毫不费力的刺瞎她的眼睛,曼陀罗当然不甘心变为瞎子,于是回剑反旋,凌汐池连忙一缩手,饶是她缩得快,手中的木枝也是被削去了一大截,只差一寸便削在了她的手上。 凌汐池当机立断的扔下手中的木枝,可这千钧一发之际,她体内的两股真气也像是斗到了关键时刻,她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手上再也无力出招,身影也就慢了一拍。 可就是这慢的一拍,那曼陀罗的一掌一脚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她的胸口和小腹上,凌汐池只觉全身的骨头仿佛在瞬间被击碎击散,一股又迅又猛的掌力被注入体内,生生的冲向了她体内那两股斗得正猛的真气,三道真气交汇的那一刹那产生了巨大冲击力,冲击得她五脏六腑都快裂了一般,而后三道真气各自分散,导致她全身经脉气血逆行,剧痛如排山倒海一般朝她压来,一股血泉至她口中飞溅而出,之后她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曼陀罗冷冷的看着那晕倒在地上的女孩,一步一步的踱上前去,一双眼睛如毒蛇一般闪着阴毒的光芒,手中的剑慢慢抬起,却不是朝致命要害而去,而是朝对方的脸而去。 她想毁她的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红色的火箭猝不及防从夜空中射来,狠狠的撞开了她的剑。 曼陀罗亦被那红色的火箭击得倒退了数尺。 那是以至阳的真气化成的火箭,炙热无比,像是能焚烧世间的一切肮脏污秽。 曼陀罗稳住身形后,抬头张望,只见在一棵大树上,一个身着火红色衣服的女孩坐在树枝上,长长微卷的头发随着山风轻轻舞起,一双雪白的玉腿垂了下来,调皮的晃动着,手里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笑道:“真有趣,一觉醒来便看见有人在打架。” 赫然正是消失已久的琴漓陌。 曼陀罗冷哼一声:“又是你。” 琴漓陌随手扔掉手里的瓜子,向下垂下了头,一双眼睛就像精灵一般灵动,挺翘小巧的鼻子一皱,拌了一个鬼脸笑道:“是我呀,好久不见。” 曼陀罗手一扬,将手中的剑指向琴漓陌:“你三番四次的坏我的好事,你到底想做什么?” 琴漓陌望着她,眼睛一眨一眨,显得俏皮无比:“该是我问你,你三番四次的想杀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曼陀罗道:“我杀不杀她关你什么事。” 琴漓陌又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铃一样清脆悦耳:“我警告过你,除了这个人,你杀尽天下人都不关我什么事,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是我今天晚上心情好,不想跟你一般计较,你要识相的话就赶紧走,不然的话,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曼陀罗扭头看了一眼那晕倒在地上的女孩,纵使眼睛里有不甘,但是她深知自己绝非琴漓陌的对手,反复思量了一下,只听得她冷哼了一声,足尖一点,突然抓住地上昏迷的月弄寒,手一扬,一朵黑色的曼陀花朝琴漓陌攻了过去。 琴漓陌手一扬,那朵曼陀花瞬间变成红雾消散于空气之中,趁着这个间隙,那曼陀罗抓着月弄寒转身便朝树林深处掠去,空中只隐隐传来一句话:“我不会就此罢休的。” 琴漓陌仰头看着那她消失的方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神情颇为的可惜,轻声道:“本是天之骄女,何苦要将自己弄到这副田地。” 摇头叹息之后,她抬腿走到地上昏迷的女孩面前,又是摇了摇头:“你也是个可怜之人啊。” 琴漓陌又叹了口气,右掌抬至胸前,运力于掌心,左手手指一绕,立时一股灵力便萦绕在她的指尖,然后她手指点住那女子的眉心,右掌慢慢的压下,紧贴着她的背心大椎穴缓缓的将自身内力注入那女孩的体内。 这时琴漓陌的耳朵动了动,扭头朝树林西侧的方向看了看,迅速的封住在那女孩胸前的几处大穴,眨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侧树林一阵簌簌声响起,一道黑色的人影跌跌撞撞的跑出,看到那昏迷在树林里的女孩以后,再也支持不住,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他费力的将地上的少女抱了起来,探着那微弱的脉息,冷毅的眼神一软,幸而,自己来得及时。 藏枫山庄内,灵歌面无表情的看着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到极点的女孩,蹙起了眉头,回头看着正在埋头捣药的萧藏枫,忍不住道:“公子,她……” 萧藏枫没有抬头,只是冷声吩咐:“发出玄枫令,召师兄回庄。” 灵歌埋下了头,却见萧藏枫神色凝重的抓过一只青色的瓷瓶,从里面倒了两颗药丸出来,和着药捣碎以后,想了想,又倒了两颗进去。 魂舞在一旁看着,轻声道:“这缥无公子花了十余年炼制的凝魂丸,公子一下子用了这么多,自是对汐池有益,但是缥无公子说了……” 魂舞话还没说完,便被萧藏枫打断:“没有人能伤着我,这药留着也是浪费,你先给那丫头喝了药再说。” 魂舞抿了抿唇,接着道:“那叶孤野……” 萧藏枫道:“叶孤野的内力比那丫头高了许多,只要保住这丫头的命那他便没事,这次叫师兄回来,便是要替他们解了这同心蛊。” 魂舞没有再说话,只是端着药朝床边走去,可就在这时,床上的女孩痛苦的扭动了一下身子,梦呓起来:“俗世藏锋,九天之龙;赚尽天下,独惜惟一;惜惟……萧惜惟……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你……究竟是谁?” “铛”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灵歌和魂舞脸色瞬间变到惨白,慌忙回头看向萧藏枫,却见萧藏枫的手一抖,那捣药的玉杵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公子……这……”魂舞不安的看着萧藏枫,又看了看那昏迷的女孩,低声道:“汐池怎么会知道公子的名讳?” 萧藏枫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了窗边,脸色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眼神中一片淡然,就像深邃的海洋,让人看不清眼底是否是波涛汹涌,灵歌接着道:“公子的身份乃是天大的秘密,保守的极为的严密,决不可能有人知道。” 萧藏枫的身子微微一颤,闭上了眼睛,魂舞慌忙道:“公子,世上同名之人何止万千,或许汐池也是恰巧认识一个名叫惜惟的人,叫了出来,可能并不是叫的公子呀。” 灵歌看了魂舞一眼,也低声道:“公子,或许真是同名同姓的。” 萧藏枫一挥手,睁开了眼睛,冷声道:“先把药给她喝了再说。” 魂舞连忙高兴的跪下,语气掩饰不住的兴奋:“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可是兴奋之余,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担忧,她忙扭头看了看灵歌,却见灵歌也是于冷傲之中掩饰不住的忧色,事情真的会有这么凑巧吗? wap. /130/130469/30427791.html 第一百零六章:缥缈无踪 翌日,藏枫山庄,萧藏枫站在青枫斋前的水池旁,正兀自发着呆。 自从服了药以后,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可那丫头却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这多少让他有些担心,并不是因为她死了以后自己的种种已经预计好的事情都无法再进行,更重要的是,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了一丝的牵挂,仿佛不忍那丫头就这样死去。 明明这一切都是自己设计好了的,可为何看到她伤得这么重,自己会觉得难过和心疼呢。 就在这时,萧藏枫像是听到了什么,转身往东厢方向走去,刚来到一座大堂前,便见里面红影一闪,再望去时,只见大堂正前方的紫檀木雕花太师椅上,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斜躺在上面。 他一手搂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一手握着一个酒杯,轻晃着杯身看着萧藏枫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将手中的酒一仰首倒进嘴里,眼睛半眯半睁,说不出的邪魅狂狷:“枫,这么急着召为兄回来,是庄里出了什么事吗?” 说话间,他的眼睛已不再看萧藏枫,一双手不安分的在那女子身上游走,只顾与那女子调笑,萧藏枫像是习惯了,也不在意,择了一个椅子坐下以后,回道:“藏枫山庄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我想请师兄帮我救一个人。” 缥无咬着那女子的发带轻轻的将她的发丝解开,任那女子的一头乌丝披散在他的腿上,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一边摸一边问:“枫,你看这个女人美不美。” 萧藏枫看了那女子一眼,只见那女子眉目如画,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轻声道:“美。” 那女子正看着萧藏枫,听萧藏枫正在夸她,脸忍不住的一红,连忙将头埋在了缥无的怀里,缥无哈哈的笑了起来,指着那女子道:“你看,她害羞了。” 说着便把那女子往旁边一推,站起身来,眼神似笑非笑:“那你让我救的那个呢?有没有她美?如果没有,我可不救。” 萧藏枫脸色一凝,随即笑道:“师兄去看看便知。” 缥无哈哈的笑了起来,却也不再管那女子了,一阵烟似地溜出了大厅,只剩那女子在大椅上尴尬的咬下了嘴唇。 “啧啧啧,胸无半两肉,瘦得像排骨,容貌虽上等,但看起来像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姑娘,看来你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 萧藏枫不在意的笑笑,轻声道:“她本来就还未长大,师兄,不要说这些了,你看看她的伤能治吗?” 缥无捏着下巴仔细的打量了床上昏迷的女子几眼,眉头渐渐蹙了起来,看着萧藏枫道:“这姑娘我看着眼熟,眉眼与那个人颇有些相似,不……几乎是一模一样,枫,这就是你一定要救她的原因?” 萧藏枫神色一凝,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哀伤,不过须臾片刻,即恢复平常,笑道:“师兄也觉得她们有些相像?” 缥无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难道还不能忘怀?” 萧藏枫伸手抚向那女子的面庞,语气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有些事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缥无的视线也落在那女子的身上:“可她已失踪那么多年,你就是再找一百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出来,那也不是她,还是你觉得,她就是她。” 萧藏枫的手慢慢离开了那女子的面庞,叹道:“师兄,我也说不清楚,或许她们两个人之间真的有种特殊的联系,兰因石对她也有感应,她在昏迷中也叫出了我的本名,我的真名,我只对她提过,当年救不了她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我不想重蹈覆辙,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你还没有告诉我,她的伤到底能不能治。” 缥无看了看萧藏枫,眼神狡黠:“可你并不能百分百确定她就是当年的她,至于治伤嘛,你几时看见过有我不能治的伤。” 萧藏枫还没说话,又听缥无道:“这丫头,我救是可以救,但你却要让我知道我救她现在对你有没有好处。” 萧藏枫道:“师兄,抛开其他的不说,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丫头现在还不能死?” 缥无看了萧藏枫一眼,眼中凌厉的光一闪而过,一阵莫名的威严和警告过后,又恢复了他那浪荡不羁的样子,笑容愈加的邪气逼人:“是我在问你,你何以又反问我。”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可奈何:“是的,她很重要,现在还不能死。” 缥无伸手拍了拍萧藏枫的肩膀,笑道:“是嘛,这样说就对了,不过我救了她的以后,你给我什么好处?” 萧藏枫眼光平静的看着缥无,嘴角却挑起一抹笑:“师兄想要什么?” “那柄风雷剑。”缥无挑眼看着萧藏枫,一副狮子大开口的表情。 萧藏枫笑了笑:“早知道你想要的便是风雷剑,给你又何妨,不过要等这个丫头好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这柄剑我才会给你。” 缥无自床边坐下,边笑边将手指搭上那女子的脉搏:“到底是女人比师兄重要。” 忽的,他的神色一凝,扭头看着萧藏枫:“她中了同心蛊……嗯……” 这时,缥无的声音变得惊奇起来,带着些玩笑的意味:“你还当真舍得,旁人终其一生都难求一颗的灵药凝魂丸,你还一次性就给了她四颗。” 萧藏枫语气依旧淡然如水:“灵药之所以有灵,那是因为人对它有需要,若是我用不着它,灵药再多也无用处。” 缥无摇了摇头,似在叹息萧藏枫暴殄天物,当下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一捆银针,边施针边道:“你要做什么,我历来也不愿去管,但是我还是奉劝你一句,虽然师父说你有经世伟略之才,颠覆乾坤之能,但是你不要忘了,师父曾用命盘给你下过的批语。” 萧藏枫似乎不愿意缥无提起这件事,低声道:“师兄,你知道的,我从不信命,只要我想做的就一定能够做到,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 “唉!”缥无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银针扎下,接着道:“既然你要我救这丫头,我自当竭尽全力……” 缥无刚说到这里,眉头一蹙,眯起眼睛疑声道:“咦,奇怪,这丫头的伤真是奇怪得要紧,好像并不是外力所造成的,倒像是她自己走火入魔,乍一看,确实是有两股被强行注入的真气在她的体内游荡,随时随地都有伤害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之险,但是我可以确定,这其中有一股较强的真气是用来化解另一道真气的,而奇就奇在这道真气虽是用以化解另一道真气,但是它却是以逆行经脉之法在体内游荡,既像是在化解那真气,又像是要引导出什么,而这丫头的脉搏也奇怪的紧,以她经脉的跳动来看,她的内力不弱却也不算高强,但是行到这里……” 缥无边说边将手指往那女子的几大穴位:“这些为行往丹田的几大要穴,但是这丫头的内力到了这里,就像静水流深一般,虽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是实则却是波涛暗涌,以我的推断,这丫头的内力和潜能似乎并没有被完全被发掘出来,好像有一股极深厚的内力封在了她的丹田内释放不出来,若是如此,那她的武功远远不止像现在这样,而且若是我没有判断错,这丫头的经脉里有一片火阳之气,紧贴她的肌肤会有一点轻微的灼痛感,这就说明这丫头所练的内力是至阳的内力,而普天之下,如此纯正带着火阳气息的内功,除了琴家的不传绝学火阳诀以外,绝无其他。” 缥无看向了萧藏枫,顿了顿,继续道:“意思就是,这丫头所练的内功是琴家的武功,如此深厚的内力绝非一朝一夕便能成功,往浅了说,至少十年,若往深了说的话,五六十年也是有可能的,可她如此年轻,而且我给她把脉的时候,发现她之前竟没有任何的武功底子,这说明这内力并不是她自己练成的,应是别人强行输入她的体内,枫,我跟随师傅于五年前在绝摩之巅与琴家的传人指点过武功,便是那琴家传人内力也没有如此深厚,况且那时琴家的传人带着一个小孙女,虽然那个小孙女当时只有十四岁,但是其天赋异禀,已见奇才,我见过她的容貌,并不是眼前这个丫头,她既不是琴家人,拥有的却是琴家的不传绝学……” 说罢,他又看了萧藏枫一眼,见萧藏枫还在静静的听着,又接着道:“枫,若按你说的,她可能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可她能学会火阳诀,定是被琴家人所救才是,可恕我直言,十年前血域魔潭那一战,琴家人并没有去过血域魔潭,所以救她的人不太可能是琴家的人,即便是琴家人救了她,也断然不会将她藏匿十年,还让她改名换姓,你现在还觉得她是当年的那个人吗?” 萧藏枫摇了摇头,直视着那躺在床上的女子:“这也是让我疑惑的地方,当年她被巨蟒卷走后,我追入水中,亲眼见到了一个武功极高强的人击退巨蟒将她带走,所使的武功路数确实不是琴氏绝学,而这丫头,我第一次见她是在风满楼,那时的她,并不会功夫,连一头花豹都对付不了,她学的第一套剑法,却还是冰冽教她的,而且她对当年的事也一无所知。” 这时缥无的眉头微微一蹙,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惊叹道:“咦,她的体内好似还有另外一股极强的真气,似乎并不亚于火阳诀,我总算知道为何她会伤得这般严重了,应是她误打误撞将这两股真气都提了出来,可惜仅是一道已是世间罕见,何况是两道,两股真气在她体内不遑相让,她又不懂调节,自然会让自己受伤了。” 萧藏枫眉头一蹙,看向了缥无。 缥无道:“别看我,这股真气奇怪得紧,我也不曾见过,许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说罢,缥无又是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未知的人,留着总是一个祸害,她的伤自是不需要我救了,我可以为她调理气息,不过她体内的同心蛊我倒是可以解,但是你要想清楚,这丫头的实际武功可比她现在的武功高出得太多,若是日后全部得以发挥出来,要制住她可是一个难题,你要记住,你是萧家的人,儿女情长什么的并不适合你。” 萧藏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女子的眼神又深了一些。 “渴……”迷迷糊糊中,凌汐池只觉嗓子一阵火烧火燎的痛感,干痒难耐间就像喉咙已经冒起了烟,在如此饥渴的驱动下,即使眼皮厚重得就像一座大山,她还是努力的强睁开眼睛,或许是因为身体受伤太重的缘故,睁开眼睛眸子却始终无法聚焦,只是依稀觉得有两个人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其中有一个弯下了腰来看她。 那人是披着头发的,模糊中只觉得他长得很好看,于是凌汐池一伸手便抓住了他的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却听他哈哈大笑起来:“师弟,看来你的丫头还是比较喜欢我。” 凌汐池摇摇头,几个破碎的字从嗓子里被硬挤而出:“姐姐……我好渴……我要喝水。” 这下轮到另一个声音笑了起来,凌汐池只觉自己的手狠狠的被甩开,一个人在骂了一声“不知好歹的丫头”后便消失在她的眼前,紧接着一个有力的臂膀将她托了起来,温柔的灌了她几口水,喝了水之后,她觉得自己全身舒服了许多,一股淡淡奇特的幽香传入鼻中,她眼睛一闭,倒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她感觉到有人正在用手摸她的额头,耳边似乎有人在说:“枫,看来你是真的动情了,这么多年来我没见过你此时这番表情,可你并不能确定她就是她,若是只因着这张脸,你便是自欺欺人,对她也是不公平的,希望你不要失了分寸。” 屋子里一时静寂无声,迷迷糊糊中,凌汐池却在想,难道有人是因为她长得像另一个人才救她的吗,她想再听明白一些,可意识又逐渐模糊不清,再一次陷入昏迷中。 良久,终于有一个嗓音低低的回答:“我希望她是她,不是也不打紧,她现在这样也很好。” wap. /130/130469/30427792.html 第一百零七章:如果当时 凌汐池醒过来的那天,阳光很好,一束阳光自窗棂洒进房间,柔和的照在正背对着她捣药的萧藏枫身上,她知道自己已回到了藏枫山庄,看来是藏枫山庄的人及时赶到救了她。 那月弄寒呢?是不是被萧藏枫抓了! 萧藏枫知道她醒了,头也不回道:“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七天!” 凌汐池这才想起那天晚上被那曼陀罗打的那一掌,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死亡,现在想起来仍是不寒而栗。 她望着萧藏枫的背影,道:“是你救了我?” 萧藏枫转过身来,手中拿着一个碧绿色的玉碗,里面有好些白色的粉末,只见他把桌子上一碗乌漆漆的药汁倒进了玉碗里,走到她面前道:“你先把药喝了。” 凌汐池没有接那碗药,问道:“月弄寒呢?” 萧藏枫反问道:“你认为我抓了月弄寒?” 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 萧藏枫的嘴角泛起了笑意:“我只希望你明白两件事,第一:我若是不让你们走,那天晚上你们绝走不了,第二:若是我让月弄寒走了,就不会再抓他回来。至于你,你要感谢叶孤野,若不是他找到你,也许你就死了。” 凌汐池默不作声的伸手接过萧藏枫递过来的药碗,闻着那难闻的味道,基于妖儿上次喂药喂得她差点反胃吐出来,她有些为难的看着萧藏枫:“有糖吗?蜜饯也可以?” 萧藏枫眉头一挑:“怕苦?” 凌汐池点了点头,看了看那碗药,还是太苦了,她实在没有勇气把它喝下去。 萧藏枫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转身朝外间花厅一个待命的小丫头道:“去准备些蜜饯来。” 说罢,他回头看着她,问道:“知道是谁伤的你吗?” 凌汐池回想着曼陀罗那充满杀意和恨意的眼神,打了一个寒颤,道:“是曼陀罗。” 萧藏枫道:“冥界?” 凌汐池点了点头。 萧藏枫看着她心有余悸的模样,笑道:“吓着了?知道曼陀罗是谁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回道:“她大概是叫冷漠情吧。” 萧藏枫表情一变,沉吟了片刻,问道:“丫头,你怎知她叫冷漠情?她亲口告诉你的?” 凌汐池道:“她当然不会亲口告诉我了,我是看见她的配剑上面写着冷漠情三个字。” 萧藏枫问道:“她的佩剑是何模样?” 凌汐池便将当晚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萧藏枫笑了起来,带着一种了然于胸的意味,道:“丫头,这你倒想错了,据我所知,江湖上用霜牙剑的又叫冷漠情的只有一人,这人便是阴河谷的第一代谷主,而如今阴河谷已经传到了十八代,那冷漠情纵使武功再高,也决计活不了这么多年,而且若是你遇见了是冷漠情本人,以她那一手琅琊残霜剑法,你恐怕就不是在这里,而是到阎王府去报到了。” 凌汐池不解道:“那为何?” 为何冥界的曼陀罗用的却是阴河谷创始人的佩剑呢? 萧藏枫道:“不为何,那就是连阴河谷也归于冥界麾下了。” 凌汐池道:“你如何得知这阴河谷就一定归顺于冥界了呢?” 萧藏枫道:“霜牙剑便是阴河谷谷主的象征,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霜牙剑如今在曼陀罗的手中,可阴河谷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你说为什么呢?” 凌汐池眉宇微蹙,她曾听冰冽说起过阴河谷,阴河,乃指通往地狱之河之意,是一个神秘的地下组织,门下多为女弟子,历代谷主皆为女性,始创于两百年前,第一代谷主就是冷漠情,以琅琊残霜剑法闻名于世,一柄霜牙剑更是江湖兵器榜上位列前端的神兵利器。 据说冷漠情为情所伤后,一怒之下创建阴河谷,立下规矩,阴河谷只收女不收男,因此江湖上盛传阴河谷门人皆为年轻貌美的姑娘,外表上是立于云端的绰约仙子,却个个都是能将男人带往地狱的魔鬼,但亦有地下暗河、伏流千里之意,实则是江湖上最大的一个情报组织机构,专以出卖情报为营生之策,素有江湖百事通之称,无论你是谁,只要你能付得起价钱,阴河谷就能找到你需要的消息和情报。 做情报收集的,必然会有很大的情报网,并且这种机构一般是秘密得见不得光的,她们能在江湖上存在几百年之久而屹立不倒,实力和江湖渗透力绝对的不容小觑,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门派,如此轻易的便归顺于了冥界,可见冥界的野心确实不小,若是月弄寒真的落入了他们的手中,还不知道会怎样。 凌汐池心下悚然,望向了萧藏枫:“那月弄寒?萧藏枫你能不能……” 还没等她说完,萧藏枫便断然拒绝了她的话:“不能。” 凌汐池急道:“月弄寒中毒了你知道吗?” 萧藏枫闻言,脸色一变,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应该知道他中了毒?” 凌汐池疑声道:“你不知道?” 萧藏枫伸手箍住她的下巴,冷声道:“看来你认为我必须知道,你觉得是我下的毒?” 凌汐池愣了愣,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月弄寒中了毒,又受了重伤,现在肯定不能长途奔波,既然冥界与阴河谷有关,那他此时有极大的可能是被藏于阴河谷中,冥界一直在追他,我不能让他落入冥界的手中,我得去救他。” 萧藏枫冷笑一声道:“以你现在的本事,你救得了谁?” 凌汐池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以她如今的实力,她确实救不了谁,可是,若是她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她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月弄寒去死。 她道:“那是我的事,你告诉我阴河谷在哪里好不好?” 萧藏枫道:“我说了,不能!” 凌汐池看着萧藏枫突然变得凛冽霸道的模样,有些不解。 萧藏枫拂袖而起,语气带着些微的怒意:“你难道就没想过,冥界为什么非要抓到月弄寒不可吗?如果只为杀他,那直接杀了便是,何苦费尽心思抓活的,再者月弄寒是寒月国的三公子,自有寒月国的人去救他,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月弄寒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让你不计自身安危也要去救他?” 扔下一句话,萧藏枫不再看她,转身扬长而去。 凌汐池呆住了,看萧藏枫的样子,他好像生气了,而且还是第一次冲着她生这么大的气,她只觉心中一阵莫名的感觉涌起,目光不知不觉的落在了萧藏枫的背影上。 直到萧藏枫走远了,她才收回视线,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房间,而是萧藏枫的。 而她现在,就睡在萧藏枫的床上! 那怎么行! 凌汐池慌忙从床上爬了起来,也来不及去管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跳下床去,刚走到门口,一幅挂在墙上的挂画吸引了她的目光,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可这一看,便觉得萧藏枫这个人确实是不得了,只见画面中画着一耸立的高峰,峰上草木葱郁,浩气荡荡,一只色彩斑斓的猛虎站在峰巅一块突出了石峰上面,俯瞰着峰下一望无际,汹涌澎湃,巨浪翻滚的大海,留白处尽显天地浩瀚。 苍茫宇宙,如画江山,旭日之下,虎啸大海,无一不彰显出睥睨天下的霸气。 整幅画雄浑大气,着墨大胆,力透纸背,里面雄健浩大的气魄让人一看便知作此画的人有逐鹿天下的雄心壮志,顺着画面往下看,见落款处印有藏枫一章,看来这幅志在天下的画便是萧藏枫画的无疑了。 看着这幅画,凌汐池想,即使这萧藏枫不做生意,不做这武林第一人,单去卖画那也是饿不死的。 就在那幅画的旁边,凌汐池又看到了一幅小像,相较于那幅虎啸大海图,那幅小像笔力还略显青涩,看上去也有些年月了,连纸张都微微泛黄,画中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落英缤纷中生动画出了一个拿着风车正在追赶蝴蝶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粉雕玉琢,有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看上去灵动活泼,可爱极了。 乍看几眼,凌汐池只觉那小姑娘的眉眼之处有些熟悉,颇与自己有些相似,只是那画中的小姑娘看起来是那样的开心,那样的无忧无虑,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烦恼可以烦到她,这份童稚的快乐,在她的记忆里却是不曾有过的。 她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又看出了一些端倪,画中的小女孩只是心无旁骛的在扑蝴蝶,并不知道旁边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显然这幅画是某人在不经意间偷偷看到的,并偷偷的将她画了下来。 凌汐池不知道的是,当年五岁的小姑娘因为贪玩偷偷跑出家扑蝴蝶,正好被秘密随同父亲来族中拜访的小公子看见了,自此,在他心中留下了惊鸿一瞥。 凌汐池也被那笑容惹得心情好了起来,这时她的视线落在画中所题的诗上。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孤影照惊鸿。 孤影……叶孤影。 看着上面的印章,不用说,这副画也是出自于萧藏枫的手笔。 凌汐池恍然大悟,原来这画上画着的是叶孤影,想来也是,他手上既然有叶孤影的玉环,又怎么可能没有见过她。 只是此时的叶孤影看起来也就四五岁左右,那萧藏枫当年画她时也不到十岁而已,一个少年亲手画下了一幅小女孩的画像,并将它置于自己的卧房中,那当时的萧藏枫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思。 时光长河,究竟掩埋下一颗怎样的少年心呢? 凌汐池被自己的这个发现惊讶得微微长大了唇,坦白讲,萧藏枫虽然利用她干了一些事情,但在其他方面,确实也对她还不错,那么,这份不错便是得源于此吗,因为她或许和叶孤影有些关系? 凌汐池想着想着,紧接着,她便发现了一个更让她惊讶的事情。 几把精致的小匕首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挂在墙上,那小匕首实在是小极了,看起来就像是随手把玩的物件。 可凌汐池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匕首竟与当日在风满楼杀了偷袭她的花豹,警告戚然的匕首一模一样。 她回想着当日的场景,如此说来,那日萧藏枫竟也去了风满楼,那么在花豹口下救下她,击落戚然偷袭她的暗器,在冰冽发狂要杀她的时候救下她的便是他了。 原来萧藏枫早在那个时候便已经见过了她,并数次解救她于危难之中,凌汐池全身微微一颤,想着刚才萧藏枫生气的模样,几分感激并几分愧意涌上了心头。 她对萧藏枫的态度一向不好,可却是他,救了她无数次。 wap. /130/130469/30427793.html 第一百零八章:骨肉亲情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凌汐池吓了一跳,朝门口一看,只见枫雨端着蜜饯走了进来,凌汐池看了一眼那碗还没喝的药,鼓足勇气一口喝了,这才想起刚才萧藏枫说的话,他说那天晚上是叶孤野将她救回来的,她昏迷了这么多天,想来叶孤野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她忙问道枫雨:“你认识叶孤野么?” 枫雨眨了眨眼睛,一脸机灵伶俐的回道:“姑娘问的,可是你的哥哥。” 凌汐池呆了一呆,回道:“对啊,你可知他住在哪里?现在可还安好?” 枫雨不紧不慢的回道:“公子吩咐过了,若是姑娘醒来要去看望哥哥,便让我带姑娘去就是了。” 凌汐池道:“行,你先带我去厨房好吗?” 当凌汐池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走到一个院落的门口时,便看见叶孤野拿了一方白布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聚精会神的在擦剑,他擦得很慢,很仔细,望着剑的目光也十分温柔,好似手中剑便是他的亲人朋友。 或许这些年来,除了石伯,便是他身边的剑与他相依为命的。 发觉到有人来,叶孤野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下头继续擦他的剑。 好在凌汐池已经适应了他这冷漠的性子,于是也不甚在意,径直走到他面前,将汤放在石凳上,盛了一碗递给他:“我可是专程来看你的,叶大哥,这是我孝敬你的。” 叶孤野的手抖了一抖,可他仍旧什么也没说,只是头也不抬的问:“那是什么?” 凌汐池扬起了脸:“这个啊,这个说出来可就厉害了,这可是我亲手煲的汤,我可是难得才有兴趣煲汤的,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尝尝吧。” 叶孤野放下手中的剑,终于抬头看着她:“你煮的。” 她忙不迭地的点了点头。 叶孤野这才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汤,凌汐池蹲在他面前,杵着下巴看着他,忍不住问:“怎么样,味道还好吧,你的伤,好些了吗?” “嗯,哼!” 嗯就嗯嘛,干嘛还要加一个哼,凌汐池撇撇嘴,又接着道:“谢谢你啊,那天晚上肯放我们走,还有,幸好你收招得及时,不然我就害了你的性命了,你会怪我吗?我明知我们俩中了同心蛊,却还那么的不懂事,险些害你陪我丧命,最后还得你来救我。” 叶孤野手一顿,低声道:“我……我怎会怪你,普天之下能与兰因石产生感应的只有小影,既然兰因石能与你产生感应,我便认为你是小影,或许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的妹妹,身为兄长,这是我的责任。” 叶孤野的声音很沉重,里面包含的是骨肉至亲的感情。 像叶孤野这样已经习惯了孤独和冷漠的人一旦有了感情,那必然会比其他普通人更为的强烈和偏执,可凌汐池心中明白,她或许并不是他的妹妹,他这样自欺欺人,她实在于是不忍,于是她抬头看着他,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其实我……叶……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我与兰因石能产生感应纯属偶然,你其实没有必要……我……不想……” 人人都将她当作叶孤影,可她只想做凌汐池。 叶孤野抬头看着她:“第一次见着你,我就觉得你很像小影,你不记得没有关系,我已找到了你,就够了,以后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已找到你,就够了!”这句话像是给了她迎头一击,那没说出口的话已再也说不出来。 凌汐池只得笑了笑,往叶孤野的碗里再盛了一些汤,道:“那你可得多喝一点,快点把身体养好,我保证,我以后会好好保护自己,再也不让你受伤了。” 叶孤野狐疑的看着她:“萧藏枫没告诉你,我们的同心蛊已经解了?” 凌汐池一阵讶然,他们的同心蛊解了?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了? “小影!”头顶忽然传来了叶孤野的声音,凌汐池全身一颤,心知他是在叫她,连忙抬头看着叶孤野。 叶孤野看了她很久很久,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很喜欢月弄寒是吗?” 凌汐池正盛了一碗汤陪着叶孤野喝,此时叶孤野骤然说出这句话,惊得她一口汤直接喷了出来,不解的看着叶孤野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叶孤野道:“他为你闯了王宫,为你……而你,已经有两次为了他挡在我的剑前。”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怎样才算是呢? 凌汐池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月弄寒的,只是那种喜欢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更多的来说,是对一个人的欣赏以及感激,她道:“我只当他是朋友,哥哥,如果有一天有人拿剑指着你,我也会如此的。” 叶孤野的目光柔和了下来,道:“若是想离开藏枫山庄了,告诉我一声。”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他,原来叶孤野已经看出来了她并不想呆在这里,并且还想带着她离开。 原本她来此一则是探望他,二则是想问问叶孤野知不知道阴河谷在哪里,可此番境况下,那些话堵在心头怎么也问不出来,他认定了自己是他妹妹,如果她去阴河谷救月弄寒,叶孤野势必会跟着她一起去,叶孤野屡次因为她受伤,她又怎么忍心叶孤野陪她去冒险,无论他们俩之间是否真的有血缘关系,但是保护过她的人,她同样也会用力去保护。 凌汐池朝他笑了笑,道:“你在想什么啦,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把伤养好,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叶孤野的表情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可是他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又柔和了一些。 这样的目光,让她有些动容,那是一种带着保护的目光,那种目光,竟让人真的有了一种亲人般的感觉。 “哥哥,萧藏枫到底让你替他做什么?万一寒战天真的发现了你,你该怎么办?” 叶孤野将剑送回剑柄,道:“小影,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好了。我……我以前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在血域魔潭失踪,以后,这样的事再不会发生了。” 凌汐池实在想不通,为何无启族灭族之后,他们会被带去血域魔潭,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得知的信息里,只有龙魂是与血域魔潭有关系的,为何无启族又会被牵扯其中呢? 她想了想,决定多套出一点话出来,于是便接着问;“哥哥,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们为什么会去血域魔潭呢?无启族真的如天枢楼的卷宗说的那般,是因为骚扰明渊城的百姓,作乱一方而被泷日国出兵平反的吗?可我不相信,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孤野的目光一冷,恰似刀锋般锋利敏锐,一股杀气喷然而出,凌汐池看着他那因为紧握着剑而青筋暴起的手背,想来那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气氛霎时变得紧张冷厉,好一会儿,叶孤野似乎才想起她还在身旁,敛起周身的气势,望向她的目光又柔和了起来,道:“那不重要了,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以后有我保护你就够了。” 越不愿意提及的事越沉重,凌汐池也不想现在去戳人的伤疤,只得乖乖的闭嘴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再问。 又陪了叶孤野好一会儿,只是他的话本来就少,对于过去的事只字不提,所以他们呆在一起也只是他练剑,凌汐池看他练剑罢了。 直到傍晚时分,在枫雨的提醒下,她才想起自己该回去吃药,于是只得辞了叶孤野,往青枫斋的方向往回走,刚走到一处石亭,便看到了趴在里面愁眉不展的妖儿。 凌汐池愣了愣,好几天没有看见这个小妮子,怎么变成了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到这里,她连忙走上前去,伸手拍了她一下:“妖儿,在想什么?” 妖儿只是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蹙起了眉头。 凌汐池心里一阵犯疑,忍不住问:“妖儿,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妖儿摇了摇头,咬着唇抬起手指掰了掰,像是在数什么数得极为的仔细:“还有五天便是爹爹的生辰了,每年爹爹生辰的时候,爹爹都会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几天都不出来,每次一出来都会大发雷霆,我好怕……” 原来萧藏枫的生辰快要到了,可是过生辰不是应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吗?为什么萧藏枫会反其道而行。 转念一想,萧藏枫做事让人捉摸不透,怎可用常人的行为标准去衡量他。 不过妖儿蔫蔫的样子看起来真是可怜巴巴的,凌汐池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安慰她道:“别怕,他是你爹爹,又不是老虎,大不了那几天你不见他不就是了。” 妖儿明显不赞同她的话,一脸心有余悸:“他又不是真的是我爹爹,你不知道,他那几天有多可怕……” 说罢,她凑近了凌汐池的耳边悄声道:“会吃人的那种,他要是躲房间里还好说,若是他出来了,谁见谁倒霉。” 说到这里,妖儿还很应景的打了几个冷颤,看来童年阴影着实深刻。 凌汐池不以为意道:“那你也躲房间不出去不就是了。” 妖儿继续撑着下巴,道:“汐池姐姐你不懂。” 凌汐池当然不懂,她也不想懂。 这时,妖儿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骤然扭头看着她,一脸兴奋道:“汐池姐姐,要不你给爹爹过个生辰吧,他肯定会高兴的。” 小孩子的内心很简单,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如果牺牲一个汐池姐姐,让大家都能安安稳稳过几天的话,何乐而不为呢。 凌汐池怔了怔,断然拒绝:“那怎么行,你是他义女,他尚且对你如此,我要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去惹他,他还不得一掌毙了我。” 妖儿笑了起来,眼睛中闪着寓意不明的光,看着凌汐池道:“不会的,爹爹不会生汐池姐姐的气的,我都看见爹爹将你抱回房间三次了,你是不是很快会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呀。” 凌汐池目瞪口呆,她可没想到这古代的小孩会这么早熟,至少在她八岁的时候,她不会觉得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抱回房间就会生出小孩出来,于是她连忙捞起袖子,露出自己身上的伤,用尽各种办法向眼前的小姑娘证明自己只是受了伤才会被萧藏枫抱回房间的,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况且她现在也才十六岁,按照家乡的话来讲,她还是个未成年,怎么可能会生小孩呢。 小姑娘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张小脸瞬间又垮了下来。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刚才惹得萧藏枫生气的样子,心中也觉得,要不趁这个机会好好讨好一下他,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人在屋檐下,怎么也得看主人的脸色办事,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在溜须拍马这事不怎么需要天赋,拣别人喜欢的事儿去做就好了。 在藏枫山庄思忖了良久,凌汐池看向在她身边跟着寸步不离的枫雨,问道:“我想出庄一趟可以吗?” 枫雨似乎没想到她会有此要求,只得回道:“此事还得请示庄主。” 凌汐池微微笑看着枫雨,道:“那你快去请示吧,我等着你。” 请示的结果自不必说,萧藏枫并未阻止她出庄,并让枫雨带来了乔装易容的药物,但是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必须得叶孤野和她一起。 凌汐池在心中冷笑,这萧藏枫果然自负,他是怎么算准了她不会带着叶孤野跑路的。 思量再三,她终于踌躇的向叶孤野开了口:“哥哥,我想出庄,你能陪我去吗?” “去干嘛?”叶孤野冷声问她,凌汐池想也没想的就张口回答:“逛街。” 叶孤野的眉头蹙了起来,没等他拒绝,凌汐池一把抓过他的手,直接拉了他就跑,哼,反正他现在担了大哥的虚名,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wap. /130/130469/30427794.html 第一百零九章:山雨欲来 烈阳城暗暗隐藏着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是凌汐池走到大街上的第一感觉,这才只是过了两个路口,便已看到匆匆的过去了两队巡逻的羽林军。 使馆遇袭,本就是震惊朝野之事,死了那么多官员外加一个将军不说,还死了一个寒月国的秘卫,单就寒月两位公子的身份寒战天已然无法向寒月国交代,更别说现在两个公子还失踪了。 好在寒战天还比较沉着冷静,并未张贴王榜告示宣扬此事,想来也是希望能够秘密解决这件事情,但是这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氛围太过强烈,巡逻盘查的羽林郎那么多,不难看出王都已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平民百姓自是人心惶惶不说,只是这刺客…… 凌汐池抬头看了一下走在她身旁的叶孤野,刺客就这样大摇大摆的陪着她在逛街,真不知道是应该说叶孤野心理素质太好,还是萧藏枫胆子太大。 她这次出来本来就是要替萧藏枫选礼物的,逛了几圈后,也懒得再去想那么多了,正巧一家古玩店出现在她面前,虽说送古玩是俗气了一点,但是目前为止她也只能想到这么俗气的点子了。 凌汐池和叶孤野在里面转了一圈,好东西确实不少,里面不乏价值连城的东西,什么明珠啊,玛瑙啊,玉石啊,金银器具啊,珊瑚啊,各种名贵的瓷器比比皆是,但是能送给萧藏枫的东西却是一件也没有,总不能让她抱个花瓶,捧串珍珠去送给萧藏枫吧。 凌汐池呼了一口气,自古以来送礼便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要送得恰到好处正中下怀更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她又不了解萧藏枫的喜爱,所以更加不能投其所好了。 她正准备拉着叶孤野走时,目光一转,只见在那一堆名贵的玉器里,一整块还未加工过的血玉出现在她的面前,凌汐池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仔细看了几眼,这块玉水头很好,色正而不邪,红如凝血,质地温润细腻,是个好东西。 古玩店的老板看她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块玉,忙走到她的面前,脸上堆满了商人惯有的笑意:“姑娘真是好眼光,这块玉乃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凌汐池将手轻轻的摸上那块玉,看着那个大腹便便的店老板道:“老板,这块玉怎么卖。” 那老板眼睛一直,随即笑道:“姑娘,不瞒你说,这块玉小老儿也是得来不易,乃是小老儿的友人从一只大蛟肚子里得来的,小老儿是喜欢得紧,本是不忍卖的,可是看姑娘一眼便相中了它,只道姑娘是慧眼,识得这玉的价值,俗话说宝剑赠英雄,小老儿只是一个生意人,这玉跟着小老儿不免沾上了一些铜钱的气息,玉本是既有灵性之物,小老儿看姑娘蕙质巧眼,气度不凡,想来这玉也该跟着姑娘这样的人物,姑娘既要……” 看那老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是个会做生意的,再说下去不知要将她捧成什么样,凌汐池当下打断他:“好了,老板,你不用说了,你只管报个价吧。” 那老板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一双本就小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缝:“姑娘,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 一千两?抢人吧! 凌汐池摸了摸全身,一百两她都拿不出来,把她卖了估计也不值一千两,凌汐池有些尴尬的望着身边的叶孤野,寻思着要不找他借。 还未开口,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人和她一样,是被押到藏枫山庄的,作为两个阶下囚,他怎么可能会有钱。 老板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便已明白她是一个穷光蛋,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将她轰出去,凌汐池突然摸到了萧藏枫让魂舞给她的金色令牌,于是刷的一下从怀里掏了出来,扔到那老板面前:“老板,我没钱,你看这令牌值多少?” 这可是黄金,熔了应该值不少银子吧,反正萧藏枫钱多,也不差这个,买玉也是送给他的,用他的钱他也不亏呀。 看着那块金色的令牌,那胖老板眼睛都直了,连语气都颤抖了起来:“姑娘,你拿的可是藏枫公子的金枫令?” 凌汐池诧异莫名的看着那个老板,点了点头,心里却着实不明白,为什只是看到了一块金牌,那老板会激动成这个样子,难不成这老板与萧藏枫相识? “真是藏枫公子的?”那老板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凌汐池被问得不耐烦了,回道:“对,是萧藏枫的,他快过生日了,我来给他买礼物。” 那老板的汗水都流了下来,一把抓着她的手,激动道:“姑娘,这玉我不收钱,免费送给您,若不是藏枫山庄,小老儿哪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你替我向藏枫公子问个好,就说是钱大富向他请安了,我这里还有好些上好的玉器,姑娘若是看上了随便挑,权当是小人孝敬公子和姑娘的。” 事情转变得太快,凌汐池惊得差点连眼珠都掉了出来,问道:“你要孝敬他,你为什么自己不去?”。 钱大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的话也说不清了,结结巴巴道:“公子那样神仙似的人物岂是我们这样的人能随意见的,姑娘若不嫌弃,只替小老儿传声话便好,小老儿感激不尽。” 凌汐池恍然的点了点头,都说藏枫山庄富可敌国,是天水大陆第一首富,而萧藏枫更是广罗天下奇人异士,人缘广布天下,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这萧藏枫的势力和影响力可比她想象中还要大,这样一个巨商富贾,再加上藏枫山庄为武林巨擘,想来这样的人,不去搞搞政治,天理都不容。 不过想归是想,她还是礼貌的回了一句:“我会把你的话带到的。” 然后她抓过古玩店里的笔墨纸砚草草的画了一张草图,递给那个钱大富,笑道:“不过,你要帮我把玉刻成这个样子。” 说罢,她的目光不经意的往繁华的大街上一扫,古董店外有一道纤细的人影一闪而过,眨眼淹没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虽说那女子只穿着一件不起眼的粗布青衣,打扮也和普通市民无虞,可是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不是月浅画是谁? 她忙拉了拉叶孤野,问道:“刚才那个人你看到了吗?” 叶孤野点了点头。 凌汐池想,既然月浅画没事,那么她定是在想方设法找寻月弄寒,此时跟上去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她道:“那我们现在追上去,还能追到她吗?” 叶孤野点了点头。 那还说什么,追呀! 于是她回头冲老板扔下一句话:“老板,玉记得刻好,我两日后来取。”便拉着叶孤野冲了出去。 一路上,浅画极为的谨慎,先是从主街走到东街,然后在烈阳城东面的朝阳门上了一辆马车,到北面的文昌门下车,又换了一辆马车,最后在南面的朱雀门下车,往城郊方向步行而去,这地方极为的偏避,浅画又故意绕着弯儿走,好在叶孤野脚程不错,竟也能跟得上。 最后浅画到的地方是郊外的一个长亭,凌汐池和叶孤野远远的躲在一丛灌木背后,虽然她也觉得偷窥别人不是一件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是他们一路跟着浅画走了下来,发现她神色焦急,眉头深蹙,眼睛中带着血丝,必是夜不能寐,步履不稳,显然心浮气躁,方寸已乱,她此时这番模样,证明事态确实很严重。 浅画好像是在这里等人,可她等的人半天都没来,凌汐池有些没有耐心了,寻思着干脆直接走出去问她可能还要直接爽快一些,这时,叶孤野忽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别动,人来了。” 果不其然,从长亭的西侧拐出了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身材也是挺拔俊秀,头发梳得极为的严整,眉毛很浓,眼睛长得十分的狭长,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猥亵和淫邪,鼻子很直,嘴唇很薄,却满脸邪气,凌汐池打量着他,直觉告诉她,这人绝非善类。 目光顺着他的脸往下,她才看见他的手上戴着一副似兽爪又似鹰爪的长长的爪子,锋利的爪锋在惨淡的雾气里,发着蓝莹莹的光芒。 凌汐池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叶孤野的目光落在那少年手臂上带着的爪子,冷声道:“幽冥鬼爪,这个人是含鹰堡的少堡主蓝宇白。” 凌汐池心中狂震,连脸色也变了,含鹰堡不就是蓝鹰那个老家伙的吗? 一想到蓝鹰是死于她和冰冽之手,而这个蓝宇白看起来又是很不好惹的样子,若是他知道他的杀父仇人此刻就在这里,那么…… 正想着,叶孤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又有人来了。” 凌汐池抬头望去,只见亭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胖子,圆圆的脸,大大的耳朵,塌塌的鼻子,一双小到似乎看不见的眼睛,以及像怀孕了六个月的大肚皮,怎么看怎么像头猪。 凌汐池道:“这个人你不会也认识吧。” 叶孤野道:“不要说话,屏气凝神,那个胖子功夫不错,你现在不能很好的控制呼吸,很容易被发现。” 凌汐池吓得不敢再说话了,毕竟蓝宇白在哪里,她还是很心虚的。 叶孤野压低声音道:“是铁血屠场的人。” 长亭陆陆续续有人过来,都是一些奇装异服的江湖人士,粗粗看去,有二三十人左右,凌汐池有些不解,浅画为什么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她来见这些人干什么? 这时,叶孤野道:“终于来了。” 凌汐池道:“谁终于来了” 叶孤野眯起了眼睛,眼神中出现了她第一次在楚天江遇到他时那种狩猎的眼神,那是一种天生的掠食者的眼神,冷酷、犀利、无情。 叶孤野的手在剑柄上慢慢握紧,一字一句道:“冥界。” 凌汐池不解的看向长亭,果不其然,一个黑衣装束的蒙面女子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缓步走进了长亭里,那女子身材很窈窕,走路像一朵徐徐散开的花,体态很优美,天生的天鹅颈让她看上去就像傲立于人群中的一只高贵的黑天鹅,这种迷人的气质和姿态,让她这个从小学舞蹈的人都自叹不如。 又是九心曼陀罗! 凌汐池蹙起了眉头,心中更费解了,萧藏枫说他并没有抓月弄寒,那么月弄寒定是被这曼陀罗抓走了,可为何浅画好像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还同这曼陀罗一道出现在了这里呢? 难道是那曼陀罗威胁了她什么? 她越想越迷糊,叶孤野突然道:“我们走吧!” 凌汐池吃惊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事情还没搞清楚呢?” 叶孤野往长亭的方向看了一眼,冷笑了起来:“不用搞清楚,他们很快会来找我们的。” 凌汐池愣了,问道:“为什么?” 叶孤野只有三句话:“因为风满楼的事情,因为你在藏枫山庄,因为这姑娘并不是江湖中人。” 凌汐池却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今天来这里的人都是和风满楼死去的那些人有关的,因为风满楼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因为萧藏枫将我带入了藏枫山庄,所以他们会将风满楼的事情算在萧藏枫的头上,再加上浅画是寒月王室中人,她不涉足江湖之事,由她出来指证我便是杀害风满楼群雄的杀手会更有说服力,因为冥界针对的便是藏枫山庄?” 叶孤野点了点头,道:“看来江湖上很快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凌汐池心中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 由此看来她若要保护自己,就得先讨好萧藏枫了。 想到这里,她望向叶孤野:“哥哥,萧藏枫说阴河谷已经归顺了冥界,你说阴河谷的情报卖得贵吗?若是不贵,我也想买一个。” 叶孤野的神色微微动容,问道:“你想买月弄寒的消息?” 凌汐池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可我不要假消息,我要真的,你说阴河谷卖还是不卖?” 叶孤野看着她的笑颜,突然道:“小影,有件事情你要明白,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有我在,你不要自己去招惹他们。” 凌汐池道:“我明白,因为你是我哥哥,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好好的学会保护自己,因为在我心中,已经把你当成了哥哥,所以我更不希望这些事情会对你造成伤害,我不想连累你。” wap. /130/130469/30427795.html 第一百一十章:生辰快乐 叶孤野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脸坚毅的看着他,神思一阵恍惚,记忆中的景象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一脸稚嫩的小女孩捏着拳头对他说:“哥哥,我以后是无启族的族长,我要保护我的族人。”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当再次看到这种坚毅的神情时,他只觉得莫名心疼,曾几何时,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冷漠,冷漠到对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产生一丝一毫的感情,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他的剑和他。 如今,久埋在他心中的感情终于被唤醒了,他也真正明白了失而复得的珍贵,失去了一次的东西,他决不允许再失去第二次,哪怕是用他的生命作为代价,他也要保护好自己想保护的人。 他伸手摸了摸凌汐池的脑袋,道:“对不起。” 凌汐池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 叶孤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的话。 “走吧,我们回藏枫山庄。” 因为想要讨好萧藏枫,凌汐池便一门心思扑在了怎样为他庆祝生辰上,其他的事情便也搁置在一旁没再去过问了。 为了萧藏枫的生日,她一连忙了整整五天时间,终于等到了萧藏枫生日的那天。 当天晚上,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端着一个造型奇异,勉强可以称为蛋糕的蛋糕来到了萧藏枫的房前,自从那天萧藏枫生了她的气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有些忐忑,若是萧藏枫还是不见她该如何是好? 怀着复杂的心情叩响了萧藏枫的门,她还是怀疑的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蛋糕,这么丑的东西萧藏枫会吃吗? 可转念一想,虽说这个蛋糕丑是丑了点,但也是她尽心尽力做成的,虽然是跟正常的蛋糕有些差异,想来萧藏枫也不会太过于苛刻才对。 敲了好一会儿的门,里面才传来了萧藏枫不耐的声音:“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搅我。” 凌汐池咬紧了嘴唇,心道:这妖儿说得不错,萧藏枫的心情好像真的不太好,要不还是别打扰他了,省得自己撞枪口上,可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轻声道:“庄主大人,是我啦,快开门。” 屋子里一阵沉默,良久都没有动静,凌汐池心中一阵失落,萧藏枫他好像并不想见她,她埋头看了看手里丑丑的蛋糕,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感觉那蛋糕上的小人也在笑她傻,正准备转身离去时,门吱呀一声的开了,萧藏枫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凌汐池心中一喜,忙将手中的蛋糕奉上,唱起了生日歌,萧藏枫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叹气道:“你又搞什么鬼,存心来气我的吗?” 凌汐池有些泄气,没好气道:“给你过生日,怎么是搞鬼呢?你是庄主,我哪有本事来气你。” 萧藏枫脸色一柔,走到她面前,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凌汐池扬起小脸看着他:“神机妙算,未卜先知。” 萧藏枫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声道:“看来庄里的人并没有教你规矩。” 凌汐池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换上一副看起来比较真诚的表情:“规矩嘛,是教了的,可是我还是想试试,毕竟在你庄里白吃白喝了那么久,我心中还是比较过意不去的,正好你过生日,怎么也得趁这个机会跟你这个庄主搞好关系嘛!万一庄主大人一高兴,赏我一个什么,那我不赚大发了。” 萧藏枫终于看见了她手里的蛋糕,露出了嫌弃的表情,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眼见萧藏枫没有发火赶她走,凌汐池忙举起了手里的蛋糕,笑道:“生日蛋糕啊,我还给你准备了好多吃的。” 腾出一只手拉住萧藏枫的袖子,把他半拉半拽的拉进了一块空旷的院子,这是藏枫山庄唯一一个除了满架蔷薇以外什么树都没有种的空地,她也就因地制宜的将此处布置成了一个生日宴会的现场。 难得的是萧藏枫并没有拒绝她,任由她将他拉到了院落里,看着中央的石桌上摆上了满满的东西,萧藏枫不解的看向她:“这些是什么?” 凌汐池将蛋糕放在桌子的中央,将桌子上的东西一盘一盘的揭开:“这是长寿面,这是长寿汤,还有寿桃。” 萧藏枫一一看去,笑道:“长寿面和寿桃我认识,可这长寿汤是什么东西。” 凌汐池很狗腿的立马给他盛了一碗汤,递到他的面前,笑道:“老龟汤喽,龟都是很长寿的,喝了保准延年益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萧藏枫哈哈的笑了起来,若有所思的望了望长寿汤里面那只四仰八叉、死不瞑目的草龟:“嗯,果然长寿……” 听着萧藏枫的笑声,凌汐池别过脸,催促道:“萧藏枫,你快点吹蜡烛许愿吧。” “许愿?”萧藏枫一脸惊异莫名,仿佛不知道什么是许愿。 “对啊。”凌汐池认真的点了点头:“在我们那里,过生日都是要许愿的,每个人可以许三个愿望,前两个愿望可以说出来,最后一个愿望属于自己,只要诚心的向上天表达你的愿望,你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看,像这样。” 说罢,她闭上眼睛,给萧藏枫做了一个示范,萧藏枫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俯身吹灭了所有的蜡烛,凌汐池知道他是不可能许愿的,这种人向来自命不凡,我命由我不由天,要他向上天祈愿,可能比让他上天还难。 不过既然萧藏枫愿意在她面前做做样子,这一点还是让她很欣慰。 因为蜡烛的熄灭,院子里顿时暗了起来,整个藏枫山庄黑漆漆的一片,并没有点灯笼,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她忙将系在蔷薇架上的一根绳子一拉,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远远传开,不一会儿,藏枫山庄亮起了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彩光,一只只小巧的小小许愿灯连在一起,慢慢自藏枫山庄里最高的一座阁楼上升起,亮在漆黑的夜空,如烟火一般绽放,赫然的组成了‘萧藏枫,生日快乐’几个大字。 就在许愿灯升起的那一刹那,藏枫山庄的所有长廊,齐刷刷的亮起了一盏盏的走马灯,转呀转的转个不停,灿烂的灯光映衬着藏枫山庄里的淙淙流水声,飞满漫天的许愿灯照得天街如水,缓缓的坠入星河,看得萧藏枫失了神,看得她也失了神。 这是日月星辉之外的另一种璀璨。 凌汐池有些激动,这是她预先安排好的,却让她在街上卖纸灯的老叟家整整的学扎了五天时间的纸灯,再将它们组合在了一起,当然点灯这一项却是藏枫山庄的人帮她的,藏枫山庄本对萧藏枫的生日讳莫如深,本以为这样为他们的庄主庆生必然会招致责骂,好在凌汐池的号召力还不错,又在妖儿这个大小姐的威逼利诱下,他们总算同意了帮她,现在看来,效果总算还不错。 萧藏枫仰首看着天上的灯笼,又有一瞬间的失神,连声音也止不住的颤抖:“丫头……这,这些都是你做的。” 凌汐池得意的扬起了下巴,跳着朝那些许愿灯挥了挥手,道:“飞高点再飞高点,对啊,怎么样,感动吧,我厉害吧!”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腰间一紧,已被萧藏枫紧紧搂住:“丫头,你……。” 灿烂灯火下,萧藏枫的眼睛中也像星光一样闪亮。 凌汐池猝不及防的全身重心扑在了他的身上,怔了怔,只觉脸上一烫,连忙一把推开萧藏枫,嗫嚅道:“你……你不要乱感动好不好。” 萧藏枫低头看着她,并不说话,只是一股股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顿时搅得她心乱如麻,她连忙指了指桌子上的那些东西,极力的想要掩盖下自己的不自在:“这些东西,我都是第一次做,虽然味道可能会不好,但是你一定要把它们全部都吃完。” 萧藏枫终于收回了目光,将视线落在石桌上的食物上,笑道:“我可不是猪。” “不吃吗?那我倒了。”凌汐池边说边伸手去拿,萧藏枫伸出右手悠然的阻挡住她的手,将蛋糕轻轻的端了起来,语气异常的温柔:“我吃。” 看着他把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蛋糕吞下去,凌汐池小心翼翼的凑上去问道:“怎么样?” 萧藏枫斜眼看着她,眼睛里闪着寓意未明的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凌汐池只觉心跳都快了起来,那个笑她虽看不明白,却隐约猜到,那是一种看中了自己喜爱的东西势在必得的笑意,很像看着宠物的笑,凌汐池不由自主的蹭蹭蹭退后了两步,却听萧藏枫温柔的声音响起:“很甜。” 为了平复自己的心里的不安,她故意打哈哈:“我就说嘛,我做的肯定不会难吃,看来我以后去开一个蛋糕店也不错,自己当老板娘。” 萧藏枫突然凑过头来,清俊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他的话:“我可以考虑当一当老板。” 凌汐池讶然,连忙一把抓过一个寿桃塞进他的嘴里:“闭上你的嘴。” 萧藏枫把寿桃从嘴上拿了下来,凑近了她的眼睛,像是看清楚了她心里的所思所想:“丫头,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怕我。” 又来了又来了,这只狐狸总是不吝啬向人展示他的狐狸尾巴,凌汐池连忙退后了两步,仓皇而又狼狈,萧藏枫朝前逼近了两步,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她只觉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袭来,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后知后觉的又退后的两步。 萧藏枫似乎很满意她的举动,笑了笑,却没有再向前了,只是停下来,动作优雅的啃了一口寿桃,也偏生只有他拿着那么大的一块面粉做成的东西也能吃得优雅迷人:“丫头,你实在是太过粗鲁,要改改。” 这下她像是掰回了一些气势,站直身子冲着他道:“对你实在不能温柔,不过看在是你生日的份上,本小姐决定今天再对你好一点,呐,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wap. /130/130469/30427796.html 第一百一十一章:灵心如玉 萧藏枫接过她递过来的木盒子,疑惑的打开,却见一片火红的枫叶静静的躺在盒底,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中间刻着的那个枫字更加的夺目辉煌。 萧藏枫怔了怔,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这是……你送给我的。” 凌汐池点了点头:“不过是用你的钱买的。” 怕萧藏枫认为她心不诚,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她连忙又接着道:“这也不奇怪呀,你也知道我现在是无业游民嘛,哪来的钱给你买礼物,不过图样是我画的,你就将就一下吧。” 萧藏枫似乎很高兴,听了她的话以后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似乎从她认识萧藏枫以来从未见到过他这么爽朗、轻松,不带任何杂质的声音,凌汐池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心想男人笑成这样,真讨厌。 萧藏枫揉了揉她的头:“丫头,这种事恐怕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凌汐池撇撇嘴,一把将玉抢了过来:“不要算了,我拿去退掉。” “谁说我不要。” 萧藏枫慢条斯理的将玉佩从她的手里夺过,声音却郑重了起来:“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这个生辰,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萧藏枫的话里显然有另一层深意,眼看时机成熟,凌汐池连忙凑近他的脸,问道:“那你今天晚上高不高兴。” 萧藏枫埋下了头,眼睛与她直视,嘴角又扬起了高深莫测的笑,直觉告诉她,若是她此时想在萧藏枫那里得到什么,这个人铁定会从她的身上得到得更多,只听萧藏枫道:“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说吧,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 凌汐池呆住了,既然萧藏枫早就知道她是抱着目的来的,那么她这么虚情假意的替他庆祝生日,他为什么还表现得那么的高兴。 要不还是等一等再说吧,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思及至此,她爽快的一挥手道:“我现在没有什么想要的,但是我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先讨个彩头,我确实有事求你,但不想在你过生日的时候向你开口,你可以先欠着,等我想要的时候,你可不能反悔。” 听着她欲盖弥彰的话,萧藏枫依然含笑盯着她:“你确定你现在不要些什么,通常在这种我心情很好的情况下,别人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什么都答应,好像很诱人呢。 凌汐池偷偷的看了一眼萧藏枫,见他的视线正落在她身上,深不可测的眼神里带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认真的思考一下,免得把自己套进去,萧藏枫这个老狐狸可不是一个能轻易就占到便宜的人。 于是她郑重的摇了摇头:“你只要答应我刚才那个要求你好了。” 萧藏枫又笑了,在冉冉上升,闪耀在万里苍穹的灯光的照射下,是那样的纤尘不染,高不可及,就那样站着,竟有一股君临天下般的威严霸气。 凌汐池看傻了,难得的犯起了花痴,不可否认,这个人真的长得很帅,比她见过的任何男人都要帅,这样的萧藏枫是那样的……让人心驰神往。 直到一只晶莹的手指挑着一块玉佩伸到了她的眼前,她才如梦初醒,只听萧藏枫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轻轻响起,和着清风朗朗动听:“丫头,帮我带上。” 不是请求,而是命令,凌汐池愣了愣,连忙反驳:“凭什么要我给你戴,你自己没有手吗?” 萧藏枫仿佛吃定了她,一句话说得理直气壮:“因为今天是我的生辰。” 凌汐池扭过了脸,哼道:“爱戴不戴,不戴拉倒。” 萧藏枫道:“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有的时候今天说的话或许明天就记不得了。” 凌汐池连忙跳起来,一把抢过玉佩,忙道:“能为庄主效劳,是我的福气,庄主,您看这个玉佩是挂在您腰间呢,还是挂在脖子上呢?” 萧藏枫含着笑,好看的嘴唇慢慢吐出两个字:“脖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算了,还是忍吧! 凌汐池拿着玉佩走到萧藏枫的面前,手朝萧藏枫的脖子处伸去,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一点,偏偏萧藏枫却故意与人为难,仰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有些尴尬,冷声道:“你就不能弯下头来啊。” 萧藏枫依言弯下了头,她连忙扯着绳子的两头朝他的脖子上挂去,可手刚举到他的脖子处,就顿觉更尴尬了,这姿势太过暧昧,远远看去就像两个人正抱在一起,凌汐池的脸一烫,恰巧一阵温润的鼻息吐在她的脸上,她下意识的抬头,却看见萧藏枫正低着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那眼神炙热坚定,凌汐池的心一阵悸动,连忙将绳子扣好,尴尬的退离了他好几步,萧藏枫也霎时回神,手抚上了脖子上的玉佩,脸上闪过一丝戏谑的笑:“丫头,我决定了,以后由你负责我每天的膳食。” “什……什么?”凌汐池蓦地睁大了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惊叫出声。 萧藏枫从容的坐下身,挑了挑那碗长寿面,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说,以后由你每天负责我的饮食。” “哎!萧藏枫,你不要太得寸进尺。” 萧藏枫慢条斯理的吃着长寿面,道:“你不是想找月弄寒吗?” 凌汐池愣了,这萧藏枫他竟然什么都知道,可是他竟然用这个来要挟她! 她气得脸色铁青,刚才还觉得萧藏枫其实挺可怜的,不想在他过生日的时候敲诈他,可是现在看来,他哪里可怜了,可怜的是她自己好不好,看吧,现在同情心泛滥成灾了,都快淹到自家门口了。 萧藏枫看了看她的表情,接着道:“你那便宜哥哥今日下午来找过我了,他想向我买一个消息,我拒绝了他,你不妨猜一下他要买什么消息?为什么要跟我买这个消息?或者猜一下他会用什么来跟我买?” 凌汐池一呆,叶孤野向萧藏枫买消息,莫非他是要买月弄寒的消息,她心中有些感动,叶孤野是真的在保护她,可是他为什么会找萧藏枫呢?难道他想借由萧藏枫来保护她,他会去找萧藏枫,是不是这次的事态真的很严重,严重到已超过了他的预想,他心知自己已保护不了她。 凌汐池看了看萧藏枫,淡淡道:“我为什么要猜,你不是已经拒绝了他吗?” 萧藏枫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拒绝他,是因为我想把这个消息卖给你,不过嘛,我的消息太贵,你身无长物,肯定买不起,况且你武功又不行,脑子也不够聪明,卖身嘛,达不到要求,直到今晚,我才发现了你一个长处,你说每天给我做饭来换这个消息,值不值?” 凌汐池气极了,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先下手为强,看来对这种人就是不能太好了,她还没提条件呢,这萧藏枫倒先厚颜无耻的向她提要求了。 想让她做饭,可以啊,就看你吃不吃得起了。 凌汐池咬着牙笑道:“好,没问题呀,不就是每天的饮食吗,我可以给你做,不过……你刚刚不是许诺了会答应我一件事吗?” 她拉长了声音:“每天一百两。” 萧藏枫一个爆栗敲在她头上:“丫头,你真会漫天要价。” 不过萧藏枫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惊讶,倒像是料定了她会这么说。 凌汐池哼道:“藏枫公子如果心疼银两的话,大可以不请我这个大厨呀。” “不是……”萧藏枫摇了摇头,轻飘飘的瞟了她一眼:“我是在想,既然要请你,就得拿出诚意来,一百两实在太少,我每天给你两百两如何?” 闻言,凌汐池一个趔趄险些翻倒在地,半天没有反过神来,果真是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这么离谱的条件萧藏枫他也会答应,看来真的是钱太多了没处塞,败家仔一个! 萧藏枫满意的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真傻!” 凌汐池脑中一个激灵,凝滞的脑筋终于运转起来,靠,凌汐池,你在干什么!你有点出息好不好,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他败不败家,照理说就是应该让他把家败光才对。 思及至此,她毫不客气向他伸出右手:“那好,银两拿来,先付一个月的,总共六千两,谢谢!否则要吃的,免谈。” 萧藏枫又肆无忌惮的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待会儿让人领你去账房。” 萧藏枫话音一落,突然神色一凝,周身的气息瞬间冷冽下来,沉声道:“你们越发放肆了,连我的话都敢偷听,还不滚出来。” 这时,院子里的假山后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枫儿。” 萧藏枫全身一抖,呆在了原地,表情一时间很是精彩,诧异、惊喜、苦笑、平静。 但见他转身向假山躬身行了一个礼,轻声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父亲要来,怎的不派人先通传一声,孩儿好去迎接父亲。” wap. /130/130469/30427797.html 第一百一十二章:升级厨师 萧藏枫的父亲? 凌汐池吃了一惊,忙向假山处看去,夜色中,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年人缓缓的被人推了出来。 那是一个清癯老人,形容消瘦,满头华发,看似已近风烛残年,可是他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自有一派雍容典雅、气度不凡。 凌汐池有些不解,据说萧藏枫是独子,为何萧藏枫只有二十岁,他的父亲看起来会如此苍老,而且眼前老人的苍老看起来并不像是正常的岁月老去。 他的身边跟着一个还很年青的小伙子,浓眉大眼,挺翘的鼻,薄薄的唇,坚韧挺拔,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磐石,只见那小伙子腰间斜斜的挂着一柄剑,一柄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剑。 萧老爷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却在问萧藏枫:“枫儿,她是谁?” 萧藏枫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已不带丝毫感情,平静道:“一个普通的侍女而已,好了,请个安就先下去吧。” 这种情况,鬼都知道有问题,于是她反应奇快的向萧老爷行了一个礼,便准备闪人。 谁料萧老爷却突然道:“慢着。” 只见他眼波一闪,他身边的小伙子突然就动了,凌汐池只觉一道剑光朝她刺来,刚准备反击,剑尖已经停在她脖间,只待往前一分,她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而她之所以还没去见阎王,纯粹是因为两只修长的手指已在那把剑将要送她归西的那一秒准确并且有力的夹住了它,凌汐池没有尖叫,也没有闪避,只是平静的抬头看着面前用剑指着她的年轻人以及及时用手指夹住剑的萧藏枫。 萧老爷的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看来并不是普通的侍女。” 萧藏枫冷笑起来,道:“父亲,她确实不是普通的侍女;还有,随风,以后不要随便用剑指着我的女人。” 很好,侍女转变成侍妾了。 那个叫随风的看了看萧藏枫又看了看她,终于收剑回鞘,凌汐池偷偷的看了一眼随风的剑,他的剑可真快呀,差不多和叶孤野一样的速度了。 萧老爷还在看着她,眼神中并没有觉得他刚才的行为有何不妥,只是很简单的为他刚才的行为做了一个总结:“很冷静,定力不错。” 凌汐池咬着牙,开玩笑吧,若不是萧藏枫这个人还算有点良心,她就死在那个随风的剑下了,而这老头还在那边轻飘飘的下这种结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虽然看他的样子好似也站不起来,但她心知这个时候不是口舌之快的时候,埋头低声道:“那老爷已经试过奴婢的定力,奴婢就先退下了。” 萧老爷并没有同意她退下,而是问她:“你心中是否很不满?” 凌汐池迎视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是。” 他又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凌汐池笑了:“因为我现在没有和你讨价还价的权利,也没有跟你讲道理的资格,我说我不满能改变什么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杀我,诚然我的生命在你眼中微如草芥,也知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侍女,我是属于你们藏枫山庄的财产,你们要杀要剐我也只能听之任之,但我明白造成这一切的是霸权主义,是武力至上,你们已经习惯这种阶级模式,我没法跟你要求平等,在我没有反抗的能力时,我只有服从。” 萧老爷依旧目光如炬,问道:“若是有一天,你拥有的强权、拥有了武力,你当如何?” 凌汐池想了想,道:“自然是以德服人喽。” 萧老爷脸色微微有些动容,语气却不似在生气:“在你看来,我是一个无德的人?” 凌汐池简直无语,这个叔叔真难搞,你有没有德,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但她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用眼神瞅着他。 萧老爷突然哈哈的笑了起来,跟萧藏枫那个家伙一样,狂妄得欠收拾,然后他看着她道:“虽说枫儿要保下你,但是这藏枫山庄依旧由我做主,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给一个我不杀你的理由。” 凌汐池看了萧藏枫一眼,见他周身剑拔弩张的气势已经微微收敛了一些,回道:“萧老爷,我觉得吧,你儿子既然说我是他的人,这个理由是不是也应该由他来给你。毕竟,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算什么男人。” 萧藏枫的嘴唇微微上翘,连眉梢眼角都渐渐有了笑意,萧老爷扭头看了萧藏枫一眼,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听远处有一声嘈杂声响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萧藏枫的身旁有一道轻烟绕过,眨眼一个活生生的人便跪在他的面前:“庄主,青枫斋以及碧落天枫阁遇袭。” 萧藏枫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多少人?” 那人回道:“三十七。” 萧藏枫接着问:“何门何派?” 那人:“天刀门,铁血屠场,拂云楼,含鹰堡。” 萧藏枫笑笑:“居然没有阴河谷,留一个回去报信,其余的你们自行处置。” 那人得命,正要离开,萧藏枫突然道:“以后这种小事不用来汇报,你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 “是。”那人垂首应道,随即眨眼消失在空中。 萧藏枫看了凌汐池一眼,道:“青枫斋你是回不去了,先去妖儿的霜枫小筑歇息一晚,好了,你退下吧。” 凌汐池迎视着他的眼神,暗暗心忖,刚刚听到的那些门派,不正是冰冽暗杀名单上的那些门派吗,果然如叶孤野所说,他们要将这些事情全部算在她的头上,青枫斋遇袭,看来他们已经知道她在藏枫山庄了,这么快便找上门来,很有效率。 在凌汐池走后,萧老爷才目光灼灼的看着萧藏枫,眼神冷厉,并不因为今日是萧藏枫的生辰而有半分父亲的柔情:“你这番大动作,是想做什么?” 萧藏枫的表情一凝,心中的热情瞬间冷了下来,这些年来,父亲从未记得过他的生辰,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一直对他都是严厉万分,在他身上,他从未感觉到半分父亲对于儿子的那种热切关爱,平时他可以不在意,可今天是他的生辰,父亲为何不能对他好一点? 好一会儿他才道:“孩儿年纪尚轻,便接掌了藏枫山庄,江湖中对孩儿不服的人实在太多,现如今又出来了一个冥界,处处与藏枫山庄作对,并且已网罗了各大门派,孩儿必须出手拔除冥界,以儆效尤。” 萧老爷听后并不太大反应,淡淡道:“如此说来,刚才那女孩儿对你而言只是一个饵,既然是饵,那该弃的时候就弃了吧,你终归不会在江湖上呆太久的。” 萧藏枫眉头一皱,道:“父亲……” 萧老爷抬手止住了他的话,道:“江湖上的事情,你可以自己拿主意,我此次前来,还有另外一事,我为你说了一门亲事。” 萧藏枫闻言,全身一怔,心中骤然出现刚才为他戴上玉佩的那个人,现在,那块玉佩正在靠近他心脏的地方升温发热。 他抬眸直视着自己一向敬重的父亲,斩钉截铁道:“父亲,孩儿从小到大一切都听您的,从不敢有半分忤逆,唯独这件事不行。” 萧老爷目光如炬的扫了他一眼,冷肃道:“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你的父亲!那她非死不可了。”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有我在,没人能伤她。” 就在两父子针锋相对的时候,这个事件的***却全然不知,凌汐池的心情很好,连步子都变得无比轻快,萧藏枫真的太守信用了,她一回去便被一个管家模样打扮的人领着去了账房,然后她便领了人生的第一笔工资,还是在古代,还是那么多两银子,真是想想都觉得兴奋。 不过今晚藏枫山庄的遇袭在她心中敲响了警钟,既然那些人已经知道了她在藏枫山庄,她得好好想想怎样应对接下的突发事件了。 凌汐池抬头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愁云密布,再也没有半分睡意,只觉得江湖风雨几多愁,她们这些羁旅在外的人何时能够安定,江湖固然险恶,可这藏枫山庄又何尝不是龙潭虎穴,萧藏枫的父亲一出现就想要她性命,她却连为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她到底还要过多久。 一夜无眠,早早的便有丫头在门外唤她:“凌姑娘醒了吗?庄主吩咐奴婢来传姑娘,庄主今日早点要用花蒸酿、桂花糖蒸栗粉糕、水晶蒸饺,饺子馅要素的,庄主素日里只要产自洛河一带的玉翡翠,姑娘要注意火候,火候一过玉翡翠的鲜嫩会大打折扣,另外姑娘再备一两样小菜便是,还有,奴婢要提醒一下姑娘,庄主早起会先用一杯茶,庄主平日里爱喝千峰岩的云雾茶,水要惠山的泉水,泡茶水一沸即可,万不可下投泡茶,先放一半水,再放茶叶,再续水,姑娘可要记清了。” 凌汐池听得头痛,萧藏枫这个变态,吃个早餐搞这样复杂,按照她原本的设想,本来就是一碟包子,一碗白粥,一盘酱菜交差完事,吃得这样精细,不怕得病吗? 一早上忙得她是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按照那丫头的吩咐将萧藏枫要吃的早餐准备齐全,萧藏枫似乎还是不满意,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水温高了一点,下次记得水再凉一分。” 然后夹起一只水晶蒸饺,尝了一口道:“火候过了,下次再减三分火。” 凌汐池气得吐血,嘟嚷道:“挑食会遭天谴的。” 萧藏枫扭头看她,笑道:“第一次做成这样,勉强算过关,不过还有待进步。对了,昨晚睡得可好?” 凌汐池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回道:“托庄主的福,睡得可好了,对了,我早餐可给你做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月弄寒的消息。” 萧藏枫喝了一口花蒸酿,不慌不忙道:“急什么?先给我做完一天的膳食再说。” 凌汐池拳头捏的咯咯响,好,我忍! 半日后 “凌姑娘在吗?庄主午膳要用…………” 凌汐池:…… 下午时分 “凌姑娘在吗?庄主晚膳要用……………… 凌汐池:“萧藏枫,我去你大爷的……” 一天下来,萧藏枫所要的菜色之精致,搭配之复杂,要求之严苛,挑食之令人发指,无一不让她疲于应对。 直到萧藏枫用完晚餐,她这个垂首待命、随时准备听候召唤的人终于得了空闲,好在萧藏枫并没有再找她麻烦,至于那个难惹的萧老爷,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般没有出现过,凌汐池便准备去找叶孤野,让他教她几手功夫,用来克制那个叫随风的,那个随风的剑法太快,并且都是正中要害,一剑致命的招数,叶孤野的剑和他一样快,凌汐池想问问他,像这种剑法应该如何破解。 可刚走到叶孤野的小院外,还没来得及跨进去,突然有个小丫头跑了过来,唤住了她。 凌汐池扭头看着她,问道:“你找我有事?” 莫不是萧藏枫这个难缠的家伙又要吃宵夜了吧? 小丫头跑得有些急,喘着粗气道:“严总管让我来告诉姑娘,有位姓寒的小姐来拜访姑娘,眼下正在会客厅等着姑娘,似乎有很着急的事情。” 凌汐池脑袋里轰的一声,姓寒的姑娘,莫非是蓦忧,她怎么会来藏枫山庄找她呢?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了? 凌汐池发觉自己的手有些抖,连声音也有些抖,转身便朝藏枫山庄的会客厅奔去。 当她冲到会客厅的大门口时,立即见到了里面那坐立不安的人,来人果然是寒蓦忧,看到她来,还没等她说话,寒蓦忧急急忙的迎了上来,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霎时布满了水雾,凑近她耳边道:“汐池姑娘,是你吗?虽然阿冽哥哥说了你不是你,可我知道你就是汐池姑娘,求求你了,快去救救阿冽哥哥。” 凌汐池觉得自己的脸色肯定难看极了,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冰……冰冽,怎……怎么了” 寒蓦忧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用力,无助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断断续续道:“阿冽哥哥说,江湖中最近组成了一个复仇联盟,说你在风满楼杀了很多门派的人,那些人现在来找你们寻仇来了,他说风满楼的事全是他一个人的错,不能连累你,所以他找到了那些联盟的人,约他们见面,我……我……汐池,阿冽哥哥绝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去救救他。” 凌汐池手心冰凉,反手抓住了寒蓦忧的手,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冰冽什么时候出发的?” 寒蓦忧哆嗦着嘴唇,柔弱的像是受惊的羔羊:“好像……好像,在西郊的烟雨亭。” 凌汐池放开了她的手,转身冲了出去。 wap. /130/130469/30427798.html 第一百一十三章:剑花烟雨 烈阳城下起了雨,凌汐池心乱如麻,快速奔走在这川茫茫的烟雨中,她脑海中不停的在想,自己去了会看到如何的场景,冰冽会不会死,她去了能救他吗? 山雨是空灵的,淅淅沥沥的挥洒而下,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雨一下,天就变得寒了,小草已见枯黄,可怜小草秋风,若非今夜凋零便于明日枯萎,雨滴从发梢落下来,像滴在心间,凉冰冰的,带着莫名的寒气,凌汐池突然好害怕,若是冰冽死了她该怎么办? 眼看离烟雨亭越来越近,枯黄的落叶卷着秋风飘荡在她的眼前,而她眼底映着的,却是亭内那一抹黑影。 没有预想中的刀光剑影,没有血流成河,亭子里只有一个人,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 那一瞬间,她终于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悬吊着的一颗心终于回归原地,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鼻子却一酸,忍不住就要哭出来。 冰冽没事就好,凌汐池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去见他,于是迅速的躲到一片树林里,偷偷探出头来看着冰冽,这样的位置于她于他无疑是最好的,她看得到他,他却看不到她。 烟雨中,冰冽的身影渐渐的变得不真实起来,那样英挺不凡的背影,那样英姿勃勃的身形,那样故意故意把自己装得冷漠却比任何人都需要温暖的冰冽,怎么那么傻呢。 凌汐池凄然的缩回身,背倚靠在树上,落寞的烟雨朦胧而又沧桑,可等待的心情却更加的彷徨与祈求,靠着湿漉漉的树干上等了很久,这雨却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终于让她明白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江湖,是多么辛苦的一条路。 就在这时,一阵笛声响起,贯彻于天地之间,凄凉的笛声如思如慕,如泣如诉,听得她的心都酸了起来。 又偷偷的伸出头看了看冰冽,只见他拿着一片草笛,正自吹奏。 凌汐池的眼角一阵湿润,这般伤情伤感的曲子,娓娓道尽了人世间多少无可奈何,冰冽,你可是已厌倦了这尘世。 一阵凛冽的寒风毫无预兆的刮了过来,刮得满地的落叶滚滚而起,凌汐池全身一阵哆嗦,就在这时,数道剑气划破长空,朝长亭里的那道身影袭去,只听“轰隆”一声,亭子轰然倒坍,冰冽化作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十几个黑衣人从两边的树林里冲出,举着手里的长剑,朝冰冽攻去。 冰冽屈指一弹,手中的雪御剑应声而出,带着吟啸,冰冷如霜雪的剑气四下纵横,细密的雨丝在阴寒的剑气包裹下,瞬间变成了一根根细小的冰针,朝那十几个黑衣人激射过去。 曝寒剑法,一剑出,十里寒! 冰冽全身裹着霜雪冲进了人群里,剑光激荡间,西北风盛,百象寒僵,白茫茫似雪飘人间,只听一声惨叫,一截断臂随着鲜血冲上了天空。 风越来越大了,风里夹着腥味,白雪裹着鲜血,冰冽沐了一身的血雨,仿佛杀红了眼,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以旁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剑,只攻不守,竟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他的剑法中的狠厉无情,却是比以前还要更胜几分,一剑所到之处,必是血肉模糊,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剑法的威力大增,破绽却越来越多,遇上武功跟他不相上下的对手,冰冽或许能逼得旁人无法还手,可是遇上武功高强的,这就是玉石俱焚的拼命法。 凌汐池吓得心惊肉跳,眼见冰冽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沾满鲜血的脸上隐带着嗜血的亢奋,眼眸里却是说不尽的恨,道不完的伤,一般浓浓的血腥味缠绕在她的鼻尖,她有些不忍。 突地,她的眸子一阵扩张,只见冰冽一个不慎,被人在背上砍了一刀,一声尖叫被她硬生生的止在喉间,她再也顾不上许多,手中伞一收,迅速跃了出去,加入了战团。 抬脚踢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剑,凌汐池执剑在手,挥剑而出,剑气纵横缠绕,压得空气更加的森寒入骨,周遭的树木纷纷被凌厉的剑势劈得横七竖八,也是她生平第一次将冰冽教她的夺花魂运用的淋漓尽致,而她自己也感到诧异,自从她的伤被萧藏枫治好了以后,不但对她丝毫没有影响,相反每次打坐的时候,她都会觉得自己的内力浑厚了许多。 那些黑衣人也并不是省油的灯,一见她出现,漫天的剑招便如暴风雨一般朝她扑头盖脸的罩了下来,剑势却如洪水一般暴涨,比之刚才对付冰冽不知凌厉了多少倍,凌汐池虽看不出他们剑法中的路数,但是无疑刚才他们是隐藏了实力的,仿佛就是等着她出来一般,这样一来,便有六七个人围住了冰冽,十个人围住了她。 又一轮的攻势开始了,那些黑衣人八个人为一组,朝凌汐池攻来,每人剑招齐发,组成了一个剑阵朝她压了过来,凌汐池退后一步,发现这是一个圆形剑阵,首尾相连,无环无端,配合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若是她贸贸然破剑阵,只会被他们乱剑砍为几块,而且他们八剑齐发,便组成了你的剑就是我的剑,而我的剑也是你的剑,这样一来,她根本就无法逐个去击破,眼见剑阵转瞬就到了眼前,凛冽的剑风刮得她的皮肤微微发疼。 凌汐池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运起微灵步以一泻千里之势迅速向后滑去,那八个人如跗骨之蛆一般紧跟她而上,圆环剑阵像是一个渔网,天罗地网一般朝她罩来,四剑在上,四剑在下,把她的左右上下退路皆已封死。 这些黑衣人似乎算准了她会来,面对冰冽时,他们并没有使用这个剑阵,看来这个剑阵是专门为她准备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她杀之而后快。 要破这个剑阵,再使用夺花魂的剑法已是不可能了,她所练的剑法中,八荒剑诀恰好是可以克制这个剑阵的,可是八荒剑诀太过强硬霸道,一经使出,非死即伤,她并不想用杀伤力这么强的剑招,这并非她是什么菩萨心肠,而是她觉得,风满楼的事情已经发生,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并不想在这种无聊的江湖仇杀中再多增杀戮,更重要的是,她并不喜欢杀人。 于是她再一次选择了退避,那八个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已猜中她的心思,剑光大盛间,剑网已将她牢牢的罩在了中间,凌汐池只觉手上一痛,凛冽的剑气已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划出了无数细小的伤痕。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江湖中的事果然没得商量,纵然她再不想多生恩怨,此时的情况已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剑网即将完成包裹之际,她快速的将八方风雨的剑招按照此前萧藏枫的指点在脑海中走了一遍,剑随心动,手中剑尖一挑,左指剑诀递出,剑尖平推而出,剑影一闪,四散而开,忽又随风回旋,按照心里所记的一招一式,剑法使出之时,她只觉自己已经融入到了剑法里,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哪里是她,哪里不是她,只是觉得自己明明在这里,转瞬之间又到了那里,以至于到处都是她。 炫目的剑光四散而出,只听得铛铛铛数声清脆之声响起,紧接着又有几声惨叫声响起,等她停下身形时,才发现就那刚才进攻她的八人已经倒飞了出去,每人都被斩下了右手,倒在地上痛呼不止,而他们刚才手中所握的剑已经断成了无数小节,撒了一地。 剩下的黑衣人一见这种情况,连忙弃下自己的同伴,仓皇离去。 凌汐池没有追,只是走到那受了伤不能动弹的几人面前,问道:“你们,是那个复仇联盟的人吗?”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那些人只是看着她,忽地眼球一阵暴涨,便有黑血顺着他们的七窍流了出来,这些人竟然全都服毒自尽。 这时她身后传来了急促的呼吸声,凌汐池扭头看去,只见冰冽定定的看着她,身上脸上全是鲜血,看起来狼狈无比,凌汐池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知名的情愫涌上心头,连她也分不清是感动是害怕抑或是其它什么。 清风微摇,细雨飘洒,称得这寒秋越发萧瑟了。 冰冽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她连忙扔下手中的剑扑过去扶起了他,惊声道:“冰冽,你怎么了?” 冰冽一抹脸上的鲜血,反手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嘶哑:“你,你怎么会来。” 凌汐池看着他背后的伤口,眼泪终于落了出来:“我怎么能不来呢?冰冽你是不是傻呀,你为什么要约他们见面呀,你为什么不躲呢?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很英雄气概。” 冰冽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眼神中似有痛苦神色:“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会来。” 凌汐池又气又心痛,忍不住怒骂:“你管我为什么会来,我不来你这个笨蛋就死了,他们砍你,你都不知道躲的吗?” 冰冽不再说话了,闷葫芦的性子一点都没改。 凌汐池吃力的将他扶起,看着他背后不停往外涌血的伤口,连忙伸手替他按住,急声道:“你受伤了,我先带你去包扎。” 冰冽嘴角勾起一抹笑,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这点小伤不碍事的,你快回去吧,今天来的这几个人只是复仇联盟的小喽罗,万一他们去而复返再带人来,仅凭我们俩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可不能让你陷入险境。” 凌汐池心中大恸,再也忍不住了,一把甩开了他,气得跳脚:“你这个笨蛋!你以为你一力承担下风满楼的所有事情,我就会感激你了吗?一人做事一人当,风满楼的事我有我该承担的那一部分责任,不需要你把它全部都算在自己头上,你若因此丧命,让我一辈子都不得心安的话,我以后做了鬼到了阴间也不会放过你。” 眼见冰冽被她甩得踉跄了几步,就要跌倒,凌汐池连忙又扶住了他,却被他猛然一把纳入怀里,冰冽的声音中带着沉痛:“傻丫头,那些人本就是我杀的,与你有何关系,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将这些事情全部算在你身上,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该这么傻,不该来的……” 靠在他湿漉漉的胸膛上,凌汐池的心不停的挣扎着,矛盾着,最后都归于妥协,想要推开冰冽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不管是因为什么,此时此刻冰冽对她来讲真的很重要。 冰冽将她抱得更加的紧了,凌汐池突然想起了她和冰冽是如何一路走到了烈阳城的,那个时候的他们就像冰天雪地里两只一无所有的刺猬,伤人伤己,好像只有这样紧紧的抱着互相取暖才能继续活下去,那一点点可怜的温度成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宝物,以至于他们谁都不敢先放弃。 说到底,他们两个都曾是一无所有的人,没有家,没有亲人,有的只是无尽的仇杀和身不由己。 不,冰冽还有寒蓦忧。 一想到寒蓦忧,凌汐池连忙伸手推开了冰冽,轻声道:“冰冽,我们回去吧,蓦忧还在家中等你,至于以后的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不死,再大的困难总是能面对的。” 冰冽和寒蓦忧住在城郊的听竹林,听竹林环境清幽,鲜少有人会来,一大片翠绿的幽竹掩映着两间小小的茅草屋,凌汐池扶着冰冽走在雨中的竹林里,听着秋雨穿林打叶,猛然生出片刻江湖之远的心境,只道若是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而这里的景致颇有些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清幽意境。 寒蓦忧和芮儿已经焦急等在屋外,见她扶着冰冽回来,寒蓦忧急忙奔了上来,看着一身是血的冰冽,眼泪已经抢先流了出来,急声问道:“阿冽哥哥,你还好吗?你怎么了,你受伤了?” 冰冽给予了寒蓦忧一个放心的笑意,道:“蓦忧,一点小伤,不碍事的。” 凌汐池顾不上和寒蓦忧闲话家常,急道:“蓦忧,快去将金创药找出来,冰冽现在需要包扎处理。” wap. /130/130469/30427799.html 第一百一十四章:竹柏异心 夜色已经深了,凌汐池站在屋外,借着昏黄的灯光,看着在茫茫烟雨下宁静的小竹林,屋里寒蓦忧和芮儿正在为冰冽包扎伤口,未免再生是非,她决定不回藏枫山庄了,要在这里守着他们,冰冽受伤了,寒蓦忧和芮儿又不会武,如果那些人找上门来,寒蓦忧和芮儿两个弱女子又如何应对得来。 寒蓦忧来不及招呼她,便又去替冰冽煎药去了,倒是芮儿,看着她的眼神中深带疑惑,却也没多问什么,欲言又止后也去帮寒蓦忧去了。 凌汐池望着在笼在烟雨中的另一幢小竹屋,一时思绪万千,身后突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回头看去,只见冰冽站在她身后,像是想说什么,思忖良久后,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汐池,你快回藏枫山庄去吧,你在藏枫山庄,他们不敢动你。” 凌汐池看着他,笑道:“我回不回去,你说了可不算,你那么讲义气,要将风满楼的事情一力承担下来,我可不能不讲道义,这件事情,我说了我会和你一起面对。” 冰冽垂下了眼睑,低声道:“其实你不必如此,你本来就知道那天就算没有你,我还是会杀了他们的,我去风满楼,本来就是为了杀那些人的。” 凌汐池道:“可我确实帮你搭了把手。” 冰冽知道她在想什么,语气有些自嘲:“汐池,我是一个杀手,杀手本该无情,那晚即便是你,我也是动了杀心的,我庆幸我没有那么做,认识你之后我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当我知道这些人组成了一个复仇联盟的时候,心中反而坦然了一些,江湖上的规矩就是血债血偿,我并不害怕,我唯一害怕的就是连累到你和蓦忧。”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和他一样,望着漆黑的夜空,夜太长、太远,可光明总会到来,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她扭头看着冰冽:“说这些干嘛呢,你一直都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冰冽沉默了良久,像是终于下了某种决定,郑重的看着她:“汐池,若是我死了,我能不能拜托你照顾蓦忧?” 凌汐池讶然的看着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原来,冰冽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寒蓦忧,默了半晌,她终于回道:“为什么要我照顾她,你自己的妻子,理应由你自己来照顾,若是不想她以后孤苦无依,那你就努力好好活着。上天是公平的,给了你这么好的姑娘,便该由你去守护,这是你的事,也是你的责任,责任这种东西并不是可以随便推卸的。” 冰冽转身背对着她,声音如叹息一般:“汐池,我知道自己不该向你提这样无理的要求,只是我答应过你,绝不会让风满楼的事情牵扯到你,我与蓦忧虽然曾经有过婚约,可她并不是我的妻子,我们之间也从未有过半点越轨之事,像我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再去奢求这些东西,蓦忧是个好姑娘,但我却给不了她好的生活,我只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凌汐池有些生气,回道:“冰冽,你不必如此颓丧,你该知道,蓦忧她并不是个笨蛋,她既然选择跟着你,便已经做好了和你面对一切的打算,她一个弱女子尚且有如此勇气,你更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别辜负了她。冰冽,我问你,在你没有主动去找那个所谓的复仇联盟之前,他们可有来找你寻仇?” 冰冽回头看着她,摇了摇头。 然后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本就苍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可他们却已经先来找过我了,或许他们,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然江湖传言,血域魔潭有异宝出现,那她这个从血域魔潭出来的不明身份者必然是众矢之的,抛开她本就是风满楼事件的参与者不说,所谓的江湖仇杀无非就是为了名利、权势、地位,号令江湖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她的身上怀揣着这样的“异宝”,又能安全到哪儿去。 世人并不在乎真相,在乎的永远是在某一件事里,他们有没有既得利益,冰冽一个杀手,一个罪臣之子,孑然一身,就算指认了他是杀害风满楼那些人的凶手又如何,杀了他能得到什么,而她不一样,她背后有藏枫山庄,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凌汐池接着道:“不瞒你说,此事和冥界有关,我曾亲眼看见冥界的曼陀罗会见了铁血屠场和含鹰堡的人,既然如此,冥界怎么可能会让世人知道你是凶手,若非你这次主动站出来,他们永远不可能怀疑到你身上。” 冰冽望着她,一时之间竟然无话,他本不是个话多的人,好一会儿,他才道:“汐池,我送你回去吧!你既然知道自己不安全,就不应当再出来四处乱走,你放心,就算我死,我也不会让他们伤着你的。” 凌汐池笑道:“又说胡话了是不是,我们都不会死,我也不会走的,若是他们现在真的来了也没什么,该解决的就解决,我不想像老鼠一样躲躲藏藏的过活。” 远处有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凌汐池和冰冽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的结束了这段对话,扭头看去时,只见寒蓦忧端了一盅汤走了过来,看到他俩站在门外,寒蓦忧连忙招呼他们进门:“外面风大,你们站在外面做什么?快快进屋来吧,我给你们做了一点吃的。” 凌汐池和冰冽依言进了屋,寒蓦忧先是盛了一碗汤递给了冰冽,又盛了一碗给她,温柔的笑了起来:“汐池,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你先将就吃一点。” 寒蓦忧的语气真诚且带有一丝愧疚,甜美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她的话。 凌汐池看着手里的鱼汤,连忙喝了一口,笑道:“蓦忧,你客气什么,谁说没有好东西了,经你的手熬出来的汤,多少人想喝还喝不到呢。” 寒蓦忧笑笑,道:“你不嫌弃就好。”说罢,她扭头看着冰冽,柔声道:“阿冽哥哥,你受了伤,多吃一点。” 此时的她像极了一个贤惠的妻子。 凌汐池觉得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不应该插入这温馨的一幕,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寒蓦忧是个心细的姑娘,立马就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将目光又重新落回到她的身上,道:“汐池,今天真是谢谢你,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日后若是用得着我和阿冽哥哥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蓦忧必当竭尽所能报答。” 凌汐池又喝了一口汤,笑道:“报答我嘛,那很简单,请我喝一顿酒就是了。” 寒蓦忧不解的看着她。 凌汐池接着道:“你可不要以为是请喝一般的酒,一般的酒我可不喝,我要喝的是喜酒,你们不要让我等太久。” 寒蓦忧闻言,脸一红,羞赧的垂下了头,目光却在偷偷的看着冰冽,那样的娇羞神色胜过无数繁花,好一个少女怀春,面若桃花了得。 冰冽咳了咳,不再说话。 得知她今晚要留下来,寒蓦忧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芮儿去整理床铺。 喝过汤之后,寒蓦忧便执意要让冰冽去休息,冰冽说什么都不肯,非让她们女孩子去睡觉,他来值夜。 冰冽是个执拗的人,看着他深陷的眼窝,凌汐池心知他肯定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会累坏的,只得道:“你受了伤,需要休息,哪怕睡一会儿也好,你放心吧,一有事情蓦忧会马上来叫你的,你今天也看到了,我的武功可是有进步的,够应付一会儿了,你睡上半夜,我们睡下半夜。” 也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冰冽也没再说什么,乖乖的进了屋。 过了好一会儿,寒蓦忧突然轻声唤了唤她:“汐池,你能陪我出去走一会儿吗?” 于情于理,寒蓦忧都应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她,包括她为什么没有去瀚海而是再次出现在了烈阳城,凌汐池虽然不能回答她,但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她。 两人一前一后沉寂无语的走在竹林里,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她们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和细细的雨声。 寒蓦忧撑着一把绘着寒鸦春雪的孟宗竹伞,如墨的青丝被风扬起,飘扬在雨中,圣洁的像是九天仙女偶顾凡尘。 不可否认,无论什么时候,她都美得让人心惊。 凌汐池等着寒蓦忧问她,可是寒蓦忧只是缓步的走着,一句话也没有说,有风过,一股幽幽的香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竹叶抖动着发出“刷刷刷”的声音,而她们俩之间却是一种诡异的安静。 凌汐池是一个性子比较直的人,向来喜欢有话就话,实在不太喜欢这种闷不吭声的氛围,正要开口说话时,寒蓦忧蓦地停下了脚步,转身与她对视。 凌汐池道:“蓦忧,你是要问我为何没有去瀚海吗?” 寒蓦忧摇了摇头,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意:“汐池姑娘,阿冽哥哥真的对你很好,他一直记着你,这段时间他总是借酒消愁,有的时候连我也不理,可一听你有事,他就急得跟什么似的,不顾一切的往外闯,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凌汐池不解的看着她,心知她可能是吃醋了,忙道:“蓦忧,你知道的,我和冰冽只是朋友,他应该告诉过你风满楼发生的事,若非今天他主动跑出去找那些人,我没想过会再见到他,不过你为何会知道我在藏枫山庄呢?是冰冽告诉你的吗?” 寒蓦忧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道:“是啊,你没想再见他,可他天天都在想见你,我不开心,真的很不开心。有句话你应该听他的,你应该呆在藏枫山庄,不该来这里。” 寒蓦忧的话音刚落,凌汐池只觉得后面有劲风一扑,她后颈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wap. /130/130469/30427800.html 第一百一十五章:身世之谜 “哐啷”一阵剧烈的铁板撞击声响起,在一间四周都是铁板筑成的密室里,一道铁门自正前方缓缓升起,在往上升的同时,忽然铁板倒扣,拦在铁门前的一道铁栅栏便像弹簧一般弹进了地底,一个身着黑衣,黑纱蒙面的女子走了进来,看着那个伏在案桌前一边作画一边咳嗽的白衣男子,问道:“月公子,这些天在这儿住得可还舒服。” 白衣男子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曼陀罗小姐,你该知道,只要不死,在哪里都是舒服的。” 曼陀罗走上前来,边走边笑道:“你似乎很害怕死。” 月弄寒摇摇头:“以前不怕,现在怕了。” 曼陀罗走到他面前,望着他作的画,画上的是一个清丽绝俗的女子,她赞叹的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他:“为了她。” 月弄寒没有否认,拿起那为他准备的酒,笑道:“是。” 曼陀罗嘲声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的毒已经深入到了奇经八脉、五脏六腑,你很快便会死的。” 月弄寒一边喝酒一边笑道:“至少我现在还没死,只要还活着就要活下去,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你知不知道,有人曾说过,我活不过十八岁。” 曼陀罗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道:“可是你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 说罢,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如铃铛一般清脆动听:“庙堂之上月弄寒,江湖之远萧藏枫,像你这样的人,十二岁便能做出国策十论;十三岁提出以法治国,主张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并参与颁布法令与刑书,改革田赋制度;十四岁成为寒月王室第一高手;十六岁创建幻月影卫,一人一骑孤军深入一举荡平寒月国流寇流云军,从此受封为寒月国定安王,和藏枫山庄的萧藏枫并称绝世双骄,可就这样名满天下的少年英雄、不世奇才居然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废物,真是可惜。” 月弄寒的脸色更白了,身体轻晃了两下,嘴角露出一抹笑,只是那笑意中的苦涩却似乎没有几个人能懂:“你说错了,没什么可惜的,读书本为明事理,练武也只是强身健体,而治国平天下等事更是乏味至极,人生在世得美酒与美女相伴左右,那才是比神仙还快活的事情。” 曼陀罗看着他,眼睛里有讶异,笑道:“世人都道你多情,其实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比得上你的专情。” 顿了顿,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神中闪着狡黠的光:“既然你爱的是美女与美酒,那么……现在你的面前既有美女也有美酒,你何不……” 说着,她的手已经勾上了月弄寒的脖子,她的身材确实柔若无骨,如一条美人蛇,眨眼便滑入到了月弄寒的怀里。 月弄寒只是低低的笑着,缓缓地将酒壶举向了唇边,另一只手却一伸,将她推了出去。 曼陀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如黄莺出谷,纤细的身影一旋,稳稳的站在了月弄寒的对面,笑道:“原来你不想死了,胆子也变小了。” 月弄寒一边喝酒一边笑道:“你不让我看你的脸,我怎么知道你是美女,说不定你的脸会让我觉得恶心。” 曼陀罗眼波一闪,却还是笑了起来:“我很好奇,为什么这么久了,你从未问过我将你抓来这里做什么呢?” 月弄寒只是静静的站着,道:“不用问,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咦?”她讶异的看着月弄寒,疑声问道:“你知道。” 月弄寒又咳了起来,接着道:“同样的香气,闻过两次总是会记得的,你说是不是,蓦忧公主?” 曼陀罗默了一会儿,声音忽地变得娇美起来:“都说月弄寒智谋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月弄寒道:“这跟智谋没什么关系,身体不好的人,一般觉识都会灵敏一些,公主身上的香气清幽迷人,让人难以忘却。” 曼陀罗娇笑着,将蒙面的面纱掀开,露出了一张绝美的脸庞。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道:“公主的容颜也是举世无双,只是没想到一国公主竟也入了冥界,做了这见不得人的幽冥。” 寒蓦忧露出了倾国倾城般的笑容,道:“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将你抓来这里,为什么不想办法逃走。” 月弄寒道:“月某本来就闲云野鹤,四处游荡,公主派人一路追随,如此盛情,怎敢推却,况且像公主这样的绝色佳人,本就难得一窥,现在能得公主作陪,又有美酒佳肴相伴,我若拒绝,那我就和傻子无异了,我可不是不知情趣的人。” 寒蓦忧道:“公子一张嘴,不知道能哄得多少佳人的心,蓦忧真是羡慕能得到公子垂青的那个人,不知蓦忧的容貌和公子心中的那个人比起来如何?” 月弄寒笑道:“不能比,也比不了。” 寒蓦忧笑道:“只可惜,公子日日思念的佳人,那一朵解语花……”她声音一顿,指向桌子上的那幅画:“很快便会是别人的花了。” 月弄寒喝酒的手一顿,语气忽的凌厉起来:“你说什么?” 寒蓦忧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案桌上的那副画前,拿起毛笔,沾了墨汁,往那副画上一洒,乌黑的墨汁立即将整幅画染得污秽不堪,然后她手执毛笔,扭过头看着月弄寒,声音依然像银铃一般清脆动人:“我觉得你现在可以重新问问我抓你来我这里到底是做什么?” 月弄寒再也忍不住了,冲到那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臂:“你抓了她……你到底将她怎么了?” 寒蓦忧毫不留情的推开了他,眼神忽的变得犀利阴冷,可是仅仅是一瞬间,又立马温柔了下来:“你急什么?我来见你,就是准备带你去见她的。” 这时,只听一声巨响,那道铁门突然被打开,只见罂粟脚步徐徐的走了进来,一笑面颊两边就露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她道:“曼陀罗,你对我家小郎君客气一点,小郎君,几日不见,你还好吗?奴家可是想你得紧,要不……” 寒蓦忧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道:“说正事。” 罂粟笑道:“我这事哪里不正了,主公来了,要见他,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得先缓一缓。” 月弄寒心中一凛,冥王亲至了? 他沉思了片刻,道:“好,我和你去见他。” 这是一间空寂的内室,方方正正,只有一壁有门,室内空空荡荡,唯有中间垂下的一堵白帘,那惨白的白色使得这间小室如九幽之地一般阴寒,白帘之后盘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老者,他闭着眼睛,像个死人一般无声无息。 月弄寒随着罂粟步入其间,甫一进入,便感受到了一种不似人间的阴冷,这里似乎并无生人的气息,带着一股死亡般的肃静和冷寂。 这里,冷得像是一个地狱。 或许,这就是冥王该居住的地方。 月弄寒刚步入进来,一股无形的压迫便透过白帘朝他逼压过来,压迫得他几乎忍不住就要跪身叩拜,可他虽受重伤,意志力却绝非常人所能比拟,他绝不跪拜任何他不该跪拜的人。 所以他只是身体只是轻轻晃了晃,膝盖弯了弯,便硬生生的扛住了这压力,极力使自己站得笔直,可一抹血丝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身旁的罂粟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不待帷幔中人说话,先一步盈盈下拜,敛起了原本狂肆散漫,声音难得的严肃下来,带着一丝恭敬:“属下拜见主公。” 月弄寒盯着帷幔后面盘坐着的人影,那种死亡的压迫正是从帷幔之后的人身上传来,他的眉头蹙了蹙,朗声道:“你便是冥王?” 一个苍老的自帷幔后边响起:“好小子,果然有骨气,宁死不跪,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受我一招,不错不错,不过我还是受得起你一跪的。” 说罢,他的眼眸一睁,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气势,白色的帷幔像被狂风吹起,剧烈飞舞中,一股劲力自帷幔内透出,直朝月弄寒而去,月弄寒闷哼一声,双膝一曲,骨骼咯咯作响,饶是他极力反抗,却还是被压迫得不得不跪了下去。 帷幔内的人手挥了挥,月弄寒身边的罂粟会意,退了下去,走时还别具深意的看了月弄寒一眼。 待到罂粟退下后,室内中间的那堵帷幔徐徐散开,被巨力压迫得起不了身的月弄寒抬头看去,一个年逾花甲的老者从里面缓步走了走出,那老者虽满头银发,胡子发白,可依然满面红光,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十分有神,带着一种令人心惊胆寒的冷厉。 月弄寒一边与他做着抗争,一边喘息道:“你几次三番的想抓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冥王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了他一会儿,终于开口说了三句话。 “因为你中了雪舞耀阳的毒。” “这毒是我亲手研制的,普天之下只有两副。” “这毒被我的亲生女儿拿走,用在了她的爱人和儿子身上。” 这三句话好似晴天霹雳,原本还在奋力抵抗的月弄寒全身剧烈一震,骤然抬头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冥王淡淡道:“我说,我是你的外公。” 月弄寒怒道:“放你的屁,胡说八道,荒谬至极,我母亲早死了,我父王好得很,根本就没有中毒。” 冥王道:“那是因为你父王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的父亲另有其人。” 月弄寒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如果刚才冥王所说的话只是让他觉得荒谬无法相信,可这句话却让他觉得天仿佛都塌了下来,他在说什么,疼爱了他二十多年的父王竟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开什么玩笑! 他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道:“你胡说!” 冥王看着他那带着恐慌和不信的眼神,眼神冷肃,将往事娓娓道来,冰冷无情的面容看起来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你的母亲名叫闻人瑟,是我唯一的女儿,只怪我当年太过纵容她,放她一个人出去闯荡江湖,她在江湖上游历了一段时间,认识了一个不该认识的人,她不顾我的阻拦与他私定终身,可那人另有未婚妻,你母亲与他在一起两年,他还是抛弃了你母亲娶了别人,你母亲痛不欲生,最终选择投湖自尽,可却被你父王所救,你父王对你母亲一见钟情,执意要娶她,你母亲嫁给他后,才发现自己早已怀了那人的骨肉,她觉得愧对于你的父王,又恨透了你的亲生父亲,于是便回来偷拿了这两副药。” 说罢,冥王犹自叹了一口气,道:“雪舞耀阳乃是一种缓慢发作的毒药,中此毒会在十多年后才会发作,它无药可解,中毒之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毒发,蚕食自己的元气以及苦苦修炼来的内力,一天一天的看着自己衰败下去,它给你足够的时间后悔,却不给你活下去的机会,这种慢慢等死的滋味乃是这世间最残忍的刑罚,我实在没想到她会用在自己儿子身上。” 月弄寒死死的看着面前的老人,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似乎呆了很长时间,才将他所说的话慢慢理顺,可这突如其来的事实像大山一般压住了他,让他喘不过气来。 原来这竟是自己中毒的事实吗? 原来自己竟是母亲用来惩罚父亲的工具吗? 那他的父亲又是谁? 好半晌,他才艰涩的开了口:“那人是谁?” 冥王扭头看着他:“藏枫山庄前庄主萧天昊。” 月弄寒豁然睁大了眼睛,这消息对他而言无疑是重磅炸弹,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耳朵已听不见任何声音。 直到他发现这并不是个玩笑后,突然低声的笑了起来,原来人到极度悲伤的时候,却真的不是哭,而是笑。 他越笑越疯狂,笑得连血泪都出来了,笑他这狗血至极,荒唐至极的人生,一边笑一边道:“所以呢?你抓我来是干什么?” 冥王叹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神中带着悲悯,道:“你毕竟是我的外孙,雪舞耀阳虽无解,但也并非非死不可,我可以为你暂缓毒性发作,再保你十年无虞,这件事情我并不会说出去,你依旧是寒月国三公子。” 月弄寒吃吃的笑了两声,道:“然后呢?你打算用我去威胁寒月国还是藏枫山庄呢?可你别忘了,我是一个被放弃的人,亦是一个该死的人,你威胁不了谁。” 冥王道:“孩子,你无需如此,我们是亲人。” 月弄寒怒道:“我的亲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我的父王,你以为我会任由你去威胁他吗?即便是死也绝不可能。” 冥王冷酷道:“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我知道你此时一心求死,不过,外公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我相信,当你拥有了这份礼物后,你会想要活下去的,到时候你再来跟我谈。” 月弄寒的一颗心瞬间沉了下来,他冷目灼灼的看着冥王,问道:“你究竟是谁?” 冥王道:“我叫闻人清。” 月弄寒全身晃了晃,惊声道:“昔年诡天门的门主闻人清,你不是在血域魔潭被萧藏枫杀了吗?” 闻人清老奸巨猾的一笑,摆手道:“好孩子,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聊这些,在这之前,去好好享受外公给你准备的礼物吧。” wap. /130/130469/30427801.html 第一百一十六章:芙蓉帐暖 “唔,好冷……” 凌汐池是被冻醒的,一丝丝的寒意透过她的肌肤浸进心里,她下意识的想要抱紧身体,可是双手却怎么也动弹不得,直到冷得实在是受不了了,她才幽幽的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映入眼帘的是粉红色的轻纱幔帐,她四下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躺在一张床上的。 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凌汐池觉得有些心寒,又觉得有些可笑,心寒的是她已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寒蓦忧竟和别人串通好了来算计她,可笑的是她连到底是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难道寒蓦忧是为了保护冰冽不得已而之? 这样想,凌汐池稍微宽了心,她可以理解寒蓦忧,毕竟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是什么事都可以做的。 她愿意相信她是受人威胁。 身体上的寒意依旧传来,凌汐池下意识的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埋头一看,顿时一声尖叫从她的口中溢出。 只见她全身上下仅被一条薄薄的白纱包裹着,白皙的皮肤在薄纱里若隐若现,两条又长又粗的铁链铐在她的手上,固定在床头,不仅是手,就连两只脚腕也同样被固定住了。 凌汐池心里一慌,拼尽全身力量用力挣扎着,拼命想要挣开那铁链,可是任凭她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好半天,当她终于精疲力竭的时候,才无力的躺倒在床上。 冷静,一定要冷静,寒蓦忧是受谁的指使将她弄到这里来的,他们若是复仇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却要把她弄成这副模样,她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透过那粉红的幔帐往外看去,这里好像是一间密室,四周都是铜墙铁壁,床的两头各立了一个灯架,上面放着两只夜明珠,照得满室生辉,床前的桌子上,一盏莲花形状的香炉里正冒着缕缕青烟,一股淡淡的熏香布满了整间密室,营造出绮丽的气氛,这样的氛围,她这样的装束,还有一张大床,凌汐池只觉脸一烫,突然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情… 这样的手段太下流太无耻了,她再也顾不上冷静,顿时火冒三丈,大吼出声:“来人啊,放我出去,你这个王八蛋,下流胚子,有种的出来跟我单挑呀,偷袭人算什么本事,给我滚出来。” 密室外,寒蓦忧着看向旁边的月弄寒道:“怎么样,确定是她了吧。” 月弄寒斜倚在墙上,神色有些木然,一颗心更是止不住的下沉:“是她……”说到这里,他冷厉的看着寒蓦忧:“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寒蓦忧眼里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你难道不想见她吗?” 月弄寒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那个长着一张天使面庞的佳人,双手在身侧死死的握成拳头:“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寒蓦忧讥诮的笑了笑:“男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却还妄想着保护别人,你啊,活得真是悲哀,你到底见不见,你若不见,我便让其他人进去了。” 月弄寒又咳了起来,脸上逐渐升起了一丝凄艳的红色,寒蓦忧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递给他,道:“你要见她,先吃了这个。” 月弄寒的眼睛里闪现出一种奇异的颜色,冷声问道:“这是什么?” 寒蓦忧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娇声连连道:“毒药啊,敢不敢吃,不敢吃就算了。” 她边说边作势要走,月弄寒伸手拦住他:“是不是只有我吃了这个,你才会让我见她。” “当然。” “那好。”月弄寒伸手从她手里抢过药,没有丝毫迟疑的就吞下肚去。 寒蓦忧脸上的笑一凝,眼里也有了一丝震惊,好一会儿才道:“果然爽快,那我便如你所愿。” 只见她伸手在铁墙上敲了起来,先是轻轻的敲了三下,然后中指曲起,在墙上画了一个符号,又重重的敲了两下,那原本完整无缝的铁墙竟自中间慢慢转开了一道铁门。 月弄寒一见,连忙从铁门内钻了进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寒蓦忧眼中闪过的狠辣与无情,然后她向旁边的一名黑衣女子吩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听到有声音,凌汐池连忙转过头去,却看见在红纱飞舞的间隙里,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冲了过来,吓得她尖叫一声,厉声道:“不准过来。” 脚步声在床前硬生生的止住,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我是月弄寒,汐池,你还好吗?” 凌汐池本就被那铁链折磨得烦躁不已,连脑袋也被那熏香熏得头昏脑涨,猛然听见月弄寒的声音,一时没反应过来。 月弄寒见她没回答,心急的将幔帐挑来:“你没事吧?我来救你出去的,我……” 语声忽的戛然而止。 “啊!”凌汐池尴尬的尖叫出声,又急又气:“你这个色狼,你给我转过身去。” 月弄寒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一红,慌忙转过身去,大踏步地走到铁墙前,重重的拍了拍,怒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铁墙上突然开了一扇巴掌大小的窗,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声音响起:“不想干什么,帮你呀!” 凌汐池愣了一愣,那女子在说什么?帮月弄寒?帮月弄寒什么? 月弄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道:“你不是喜欢她吗?我们现在帮你,让你们做一夜夫妻,你可不要浪费了这上好的合欢散和暖情香。” 合欢散,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像电视里春药的名字。 春药! 凌汐池被吓得神魂离体,心顿时凉了半截,那么吃了这东西的是她还是月弄寒。 那么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是什么? 她想也不敢想,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一挣扎一边嚷嚷:“喂,我警告你,你要不放了我,要不就杀了我,折磨人算什么本事,若是今日叫我逃脱,我定让你好看。” 那女子冷笑一声:“别叫了,你还是省点力气好好服侍我们的月公子吧!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见那女子就要走,月弄寒怒吼一声:“她并未害过你们,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为何这般蛇蝎心肠,你们若要做什么,尽管冲着我来。” “蛇蝎心肠?”那女子不怒反而笑了:“真是要谢谢你的夸奖,若不是我们这么蛇蝎心肠,你会那么容易抱得美人归,照理说你还得感谢我们不是吗?” 说完以后,那女子没再给月弄寒说话的机会,毫不留情的将铁窗给关上了。 凌汐池的心瞬间跌倒了谷底。 月弄寒跟她一样都沉默了下来,只是沿着墙壁不停的拍打着,渐渐的,拍打声越来越急促,月弄寒也显得越来越急躁,到最后竟然是不顾一切的踢起墙来。 凌汐池死死地咬住嘴唇,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叫月弄寒,心在不停的抽搐,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她根本就不敢去想。 这时,只听一声巨响,铁墙在一阵剧烈的震动却仍是完好无损之后,月弄寒突地转身朝她冲了过来,并伸手一把拉开了幔帐,凌汐池的心里咚的一声,恐惧立即填满了心间,惊声尖叫道:“月弄寒,你……你不要乱来啊!你……你一定要克制住。” 月弄寒的脸已经涨成了血红色,眼睛里闪着炙热的光芒和深深的欲望,就连抓住幔帐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他的眼中深深的倒映着她。 床上的少女肌肤如雪,纤瘦不见骨,若隐若现的白纱下,可见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修长笔直的玉腿暴露在外,也许是因为还未完全长开的原因,她的身材并不丰盈,却带着一种令人着迷的青涩。 这番美景对于任何正常的男人来讲都是致命诱惑,更何况是此时还服了药的月弄寒。 凌汐池握紧了拳头,紧紧的盯着月弄寒的一举一动,却被那四处蔓延的熏香熏得头昏脑胀,一幅幅旖旎,香艳的画面不停的闪过脑海。 “汐池……”月弄寒声音沙哑的低唤了她一声,只是那缠绵入骨的呼唤却让凌汐池的心里敲响了警钟,她连忙挥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毫无形象的乱喊乱叫起来:“你走!走开!离我远点!” 月弄寒一把抓住了扣住她手腕的铁链,声音粗重低沉:“你不要怕,我帮你弄断这铁链,你打晕我。” 可是月弄寒的手一触碰到她的手腕,那从他指尖传来的灼热气息却像是电流一般传到了她的心里,凌汐池忍不住一阵颤抖,顿觉那熏香的香味是越来越重了。 手上的铁链被月弄寒扯得叮当作响,却还是丝毫未损,月弄寒一见,连忙以手做刀不顾一切的劈起那铁链来,只听“呯碰”一声巨响,那床竟被他劈得塌陷下去一方,可那铁链却依旧完整如初。 眼见月弄寒的脸越来越红,呼吸也越来越重,凌汐池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却听月弄寒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眼中的欲望顿时化作熊熊火焰,仿佛不把他跟她一起焚化决不罢休。 凌汐池惊声尖叫,声音刺耳:“月弄寒,你……你不要乱来。” 月弄寒忽然扔下手中仍然握着的铁链,倾身下来,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着她惊恐的眼神和不停颤抖的身体,月弄寒稍一迟疑,突然俯身在她的耳旁,声音沙哑沉重:“第一天见到你,你在水里,像一朵水芙蓉一样干净,我从没有见过那样干净的眼神,你是我心中的芙蓉,从今以后,做我一个人的芙蓉好不好,我会好好爱你,好好疼你。” 凌汐池来不及做出相应的反应,月弄寒便已经俯身在她颈项上落下一吻,滚烫的吻如同火焰一般灼痛了她的皮肤,却让她的思想越来越清醒。 “月弄寒!你清醒一点,如果你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保证,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原谅你,我也不会……”嘴忽然被月弄寒的一只手捂住,月弄寒在她耳边轻声道:“不要说话,我……我不会碰你的,但是你要尽量的配合我。” 凌汐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月弄寒要做什么,连忙乖乖的不作声了,月弄寒手一挥,床边的烛台应声而倒,只见他迅速的将蜡烛拔出,将烛台塞到了她的手中,尖利的一端已经对准了他自己,只听他嘶哑着嗓子道:“按我说的做,若是我控制不住,你就用这个刺我,如果可以,我愿意立马死在你面前,可我不能这么做,我怕我死了他们会对你做出不好的事情出来。” wap. /130/130469/30427802.html 第一百一十七章:人间值得 凌汐池乖乖的不说话了,只是身体仍绷成了一根弦,紧张到不行。 月弄寒感受到了她的紧张,突然低声道:“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 凌汐池疑道:“你在说什么?” 月弄寒道:“是静心诀,你放心,我能控制我自己。我现在没有功力,若是被她们知道我并没有碰你,不知道她们还会使什么下流手段,所以我们必须作戏给她们看知道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月弄寒一边默念静心诀一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尽量避免和她有身体上的触碰,凌汐池心知这一切都是他做给别人看的,所以也不太敢跟他说话,月弄寒的呼吸依然粗重,但他强忍着不碰她,想必也是忍得很辛苦,看着他极力强忍的模样,凌汐池终于忍不住酸了鼻头。 月弄寒看到了她的泪,迟疑了一下,突然从她的身上爬了起来,跳下了床,背靠着床坐了下来,低垂着头,整个人说不出的颓丧,他沉默了很久,才道:“你……你别哭……都是我不好……” 闻言,凌汐池失声哭了出来,心中却是一阵感动并一阵欣慰,却始终无法将他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轻佻浪荡的他联系在一起。 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凌汐池不知道该说什么,抽泣道:“月弄寒,谢谢你。” 月弄寒道:“你我之间,不用说谢谢。” 凌汐池道:“不只是今晚的事,还有那天晚上,你替我挨了浅画一掌,你应该知道,我和他们其实是一伙的。” 月弄寒轻轻的咳了两声,道:“那也是我该做的,你不必跟我说谢谢。” 凌汐池觉得躺得有点不舒服,于是微微的侧了侧身,接着道:“月弄寒,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是忒讲义气了。” 月弄寒哈哈笑了两声,一本正经的问她:“汐池,如果,我是说如果,刚才我……我们……那个,你会不会杀了我。” 凌汐池被月弄寒问得愣住了,其实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并没有那么开放,但也不是古代那种三贞五烈的姑娘,若是真发生了什么,她会怎么办呢? 好一会儿,她才回答:“我不会杀了你,但是也不会再见你了。” 月弄寒没有说话。 凌汐池觉得侧着躺手被拧着了更不舒服,于是又翻了翻身。 月弄寒突然道:“那个,你能不能别乱动了,你一乱动我就想……” 凌汐池只觉脸一烫,恼羞成怒道:“你想什么想,不准想……” 月弄寒声音委屈:“你讲不讲道理,思想怎么能控制得住。” 凌汐池无语,果然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点点春药就开始满脑子邪恶思想,为了阻止月弄寒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她决定用说话的方式来转移他的注意力,眼下还是问正事要紧。 她问道:“月弄寒,他们一直都想抓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月弄寒又沉默了很久,久到凌汐池都以为他是昏迷了,可他的呼吸却愈发的急促了起来,情绪好像很激动。 凌汐池急道:“月弄寒,你……怎么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月弄寒才道:“因为我中的毒。” 凌汐池:“啊?” 月弄寒低声道:“我今日才知道,原来雪舞耀阳这种毒是冥界之主亲制的,普天之下只有两副,这种毒被他的亲生女儿拿走,她拿走后,其中一副便用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凌汐池花了很长时间才将月弄寒话中的意思理顺,瞠目结舌道:“你……你的意思是,你是冥王的外孙?” 月弄寒苦笑道:“很可笑是不?我今日才知道,给我下毒的不是别人,恰恰便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我的父王,他却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说到这里的时候,月弄寒险些忍不住,声音艰涩了起来。 凌汐池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是想到过月弄寒中毒的事情不寻常,可是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若真是这样,月弄寒怎么受得了? 好一会儿,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种事情不能乱说的,你搞清楚了吗?” 月弄寒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道:“从小父王就对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自从我毒发后,他老人家几乎老了十岁,他为我寻遍了全国各地的名医,可寻到的名医再多又如何,他们都对我中的毒束手无策,甚至连这种毒是什么都闻所未闻,父王很伤心,却只能看着我一次次毒发无能为力。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中毒,可我并不恨向我下毒的人,王室之中历来就有争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难过的是我不能尽到一个做儿子的责任,不能成为父王的骄傲。” 他的声音渐渐更咽了起来:“父王对我越来越好,只要是能让我开心的事情,他什么都会去做,只要我想做的事情,他从来都不会反对,可是父王越是这样,我的心里就越是内疚,我只能离开寒月,有时甚至几年都不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一次。他老人家不放心,于是就一直派行影三杰跟着我。我以为只要过了十八岁,我就会毒发身亡,可是因为我从小修炼的一些武功,一直让我撑到了二十一岁,就是遇到你的那一天,也正是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所中的毒叫雪舞耀阳。” 凌汐池道:“那你游戏人间的浪荡形象也是做给你父王看的了?只为了让他对你失望?” 月弄寒嗯了一声,道:“我中的毒,强行使用一分真气,就会朝自身反噬一分,并且雪舞耀阳还会自行消耗掉我的内力,我之所以能多活几年,便是因为我从小学过高深的内功,毒化掉内力时,才不至于化了自身的元气。说到女色,是碰都碰不得的,若是真的碰了,便会害了那女子的一生,莫说是她和我一样中毒,如果她成婚生子的话,那她的子孙后代血液里都会带着这种毒性。” 凌汐池有些心疼他,问道:“那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早就不想活了。” 月弄寒道:“是不想活了,但是遇到了你,觉得你这丫头挺有趣的,便想着如果临死前有你陪着,开心一阵子也是好的。”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道:“月弄寒,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如果我说,我的情况只会比你更差,你会不会好过一点。”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月弄寒愣了一会儿,才道:“什么?” 凌汐池苦笑道:“虽然你的父王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他给了你一个父亲对孩子该有的疼爱,虽然你身上的毒是你母亲下的,可你从未见过她,所以你可以把她当成一个陌生人。而我,哪怕从小和父亲生活在一起,可他恨我避我如洪水猛兽,连我被人推下悬崖,他都没回过头看我一眼。我的母亲虽然疼爱我,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为了救我,身中数刀,至今不知生死,我却连再见她一面都办不到,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那次在那个岩洞里,你问我的家乡在哪里,我并没有告诉你,我不知该怎么说,其实……我……” 凌汐池张了张嘴,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难道她真的要告诉月弄寒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此荒谬的事情,他会相信? 静静听着的月弄寒道:“汐池,不想说的话不必说出口,哪怕你是为了安慰我。” 凌汐池咬了咬嘴唇,道:“所以你会好过一些吗?是不是对比一下我,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没那么糟糕。”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道:“傻丫头,对不起,因为我让你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情。” 凌汐池道:“月弄寒,我不是要和你比惨,我就是觉得,既然冥王想尽办法抓你,还把这些都告诉你,那证明你身上的毒他是可以解决的,所以你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只要人还活着,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释怀的呢?” 月弄寒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 凌汐池接着道:“月弄寒,你有没有想过,人生如此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你只道你父王因为你中的毒而伤心,所以选择远离他,并想出种种的方法来叫他对你失望,以至于到你死的那天他不会那么伤心,可他对你的爱是真的,你与他二十多年的父子情也是真的,即使你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但父子之情止于今世,很多人连想尽一份孝心都是奢求,你为什么不趁自己还好好的活着时候,尽心尽力的去孝顺他,做到一个儿子应尽的责任,即使真的到了那一天,也不会有太多的遗憾。这世间,真的没有什么等不及的事情,却有太多来不及的事情,若是这次我们能顺利的逃出去的话,你还是乖乖的回家吧。” 月弄寒突然道:“汐池,如果是你,你会恨她吗?” 凌汐池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母亲,可她却回答不出来,换作是她,她会恨吗? 月弄寒哼笑一声,悲伤的声音里有些许的恨意:“我以前没有恨过谁,但是现在我却无比的恨那个人,她既然那么不喜欢我,为何要将我带到这个人世,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见过她,父王也没有跟我提过她,我只当她死了,若是她不在人世,我还能还念着她,我想不通,就算她再不喜欢我,我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母亲会向自己的孩子下毒?” 凌汐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事情没发生在自己身上时,谁都可以说大话,她想了很久,才道:“月弄寒,人生或许有很多不得意,可总有那么一个人会让你觉得人生值得。” 这句话触动了月弄寒心底的那根弦,他突然站了起来,面向着她,定定的看着她。 凌汐池被他那炙热的眼神惊到了,急道:“你……你……你想干嘛?” 月弄寒看了她很久,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突然倾身下来,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轻叹道:“人间确实有很多让人留恋的东西啊,我若是早两年认识你该多好,那样我便可以把你藏在寒月国,看着你长大,任谁也伤害不了你,可惜,偏偏在我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见了你。” 凌汐池只觉心中骤然一紧,正要说话,却见月弄寒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镯子,不由分说的套在了她的手腕上:“这件东西我上次去王宫找你的时候便想送你啦,可那时你要嫁别人,我怎么好意思送给你呢,可眼下我才发现,上天对我还算不薄,还能给我这个机会亲手给你带上。” 凌汐池听着月弄寒那有些郑重的声音,便明白这个镯子肯定意义非凡,于是她急忙道:“月弄寒,你误会了,我对你……唉……这个东西我不能收。” 月弄寒将手指压在她的唇上,阻止了她的话,低声道:“先不要拒绝,你听我说,这个镯子名叫灵犀镯,是至情之物,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日后能找到一个视你为至宝,能爱你护你的人,不要有心理负担,这只镯子本就应该属于你的,它是那日你在生死场上赢来的。” 凌汐池惊道:“那日,你也在生死场?” 月弄寒点了点头,道:“那天,我与他们打了一个赌,我赌你赢,那是我这辈子赢得最高兴的一次,汐池,雪舞耀阳无药可解,冥王抓我并非要为我解毒,他是想利用我,我月弄寒此生堂堂正正,绝不受人利用摆布,所以我是活不成啦,但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能时不时的想起曾经有过我这样一个人,我就死而无憾了。” 凌汐池带着哭腔道:“月弄寒,我不想要你死,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好了。” 她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真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落泪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不敢亵渎。 月弄寒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笑道:“能得这一滴美人泪,此生值了,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说罢,他往进门的方向看了看,自言自语道:“时辰应该快到了吧。” 凌汐池不解道:“你说什么?” 月弄寒拍了拍她的手,凑近了她的耳朵,用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耳语道:“汐池,你想不想知道,那日在生死场与我对赌的人是谁?” 凌汐池讶异的看着他,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身影,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月弄寒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小声一点,道:“或许今晚会来一条大鱼。” 大鱼? 凌汐池愣了愣,压低声音道:“这条大鱼莫非是指萧藏枫?你是说他会来?” 月弄寒不置可否。 凌汐池骤然反应过来,问道:“你俩串通好了的。” 月弄寒微微的点了点头。 凌汐池立马乐了,萧藏枫何许人也,那个睚眦必报的男人,连斗嘴都从不肯落人下风,以藏枫山庄今时地位,又怎会容忍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冥界,正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些人还想去算计他,这是没搞清楚状况呀,她突然很是替这些人担心。 她道:“萧藏枫可不是大鱼,他是一条鲨鱼。” wap. /130/130469/30427803.html 第一百一十八章:生死抉择 长夜漫漫,无星无月,“梆梆”的锣更声蓦地响起,划破了沉寂的暗夜。 夜,已至三更。 俗话说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三更天不正是百鬼夜行之时? 群山之间,蓦的闪过了无数条黑影,朝着一深谷而去。 深谷之中,溪壑纵横,得利于地利优势,这山谷之间有无数天然宽敞的洞穴,洞中有洞,如同蚁穴一般四通八达,闻名于世的阴河谷便潜藏于其中,她们在各个山洞中建了无数密室,并将此处作为自己的大本营,到真如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号一般,地下暗河,伏流千里,生生的撑了百年都不曾让别人发现她们的藏身之处。 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都言这幽山深谷难觅踪迹,可常刀口上舔血生存的的人,身上总有涤不净的血腥味,处于世间之上,又怎会不透露出半点蛛丝马迹呢? 经过长年训练的暗卫有着如猎犬一般灵敏的鼻子,一旦被他们嗅着了气味,那便是不死不休的狩猎追杀。 这些暗卫来自藏枫山庄,今夜的阴河谷,注定不太平。 此时的阴河谷中还是一派沉静,凌汐池从没想过,她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一个男子敞开心扉,各自述说着自己不愿向外人所提及的心事。 密室中的少男少女正在互述衷肠,而在铁窗外目睹了一切的罂粟,忽然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铁窗合上,扭头看着她身后的寒蓦忧道:“曼陀罗,人生在世,若能得一男子如此用心对待,便是死也值了,我竟有些羡慕她。” 寒蓦忧目如寒星的看了她一眼。 罂粟妩媚一笑:“我知道你会嘲笑我,像我们这般深处冥界见不得光的幽冥,又怎配拥有这种奢望呢?” 寒蓦忧道:“阶下之囚,我并不羡慕。” 罂粟扭头瞥了她一眼,笑道:“是吗?你若不羡慕,那你为何每日都向冰冽下那了无痕呢?你让他整夜沉睡不醒,不正是不希望他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吗?” 一提到冰冽,寒蓦忧的脸色蓦的柔软了下来,心中却骤然涌起一种莫名的心慌,为着她冥界的身份不败露,她确实每日都给冰冽下了一种名为了无痕的药,这样在她需要外出时,他便能一觉睡到大天亮,不会发现他身边的佳人其实是在暗夜里行走的幽冥。 她什么都不怕,只怕他会离开他,这辈子,冰冽是她唯一的软肋。 就在寒蓦忧思潮起伏间,蓦地发现另外一条暗道竟有数条黑影急窜而过,直向总坛方向而去! 寒蓦忧与罂粟对视了一眼,当下暗觉不妙,两人不由分说,穷追而去…… 两人还未追至总坛,已闻警号乍响,远远更传来连串兵刃交击之声。 寒蓦忧心中一冷,扭头看向身边的罂粟,低声道:“快去禀报主公。” 眼见罂粟去了,她急忙用黑纱蒙面,赶至总坛之时,便见她的手下早已倾巢而出,正与多名蒙首的黑衣人周旋着,霎时之间,两帮人马混战一团,刀光剑影疾闪而过,厮杀喊叫之声不绝于耳。 来犯之人尽皆实力强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阴河谷中都为女弟子,并且还有数人在外,留在谷中守护的高手本就少,眼下一开战,两方实力悬殊,高下立现! 寒蓦忧见此情形,当下刻不容缓,拔出自己手中的佩剑,纵身一跃,立即加入战圈! 她使的是琅琊残霜剑法,以狠辣著称,中剑之人身上无一完好,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就在她刚跃进战圈的刹那,琅琊未现,残霜未出,一柄剑突然如电般拦截住她,只一剑便破了她的剑法。 那一剑太快,已突破了常人所认知的速度。 寒蓦忧一怔,看着面前一剑破掉她剑法的人,心中蓦的闪过一个身影,她定定的看着他,那人也定定的回望他。 寒蓦忧几乎可以确定,此人她是认识的。 也许不仅仅只是认识,他们之间应该还十分熟悉。 普天之下能使出这么快的一剑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叶孤野。 那人目光如炬一般落在她身上,或许也认出了她。 两人的目光交汇只是眨眼之间,便已各自确定了对方的身份,而他们身旁的战斗亦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可预见结局。 只见阴河谷总坛的弟子已倒下数人,其余分坛弟子还来不及赶来支援,寒蓦忧眼眸一紧,一条银链破开长空朝她袭来,那条银链她认得,是名动江湖的灵灭。 寒蓦忧侧身一避,身形如弱柳扶风一般一旋,手一扬,顿时五朵黑色曼陀花飞出,恰恰抵挡住了那银链,然后她就势抓起了旁边一名受伤的阴河谷弟子,转身便朝一条密道扑了进去。 隐约中,她仿佛听见了那使银链的人在对叶孤野说:“为何不出手,你认识她?” 寒蓦忧刚从一条密道拐入另一条密道中,忽听远处传来了一阵焦急的喊叫声:“蓦忧……蓦忧……” 寒蓦忧脚步一顿,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瞧,心中升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那声音,是冰冽的声音。 冰冽为何会来此? 她凝思了片刻,看向了被她救下的那名阴河谷弟子,突然将手中剑递到了她的手中,骤然扯下自己身上的那一身黑衣。 那名弟子不解道:“谷主……” 寒蓦忧道:“快,挟持我。” 那人也是一个无比机灵忠心的人,寒蓦忧一说,她便明白了,旋即将剑抵在了寒蓦忧的脖子上,押着她朝冰冽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可冰冽在找了几间密室都无果后,居然选了一条与她们相左的方向而去。 密室中,凌汐池正与月弄寒在说话,就在这时,“蓦忧……蓦忧……”一阵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只听得外面传来了几声惨叫,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传入了她耳中,凌汐池心中一紧,险些叫出声来,那不是冰冽的声音吗?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快把蓦忧交出来。” 一贯冰冷无情的声音,来的果然是冰冽,凌汐池心中一阵狂喜,正觉得她们有救了,刚想张口大叫,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冰冽,你竟敢擅闯阴河谷,你活腻了不成?” 冰冽的声音已经变得不耐,凌厉的杀气散发而出:“若是不想死的话,就把蓦忧交出来。” 凌汐池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这寒蓦忧设计抓了她,难道她自己也被抓了不成? 她不解的看向了月弄寒,月弄寒眉头一皱,却也没有吱声。 凌汐池想,莫非寒蓦忧是受人胁迫出卖了她,而对方却出尔反尔连她一并带走了? 又听那女子道:“冰冽,你就这么关心寒蓦忧而不管其他人的死活吗?” 冰冽冷声道:“其他人的死活关我什么事,若是蓦忧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凌汐池死死地咬住嘴唇,突然之间,心里却分不清是什么感觉。 门外的女子又接着道:“你确定你只要寒蓦忧吗?” 冰冽毫不犹豫的回答:“是。” 墙外的女子突然又问:“那那位凌姑娘呢?你不管她了?” 墙外突然沉默了下来,凌汐池也突然沉默了下来,月弄寒却发出了一声嘲讽的冷笑。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冰冽的声音惊慌的响起:“你……你们竟然连她也抓了,她……在里面?” 突地,只听冰冽一声厉吼:“让开!” 紧接着,轰然一声巨响,那道铁门竟被硬生生的劈了开来,凌汐池转头看向门口,但见冰冽手握着剑,怒气冲冲的冲了进来,声音焦急恐慌:“汐池,你……你在吗?” 凌汐池不想让冰冽看到她此时这副模样,连忙大声道:“你不要过来。” 一道白色的影子忽然转到了冰冽的面前,拦住了冰冽,只听月弄寒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她现在不想见你。” 冰冽握紧了手中的剑,唇齿间迸发而出的怒意凛冽得近似杀人:“她怎么了,你走开。” 月弄寒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她说了,让你不要过去。” “滚开!” 冰冽突然厉喝一声,右掌一翻,重重的击在月弄寒的身上,月弄寒的身影立即飞了出去,撞在了铁墙上,“哇”的喷了一大口鲜血,凌汐池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惊叫道:“月弄寒……你……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冰冽,你……” 月弄寒猛然咳了一声,没有说话,见冰冽抬起步子又走了过来,忽然白影一窜,一个身影摇晃不定却依旧毫不犹豫的挡在了冰冽的面前:“冰冽……她现在不愿意见你……你就不能过去。” “走开!”冰冽又是一声厉喝,紧接着月弄寒又被他一脚踢飞在一旁,重重的倒在地上,他的脸色惨白,更是不停的喘息着,眼看着冰冽离床边不过一尺之遥,凌汐池紧紧的咬住了嘴唇,心中却是凄凉一片,以她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难道连最后的尊严都不给她吗? 一只颤抖的手在身后拉住了冰冽,只见月弄寒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地上站了起来,这种意志力! 凌汐池的心一阵颤抖,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知道月弄寒的伤一直都没有好,刚才又吃了冰冽的一掌和一脚,甚至她都不知道月弄寒一直忍着没有碰她,他体内的那个所谓的合欢散到底解了没有,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明明他自己已经伤成了这样,他是凭着什么,一直不让冰冽看见她。 她急忙道:“月弄寒,你快走开吧,你这样会受伤的,冰冽,你不要伤害他。” 月弄寒轻咳一声,没有理她的话,仍是紧紧的拉着冰冽的衣衫道:“冰冽,她现在不想见你,寒蓦忧她……” 冰冽一直没有说话,直到现在才开了口,语气也是微微颤抖:“你……对她做了什么?你们……” 冰冽的话让凌汐池在那一刹那间就像掉进了冰窖一般寒冷,突然,他就像发狂了一般,怒吼道:“你竟敢碰她,我杀了你。” 铮的一声,雪芒破空而出,照亮了整间密室。 “不要!”凌汐池惨嘶一声,在她惊恐欲绝的尖叫声中,森寒的杀气扬起了粉红色的幔帐,幔帐飞舞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她的脑袋里轰的一声,呆呆的看着冰冽转身时的那一剑没入了月弄寒的体内。 室外好像隐隐的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只听一名女子惊慌的道:“这……怎么会这样,月弄寒怎么可以死。” 死,这一声提醒了她,她突然不顾一切的惨叫了起来:“月弄寒……不要……不要……冰冽,你怎么可以杀他。” 冰冽愣住了,呆呆的松开了手中的剑,转过身来看着她,眼底是说不出的悲凉。 就在他要走过来的那一刻,门外一个女声突地响起:“冰冽,你站住。” 只见一名女子挟持着寒蓦忧从密道尽头走来。 冰冽恍惚的转过身去,手不由自主的在身侧握成了拳头,惊叫道:“蓦忧。” “阿冽哥哥?我就知道阿冽哥哥不会丢下蓦忧不管的。” 寒蓦忧柔弱的声音响在凌汐池的耳旁,却好似在天边传来,模糊得不真切,凌汐池只是傻傻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月弄寒,殷红的血流了一地,凄艳绝艳的让她恐怖。 只听那女子冷冷的道:“冰冽,你半夜三更的来救人,我们便给你这个机会,这里有两个人,但她们两个中你只能救一个,你可想清楚了,你到底要救谁?” 凌汐池本来正为月弄寒的伤势伤心不已,骤然一听这话,气得她直想问候那女子的祖宗十八代,二选一这种土到爆的桥段,这种狗血至极的剧情不要用在她身上啊喂! 她急道:“少给我搞这些有的没的,冰冽,赶紧带着寒蓦忧走!” 寒蓦忧也急声道:“阿冽哥哥,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汐池,都是我的错,我出卖了汐池,害得她被抓,她们用你的命来要挟我,我没有办法,你……你快救汐池吧,我无所谓的。” 冰冽扭头看了看凌汐池,握紧的拳头无力的一松,叹气道:“放了她们两个吧,我不知你们为何针对我,但她们是无辜的,若是为着风满楼的事情,我冰冽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她们的事,只要你放了她们,要杀要剐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那女子又道:“冰冽,像你这样的人不配一死了之,不管怎样,活着的人才最痛苦,若是你死了,她们都没有活命的机会。” 凌汐池看着呆在那里艰难抉择的冰冽,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冰冽,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不需要你救。” 冰冽埋下了头,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深了,只是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却让她知道了他的选择,只听他低声道:“汐池,对不起,蓦忧是无辜的,我们不能牵连上她,你放心,我会陪着你,哪怕是黄泉路上,我也陪着你。” 冰冽的一声道歉让凌汐池觉得莫名好笑,心道你有你的选择,又有什么对不起的呢? 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有一个,我要了!” wap. /130/130469/30427804.html 第一百一十九章:冥界之主 凌汐池只觉幔帐被一阵风刮起,眼前有青影一闪,一个身影瞬间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此时此刻的模样,萧藏枫的眼睛一眯,似乎闪过一丝不快,但看着她依然被薄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并没有受到侵犯的痕迹,眼神复又恢复平静,有些幸灾乐祸道:“丫头,你这个样子可真是够狼狈的。” 凌汐池转开了头:“如果你是来救我的,请你先把我手上的铁链打开,如果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那好,你可以走了。” 萧藏枫叹了口气,迅速的将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将她紧紧的包裹了起来,然后他拉住铐在她手上的铁链,劲力一吐,那铁链竟被他的内力硬生生的扯成了两截,紧接着,萧藏枫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小匕首,轻轻一划,铐在她手上脚上的铁环便一一脱落下来。 脱困了以后,凌汐池连忙跳下床,没有再看萧藏枫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一个人一眼,径直走到了倒在地上的月弄寒身前,眼泪顿时又盈满了眼眶。 她先是小心谨慎的叫了几声月弄寒的名字,见月弄寒一点反应也没有,连忙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抖得不行,手刚要触碰到月弄寒的时候,她又缩了回来,心里满是莫名的畏惧,难道月弄寒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她失了魂魄一样的死死的盯着月弄寒,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终于放声痛哭:“月弄寒,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你不要死。” 月弄寒的手逐渐冰凉。 凌汐池突然疯了似的将月弄寒拉在了怀中,手忙脚乱去捂他流血的伤口,萧藏枫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封住了月弄寒的几处穴道替他止血,并替他把了把脉,而后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凌汐池使劲去暖月弄寒的手,手不经意间探到了他的脉搏,指腹的触碰下,感知到了一阵微弱的跳动。 凌汐池连忙抓紧了他的脉搏,虽然还是很微弱,但却可以肯定,月弄寒他还没有死,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连忙看着萧藏枫,像是抓住了最后一丝稻草,急声道:“萧藏枫,月弄寒他还没有死,求求你救救他。” 萧藏枫走到了她面前,凝视着她乞求的眼神,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她,道:“这是凝魂丸,你先把这个给他服两粒,可以暂时保他一命。” 凌汐池如获至宝的捧住那个瓷瓶,手抖啊抖,好不容易从里面倒了两粒白色的药丸出来,却险些捏不开月弄寒的嘴,直到将那两粒药给月弄寒喂下以后,她再也顾不上许多,直接将他抱了起来就往外赶,现在她的脑海里没有冰冽,没有今天晚上发生的任何事,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她都一定要将月弄寒救回来。 路过冰冽身边的时候,冰冽已经杀了挟持寒蓦忧的那名黑衣女子,将寒蓦忧护在了怀中,寒蓦忧玉容失色,吓得瑟瑟发抖,像朵在暴风雨中饱受摧残的纤花,看起来说不出的柔弱动人,让人心生忍不住心生保护之欲,凌汐池的脚步一顿,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傻子,你呆在那里做什么?快带她走。” 冰冽的表情动了动,此时密道处又有大批人向这边涌来,凌汐池心道不好,有人杀过来了。 冰冽顾念着寒蓦忧,看了看朝他们走过来的萧藏枫,心知以萧藏枫的武功定能护她周全,只得向她说了一声保重,手中剑一扬,单手抱着寒蓦忧,硬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闯了出去。 凌汐池抱着月弄寒也跟着冲向了门口,可是刚冲到门口,便被十多个手执长剑的人团团围住,为左的那一个冷声道:“阴河谷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另一个接着道:“要想走,总得留下一点东西才行。” 凌汐池抿紧了唇,后退一步,倒不是她真的怕了她们,而是她怕她们突然发难,又一次伤了月弄寒。 见她身退,说话的两名黑衣女子手一挥,两人手中俱出现了一条形似月牙的短兵刃,刀锋闪着森寒的光,凄冷惨淡的就像是天边的残月。 凌汐池曾与九心曼陀罗交过手,深知她的武功高过高过自己很多,尤其是那一手琅琊残霜剑法,更是灵活多变,只是不知她手底下的人功夫练得怎么样。 那两柄弯刀眨眼便到了她跟前,凌汐池身一旋,用出微灵步的身法,飞身踢出两脚,将那两柄弯刀踢到一旁,她也闪身到了攻击范围之外,小心的将月弄寒放在一旁,眼见那两名黑衣女子一刀刺空,转身又向她攻来之际,突有三道身影从旁边暗黑的地方闪身而出,三道剑光骤然一亮,在围住她的人群之中冲杀起来,其中一个直杀出了一条路,朝她扑面而来,口中急道:“公子。” 凌汐池定睛一瞧,一个她绝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不正是那晚被叶孤野一箭穿心的月苍竹吗? 凌汐池连忙将月弄寒交到了他的手上,问道:“你还活着?” 月苍竹点了点头,望着月弄寒的眼神中蕴满了担忧,凌汐池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泰然自若一直没打算出手的萧藏枫,终于明白了,今夜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局。 假意刺杀月弄寒,让苍竹假死,故意给冥界制造带走月弄寒的机会,引出冥界之主,两人再里应外合,来了一招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可入瓮的究竟是谁呢,是她还是冥界之主。 眼见有越来越多的人朝此处而来,凌汐池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急声道:“快带月弄寒走。” 月苍竹点了点头,抱着月弄寒,在浅画和居衣的掩护之下,就往外冲去。 可他刚冲出阴河谷门人的包围圈,正要突围而出的时候,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劲力击得倒退了回来,重重的撞在了墙上,待他落地之时,嘴角已被击得出了血丝,看来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浅画和居衣眼疾手快,左右冲杀,料理了围攻住他们的阴河谷门人,一左一右护住了月苍竹。 那劲力迅猛异常,仅靠一击,便能隔空将人伤到这番境地,看来来人定是一个绝世高手。 这时,只听一个雄浑的声音从密道尽头传来:“既然来了,那就都别走了。” 这声音犹如猛虎啸林,令人心寒胆怯,就在那声音响起的同时,密道尽头涌起一股汹涌澎湃的气劲,那气劲如滚滚洪流一般涌来,待接近他们的时候,骤然幻化出三条气龙,那气龙看起来穷凶极恶,张牙舞爪的便冲苍竹三人攫去。 苍竹等三人心系主子安危,原本是冲在最前方的,眼见这三条巨龙突如其来,在他们瞠目结舌之际,却还是感受到了来自于那三条龙的危机,三人反映敏捷正要躲避,那不想那三条龙来势汹汹,眨眼便到了他们面前,不及他们反抗,便已悉数缠上了他们,令他们动弹不得,须臾片刻,三人便已面露紫色,像是要被这巨龙给勒死了。 紧跟而来的凌汐池看傻了,这是什么武功,人世间真的有这种武功吗? 眼看着苍竹三人就要窒息而亡,她也顾不得想那么多,捡起地上的一把剑,纵身一跃,将自己所会的剑法全部使出,一股脑的朝那三条气龙招呼而去。 那三条气龙像是感受到了来自于她的威胁,腾的松开了苍竹等人,竟全部朝她缠了过来。 眼见三条龙就要将她围困其中,凌汐池感受到了巨力压迫,手中的剑更是被压得断成了一寸寸,她急忙运起全身的内力抵抗,却仍是不能将那三条气龙逼退,情势岌岌可危之时,一柄由气凝结而成的幻剑突然自她身后而来,只听得“噗”的一声,那三条适才还在张牙舞爪的气龙瞬间被斩得支离破碎,消融于空气中。 凌汐池扭头一看,只见萧藏枫长身玉立的站在她身后,缓缓的放下手,看着她笑道:“丫头,看来今晚若是没有我的话,你是走不出这里了。” 凌汐池的嘴唇动了动,蓦的密道里风声骤然响起,一道黑色的影子似乎比风还快的席卷而来,一只凝着掌力的手掌倏忽而至,就要来擒她,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萧藏枫也像风一般扑了过来,一掌一脚同时击出,在化解了攻向凌汐池的那道掌力之时,还将那人击退了半步,那人瞬间又退回了黑暗中。 萧藏枫伸手抱住了凌汐池,将她搂在怀中,眨眼退出数步,稳稳的将她放在地上后,还很有闲心的替她理了理衣服,戏谑道:“穿成这样还与人动手,你不怕走光吗,去,到后边老老实实的呆着去。” 说罢,他拍了拍手,笑道:“三一心法啊,闻人清,你果然没死。” 凌汐池一惊,急声问道:“闻人清不是被你杀了吗?” 萧藏枫笑道:“看起来是当年没杀死,又让他活过来了呗,冥王这名,取得倒是符实,真是躲在这幽冥暗界里见不得人啊,比起十年前的诡天门门主,那可差得远了。” 凌汐池翻了个白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萧藏枫怎么还那么毒舌。 她又问:“三一心法是什么?” 萧藏枫耐心的跟她解释:“一种练气的功夫,指精、神、气三者混而为一之道,可化世间万形,隔空杀人于数米之外。” 凌汐池急道:“那你能打过他吗?” 萧藏枫看了她一眼,轻飘飘道:“你要对你的主子有信心。” 凌汐池怒道:“你是谁主子?” 萧藏枫不理会她的愤怒,摸了摸她的头,道:“放心吧,我能杀他一次,便能杀他第二次。” 萧藏枫这话彻底的激怒了闻人清,只听一道声音如洪钟一般在密道内响起,带着穿云裂石的威势:“小子,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不要妄自尊大,否则都会活不长的,当年若不是有你师父风魔老人在,你以为你能伤到我。” 闻人清终于至冗长的密道里走了出来,凌汐池定睛一瞧,只见来人双颧高耸,庞眉白发,双目散发着令人胆寒的精光,身上不带一丝生人的气息,好似围绕着他的只有死亡,这种阴气沉沉的感觉,若说他是真正九幽地狱里的冥王也是有人信的。 萧藏枫道:“哦,你认为我是妄自尊大吗?难道你不知道今晚这个局就是为你设下的?” 闻人清看了看月苍竹等人,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月弄寒,冷笑道:“我说阴河谷为何这么容易就被人攻了进来,原来如此,真是后生可畏啊,没想到我竟被两个小子摆了一道。” 萧藏枫道:“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呢,比如,你今晚——会死。” wap. /130/130469/30427805.html 第一百二十章:惟微心法 话落之际时,萧藏枫终于出手了,他全身化作了一道风缠向了闻人清,闪电般的攻向了闻人清几大要害之处,这是凌汐池第一次见到萧藏枫真正的出手,她只觉得这世间大概没有谁会比萧藏枫的速度更快了。 闻人清哈哈哈笑道:“好好好,居然练成了电闪神行的身法,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究竟几斤几两。” 只见他运起三一功法,一道道气劲围绕在他的身旁,化成一片刀光剑影,每一道都力贯千斤,排山大海一般宣泄在密道中,将萧藏枫笼罩在其中,化解了萧藏枫攻向他的致命招数,萧藏枫身形更是迅疾如风,让人看不清用的是何招数,两人激烈交锋,转眼间就对上了无数招,密道两壁更是因为两人的交锋变得坑坑洼洼,一块块碎土碎石刷刷的往下掉。 凌汐池看得目不暇接,只听闻人清一边出招一边惊道:“风魔竟当真把他的惟微心法悉数传授于你了。” 在旁观战的凌汐池目光一凝,她来到此处时日已经不短,自然听说过无数厉害的武功心法,若说到武林中有哪些上乘的武功心法,就不得不提到惟微心法与九霄仙霞神功。 当今武林中有两个奇人,一个是风魔老人,一个是烟霞仙客仙霞师太,惟微心法与九霄仙霞神功正是这二人的成名绝技,此二人并称为武林中的神话,风魔老人有经天纬地之才,仙霞师太有普度众生之能,据传这两人的武功都已臻化境,无论是外家功夫还是内家功夫都已至巅峰。 虽然武学之境是学无止境的,但是这两人却是例外,几乎没有人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他们两人的对手,更加没有人怀疑这世上有什么是他们二人所不能的,他们两人就像神话一般,一生都充满着传奇色彩,各路武林人士都以一生能见仙霞师太和风魔老人一面为荣,若是能得他们两人指点一两招,那么便可纵横武林。 可是仙霞师太云游四海,飘渺无际,已在世间消失数年,传说已至仙灵之地,而风魔老人却已避居风魔山,谢绝见客,所以这两位风云人物虽然侠名远播,得知他们真颜的却是少之又少。 惟微心法正是风魔老人苦心造诣四十余年悟出的无上心法,取自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有道是世间人心变化莫测,道心中正入微;惟精惟一是道心的心法,只要坚守了惟精惟一之道,最后便能使人心与道心和合,执中而行。 众所周知,萧藏枫乃风魔老人的入室弟子,会这惟微心法也是情理之中,可他年纪轻轻却已将这惟微心法融会贯通,闻人清不可谓不惊奇,心中骤然生出自古英雄出少年之感,愈加觉得今日定要将这人覆灭于此,不然任其成长的话,日后江湖恐无人能出其左右。 想到此处,闻人清的攻击越发凌厉起来,每一招一式都恨不得将对手除之而后快,这密道本就是天然而成的洞中穴道,哪里及得上两人的盖世神功,在两人的功力碰撞下,渐渐有了坍塌之势。 两人速度都极快,使得外人根本看不清两人的招数,甚至两个人都变成了残影,只有一波波凛冽如刀刃的余力波及而来,凌汐池和苍竹三人连忙找了安全的位置躲避起来,免得那两位大神打架,伤及他们这些无辜的小鱼小虾。 凌汐池向行影三杰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带着月弄寒走。 可这时,又是一道红影扑了过来,直朝苍竹而去,与此同时,一道道红绫如毒蛇出巢一般飞向了浅画和居衣,目标正是他们怀中抱着的月弄寒。 朝他们扑过来的是冥界法王之一的罂粟,她本是和闻人清一同到这里的,却一直隐藏在暗处没出手,只待找到机会从苍竹手中将月弄寒抢过来。 凌汐池目光一凛,她知道这罂粟有多厉害,再也顾不上许多,纵身一跃,挡在了行影三杰面前,急声道:“我挡住她,你们快走,我们在外面汇合。” 月苍竹点了点头,和浅画、居衣对视了一眼,说了一句:“多谢!”便抱着月弄寒转身向另外一头跑去。 红绫眨眼便来到了她的面前,如一堵堵软墙般见风就涨,凌汐池见识过罂粟的功夫,心知若是被这纱墙裹住便是非死即伤,可她现在并无武器在手,着急之下,只觉得一道真气蓦的从丹田处升起,急不可耐的想要冲出来,她心下骤动,运功于掌上,“嘭”的一声击向了那堵围住她的纱墙,一道火阳之气顿时波及而出,刹那间弥漫了整个幽穴地道,那向她缠绕过来的红绫瞬间便化作灰烬,余势更是势不可挡的朝罂粟而去。 罂粟骤然一见这意料之外的火阳之气,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飞身躲避,堪堪从凌汐池头顶跃了过去,凌汐池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自己竟真的可以使出这火阳诀了,而且此次使出的火阳诀功力好像比上次在生死场上使出的威力要大了很多。 再看着罂粟仍是不死心的朝月弄寒消失的方向追去,凌汐池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又是一掌朝罂粟攻了过去,罂粟仓皇避过,看着她的眼神中带了一丝不可思议,仿佛不明白为何她的武功在猛然间突飞猛进。 这下凌汐池有如神助,再欲提掌之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密道一阵摇晃,原来这通道再也经不起萧藏枫和闻人清的功力摧残,坍塌之势越来越明显,无数石块土屑纷纷掉落下来。 这时,密道尽头突然涌来一阵呛人的浓烟,一股火舌从密道两壁的墙上蔓延而来,真正的大火伴随着热流从密道另一头涌来,凌汐池心道不好,有人放火了。 浓烟滚滚,越发呛人,两道人影从浓烟处冲了出来,其中一道手一扬,一柄剑猝不及防从浓烟中飞出,那是一把普通的剑,可它散发出的气势却不普通,杀气与剑气交织,仿若实质,又像是流动的空气,剑还未到,那弥漫出的剑气已气贯如虹的斩向了正与萧藏枫斗在一起的闻人清。 另一道影子几个兔起鹘落,手中一条银链飞出,银光闪了几闪,将罂粟扫到了一旁,轻灵的落在了凌汐池的身边,不由分说的拉住了她的手,冷声道:“这里快塌了,跟我走!” 凌汐池定睛一看,拉住她的是灵歌,而攻向的闻人清的,正是叶孤野。 灵歌催促道:“快走,阴河谷的人打定主意要与我们玉石俱焚,这些密道上涂了很多火油,大火很快便会烧到这边来了。” 凌汐池为难的看向了萧藏枫他们,灵歌道:“他们没事的,我们去外面等他们。” 凌汐池咬了咬牙,和灵歌转身朝密道另一头跑去。 身后轰隆隆的坍塌声不绝于耳,一道道森寒的剑气和杀气伴随着滚滚浓烟不时逼向凌汐池和灵歌的后背,两人不敢回头,拼了命的往前跑,就在两人跑出密道的那一瞬间,一道雄浑莫匹的剑气从密道内直斩而出,带着斩天裂地之势,一路摧枯拉朽,连那密道的地面也被斩出了一道一尺见长的深沟,让人不由得怀疑,这一剑是否真的可以斩天。 凌汐池眼睛都看直了,若不是那密道阻挡了那剑势,她毫不怀疑那一剑能远远的将她和灵歌立斩于剑气之下,她道:“这是什么剑法?” 灵歌道:“是公子的剑。” 凌汐池惊道:“萧藏枫?” 灵歌点了点头。 剑气纵横向外,一道红影被那道剑气逼了出来,直接从她们头顶跃过,眨眼便消失于数米之外。 是罂粟也跟着逃出来了,可她一逃出来,便很聪明的选择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凌汐池瞠目结舌,指着里面道:“她主公不还在里面吗?她这么不忠心的吗?” 灵歌冷哼道:“这些地底幽冥哪有什么忠义可言,不过就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凌汐池咂咂舌,早在萧藏枫与闻人清动手的时候,她便看见了先前围住她们的阴河谷门人纷纷弃械逃亡,眼下就连罂粟也如此,她突然觉得闻人清很可怜,这个冥王当得也太不威风了。 身后骤然响起脚步声,凌汐池扭头一看,面前已经齐刷刷的站了一排黑衣蒙面之人,仿佛正在迎接他们出来,她吓了一跳,忙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灵歌道:“别怕,是我们的人。” 凌汐池这才看到,原来苍竹等人也在其中,她顾不得去看月弄寒,急忙又奔到了密道入口,望着从那密道口冒出的滚滚浓烟,闻着里面坍塌声一声响过一声,可萧藏枫和叶孤野还没出来,她急得就要冲进去,道:“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灵歌伸手拉住了她,面色一如既往的冷静:“你不能进去。” 凌汐池道:“万一他们死在里面怎么办。” 灵歌道:“没有万一,公子不会死的,我的任务是保护好你。” 凌汐池挣了几下都没有挣脱灵歌的手,就在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一青一黑两道影子从浓烟处冲了出来,正是萧藏枫和叶孤野。 两人都是一身狼狈,尤其是萧藏枫,平时纤尘不染的脸上沾满了黑灰和土屑。 凌汐池眼中一亮,心中一喜,直直的朝叶孤野扑了过去,口中还叫道:“哥哥。” 刚才她是真的很害怕,害怕叶孤野会出事,不知从何时起,在她心中已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哥哥。 眼看着她就要扑到叶孤野怀中,一只手捷足先登的先伸了出来,拦住了她,紧接着另一只手也环住了她的腰,然后她便被拥入了另一个怀抱中。 萧藏枫抱着她,口中笑道:“既然我们都大难不死,是该来个拥抱庆祝一下。” 萧藏枫实在将她抱得太紧,紧到隔着衣衫她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声,凌汐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什么,她里面只裹了一层白纱,外面套着的还是萧藏枫的衣服,萧藏枫本就手长腿长,那衣服披在她身上实在是不合身极了,看起来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而且她每动一下就会露出自己雪白的玉腿,真真是春光无限。 凌汐池面红耳赤,正要推开他,便听萧藏枫在她耳边轻声道:“别动,难道你想让他们看到你这件衣服下穿的是什么吗?” 凌汐池乖乖的不敢动了,尴尬的咬下了嘴唇,倒是叶孤野看了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放心的意味,可当他的视线落在萧藏枫身上的时候,复又变得冷厉起来,眼中闪过一丝警告,示意萧藏枫放开她。 萧藏枫无所谓的照单全收,抱着怀里的人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凌汐池看着那已彻底坍塌的通道,急忙问道:“闻人清呢?” 萧藏枫扭头看了一眼,淡淡道:“大概死了吧。” wap. /130/130469/30427806.html 第一百二十一章:生死一线 凌汐池愣了,冥界之主那么容易便死了? 她抬头看了看萧藏枫,只见萧藏枫仍是看着那已经被滚落下的巨石堵得死死的密道口,眼神之中带着冷意。 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凌汐池看了一眼那堵死的密道口,看来他也并不能确定闻人清到底死了没,于是她询问的看向了一旁的叶孤野。 叶孤野道:“密道突然坍塌,将闻人清堵在了里面,那么大的火,应该活不了了。” 凌汐池还待再问,猛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头一瞧,才发现萧藏枫的心思早已不在闻人清是否死了之上,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脚看。 自从被抓后,她的鞋子早不知哪里去了,白嫩嫩的脚丫上沾满了泥土,泥土下还有一道道的伤口,几道伤口比较深的正往外冒着血丝,不过这也不奇怪,她光着脚丫又是打架又是逃命的,又没有鞋子给她穿,脚上早已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伤口。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她才感觉到了疼痛,再加上萧藏枫那直愣愣的眼神,她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的将脚丫往那长到可以拖地的衣服里缩了缩。 萧藏枫犹豫了片刻,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凌汐池吓了一跳,平时昏迷受伤萧藏枫抱她也就算了,现在她好好的,又没伤没痛的,萧藏枫抱她干嘛。 她急道:“你放开我。” 萧藏枫并不理她,抱着她来到那一排黑衣人面前,只见那排黑衣人齐齐下跪叩拜:“庄主!” 萧藏枫点了点头,问道:“可有伤亡。” 为首的那人道:“五名兄弟受了重伤,属下已派人将他们带回庄内疗伤了。” 萧藏枫嗯了一声,道:“回庄吧。” 眼看一众人就要打道回府,一道人影突然扑了出去,扑通一声跪在了萧藏枫的面前:“萧庄主,求您救救我家公子。” 扑出来的是苍竹,他仍然抱着月弄寒,月弄寒看起来情况不容乐观,已完全听不见呼吸声了。 浅画和居衣也自萧藏枫面前跪下,口中齐道:“求庄主救救我家公子,寒月国上下定感激不尽。” 萧藏枫并没有吭声,既没说要救,也没说不救。 凌汐池见状,连忙伸手抓住萧藏枫的的手,急道:“我知道你有办法救他,求你救救他。” 萧藏枫表情动了动,正要开口说话,目光却不经意的看到了她手上戴着的灵犀镯,只见他的眸子一紧,眼中立时蕴满了不悦,周身的气势瞬间冷冽下来,手一松,直接将她扔在地上,冷淡道:“不救!” 他扔她扔得是那样的干脆爽落,不仅凌汐池呆了,其他看着的人也呆了。 凌汐池猝不及防的摔在地上,还没想明白萧藏枫为何突如其来的发脾气,他已转身拂袖而去。 叶孤野伸手将她拉了起来,她硬生生的按捺下心中的怒火,知道现在绝不是开罪萧藏枫的时候,急忙走到苍竹面前,道:“把他给我,放心,我一定求萧藏枫救他。” 她心中已打定主意,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无论萧藏枫要她做什么,她都可以答应,只要他能救月弄寒。 苍竹看着她坚定的神色,犹豫了片刻,将月弄寒交到了她的手中,说道:“拜托了!” 凌汐池没有功夫再与他们多费唇舌,直接抱着月弄寒去追萧藏枫去了,叶孤野一路跟着她,一言不发的接过了她怀中的月弄寒,道:“这样你可以快点。” 可萧藏枫的轻功岂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她几乎跟不上他的脚程,等到她回到藏枫山庄时,萧藏枫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闭门不见她。 凌汐池知道眼下能救月弄寒的只有萧藏枫,心一横,一直跪在萧藏枫的门口,可萧藏枫打定主意不再见她,无论她跪了多久,那道门始终没有对她敞开。 身旁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凌汐池扭头看去,只见叶孤野抱着月弄寒神色难看的走了过来,还未近身,她便感受到了一股极热极寒的气息,再看去时,月弄寒的半边脸已经凝着一层淡淡的冰霜,另外半边脸则像火烧一般滚热发烫。 凌汐池死死的咬着嘴唇,心中一阵接一阵的害怕,脑中嗡嗡直响,没想到雪舞耀阳竟在这个时候发作,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叶孤野走到了她的面前,只说了一句话:“他身上的毒发作了。” 眼见月弄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脉搏也越来越弱,自己除了求人却什么也做不了,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一边抽咽一边道:“是雪舞耀阳发作了,哥哥,我该怎么办,我救不了他。” 叶孤野还是那句话:“生死有命,你无需自责。” 凌汐池泪眼婆娑道:“可我想救他。” 说罢,她将月弄寒从叶孤野的怀中接了过来,不管不顾的就要将自己的真气输给他,叶孤野伸手按住了她的手,冷静道:“没用的。” 一阵接一阵的寒风卷过,在凄冷的寒风中,月弄寒的身体也渐渐的冷了下来,她心中一阵恐惧,心中骤然浮现出月弄寒是如何几次出手救她的,她像是疯了一般放下月弄寒扑了上去,一边使劲的拍打着萧藏枫的门,一边回头看着月弄寒苍白如纸的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这一眨眼,便再也看不到月弄寒了。 门剧烈的响着,她声嘶力竭的叫了起来:“萧藏枫,开门!开门!我求你,救救月弄寒,只要你能救他,我保证我会乖乖的听你的话,我再也不会冲撞你,只要你能救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直到手都捶打到了麻木,拳头间有血丝浸了出来,萧藏枫的屋子里才响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声,紧接着屋里的门一开,凌汐池就势跌进屋里,重重的扑倒在地。 眼前忽然闯进一抹青影,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萧藏枫,泣不成声:“萧藏枫……求求你……救救他。” 萧藏枫弯下腰,眼睛里倒映着她眼泪纵横的脸,轻声叹气,风马牛不相及的道:“原来你这么爱哭,由始至终,我从未看见你为自己流过一次泪,就连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我都从未看见你哭过,你的泪当真只是为别人而流的吗?” 凌汐池呆住了,又听萧藏枫继续道:“丫头,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你总是想要保护别人,何时才能为自己想一想呢?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怎样一个人吗?” 凌汐池张开了唇,千言万语涌上喉头,吐出来的却是一句:“萧藏枫,救救他,求你了。” 萧藏枫的脸色有一瞬间的灰白惨败,他望着她手上的灵犀镯,嗓音低哑:“他真的对你那么重要?” 凌汐池忙不迭地的点了点头。 萧藏枫又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将她拉到桌子旁坐下,伸手替她倒了一杯煮在红泥炉上的茶,见她不安的望向门口,萧藏枫踏前一步挡在她的面前,阻挡了她的视线,将那杯茶塞在她的手里,眼神忽又恢复到之前的深不可测:“丫头,记着今天是你求我,心甘情愿的将月弄寒交到我的手里的,他日可不要怪我,说我的手段卑鄙。” 凌汐池木然的点了点头,萧藏枫继续问道:“你刚才说他中的毒叫雪舞耀阳?你可知那是一种什么毒?” 适才在凄风冷雨中跪久了,骤然捧着滚烫的茶杯,凌汐池打了一个寒颤,缓缓道:“月弄寒说,这种毒是冥王亲制的,是一种缓慢发作的毒药,极热极寒,每月毒发一次,毒发之际不可妄动真气,每动一分,毒便往心脉加剧一分,况且此毒还会慢慢蚕食人的元气和内力,中毒之人会在折磨下慢慢死去。” 萧藏枫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自言自语道:“那么巧?” 凌汐池道:“什么那么巧?” 萧藏枫沉吟了好一会儿,道:“这种毒我曾见过,只是不知道原来这种毒叫雪舞耀阳,竟然还是闻人清那个老家伙弄出来的,况且这种毒至少十五年才会发作,月弄寒今年二十一岁,怪不得他十六岁后便开始浪迹江湖,不再过问寒月国朝中之事,由此看来,他定是一出生便被下了这种毒,闻人清为何要向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下这种毒呢?” 凌汐池想起了月弄寒在密室里跟她说的话,可这事关月弄寒的身世,她也不便说出来,于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萧藏枫喃喃道:“看来月弄寒还真的不能死啊。” 凌汐池没听清,道:“你说什么?” 萧藏枫摇了摇头,道:“你让我救月弄寒,你可知月弄寒被一剑伤了心脉,体内的毒已经侵入脏腑,再加上他最近一段时间又接二连三的受伤,已经到达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他能活到现在已是一个奇迹,所以他的伤我救不了,但是这世上有一个人,不管你受多重的伤,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能让你起死回生。” 凌汐池全身一阵战栗,听到萧藏枫说他救不了月弄寒的时候,她有那么一刹那的心灰心死,但是听了他后来的话,心里又萌生出了一丝希冀,颤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萧藏枫神色一敛,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尊重:“这个人就是我的师傅风魔老人。” 听到萧藏枫愿意请他的师傅帮月弄寒治疗,凌汐池心中一阵狂喜,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就往外冲:“你师傅在哪里,我带月弄寒去找他。” “来不及了。”萧藏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此时,她已奔出门外,叶孤野和月弄寒俱已消失不见,只余两片残叶在那里翻滚,凌汐池的心一寒,扭过头看着萧藏枫,急声道:“他人呢?” “你先别急!”萧藏枫慢条斯理的走了过来,望向远方,道:“我既答应求师傅救他就不会食言,但是事态紧急,月弄寒的伤不能再拖,刚才我已吩咐人带他去了风魔山,他的伤好后师傅自会放他下山,可你却不能走,你不要忘了,你的事还没有完。” 萧藏枫的话提醒了她,她的事确实还没完,她望向远方,远方渐渐有雾了,朦朦胧胧的有一种虚幻的美。 抬腿走到栏杆前,凌汐池伸手紧紧的抓住了扶栏,问道:“萧藏枫,今晚的事是你和月弄寒事先串通好了的是吗?” 萧藏枫道:“是,不过却出了一个意外,这个计划里原本是没有你的。” wap. /130/130469/30427807.html 第一百二十二章:请谁入瓮 凌汐池扭头不解的看着他。 萧藏枫道:“我是与月弄寒里应外合,打算除掉冥界,可却从没有想过要将你牵扯进来,而且原本剿灭阴河谷的计划也不是在今夜。” 凌汐池疑声道:“那为什么?” 萧藏枫走到她身旁,目光投向天际:“丫头,你真的猜不出来?”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萧藏枫,心里却莫名的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问道:“你其实早就知道阴河谷的准确位置了是不是?” 萧藏枫并不否认:“是,月弄寒早就想办法传递出了阴河谷的准确方位,我们一直按兵不动,是因为真正的大鱼还没有上钩,本来我是准备就这两天把这个信息卖给你的,可你太过着急,实在没给我这个机会,外面那么危险,你都可以就那样跑出去,我实在是很佩服你,勇气可嘉。” 凌汐池不想跟他废话,问道:“你说的大鱼就是冥王是吗?你不仅针对的是冥界,你早就知道有那个复仇联盟了,并且你知道他们会针对藏枫山庄,他们夜袭藏枫山庄那天,你并没有做任何的防御措施,好让他们顺利的进入山庄的内部,你甚至还故意留了一个活口回去,就是想利用这个人向他们提供山庄内的布局,再引他们上钩是不是?” 萧藏枫道:“在我回答你这几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 凌汐池做了一个请讲的表情。 萧藏枫问:“你知不知道如今的江湖局势?” 她摇了摇头。 萧藏枫又问:“你知不知道月弄寒对于寒月王室来讲意味着什么?你有没有了解过月弄寒?” 凌汐池又摇了摇头。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又问:“你知不知道阴河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个她知道,她道:“阴河谷是一个专门收集情报的地方。” 萧藏枫笑了笑,又问:“那你知不知道寒蓦忧是谁?” 凌汐池心下一寒,看来寒蓦忧果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只是她在这事情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萧藏枫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如今藏枫山庄一庄独大,你认为江湖上服我的人有多少,现在出现一个冥界能与藏枫山庄分庭抗礼,不服我的人自然会去拥护冥界,所以自从你踏进藏枫山庄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昭告江湖,你是我藏枫山庄的人,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和藏枫山庄有关系,任何人不得动你,谁要与你为难,就是与藏枫山庄为难。” 凌汐池觉得自己真是傻呀,活脱脱的被人当枪使了,连语气也变得讥讽起来:”原来这才是你真正将我留在藏枫山庄的目的,藏枫公子想当和事佬,替我作保,好让大家能与我化干戈为玉帛,遂将我收入藏枫山庄,可谁知宝物惑人心,总有些不识时务的人会来惹藏枫山庄的麻烦,藏枫山庄正好便有了正当的理由反击,好光明正大的铲除异己,瓦解一些江湖势力,拔除阴河谷这张庞大的情报网,再给冥界致命一击。所以你解除了封锁令,让大家都知道是我与冰冽造成风满楼血案,就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些帮派要和藏枫山庄作对,你明知道冥界一直在追捕月弄寒,所以顺水推舟,故意在使馆刺杀月弄寒,好让冥界顺利带走他?” 萧藏枫哈哈的笑了起来:“诚然我想杀月弄寒是因为想给冥界制造带走月弄寒的机会,可冥界并不知道,所以,若是今晚月弄寒因你死了,而我又在现场,责任在谁?” 凌汐池突然明白了,道:“今晚并非你与月弄寒里应外合的时间,因为我被抓了,你才去的?” 萧藏枫不做隐瞒,回道:“月弄寒也想知道冥界为何要抓他,所以我们一直在等冥王到来的时间,你被抓,我想应该是冥王已经来了,果不其然,我下午时分便收到了一封飞箭传书,上面要求了我独自一人前去阴河谷,我若不去,你便会死。” 凌汐池道:“是寒蓦忧通知你的?” 萧藏枫嗯了一声。 凌汐池不解道:“可寒蓦忧凭什么会认为你会为了我去闯阴河谷?又凭什么会觉得你会杀了月弄寒?” 萧藏枫道:“月弄寒对你存着怎样的心思,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至于我嘛,她或许觉得我也喜欢你吧,如果我真喜欢你,月弄寒又真的碰了你,大概率我是不会放过他了。” 凌汐池被他的话噎了一下,脸不知不觉的发烫起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觉得?” 萧藏枫不怀好意的笑道:“不止寒蓦忧那么觉得,现在整个江湖上的人都认为我对你有意,是为你所着迷,才会不顾江湖道义包庇你。” 凌汐池脸更红了,怒道:“江湖上的人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是你故意在江湖上散布的谣言对不对,那我如今在江湖上的传言岂不是很差?” 萧藏枫道:“这个嘛,江湖传言你魅惑众生,容色倾国,乃难得一见的绝色大美人,只要见到你的人都会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冰冽是为你所迷,受你指使杀人,而我亦为你神魂颠倒,变得是非不分,胡作非为。” 凌汐池哑然,她何德何能担得起这魅惑众生的名号,默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你是故意要让江湖中人轻视你,觉得你只是一个空有虚名的好色之徒是吗?” 萧藏枫点了点头:“人人都以为我是靠着祖上的名气和师傅才会坐上如今这个位置的。” 凌汐池恒笑道:“所以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的把戏,要请的自然是你,可你却没有先去,你去通知了冰冽,让冰冽替你打了头阵。” 萧藏枫道:“寒蓦忧既然敢约我去,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道阴河谷的密道里为何会涂满那么多的火油,或许就连冥王也不知道,今晚的事是他手底下的人按捺不住,自作主张造成的,只是她虽算计好了一切,却有一件事是没有想到的,所以这算不算功亏一篑呢?” 凌汐池讥诮道:“阴河谷地形复杂,第一次去的人难免会因为不熟悉而被困于其中,若是使用火攻,困于其中的人确实很难逃出来,所以哪怕你不是一人前往,她也有把握将你们困在里面,况且还有冥王在,寒蓦忧并不认为你真的能打得过冥王,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月弄寒和你是一伙的,你手中早已有了阴河谷的布局,所以你们才会那么容易便攻进去了,而且,有冰冽在,她才投鼠忌器,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放火,请问,我说得对吗?” 萧藏枫抬起一只手指摆了摆,道:“对了一半。” 凌汐池嗤笑:“我早该知道你就是个老狐狸精。” 萧藏枫道:“我可以理解成你在夸我。” 凌汐池冷哼了一声,接着道:“你假意杀月弄寒不仅仅是因为你要与他合作对付冥界,更是因为你知道寒月国和泷日国即将结盟,你要破坏他们的盟友关系,但在这个时候你救了月弄寒,就等于寒月国已经欠下了你一个人情,这本就是对你极为有利的一件事,你却故意等到我来求你,你真的是物尽其用啊。” 萧藏枫哈哈的笑了起来,回道:“那不也是你们心甘情愿的,我可没有强迫你。” 凌汐池不想与他多做争辩,继续刚才的话题:“那寒蓦忧究竟是什么身份?” 萧藏枫望着远方,如墨的眸子越发深了:“寒战天的女儿,泷日国的公主,阴河谷的谷主,冥界的曼陀罗。” 萧藏枫的话让她如坠冰窖,她瞬间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这些事与寒蓦忧脱不了干系,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原来游戏一早就开始了,怪不得寒战天那么轻易的就同意她代替寒蓦忧嫁去瀚海国,怪不得她一到烈阳城就遇上了叶孤野和旭日金麟,怪不得在楚天江时冰冽会因为中毒而被擒,真正下毒的人,其实就是寒蓦忧,她根本就是故意设计他们被抓的。 这可不仅仅是江湖仇杀这样简单的问题了,寒蓦忧抓了月弄寒,另一边却故意拉拢浅画,叶孤野猜的没错,寒蓦忧会让浅画出面指证藏枫山庄,那么今天晚上月弄寒若是真的死了,哪怕她杀不了萧藏枫,这笔账也会算到萧藏枫的头上,这样一来,月弄寒身为寒月国三皇子,那么整个寒月国是肯定不会放过萧藏枫的,萧藏枫纵使武功再高强,也难以跟一个国家抗衡,而藏枫山庄号称江湖第一大势力,又手握庞大的经济命脉,如此一来,这就成了一个国家和一个江湖之间的战争,萧藏枫不是等闲之辈,岂可能坐在这里来等寒月国来找他算账,到时候萧藏枫必定会全力反扑,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最终得利的不就是泷日国了吗? 凌汐池觉得自己有些难以接受,在她心中,她对寒蓦忧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楚天江那个可以为了冰冽跳江自尽的柔弱女孩身上,乱世之中的情义才显得可贵,所以她一直想帮寒蓦忧和冰冽,可现在告诉她,寒蓦忧便是一切的始作俑者,甚至她还一次次想置自己于死地,这让她深深的怀疑,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是真的? 今晚的事,她和月弄寒都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在这个乱世里,江湖朝廷,牵一发而动全身,而萧藏枫又是一个有着权谋天下的野心的人,这两个身在江湖却心系家国天下的人,已经当着她的面打了惊心动魄的一仗,她却蒙在里面后知后觉,她实在是太过于愚蠢了。 可是她心中仍有疑惑,问道:“我还有一点不明白,若是寒蓦忧她真的想对付你,她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将我在藏枫山庄的消息告诉寒战天,而要如此大费周折的搞出这么多大花样呢?” 萧藏枫道:“人都有弱点,寒蓦忧也有,一个在冷宫长大的公主,一个极为自负又心高气傲的绝世美人,却不得自己的父亲宠爱,关键时刻还被当作棋子,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心有不甘,怨世不公,才需要极力的证明自己的能力,以求获得别人的肯定,她明白即使她告诉寒战天我有谋反之心也并不能让寒战天对她另眼相看,所以她宁可花那么多的心思来对付我,也绝不会借由寒战天来对付我,只有她赢了我,她才能堂堂正正的站在寒战天的面前,站在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面前。只是这世间之事,千算万算总有变数,而冰冽就是那个变数,她并不想让冰冽知道她其实就是阴河谷的谷主,才会在关键时刻选择带着冰冽离开。” 凌汐池叹气道:“既然她那么在乎冰冽,为何还要将他牵扯到这件事中来。” 萧藏枫道:“你还不明白,风满楼的事情,她一开始就是打定主意要全部扣于你身上的,你以为今晚寒蓦忧不是孤注一掷在赌吗,她押上了整个阴河谷与我赌一局,若不是冰冽自己跑出去想将事情一力承担下来,她又怎会失去理智要抓你。” 凌汐池抬眸直视着他,道:“所以那天你也知道冰冽去了烟雨亭,你是故意让寒蓦忧带走我,给她制造了一个抓我的机会,你才能诱得冰冽去阴河谷?” 一提到冰冽,凌汐池突然想起在密室的那一幕,心中顿时堵得慌,虽然她对冰冽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却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可是毕竟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凌汐池以为冰冽会待她和别人不一样,可是,就在阴河谷,就那样被他毫不犹豫的放弃,却让她突然意识到,或许是她高看了他们之间的情谊,是她高看了自己的分量。 萧藏枫突然弯腰凑近了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怎么,在难过?” 凌汐池不想掩饰,于是点了点头。 萧藏枫恍然道:“为了冰冽?” 凌汐池摇了摇头,道:“一部分。” 萧藏枫很八卦的接着问:“那还有一部分呢?” 凌汐池垂下了眼睑,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失落,讷讷道:“其实我很羡慕寒蓦忧,因为她让我看到了一个女孩被保护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更觉得悲哀,她不该算计我。” 萧藏枫突然沉默了,凌汐池虽埋着头,可她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 她抬头看着萧藏枫,问道:“萧藏枫,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如果阴河谷真的很危险,如果一切都没有在你的掌握之中,那么,你会不会来阴河谷救我?” 萧藏枫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这是一个自取其辱的问题,可她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随时可以被丢弃掉的棋子,但是,她想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冷风呼啸而过,一阵寒意袭来,凌汐池抱紧了身体,只觉得冷得不行,这才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披上了一件雪白的狐狸皮披风,她拉了拉披风的领子,问萧藏枫:“我可不可以先回去睡一觉?” 萧藏枫揉了揉她的头,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去睡吧。” 凌汐池走了两步,忽然扭头看着萧藏枫:“阴河谷已经被你毁了,所以你接下来要对付的便是那些要与你作对的江湖门派是吗?这个红颜祸水的罪名我是不是背定了?” 萧藏枫定定的看着她,并没有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 好一会儿,他才道:“若是他们就此罢手,我绝不与他们为难。” wap. /130/130469/30427808.html 第一百二十三章:再临阴河 凌汐池心情沉重的走在路上,路过一条走廊的时候,她只觉一阵凛冽的凉风突然朝自己的后背袭来,她的脚步一止,忙向走廊旁边的柱子一闪,脚往柱子上一个借力,身子轻轻的一旋,一个灵巧的后空翻身,凝着掌力向后攻去。 一抹红影挟着一道剑光自她面前而过,凌汐池只觉面上一寒,一缕发丝便伴随着擦身而过的剑气落下,那红影如风中之花一般飘然而落,她眼前一花,一道血色的人影已自她面前站定,一手捏着她的发丝,另一只手中还提着一柄泛着青光的剑。 凌汐池冷静的看着他,心中却感到不可思议,这个男人的轻功似乎并不逊色于萧藏枫。 那是一个长得十分邪性的男子,有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起来跟只狐狸似的,妖异的眼形,胜雪的面容,一头未束的青丝直直披散下来,使他看起来妖媚无比,更要人命的是这人居然还穿了一身血红的袍子,领口微微敞开,几缕发丝正好落在他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细腻的皮肤上,配上他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活脱脱就像一个妖孽转世。 凌汐池蹙了蹙眉,问道:“大神,你谁?” 缥无斜睨了她一眼,道:“几天不见,恢复得不错嘛。” 凌汐池眉头蹙得更紧了:“我认识你吗?” 缥无朝她走了两步,道:“怎么不认识,你的伤还是我治的呢?” 凌汐池突然想起自己前几天确实受伤昏迷了几天,莫非便是眼前这个人给她治疗的,不过她那时昏迷不醒,不认得给她治病的医生也是正常,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你是藏枫山庄的医生啊。” 缥无抬起一个手指摆了摆,纠正道:“不是医生,是神医。” 凌汐池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腹谤,不愧是藏枫山庄的人啊,真是一个比一个自恋,哪有医生自称自己是神医的。 不过既然这人治过她的伤,按理来讲她是应该感谢人家的,所以她的语气也柔和下来,抱手道:“多谢神医治伤之恩,敢问神医,你拿着一把剑拦着我是什么意思呢?” 缥无手中剑一扬,刷刷的挽了几个剑法,那柄剑顿时青光大盛,紧接着,那青光化作一条青线直朝凌汐池而去,只听缥无道:“我近日得了一柄好剑,名风雷,就用你试试剑吧。” 凌汐池侧身一躲,避过那一剑,但觉缥无剑势凌厉,像是动了真格,不由得怒道:“你来真的啊!” 缥无道:“无妨,你就放心给我试剑吧,哪怕你只剩半条命了我也能给你救回来。” 凌汐池气急:“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你算哪门子神医。” 就她说这一句话的功夫,缥无刷刷刷的已向她连攻三剑,剑如游龙穿梭,招招狠辣,招招致命,凌汐池眨眼便被他逼到了院子里,可无论她怎么躲,怎么避,那柄剑始终如影随形般跟着她,剑光快如闪电,庭中落叶纷崩,几棵枫树在剑气的催动下,轰然而倒,分崩离析了一地的木屑。 凌汐池一边闪避一边急道:“我说,你们这些人讲不讲道理。” 然而更让她着急的是,火阳诀的内力居然又不受她控制了,每每她感觉那道至阳真气就要从她丹田内冲出来的时候,便会有另一道她更无法控制,更无法追溯来源的真气也跟着冲出来,死死的压住了火阳诀的真气,两道真气像是在她体内争宠一般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 凌汐池急火攻心,这究竟什么世道,总有人来找她麻烦也就算了,现在就连她的内力也不听她的使唤。 内力使不出,她又无剑在手,面对缥无毫不留情的攻击,她真真是苦不堪言,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悠然响起,生生的让缥无的剑停了下来。 “师兄。” 凌汐池脚步在地上轻点了几下才堪堪站定,扭头看去,只见萧藏枫站在长廊中看着他们,脸上还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看了萧藏枫又看了看缥无,心道原来这人是萧藏枫的师兄,怪不得有这样好的身手。 缥无收了剑,瞥了她一眼,走到了萧藏枫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几天不在庄内,看来是有大事发生了呀。” 萧藏枫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道:“父亲知道你回来了,要见你。” 缥无扭头看着站在院子里一脸敌意的看着他的少女,笑道:“不忙,我剑还没试完呢。” 萧藏枫也看了站在那里一脸气鼓鼓的少女一眼,语气颇有些无奈:“师兄,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哪有资格与你试剑。” 缥无笑道:“看你着急的样子,我还没把她怎么样呢,行了,这次我便放过她吧,小丫头,你看我的剑法怎么样啊。” 凌汐池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眼珠子机灵的一转,原本带着冷意的小脸突然挑起了一抹笑意,那突如其来的娇俏笑意让面前的两个男人俱是不解,只听得她俏生生的道:“大神,我觉得你练的这个剑法不配你?” 缥无:? 萧藏枫:? 缥无像是来了兴趣,问道:“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还懂剑,照你说,什么样的剑法才配我呢?” 凌汐池沉吟道:“在我的家乡流传着一种剑法,厉害得很,我觉得它很适合你的气质。” 缥无道:“是何剑法,说来听听。” 凌汐池正色道:“此剑法名叫辟邪剑法,这剑法若是大成,别说什么一剑光寒十九州了,那可真是一剑出而鬼神惊啊,乃是最上乘的剑法,你想练吗?你若想练的话我可以把口诀教给你。” 缥无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中渐渐开始凝着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丫头之后说出来的话不会是什么好话。 不过,为什么他会有一种该死的好奇心呢? 他不耐的冲她扬了扬下巴,表情说不出的跋扈:“说来听听。”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听清楚了,我只说一次,这剑法嘛,有两句最关键的口诀,道是欲练此宫,必先自宫,你要真的能狠下心来,我便把后面的口诀教给你。” 说罢,还别有深意的上下扫视了缥无一眼。 缥无脸色骤然大变,只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骤然一紧,像吞了只死苍蝇一般说不出话来,脸色更是红一阵白一阵,手在身侧捏得咯咯作响,去他妈的气质相符,感情这小丫头在拐着弯的骂他呢。 他恨恨的想,他早看出来了,这臭丫头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不应该给她治伤,应该趁着她受伤的时候弄死她,然而他却忘记了,一开始是他想拿人家练剑来着。 一旁的萧藏枫却哈哈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缥无的肩膀以作安慰,凌汐池趁此机会,转身一溜烟儿的跑了。 直到跑远了,她才抬起手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冰冷的镯子触碰着她的脸,她伸手抚摸上月弄寒给她戴上的那只灵犀镯,还没来得及伤怀,就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她手上的手链居然不见了。 凌汐池心慌莫名,急急忙忙又奔回了和缥无打架的地方,萧藏枫和缥无已经没在那里了,她细细的查找了以后,还是没有发现那手链的踪迹,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那条手链或许落在阴河谷了。 她只觉得全身冰凉,心中更是说不出的难受,那是妈妈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了,就算是丢了这条命,那条手链也绝对不能丢。 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她也要将那手链找回来。 第二天天刚一亮,她便带上了邪血剑,刚走过青枫斋池塘前的几棵枫树,一道浅绿色的身影倚着树站在她的面前,美丽的面容冷傲如霜。 凌汐池止住步子,斜视着灵歌,问道:“灵歌,你怎么会在这里?” 灵歌抬起眼睛,冷声道:“公子让我这几天都跟着你。” 凌汐池道:“我要出庄。” 灵歌道:“不行!” 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如果我非要出去呢?” 灵歌道:“那我同你去。” 凌汐池疑道:“我去阴河谷,你也跟着我?” 灵歌抬头看了她一眼,道:“那我更要跟着你不可了。” 凌汐池摇了摇头,道:“你不能跟我去,虽说你们昨晚捣毁了阴河谷,可万一他们还有人在那里怎么办?” 灵歌道:“你可以告诉我你要去阴河谷做什么?” 凌汐池道:“我要去找我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灵歌呆了一呆,随即头一甩:“走吧。” 她冲着灵歌的背影拌了一个鬼脸,连忙跟了上去。 走在去阴河谷的路上,凌汐池心道:怪不得叫阴河谷,这个地方可不是一般的阴森。 因昨晚一直担忧着月弄寒的伤,所以她也没有机会去顾及周围的地形,只是萧藏枫他们怎么走她就怎么走,现在再来走一遍,她才发现,这个地方极为的险阻难行,放眼一看,蜿蜒曲折的小路沿着一堵飞崖盘旋在半山腰,一直延伸到云海深处。 这座山是泷日国太阴山脉的外峰,气势峥嵘,云雾缭绕,顺着小路扶摇直上,一路古柏森森,百草丰茂,走了大概有一个半时辰的时间,终于到了一处较为平坦的突出的崖面,而在崖边有两根深深嵌在巨石里的两根巨大的铁柱,铁柱上面紧扣着两条又粗又长的大铁链,连接到了对面的崖边,其间相隔大约有十几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走到悬崖往下一看,在云雾缭绕之中,隐隐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凌汐池往后一退,顿时有一点头晕,这么深的深涧,怪不得叫阴河。 可是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他们离开的时候这里还是有桥的,眼下就连桥也被他们给毁了,只留下这样两条大铁链。 正想着,崖对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冷冽的声音:“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凌汐池循声望去,只见灵歌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对面,回头冷冷的看着她。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凌汐池动了动嘴唇,看着那两条粗粗的铁链,却突然间怕了。 这……这桥搞成这样,要怎么过?虽然她是会轻功不错啦,但是过这种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的桥还是第一次,万一脚下一个不稳栽下去怎么办,想想那种笔直坠落的感觉,即使到了现在仍还是心有余悸。 “快点。”这时灵歌又在对面催促。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算了,来都来了,再不济也得硬着头皮上啊,想到这里,她连忙提起真气,直朝对面跃去,脚尖在铁链上轻点几下,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呼……”凌汐池拍了拍胸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还是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比较舒服。 “真没用。”灵歌冷冷的吐出一句话,便转身朝前面走去,“你……”凌汐池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在她后面挥了挥拳头。 顺着一条小路又走了几分钟,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看着灵歌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凌汐池连忙不甘示弱的紧跟在她的身后。 洞里潮湿阴凉,两壁长满了蔓草苔藓,两人又走了好一会儿,眼前一亮,一束光由洞口照进了洞里,景物忽然之间豁然开朗,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两人俱是呆了。 呈现在她们眼前的是一个平谷,四山合抱,苍峰滴翠,阴河谷便藏于这山中的岩洞中,原本这里应该是个很美的地方,可此时地上却到处堆满了乱土和巨石。 两人抬眸看去,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她们面前,凌汐池脸色一变,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洞口便是她们昨晚逃出来的那条密道的入口,可那条密道昨晚明明就完全坍塌了被堵得死死的,现在却好似被巨力由里向外硬生生的打出了一个口子,这也不难解释,地上那些四处横飞的巨石和泥土是怎么来的了。 凌汐池和灵歌对视了一眼,两人脸色都不太好,这个通道口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被闻人清打通的,他居然还没有死,能在里面用功力打通这样一个通道,那他的武功该有多么的匪夷所思。 那闻人清人呢?去哪里了? 凌汐池面色沉重,原本她以为闻人清死了,阴河谷又被毁,即使阴河谷的人没有死绝也断然不会继续留在这里,她悄悄来找遗失的东西应该是很安全的,可眼下情况来看,若是闻人清还在这里,那她和灵歌又怎能对付得了。 相较于她,灵歌反而稳重得多,淡淡道:“你不是来找东西的吗?来都来了,还不进去找?” 凌汐池遽然回神,这时她们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冷寒的声音:“谷主算得不错,你们果然是来了。” 凌汐池大惊,仰头一看,只见在薄雾笼罩的柏树上,一名黑衣女子正坐在上面,怀里轻轻巧巧的抱着一把琵琶。 谷中忽然风声大起,凌汐池头皮一紧,感觉到在风声中又一个不同寻常的气息传来,忙和灵歌对视了一眼,紧张道:“有杀气。” 灵歌冷静的看着前方,相对于她紧张的语气来说,灵歌的声音冷静沉着的太多了:“是刀气。” wap. /130/130469/30427809.html 第一百二十四章:含鹰堡主 这刀气逼入人心,凌汐池手中捏了一把汗,虽然这种场面她不是没有见过,但是相对于灵歌这个老江湖来说,她却依然还算一个新手,不能做到处变不惊。 灵歌警觉的拉着她朝前跃起了有三丈之远,回头一看,只见在那幽深的洞口里,慢慢的走出了一个浅灰色穿着的男子,那男子长得甚为怪异,不仅穿着是灰的,就连头发也是灰色的,耳朵出奇的大,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眼球不仅突出,眼睛的颜色却像是死鱼的眼睛,暗淡之外却仿佛能摄人魂魄,再配上那枯瘦如柴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和嘴角那阴冷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像是一具行走的僵尸。 凌汐池打了一个寒颤,顿觉毛骨悚然,奇形怪状的人她不是没有见过,但是长成这样奇怪的她却是第一次见。 灵歌看了一眼那男子手上的阔刀,冷冷道:“原来是银灰先生莫噬余,失敬,失敬。” 莫噬余嘿嘿一笑,瘦得只剩下皮的脸全皱到一起,看起来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认得我,倒还有几分眼光。” 莫噬余将目光转到了凌汐池的身上,眼中立即盈满杀意,凌汐池苦笑一下,在风满楼的时候她就听过戚然的丈夫就叫莫噬余,感情这是戚然的丈夫寻仇上门了,可是让她想不通的是那戚然长得也算得上是漂亮的,怎么会嫁了这样一个人? 灵歌将唇附在了她的耳边,只说了一个字:“走。” 凌汐池摇了摇头,冲她使了使眼色,示意她快走,她望着莫噬余道:“你知道我是谁。” 莫噬余狞笑着看着她,一字一句决不废话:“你杀了我的妻子,我来替她报仇。” “你的妻子是戚然。”凌汐池又接着问,莫噬余没有回答,只是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她不屑的笑了起来:“那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是你妻子,你不好好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现在她死了你在这里放马后炮有什么用。” “哼!”莫噬余又是冷哼一声,声音忽的愤怒起来:“虽然那臭婆娘与我不和,但是念在夫妻一场,我也不会让杀了她的人留在世上。” 眼见莫噬余握紧了刀柄,刀锋已经微微出鞘,随时随地蓄势待发,灵歌闪身挡在了她的身前,冷声道:“莫先生,我不管你和她有什么仇恨,但是如今她已是我们藏枫山庄的人,你今天若是敢动她,那么天涯海角,便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莫先生,你确定要和我们藏枫山庄作对?” 灵歌冷冷的瞧着的莫噬余,眼神凛冽逼人,就像雪峰山的冰雪,干净之余却是寒气袭人,莫噬余微微一怔,握在刀柄上的手微微一松,却又连忙握紧,随即笑了起来:“那又如何,我堂堂七尺男儿,如果连亡妻之仇都报不了的话,我有何颜面苟活于世,有何……” 说到这里,莫噬余生生止住口中还未说完的话,抬头望向了那坐在树梢上的女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痴迷,可那女子却连目光也懒得落在他的身上,冷冷的望向天际。 凌汐池突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怪不得戚然会不愿意提及她的丈夫,怪不得他们二人会分居两地,原来如此…… 顿时她对莫噬余的反感又增加了几分,说得这样的有情有义,却是装模作样给人看的,再望着他的面孔,竟是差一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啪啪啪……”这时,一阵鼓掌声从那黑洞那边传了过来,只听一个似笑非笑,似嘲非嘲的男音响起:“莫先生果然有情有义,今天我们这么多江湖好汉聚在一起,又何惧那萧藏枫。” 凌汐池回头一看,一个身穿白衣,满脸邪气的青年在一大群五大三粗的汉子的簇拥下鼓着掌走了过来,这个人她见过,他就是那日在长亭里见到的含鹰堡的少堡主蓝宇白。 目光顺着他的脸往下,他手上果然带着叶孤野口中的幽冥鬼爪,锋利的爪锋在惨淡的雾气里,发着蓝莹莹的光芒。 蓝宇白把玩着手上的利爪,一双眼睛淫邪的看着她:“真不敢想象我爹竟是死在你的手里,江湖传言你容颜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副容貌,我若是冰冽,我也会心甘情愿替你杀人,但我没想到的是,萧藏枫那小子居然也会为你所迷,不顾江湖道义将你庇护在藏枫山庄里……” 蓝宇白边说边舔了他一下他手上的爪子,笑得越发的不怀好意:“只是不知这滋味如何,今儿我们这里这么多兄弟,倒是要好好见识一下。” 蓝宇白的样子让她几欲作呕,却听那一直坐在树上的女子冷笑道:“蓝少堡主,想见识的话还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蓝宇白哈哈的笑了起来:“急什么?反正这妞儿今天已是煮熟的鸭子飞不掉了。” 掉字未了,蓝宇白忽然长爪一翻,直取凌汐池的肋门,而另一边,莫噬余阔刀往外一拔,全身化作一片刀光,犹如龙卷风一般朝她席卷而来,却被一条腾风而出的银光半路拦截。 凌汐池拔剑出鞘,身子往右一侧,剑光一转,一招闲月弄花带出,但见在变化莫测如花影月影摇晃的剑招中,蓝宇白双爪一翻,招式奇诡难测,右手如灵蛇一般绕向她,爪风凌厉乱扫,将她的剑风扫向一旁。 凌汐池手一松,右手不受控制的往左刺空,却见蓝宇白的长爪毫不费力的抓向她的肩膀,凌汐池暗叫不好,若是这下给他抓中,这条肩膀非被他卸下来不可,连忙顺势向前跃出,谁知蓝宇白比她更快,身形跟着她甫出。 凌汐池大惊失色,挥出一招百花齐放,剑光顿时如春花吐艳一般竞相绽放,蓝宇白手一缩,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探出,眨眼便抓住了她的右手,只听“哗啦”一声,她的半边衣袖竟被他硬生生的扯了下来,望着她光洁如玉的手臂,蓝宇白喉咙滚动了两下,将衣袖往鼻边一闻,深吸了一口气,表情极为猥琐:“这味道果然有些不错。” 凌汐池又怒又气,却见蓝宇白随手将衣袖一扔,左爪伸出,便向她的衣领处抓来。 凌汐池看清楚了她的意图,心中愤怒极了,这个不知死活的色鬼! 她心下一动,运起微灵步避过这一爪,将剑斜斜抖出,故意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蓝宇白以为她已方寸大乱,哈哈一笑,右爪一探,毫不费力的就将她的邪血剑扣在爪中,左手更是快如闪电的朝她胸口抓去,凌汐池连忙一个鹞子翻身,从蓝宇白头顶翻过,蓝宇白反应奇快的跟着她一转,倒杀一个回马枪,仍将邪血剑紧紧的压制于爪中不放,以为她已是黔驴技穷,笑道:“这么快招就用完了呀,不如乖乖的撤剑,好好的服侍爷,爷要高兴的话,兴许会留你多玩几天。” 凌汐池身一侧,旋身往前,当机立断的撤剑,笑道:“好。” 蓝宇白没想到她撤剑会撤得那么干脆,面色微微动容,凌汐池趁着他的手还抓着邪血剑未放之际,身子如柔软的柳枝般倒向了他,如青葱一般的手指抚上了蓝宇白的手背,看似要攀着他的手倒进他的臂弯,可就在她要倒入他怀中之时,那原本看起来纤软无力的柔荑突然发力,迅捷无比的抓住蓝宇白的右手,抬腿狠狠的一顶,顿时只听咔嚓一声骨头碎裂声响过,蓝宇白惨呼一声,一爪狠狠的抓在她的手臂上。 凌汐池结结实实的挨了一爪,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和蓝宇白同时后退几步,在后退的同时,她迅速的捞起邪血剑,站稳身之后,立即抬剑指向蓝宇白。 蓝宇白死死的捏着右臂,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落,看着蓝宇白咬牙切齿的表情,凌汐池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道:“你竟敢小看我,姑奶奶就让你好看!” 她心中明白,就刚才那一拉一踢,蓝宇白的右手已经断了,此人的手太过灵活,招式又奇幻多变,一招一式全是靠着手上的力量来完成的,他的手便是他最厉害的武器,现在毁了他的一只手,那么他的力量便会大打折扣,这样一来,她未必不能对付他。 扭头看了一眼肩膀上那五条深深的爪痕,鲜血不停的往外涌了出来,她连忙撕下一片衣襟,紧紧的缠在伤口处。 蓝宇白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臭婆娘,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含鹰堡的兄弟们,谁要是砍这女人一刀,我便赏谁一百两。”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人一听蓝宇白如此说了,纷纷抽出手里的刀,生怕别人抢了先,争先恐后的朝她冲来。 看着那些有如无头苍蝇一般朝她冲来的汉子,凌汐池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剑,剑影急闪,此时她已顾不上剑法的路数,想到哪一招便用哪一招,只要是能以最快的速度令他们倒下就行,她可不想被乱刀砍死,这样的人数,若是被砍中了,把她剁成肉馅都绰绰有余。 鲜血不停的顺着左臂上那道深深的爪痕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大半截袖子,手臂传来的疼痛她早已无暇顾及,耳旁只余下刀剑划破衣衫,划破肉体的声音,已分不清是从她身上传来的,还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但是那一声声的惨叫却有如催魂魔音一般直逼入脑。 她突然意识到这就是江湖,不是风花雪月,而是残忍屠杀,不是我死便是你亡,她所能做的,仅仅只是不让自己死在别人刀下而已,渐渐的,她发觉自己的身形越来越快,好像逆境可以激发她的无限潜能,落在她身上的疼痛越来越少,挡在她眼前的人也越来越少。 突然,她只觉一股劲风直朝后背袭来,她连忙转身,剑光一扬,却还是慢了一步,顿时背心一阵剧烈的疼痛,蓝宇白身影随风一摆,避过她的那一剑,手上的爪子抓着一大片的衣襟,冷笑着看着她,一滴滴殷红晶莹的血顺着他的爪尖滴落在地上。 凌汐池咬住唇,右手一挥,剑锋毫不留情的贯穿了一个朝她飞扑而来的大汉的胸膛,她来不及理会那大汉的惨叫,运起全身的内力将他抡了起来,朝左面朝她冲来的几个人扔去,眼看着那大汉将朝她冲来的几个人撞倒,她忍了忍背心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不屑道:“蓝宇白,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在后面偷袭人。” 蓝宇白充满邪气的目光逼视着她,断手之仇使得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臭婆娘,我会让你乖乖的向我跪地求饶,你放心,我今天要让你死得容易的话,算我对不起你。” 这时,凌汐池只觉身后又是几道极弱的风声响起,连忙回头一看,只见几点寒芒向她胸前的几处大穴急射而来,她急忙挽出几个剑花,将那几道寒芒逼退回去,那原本坐在树梢上的黑衣女子身形忽的随风飘起,妙曼的身影凭空转了几转,纤纤手指一扬,几道微弱的黑光不带任何风声的落在了那些倒在地上的大汉的体内,凌汐池定睛一瞧,那黑光竟是几只长得奇形怪状的虫子,那虫子一落在那些尸体上,眨眼便钻入了那些尸体的血肉中。 正在她大惑不解时,突见那些大汉的身体就像皮球一般鼓了起来,一缕缕的白烟伴随着一股恶臭冲上半空。 一阵幽怨的琵琶声骤然响起,那黑衣女子半空中琵琶在怀,玉指纤纤轻拨琴弦,琵琶声刚开始还很轻柔,可是渐渐的,曲音陡然一升,阴森的曲调仿佛一股怨灵之气从九幽之地直冲霄汉,凄厉的像是无边无尽的哭嚎和诅咒。 凌汐池只觉心里仿佛被什么堵住了,望去时却发现一股黑雾从那琵琶弦中冉冉四散而出。 琵琶音越飙越高,阴森恐怖的曲音犹如厉鬼索命,渐渐的,那些大汉的身体又瘪了下去,越瘪越小,原本魁梧的身材就像突然之间被剔去了所有的肉,眨眼便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人皮包裹着嶙峋的骨架,就像风干后的尸体,一股股脓血淌满了地,臭得人几欲掩鼻作呕。 这是什么诡异的术法? 凌汐池完全被吓傻了,这样的情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胃里在一阵一阵的抽搐,可她没有料到,这样恐怖的场景仅仅只是前奏,就在她几乎忍不住要吐出来的时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呆在了原地。 只见那些死去的大汉,准确来说已变成干尸的人在脓血流尽了之后,其中的一个全身蠕动一下,深陷下去的眼皮忽的睁了开来,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魂厉鬼一般,呆滞木然的自她面前站起,就在他完全站直身的那一刻,那已经变得浑浊暗淡的眼球骨碌碌的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了出来,其中一只已经滚落到了地上,另一只却还连着一根筋挂在他那只剩一张皮的脸上。 wap. /130/130469/30427810.html 第一百二十五章:女子本色 凌汐池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一声尖叫硬生生的被她抑制在喉咙中,只见那东西行动迟缓的迈开步子,抬腿一踩,踩在他刚滚到地上的眼珠上,缓缓的弯腰拾起一把大刀,嘴角忽的裂开一抹阴恻恻的笑,抬起手中的刀就向她挥了过来,就在他挥刀的瞬间,周围的一些死尸和他一样,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纷纷的拿起了刀,朝她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看着那渐渐朝她逼近的死尸,凌汐池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她杀过人,但却从来没有杀过死人,耳旁凄厉如哭喊的琵琶声还在继续,一阵阵阴风平地而起,她一连退了好几步,正不知所措时,一道银芒从她的眼前闪过,带起一阵凌厉的劲风。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眼前绿影一闪,银光如闪电一般,直没入一个死尸的胸膛,只听哗的一声,银光又眨眼飞回,一颗已经变成黑色的心脏从那死尸的心窝被硬生生的扯出,被震成四五瓣从灵歌的银链上脱落,灵歌身子一旋,手中的银链顿时如盘旋的银龙卷上了另一个死尸的脑袋,轻轻巧巧的一带,一颗头颅顿时冲上了天,一股黑血从脖子断裂处冲了出来。 灵歌挡在了她的面前,冷声道:“这种下三滥的巫蛊之术,何时被你们阴河谷剽窃来了,难道冷漠情自创的琅琊残霜剑法只是浪得虚名吗?你们居然会用这样下九流的招数。” 那黑衣女子冷冷的看了灵歌一眼,眼中凛冽的杀机一闪而过,在半空的身影随风一飞,翩然落地,怀抱琵琶,十指相抡,曲音顿时大作,如万马奔腾势不可挡,那些原本慢慢向她们走来的死尸在听到变了调的琵琶声后,竟狂性大发,整个身体腾空而起,双手直伸,手指如钢针一般朝她们插了过来。 灵歌手中银链横扫,将几个死尸扫落在地,回头看着她冷冷道:“不想死在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手里,我劝你最好拿起你手中的剑。” 见灵歌飞身朝那些死尸攻去,凌汐池如梦初醒,自己怎么可以死在这似人非人的东西手上。 思及至此,她后退一步,一个燕子三抄水,手中剑芒一闪,毫不留情的顺着他们伸直的手斩了下去,一个死尸的手臂直直被她砍了下来,可他恍若不觉,丝毫不在意自己横飞的手掌,另一只手化作爪,狠狠的掏向了她的心窝。 他的速度很快,手指如钢针,可凌汐池速度比他更快,手中剑一旋,身影往左侧斜飞而出,又往右横插了过来,眨眼躲过他的一抓,顺便将另外两个死尸的脑袋削了下来,心中顿时恍然大悟,虽然这些死尸没有痛觉,一被他们缠上便是不死不休,可到底死过一次,又没有神智,所依靠的只是剩下的战斗本能,却并没有什么战斗能力,所以他们仅是能起到扰乱人心智的作用,让人恐惧而已。 灵歌见她已经发动攻击,便无后顾之忧,手中的银链卷下一个死尸的脑袋,就朝那个正在弹琵琶的黑衣女子掷去,顿时黑漆漆的脑袋就像一颗炸弹,流星擎电一般砸向那黑衣女子,那黑衣女子身形急退,飘逸如风,手指仍是不停的在拨动琴弦。 她明白,只要琵琶声不歇,那些死尸便会不顾一切的朝她们冲来,手一扬,银链左右一摆,将两个挡在她面前的死尸扫飞,全身化作一朵绿云,直朝那黑衣女子追去,手中的银链一圈,仿佛巨龙腾云驾雾,将那黑衣女子牢牢的锁在了银链的包围里。 那黑衣女子深陷险境,自是无法再弹琵琶,只是举起琵琶,用尽全身的力量朝灵歌反攻过去,只待冲出灵歌的包围。 凌汐池不由得赞叹,原来灵歌的功夫竟是这样好,出手狠辣果断,一招一式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这样看来,那次她与灵歌的交手,灵歌不过是陪她玩玩而已,并未动真格吧。 琵琶声一停,那些干尸的身子纷纷就像断了翅膀的鸟一般栽倒在地。 凌汐池刚来得及喘一口气,便觉爪风欺近,连忙一提气,头一低,全身一矮,往蓝宇白的胳膊下穿过,在穿过蓝宇白腋窝时,凌汐池右手一举,手中的剑尖往上一挑,往蓝宇白的胳膊刺去。 她刺得快,蓝宇白闪得更快,她的剑只来得及划破蓝宇白的袖子,便被蓝宇白以江河东流之势滑过,身子无比灵活的一转,左手的幽冥鬼爪一探,似抓似刺,又向她掠了过来。 凌汐池急刺出三剑,却发现蓝宇白的右手虽毁,可是左手却更快更灵活,只见刷刷刷爪影急闪,她举剑还击时只觉左右都是爪影,后背传来的剧痛更加强烈。 就在这时,一道银链破空刺出,一抹绿影迅捷如灵光一般至漫天的爪影中插过,右手银链挥出,左手如摘花拈叶,轻轻拂了拂,饶是蓝宇白的爪影挥得再快,可却仍是被拘于灵歌的五指中,蓝宇白脸色一变,惊叫道:“拂风手。” 灵歌冷哼一声,银链毫不留情的回卷过来,蓝宇白以快打快,身影一退,爪影闪了几闪,将灵歌的银链牢牢的抓在了爪中。 灵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银链一转,顿时满天的银光挥洒,蓝宇白慌忙松手,身影一退,冷汗一滴滴的顺着他脸颊流了下来。 凌汐池定睛一看,原来就是灵歌刚才那一转,那原本光滑的银链竟通体生出无数细碎的小尖刀出来,蓝宇白这一抓,无疑是将无数锋利的刀抓在了手中。 虽然她不知道那小刀是什么材质的,可是就以蓝宇白那惊慌的程度来看,那些小刀定不是寻常的兵刃。 就在蓝宇白后退的那一瞬间,凌汐池这才发现他手上的幽冥鬼爪被被割得破破烂烂,看着蓝宇白惨白的脸,那黑衣女子和莫噬余双双抢上前来,灵歌将手中的银链一轮,银链上的小刀顿时脱离银链射向那黑衣女子和莫噬余,趁着莫噬余和那黑衣女子各自飞身躲避之时,灵歌一把拉住她,钻进那个黑洞,朝那座铁链桥的方向奔去。 与此同时,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号弹,射上了天空。 可两人刚跑出那条黑漆漆的山道,便远远的看见,在铁链桥前,一个身着黑色宽大披风,头戴斗笠的人隐在薄雾里,蒸腾的雾岚将他的身影也烘托得不真实起来,一名跟刚才那个黑衣女子一样装束的女子跟在他的身后,手里紧紧的握了一柄玉箫,两人俱是一动不动,仿佛在那里站了良久,就是在等她们到来。 灵歌的脚步一顿,冷声道:“小心,他们应该是阴河谷三护法中的另外两个刀回风和玉游心。” 凌汐池道:“刚才的那一个是谁?” 灵歌道:“刚才那一个便是其中之一的玉游雪。” 凌汐池点了点头,刚才那个玉游雪的本事她已经领教过了,只是不知这两个武功怎么样,灵歌仿佛知道了她在想什么,又道:“玉游雪是他们三人中武功最弱的一个,刀回风你是见过的,你和月弄寒第一次见面时要抓他的便是刀回风。” 凌汐池目光一冷,刀回风便是那个使缅刀的黑衣人。 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灵歌只说了四个字:“速战速决。”全身便化作银光,朝那铁链桥的方向掠了过去。 灵歌动的同时,凌汐池也动了,手中的剑化作一道红芒,朝玉游心攻去。 玉游心手中的玉笛顺着胳膊一旋,连削带点,眨眼便已向她攻出八九招。 凌汐池像一只被暴风雨逼退回来的燕子,刷刷的挽出了几个剑花,将玉游心的那几招封死,但玉游心似乎颇得琅琊残霜剑法的真传,手中玉箫一横,屈指一弹,一把细如柳丝,薄如蝉翼的剑从萧中斜飞而出,身影美妙的一转,右手握剑,剑诀一扬,顿时剑光冷冽如霜,变幻如月,尽显阴晴圆缺变幻莫测,时而剑光如满月圈向她,时而又如月缺,纵向横斜地左右交织过来。 凌汐池每破开一剑,便有另外一剑如影随形的跟了过来,也不知跟那玉游心拆了几招,突地,背后一阵爪风疾驰而来,她连忙旋身冲天而起,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身,手中剑一挥,逼得攻向灵歌的玉游雪连忙后退了几步,落在了灵歌的身后,和灵歌背靠背的站在了一起。 灵歌若有似无的轻喘了几口气,凌汐池心下明白,以灵歌的武功,若是单打独斗,这里恐怕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她,就算是刀回风,也只是勉强能跟灵歌打一个平手而已,但是现在是,玉游心和蓝宇白对付她,玉游雪,莫噬余再加上刀回风对付灵歌,这怎么算都是他们的胜算比较大。 凌汐池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刚才在背后偷袭她的是蓝宇白,眼见他一招落空,随即跟玉游心对换了一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气势完全不减刚才的又朝她攻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冲天而起,用尽全身力量劈出一剑,玉游心跟蓝宇白连忙躲开,她见势连忙朝那座铁链桥疾扑过去,后面忽然风色大作,回头一看,却发现玉游心避开她那一剑之后,紧跟着她扑了过来,凌空一掌,掌力阴柔中带着刚猛直朝半空中的她击了过来,凌汐池反手一掌还击过去,虽然将玉游心那道掌力逼回,却也整个身子失了力,落在了那条铁链桥上。 凌汐池刚在铁链桥上站稳脚跟,铁链桥便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晃起来,本来她的身体平衡能力还算可以,可是面对摇晃的这么剧烈的横架在半空中的链子桥,她的头还是忍不住晕了一晕,生怕自己一个不稳便会从桥上栽下去。 玉游心显然更能驾驭这种没有一点安全保障的桥,落在铁链桥上后很快的便适应过来,足间往桥上一踏,借势腾空而起,身形随风翻转,手中的剑刷刷刷的又一连向凌汐池攻了四五招。 凌汐池却是一招也接不下,就刚才玉游心踏铁链那一势,使得铁链的摇晃更加的剧烈,她一个重心不稳,便栽倒了下去,慌忙伸手一抓,抓住了那铁链桥,整个人硬生生的悬在半空中。 眼看玉游心的攻势在半空中失去了目标,她连忙提了真气,正待翻回桥上,可是玉游心却一个倒栽葱栽了下来,手中的剑削向她紧紧抓着铁链桥的手。 凌汐池心中叫苦不迭,连忙运力于手腕上,一提气,手一松,凭空向前掠出了几米远,再一次紧紧的抓住了铁链。 玉游心一见,脚尖在铁链桥上如花间漫步,轻点漫游,一剑一剑有条不紊的朝她刺来,但却不是致命的招式,像是一只已经抓到老鼠的猫,并不急于取她性命,存心戏耍她一番。 凌汐池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这女人真是心里变态,一边依照刚才的方法又往前移动了两下,手上的力量已经用得干干净净,眼看玉游心又是一剑猛厉的刺了过来,她的手一松,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笔直坠落。 就在她的意识如坠云里雾里的时候,忽的,她的腰间一紧,一道银链化作一道银光,紧紧的缠在她的腰上,她只觉自己的身体被一阵巨大的力量一抛,整个人腾空而起,重重的被人甩了出去,她的脚尖在铁链桥上一点,借着惯性往前一滑,待反应过来时,她已稳稳的落在了铁链桥的另一边。 凌汐池抬眼一看,才发现刚才救她的正是灵歌,而将她甩了出来的也是灵歌,眼见她已被送到了安全地带,灵歌闪身拦在桥的前面,手中的银链垂地,身姿却站得异常的挺拔,巍然而立,傲视群雄,背后却有一道深深的刀伤在不停的往外涌血。 “灵歌。”凌汐池骇然惊叫一声,正待冲过去的时候,却看见灵歌扭过头来冲她一笑,手里正紧紧的握着一把刀,笑过之后,灵歌引刀一劈,刀光如匹练般排空而下,凌汐池被灼目的刀光晃了眼睛,只听见“铛铛”两声过后便是哐啷一声,她忙冲到崖边一看,两条铁链桥已被灵歌用刀硬生生的劈断,一直垂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涧里。 “灵歌。”凌汐池又是惨叫一声,眼见铁链桥一断,玉游心被迫回到了对岸,竟发了狂一般不要命的朝灵歌攻去。 看着同时被那么多人围攻的灵歌,强弱的对比实在太过悬殊,一股恐惧和担忧从心底深处涌出,虽然灵歌平时对她不理不睬,可是这关键时刻,舍命救下自己的居然是她,这些人针对的本就是她,灵歌完全可以扔下她自己逃命去,可是她却把唯一一个生的希望留给了自己,这是为什么? “灵歌!”凌汐池无意识的又惨嘶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灵歌的后背又被莫噬余一刀砍中,泪水不由自主的湿了眼眶,却听灵歌的声音透过刀剑碰撞声远远的传了过来:“走……” wap. /130/130469/30427811.html 第一百二十六章:轮回之花 眼看灵歌的胸膛被玉游雪的琵琶击中,凌汐池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走,她要是走了,灵歌必死无疑,这姑娘如此待她,是个真性情的人,她又怎么忍心弃她于不顾,就算是死,自己也决不能将她丢下不管。 望了望那深涧的宽距,她也来不及关心这么宽的深涧以她的轻功能不能飞过去,连忙抱了一块大石在崖边,将全身的内力运于脚上,一脚将那块大石踢飞了过去,石头飞出去的同时,她也紧随其后跟了出去,就在她和大石块同时下坠的时候,她忙施展轻功,足尖在那块石头上重重一踏,借力再次腾空而起,堪堪落在了悬崖边上。 凌汐池一落地,忙闪身挡在灵歌的面前,使出了八荒剑诀,将迎面攻击灵歌的蓝宇白和莫噬余逼退两步,伸手一把扶起摇摇欲坠的灵歌,将她挡在了身后。 灵歌虽受了重伤,可是她还是坚持不愿在敌人面前倒下,冷声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凌汐池看着满身鲜血的她,回道:“不做什么,我只是觉得,用你的命换我的命不值得。” 灵歌冷笑一声,仍然嘴硬:“谁说我是为了你,像我们这一类人,遇到强敌之时,若是知道自己逃不了,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去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牺牲掉,救你,只是为了你能找人来给我报仇罢了。” 生死悬然一线,灵歌却依旧如此轻描淡写,可见像她这样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能如此淡定,凌汐池却不能。 “为什么要别人给你报仇呢,我们要活着出去,一起活着出去。” 灵歌终于笑了起来,笑容耀眼得仿佛金色的阳光,眼神里闪着真诚的火焰:“虽然你重新跑回来的行为蠢得可以,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我灵歌今天纵然死了,也不觉得委屈。” 凌汐池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似乎有一点明白了,也许友谊就是这样,不需要说太多的在一起同甘共苦的恭维话,只要是在关键时刻不离不弃便是值得用命相交的朋友,她道:“谁说我们要死,我们俩都不会死,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现在就烧黄纸跟你结拜。” 灵歌哈哈的笑了起来:“那你欠我一顿酒。” 听着她们俩的笑声,莫噬余怒道:“两个臭丫头,死到临头了还敢笑。” 凌汐池扭头望去,只见一众人愣在了那里,不知是否是因为她和灵歌到了这样的生死关头还能谈笑风生,还是觉得他们那么多人站在那里她们俩还能笑得出来委实太不给他们面子了,总之所有人都站在那里,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她们。 凌汐池满不在乎的嗤笑:“大叔,谁说的死到临头就不能笑了,我连死都不怕了,笑两声怎么了。” 蓝宇白握紧了左手的拳头,眼神如刀,刷刷的从她身上扫过,只恨不能将她凌迟处死:“恐怕待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蓝宇白说罢,左手迅疾如风攻出,锋利的爪尖直取她的胸膛,这一招凌厉霸道,仿佛不将她的心生生捏碎,实难消他的心头之恨。 凌汐池没有躲,只是暗暗运起全身的内力护住胸口,眼见蓝宇白的利爪如闪电一般抓破她的衣服,入体三分便被她的内力所阻了一阻。 凌汐池看准了这一瞬间,迅速的抬起手中的剑,用力一刺,邪血剑便直没入蓝宇白的小腹,蓝宇白惨叫一声,誓死要与她同归于尽,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凌汐池只觉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用上全身仅剩的力量,一脚朝蓝宇白踢去,与此同时,灵歌一个手刀劈下,咔嚓一声手骨断裂声传来,蓝宇白立即被踢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可他手上戴着的利爪却仍留在她的胸口上。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蓝宇白想杀她,却没有料到她躲也不躲,她之所以硬生生的挨他这一爪,是因为她只有这个机会能杀蓝宇白,论单打独斗她根本不是蓝宇白的对手,若不是蓝宇白这个人太过自以为是,她根本就伤不了他的右手,蓝宇白输就输在太轻敌,而且没有她拼命。 论拼命,她孤家寡人一个,本就没有后顾之忧,她也知道,事到如今,凭自己的功夫是救不了灵歌的,那就能解决一个是一个吧,黄泉路上,大家作陪,也不寂寞,至于谁先死谁后死,那就只能比比看谁的命比较硬一点了。 蓝宇白一死,剩下的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使出了自己的生平绝技,一时之间,千百道刀光剑光从半空中罩下,交织成了一张布满杀气的网。 凌汐池感受了死亡的气息,她闭上了眼睛,下定决心,便是死也在挡在灵歌面前,可就在这一瞬间,一朵花突然浮现在她面前,悠然的又绽放了一片花瓣。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片段,记忆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喊杀声。 她像是到了修罗场,那里火光漫天,喊杀声震天,无数人在厮杀拼斗,一个小女孩无助的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挡在她前面护着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耳中只听得见一个声音:不死不灭,无启无终。 胸膛里有强烈的悲伤弥漫而出,那便是无启族灭亡的场景吗! 她口中喃喃道:“不死不灭,无启无终。” 那开放在心头的花像是听见了她的喃喃自语,忽的急速旋转起来,像是映照出了一个大千世界,缓缓地化成了一个图腾的模样,一道真气蓦的从她丹田内涌出,顷时,便有绵绵之力透过指尖滚滚流入她的体内,直冲脑门,那个图腾不停的旋转,不断的在她的心头衍生,她照着那衍生的轨迹,将自己的真气运转起来,那一瞬间她的全身仿佛成了一个空门,所有的穴位都被打开,有不断的新生力量被吸入她的体中。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那朵一直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花便是轮回之花,而自己体内另一股她控制不了的真气也是来自于轮回之花,轮回之花不是花,而是如卷轴上记载的,是一种通过窍穴吸纳天地灵气,反补自身的功法。 就在那股属于轮回之花的真气冲出来之后,她又感受到了一股火阳之气也随之涌了出来,少了轮回之花的压制,火阳诀的内力也一路畅通无阻。 凌汐池蓦的睁开了眼睛,眼中倒映着直朝她攻来的四人,死死握着的拳头突然松开,一阴一阳两道内劲从她掌中击出,骤然,茫茫的真气就像无边的瀚海,一朵仿佛在烈焰中盛放的花出现在了刀回风等死人面前,眨眼便破掉了他们的那张杀网。 轮回之花虽美,可散发出的气势却让人心惊胆寒,那一片片旋转的花瓣像是锋利的刀锋,每一瓣落在人身上就像要将人切割成碎片,更何况还有紧跟而来的那一道至热至阳的掌力,几乎就是在破掉刀回风等人的攻击的同一时间,轮回之花已快如闪电的笼罩住了四人,几人只觉被一股绵柔的力量卷住了手,手中的兵器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被一股轮转之力缴落在地上,紧接着四人便被火阳诀的功力弹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口喷鲜血,动弹不得。 凌汐池冷冷的瞧着他们,正在发动致命一击,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她全身剧烈一颤,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 以她如今的身体情况,强行使用还是稍显勉强。 就在这一瞬间,轮回之花突然消失,刀回风等人看准机会,各自抢上前来,夺回了属于自己的兵器。 她单膝跪地,用剑拄着自己不让自己倒下,一口鲜血尽数喷在了邪血剑上,眼看着刀回风四人又逼了上来,凌汐池的手不停的颤抖起来,她已没有力气握剑。 一阵阵冷风扑面而来,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山谷中的死亡气息更盛。 可就在这个时候,凌汐池突然感觉自己手中的邪血剑在动,她诧异的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被她插入地中的邪血剑兀自抖动起来,且抖动的频率越来越盛,像是一种无声的兴奋,一种嗜血的渴望。 饮过她血的邪血剑,此刻剑身一片通红,无数道炽热剑气在剑身流转,尽显杀戮死气。 凌汐池心下一寒,难道…… 莫噬余已抢先一步攻了上来,在他看来,眼前的小丫头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惧,杀了她,他便能立下一功,在江湖上留下一个威名,这等机会,怎能让给别人。 所以,这一刀他用尽了全身的所有功力,将人劈成两半都绰绰有余,然而就在他的刀劈出去的那一刻,他突然看到那半跪在地上起不来的少女突然起身朝他冲了过来,她手中的剑红芒万丈,像一头嗜血恶魔一般冲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只闻得铛的一声,他手中的刀断成了两节,紧接着,他便看见自己也断成了两截,一道剑光从他腰间划过,自左向右的将他劈成了两半。 莫噬余到死也不能相信自己竟是这个死法,他苦练阔刀多年,自认为已是用刀中的佼佼者,可如今,别人一招便毁了他的刀,杀了他的人,他连反击都来不及,江湖传言果然不错,这个人是个妖女,可自己为什么要不怕死的来招惹这个妖女呢? 人总在临死前才诸多悔恨,可再悔恨也于事无补了。 凌汐池已彻底被邪血剑控制,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股股杀意在她心头升腾而起,此时此刻,她只想杀人。 她提着剑一步步朝剩余三人走去,双目一片赤红,身上的凛冽杀意使她看起来像是个修罗女刹,莫噬余的血已彻底唤醒了她嗜血残杀的一面。 刀回风等人死死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后退,眼中带有一种深深的恐惧。 身后,有人在急切的唤她:“凌汐池,你清醒一点,凝神,不要被邪血剑控制了。” 凌汐池有一刹那的回神,她看了看面前的三人,突然伸出左手按住自己被邪血剑牵引着那只手,从唇中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她并非什么菩萨心肠,只是她现在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了,每杀一人,她心中的杀意便增加一分,她怕自己会彻底丧失意识,见人就杀,眼前三个人死不足惜,可灵歌还在这里,她是无辜的。 看着她苦苦与邪血剑做争斗的模样,刀回风和玉游雪交汇了一个眼神,几人作势要走,可就在他们转身欲走的那一瞬间,玉游雪突然扬起了手中的琵琶,拉住其中一根弦,用力一弹,一道气劲如流光一般重重的击在了凌汐池的身上。 凌汐池没想到玉游雪会骤然突袭,硬生生的挨了一击,邪血剑脱手飞出,她全身本已是多处重伤,靠着邪血剑才勉强支撑至此,现下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雾,仿佛更浓了,世界在她的眼前白茫茫的看不清,一阵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意识,凌汐池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感觉好难,好难。 “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就会变成灵歌的累赘。”她拼命用意志力告诉自己,可是却还是徒然,耳旁模糊的传来了灵歌惊慌失措的大叫:“你不能睡,不能倒下去……” 凌汐池无力的展开一个笑容,她也不想倒下去,只是真的……好难。 灵歌伸手接住了她,抬眼看着又围了上来的三人,眼中所包含的杀气和怒意如利剑一般迸射而出,直指每个人的人心底,虽说她已受了伤,可是周身刚毅的气势和意志力非但没有减弱半分,甚至比之刚才更甚十倍。 狂风呼啸而过,扬起了她的头发,她凛然的站在众人的包围之中,屹立不倒,任谁也不敢相信,就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也会如此刚毅挺拔,傲视群雄。 眼见玉游心沉不住气的往前站了一步,灵歌抬眸看着她,虽然她已身受重伤,浑身却依旧散发出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玉游心全身一阵颤抖,却听刀回风的声音至宽大的披风下传了出来,声音嘶哑干裂,仿佛已经许久未曾说过话:“把她留下,便放你一命。” 灵歌冷哼一声:“卖友求生之事,不是我灵歌做的,你今天有本事就杀了我,我灵歌绝不皱一下眉头。” 玉游心和玉游雪对视一眼,只见玉游心将手中的玉箫放于唇前,一阵尖锐的箫声响过之后,至那山洞里竟冲出一大群武林人士打扮的人,其中不乏和他们一样做黑衣打扮的女子。 那些人一从山洞里冲出,便团团将灵歌围住,只听玉游雪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你们看见了也听到了,这个女人确实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而藏枫山庄的人誓死也要保护这个滥杀无辜的妖女,看来江湖传言果真没错,血域魔潭的宝物就在这妖女身上,否则藏枫山庄也不会如此庇佑她,藏枫山庄号称武林第一大庄,自醉扶归大侠将武林第一人的名号让给藏枫公子后,藏枫山庄就立誓要维护武林和平,现在这个小妖女搅得江湖腥风血雨,照理讲,藏枫公子应该手刃这个妖女给各位江湖同道一个交代,可是现在藏枫公子被这个妖女灌了迷魂汤,私吞血域魔潭的异宝不说,竟还由得她四处杀人,为祸武林,各位平日里没少受含鹰堡的恩惠,现在含鹰堡的蓝鹰堡主和蓝宇白少堡主还有莫噬余大侠皆被这妖女害死,为了日后的江湖安宁着想,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这妖女走。” wap. /130/130469/30427812.html 第一百二十七章:血债血偿 一个长得肥头大耳,相貌无比丑陋的大胖子走了出来,呸了一声道:“萧藏枫算什么东西,藏枫山庄算什么玩意儿,要不是靠着他师父风魔老人,他算个屁的武林第一人,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还大言不惭的要维护武林和平,别人怕他,我铁血屠场可不怕他,老子今天就宰了他的姘头,看看这个武林第一人敢说什么。” 玉游雪冲着那胖子垂首抱拳,单膝跪地道:“屠场主,适才你也看见了这妖女如何凶残,你的义弟屠二爷便是死于其手中,昨晚藏枫山庄率人突袭我们阴河谷,可怜我们谷主现在仍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眼下各大英雄豪杰齐聚于此,又以场主最为德高望重,还望屠场主为我们主持公道。” 原来此人便是铁血屠场的场主屠大。 屠大原本是个就是个市井贩肉的,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粗鄙汉子,现在见着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眼含泪花的求自己做主,顿时心猿意马,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伸出他蒲扇一般的黑手掌将玉游雪扶了起来,还意味深长的在玉游雪手上摸了两把,嘴上咧出一抹无比难看的笑:“小美人莫哭,你屠哥哥为你做主便是。” 可他嘴上说着要为玉游雪做主,派头也做得十足十,可目光扫向灵歌时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他没有那么傻,枪打出头鸟,今日这里这么多江湖人士,除了阴河谷,还有含鹰堡、浮云楼和天刀门的人,这些门派不是被灭门了,就是死了堡主门主,算起来,他铁血屠场只是死了他一个义弟而已,而义弟这种东西他多得是,又不止屠二一个,今日只要那妖女一死,萧藏枫倒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死人与这么多门派作对,这里有这么多人恨不得将那妖女除之而后快,又何须他亲自动手,他只需要跟在后面捡便宜就行了,既可以得一个为兄弟报仇,重情重义的美名,又不至于完全得罪藏枫山庄,只要他没亲自出手,日后藏枫山庄追究起来,他完全可以推脱自己是受人所迫,可若是这两丫头真的是他亲手所杀,那又是另一番境地了。 玉游雪心如明镜似的,屠大眼珠子一转,她便明白了屠大在想什么,只是现在还想置身事外,想得倒是美,于是,她接着道:“既然如此,对付这般江湖败类不需要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一起上,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玉游雪的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围住灵歌的那一群人不住的点头称是,其中更是不少人对着灵歌指责起来,再加上之前屠大的一番话,引得群情激愤,声讨之声立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灵歌冷笑一声,语气嘲讽:“一起上的事你们做得还少吗?藏枫山庄岂轮得到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评头论足,既然你说得那样大义凛然,为何刚才蓝宇白和莫噬余死的时候不出手相助,现在又这样惺惺作态,你更让人恶心。” 凌汐池神智依然模糊,不太清明的思绪在使劲的分辨着,这个玉游雪说的是她吗?她居然有那么厉害,能搅得整个江湖腥风血雨,那些人居然也会信,看来真不是她厉害,是这些人太蠢。 玉游雪眼神微微一紧,怒道:“各位也看见了,这人与那妖女狼狈为奸,不但没有半分悔改之意,还辱骂各位乃是乌合之众,此人留下来,日后必是江湖中的一大害,需趁早除了才对。” 众人顿时一阵附和声,呼声震天,震得山谷也微微的震动起来。 群众果然是盲目的,凌汐池在心中叹息一声,隐隐感觉到灵歌身上传来的杀意,耳旁传来了玉游雪的声音,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句话:“反派死于话多。” 果然,灵歌扫视了周围一眼,忽的,身影一闪,飕地掠了出去,手中银链挥洒如闪电,闪烁在那数十人之间,她虽受了伤,手中拎着凌汐池仍像是拎了一只小鸡一般,身影灵活得像穿雨的燕子,银链挥洒之处,必是扬起一阵腥风血雨。 凌汐池被转得头晕,虽然人还没昏过去,但也差不远了,虽然她很想帮灵歌,但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感觉不时有温热的鲜血溅到她的身上。 众人冲上去,却又被逼退回来,再冲上去,还是被逼退回来,这时只听一声惨叫,原来一人闪避不及,竟被灵歌的银链笔直的刺入了小腹,灵歌挥臂一抡,那人竟被灵歌抡得飞旋起来,那些冲上去的人哪里看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俱是吓得一呆,被灵歌扫到在地。 玉游心和玉游雪对视了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一前一后的朝灵歌冲了过去,这时一柄缅刀带着乌芒,飞斩灵歌的后背,灵歌连忙运力于背上,竟硬生生的受了那缅刀一击,运力一震,血肉横飞之中,那缅刀竟被她震得脱飞而出。 经此一击,灵歌脚下一软,眼看就要跪倒,可谁知她的膝盖还没有碰着地面,又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力气,硬生生的站了起来,摇晃的身影向前一探,手上的银链力量却大不如前,玉游雪琵琶一横,毫不费力的紧紧缠住灵歌手里的银链,玉游心则趁势上前,飞身一刺,手中的玉箫却不是攻向灵歌,而是朝那快要昏迷的少女的天灵盖攻去,刀回风则将手中的刀平举,一刀往灵歌的后脑勺劈下。 凌汐池感受到了灭顶之灾,无意识的闷哼了一声,眼看着玉箫逼近,却实在是动不了了,灵歌当机立断的扔了手中的银链,右手化爪,在玉游心的玉箫即将刺到她的时候紧紧的将它抓在手中,后足一抬,准确无误的踢在刀回风的刀背上,刀回风的刀锋一歪,斜斜划出,灵歌的背上立时又添了一道由浅及深的伤痕,而同时灵歌的胸门大开,被玉游雪一掌攻在胸膛上。 “噗”一股鲜血至灵歌的口中喷出,扬起了一阵血雨,灵歌拼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快速一把松开了手中紧抓住的玉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身向前,扼上了玉游心的喉咙,玉游心一掌击在灵歌的身上,却依旧阻止不了灵歌,喉管竟生生的被灵歌捏碎,眼看玉游心倒下了,灵歌才支持不住的跟着倒了下去。 玉游雪见姐姐惨死,发出了一声悲痛欲绝的尖啸,举起手上的琵琶,狠狠的朝灵歌的脑袋砸了下去,势必要将灵歌砸得脑浆迸裂。 凌汐池眼睁睁的看着,嘴唇动了动,只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嘶吼。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一柄剑突然如黄河落九天一般从天而降,及时的挡在了灵歌的面前,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剑中发出,直接将玉游雪手中的琵琶斩得四分五裂,玉游雪被逼得倒退数尺,剑一落地,直斩得地面出现了一道笔直的剑痕,与此同时,剑气四散开去,只听咔嚓几声,地面竟被那剑气斩得龟裂了几道深深的沟壑,几个离得近的闪避不及,被那凌厉的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死状恐怖异常。 一条丝带如灵蛇般乘风而来,只见一个红衣女子如九天玄女一般从天而降,手中飞舞着一条红色的丝带,但见那女子艳如桃李,顾盼生姿,媚而不妖,微微一笑便仿若一树桃花被柔风吹落,飘舞在空中,看得众人痴了,呆了,眼里只剩下这灿若飞花的一笑,众人疑心,这莫非是九天仙女下凡尘。 只听‘咚’的一声响起,便有一人栽倒在地,脖子上正缠着那女子手中的红丝带。 众人醒觉,只见那女子翩然落在灵歌的身边,笑容如银铃般动听:“哟,想不到你灵歌居然也有被我魂舞救的一天呀。” 灵歌无力的看了魂舞一眼,即使到了这个份上却还是依旧不肯服输,冷声道:“少废……废话。” 魂舞一见,将自身的内力逼入灵歌的筋脉,又塞了一粒药在灵歌嘴里,才站起身冲所有人灿烂的一笑:“你们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竟然连藏枫山庄的人也敢碰。” 玉游雪仿佛气糊涂了,上前一步口不择言道:“碰了又如何。” 魂舞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惋惜:“碰了就要死了。” 玉游雪冷哼一声:“这里这么多人,你有把握杀得完吗?” 魂舞又是摇了摇头,随手一指:“有是有,不过要杀你们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众人顺着魂舞的手势一看,只见一男子笔直的立于悬崖边,一袭黑衣被崖风微微的鼓起,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束于脑后,额头飘着几缕乱发,一双眼睛带着野兽般的锐利残忍和无情,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并不显狰狞,反而给人一种铮铮铁骨的傲感,反而正是因为那一道伤疤才能衬托出他全身坚忍不拔的气势,没有人知道那人是从什么时候站上去的,但是那人周身的杀气却像是柄有型的利剑,锋利无比。 这时魂舞又接着道:“有他一个人,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跑不掉了。” 众人还没有看清,又是三道疾风闪过,待众人回过神来之时他们中间已经出现了三名男子,为首的那一名一头乌黑的发丝飞扬在风中,身上的衣衫被风轻轻鼓起,仿若即将飞升的仙人,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光华之下,一双眼睛如浩瀚无垠的海洋,似能容纳世间万事万物,俊美无伦的脸上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那无边气势竟压得在场的所有人喘不过气来。 凌汐池轻轻的咳了一下,心道:这运气太好了,居然撑到了有人来救她们,看来她是不用死了。 萧藏枫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甚至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全场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怔怔的看着他,只见他径直朝灵歌走来,道:“辛苦你了?” 灵歌松开了手中紧紧护住的人,凌汐池根本站立不稳,倒在了萧藏枫的怀里,萧藏枫看了她一眼,她亦回瞪着他,可是涣散的眼神着实没有什么威慑力,只是隐约听见他欠揍的说:“啧啧啧,才半日不见你,你就有本事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看来你闯祸的本事可比你其他的本事厉害多了。” 跟着萧藏枫一起来看热闹的缥无走过来看了她两眼,又看了看横尸遍地的现场,嘴角突然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般惨烈,还真是个……祸乱苍生的小妖女啊,我突然有点相信天命石的预言了。” 凌汐池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感觉到自己被打横抱起,抱着她的手有点凉,也有点颤抖,凌汐池依然望着他,见着萧藏枫的眼睛里倒映着浑身是血的自己,深如幽潭的眸子里荡起一阵一阵的涟漪。 萧藏枫深深的看着她,他的心在颤抖,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萦绕在他心间,让他心悸,在看到她浑身是血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害怕她就此离开他,若是再也见不着她,他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一滴血顺着怀中少女的指尖滴下,萧藏枫眼一冷,提指轻弹,便把那一滴血直弹向围着他们的一行人。 那滴血在空中化成一道血痕,残影如剑,快如闪电,快得任何人都闪避不及。 那个以快刀出名的刀回风,甚至连动都没来及动,便被那一滴血射穿了眉心,血滴余势不减,只闻得嘭嘭嘭轻轻的几声贯穿声传来,便又有几个人倒在了地上,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响起,死法与那刀回风如出一辙。 众人惊呆了,这杀招太狠太凌厉,根本已超过他们对于武学的认知,这还是人会的武功吗? 萧藏枫冷笑道:“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既然这么不识抬举,那便血债血偿吧。” 他扭头望了望他身后垂首待命的两名随从,而后谁也没有在看,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一个不留。”便转身如仙人一般飞身离去。 风,怒号,夹杂着崖边的厮杀声,片刻之后,归于沉寂,只剩下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或许只有悬崖边流淌成河的鲜血和横七竖八的尸体见证着刚才的那一场战斗,是多么的凄惨悲烈。 wap. /130/130469/30427813.html 第一百二十八章:坏我名声 许久之后,崖边又出现了两个人,一黑一红,一老一少,正是闻人清和罂粟。 闻人清看着满地的尸体,沉默了很久,才道:“邪血剑,火阳诀,轮回之花,看来无启族气运未尽啊。” 罂粟的嘴唇动了动,过了一会儿才道:“主人,那个女孩究竟是何来历,为何武功如此诡异?” 闻人清问道:“你还记得无启族吗?” 闻言,罂粟脸色大变:“主人的意思是那个女孩是无启族的人?” 闻人清点了点头,眼中的冷意越发深刻,蹙眉道:“她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罂粟不解的看向了他。 闻人清道:“大约二十年前,仙霄宫的天命石发生异动,显示天下将会有一场浩劫并预言会出现一个祸乱苍生的妖魔,仙霄宫遂派弟子下山,想查明此劫的源头,而派出的这名弟子正是仙霞师太的得意高徒燕夜心,岂料这燕夜心一下山便遇上了当今泷日国的国主寒战天、昔年江湖上颇负盛名的毒手神君冷君宇以及当时无启族的圣女叶凛雪,几人一见如故,遂结伴同行,一起研究长生之法,因无启族一直流传着有能令人长生不死的功法,为此几人甚至不惜帮她打破了无启族的结界,得到了无启族的禁术,叶凛雪因此被逐出了无启族。” 罂粟沉吟道:“素闻仙霄宫乃是方外之地,宗门教义是以护卫苍生,广研各大宗教为己任,希望能从中悟破生死大道,门中之人多为修行弟子,很少涉足江湖,只在江湖大乱之时他们才会派出门中弟子,是言拨乱反正,可要悟破生死必先要看淡生死,仙霄宫的人早已将这生死置之度外,为何这燕夜心还会去帮叶凛雪偷取这长生之法呢?” 闻人清道:“自古以来,能者之士谁不想长生,只是长生谈何容易,叶凛雪即便偷到了禁术却也苦于参破不透,可她心性极高,被赶出无启族后便嫁与了寒战天,并与东方寂这个老东西搭上了,原本这两人只是一起研究无启族这不死功法,不曾想,仅仅过了四年,无启族便诞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其中一个天资聪颖,而正是这个女孩,导致了那场祸乱的开始。” 罂粟道:“主人指的大祸便是当年无启族发生的事,您怀疑刚才那个女孩便是当年无启族的那个女孩?而她——便是那个天命石预言的人?” 闻人清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所以我一直怀疑,无启族被灭是仙霄宫一手促成的,他们并非像外界传言那般一心向道,内里或许有不为人知的野心。” 罂粟冷然一笑,语气有些嘲讽:“自古以来,江湖仇杀多不胜数,血流成河之事也不在少数,将这等大事推在一个小女孩身上,这仙霄宫确实无耻!” 闻人清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在为她不平?” 罂粟不置可否:“是啊,一个小倒霉蛋,真的惹人疼惜呢?” 闻人清道:“收起你那微不足道的同情心,你以为无启族被灭仅仅只是因为这轮回不死的功法那么简单吗?若非当年无启族与云隐国走得太近,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若是真的是当年的那个女孩回来了,那可不光只是江湖之事,真正的天下大乱马上便要来了。” 罂粟道:“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 闻人清叹了一口气:“回冥界吧,将仙儿和蓂牙都召回来,天穹一品也可以启动了。” 罂粟脸色微变,天穹、地灵乃是冥界培养的两个刺客等级,天在上地在下,而天穹一品则是最高等级,能入这天穹一品的人,无一不是厉鬼中厉鬼,狠人中的大狠人。 她迟疑道:“那曼陀罗?” 闻人清冷哼一声,眼中弥漫出杀意:“你们四人当中,就属她心思最深,最为狠毒,这次居然连我也敢算计在内,为了区区一个地灵级别的杀手背叛我,若不是看在当年她和她母亲在血域魔潭救了我一命,我不至于留她至今,放心吧,她会乖乖回来找我们的。” 罂粟又问道:“那月弄寒呢?” 闻人清面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原本想利用寒儿的身份来对付藏枫山庄,不曾想寒儿居然和萧藏枫那小子勾结在一起,还摆了我一道,呵呵……果然是两兄弟啊,连对女人的喜好都那么相同,既然萧藏枫愿意求风魔救寒儿一命,那便让这两兄弟再好好亲近一下吧,有刚才那丫头在,我相信我那外孙会自己来找我的。” 罂粟美目中不无担忧:“风魔老人真的能治好他吗?” 闻人清诧异的看了罂粟一眼:“你似乎很担心寒儿。” 罂粟怔了怔,才道:“他是您的外孙,我的少主。” 闻人清冷冷的扫视了她一眼:“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便好。” 罂粟闻言埋下了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自从她被带入冥界那一刻,光明就与她彻底隔绝,作为一个幽冥暗鬼,确实不该有诸多遐想。 闻人清不再看罂粟,冷淡的转过了身,道:“寒儿的身份,整个冥界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此事。” 罂粟低声道:“是。” 闻人清淡淡的嗯了一声,道:“诺儿,你们四姐妹中你是最为听话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闻人清突如其来的称呼让罂粟浑身一颤,有多久没有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大概很久了吧,久到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原来不叫罂粟,而叫洛诺,一诺千金的诺。 她最后望了一眼那似已被鲜血染红的悬崖,看着那横七竖八的尸体,她的眼神微微松了松,而后,转身跟着闻人清的步伐离去。 幽冥,也会有恻隐之心吗? 只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萧藏枫坐于床前,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女,他心中有些后怕,因为师兄说,那丫头差一点就救不活了,他后悔了,一开始将她接到藏枫山庄时,他就应该将她好好藏起来,不应该将她卷入这些纷争中。 这时,门吱哑一声开了,缥无一脸凝重的走了进来,一进门便道:“适才灵歌醒了,她说,闻人清并没有死。” 萧藏枫的全副心思都落在床上的少女身上,听到他的话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我早就想到了,他没有那么容易死。” 缥无道:“你可知,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萧藏枫道:“我与他交过手,江湖上能杀他的没有几个。” 缥无皱眉道:“所以你打算就这么让他离开烈阳,这种行事风格可不像你。” 萧藏枫扭头看了他一眼,才道:“是父亲吩咐的,月弄寒中了和父亲一样的毒,而这毒是闻人清下的,父亲知道后只说了,若是闻人清没死,便再放他一次,况且…………” 他看了一眼一脸惊讶的缥无,又扭头看着床上的少女,手抚上少女苍白的面庞,接着道:“我现在不能离开她,师兄,她才十六岁,便已受了这么多折磨,时时在生死线上挣扎,可我从未见她怨天尤人过,她对人和善真诚,从不曾恨过谁,你说,上天怎么忍心这么折磨她。 缥无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怎么了,心疼了?” 萧藏枫毫不掩饰:“是,我是心疼了,我想保护她,用命去护,我不想再看到她受伤害了,她该明媚灿烂的活着。” 缥无表情动了动,有些微微发怒:“你清醒一点,你难道真的忘记了命盘对你的批语吗?我以前不相信,可看到她后,我信了,你难道不知道,以她如今的身份,你永远不可能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萧藏枫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什么批语?俗世藏锋,九天之龙;赚尽天下,独惜惟一;我若执意要那惟一,便会以死应命是吗?师兄,你了解我的,没有什么批语可以左右我的人生,若她便是那惟一,我愿意再与上天赌一次。” 缥无看着那有些执着的面庞,不再说话了,可目光扫过床上的少女时,他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凌汐池是在疼痛中醒转过来的,全身上下仿佛正在接受凌迟极刑,痛到极致,生不如死,刚醒过来,耳边便传来了萧藏枫反常得厉害的温柔嗓音:“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忽然想到了灵歌,忙挣扎着起身,急道:“灵歌呢?她怎么样了?” 萧藏枫一把将她按回床上,命令道:“给我好好躺着,灵歌她没事。” “啊……痛。”因为这一起一压,那自背心传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的叫了起来,萧藏枫眉头皱了皱,问道:“很痛吗?” 凌汐池严重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没好气的回道:“你让我砍你两刀试一下,看看是不是很痛。” 萧藏枫嘴角露出笑容:“能骂人,能发脾气,看来你这条命是捡回来了。” 凌汐池咬住嘴唇,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灵歌真的没事吗?” 萧藏枫转身端了一碗乌黑的药汁过来,问道:“你什么时候和灵歌这么好了。” 听萧藏枫这么说,她是真的确定灵歌没有事了,舒了一口气,那一颗悬吊着的心终于又落了回去。 萧藏枫伸手将她托了起来,凌汐池觉着有些不对劲,左看右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萧藏枫环在了他的臂弯里,而她此时全身使不上力,也只能靠在他的胸膛上,她吓了一跳,连忙挣扎想要跳开,萧藏枫手一按,又将她按了回去,她连忙伸手去推他:“你,你干嘛?你可别想趁机占我便宜。” 萧藏枫无语的瞪了她一眼,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道:“反正全江湖都传遍了你是我的人,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是非不分,你被我占下便宜怎么了。” 凌汐池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那你赶紧写个告示啊,再告诉他们我其实跟你没什么的,你不要坏我名声好不好。” 萧藏枫哈哈的笑了起来,仍然将她圈在怀里没有放开的意思,道:“我就是要坏你名声。” 凌汐池眉头皱了皱,不死心的接着道:“藏枫公子想必也不乐意别人说你是个为美色所迷的好色之徒吧。” 萧藏枫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毫不犹豫道:“我乐意。” 凌汐池张大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无赖起来居然这么无赖。 萧藏枫瞥了她一眼,伸手将药端了过来,轻轻的将勺子递到她的嘴边,不容拒绝道:“喝药。”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冷得她已经将厚厚的棉衣裹在了身上,难得今日天气晴好,凌汐池走出房间,伸了伸懒腰,却发现叶孤野抱着剑站在她的房门前。 自从这次她受伤以后,藏枫山庄的守卫比以前多了好几倍,就连叶孤野也是寸步不离的终日守着她,虽然凌汐池不知道这么多人萧藏枫是怎样将他们召集过来的,但是就那严谨的制度和有条不紊的巡逻,若非训练有素决不能做到,这让她对萧藏枫的认识又多了一层,看来萧藏枫已经在背地里训练了一些人,此番必是志在天下。 见到她出来,叶孤野站直了身子,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凌汐池嘟着嘴不满道:“天天呆在房间里面,闷都闷死了,我想去看看灵歌?” 叶孤野表情一柔,道:“你说的灵歌,是那天和你一起受伤的那个姑娘?” 凌汐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狐疑道:“不会吧,你们都一起出过任务了,你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吗?” 叶孤野道:“我为什么要知道她叫什么,不过,她倒是一个挺有骨气的姑娘。” 凌汐池看着叶孤野的表情,他也会夸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看来他对灵歌的印象很不错。 这时,背后传来了灵歌清冷的声音:“我也不需要你知道我的名字。” 凌汐池回头看去,只见灵歌站在她的身后,冷冷的瞧着叶孤野。 她的气色很好,显然恢复得不错,这身体素质确实比自己好得太多了,据说灵歌醒来后三天便可下床自由行动,看着她精神抖擞的模样,凌汐池终于放下心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到她面前,笑道:“你是过来看我的吗?我本来打算去看你的。” 灵歌伸手指着叶孤野,道:“我是来找他的,顺便来看看你。” 灵歌狐疑的看了看叶孤野,问道:“你找他做什么呀?” 灵歌干脆简洁的吐出来两个字:“比武!” 凌汐池目瞪口呆,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转来转去,道:“大姐,你快得了吧,你刚刚才受了重伤,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叶孤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灵歌没有理她,依旧还是定定的看着叶孤野,道:“虽说那天是你出剑救了我,但我从不让人碰我,你既然碰了我,要不你自己砍下一只手来,要不咱俩比试一回,你输了,我砍你一只手,你赢了,你可以要我一只手。” 凌汐池惊得张大了嘴,不敢相信的问叶孤野:“叶……哥哥,你究竟把人家姑娘怎么了,都要砍你手了。” 叶孤野冷冷的瞥了灵歌一眼,转身就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有,我对你的手不感兴趣。” 酷,真酷! 灵歌显然被气到了,手一挥,灵灭应声而出,道:“你……站住!” 凌汐池连忙扑上去拦着她,道:“别别,你的伤还没好呢,等你好了再说吧。” 叶孤野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灵歌无比认真道:“你若是觉得我那天抱了你是在占你便宜,你大可不必这么想,因为我没把你看成一个女人。” 灵歌眼睛一眯,眼中透着危险的讯号,凌汐池也懵了,诚然叶孤野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可也不至于不解风情到这一步呀,当着人姑娘的面说这种话,别说是灵歌了,换做是她,她也拿刀砍他,更可况是狮子脾气的灵歌。 wap. /130/130469/30427814.html 第一百二十九章:原形毕露 果然,灵歌伸手将她推开,就要动手。 凌汐池连忙又上前拉住了她,带着央求的语气:“灵歌大姐,你快别闹了,等你伤好了再说好吗,至于这个比武,我替我哥哥答应你了,我保证你们之间一定会有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比试,到时候谁也赖不掉。” 说罢,还使劲的冲叶孤野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别再乱说话了。 叶孤野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开口正想说什么,这时,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将一封请柬呈向了凌汐池,毕恭毕敬道:“姑娘,这里有一封您的请柬。” 凌汐池愣了愣,望向那封请柬,疑惑道:“给我的?” 心中却有些想不明白,这个关头上,何人会给她下请柬。 那小丫头点了点头,道:“送请柬的人特意强调了是给姑娘的,庄主看了之后吩咐奴婢给您送来的。” 凌汐池疑惑的伸手将那请柬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四叶草的印记。 一看到那四叶草的印记,她的脸色变了又变,请柬上的四叶草印记太过特殊,并不同于一般的四叶草,她一眼便能看出来,那是妈妈送给她的手链上的四叶草蘸了墨印上去的。 她立即明白这封请柬是谁送来的了,在王宫的时候,她便时常看着那条手链发呆,有心之人一眼便能看出那条手链对她的重要性,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手链原来不是丢了,而是被寒蓦忧给拿走了。 凌汐池合上了请柬,望着那小丫头问道:“你们庄主怎么说?” 那小丫头道:“庄主说了,姑娘想去做什么便去就是了,只是身边得带着人。” 说完过后,那小丫头便退下了。 看来萧藏枫并未阻止她出庄,凌汐池心中明白,经历过阴河谷的那场屠杀,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人敢再来找她的麻烦,她抬头看了一眼蓝蓝的天,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人,笑道:“今天天气那么好,你们能不能陪我出去走走呀。” 灵歌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要去哪里?” 凌汐池笑道:“自然是要去见一见那个想见我的人。”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只是竹叶潇潇,犹带深秋的萧索气息。 望着竹林里的两座小竹屋,凌汐池握紧了拳头,正待登门,便见冰冽和寒蓦忧从其中一个小房子里走了出去,见他们不时的低头耳语,就像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任谁也插不进去。 凌汐池胸口一闷,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一双有力的手臂适时的扶住了她。 伸手扶住她的是叶孤野,灵歌冷哼了一声,道:“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你可以过去了。” 叶孤野道:“需要我陪你过去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你还在烈阳城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自己过去就好了,有什么事我再叫你们。” 说罢,她猛吸了两口气,从竹林走了出去,冰冽立即警觉,猛然回头,见到是她后,他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惆怅和悲哀,望着她的眼神实在比以前深得太多太多,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汐池,你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们了。” 凌汐池没有回他的话,抬眸望向了寒蓦忧,寒蓦忧几乎是下意识的抓紧了冰冽的袖子,眼神楚楚可怜,这番模样,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专程来欺负人的。 凌汐池冷笑了一声,道:“你们都约我了,我怎么会不来呢。” 却听寒蓦忧的声音弱弱的响起:“汐池姑娘,你还在因为那晚的事情生气吗?我知道我对不住你,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可是我真的是逼不得已的,她们用阿冽哥哥的性命要挟我,我不能不那么做,我和阿冽哥哥今日约你来此,就是想当面向你致歉。” 凌汐池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神很诚挚,很清澈,若不是知道她干了些什么,她绝不可能将她和冥界的曼陀罗或者阴河谷的谷主任何一个身份联系在一起,不得不承认,寒蓦忧确实是个天生的伪装者。 只是事已至此,寒蓦忧还在她面前做出这副柔弱动人的模样,而且演得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这心理素质和厚脸皮的程度无一不让她佩服。 见寒蓦忧毫不闪避的迎视着她的眼睛,凌汐池笑道:“那晚的事,我并不生气。” 寒蓦忧像是舒了一口气,看向了冰冽,笑道:“阿冽哥哥,我就说了汐池一定会原谅我的。” 冰冽的表情有些不自在,看着凌汐池,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或许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凌汐池从未想到过,她和冰冽间居然会发展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寒蓦忧将一个盒子递给了她,笑道:“汐池姑娘,这是那日我捡到的,知道是你的心爱之物,特意交还给你,我和阿冽哥哥要离开烈阳城了,或许以后,真的不再见了。” 凌汐池接过盒子一看,里面是她的手链,她急忙拿出来戴在自己手上,心中才安定一些,她看向寒蓦忧,问道:“你方便吗?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寒蓦忧不置可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凌汐池最后看了一眼仍呆立在那里的冰冽,转身随寒蓦忧进了屋,却仿佛听见身后的他在低低的说:“对不起。” 凌汐池觉得有些好笑,她并不觉得冰冽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对不起她的是寒蓦忧。 寒蓦忧的房间布置得清新高雅,竹制的窗棂挂着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帘子,窗外是一篁湘妃竹林,房间的陈列其实很简单,一张竹制的桌子,一张绣兰的锦屏,一张琴桌,几盆点缀的兰花,一景一物雅致到不行。 屋内,芮儿正在收拾东西,见到她和寒蓦忧走了进来,眼神狠狠的剜了凌汐池一眼,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凌汐池倒也不在意,反正事到如今,难道大家还能相见甚欢吗,便索性连装也不装了,道:“你让她出去吧。” 寒蓦忧冲芮儿使了个眼色,芮儿扔下手中的东西,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凌汐池四下望了望这个房间一眼,嘲讽道:“你应该很久没回这里了吧,东躲西藏的滋味好受吗?” 寒蓦忧招呼她在茶桌前坐下,伸手替她倒了一杯茶,离了冰冽后,再也不与她虚与委蛇,道:“你已经知道了?” 凌汐池若有所思:“你是指那件事?” 寒蓦忧一边往茶炉里加碳,一边道:“你既然能来这里,又怎么不知道我问的是哪件事。” 凌汐池喝了一口茶,道:“看来冰冽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寒蓦忧缓缓道:“我的真实身份?你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泷日国的公主,不知你有没有忘了你的真实身份?” 凌汐池道:“我的真实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并不想冰冽知道其实你就是曼陀罗以及阴河谷的谷主。” 寒蓦忧不慌不忙的往茶壶里添了些水,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既然你要单独和我聊一聊,就证明你也不想让他知道对吗?” 凌汐池往窗外看了一眼,叹息道:“我只是觉得冰冽是个可怜人,我不想让他知道他喜欢的姑娘竟是这样的心如蛇蝎,不择手段,你为了除去我,可以设计让月弄寒毁我清白,你为了除去萧藏枫,煽动那么多人来与藏枫山庄为敌,甚至挑动寒月国来与藏枫山庄起纷争,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寒蓦忧终于笑了起来,一提到冰冽,她的表情越发柔和了:“对,我是不想让阿冽哥哥知道,他以前是那样简单真诚的一个人,对所有人都好,宫里的人都欺负我,王亲贵族的孩子们也不和我玩,只有他一个人对我好,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有的只有我了。” 凌汐池把玩着茶杯,道:“我觉得此时此刻问你为什么会显得有些可笑,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想过要害你,甚至一心想要帮你们。” 寒蓦忧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残破的琵琶,那琵琶实在破极了,处处可见断裂的痕迹,虽然经过了修补,但也只是勉强能弹。 她将手抚在弦上,问道:“你想不想听曲子。” 凌汐池认得那把琵琶,那是玉游雪的琵琶,琵琶上还有淡淡的血迹。 她不知道寒蓦忧是怀着何种心情当着她的面把这把琵琶拿出来的,还表现得如此淡定从容,可见她的心里素质实在太好,如此坚韧刚强。 寒蓦忧信手拂弦,乐声幽怨如子规啼血,她一边弹一边道:“你认得这把琵琶吧?它的主人已经死了,死在了你们的手下。” 凌汐池的目光落在那琵琶上,叹道:“她本不该死的。” 寒蓦忧指上一用力,琵琶声突变得尖锐刺耳,似隐藏着无尽的伤、无尽的恨,她的眼中迸出凌厉的光,闪烁着仇恨的火焰,恨恨道:“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但她不会白死的。” 凌汐池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道:“确实是成王败寇,你既然这样说,就该懂得这就是江湖,你若想替她报仇我随时等着你,那月弄寒的伤又该算到谁的头上,他才是最无辜的。” 一曲终了,寒蓦忧收起了琵琶,道:“你不是说这是在江湖吗?那你怎么不知道当一件事情变成天下大势之后,没有谁是无辜的。” 凌汐池心中的迷雾渐渐明了了,嗤笑道:“天下大势?看来你确实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野心。本来我还在想,像你这样久居深宫的公主,为何会学得如此工于心计,心狠手辣,我最开始以为你是为了你的父王,为了冰冽,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寒蓦忧抬眸扫视了她一眼,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杀机,只听她冷声道:“那照你看来,我是为了什么?” 凌汐池道:“据说阴河谷专门以出卖重大情报为生,可见你的眼线不少,据点不少,知道的事情也不少。作为一个这样的地下组织,暴露自己的大本营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据我所知,你们阴河谷交易情报的规矩极其森严,每次的情报交易地点都不相同,由你们派出人马将顾客接到秘密之处进行交易,且顾客只能孤身一人,不得携带任何随从,而这次你却铤而走险的选择在阴河谷动手,甚至还愚蠢到通知萧藏枫到阴河谷,你明知道我在烈阳,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向你父王禀报,而是打起了月弄寒的主意,你这么着急的网罗了那么多的江湖帮派来与藏枫山庄相抗衡,你要的,不仅仅是取代藏枫山庄的地位那么简单吧,你想做什么?你是想造你父王的反吗?” “啪!”寒蓦忧手中的杯子突然碎了。 凌汐池低头看着那一地的茶杯碎片,接着道:“可你太着急,也太不了解萧藏枫和月弄寒了,月弄寒既然知道你们在抓他,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你不觉得那晚使馆遇刺太巧了吗?我很好奇,像你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不应该如此沉不住气,可你这次这么着急,变数是什么?是冰冽吗?是你觉得冰冽对我动了心,急于想要除去我?” 寒蓦忧的脸色剧变,只一瞬,又恢复到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得意:“我没有必要除去你,你觉得你在阿冽哥哥心中分量很重吗?我看不过如此,我与你孰轻孰重,你在阴河谷也已经看到了。” 凌汐池觉得有些可笑,道:“在冰冽的心中谁孰轻孰重我并不在意,冰冽对你而言是宝,可对我不是,我并不想和你争这种莫须有的位置,换句话来讲,我从来就没有跟你争过。” 寒蓦忧抬眸看着窗外,道:“对啊,你从头到尾都没争过,如果可以,我倒想你真的和我争一争。” 说罢,她脑海中骤然浮现出冰冽为着眼前的女孩惊慌失措的模样,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嘲讽的笑了笑,接着道:“你很招人喜欢,运气也不错,不仅萧藏枫护着你,连叶孤野这样的人也甘愿为了你留在藏枫山庄,就连灵歌也拼死保护你,若是没有他们,你觉得你有资格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话吗?” 凌汐池道:“有没有资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现在不敢动我,蓦忧,冰冽是我的朋友,他救过我的命,我知道你对冰冽是真心的,正如你所说,冰冽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他只有你了。” 听着她突然软下来的语气,寒蓦忧心中一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仿佛在期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凌汐池道:“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过我要你对着冰冽承认你所犯下的错,我要你亲自向月弄寒和灵歌道歉,并发誓永远不再为恶,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寒蓦忧用像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道:“我没想到,你竟如此幼稚?”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这是最公平的方法。” 寒蓦忧转身将琵琶收进了柜子,随之响起的是她低低的嗓音。 “公平?让我来教你什么是公平,弱肉强食就是公平。你去过冷宫吗?你知道冷宫有多冷吗?如果你的母亲被丢弃在冷宫里,任凭她苟延残喘、自生自灭,你的父亲却不闻不问,你会觉得这世界有公平吗?我以前也认为这世上有公平,认为只要自己听话,只要自己比其他人努力,只要自己比其他人都出色,父王就会高看我一眼,我就能将母亲救出冷宫,那时的我就如你一般天真。” wap. /130/130469/30427815.html 第一百三十章:恩断义绝 寒蓦忧的手越握越紧,骨节咯咯作响,她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犹带着说不完的恨意:“母亲被打入冷宫之时,我才八岁,我在冷宫里陪了她两年,父王终于记起了我,将我接了出去,从那以后,我便很少看见母亲,记得那一天,我过十岁的生辰,父王赏了我一碗燕窝羹,我舍不得吃,因为那是我母亲最爱吃的,所以我一直将它留着,等到夜深了,嬷嬷们都睡着了,我偷偷的将那碗燕窝羹藏在怀里,想带给她喝,冷宫的门锁得好紧,那种地方,连宫里的奴才都不愿意去,我拍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来给我开门……” 一滴泪缓缓的从寒蓦忧眼眶中滚落,仅仅一滴而已,不同于她以往的梨花带雨,凌汐池却从那滴泪中看出了几分真心实意。 寒蓦忧狠狠的拭去脸上的泪珠,心中暗暗发誓,这是她对于当初的遭遇仅剩下的最后一滴泪。 她接着道:“于是我便偷偷的翻墙进去,你知道我翻墙进去后看到了什么吗?我的母亲,那么美的一个女人,倒在地上,被老鼠啃得面目全非,她死了,死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夜里,连一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而她爱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连一滴眼泪都不曾给过她,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公平,所谓的公平,不过是弱者对于强者的乞求罢了。” 寒蓦忧的声音由始至终都很冷静,冷静得就像在叙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突然道:“你母亲是叶凛雪吧?” 一族圣女到头来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她不可谓不唏嘘。 寒蓦忧全身一怔,抬眸看着她,仿佛不懂她是什么意思。 凌汐池道:“我看过无启族的卷轴,她以前是无启族的圣女,因为偷练禁术被赶了出去,然后她便嫁给了你父王,仅仅过了十年,无启族便被灭族了,而后,你的父亲遭遇刺杀,与你的母亲有关,她便是那个时候被打入冷宫的是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寒蓦忧咬着牙看着她,问道:“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凌汐池摇了摇头:“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在宫中之时听你说过自己的遭遇,现在想想,虽然你一直在骗我,但这些却没必要骗我,所以我就产生了一些联想,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世上比你不幸的人何止千万,也不是人人都变得像你一样,若你说的是你的身世,我只能对你表示同情,但这不是你害人的底气和理由。”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直视着寒蓦忧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考虑,你不同意也没关系,但是你要付出的代价绝不会比现在更轻,你说我运气好,我确实是运气好,你若不信,我们可以试一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说罢,她起身欲走,忽听寒蓦忧道:“动手动脚的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来看一看,若是阿冽哥哥知道你想杀我,你猜他会怎么做?” 凌汐池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寒蓦忧话中是什么意思,她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听阿冽哥哥说,你曾用自己的血替他解毒,啧啧啧,真厉害,但是你可知道,阴河谷的另外一个绝技是什么?” 对于她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凌汐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在她脑袋短路这一瞬间,寒蓦忧突然站了起来,一掌就朝她拍了过来,手指间还夹了一枚蓝莹莹的小针。 凌汐池眉头一皱,当机立断的一掌拂了过去,想将寒蓦忧的手拂开,谁知寒蓦忧却借着她那一拂之势,右手缩了回去,反拍在自己肩膀上,那支蓝莹莹的小针顿时没入了她的肩膀,与此同时,寒蓦忧的身体向后飞起,重重的撞在了屋子里的屏风上。 一道血丝顺着她的唇角流了下来,有一丝凄艳的美丽,只见她银牙紧咬,抬起一只手万分痛苦的指着她:“汐池姑娘,我已经向你认错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凌汐池怒得拍案而起,指着她道:“你……你……” 寒蓦忧咬着牙,目光凄婉的看着她,低声喘气:“汐池姑娘,我那么相信你,并且已经答应离开阿冽哥哥成全你们了,你为什么还要下此毒手,如今蓦忧已经没有跟你争的资格,难道你就这么容不得我吗?” 凌汐池气得咬牙切齿,一把拔出邪血剑指着她,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呀,谁容不得你,你少在这里跟我装蒜,你若再这样装腔作势下去,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这女人怎么这么能演! “咳”寒蓦忧的身子轻轻颤了颤,惊恐的眸子锁在那摇晃的剑尖上,一口血咳了出来,呼吸声愈加急促,这时,身后传来了冰冽的声音:“你……你在做什么?” 凌汐池慌忙转过头去,回头的那一刹那,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已不存在,眸子里只留下那一点印在她心底深处的白。 门不知何时开了,芮儿惨叫一声,冲了进来,撞开了她,扶着倒在地上的寒蓦忧声泪俱下道:“公主,你怎么了?你怎么吐血了?” 凌汐池被芮儿撞到了一边,她没有动,抬眸看着同样呆立在门口的冰冽。 握着剑的手渐渐变紧,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的涟漪,即使想好了要防,可是处处防,却仍旧还是防不过,明明已经知道三番四次想要害自己的人便是她,为什么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着了她的道呢? 只是,这把戏,果然是百试不爽。 凌汐池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智障! 芮儿伸手从寒蓦忧的肩头上将那枚小针拔了下来,疑声道:“这是什么?”继而愤怒道:“这是毒针,凌汐池,你对我家公主做了什么?我家公主因为觉得对不住你,都已经决定离开冰少爷了,你为什么还要下毒害她,快把解药交出来。” 凌汐池回头看着芮儿,冷声道:“我没下毒。” 芮儿紧张的看着她怀里虚弱的寒蓦忧,全身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声音也变得异常的尖利:“凌汐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有下毒,难道是我们公主自己插毒针来陷害你吗?” 凌汐池冷笑了起来:“是不是这样你们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你!”芮儿怒吼一声,将寒蓦忧轻轻的放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站起身来,一巴掌就朝她挥了过来,凌汐池手一探,毫不费力的将她的手抓在手里,冷笑了起来,难道这些人以为她天生就是挨打的命? 可是她的手刚抓到芮儿的手,芮儿就痛苦的尖叫起来,姣好的面容扭曲在一起,冷汗更是一股一股的顺着她的额头流下,破碎的嗓子几不成声:“你……你好狠的心……” 凌汐池慌忙扔开芮儿的手,却还是迟了,只见芮儿脸色惨白的抓住自己的手腕,右手自手腕处完全弯曲起来,看着她咬紧牙齿,满脸痛色,凌汐池的心一沉,芮儿的右手……断了。 可是她知道,就她刚才抓住芮儿的力道,是绝对不可能将一个人的手腕折断的,难道为了诬陷她,她们甚至不惜弄断自己的手吗。 她慌忙看向冰冽,有些不知所措,她从未对付过寒蓦忧这等心肠的女人,为了对付她,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这样的疯子,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应付。 冰冽冷着脸走到芮儿的面前,抬起芮儿的右手看了看,脸色一变,眉头紧锁了起来,眼神冰冷的看向了她,寒声道:“芮儿右手的经脉断了。” 凌汐池看了芮儿一眼,却见芮儿挣扎着扑上去,抱住了蓦忧,失声大哭,寒蓦忧苍白的脸看上去就像一个破碎的娃娃,即使到了这样的地步,她还是不能否认,这样的寒蓦忧任谁看了都想要去保护她。 凌汐池走上前去,望着冰冽道:“冰冽,我没有,你相信我吗?” 冰冽接过芮儿手中的那根毒针,看了看寒蓦忧嘴角的黑血,铁青着脸,垂下眼睑,沉声道:“汐池,把蓦忧的解药给我,我可以当做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蓦地,凌汐池只觉鼻头一酸,这句话,把她所有的希望都打碎了,冰冽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可她却不能。 她来这里,明明是想帮冰冽的呀,若非顾念着冰冽,她本可以拿到手链便走的,可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枉做好人。 喉咙忽然更咽了起来,她有些艰难的咧开嘴笑了笑:“冰冽,如果我说我没有下毒呢?” 冰冽将那只毒针举到了她面前,问道:“那这是什么?” 听着他冷漠的语气,凌汐池一阵愕然,她没有想到,认识了这么久,冰冽依旧还是不能相信她,就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就认定了这毒针是她的,她只觉心中又是绞痛又是好笑,好笑原来她真心实意对待的人,居然是……不相信她的。 苦笑凝聚在嘴角,她高高的扬起了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高傲:“冰冽,我告诉你,若是我真的想要害寒蓦忧,我只会一剑杀了她,用不着使毒针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 说罢以后,她转身便走,突的,一柄剑从她旁边直直横了出来,挡住了她的路,冰冽闪身出来,声音里有诸多无奈:“汐池,把解药给我。” 凌汐池凝视着冰冽眼中难以遏止的怒火以及在身侧死死握成拳头的手,咯咯的笑了起来,一字一句道:“我说,我没有下毒。” 冰冽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寒心道:“你若是怪蓦忧那晚出卖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你若是觉得道歉不够,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可以,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蓦忧纵然有错,却错不至死,她本就是被我们所连累的。汐池,我以前认识的你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事到如今,凌汐池也不想再解释那么多,因为她说得再多也不及寒蓦忧的一句话,心中一阵接一阵的悲凉,反问道:“变成什么样?蛇蝎心肠是不是?那现在,我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要走了,你给我……让开。” 听着她冰冷的语气,冰冽微微怔了怔,僵立在那里,凌汐池绕开了他的身体,与他擦肩而过。 “冰少爷,不能让她走,公主她……公主她快不行了。” 眼看寒蓦忧已经接近昏厥,芮儿惊慌的大叫起来,凌汐池只听身后铮的一声拔剑声响起,就这一声,将她的心彻底炸得粉碎,她知道,从这一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她和冰冽从此就真的只是陌路人了。 伸手抚上剑柄,她一寸一寸的将邪血剑拔了出来,可是每拔出一寸,心痛便加剧一分,身后传来了冰冽陌生的声音:“你不能走。” 凌汐池回头迎视着他,冷声道:“你想跟我动手吗?我奉陪。” 说完以后,她剑尖一扬,旋身一剑,毫不留情的朝冰冽攻了过去。 胸口未愈的伤口因这一动,又隐隐的撕裂,慢慢有血浸染出来,染红了她胸前的衣襟。 冰冽剑尖一抬,毫不费力的就格开了她的剑,拆了这一招,又是一招递了过来,因只想将她制住,所以并未尽全力。 凌汐池飞身反扑,招招凌厉不留情,两人不知拆了多少招,直到他们差不多都快要将一整套的夺花魂剑法拆完了,却依旧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她心中苦笑连连,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她和冰冽会兵戎相见,眼见冰冽一招昙花一谢直刺过来,雪白耀眼的剑光,像裹着一朵盛极而衰的昙花,恬淡绝尘中带着一抹凄凉的美。 她下意识的抬手一挡,凌厉的剑气率先蔓延过来,只听“铛”的一声,她的手腕一轻,似乎有什么脱落,一抹翠影突然飞了起来,远远的抛了出去。 “不要,妈妈!” 凌汐池脑袋里面轰的一声,连忙伸手去抓,却只抓了一把的空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妈妈送给她的手链掉在地上,她全身颤抖着,嘴唇动了动,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妈妈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她却把它弄断了。 突然之间她仿佛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觉周围有深不见底的黑暗把她包围,一种从未有过的孤苦无依笼罩住了她,身畔萦绕的,只有虚无和空气,似乎天地万物都在那一刻消失,冥冥中,曾经以为在这天地间她拥有的唯一一丝温暖在那一刻全部消失无踪。 凌汐池放弃了躲闪,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那剑光中的美丽昙花裹住了她,迅速向中间聚拢,合成了一束,朝她的胸口贯穿而来。 wap. /130/130469/30427816.html 第一百三十一章:身世大白 见她不躲不闪,冰冽脸色一变,急忙收势,却还是来不及,慌忙之中,他的剑尖一偏,避开了她的胸口,直没进了她的左肩里。 凌汐池低下头,看着那刺入自己身体的剑,看着那殷红的鲜血顺着剑锋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看着冰冽惊慌失措的眼睛,有风过,卷着窗棂的轻纱飞舞起来,那刺在肩膀里的剑随着风轻轻的在颤抖,然而她却感觉不到痛,因为痛在心里。 人啊,果然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也只有人,心灵上的痛才能掩盖住肉体上的痛。 凌汐池埋下头,一把抓住那依旧扎在她左肩上的剑,往外一拔,一股血泉飞溅而出,由于手抓在锋利的剑尖上,手心顿时也被割出了两道伤口。 看着手心里往外涌的鲜血,再看了一眼已近昏迷的寒蓦忧,她冷冷一笑,走到桌旁,取了一个杯子,将血滴在了杯子里,直到滴了满满一杯,她才回头,将那杯血递给了冰冽,语气决绝不留情:“你知道,我服用过轮回果,曾用血解过你的毒,如果你非要解药的话,只有这个,虽然轮回果的药性早已过了,但我的血应该还是有点用的吧,至少百毒不侵,但是我告诉你,我没有下毒,给了你这杯血,从今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这个,还给你!” 说完以后,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一直被她珍藏的玉佩,扔在了冰冽的面前,这块玉佩是冰冽在王宫里给她的,她一直视若珍宝,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想身上还留下任何跟冰冽有关的东西。 冰冽的身子又僵立了起来,眼中有莫名的哀伤狂涌而出。 凌汐池弯腰捡起了地上断掉的手链,紧紧的攥在手中,一滴泪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滴在了手链上的四叶草吊坠上,四溅而开。 一抹黑影瞬间闯进了屋子,伴随着一声急切的呼喊:“小影!出什么事了。” 原是灵歌和叶孤野闻声赶了过来,看着屋子里一片凌乱景象,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见叶孤野眸光一闪,伸手握住了剑柄,就要拔剑,冷声道:“冰冽,你敢伤小影。” 原本虚弱不堪的寒蓦忧一听叶孤野对她的称呼,骤然睁开了眼睛,美眸中堆满了不可思议,连声音都尖利了起来:“表哥,你叫她什么?” 叶孤野冷冷的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寒蓦忧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凌汐池,眼中的震惊呼之欲出,好一会儿,她才艰难的开了口:“叶孤影,你竟然是叶孤影!” 凌汐池一听,也愣在了原地,是了,她终于想起来了,叶孤影确实是叶凛雪的侄女,这样一算,若她就是叶孤影,那寒蓦忧不就成了她的表姐? 世事人情如梦似幻,人们在其中沉浮,为真真假假的情义而伤,凌汐池却已分不清,在她面前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错综复杂的关系让每个人都伤痕累累,也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疲惫。 叶孤野走到了寒蓦忧的面前,不由分说的拔出了她肩膀上的毒针,放在眼前看了看,道:“这是阴河谷的灭神针,中此针者不会死,但是短时间内会令人丧失神智,堂堂阴河谷谷主,还要向一个外人要解药吗?” 冰冽闻言,骤然扭头看着他们,显然,他刚从得知这几人的关系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的目光落在叶孤野手中的针上,急声道:“你说什么?” 叶孤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道:“你真的很蠢。” 冰冽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望向寒蓦忧,急声道:“蓦忧,到底怎么回事?” 寒蓦忧咯咯的笑了起来,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明明是甜美的笑容,偏偏所有人都看得出里面的决绝狠意。 她慢慢自目眦欲裂的冰冽面前站了起来,倒是没再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轻笑道:“阿冽哥哥,这是蓦忧送给你的礼物,你还喜欢吗?从此以后,没人再信你了,你连唯一的朋友都没有了,只有我会在你身边,永远不会背叛你。” 冰冽的脸色在那一瞬间难看极了,如果之前他只是惊慌,那么现在他脸上的,是显而易见的绝望,他慌忙看向了呆立在一旁的女孩。 可那女孩没有再看他一眼。 凌汐池不想再看这场闹剧,她有些心力交瘁,伸手拉住了叶孤野的手,声音里带着疲惫,道:“哥,我们走!” 叶孤野道:“他们诬陷你。” 凌汐池道:“不重要了,我们回去吧。” 说罢,她漠然的从冰冽身旁走过,自始自终,没在回头。 恩断义绝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吧,这般痛彻心扉! 灵歌似笑非笑的看了屋内人一眼,语气轻嘲淡讽:“愚蠢,原来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路上的时候,灵歌将一瓶药递给了她,突然道:“刚刚你为何要走,不如留在那里,看看寒蓦忧究竟要如何收场?” 凌汐池苦笑道:“那又如何,问题根本不在那毒,寒蓦忧要做的不过是让我明白自己在冰冽心中的分量,同时也让冰冽彻底和我决裂罢了。” 灵歌看了她一眼,才道:“那现在呢?” 凌汐池抬头看了看天,道:“现在?现在清醒多了。” 说罢,她看了看叶孤野,又看了看灵歌,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心中始终有股气憋着,憋屈的慌,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突然转身冲了出去。 她需要静一静,真的只是静一静! 天空好像下起了雨,她茫然的走在凄清的烟雨中,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只觉自己好像这风雨中的浮萍,被风吹得飘呀飘,不知会到什么地方,雨水顺着发梢不停的滚落在脸上,混合着无法抑制的泪水,滴得满地成伤。 天渐渐暗了下来,她徜徉到了烈阳的大街上,烈阳城依旧繁华,可是周围的欢声笑语却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万家灯火中也没有属于她的一盏,望着擦身而过的香车宝马,听着渐去渐远的马铃声,周围的丝竹箫声空茫成一片虚无,凌汐池就这样一个人在虚无中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一抹昏黄的灯光突然映入她的眼帘,她傻傻的抬起头,看着那端庄古朴的朱红大门,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怎么走着走着,竟然还是回到了这里,原来自己走投无路了,想到的也还是这里。 “不……”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强烈的响起,绝对不能让萧藏枫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 思及至此,她几乎是逃一般的转身向黑暗中狂奔而去,冰凉的雨丝拂在面上,与忍不住落下的泪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凌汐池没命的奔跑着,突然脚下一滑,身体猛然向前一倾,全身顿时失去重心,跌进了一潭污水里,她木然的扑到在地上,心中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得这样狼狈。 面前有脚步声响起,她呆呆的抬头望去,只见萧藏枫撑着一把伞,正站在她面前,很难得的没有嘲讽她,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凌汐池道:“怎么会是你?” 萧藏枫没有回答她的话,扔掉了手中的竹伞,弯腰将她抱了起来,目光仍是落在她身上,深邃的眼睛里有一丝怜惜。 或许是萧藏枫身上传来的久违的温暖,她再也控制不住,一头扑到在他的怀里,顿时声泪俱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也是人啊,我也是会痛的,我没有害过他们,我甚至还想帮他们,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萧藏枫站起身来,紧紧的将她搂住,声音轻得仿若叹息:“丫头,你记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得到回报的,若要求回报的付出也根本算不得付出。” 凌汐池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感受从他身上传来的阵阵温暖,声音再也无法保持冷静,更是抑制不住的更咽:“我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可是我这样尽心尽力的去守护别人,那么谁来守护我,我真的累了,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也希望体会一下被人疼被人爱的滋味,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我希望我真心对待的人也同样真心对待我,仅此而已,可是老天为什么这么吝啬,连这样小小的希望都不给我,你说啊,你说啊,为什么?” 萧藏枫的表情再也不似平常的深不可测,高贵俊逸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黯然神伤,低声道:“这个世界,没有为什么?” 这个世界,没有为什么! 多么伤情而又无可奈何的一句话! 一瞬间她仿佛忘记了自己的伤痛,手无力的一松,全身的力气被抽得一丝不剩,虚脱的倒在萧藏枫的肩膀上,从未曾见过这样的萧藏枫,难道他和她一样,也是需要被爱被关怀的吗? 将头埋在萧藏枫的怀里,凌汐池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萧藏枫将她抱回了藏枫山庄。 待处理了伤口之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了青枫斋里,抵着门,抱着膝坐在门后面,双手握成拳,死死的咬住,将一股一股涌上来的眼泪硬生生的吞回到了肚里,这也是她第一次拼了命的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就这样抱着膝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窗外鸡鸣已过三巡,青枫斋外的池塘边也传来了阵阵鸟叫声,一抹曙光透过窗棂照在了她靠着膝的脸上,刺得她一夜未眠的眼睛更加痛了,凌汐池伸手想挡一挡阳光,这才想起了一直被她紧握在手中那断掉的手链。 晨光下,手链上挂着的四叶草依旧熠熠夺目,凌汐池连忙坐直了身子,试图将那断掉的手链再接起来,这是她十六岁的生日礼物,也是妈妈送她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可是,当她将手链的断口处接在一起之时,突然眼尖的发现,这条手链居然是中空的,断裂处露出了一角白纸。 凌汐池狐疑的将那卷白纸拉了出来,展开一看,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汐儿,原谅妈妈会以这样的方式告诉你真相,接下来妈妈要告诉你的事情你可能不能接受,但请记住,无论如何,妈妈都爱你,在妈妈心中,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女儿。” “其实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准确来说,身体是,灵魂不是……” 凌汐池一一看下,终于知道了一个她根本无法接受的事实,也就是爸爸为什么会那么恨她的原因。 原来真正的凌汐池早在六岁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与她一起出事的还有她的爷爷和奶奶,同时失去父母和爱女的凌慕恒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拒绝在死亡通知单上签字,并将已经宣告死亡的凌汐池强行带回了家。 被带回家的小汐池并没有一点死亡的迹象,甚至在炎热的夏季里,身体也没有半分腐烂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爱女成狂的凌慕恒更是终日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就在白若渝将精神疾病医生带回家的那天,小汐池突然醒了,并说出了一句让凌慕恒和白若渝大吃一惊的话:“姐姐,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哥哥也和我们失散了,你在哪里,我好怕?” 之后,小汐池又再一次陷入了昏迷,再醒过来已是一个月后的事情,醒来后的她不仅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习惯脾性也和之前的凌汐池大不相同,以前的小汐池文静内向,而现在的她却是活泼热烈的,怀疑之下的凌慕恒偷偷去找了命理大师,更加笃定醒过来的并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一个可恶的灵魂占据了她女儿的身体,并且间接害死了他的爸爸妈妈。 信末,白若渝写道:“汐儿,不论事实如何,无论以后你会走什么路,你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女儿,你代替了汐儿陪在了我们身边,我相信这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这些年来,看着你慢慢长大,我也在担心,你这样突如其来的到来,会不会哪天也突如其来的离开,妈妈不能永远陪着你,但是只要妈妈在你身边一天,我就会拼尽全力保护你,还有,不要恨你爸爸,他其实真的很爱你。” 凌汐池彻底傻了,呆坐在那里像一座石像,曾经,她想过无数个爸爸可能会恨她的原因,却不曾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荒谬的答案。 她真的抢占了别人女儿的躯体,害得一个原本完整幸福的家庭家破人亡? 她不是凌汐池,那她——到底是谁? 她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属于哪里?又该去哪里? 她真的是叶孤影?因为机缘巧合附身在了已逝的凌汐池身上,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轮回之花,轮回之花既然已将她送到了别处,为何绕了一圈后,又将她送了回来,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安排,是为了让她经历一下轮回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吗? 还是说,无启族的不死传言是真的,这就是轮回之花存在的意义? 凌汐池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内心到底是何感觉了,那是一种要命的空洞和麻木,她活了十六年,现如今却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她抬头无声的望着窗外的天空,阳光很明媚,都说早晨是一天的希望,但是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呆在那暗无天日的黑暗中。 她就这样坐着坐着,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其间魂舞妖儿不知道过来了几次,都被她拒之门外,就在她全身坐到麻木,几乎处于石化的时候,青枫斋的门口忽然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像是有人在搭台唱戏,一阵乐声响过之后,一个伶人娇滴滴的声音依依呀呀的响了起来。 wap. /130/130469/30427817.html 第一百三十二章:美酒佳肴 凌汐池本来不想去理会,可是那类似于昆曲的唱腔和那凄婉哀怨的曲调却让她心中一阵无名火蹿起,现在给她雪上加霜,火上添油的除了萧藏枫,整个藏枫山庄还真的找不到半个出来。 她活动活动了筋骨,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腿已经麻木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她摇晃着颤抖的双腿刚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竟是青枫斋前的那个小湖泊上,此时正搭着一个精致的戏台,戏台上面张灯结彩,萧藏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面前一张锦桌上面摆满了美酒佳肴,而他正手执着一只碧血琥珀杯,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在他面前唱得正欢的伶官。 再看看此时他那悠然得意的表情,凌汐池有些不能肯定,那个将她抱回藏枫山庄满脸忧伤黯然的人是他吗? 看到她打开了门,萧藏枫遥举了一下酒杯,神情慵懒的浅饮美酒,笑道:“嗯,这身材好,扮相好,唱腔更妙,丫头,你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凌汐池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高贵雅逸的脸,只觉得他的笑容异常的嘲讽,就连那伶人美妙的唱腔此时也变成了一句句讥讽的笑话,看着那伶人妙曼的身材轻轻摆动,她只觉眼睛都快喷出火来,情绪突然失控,只想找到什么发泄,不受控制的便冲了上去,抬起一根棍子随手就将萧藏枫面前那桌子上面的杯杯盏盏砸得粉碎,砸完以后,她犹不解恨,竟将目光锁定在了那被吓得浑身发抖的伶人身上。 就在她要冲过去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扣住了她的肩膀,凌汐池刚想运力挣开那只手,可是那只手的力道却是无穷的大,下一秒,她整个人就以抛物线的形式,高高飞起又落下,扑通一声,带着腥味的湖水就蔓延过了她的眼耳口鼻。 她扑打着冒出水面,刚将脸上的水一抹,便看见萧藏枫冷着脸走到戏台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张脸上布满了阴霾:“你这样不累吗?” 她咬牙切齿的看着他,高高的扬起了头,狠狠道:“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萧藏枫蹲下身看着大半截身子已经浸在水塘里的她,眼眸深处漆黑如墨:“确实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就算你伤心至死,也改变不了什么,没人会知道,也没有会替你伤心,你这样折磨自己,伤害自己有什么用?” 凌汐池的嗓子忽然更咽起来,望着那被她损坏得不堪入目的戏台,说不出一句话,内心深处忽然就想起那么一句话:戏子入画,一生天涯,只是远在天涯,倦了……怎么办。 可笑的是她连叫累的资格也没有,没有归途的人怎么能说累呢? 再累,不是还得往前走吗? 凌汐池苦笑了一下,道:“我都不在乎我的生死了,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又何必在意。” 萧藏枫道:“你不是还活着吗?只要活着,你,就是你!” 他的话如一记灵光点醒了她。 是的,她还活着,她不是谁谁谁,无论什么身份,她就是她自己。 凌汐池埋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看着他道:“萧藏枫,你笑死我了,你以为我会想不开吗?你也用不着刺激我?我是难过,但这一点我还输得起。” 萧藏枫看着她扭曲的笑脸,叹了一口气,突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拄着下巴望着她笑得寓意不明:“既然知道自己已经输了,那想不想在其他方面赢回来?” 萧藏枫的笑让她突然想到了一句话: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笑,但是好在,她此刻竟能在这笑意中感受到一抹温暖。 她将手伸向萧藏枫,认真的看着他:“萧藏枫,你请我吃饭吧,我的肚子好饿。” 萧藏枫眯起了眼睛,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归于平静。 他道:“去梳洗一下,我不想带个丑东西出去。” 这是她第二次来匆匆酒家,刚进门,掌柜的就十分恭敬的迎了上来,萧藏枫冲他点了点头,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四散而出,未发一言,掌柜的就将他们带进了二楼一个独立出来的雅间。 雅间是用绣着兰花的锦屏布置出来的,一进门便传来一股幽幽的兰花香,拂开垂挂着的竹帘,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楠木条案上的一盆素冠荷鼎兰花,条案后则放了一张楠木的桌子,两张软榻,一盏白玉仙鹤的灯闪着柔和的光芒,靠窗的墙角处摆放着一缸腊梅。 难得今晚烈阳城月色迷人,月光倾泻而进,当真有种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却不同的清幽意境,只不过用来吃饭……和这里的氛围却是十分的不搭调,凌汐池疑惑不解的看着萧藏枫,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吃饭。”萧藏枫的回答也是相当的简洁爽快,凌汐池皱起了眉头,继续道:“那为什么要跟楼下的客人分开,吃饭嘛,热热闹闹的才好啊。” 萧藏枫长身至一张软榻上坐下,全身都陷进柔软的榻里,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笑道:“我喜欢安静。” 凌汐池不满的撇了他一眼,悻悻的在另外一张软榻上躺下,嘴里依旧不依不饶:“好好的,连吃饭的兴致你也不忘给我破坏。” 萧藏枫没有理她,只是转过头轻声的向那掌柜的吩咐了起来,那掌柜的不住的点头,直到萧藏枫说完了,才弯着腰退了出去。 可凌汐池却注意到,那老者虽然对萧藏枫百般的恭敬,但是眉宇之间却并没有一般生意人的谄媚笑颜,精明锐利的眼神和周身包裹着的气势,在加上他那年逾半百却依旧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她可以断定,这老头绝对是会武功的,而且武功还相当的不错。 再看了看萧藏枫那张始终淡然深邃,人畜无害的脸,她越觉得这个人的身份神秘无比,那么多的江湖门派,他谈笑间说动就动,手下的能人志士多不胜数,这家伙,背后绝对有一个极其强大的力量,不然他怎么会这么的无法无天。 萧藏枫笑了笑,端着桌子上刚刚沏好的茶喝了一口,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好像很喜欢看着我发呆。” “你想多了!”凌汐池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将头撇向了一边。 萧藏枫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来你对我有偏见。” 凌汐池又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随手端着茶碗就喝了起来,可茶一入口,顿时惊得她眼睛发直,这茶香气幽长清远,口感醇厚,齿颊生香,回味甘爽,倒真让她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凌汐池惊讶的看着萧藏枫,惊声道:“萧藏枫,这样好的茶你是从哪里来的。” 萧藏枫将手枕到脑后,笑道:“看不出来,原来你还会品茶?” 凌汐池有些郁闷,萧藏枫看她的那是什么眼神,难道她就不能会品茶了吗? 萧藏枫接着道:“会喝是件好事,你若喜欢,我回头派人多给你一些。” 这时,竹帘被两个长相颇为美丽的女子挑开,紧接着一盘一盘的珍馐佳肴便鱼贯而入。 凌汐池目瞪口呆的看着房间里像变戏法一样越变越多的美女和她们手上一人一盘造型各异的盘子,暗暗的咽了一口口水,吃个饭排场那么大,这萧藏枫真是个变态。 直到最后一名女子走了出来,那些美女才围着桌子一同将手上的菜放在桌子上,又一同撤掉了罩在上面的盖子,当视线触碰到了那不单单称之为菜,还能称为艺术品的菜之时,凌汐池忙转过头膛目结舌的看着萧藏枫。 待那几名女子退下之后,又有两名女子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一名女子手上的托盘里放着一只青翠欲滴的青玉瓶和两只翡翠琉璃杯,而另一名女子手上的托盘上,则稳稳的放了一只白玉盒,将这些都放在桌子上后,她们朝萧藏枫福了福了身,娇声道:“公子慢用。”才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 凌汐池揉了揉发痛的脑袋,从未和面前的变态一起吃过饭,可谁知道这变态吃起饭来还真有那么变态,她道:“萧藏枫,不就吃个饭吗?你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萧藏枫伸手替她盛了一碗羹,又替她夹了一筷子的菜,笑道:“生活就是用来享受的,来,尝一下,这道菜在这里很有名的,叫游龙归海,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先吃一点清淡的。” 凌汐池看着那个用墨色玉盅盛的菜,心知这个便是游龙归海了,于是指着另一道用红木盘装的醉蟹问道:“那这道菜叫什么?” 萧藏枫目光也随着落到那道菜上,笑了起来:“红尘一醉。” 紧接着萧藏枫又指着另外几道菜向她介绍:“白玉盘的是春寒燕子家,竹盘的是一叶舟,玛瑙盘的是大梦初晓。” 正想着,又听萧藏枫道:“最后一道菜,青玉盘的是碧海青天,都是这里的名菜,你试试看。” 凌汐池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什么碧海青天,不就是青瓜吗?” 萧藏枫摇了摇头,似在叹息她不懂欣赏,取了只琉璃杯放在她面前,执起玉壶为她倒了一杯酒,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凌汐池端着酒杯笑道:“那这酒可有什么有趣的名儿?” 萧藏枫坐回到软榻里:“这酒名叫逍遥叹。” 凌汐池举杯,实在不懂为何要取这样一个名字,直到酒一入喉,她才恍然大悟,这酒香醇甘冽,一入口便酒香袭人,仿佛带有魔力似地,瞬间穿透了皮肤的每一个毛孔,让人感觉全身舒畅,酒还没醉人,人便已为它倾醉,如同鸟在天空飞,鱼在水中游,当真是逍遥无比,可是酒一入喉,幻影般的逍遥自在又消失无踪,只得对着酒兴叹了,恰恰不是逍遥叹是什么。 她咂咂嘴,意犹未尽的点了点头:“果然酒如其名,名副其实。” 凌汐池随即夹了一块游龙归海放在嘴里,点了点头:“嗯,不错,鱼香而肉嫩,丝毫不带腥味,入口滑爽而不含渣,还带有丝丝甘甜,这是什么?” “瀚海东泽洋的鲟龙鱼。” 凌汐池又夹了一块春寒燕子家放在嘴里,问道:“这又是什么?” “白眉雪燕。” 凌汐池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就这几道菜,食材的珍贵是人尽皆知的,这萧藏枫,可不是比一般人会懂得享受,可是她就搞不懂了,为什么萧藏枫还要她这个菜鸟厨师给他做饭。 “萧藏枫,听说你是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我就想不通了,你手底下的厨师这样厉害,你为什么要让我给你做饭呀?” 萧藏枫笑了笑:“你还好意思提这件事,收了我的银两也只是第一天给我做过。” 凌汐池连忙闭紧了嘴,她怎么忘了,她可是旷工快一个月了。 “那……这又是什么?”目光转了转,凌汐池连忙转移话题,指着那个白玉盒子问。 萧藏枫笑着将盒子打开,顿时一块通体雪白的像发饰一样的东西出现在她眼前。 凌汐池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这东西应该不能吃吧。 萧藏枫笑笑,站起身来,伸手拿过了那发饰,走到了她的身后,凌汐池愣了愣,只觉头皮一紧,伸手去摸时,才发现自己的一部分头发已被萧藏枫用那发饰给绾了起来。 萧藏枫满意的看了她一眼,才至她对面的软榻坐下。 “谢了!”凌汐池冲他一抱拳,立马埋首于那些美味佳肴中,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道:“萧藏枫,你吃啊,别客气。”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萧藏枫眉头皱了皱,用筷子挑了两下,干脆放下筷子,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她,见她大快朵颐,不停的摇着头。 眼看她吃得差不多了,萧藏枫突然道:“我请你吃饭,你用什么报答我?” 凌汐池愣了,她嘴里还塞着两只虾球,鼓着腮帮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错愕道:“请人吃饭还要报酬?你之前也没说要报酬啊?” 萧藏枫道:“你忘了,我是个生意人,你吃了我的东西,我向你要报酬不过分吧。” 凌汐池暗暗翻了个白眼,腹诽道:果然是个奸商,不过,好在她有钱。 她咬牙道:“不过分,回藏枫山庄我就把饭钱给你,一个子都不差你的。” 萧藏枫哼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你别忘了,你的钱还是我给你的,再说了,我会差你这点钱?” 凌汐池怒道:“那你想要什么?” 萧藏枫伸手指着她手上的灵犀镯:“钱对我来讲无用,但你这个镯子挺稀奇的,我历来喜欢收藏稀奇古怪的东西,你把这个镯子给我,这段时间你的医疗费误工费什么的我就不与你算了。” 他早看这只镯子不顺眼了。 还要跟她算医疗费误工费!凌汐池气得吐血,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这萧藏枫心眼儿太坏,做事太不地道了。 不过这东西是月弄寒送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给旁人了。 她连忙护着自己手上的镯子,一脸防备的看向他,生怕他动手抢一般:“别的都可以,这个镯子不行。” 萧藏枫挑眉道:“你舍不得?” 凌汐池道:“这是月弄寒送给我的,他是我朋友,你朋友送你的东西你会轻易给别人吗?” 听到她只是称月弄寒为朋友,萧藏枫突然觉得那镯子好像顺眼了一些,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们只是朋友?” 凌汐池狠狠的白了他两眼,道:“废话,当然是朋友了,他送我这个镯子是希望我以后能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对待我的人,你又不是那个人,凭什么要给你。” 萧藏枫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做出了一个大度的表情:“好吧,君子不夺人所爱,既然如此,那这笔账我先给你记着。” 凌汐池看着他,给了他一个你有病的眼神。 wap. /130/130469/30427818.html 第一百三十三章:必须离开 俗话说,酒足饭饱就犯困,吃饱喝足以后,几夜没合眼的她终于感觉到了疲惫,她靠在软塌上半清醒半迷糊的冲萧藏枫道:“萧藏枫,我好困,我睡一会儿,你一会儿记得叫我。” 萧藏枫看着整个都缩进了软塌里的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替她盖上。 这时突有一阵极弱的风声从窗外刮过,萧藏枫神色一敛,只说了一句:“你在这里等我。“全身已化作一道清风,从窗口流了出去。 凌汐池并不好奇萧藏枫干嘛去了,反正以萧藏枫的身法她想追也是追不上的,索性便也不管了,人也困得厉害,只想眯着眼睛打一会儿盹,可这时,她却敏锐的感觉到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朝她逼近,她慌忙起身,回头一瞧,雅间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个黑衣男子立在门口,道:“主人已在旁边备了酒菜,请姑娘移步一叙。” 凌汐池定睛一看,惊了一跳,这个人她是认识的,他便是那晚差点将自己一剑毙命的随风,是萧藏枫父亲的贴身随从,她叹了一口气,果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在心中忍不住腹诽,这样的出场方式,哪里是请,胁迫还差不多。 她瞧了随风一眼,道:“既然是请,能不能正式一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正常人都会吓出心脏病的,你就不能先敲一下门吗?” 想来这个随风是个耿直少年,听她这么说,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愣了一会儿,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看着他这样恭敬的态度,并没有直接将自己绑了去见萧老爷,可见她的处境并没有那么糟糕,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被人惦记着的滋味真不好受,万一这萧老爷要杀她,可如何是好。 抬头看了看萧藏枫消失的方向,显然这是有预谋的调虎离山之计,看来萧藏枫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了,她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萧老爷就在她隔壁的房间里,凌汐池走到门口,他正面向着窗户外,不知在想什么,苍老的背影在月光下,有种莫名的落寞寂寥,他身后的桌子上摆着一壶酒和几个精致的小菜,俱没有动过,看来即使是名满天下的珍馐佳肴,也有打动不了的人。 似乎知道有人在门口,他这才滑动着轮椅转了过来,见她防备的站在门口没有动的意思,严肃的面容闪过一丝惆怅,伸手向随风一挥,吩咐道:“你先退下吧。” 然后他朝凌汐池招了招手,道:“过来坐。” 此刻的萧老爷已经没有了那晚盛气凌人的气势,若不是认识他在前,凌汐池会认为这是一个面容虽然严肃却依旧慈祥的垂暮老人。 依言在他面前坐下,她心中实在有些惴惴不安,不知这萧老爷叫她来到底是做什么,更不知该如何挑开话题,但是敌不动我不动,她绝不能在此刻乱了阵脚。 萧老爷显然已经感觉到她的不安,道:“你不介意陪我这个老头子坐一坐吧。” 凌汐池忙表示不介意,萧老爷满意的点下了头,看来这个人很是喜欢恭顺的人,很有种顺我者昌的气质,他接着问道:“听说你受了伤,可好了?” 凌汐池心知这样的寒暄只不过是餐前的开胃小菜而已,却也不敢怠慢,回道:“谢老爷关心,好得差不多了。” 萧老爷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萧老爷的眼睛虽已有苍老之态,却依然明亮,像永不止息的水在缓缓流淌,带着洞察了一切的沧桑。 任何人被这样的眼神盯着都会不舒服的,就像心里的所思所想都如阳光下的尘埃一样清晰的暴露在别人的眼前。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了眼光,看向了桌子上的酒壶,凌汐池连忙起身为他斟了一杯酒。 萧老爷伸出手端起了酒杯,他的手好像使不上力,一直在发抖,酒水沿着酒杯不住的倾洒出来,凌汐池有些诧异,但也明白此时若是多嘴的询问他原因无异于找死,只得将一张餐布折好了放在他的面前。 萧老爷清癯的面容也微微抖了起来,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道:“酒是好酒!可再不能碰了,你替我饮了这一杯吧。” 凌汐池不解的看着他,心忖:他让我喝,莫非是这酒有毒。 看着她踌躇着不肯接杯子,萧老爷大笑道:“你放心,我若要杀你还不至于下毒。” 凌汐池依言饮了,萧老爷招呼她坐下,语气倒是颇为柔和:“我请你过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你看在一个将死的老父亲的面子上,离开枫儿。” 他的话让凌汐池大吃一惊,又因刚饮了酒,恰一阵风吹了过来,喉咙一呛,话还没说出口,便咳得惊天动地。 萧老爷继续道:“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近来江湖上发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枫儿为了你,一夜之间荡平了几大门派。如此大动作,只怕这已平静了几十年的江湖又会搅得腥风血雨,这并非我所乐意看到的,萧家的孩子,不应当被感情支配着做事,你和他是不会有结果的,萧家也不会娶你这样的女子进门,枫儿已有未婚妻,所以你必须离开藏枫山庄,让他永远都找不到你。” 凌汐池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这事儿,这可真是歪打正着、正中下怀,心道:这有什么为难的,我正求之不得呢。 见她只是瞧着他,并没有开口表明立场,萧老爷又道:“按照我所想,你本该死的,可是我听说你在阴河谷拼命救了灵歌,那丫头虽然是萧家的死士,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萧家从未将她当做外人,你很不错,有情有义,这般乱世,像你这般有情有义的女孩不多了,所以我决定放你一条生路。” 凌汐池仍是凝眸看着他,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心里盘算着,让她走一点问题也没有,那她从他这里收刮点油水也是可以的吧。 任萧老爷再老谋深算,也绝没有想到此时面前的小丫头正盘算着如何开口跟他要钱,他看她不说话,还以为她仍是不愿意离开,叹道:“小姑娘,你该知道,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消失,但我并不想那样做,我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影响了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是离开藏枫山庄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我希望你不要浪费了我所剩不多的仁慈和耐心。”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果然是恩威并施啊。 想了想,她缓缓道:“萧老爷,我可以离开藏枫山庄,因为这一直是我所希望的,至于不被萧藏枫找到,那更是求之不得。但是,我希望您能明白一件事情,我和萧藏枫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从未想过要和他扯上什么关系,我也是被莫名其妙绑到藏枫山庄的,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不说您应该也知道。再者被他灭了的那几个门派,您不会也以为是为了我吧,他是您的儿子,您应该最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一个为了儿女私情会乱了理智的人,所以,这个锅我可不背!” 萧老爷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凌汐池又饮了一杯酒,道:“至于离开藏枫山庄,我需要您的帮忙,我希望以后江湖上再不会有凌汐池这个人,还有,我需要钱。” 萧老爷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会如你所愿。” 凌汐池舒了一口气,既然契约已经达成了,她也没有必要再在这里留下去,这萧老爷气场太强大,全身还散发着一种让她莫名熟悉的气息,和他面对面的坐着压力实在太大了,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于是她当下站了起来,向萧老爷行了一个礼,就准备要离开。 谁知,萧老爷突然道:“不急,我还有一事要问你。” 凌汐池不敢忤逆他,乖乖的站在原地不动了。 萧老爷犹豫了很久,似乎对于自己要问的话很纠结,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凌汐池耐心的等着他。 良久,萧老爷才道:“那个中了雪舞耀阳的孩子,你了解多少?” 凌汐池“啊”了一声,她没想到萧老爷要问她的竟然是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她才试探的问道:“您是指月弄寒?” 萧老爷淡淡的嗯了一声。 凌汐池虽不懂为何这萧老爷要向他打探月弄寒的事情,可她不是一个话多之人,也不愿在背后道人是非,于是道:“我对他了解的不多,我与他也只有几面之缘而已。” 萧老爷目光如炬的看了她一眼,那明亮的眼神像是已透过她的身体探照了她的内心一般,凌汐池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挺直了背梁,心跳如擂鼓一般,这大叔的眼神太吓人了。 萧老爷知道她不想说,倒也没再逼她,又问道:“枫儿说,那孩子中的毒名叫雪舞耀阳,你知道这种毒吗?” 她当然知道了,雪舞耀阳的名字还是她告诉萧藏枫的呢。 凌汐池回想着在阴河谷月弄寒对她说的那些话,雪舞耀阳关系着他的身世,这个更不能说,于是她想了想,道:“我只知道这种毒是冥王亲制的,好像普天之下只有两副。” 闻言,萧老爷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模样有些伤情。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映在了那一脸沧桑的老人身上,他看起来消瘦而又憔悴,犹带着说不出的孤独和凄凉。 那突如其来的悲伤也感染到了凌汐池,很多东西在她的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萧老爷身上那让她莫名熟悉的气息是什么了,那是雪舞耀阳的气息。 月弄寒说,雪舞耀阳是冥王亲制的,只有两副,全被冥王的女儿拿走了,其中一副还用在了她的儿子身上,月弄寒还说,他的父王不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么…… 天啊,不会这么巧吧。 她的目光落在萧老爷身上,无意识的张大了唇,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看着她瞠目结舌的模样,萧老爷突然动了动,看着她的眼神带了几分冷意,像两把利刃似的。 凌汐池猛然回神,心中一片凉意,她真是怕惨了这萧老爷,更是觉得这萧老爷看起来比冥王还像冥王,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察觉了什么,那他是不是会杀了自己灭口呢?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萧老爷收回了自己那冷厉的目光,语气难得的对她带上了几分慈爱:“好了,你回去吧,枫儿应该快回来了。” 凌汐池松了一口气,转身便走,萧老爷在她身后又道:“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希望你不要将我们会面的事告诉枫儿。” 凌汐池回头冲他笑了一下,道:“萧老爷,这您放心,我是一个有契约精神的人。” 萧老爷又道:“那孩子是个好孩子,我听说他对你很好,希望你日后好好对他。” 凌汐池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便是萧老爷一定要她离开藏枫山庄的原因吧,但是她不敢应他,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她刚跑出门口没多远,身后突然有人唤她:“喂!” 凌汐池扭头看去,只见唤她的是萧老爷的随从随风。 她用手指自己,狐疑道:“你在叫我。” 随风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看上去比萧藏枫他们要年幼一些,年纪似乎与自己相仿,大约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清秀俊朗的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活脱脱又是一个还未长大的美少年。 凌汐池不解道:“有事?” 随风道:“你是不是见过一个叫龙曜的人?” 一提到这个名字,凌汐池只觉脑子里轰然一声,迟疑道:“你是……?” 随风道:“我姓叶,我叫叶随风。” 凌汐池惊得倒抽了几口凉气,只觉得整个世界都颠倒错乱了。 这时,萧老爷推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淡淡吩咐道:“回庄吧。” 随风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凌汐池,推着萧老爷的轮椅离去。 凌汐池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萧藏枫,也顾不上心中的震惊,连忙赶回到原来的房间,萧藏枫还没有回来,她立马趴下装睡,不一会儿,窗口好像轻轻的刮进来一阵风,待她睁开眼睛之时,萧藏枫已经气定神闲的在她对面的软榻坐下了,凌汐池凝视着他:“藏枫公子真是品味奇特,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干嘛老是翻窗呢?” 萧藏枫做沉思状,好一会儿才笑道:“可能这样比较帅。” 凌汐池看着面前有些痞痞的男子,突然有些崩溃,这就是江湖上为人所津津乐道的武林第一人,什么雅逸雍容、飘逸如仙在此刻统统都与他沾不上边,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竟是这副德行! 她忽然又想起了月弄寒,若是她想的没错的话,这么说来,那月弄寒应是他的亲哥哥了。 现在再看,这两人的眉眼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看着她又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瞧,萧藏枫笑道:“我没有看错,你最近确实很喜欢看我。” 凌汐池回神,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鬼才喜欢看他,这人真自恋。 她道:“藏枫公子,我今晚想玩通宵呢,你陪不陪我。” 萧藏枫愣了一下,俊逸的面容荡起了笑意:“舍命陪君子。” “哈哈!”凌汐池干笑了两声,将头凑到他的面前:“那你可错了,我不但不是君子,我还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小妖女,藏枫公子,我现在甚是无聊,你神通广大,想必也会弹琴吧,不如来两曲助助兴,咱们不醉不归。” wap. /130/130469/30427819.html 第一百三十四章:阳春白雪 凌汐池没想到萧藏枫那样好说话,对于她的提议不置一词,起身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他的怀里已抱了一把蕉叶式的古琴,她接过琴,一手抱琴,一手拉住萧藏枫的袖子,将萧藏枫拉上了房顶,临走之际,萧藏枫还不忘了将那瓶酒顺手揣在了怀里。 坐在琉璃瓦的房顶上,整个烈阳城尽收眼底,夜色下的烈阳可真漂亮,灯火阑珊,车水马龙,一派繁华盛世的模样,难得今晚的月亮又圆又大,碧海一样的青天下,整个烈阳城一片银光清浅,鳞次栉比的房子在月色下更显得美轮美奂。 凌汐池抬头望着那如玉盘一样的月亮,看得呆了起来,微风缠绕发丝,她深吸了一口气,经历了两个时空的轮回,她决定与自己和解,五灯会元里说“鸟栖林麓易,人出是非难”,是非中有是,是非中亦有非,是是非非又怎能分得清孰对孰错。 耳旁响起了萧藏枫的声音:“想听什么?” 凌汐池随口接道:“随便。” 萧藏枫选了一首曲子弹了起来,是一首她没有听过的曲子,凌汐池没想到萧藏枫的琴竟然弹得那样的好,只闻得琴声迂回曲折,疏而实密,抑扬起伏,断而复联,这种绝去尘嚣、遗世独立的希夷境界,着实让人顿生出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之感。 她侧头撑着脸看着萧藏枫:这家伙,还挺有才。 萧藏枫嘴角微微上翘,问道:“好看吗?” 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调侃道:“秀色可餐,倾国倾城,在我们那里,你这张脸就是你的长期饭票,足以让你一生吃穿不愁,富贵无穷了。” 萧藏枫道:“你的言下之意是,你们那里的人都靠姿色过活?” 凌汐池回道:“那也不尽然,长得好看的才能靠姿色过活。” 萧藏枫拂了一下琴弦,接着道:“你那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竟从未听说过这样奇怪的地方,若是人人都以靠姿色过活为荣,那该多无趣。” 凌汐池立马就不说话了,在萧藏枫这个人精面前,说多错多,万一跟他说了她们那个时代的事,这个人心血一上来将她绑了用来做研究的话,那她不得哭死,要知道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乏那些对未知的事情充满探知欲的人,她可不想被当成一个怪物,于是只好闭上嘴静静的听萧藏枫弹琴。 萧藏枫的琴声深广辽远,与她的心境却是无比的契合,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昨天,浑浑噩噩的走过了一段说来可笑的历程,好在琴声虽凄凉,但却有种拨晓雾,可见青天的希望在里面。 凌汐池静静的听着,猛然想起那日在阴河谷的事,又想起刚才萧老爷所说的话,遂问道:“萧藏枫,我能问一下,我昏迷了以后,你到底将那几个门派怎么了吗?” 萧藏枫扭头看着她,抚琴的手指一顿,道:“你想知道?” 凌汐池认真的点了点头。 萧藏枫笑道:“拂云楼、铁血屠场、天刀门、含鹰堡比较识时务,我只是派人过去走了个过场,他们便归顺于藏枫山庄了,至于阴河谷却比较麻烦,她们在江湖上蛰伏百年,据点甚多,寒蓦忧心知阴河谷难以保全,所以早在之前就将阴河谷的一部分势力转移,我虽查到她的几个据点进行销毁,却也只是伤了阴河谷的元气,其根基依然还在,但此番的大伤元气也使得阴河谷在近几年再难有所作为了,不过寒蓦忧懂得壮士断腕,舍了阴河谷百年基地,人虽残废却性命可保,一个女子能做到遇事当机立断、做事雷厉风行,也实属不易,令人佩服。” 凌汐池随手将随风而舞的发丝拂到耳后,笑了笑,道:“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聪明人,比我聪明多了。” 萧藏枫伸手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人虽傻了一点,但不笨,只是经历尚浅,难免遭有心之人利用,至于寒蓦忧嘛,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她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萧藏枫抬眸看着月空,道:“我不杀她,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不是设计让冰冽误会你吗,那么我便让冰冽知道她的本来面目,你说,这样是不是比杀了她更有趣一些。” 凌汐池恍然大悟道:“所以,那天她约我你并没阻止我去,是你逼得她不得不出此下策的,所以她才会设计让冰冽先与我决裂,就是害怕冰冽也会弃她而去,她要让冰冽和她一样一无所有。” 萧藏枫看着她布满苦涩的小脸,问道:“不好玩吗?” 凌汐池埋下头,低声道:“你不用跟我说这些的,冰冽知不知道真相对我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萧藏枫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问道:“你难道不恨他们吗?” 凌汐池望着天空道:“我如果说不恨,你肯定会觉得我很虚伪吧。其实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是有恨的,可是后来想想,我既然还活着,下场也不至于太坏,我越耿耿于怀自己就越不开心,索性就不恨了。” 说罢,她伸手从萧藏枫怀里抱过了琴,道:“你弹了曲子给我听,礼尚往来,我也弹一首给你听,不过我可没有你弹得那么好,你不要笑话我。” 萧藏枫撑着下巴,含笑看着她,凌汐池轻轻的拨动琴弦,选了一首阳春白雪弹了起来。 萧藏枫点头道:“万物知春,和风淡荡;凛然清洁,雪竹琳琅。只是此曲太过曲高和寡,我从你的琴声里听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你小小年纪,不应当有此心境才对。” 凌汐池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曲高和寡,知音难求,孤独是一种信仰。” 萧藏枫一记爆栗敲在她头上,道:“我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乱七八糟的在想什么,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上次不是说希望体会一下被人保护的滋味吗,这个我可以给你,以后乖乖的留在藏枫山庄,我保你一世长安。” 凌汐池惨叫了一声,萧藏枫敲得实在是太重了,痛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她忙捂住头,不满的吼道:“这就是你的保护?我要信你,我就是白痴!” 萧藏枫哈哈的笑了起来,举起酒壶喝了一口酒,又将酒壶递给了她。 夜愈加深沉,月亮也悄悄被乌云遮掩,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半夜的时候,天居然下起雪来,鹅毛般的大雪洒落人间,纷纷扬扬漫天皆白,凌汐池从未见过这样雪飘人间的美景,硬拉着萧藏枫陪她一起赏雪喝酒,反正有内功护体,他们也不怎么感觉到冷。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些微微的醉了,她的酒量不是特别好,喝了一点脸就开始发红,衬着她雪白的肌肤,像是洁净的雪莲花上挑染了一抹红霞,有种动人心魄的美。 她将头凑向了萧藏枫,低喃道:“萧藏枫,其实你也挺好的,不是个坏人。” 萧藏枫扭头看着她,笑道:“是吗?” 白雪漫天飘舞,空气中氤氲着酒香,混合着少女身上独有的幽香,看着那朝自己越靠越近的绝美面容,萧藏枫心神一荡,觉得自己也好似醉了,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像是带着一种催魂魔力,他竟然情不自禁的朝那红唇吻了下去。 轻轻的,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凌汐池却被惊得蓦的睁大了眼睛,全身都僵立住了,像只精致的水晶娃娃,她急忙往后一仰,手足无措道:“我……我……还没成年……这是……这是……” 萧藏枫怕她摔倒,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凑近她的脸道:“是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凌汐池睁着迷蒙的双眼,道:“这是……是……我的初吻。” 萧藏枫只觉得自己的心魂像是被什么冲击了一下,伸手捧着她的脸如捧着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沙哑着嗓音道:“第一次?正巧我也是,既然大家都是第一次,我们不妨让它再深刻一点。” 浓烈而狂热的吻,加之醉意一波一波的冲袭着神经,凌汐池只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好一会儿,萧藏枫才放开了她,她面如红霞的看了萧藏枫两眼,呆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嘴唇,喃喃道:“我醉了。” 然后头一歪,倒在了他的肩膀上。 萧藏枫看着靠着他的小脑袋,嘴角慢慢的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就连眼神也不再是以往的深沉神秘,而是满满的如水的柔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感觉到,她这样靠着他,很好! 这时,他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眼眸一抬,只见漫天大雪中竟莫名开出了一朵朵形状各异的小花,如幽冥一般朝他们聚拢而来。 那是四种不同的花,九心曼陀罗、彼岸花、水晶兰、罂粟。 繁花漫天,雪飘人间,这本该是人间盛景,却并没有让人觉得有半分美丽,只因那繁花带着幽冷的死亡讯息,像是从地狱里开出的花。 萧藏枫眼神一冷,手一抬,一柄幻剑瞬间在他掌心成型,一瞬间,飞扬的大雪全部冲着他掌心的那柄剑飞去,交叠飞舞着在那柄长剑周围,剑气延绵不绝,尽是杀机。 萧藏枫手一挥,长剑脱手飞出,剑气纵横天地,没入雪雾中,贯穿天上地下,剑气横空之时,那满天飞舞的花朵无声颤动,被剑意划过,无声无响的坠落于无形。 醉梦中的凌汐池似乎感受到了这杀意逼人的剑意,眉头皱了皱,下意识的抖了抖,忍不住又朝萧藏枫靠近了几分。 萧藏枫一见,忙伸手温柔的拍了拍她,雄浑的真气滚滚流动,升腾而起,形成一个无形的气罩将两人笼罩其间,就连那纷纷而下的白雪也被阻挡在外,受到安抚的凌汐池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下来。 天空中的花瓣越飞越多,从四面聚拢而来,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如一条花瓣长河一般流动起来,渐渐形成了一条长蛇,围绕着他们二人,却始终不敢逾越那强大的护体气墙。 萧藏枫的嘴角升起一抹冷笑,指尖一凝,周身的气流仿佛都凝结起来,顿时,无数幻剑围绕在他的护体气罩四周,莫匹的剑气带着横扫千军之势,生生的摧毁了那一条阴狠毒辣的花瓣长蛇,从四面八方疾射而出。 只听在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四道黑影被剑气逼出,瞬间如黑烟一般消失在夜空中。 萧藏枫缓缓的将手放了下来,看到他们坐的屋顶四周散落了四朵花。 赫然是九心曼陀罗、彼岸花、水晶兰、罂粟。 萧藏枫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四朵花,冷哼道:“曼陀花开,冥王引路;四花齐开,魔乱人间,正式下战帖了吗?我倒是不介意让你们再消失一次。” 然后,他抱着熟睡的女孩,转身回到了屋内。 酒楼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房间,萧藏枫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仔细的替她盖好了被子,才走至桌前坐下,静静的守着她。 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夜,空气越来越寒,初晓的时候雪终于停了下来。 快天亮的时候,凌汐池醒了,是被萧藏枫用她的头发挠她鼻子给挠醒的。 醉酒并不是件什么好事,但是却有一点好处,那便是记不得自己到底做过什么,所以当她睁开眼睛看到萧藏枫那充满柔情蜜意的眼神时,也被吓了一跳,不懂为什么他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好在她一般刚醒的时候脾气都会特别好,便也没有和他计较,推开窗往外看,天灰蒙蒙的,不怎么好,就像人压抑的心情,沉甸甸的,就连那素白的雪也变得分外的刺眼起来,寒冬是孤独的,或许她的以后,也会是像这样一般孤独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一夜没睡却依旧神清气爽的萧藏枫,笑道:“藏枫公子今天有没有时间再陪我玩一天呀。” 萧藏枫轻扯嘴角,笑意扬至俊容:“你发话了,藏枫岂敢不听。” “姑娘,买纸鸢吗?”凌汐池站在一个卖纸鸢的老大伯面前,正暗自奇怪冬天怎么会有纸鸢卖时,那大伯就笑眯眯的问,饱经风霜的脸有几道刀刻般的皱纹。 凌汐池连忙点了点头,在那形形色色的纸鸢挑了两只,冲着身后的萧藏枫道:“萧藏枫,给钱。” 萧藏枫含笑看着她,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子递给那老大伯。 那老大伯一脸惶恐的看着萧藏枫:“这……公子爷,要不了怎么多的,只要一吊钱就可以了。” 凌汐池一边欣赏着那只栩栩如生的纸鸢一边道:“没事啦,伯伯,他有的是钱,依我看啊,你的纸鸢做得这么好,就像真的一样,又岂止值这个价。” 老大伯听过之后,连连摆手:“这,夫人,这怎么行,还是给零钱吧,这么大的银子我也找不开啊。” wap. /130/130469/30427820.html 第一百三十五章:兄妹分别 “夫……夫人?”老大伯的话让她瞪大了眼睛,正想解释,却听萧藏枫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拉过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朗声道:“大伯,既然我夫人说它值这个价,它就值这个价,不用找了。” 说罢以后,萧藏枫拉着她的手,如一阵风似地,瞬间就将那老大伯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刚跑过一条街,凌汐池连忙甩开他的手,不满道:“哎,你为什么占我便宜,谁是你夫人。” 萧藏枫气定神闲的站直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丫头,这可是你的荣幸,你要知道,这烈阳城有多少人想嫁给我藏枫公子。” 萧藏枫边说边笑了起来,惹得一旁经过的夫人小姐娇羞无比,艳容如春。 凌汐池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行行欲走欲留的女子,打了个寒颤,才道:“你这种荣幸啊,我可消受不起,认识你已经很倒霉了,要是再跟你扯上点什么关系,那肯定是上辈子没有烧好香,以至于这辈子的梦魇,你放心,我就算是嫁不出去,这辈子也不会嫁给你的。” 刚说完,忽听背后传来一阵女子激动的尖叫:“快看,快看,真的是藏枫公子呢!藏枫公子!” “真的是!啊!!!” 谁啊,这么疯狂,凌汐池一脑黑线,回头望去,只见街道的两头,都跑来了一群粉面含春的美女,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丝帕,尖叫着跑了过来,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萧藏枫忽然揽过她的腰,凌空跃起,再回归地上时,已经是在城郊的一块光秃秃的草坪上了。 凌汐池吃惊的看着萧藏枫,缓了一口气才道:“原来你不用去我们那里,在这里也是可以靠脸吃饭的。” 萧藏枫眼睛里带了一丝无奈,见她又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猛看,疑道:“你看什么?” 凌汐池边看边点了点头,啧啧道:“谁说红颜才是祸水,像长成你这样的,一样也是祸水,果然是秀色可餐。”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萧藏枫面容一冷,眼睛里霎时布满了阴霾,凌汐池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举起手上的纸鸢:“萧藏枫,我们放纸鸢。” 看着直入云霄的纸鸢在天空中翱翔,凌汐池不停的笑着,跳着,萧藏枫远远的看着她,眼前的少女慢慢的和他记忆中的小女孩重叠起来。 那一年,他跟着父亲去拜访无启族的老族长,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她便是这样,手中拿着一个风车,笑得像是一个坠落凡间的小仙女,是他心目中的小仙女。 虽然那一次两人并没有正式见面,可他知道他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天的那个笑容了,之后,他便前往风魔山学习,仅仅过了一年,便听说无启族出了事,他央求师父带着他去了血域魔潭,却还是来不及。 好在上天又将她送了回来,这段时间是他不好,让他的小仙女受了那么多次伤,他发誓,从今以后,要好好爱护她,再也不让她受伤了。 只是不知道,昨晚他对她说的话,她还记不记得,记不得也没关系,他愿意再说一次。 凌汐池一直到笑够了,跑累了,才停下来呆呆的看着手中那根长长的线,心中感慨万千,纸鸢何其不幸,即使飞得再高再远又如何,依旧被人操控在手中,一生都得不到自由。 伸手扯上那根细细的丝线,指上微微用力,“嘣”的一声,那坚韧而又脆弱的线便在她的指上断掉了,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她拂了拂飘至眼角的发丝,望着在视线里一点一点消失的纸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刚转过身,突然被一个迎面冲来的人影抱了个满怀。 只听萧藏枫在她耳边道:“汐儿,昨晚的话我再说一次,留在藏枫山庄,我护你一世长安。” 凌汐池却被他的称呼惊得三魂去了两魂半,萧藏枫这厮不是一直丫头丫头的叫她,在她面前装老成的吗?怎么会突然这么叫她?更要命的是,她竟然从这两个字中听出了深深的情意。 心如小鹿一般乱撞起来,她再一次石化僵硬,情这一字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内,一来,她一直想着要回家,从来不曾对谁动过心,这些天遇上的这些人,她承认有亲情有友情,但却独独没有爱情,二来,她并不认为萧藏枫会对她动心,萧藏枫对她有利用,有算计,虽然关键时刻总是他救她,可她不认为那是爱情。 可现在,他这样抱着她,对她说的这番话,又一次让她迷糊起来,她觉得心有些乱,情窦初开的年纪,确实有些懵懂无知。 她问:“萧藏枫,你是因为觉得我是叶孤影才对我这么好的吗?” 虽然她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叶孤影,可那不一样。 萧藏枫被她问得愣住了,一时没有回答上来。 凌汐池道:“我在你房中看见过她的画像,你以前是认识她的吧。” 萧藏枫仍然拥着她,低声道:“你难道还不清楚,你便是她,她便是你。” 凌汐池哦了一声,轻轻挣脱他的怀抱,笑道:“萧藏枫,我们回去吧。” 自那日后,她便开始为离开藏枫山庄做准备,东西是一早收拾好了的,只待时机一到,她便可离开藏枫山庄了。 日子慢慢趋于平静,这段时间没人敢再来找她的麻烦,她于是也乖乖的做回了萧藏枫的小厨娘,每天只照顾他的饮食,为着他那挑剔得令人发指的味蕾,兢兢业业之下,厨艺倒也突飞猛进,她每日为萧藏枫做完食物后,会照例给叶孤野做一份,只是每次在与叶孤野用餐之时,她每每开口想问无启族的事情,都被叶孤野搪塞了过去。 她不知道叶孤野为什么不愿意告知她以往发生的事,按理来讲,他既已认了自己是他的妹妹,便有权利让她知道无启族因何被灭,可叶孤野对她总是三缄其口,这让她心中有深深的不安。 她总是想起琴漓陌对她说过的话,有命无运,累及朋友家人。 一晃,她到藏枫山庄已经两个多月了,天气越发严寒,藏枫山庄的枫树已经褪去了一身的红装,再也没有那种浩瀚壮阔的美,万木萧条,百花凋谢,好在梅花开得正艳。 凌汐池提了一个食盒,里面是她为叶孤野准备的午餐,快到叶孤野居住的院子时,她突然眼尖的发现,在一树红梅后,站着一道绿影。 那绿影一动不动,像是在凝望什么,凌汐池踮起脚尖,好奇的走近一看,才发现那绿影是灵歌。 此时她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叶孤野的院子,院子里,叶孤野正在练剑,她的眼神专注极了,那种眼神,凌汐池曾在妈妈身上看见过,总是在妈妈看着爸爸的时候。 那是一种充满爱意的眼神。 凌汐池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莫非灵歌对叶孤野…… 想到这里,她脚步一重,咔嚓的踩上了一截枯枝,那声音终于惊动了灵歌,扭头看清楚是她后,灵歌一向冷静沉着的面容闪过了一丝惊惶,指着她警告道:“你……不准……” 凌汐池跳上前去握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什么你,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准备了美酒佳肴,走吧,跟我一起陪哥哥用餐去。” 灵歌这才看见她手上提着的沉甸甸的食盒,凌汐池不由分说的将灵歌拉到了叶孤野的院子里,叶孤野此时正在练剑,扭头看见她们两人来了,连忙收了剑。 “哥哥。”凌汐池甜甜的叫了一声,举起了手中的食盒,献宝似的笑道:“你有口福了,我今天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还有美酒哦,我怕我们两人喝不尽兴,就约着灵歌一起来啦。” 叶孤野冷峻的表情一柔,走到院子的石桌前坐下,凌汐池一一的将食盒里的食物端了出来,直到摆了满满一桌,几人正准备动筷,冷不防,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我说人去哪儿了,原来在这里。” 凌汐池扭头看去,只见萧藏枫走了进来,手中还捧了一个剑匣。 凌汐池和灵歌连忙站了起来,叶孤野只抬眸看了萧藏枫一眼,自顾自的吃着东西,萧藏枫倒也不在意,挑了个凳子坐下,眼神扫了一眼还站着的两人,笑道:“愣着干什么,你们吃你们的。” 凌汐池连忙拉着灵歌坐下,问道:“请问庄主大人,您来做什么呢?” 萧藏枫将剑匣递给了叶孤野,道:“我来给他送东西的。” 叶孤野放下筷子,伸手接过了剑匣,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祸神剑。 祸神剑回来了? 凌汐池和灵歌的脸色俱是一变,她是惊慌,而灵歌却是一脸黯然,她扭头看了萧藏枫一眼,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来,凌汐池却是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道:“你什么意思?” 萧藏枫抬眸看她,道:“叶孤野的职责是护送璟枫公主去瀚海成亲,现在璟枫公主已经顺利和瀚海太子完婚,千面狐既已回来,他便该回去复命了。” 凌汐池怒道:“你明知道寒蓦忧已经知道他人在烈阳并没有去瀚海,你还要让他回到寒战天身边去,你这不是叫他去送命吗?” 萧藏枫平静道:“你认为寒蓦忧要说的话还会等到现在吗?” 凌汐池急忙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袖子央求道:“那也不能拿我哥哥的命去赌,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可以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的,我求你,不要让我哥哥回去。” 萧藏枫还没说话,叶孤野突然道:“小影,是我决定的。” 凌汐池扭头愕然的看着他。 叶孤野缓缓道:“是我要求回去的。” 凌汐池带着哭腔道:“为什么呀,你明知那里是虎穴,为什么还要回去?” 叶孤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第一次对她说话那么温柔:“小影,没事的,寒月国的人已经出面指证了使馆的事乃是冥界的手笔,见过我出手的人都死了,至于寒蓦忧,因为她母亲的原因,她不会说出去的。” 凌汐池鼻头一酸,更咽道:“你呆在寒战天的身边,是想找他报仇对吗?我们可以一起的。” 叶孤野道:“小影,你别多想了,我有不得不回去的原因,我答应你,会好好活着。” 凌汐池气愤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告诉我真相,那我问你,龙曜到底是谁?” 叶孤野冷峻的面容一变,有些惊慌,他看了一眼萧藏枫,见萧藏枫也是一脸莫名,急道:“小影,你知道些什么?” 凌汐池稳了稳心神,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去过生死场,龙曜临死前,曾悄悄的告诉我,他姓叶,他让我日后有机会去北山矿场将人带出来,我问过寒蓦忧,她说北山矿场里的都是无启族的人,他还姓叶,他跟我们是亲人对吗?虽然我什么都记不得了,可最近我的脑海中总是时常出现一些画面,哥哥,你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无启族被灭和我有关?” 叶孤野沉声道:“小影,听我说,无启族的事情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别想那么多,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回来的。” 凌汐池依然执着的问道:“那你告诉我,龙曜到底是谁,他因我而死,我总有权利知道为什么吧。” 叶孤野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兰因心法是无启族无上的心法,历来只有族长和其继承人才可修炼,只是族长感觉到无启族的族运受损,将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大危机,为了保存无启族的血脉,便破例让所有的直系弟子都可修炼,龙曜他,是我们的亲叔叔,那日在生死场,他用出了兰因心法,使得你手上的兰因石发生了感应,他便认出了你。” 说完以后,他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缀着兰因石的玉环,郑重的交到了她的手中:“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亦是无启族族长的信物,我把它正式交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它,只要兰因石还在,我们无启族就不会灭亡,哥答应你,终有一天我会亲自去北山矿场,将我们的族人带出来。” 原来如此,因为是亲人,龙曜才会选择牺牲自己保全她,凌汐池使劲的握紧了拳头,只觉心痛难耐,指甲深深的埋进了肉中,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珠却一滴一滴的滚落而下。 她埋头看着自己手心里的兰因石,自那日她与兰因石产生感应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它了,如今叶孤野又将它交还于她,这颗石头上面承载的不仅是无启族千万年来的沧桑变幻,还有叔叔对她的期望,更是她作为凌汐池与叶孤影曾经各自存在过的痕迹,如今合而为一,不得不说宿命轮回之强大由不得人说不。 用力的握了一下兰因石,她抬头看着叶孤野,一字一句道:“哥哥,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你放心去吧,但是,你是我最后的亲人了,无论如何,一定要保重自己,一定要回来。” 叶孤野郑重的点了点头,望向了萧藏枫:“照顾好她。” 萧藏枫只对他说了两个字:“放心。” 凌汐池问道:“什么时候走?” 叶孤野缓缓道:“明天。” 一旁的灵歌闻言浑身轻轻的颤了颤,心中顿时一阵失落,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手不自觉的在身旁握成了拳头。 凌汐池深吸了两口气,不愿再增加他的心理负担,走到石桌前,将酒杯逐一斟满了酒,强颜欢笑道:“哥哥,那我就用这杯酒为你送行吧。” 叶孤野走的时候,天还未亮,漫天都是惨白的大雾,他走得很决绝,一直都没过头,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雾中渐渐不真实起来。 一人一剑,是壮士不回头的悲壮,也是离别的凄凉。 凌汐池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灵歌站在了她的身边,眼中犹带着一份还未宣之于口的情意,只是这情意刚刚才起,却又被离别生生的压了下去。 她应该是很难过的吧,凌汐池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道:“他会回来的。” 灵歌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走进了藏枫山庄内。 江湖儿女,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wap. /130/130469/30427821.html 第一百三十六章:重头开始 凌汐池低头望了望自己手中盒子,那是叶孤野临走时给她的,里面装着的是一只和她手上的灵犀镯款式一模一样的镯子,不同的是,她手上戴着的镶嵌的是红宝石,雕刻的是凤纹,而盒子里的那只镶嵌的是蓝宝石,镯身上雕刻着的是龙纹。 叶孤野只告诉她,这只镯子也是他从生死场上赢来的,与月弄寒送给她的那只是一对,他一个大男人不便将这种女孩子戴的东西留在身边,于是留给她凑一对整的。 她想了想,扭头追上了灵歌,将装有灵犀镯的盒子塞进了她的手中。 灵歌不解的看着她。 凌汐池扬起手腕,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灵犀镯,冲她笑道:“盒子里的镯子与我的是一对,是哥哥留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这样我们就彻底是好朋友啦,你可要好好珍藏它,等着我哥哥回来。” 那个时候,她不知道,灵犀镯乃是取自通天犀身上的灵线做成,是天地间至情至性之物,若是彼此心有灵犀的男女带上这个镯子,诚心祈祷,这对镯子便可产生可化万难的神奇力量。 灵歌愣愣的接过了盒子,冲她展颜一笑。 凌汐池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然想起了萧藏枫,哥哥虽然走了,她这个小厨娘的工作还得继续,不然萧藏枫那个无良老板还不知道要怎么剥削她。 于是她匆匆向灵歌道了别,直奔厨房而去。 当她端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小菜走进萧藏枫的书房时,天已经大亮了,她的无良老板早已梳洗完毕,正坐在书桌前看书。 凌汐池轻轻的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将碗碟筷架等一系列的东西摆放整齐,按照萧藏枫平日里的喜好给他泡了一杯茶后,才扭头看着他。 今日的萧藏枫穿了一身清雅的青衣,头上束了一条同色发带,静静的坐在那儿,看起来飘逸出尘极了,凌汐池愣愣的看着他,只觉得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无可挑剔。 发觉她在看他,萧藏枫的嘴角挑起一抹笑,放下手中的书,望着她道:“我说了,你最近很喜欢看着我发呆。” 凌汐池也不否认,扭头哼了一声,萧藏枫走到她面前,问道:“你哥哥走了?”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着她一脸不高兴的模样,萧藏枫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道:“还是不高兴吗?” 凌汐池讷讷的点了点头,正想开口说话,门外突的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冒冒失失的声音:“藏枫,藏枫,好久不见,可想死兄弟我了,哼,你的下人要好好管教一下了,我许久不来藏枫山庄,他们居然说要通传了才能见你,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是谁吗?” 那声音后面还夹杂着一个小丫头焦急无奈的声音:“左将军,庄主他,您不能……” 左将军!凌汐池抬眸看了萧藏枫一眼,当朝能被称作左将军的,除了泷日国的大将军左超外,便是他的儿子金吾将军左煜,而左煜,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就是那个在王宫中隔三差五找她麻烦的愣头青。 这下她可慌了神,左煜可是见过她的样子的,他再怎么眼瞎也不可能认不出自己来,连忙四下看了看,看有没有能躲藏的地方,可萧藏枫的书房虽然大,除了书架书桌以外,便只剩下了一张平时供人小憩的软塌,断然不可能藏住她这样一个大活人。 就在她急得团团转转的时候,左煜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关键时刻,她只觉腰间一紧,已被萧藏枫一手大力搂住,凌汐池被那只手带得全身扑在了他的身上,她还没反应过来,萧藏枫便已伸手捧着她的脸,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嘴唇。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了那个白雪飞舞的夜,那时,萧藏枫也是这样吻她的。 她全身一阵发麻,萧藏枫这个混蛋原来还是个惯犯! 凌汐池被惊得神魂离体,全身骤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推他,谁知萧藏枫先她一步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一转,一阵天旋地转后,待她反应过来时,已被萧藏枫压在了软榻上。 这是她第一次与一个异性这般亲密接触,凌汐池快疯了,使劲的挣扎起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萧藏枫的手伸到了她的衣领处,只听嗤啦一声衣帛撕裂声响起,她的肩头一凉,半边香肩已然暴露在空气中。 萧藏枫的手落在她嫩滑的肩膀上,轻轻拂过,那细腻的感觉像是抚在丝绸之上一般,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一路探索到了她的后背,不知餍足的顺着她的背至上而下,最后那只手停留在了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轻轻的一捏。 这种陌生的触感简直太可怕了,凌汐池美眸大睁,全身寒毛直竖,紧张得似崩成了一根弦,身体更是像火烧一般发烫,萧藏枫忘情的吻着她,一声的尖叫硬生生的被压抑在她喉头,她双手握成拳,使劲的捶打了萧藏枫几下,却并没有使他松开她半分。 这时,左煜的声音也响在了门口:“我们陛下的大红人今日终于回朝啦,这段时间我不用再值班了,今晚我们兄弟俩定要不醉不……” 声音戛然而止,凌汐池绝望的闭上了眼睛,终于放弃了挣扎。 左煜愣在了门口,看到房间内的景象后,那个归字硬生生的被他咽了回去,一张年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张大了唇,无声的看向了一旁同样满脸通红的小丫头。 一件外衫从房间内被扔了出来,准确无误的罩在了左煜的头上,萧藏枫的声音自房间内传出:“还看!” 左煜连忙将那衣衫从头上拉了下来,扯了两下,见鬼了一般扔在地上,扔下一句话,便转身落荒而逃。 “我还是去大厅里等你吧。” 左煜走后,那个满脸通红的小丫头赶紧上去将书房的门关了起来。 直到左煜走远了,萧藏枫才放开了她,凌汐池又羞又气,浑身发抖,几次想要将那被他撕开的衣服重新拉回去都没成功。 萧藏枫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以及被他吻得红艳如花的嘴唇,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两下,终于感觉到了不好意思,他解释道:“刚刚只有这样,他才看不到你的脸,若是被他看见了你,你哥哥可就危险了。” 凌汐池狠狠的瞪了他两眼,她当然知道事态紧急,若非如此,她现在便会拿把刀跟他拼命。 萧藏枫毕竟也才二十岁,很多事情他确实也没有经历过,刚才很多的举动都是下意识造成的,现在回想起来,他也有些赧然,断断续续道:“你……那个……我……我先出去了,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让她们给你送衣服过来。” 一提到衣服这两个字,凌汐池的脸更红了,心中的怒火正要宣泄出来,萧藏枫已经识时务的走出了书房。 不多一会儿,枫雨和枫霜捧着一套崭新的鹅黄色丝萝长裙走了进来,枫雨道:“凌姑娘,这是庄主吩咐给您的,庄主说,适才太过着急扯坏了姑娘的衣服,只得先选了一套新衣赔给姑娘,待他晚上回来再来向姑娘赔礼道歉,奴婢特来伺候姑娘更衣。” 凌汐池狠狠的缴着手中的衣带,眼中似能喷出火来,适才枫雨那番话,像是唯恐天下不知她衣服被萧藏枫扯坏了一般,不出一会儿,整个藏枫山庄都会知道他扯坏了她的衣服,萧藏枫这厮绝对是故意的,她在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不然她和萧藏枫的关系就彻底的说不清道不明了。 与她不同的是,萧藏枫现在心情很好,他慢悠悠的骑着马,脸上不时拂起阵阵笑意。 左煜扭头看他时,他在笑。 再扭头看他时,他还在笑。 左煜打了一个寒颤,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男人春心萌动起来,简直一点也不逊色女人,太可怕了。 他故意干咳了两声,装作若无其事道:“今日春光真明媚啊!” 萧藏枫这才回神,明白左煜这是在调侃他,却也不和他逞口舌之快,淡淡道:“阿煜,你不懂。” 左煜道:“我这段时间忙得很,不过江湖上的事也有所耳闻,据说你为了一个妖女一夜之间灭了几个门派,不知是何等绝色佳人,竟然让我们一向清心寡欲的藏枫公子这般着迷疯狂。” 萧藏枫道:“她不是妖女,她很善良。” 左煜点头道:“她便是你在江湖上找来替璟枫公主的那个人吧,若是这样算的话,她确实无辜,冥界也确实该杀,居然敢去使馆闹事。” 说罢,他又自顾自道:“不过,你也确实该找个女人了,这些年看你不近女色,我都替你着急,我都差点以为你看上我了。” 萧藏枫面容难看的看了左煜一眼,从唇中挤出了一个字:“滚!” 左煜嘿嘿笑了笑,也不觉不好意思,道:“这样看来,你是打算给她个侍妾的位置了。” 萧藏枫慢慢的策着马,眉头一挑道:“侍妾?阿煜,她将会是藏枫山庄唯一的女主人。” 左煜失声道:“你爹会同意?” 萧藏枫并没有回答他,一扬马鞭,策马上前,将一脸复杂表情的左煜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左煜自言自语道:“果然是有种啊。” 看着渐渐远去的萧藏枫,他一夹马肚子,纵马追了上去:“藏枫,等等我,今晚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 萧藏枫策马狂奔,脑海中一直回荡的却是她的模样,她高兴时的样子,生气时的样子,还有他扯坏她衣服时害羞的样子,他亲自给她选的那套鹅黄色的衣服,那样娇俏的颜色她穿起来一定很好看,晚上他一定要早些回藏枫山庄,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再看到她。 只是,世上的分别,大多都是无声无息的。 夜深了,凌汐池打坐运功完,正准备入睡,窗外陡然响了几声轻微的声响,她连忙起身,打开窗户一看,只见平日里在青枫斋当差的几个护卫已经一声不响的倒在了地上,能在这么短时间同时制服这么多人,想必来人的武功很高。 这时,一个黑衣人从窗户跃了进来,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已经死去的少女,凌汐池被骇了一跳,那人忙将肩上的女孩一扔,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将蒙面的黑布扯了下来,凌汐池定睛一看,那不是随风是谁。 随风在她耳边低声道:“少庄主今日不在庄内,主人吩咐了,你今晚就得走。” 凌汐池连忙点了点头,随风这才将捂着她嘴的手松开,凌汐池有些生气,望着地上气绝多时的少女道:“你们竟然这样残忍,我已经答应离开藏枫山庄了,你们为何还要杀人?” 随风冷哼一声道:“演戏总要演全,你放心,这姑娘不是我们杀的,我们只是借用一下尸体而已。” 凌汐池这才稍稍宽了心,这时随风从怀中掏出了很多只火折子,引燃后往青枫斋一扔,霎时间冲天的火焰燃起,被泼了火油的青枫斋瞬间被烈火所吞噬。 凌汐池连忙将收拾好的背包背上,正准备同随风一起跃出了青枫斋的窗户,这时,一件东西触不及防的从她的背包中落了出来,她连忙扭头一看,掉落下来的是琴漓陌给她的那本写着火阳诀名字的无字天书。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捡,随风已经催促她赶紧离开,凌汐池心一横,准备跳窗时,却眼尖的发现,那摊开的书页,在烈火中,闪过了一帧一帧的图画,学过武功的一眼便能看出来,那是一些武功的修炼法门。 火阳诀,自烈焰中产生,莫非,这本秘籍不是假的,而是要在烈火焚烧中才能现真意吗? 凌汐池心中大喜,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连忙扑过去将那秘籍抓了起来,塞到了怀中,这才从窗中一跃而出。 大火已经惊动了藏枫山庄的其他护卫,她顾不得考虑那么多,在随风的引导之下,扭头钻进了那片布有迷阵的枫林。 有随风的帮助,离开藏枫山庄并不是什么难事,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人就在烈阳城的一个小巷子里了,随风将一个包裹递给她,道:“这是主人吩咐给你的。” 凌汐池倒也没客气,伸手就接了过来,这萧老爷能给她的东西嘛,无非就是钱了,这可是好东西,她没道理不要。 接了包袱后,她冲随风道:“你那日问我见没见过龙曜,想必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不知我该怎么称呼你。” 随风道:“我今年十七岁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道:“你比我大一岁。” 随风又道:“龙曜是我的父亲,他将我托付给了藏枫山庄。” 想到龙曜,凌汐池叹了口气:“关于你父亲,我很抱歉。” 随风道:“我相信父亲是做了他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凌汐池又问道:“你与我哥相认了吗?” 随风摇了摇头:“时机未到,这件事之前只有庄主和少庄主知道,现在多了一个你。” 凌汐池嗯了一声,抬头看着夜空道:“突然觉得这世界也没有那么坏呀。” 随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夜空,这依然是个下雪的夜,他道:“我也这么觉得,好了,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江湖险恶,你多保重。” 凌汐池点了点头:“后会有期。” 说罢,她将背包往肩膀上一抛,边哼着歌边踏着风离去。 wap. /130/130469/30427822.html 第一百三十七章:真的叶孤影 明月照积雪,朔风劲且哀。 眼看着那单薄瘦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雪地之上,突然又出现了两条人影。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和一个身着火红衣衫美得像精灵的女孩。 那女孩一头微卷的头发飘扬在夜风中,头上并无过多的装饰,只在额头上斜坠了一枚红宝石,那红宝石在雪夜中越发的熠熠夺目,更衬的她肌肤如雪,眼眸慧黠地转动,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一把金色的小弓别在她的腰间上,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可见识过这把弓的人才知道,这看起来像玩具的东西到底有多危险。 这人不是琴漓陌是谁。 她看着身边的白发老者道:“爷爷,她终于走出了这一步了。” 原来她身边的老者正是她的爷爷琴南和。 琴南和捋着花白的胡须道:“有的人啊,血里带着刀光剑影,注定是要闯荡江湖的。” 琴漓陌不解道:“爷爷,她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关头,你一再的不让我出手,为何现在……” 琴南和道:“那是因为她需要历练,雄鹰第一次飞出鸟巢,就应该比其它的鸟儿飞得高,不经历万丈悬崖,又怎么能翱翔于九天之上呢。” 琴漓陌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嘟囔道:“你就不怕她摔死?” 琴南和一脸高深莫测道:“她是上天注定的人,怎么可能会死,若是真的死了,便证明她不是我们要找那个人,那她死活与我们何干,五星齐聚的时间快到了,龙魂即将出世,她需要快点成长起来。” 琴漓陌翻了个白眼道:“那她毕竟还是个人,又不是神。” 琴南和花白的眉毛一跳,突然伸手拧住了她的耳朵:“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把火阳诀的秘籍给她,你难道不知道火阳诀是一门需要靠自己去领悟的武功吗?” 琴漓陌惨叫一声,连忙伸手去抓琴南和的手,一脸不服气道:“火阳诀的秘籍也是需要悟的,爷爷,我已经那么大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拧我的耳朵了。” 琴南和道:“那么大了就不能拧耳朵了吗?你那么大了,不还是敢忤逆我。” 琴漓陌跳脚道:“臭老头,谁忤逆你了,爹爹说得没错,你就是个眼冷心冷的老东西。” 琴南和手上一用力,眉毛胡子一起跳了起来:“你还敢跟我提你那死鬼爹爹,要不是他死的早,我老头子早就享清福去了,累得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还不领情,处处惹我老人家生气。” “爷爷……”琴漓陌急了,有些难为情,声音也拔高了起来:“人家已经是大姑娘了,你能不能别老说那句话。” 琴南和道:“那句话怎么啦,你看看你,哪有半点姑娘的样子,要不是我老人家福体康健,早就被你这小坏蛋气死了。” 琴漓陌妥协道:“好好好,我错了,我认输,爷爷,您是天底下最慈祥最和蔼可亲的老头好吧,你快放开我的耳朵,再不追上去,她走远啦。” 琴南和终于松开了她的耳朵,满意的捋了捋胡须,琴漓陌连忙伸手揉了揉被揪红的耳朵,只见琴南和望着遥远的夜空道:“小坏蛋,之前爷爷不允许你出手,但这次不一样了,有些尾巴,你去替她清除了吧。” 天大地大,该往何处,人海茫茫,可有归途,浮萍漂泊,天涯游子,不若以长剑当歌,御剑江湖。 天水大陆上有一古道名唤仙霞古道,相传此古道是通往九霄烟霞仙家的唯一之径,实则古道之上,乃雪山之巅,这里是冰雪的世界,无论四时景象如何,峰巅仍萦云载雪,终年白雪皑皑,白雪裹着群山,蔚为壮观。 巅积雪,山腰白云,远山、白雪,一片古韵悠然,只见在漫天白雪之中,山峰凌空,宛若浮云,四面乃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就在那雪峰巅处,一座宏伟的宫殿在漫天白雪中若隐若现。 雪山之巅,江湖之远,此处正乃名动武林,旁人却不知其处的仙霄宫。 仙霄宫有一地方名叫回梦台,是雪山巅上最为陡峭,风雪最大的地方,回梦台孤悬在悬崖之上,萦云载雪,似乎已远离凡尘,通往仙境,不下雪的时候,这里也会皓月凌空,此时的回梦台传说是最接近神明的时候,月华清辉映照着晶莹白雪,仿佛一伸手便可将那轮明月揽于怀中,只手可摘星。 此时正是皓月当空,苍茫雪山,万里清辉,皓月之下,有一人影正盘坐在回梦台之上,周身裹着一道炫目的光华,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月正当空的时候,刹那间月光如匹练一般自九天而下,缓缓的汇聚在那人身上,顷刻间照亮了那人的脸。 那是一名女子,只见她肌肤胜雪,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让人不由得怀疑,这是即将飞升的仙人,还是冰雪仙子偶顾凡尘。 此时的她正双目紧闭,手指微抬,顿时一股白茫茫的真气在她的指尖汇聚,慢慢的,真气像是有意识的往四周扩散,缓缓的汇聚在她的头顶。 月光更盛,仿若无边银河滚滚而起,强烈的劲风生生催起了那女子四周的积雪,在风雪飘扬之间,那女子的身躯轻轻的晃了晃,面上似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像是此时正承受着难以言说的压力。 白色的真气还在她的头顶慢慢汇聚,劲风越吹越盛,硬生生的刮起了一片白茫茫的雪雾,有雪花狂乱的吹向四周,如利剑一般狠狠的射进了四周的雪地,带来一阵一阵的气劲爆破声,柔软的雪花竟有这样恐怖的杀伤力,可见这女子的武功是多么的高深莫测,匪夷所思。 那女子脸上的痛苦之色越来越盛,头顶的白色真气也变得狂暴不堪,眼看着那些白色真气正要凝结成型,隐隐出现了一朵花的轮廓,可此时,那女子全身剧烈的一晃,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那正要凝结成型的真气也瞬间消失不见。 这时,有一道黑色的影子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伸手扶起了那白衣女子,旋即伸手封住了她的几处大穴,将自身真气灌入那女子体内,好一会儿,那白衣女子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犹似一泓清水一般的眼睛,素净空灵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将她扶起的乃是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婆婆,只听那老婆婆关切的问道:“孤影,还是不成吗?” 那被唤住孤影的女子摇了摇头,调理了一下气息道:“我的神魄不全,这兰因心法练到最后始终无法再进一步。” 那老婆婆叹了一口气道:“幸亏我不放心你,跟出来看了一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看这兰因心法你还是不要再练下去了,你的神魄不全,勉强练下去恐会堕入魔道。” 那女子缓缓的站起身,看着半空中的那一轮明月,忽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感知什么一般,喃喃道:“魔道吗?什么是魔?我有一种感觉,我那失落的灵魂已经回来了?” “怎么可能?”那老婆婆惊叫道:“当年你在血域魔潭……难道你已找到你失落的魂魄?” 原来她才是当年在血域魔潭失踪的叶孤影! 叶孤影伸手阻住了她的话,回头正视着她,轻声道:“云姨,下个月我就要继承仙霄宫宫主之位,此前,大长老曾用天命石预测了我以及仙霄宫的未来,天命石预测到灵山血珀就要易主,这代表仙霞师叔大限已至,而我,那个与我命运相连的人已经出现了,这是我的劫,也是仙霄宫的劫,更是天下苍生的劫,我身负大长老之命,在继承宫主之位之前,必要寻回灵山血珀,并将那与我的命运息息相关的人带回仙霄宫。” 云姨愁眉道:“你真的要下山,你忘了你师父曾予你的忠告吗?” 叶孤影缓缓的伸出手,似要将那清晖月色掬于手中,神色间有霜雪之意,声音散入风中几不可闻:“天地间有很多清奇,在梦中更加真实可触,这是我的路,我没有选择。” 两人正在说话之际,一条如鬼魅般的影子飘上了回梦台,叶孤影看着那人影,神色微微动容,问道:“仙云使,这么晚了,您来此处是有什么要事吗?” 被她唤作仙云使的是一面容严肃的老妪,她在仙霄宫已经很多年了,资历极深,是仙霄宫宫主的贴身侍女,平时话极少,即使身为侍女,可仙霄宫从未有人敢轻视于她,因为她的武功在仙霄宫是数一数二的。 她埋着头,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道:“宫主要见你。” 叶孤影点了点头,身形一动,施展轻功,便朝仙霄宫一高阁直掠而去。 那高阁名唤飞仙阁,是仙霄宫最神秘的地方,也是宫主平日居住的地方,那里从不允许外人进入,整个仙霄宫能踏足那个地方只有三人,除了叶孤影与刚才的仙云使,便只剩下宫主一人了。 仙霄宫宫主神秘无比,从不在人前露出自己的真容,整个仙霄宫知道她容颜的少之又少,就连当年被她救回来的叶孤影,即便已被她收为徒儿,也从未见过她的真颜。 每每她要召自己徒儿时,两人也是隔着一堵帷幔说话的。 她几乎常年在闭关,经常一闭关就是好几年,是以,许多年过去了,就连仙霄宫的门人也忘记了她们的宫主到底多少岁了。 wap. /130/130469/30427823.html 第一百三十八章:宛转环、天命石 这时,叶孤影的身影已掠至了飞仙阁,她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推开了门。 飞仙阁是仙霄宫最高的地方,常年云雾缭绕,云雾乃无形之物,乃至于阁内也是一片云雾蒸腾,看起来倒真像是仙家真人修炼的洞天福地。 叶孤影缓缓的走了进去,飞仙阁阁中央是一个高高的圆台,圆台一周都垂下了白色的幔帐,四周各有四行台阶,仙霄宫的宫主端坐其中,像是久不闻世事的仙人。 看着那高台之上,幔帐之后盘坐着的身影,叶孤影感觉有些陌生,自从拜师以来,她见师父的次数没超过十次,而且每一次见面,师父都是匆匆的传授她一些心法口诀,待她记熟之后,便让她离开。 对于她这个师父,她内心中不仅仅只是敬重,更有几分害怕,她对着那人影,跪拜道:“徒儿拜见师父。”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帷幔后传来:“仙云使已将近日天命石的异动告知于我,虽然为师曾嘱咐过你,未满十八岁不得下山,既然那人已经回来了,你便遵循长老之命,下山去吧,你继任宫主之位在即,希望你能不辱使命。” 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年轻,像是一个芳华正茂的妙龄女子。 叶孤影点了点头,道:“徒儿一定会找到仙霞师叔,将灵山血珀带回来,还有那个人……” 那清冷的声音继续道:“为师叫你来,就是为了嘱咐你这件事,此前,长老让你找到那个人后带回来,但为师改变主意了,我要你找到她后,便立即杀了她。” 叶孤影全身一颤,抬眸不解道:“为何?” 仙霄宫宫主道:“你还记得仙霄宫的宗旨吗?” 叶孤影道:“除魔卫道,护卫苍生。” 仙霄宫宫主道:“人都有他该去的地方,一个本该已死的人重现世间,留恋人间不愿离开,这有违天理,必会造成苍生的劫难,她已不是人,而是魔,所以,你该除去她。” 叶孤影咬着嘴唇道:“可她……” 仙霄宫宫主继续道:“难道你忘了,当年的无启族是如何被灭的吗?若非她留恋世间不愿离开,想要强行抢占你的身体,你们无启族何至于遭此劫难。” 一提到无启族,叶孤影全身剧烈的一颤,当年的事于她而言,那是世间最恐怖的梦魇,每每想起来,都会让她觉得心颤胆寒。 她闭上了眼睛,眼前骤然浮现出十年前那血腥残杀的一幕,父母是如何死的,哥哥是如何死的,族人是如何一个一个被杀的,她是如何被困在石台之上,毫无反抗能力的任人取血的,还有那尸骨累累的血湖,被鲜血染红的故土,以及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由一个人引起的。 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眼中的冷意像浓雾一样慢慢汇聚,她向那帷幔后的人轻轻的叩了个头,低声道:“徒儿谨遵师父之命。” 仙霄宫宫主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受身无间者永生不死,长寿乃无间中之大劫,轮回之花是打破人间平衡之物,每一次出现必带着腥风血雨,那个人,是无启族最后一个能感知到轮回之花的人,孤影,我要你杀了她,并彻底毁掉轮回之花。” 叶孤影动容道:“师父,你好像很恨轮回之花。” 可那,明明是无启族的圣物,那是天神对于无启族的恩赐。 仙霄宫主声音也低了起来:“若是痛苦化作了永恒,长生便是这世上最残忍的刑罚,轮回之花其实是一种天罚之物啊。” 叶孤影沉思了片刻,低声道:“师父,我明白了。” 仙霄宫主轻轻的嗯了一声,手一扬,一个泛着白光的圆环从帷幔间飞了出来,缓缓的飘至了她面前。 叶孤影伸手接住,只见那圆环像是有灵性似的,围着她的手腕转了几圈,自动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变成了一个九连环手镯的模样。 只听她道:“孤影,为师赐你宛转环,从今以后,它便是你的武器,它可抵轮回之花。” 叶孤影埋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宛转环,有传言,远古时期有一造梦之物,名叫宛转环,丹崖白水,宛然在焉,握之而寝,则梦游其间,心有所思,随念辄见,又名曰华胥环。 传说中的宛转环为梦环,只是师父赐予她的宛转环,也能让人入梦其间吗? 仙霄宫主接着道:“宛转环乃为师多年苦心制成,宛转尘寰,浮世清欢,尽皆入梦,而轮回之花亦是以圆环为始,如环无端,若进入这圆环中,如同身入轮回,从而无限循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是以,以宛转环对轮回之花,可破之。” 叶孤影低声道:“徒儿记住了。” 仙霄宫主似乎有些累了,声音开始变得疲惫起来,道:“好了,你先退下吧。” 直到叶孤影的背影消失在飞仙阁外,圆台之上的帷幔徐徐拉开,露出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那是一个老得已不成样子的女人,满头华发,满眼沧桑,脸上的皱纹多得数都数不清,唯有轮廓看上去能看出几分曾经风华绝代过的影子。 到底是要经历多少年月,才能使一个人老成这般模样。 她伸手缓缓的摸向了自己的脸,感受着脸上那如沟壑般的皱纹,一双眼睛留下了浑浊的泪水,喃喃道:“入梦那么多年,始终寻不到你的影子,那么,打破轮回便可见到你吗?可我已经老成这样了啊。” “琴涯,轮回之花困了我百年,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去哪里寻你,是不是只要世间再无无启族的人,便再无轮回之花。” “当年,你我为追求长生偷练禁术,以至于被赶出了无启族,事到如今,我才知道,原来轮回之花只是让人不死,却无法让人不老啊,若是他日,你我相见,你还会接受容颜尽去的我吗?” 仙霄宫有一难以逾越的天埑,横跨在两座雪峰之间,下面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这天埑之上,悬空漂浮着一物,已在那里随世事沧桑漂浮了成千上万年。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莹白的玉石,通体散发着白光,悠悠漂浮在半空之中,靠近它,便能使人感受苍莽无边而又古老旷达的气场。 这便是传说中仙霄宫的宝物——天命石。 叶孤影立在悬崖边,凝望着天命石,吹过的崖风不时的鼓起她的衣衫,她整个人看起来如一朵空谷幽兰一般,出尘如仙,傲世而立。 她喃喃道:“什么是天命?”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天命石轻轻的晃了晃,空气中似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又怒问道:“什么是魔?” 天命石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一股股罡气四散而出,叶孤影只觉脸颊一凉,已被那罡气划破了面容。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副模糊的景象,兵荒马乱,赤地千里,血染河山,还有一张俊朗不凡的脸庞。 那张脸庞已在她脑海中停留了十年,并且随着岁月的流淌愈加深刻,那时,她被一条巨蟒卷入水中,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个少年跳进了水中,不顾一切的朝她游来,那一幕像是一个烙印,印刻在她的灵魂之上,并且一路支撑这她度过了这如同苦行僧一般苦寒的十年。 她喃喃道:“惜惟,萧惜惟。” 若是没记错的话,他便是叫这个名字。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感受着那温热的血液逐渐变成一片黏腻的冰凉,终于缓缓放下了手,低声道:“好,我去除魔。” 白雪纷纷而落,一场大灾席卷人间。 出了烈阳城,往西八百里,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名叫淮岐。 这里既无巨商富贾,亦无世家大族,可悲的是,近日还遇上了百年难遇的大雪,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个月,平地厚五尺,冻死的人畜不计其数,以淮岐为始的十余郡县老百姓缺衣少粮,饥寒交迫,甚至出现了为了活命而人相食的人间惨剧。 许多自恃艺高胆大且身强力壮之人为了活命纷纷离开自己的家乡,选择北上,有人是去从军,有人则落草为寇。 出了淮岐城十里,有一小酒肆还悬挂着旗子在招揽顾客,许多途经此处尚有余力之人会选择坐下来喝一壶温酒,吃上两个馒头再赶路,虽然那酒是低劣得再不能低劣的浑酒,但这荒烟蔓草的年头,能喝上这样一口酒,已足以令大多数人感到满足了。 酒肆的老板是一个五大三粗,腰间别着两把大板斧的虬髯大汉,一脸的刀疤看向去就无人敢招惹。 此时,酒肆里并无过多的客人,只有稀稀拉拉的两三桌,其中两桌像是尚还有点家当准备外出避难的本地人,另外一桌则是一个身着粗布青衣,年纪看起来颇小的公子。 那公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精致的五官以及通身的气质看上去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他没有喝酒,只是要了一碗面,皱着眉头缓慢的吃着。 这时,一阵剧烈的北风刮了过来,扬起了一阵风雪,那风雪有些落在了那青衣公子的面碗中,他扭头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 原是酒肆那厚厚的毛毡被人挑了起来,几个披戴着蓑衣斗笠,手中还捏着兵器的大汉随之走了进来。 那行人要了几坛烈酒,几个小菜,一大盘灰面馒头后,便开始大声的聊起天来。 其中一个道:“听说没,最近江湖上风头正盛的那个妖女死了。” 另一个道:“兄台说的可是那个将藏枫山庄少庄主迷得神魂颠倒,不惜出手为她灭了几大门派的小妖女?” “可不就是她,最近江湖上还有比她名声更大的妖女吗?” “那可真是大快人心,不知是哪位英雄豪杰干的。” wap. /130/130469/30427824.html 第一百三十九章:遇雪灾散尽家财 “说的是因为藏枫公子为她得罪了太多人,有人出高价请了一个绝顶的高手,趁着这藏枫公子外出的时候,偷偷潜入了藏枫山庄,放火杀人,据说啊,那尸体都被烧得不成样子了。” 一人道:“非也非也,我听人说,那妖女并非是被寻仇死的,杀了那妖女的并不是别人,正是那藏枫公子的老子,藏枫山庄的老庄主。” 另一人问:“这是何故?” 那人还没说话,突的一阵咳嗽声响起,打断了几人的话,几人同时看去,只见背对着他们正在吃面的青衣公子像是被呛住了,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几人看了那青衣公子几眼,又开始旁若无人的继续八卦。 “据说这妖女来自域外,练了一身的淫邪之术,最是勾魂夺魄,这藏枫公子得到她之后啊,日日都要与她欢好,老庄主怕自己的儿子误入歧途,这才亲自出手杀了这妖女。” 另一人接话道:“可不是,我听道上的朋友说,这藏枫公子知道后,还跑去找他父亲理论,气得老庄主连家法都动用上了,打得他只剩下半条命。” 有人幸灾乐祸道:“哈哈,果然只有他老子才能收拾得了他。” 又有人道:“你说,这藏枫公子家大业大,人品武功都是江湖上的佼佼者,世家公子里排第一,他什么美女没见过,为何偏偏对一个妖女情有独钟呢?” “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公子,品味岂是我们这些人能知晓的,或许人家就好这一口呢?”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藏枫公子虽厉害,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女人这东西,不沾则已,一但沾了,哪有舍得放下之理。” “是这个理,我听说啊,那妖女虽妖邪了一些,可长得确实是倾国倾城,世所罕见,我若是藏枫公子,也定是抱着舍不得松开,若是能跟她……嘿嘿,那便是死也值得了。” 那人猥琐的咽了口口水,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顿时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其中一人道:“只可惜啊,这等美人我们是无福消受了。” 这时,又是“咔嚓”一声杯子碎裂声响起,几人顿时止了笑,一同扭头看去,还是他们身后的那个青衣公子,不知何故,他全身剧烈的颤抖着,一只水杯硬生生的被他捏成了碎片。 发觉到有人在看他后,他连连道了几声对不起,忙弯腰去收拾地上的杯子碎片。 见他唯唯诺诺的模样,几人又是哈哈笑了起来,他身后的一名大汉调侃道:“小兄弟,你这么激动,是听到绝世美人春心荡漾了吗?” 那青衣公子没有理他们,收拾好了碎片后,又开始坐回去继续吃他碗中的面,头埋得低低的,整张脸都好似要埋进面碗中一样,只是从后看去,便能看到了他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就连耳朵也是红红的。 那几人终于止住了笑,动起筷子吃菜喝起了酒,并没有再接着刚才的话题聊下去,酒肆里面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毛毡外北风呼啸的声音。 又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才出声打破了这沉默:“听说最近这淮岐,出了一名了不得的游侠。” 另一人接话:“你说的是那位姓白的公子?” 有人好奇问:“哪位白公子?” “自然是在淮岐城内施粥送衣的白公子了,说来也怪,淮岐这场大雪下了一月有余了还不见停,这一带的百姓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你现在出去看看,走几步便能看见路边冻死的人畜僵尸,这场大雪可害得老百姓苦不堪言,上头派来赈灾的官员又迟迟未到,眼看着很多人就要撑不下去了,就在几日前,淮岐来了一个姓白的小公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远方运来了几十车的粮食,天天在这淮岐城施粥送衣,短短几日便耗了数万银钱,虽说只是杯水车薪,但也是解了许多人的燃眉之急了。” “那应是某个大家外出游历的小公子吧,这乱世,能随身带着数万两银票的绝非等闲人家,能舍得花费这么多钱财赈济灾民的更是少数,由此看来,也是一个大仁大义,心怀苍生之人啊。” “唉,可叹这乱世,大部分的人能活着便已尽了全力,这样的人啊,还是太少了,否则老百姓的日子何至于这样的艰难啊。” “唉,是啊,据说北边泷日与云隐的战事也是吃紧,又遇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可真是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这天下怕是真的快要大乱了。” 说到此处,适才还在高谈阔论的几名大汉瞬间沉默了下来,几人俱是叹了一口气,无言的端起了酒杯,似在为这场民间疾苦默哀。 那边的青衣公子终于吃完了碗中的面条,他向酒肆的老板买了一大袋的馒头,慢慢的将一个剑匣背在了背上,这才拧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包袱走出了酒肆。 几名大汉目送着他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突然露出了怀疑的神色,挠了挠头道:“几日前,那白公子在城内施粥的时候,我曾远远的看了一眼,那白公子好像也是拿了这样一个包袱,莫非刚才那个……” 说罢,他急忙起身,追至了门口,屋外白雪茫茫,那青衣公子却早已不见了踪迹。 直到走到一荒无人烟处,那青衣公子方才停了下来,风雪很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风雪太大了的缘故,他的小脸有些发红,只见他顺手将自己手中的包扔在了地上,就近找了一个树桩,上去狠狠的踹了两脚,一边踹一边咬牙切齿的道:“该死的萧藏枫,我让你坏我名声,我让你坏我名声。” 原来这青衣公子不是别人,正是离开藏枫山庄后无处可去,一路漫无目的游荡到此处的凌汐池。 回想着刚才那群大汉的话,她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练了一身的淫邪之术,什么日日要与她欢好,这可真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她堂堂一个冰清玉洁的小姑娘,竟然被萧藏枫这王八蛋累得声名不堪到了如此地步,她简直恨不得将这厮杀之而后快。 那萧老爷怎么不干脆打死他。 凛冽的冷风刮在了她的脸上,她连忙后知后觉的用一块麻布将脸蒙上,气呼呼的坐在大雪里,过了好一会儿,心中的怒火才慢慢平复一些,抬眸看着那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心中突然又落寞寂寥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可真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才叫哀鸿遍野,生灵涂炭。 自那日她离开烈阳城后,已在江湖上游荡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了,这一个月来她走走停停,像是江河湖海里的浮萍,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虽然往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可她心中却无半分轻松,总似压着一根刺,虽说她借萧老爷的手假死,从某些程度上避免了一些危险,但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的江湖于她而言,每走一步都困难重重,若是有一天的她的身份暴露,她该如何应对,这个天下,她真的有这个能力独自去闯荡吗? 她有些迷茫,更有些颓然,感觉命运实在不公,平日里她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个富有爱心的大好青年,虽说没有善良到悲天悯人的程度,但也不至于大奸大恶,逢年过节的也会去给佛祖拜拜,怎么就感觉这天底下的倒霉事儿都被她一个人占完了呢? 离开了藏枫山庄,也就相当于她自己放弃了最后一个庇护之所,可眼下境况来看,也只有既来之则安之了,于是她按照着萧老爷给她的地图,随便选了一个方向,一路前行,却不想误打误撞的来到了淮岐,还遇上了这场百年难遇的大雪灾。 原本施粥赠衣的这些义举并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她也不想多管闲事惹来是非,可当她看到路边无数冻死饿死的百姓之后,打定主意要眼冷心冷的她,心中那被强行筑起来的坚硬外壳瞬间裂开了。 直到她在淮岐城,被一个扑出来的小姑娘抱着腿,哭喊着求她施舍一点吃的的时候,她一时心软,递给了那小姑娘一个馒头外加一锭银子,霎时间,从街角处冲出来了无数饥民将她团团围住,跪着向她使劲磕起头来,求她行行好,给一口吃的,那一声声重重的磕头声,哭声喊声瞬间将那层外壳粉碎得无影无踪。 她无法视若无睹,转身走进了一家馒头店,将里面的馒头全部买了下来,分给那些人。 看着那些饥民狼吞虎咽毫无尊严的模样,她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萧老爷对她还算大方,给她的银票不少,她在那些饥民之间选了两个还算身强力壮的人,找了一家钱庄,将银票兑了银子,便让他们带着自己去买粮食。 她一连在淮岐城赠了几天的粥,灾民太多,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没过几天,便听说泷日国派下来赈灾的官员快要来了,于是便在银钱快要花完的时候准备离开淮岐城。 好在她还留了个心眼儿,给自己预留了一些碎银,那些银子,省着点花,也够她一年吃穿不愁了,至于一年以后,她还活没活着都是个问题,她暂时还没想到那么远。 wap. /130/130469/30427825.html 第一百四十章:遇小偷身无分文 可她还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去何方。 她迷茫的看着远处,坐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任由大雪簌簌的落在身上,伸手接住飞扬的雪花,直到冰凉的雪花在她的手心融化,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叹得天地间越发萧瑟了。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既然如此,那便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于是,凌姑娘掂了掂自己身上仅剩下的钱袋,重新燃起了一腔热血,带上了遮雪的斗笠,拾起包袱,继续朝前走去。 万里飞雪,百象寒僵,一抹孤独的青影在茫茫雪地中渐行渐远。 离淮岐城七八十里开外是一个叫曲女的小城,这边的雪灾并不严重,凌汐池便决定在这个小城先歇息两天。 进了小城,首先便是要寻找住处,可凌汐池还没有找到休憩的地方,便率先感受到了一道火辣辣的眼神。 这种目光与寻常的目光不同,那是一种带着渴望的目光,直接而热烈。 凌汐池行走江湖已有多日,觉识的灵敏度怎可与往日同日而语,于是她一转身便准确的探知到了那视线的来源处。 让她惊讶的是,直勾勾看着她的并不是什么奸恶小人,而是一个梳着凌乱的辫子,脸圆圆的,眼睛大大的小女孩。 而那小女孩,准确来说,并不是直勾勾的看着她,而是直勾勾的看着她手上已经咬了一口的馒头,并且还毫不掩饰咽了两口口水。 发觉凌汐池在看她后,那小女孩并不觉害怕,也不觉不好意思,机灵的大眼睛在她身上转了转,又落回到了她手中的馒头上,眼中那想要吃掉这个馒头的渴望更甚。 凌汐池走到那小女孩面前,这小姑娘实在太小了,一身脏兮兮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已有冻伤的痕迹,两条鼻涕还挂在她的鼻子上,随着她吸鼻子的动作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可怜极了,这冰天雪地的还在外面游荡,也不知还有没有亲人。 她蹲下身看着那小女孩,温和的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女孩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目光仍锲而不舍的盯着那馒头。 凌汐池从包袱中取出一个干净的馒头递给她,笑道:“乖,吃吧。” 那小女孩也不客气,伸手接过馒头,毫不迟疑的就往嘴边送去。 凌汐池默默瞥着那小女孩狼吞虎咽的咀嚼着馒头,心中一时感慨良千,这么小的小孩子便要开始为生计发愁,世道已艰难至此,生逢乱世,朝不保夕的人所要求的的不过是有口饱饭吃罢了。 这场天灾,下面的平民百姓食不果腹,已经到了人吃人的境况,但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仍是吃喝享乐、骄奢淫逸、好不快活。 本应心系子民的君主,一心只在争霸天下之上,从不为底下平民设想,还不断榨取他们的血汗钱,一系列苛捐杂税已让百姓苦不堪言,又如何还有能力面对天灾人祸。 凌汐池想到了萧藏枫在使馆对她说的那番话,或许,他是对的。 如今的万里河山已是满目疮痍,是需要一个明君推翻一切,重新建立一个清宇世界了。 萧藏枫是一个有着足够的野心和能力的人,但愿他最终能成为那个人。 凌汐池愣愣的想着,这边,那小女孩己把整个馒头吃个精光,她的目光又落在凌汐池的身上,一脸的意犹未尽。 她直盯着凌汐池掏出馒头的包袱,仿佛整个世界在她眼中只剩下食物的存在,即便是已经冷掉不再好吃的馒头,在她看来已是世上最好的美味佳肴,让她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口水,不时吞咽着。 凌汐池为之一愕,问道:“你……还要?” 小女孩闻言不住点头,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将身上的包袱取下来递给了她,那里面还装着十多个冷馒头,那小女孩看了她两眼,突然抢过了她手中的包裹,转身便跑。 凌汐池也不追赶她,她本就打算全部给她的,那小女孩跑出了很远,突然又停了下来,她的目光反复在凌汐池和那包袱上面转了转,又走了回来,将包袱递还给了她,示意还给她。 凌汐池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都是给你的,去吧。” 那小女孩抬起袖子擦了擦鼻涕,终于开口说话了:“家里爹爹娘亲妹妹都还没吃饭。” 凌汐池道:“所以你想带回去给他们吃?” 小女孩点了点头:“可爹爹说了,不能抢东西。” 这样一个小孩子在如此境地之下还能记得爹爹的教诲,凌汐池心中有些动容,笑得越发和善了,她的笑容像是温暖的春风,看得那小女孩呆了起来。 她道:“所以,这是我心甘情愿送给你的,快回家去吧。” 那小女孩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的向她磕了两个响头,不发一言的抓着包袱就转身跑开。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那小小的身影,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刚一起身,便被一迎面而来的人影撞了个满怀。 那是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吊儿郎当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地痞流氓,他的五官还算清秀,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独眼睛,滴溜溜的一转便能让人感受到几分奸诈狡猾,大雪天的,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看起来好似也不觉得冷,他一撞上凌汐池,便破口大骂道:“你没长眼睛啊,敢撞本大爷。” 凌汐池不想与这样的人起冲突,于是她只是冷冷的看了那青年两眼,便绕开了他继续朝前走去。 那青年哼哼了两声,嘴中嘟囔道:“算你识相!” 凌汐池继续向前走着,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伸手一摸腰间,钱袋居然不见了。 不用说谁干的了。 那可是她最后吃饭的钱了,说什么也丢不得。 于是她狠狠的一跺脚,转身一瞧,刚才那青年已不见了人影,她连忙抓住一个路人,问到了那人离开的方向后,立马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 此时那青年已转身蹿入了一条小巷中,他自小在这曲女城长大,偷鸡摸狗,聚众斗殴的事从没少干,碍于逃命之需,他深谙这曲女城各条大街小巷,他敢说,这曲女城没有人会比他陆小白更熟了。 刚才那人,他一眼便看出是个刚来此处的外地人,虽说做男子打扮,可那唇红齿白的娇俏模样一看便是个女人,想他陆小白见识过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怡红院有一半的姑娘是他的相好,任何女人被他一瞧面相,便能知身材怎样,这天下,没有什么男扮女装能逃得过他的火眼金睛。 若是他没判断错,刚才那女人定是个极品,身上那阵阵幽香比怡红院的头牌还香,不过他陆小白向来是个盗亦有道的人,从来只劫财不劫色。 他掂了掂手中的钱袋,有点少,但是也足够他用上一段时间了。 正在他哼着小曲儿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突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怒意,一道人影自半空中急掠而来,口中还急道:“好你个小贼,连本姑娘的钱袋都敢偷,还不赶紧把我的钱袋还来。” 陆小白是有几分功夫在身的,他自然从那怒意中感受到了几分杀意,那弥漫而来的磅礴气势让他精准的判断出自己绝非那人的对手,所以他不敢回头,他在那人影将要掠至的时候,很聪明的选择了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原本他以为凭着自己对曲女城的熟悉,很容易的便能甩掉身后的人,可追逐了半日后,就在他精力快要耗尽的时候,才发现身后的人仍是锲而不舍的跟着他。 他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姑娘看起来仍神清气爽,云淡风轻,连呼吸都没急促半分,下巴还挑衅的向他挑了挑,仿佛在示意他:你接着跑呀。 陆小白有些崩溃,扶着肚子气喘吁吁道:“我说你这姑娘羞不羞,大街上追着一个男人不放。” 凌汐池才不管他,呯的一声将剑匣扔在地上,将里面的邪血剑取了出来,冷然道:“把我的钱袋还我。” 陆小白死鸭子嘴硬:“什么钱袋?” 凌汐池用剑指着他,朝他走过去:“嘴硬是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剑比较硬。” 陆小白的目光锁在剑锋上,饶是不用剑的他,也能看出那是把神兵利器,他可不想被这剑捅出两个窟窿出来,但他亦不想放弃已经到手的钱袋,天太冷,又遇饥荒,大多数的人都穷得叮当响,他已经很久没有得手过了,也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了。 于是他开始耍流氓,伸出一只手阻住她:“唉唉唉,你可别过来,你再过来我脱裤子了。” 凌汐池冷哼一声,冷然道:“你有本事就脱,偷一个姑娘的钱袋,我看你也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这句话带着极大的侮辱性,任何男人都受不了,于是陆小白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她:“好,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男人。” 说罢,他当即解了腰带,脱下了裤子,原本他以为这种流氓方法会将面前的姑娘吓走,谁知凌汐池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当即挥出了手中的剑就要与他做姐妹。 凌厉的剑风划破了寒冷的空气,逼到人身上时足以破皮流血,陆小白吓得某个部位骤然一紧,全身顿时冷汗直冒,连忙伸手捂住,好险,差点保不住了。 他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凌汐池咬牙道:“我不是女人,我是你爹,赶紧的,把我的钱袋交出来。” 陆小白做了一个算你狠的表情,突然捞起了裤子,做出了一个往怀里掏钱袋的动作,然后,趁她不备,扑通一声跳进了一旁的一条污水河。 那条污水河连接曲女城各个下水口,里面漂浮着数不清的垃圾、各类动物的尸首以及日常的排泄物,平时已是臭得人受不了,现在骤然有人跳了进去,熏天的臭味更是弥漫而出。 凌汐池也没想到陆小白会出此下策,一时目瞪口呆,忘记了动作,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走到那污水河边一瞧,闻着那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挥手在鼻前拂了拂,汪洋兴叹了一会儿,终于选择放弃。 太臭了,她实在是没有勇气跳下去。 于是,一腔豪心壮志要闯荡江湖的凌姑娘,出师未捷,仅一个月便败光了自己身上的所有钱财,变成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wap. /130/130469/30427826.html 第一百四十一章:沦落到街头卖艺 适才追了陆小白太久,耗费了一些体力,现在停了下来,她才感觉到自己有点饿了。 几分懊恼并几分悔恨涌上心头,自己的干粮已经尽数给了那小女孩,现在身上一点吃的都没有,眼下倒好,连吃饭的银钱也没有了,她就不应该跟刚才那个小贼多说废话,她应该一剑宰了他才是。 可现在,悔之晚矣,她颓然的叹了一口气,收拾好了剑匣,慢慢转身离去。 凌汐池坐在曲女城的街道旁,看着街上陆陆续续的行人,饥饿的感觉越来越盛,可她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可以赚点盘缠的办法,这时,一阵敲锣声响起,她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走江湖卖艺的人正在那里敲锣打鼓的招揽客人。 她眼睛一亮,抓着剑便朝那一行人走去,厚着脸皮凑上去表示自己会舞剑,可以跟他们一起搭伙卖艺,赚到了钱只要几个铜板就行。 可这天寒地冻的,能忍着严寒在外面看人卖艺表演的本来就少,况且又是灾害年,谁没事有那个闲钱来打赏卖艺的,这伙人一天下来本就没有招揽到几个客人,现在还来了个没有眼色的小家伙要入伙,当下便不耐烦的让她滚一边去。 凌汐池拔出邪血剑,刷刷的舞了两个剑花,一脸真诚道:“我真的会舞剑。” 那行人见她亮了兵器,以为她是故意来找茬的,当下亮出家伙就要跟她拼命,吓得凌汐池立马就灰溜溜的滚了。 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走了两条街,越发觉得卖艺是个好方法,于是她选了一个人比较多的地方,有模有样的喊了两声,便卖力的耍起剑来。 邪血剑在半空中舞出一道又一道漂亮的弧线,或许连这令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神兵都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沦落到街头卖艺的地步。 不知是否是因为凌汐池不得卖艺的要领之处,无论她剑法耍得如何漂亮,能停下来看一看她表演的少之又少,更别说有打赏了。 她耍完了一套又一套的剑法,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个路人似乎被她所吸引,停下来看了看她,看了几眼后,又索然无味的离开,可他走了几步,又折转了回来,从怀中掏出了几个铜板扔在了她暂时装钱的剑匣里。 虽说只有几个铜板,但也够吃几碗面了,凌汐池并不贪心,当即收了剑,便去捡剑匣里的铜板,这时,一锭银子扔在了她的面前。 她讷讷的抬头望去,只见几个打手装扮的人站在她的面前,为首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看穿着打扮应是有点身家的人,只见他搓着手,一脸色眯眯的道:“这便是你们说的那人,果然好货色。” 这人看上去十分猥琐,眼神更是一刻不离地盯着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呵,看来来的不是什么好人,这下好了,真是瞌睡了有人给送枕头。 凌汐池淡定的看了一眼那几个不怀好意的人,便伸手去抓那锭银子。 一只脚抢先踩在了那银子上,只听那人道:“小姑娘,没钱吃饭了吧,这冰天雪地的卖艺多辛苦啊,跟爷去个地方,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你跟爷走,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凌汐池故意做出一副楚楚动人的表情,迟疑道:“几位是?” 有一名打手道:“这是钱老爷。” 另一名打手接着道:“我看你还是乖乖的跟我们老爷走吧,不然把你卖到怡红院做花魁。” 凌汐池缩回了手,抬头看着钱老爷,冲他嫣然一笑,娇滴滴道:“所以,这锭银子是你准备买我的?” 开什么玩笑,一锭银子就想买她,她才值这一锭银子吗,想当初萧老爷让她滚蛋的时候可是给了她好几万两呢。 她接着笑:“想买我,这点钱可不够。” 钱老爷哪里见过这么美的笑容,这么美的姑娘,这一刻,他只觉得心神一荡,心跳加速,只想把眼前的美人儿抱在怀中好好亲亲,只见他急急忙忙的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扔给她,伸出手猴急的就往她脸上摸去,口中还道:“对对对,都是你的,只要你跟爷走,爷什么都给你。” 凌汐池伸手接过钱袋,冲他一笑,那笑容实在是不怀好意的很。 下一刻,只听“砰砰嘭嘭”几声响过,紧接着几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凌汐池伸手捡起地上的那锭银子,吹了吹上面的灰,不管地上那几个捂着手打着滚惨叫着的人,转身扬长而去。 那句话怎么说的呢,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伏,老天让你失去的东西,总是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将它还回来,果然是有道理极了。 有了钱之后,她第一时间是找了一个小面摊吃面,可面刚端上来,她正要动筷的时候,突然又感受到了两道不同寻常的眼光。 习武之人,身上都有一种不同于平凡人的气场,是以,他们的眼神也与常人不同,尤其是武功高强的人,看人的时候更是带着一股子的江湖气。 所谓的江湖气,那便是杀意刀意剑意等等交织在一起形成的特殊气场,尤以习武之人更能感受到那种气场的不同之处。 凌汐池立马判断出,那不知在哪里偷偷看着她的人是有武功的,而且还是两个高手。 她眉头一蹙,这么快便有人找上来了? 目光锐利的扫视了一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大街上行走的都是一些普通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高手路过,之前看着她的目光也已经消失不见,莫非是已经走了。 她舒了一口气,便也不再去管那么多,专心致志的开始吃她的面。 不远处的街角小巷处,正有两个人做贼心虚般的躲在那里,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拍着胸口道:“好险,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一旁身着红衣的少女道:“爷爷,我怎么觉得她的武功好似进步了许多。” 这两人正是一路尾随着她的琴南和琴漓陌爷孙俩。 琴南和花白的眉毛抖了抖,偷偷的往外瞥了一眼,又将脑袋缩了回来,数落道:“武功进步有什么用,脑子太不聪明,我老人家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笨的丫头,比你还笨。” 琴漓陌义正辞严的反驳道:“爷爷,你乱说,这世上还有比我更冰雪聪明的姑娘吗?” 琴南和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笨,你们都笨,真是气死我了,气得我老人家眼睛疼,你说说,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丫头,这么笨以后怎么能成大事。” 琴漓陌不乐意了,双手叉腰,扯了扯琴南和的胡子:“爷爷,人家哪里笨了,帮助灾民不是一件好事吗?” 琴南和白了她一眼:“好什么好,那么多灾民,她这么帮帮得过来吗?你看看她,沦落成什么样子了,我看她再这么下去,迟早把自己饿死。” 琴漓陌不满道:“可她若不这样帮,很多人就饿死了呀。” 琴南和伸手敲了敲她的头:“所以说,你们这些丫头笨,妇人之仁,这个天下已经生了大病,到处都是脓疮,礼乐崩坏,纲常不明,这种帮法那是治标不治本,你们要做的是,取出龙魂,找到一个天命所归之人,辅佐他夺得天下,只有上面的人爱民如子,底下的老百姓才有盼头。” 琴漓陌歪着头,一脸鬼精灵怪道:“有人治标,有人治本不是更好吗?若是这天下连愿意治标的人都没有了,那不是更可悲了?好了爷爷,她好可怜,要不我们去给她送点银子吧。” 琴南和将头扭到一边:“要去你去,我可不想去跟这种小笨蛋说话。” 琴漓陌跺脚道:”爷爷,她可是见过我的,我去就露馅啦,你也不想看着她被饿死吧。” 琴南和只好敛起了周身的气势,去了。 凌汐池正在专心致志的吃面,她发誓,这是她这辈子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面,因为这碗面得来的实在不易。 正在她埋头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有一道人影在她桌子对面坐下,笑着问她:“小姑娘,吃面呐。” 凌汐池以为是拼桌的,便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那人又接着问:“好吃吗?” 她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在她面前笑得像朵花似的,眼睛鼻子都皱在了一起,看起来还有几分说不出的猥琐。 她皱了皱眉头,不会吧,还来,这社会现在已经道德沦丧成这样了吗,这么大年纪的老头都开始为老不尊了。 见她没说话,琴南和伸长了脖子往她面碗里瞅了瞅,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金叶子放在桌上,引来了一旁吃面的人阵阵惊叹声。 那可是金叶子呀,整个曲女城能用得起金叶子的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莫非这老大爷看上了这小姑娘。 只听琴南和道:“啧啧啧,这清汤寡水的一看就不好吃,爷爷请你吃饭好不,我这里还有一些金叶子,只要你……” 他话音还未落,突然一道拳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袭来,下一秒,他的左眼已重重的捱了一拳。 不知是否错觉,在她那拳落在面前老头的眼睛上时,凌汐池觉得街角处好像传来了一声幸灾乐祸的笑声。 那老头好似被她打懵了,捂着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之后,他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一般,伸手指着她,全身剧烈颤抖,连胡子眉毛都一起抖动了起来:“你你你,为什么动手打我老人家。” 凌汐池双手叉腰,指着他道:“打的就是你这种为老不尊的老东西,小姑娘的便宜你也占,你不看看你多少岁了。” 琴南和看着她,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老人家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我是来给你钱的,只要……” 他话还未落,只听呯的一声,另一拳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他的右眼上。 凌汐池挥着拳头威胁道:“老色鬼,只要什么只要,看什么看,再看,我挖你眼睛,砍你手脚,杀你全家,还不快带着你的臭钱给我滚。” 琴南和算是明白了,面前的丫头不仅笨,还是头母老虎。 碍于他前大半辈子的经历,他生平最害怕就是母老虎,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于是堂堂武林四大家之一的琴家现任家主琴南和立马滚了。 另一边,琴漓陌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琴南和顶着两个熊猫眼回来,立马止住了笑,一本正经道:“爷爷,你好惨。” 琴南和拍着胸口道:“吓死老人家了,她好凶,和你奶奶一样。” 琴漓陌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琴南和勃然大怒,就要去揪她的耳朵。 琴漓陌惨叫着躲开。 这时,一名拿着了如神旗帜的道士打扮的老者从他们面前经过,径直朝那重新坐回去吃面的人走去。 琴南和终于正经了下来,看着那走过的人影,眼神重新恢复到了之前的睿智精明,又变回了那个看起来高深莫测的老头,捋着胡须道:“是他。” 琴漓陌偷偷的凑了半个头出去,不解的问道:“爷爷,那是谁呀?” 琴南和道:“神相十观。” wap. /130/130469/30427827.html 第一百四十二章:神相十观 凌汐池又坐回了原处,正准备将剩下的面吃完,这时,一阵磅礴浑厚如浩瀚大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抬头望去,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呆住了,筷子挑着面条忘记了动作,那人正是她曾在烈阳城见过的那个高深莫测的算命先生。 记得那时她找这位老先生算过自己能否回家,只得到了两个字:枉然。 那个答案曾让她痛不欲生,如今时过境迁,她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更无颜回去面对爸爸妈妈,很多东西便也不再执着了。 现在的她孑然一身,四处为家,所剩下的只有自己而已,没什么好失去的,至于命运还要如何安排就随它去吧,不过,相逢即是有缘,能在这里见到曾经见过的人,她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她不知道,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相十观。 所谓十观,即是观我,观眼,观心,观性,观因果,观生死,观轮回,观众生,观天地,观自在,据传这十观先生通天晓地,无所不知,手中有一神物,名叫天机盘,与仙霄宫的天命石有异曲同工之妙,并称为武林中两大能窥探天机,可测天下大运的神物。 见那老先生笑意吟吟的看着她,凌汐池连忙回神,眼睛一亮,立马站了起来,双手在身上拭了拭,忙不迭地的就向他伸出了手,激动道:“老先生,是您?” 十观点了点头,笑道:“小友,看来你我有缘。” 一旁偷看的琴南和忿忿不平道:“我也是老先生,她为什么不对我这般恭敬有礼。” 琴漓陌取笑道:“因为爷爷你为老不尊啊,人家可比你仙风道骨多了。” 琴南和听罢,毫不犹豫的伸手拧住了琴漓陌的耳朵,惹来了一阵不满的惨叫。 那边,凌汐池已经请老先生坐下,她拿起一只水杯,仔细的用茶水冲了两遍,才给他斟上了茶水,恭敬的递给了面前的老先生,试探着问道:“老先生,您还记得我?” 十观注视着她的行动,微微的点了点头,是个尊敬长辈的好孩子,这样的好孩子本应该在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中长大,可惜小小年纪,便已经历了诸多磨难,他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小友这样的人物,见之让人印象深刻”。 凌汐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笑道:“老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上次您替我卜卦,又没要我银子,我还没感谢您,要不今天我请您吃面吧。” 见老先生没有拒绝,凌汐池连忙替他叫了一碗面,又问道:“不知老先生为何会在此?” 十观望着她,一脸高深莫测道:“我来此,是为了赠你一场机缘。” 凌汐池不解的看着他。 十观将自己手中的旗帜放在一旁,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气度从容,道:“原本你我只有一面之缘,可近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你我又多了一面之缘,所以有些事情我特来相告。” 凌汐池又是抓了抓头,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十观微笑道:“小友小小年纪便心怀苍生,你在淮岐城的义举,令老朽实在佩服,可事有两面,有好有坏,小友这般,虽救了不少人,但亦会引来无数危机。上次在烈阳城,你让我给你算一卦,老朽才疏学浅,未能令小友如愿,今日既然有缘再相聚,老夫便再给你算一卦。” 凌汐池知道他话中所指的意思,她大张旗鼓的施粥赠衣,确实很容易暴露自己引来仇家,可她不后悔这么做。 她道:“那依老先生看,我该怎么做?” 十观灵慧的眼睛看着她,一脸的讳莫如深,手指着向西的方向:“小友只管往西走,见到一座高峰便停下来。” 对于老先生的话,凌汐池没有过多的怀疑,能得这样的高人指点,她心中还是很感激的,所以她不想去揣测老人家话中的意图,反正自己正无处可去,向西走又何妨,以面前老先生的功夫,若想害她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于是她向着他一抱拳:“谢老先生指点迷途,我向西走便是,只是,老先生,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十观仍是微笑道:“我与小友还有一面之缘,只是这个缘,会在十年后到来,那时整个天下会与如今大不相同。” 凌汐池笑了起来,面前的老先生让她感觉到很有趣,她向来性子豁达开朗,便道:“既然先生说我们还有一面之缘,那期待十年后再见。” 说罢,她取了一个茶杯,往里倒了些茶水,向着面前的老先生遥举道:“今日先生指点之恩,那便十年后再报吧,我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十观捋着长须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你吃完便上路吧。” 之后两人未发一言,吃完面后,凌汐池匆匆与十观先生道了别,收拾好行装后,便按照他所说的,往西而去。 谁料,十观突然在身后唤住了她:“小友,老朽再多言一句,你还记得上次在烈阳城老朽所说的话吗?有的心念若此时未动,之后便不要再动了,否则,于你于他人都是一场大祸。” 凌汐池扭头看了他一眼,回想着他曾在烈阳城说过的话。 孽缘遇知音,情意两相倾,可怜情已种,无奈不生根。 莫非老先生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对谁动心吗? 脑海中猝不及防的出现了一道身影,她吓了一跳,连忙挥去了那些胡思乱想,最近怎么回事,怎么老是想起那个人。 她怎么可能对那个讨厌的家伙情根深种,亦知道如今的自己没有爱谁的资格,于是笑道:“多谢先生,我记住了。” 直到她走出去了很远,十观才叹了一口气,朗声道:“老朋友,既然在此,便出来一见吧。” 一个年过花甲的老者从小巷里走了出来,走出来的那刻,他的气质完全变了,再不似之前那老顽童的模样,行止如风,傲然挺拔,像是高山之上历经严寒的松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高洁脱俗的气态。 唯一煞风景的是,他的眼睛上还顶着两只熊猫一样的黑眼圈,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副苍劲的山水画上不慎洒了几处墨点,顿时破坏了整幅画的美感。 只见他径直走到十观面前坐下,整了整衣衫,道:“十观兄,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吧。” 十观亦笑道:“南和兄,我们有二十年没见了吧。” 琴南和认真的掰着手指数了数,笑道:“是有二十年了。” 十观喟然一叹:“当真是岁月无情,弹指一挥啊。” 琴南和道:“十观兄不是早已远离俗尘,不问世事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此?” 十观道:“我来此和你的目的一样。” 琴南和的眼睛微微一眯,透露出一股摄人的光,道:“莫非十观兄已经知道刚才那丫头是什么人了?” 十观将面前的面碗推到一边,又取了只茶杯,斟上了清茶,递到了琴南和的面前,回道:“我与你一样,对这残破的江山已失望多年,我知道你跟着她是为了什么,但恕我直言,时机还早。如今的局势,龙潜于渊,隐鳞藏彩,虎遁山林,未露锋芒,云未开,月未现,这场龙争虎斗还未拉开序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的路你还是先让她自己去闯吧。” 琴南和微微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才道:“那依十观兄看,这时机什么时候会来。” 十观伸出三个手指,一脸神秘莫测道:“你要等的事,至少三年。” 琴南和并不怀疑他的话,因为面前的乃是名动天下的神相十观,他所预测的事,从未有假。 见琴南和两眼灼灼的看着他,十观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又接着道:“三年时机到来,十年后天下大定。” 琴南和仰头看天,眼神中露出一抹悲凉:“十年太久了啊,那时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知埋骨何方了。” 十观先生在一旁捋着胡须道:“不久不久,倏忽而已,既然时机未到,南和兄不妨同我一路,去看看这最后的江山吧,我们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这天下还是交给他们年轻人去吧。” 琴南和思索了一会儿,抚掌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同十观兄一同去吧,也试试这嘲风弄月,笑傲烟霞的逍遥滋味。” 暮色中,雪地里,两道苍老而又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远方,只剩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站在城门口,望着远去的两个背影,回想着琴南和临走前同她交代的话,什么爷爷已经老了,该享享清福了,我养你这么大,你也不忍心看爷爷一把年纪还在外面奔波吧,琴家的夙愿便靠你了,爷爷走了,将来你完成任务了再来见我吧。 她咬着牙跺着脚道:“死老头,臭老头,关键时刻跑路,把个烂摊子扔给我,呸。” 曲女城外古道上的风刮得呼呼作响。 只叹世间之事,大多都有迹可循,唯独一个情字,是千古最难解的谜,因为它不知从何而起,亦不知从何而终。 藏枫山庄的枫树已堆满了厚厚的雪,池塘已经凝结成了冰,冰面投映着惨白的月光,湖边的红梅凌霜傲雪,有风拂过,一朵梅花悠然而落,缓缓的飘落在了结冰的湖上。 花落人断肠。 一道人影静静的站在湖边,看着那被烧成一片废墟的湖上小阁发呆。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像是凝立成了一座雕像,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风簌簌而过,扬起了他的发丝,好一会儿,他才抬起骨节苍白的手,缓缓的将手伸到脖间处,一片火红的枫叶玉佩被他从衣衫内拉了出来,他紧紧的将它攥于手中,喃喃道:“你到底在哪里呢?为什么只是一转眼的功夫,我便将你弄丢了。” wap. /130/130469/30427828.html 第一百四十三章:绝摩崖 树林里响起了一阵沙沙的声音,不一会儿,一道黑影如一道青烟般从林中冒出,瞬间在他面前站定,单膝跪地道:“庄主,派出去的探子有消息传回来了。” “说。” “探子来报,距烈阳城八百里处有一个叫淮岐的小城遇上了雪灾,冻死了不少人,几日前有一个姓白的公子路过,将自己身上的银钱尽数拿了出来,用于给灾民施粥赠衣所用,我们的人找到了一些当地人,给他们看了凌姑娘的画像,都说很是相似,灵歌姑娘也说了,凌姑娘之前在匆匆酒楼与人喝酒之时,曾自称自己为白汐。” 这是她会干出来的事。 萧藏枫面色动容,手在身侧微微握成拳头,心中既是欣喜又是着急,欣喜的是她果然没死,自己终于得到了关于她的消息,着急的是,这么冷的天,她将身上的钱财都给出去了,自己怎么办,可经风雪,可曾冻着饿着,这个笨丫头,从来不懂得照顾自己。 他连忙转身便走,口中吩咐道:“备马。” 可他刚走了几步,便被一个坐着轮椅的人挡住了去路。 拦住他的正是他的父亲。 只听萧老爷问:“枫儿,你要去哪里?” 萧藏枫道:“父亲,您应该知道我要去哪里。” 萧老爷转动着自己手上的玉扳指,看着他缓缓道:“若是我不同意你去呢?” 萧藏枫毫不相让:“父亲,您拦不住我。” 他的态度彻底惹怒了他的父亲,只听萧老爷怒道:“放肆,你就是这样同我说话的。” 萧藏枫不卑不亢,直视着自己的父亲,一字一句坚毅决然:“从小到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父亲的意愿来的,可她不一样,她是唯一一个我自己想要的。” 萧老爷道:“她与你不会有好结果,况且,以你的身份,娶了黎家的姑娘才是对你最有利的。” 萧藏枫冷笑一声:“父亲,我不需要什么联姻来巩固地位,难道您觉得您的儿子已经没用到需要娶一个女人来笼络关系了吗?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的态度坚决,萧老爷看着他,一时竟无话可说。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到大,只想他想要的,想做的,就没有得不到,做不到的时候。 萧藏枫抬眸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眼中说不出是冷意还是恨意,他缓缓道:“父亲,当初您便是听从家中的安排,娶了我母亲,可您并不爱她,母亲出身高贵,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这份委屈,以至于她生下我便弃我而去,从此避居小苦海,连我的面都不见,您还要让我步你的后尘吗?” 他的话触动了萧老爷内心中最不愿触及的往事,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一向冷厉严肃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几分愧意。 可这愧意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因为萧藏枫已经绕开了他径直而去。 走了两步,萧藏枫停了下来,背对着他的父亲,又说了一句:“父亲告诉我,做人要藏锋,但父亲可还记得我的本名?母亲又为何会为我取名惜惟?” 惜惟,便是珍惜惟一的意思。 夜风萧瑟的吹过,萧老爷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那一轮弯月,脸上再一次出现了落寞悲凉的神色。 他这一生,确实造了不少孽。 辜负了佳人,其中有他爱的,也有他不爱的,自然也对不住自己的儿子。 无论是为人夫还是为人父,他都是不称职的。 苍茫夜色中,几匹快马径直出了烈阳城,如流星一般往西边疾驰而去。 大雪还在下,纵然有无数人会在这个夜里冻死饿死,可曲女城内的怡红院依旧还是灯红酒绿,笑意盎然,一派春色满人间的景象。 在歌舞喧哗声中,一个身着红色纱衣的女子将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子送到了门外,口中还娇滴滴的道:“陆爷,下次来记得再找我呀。” 陆小白的手在那女子腰上掐了一把,打了个酒嗝,用手指着她道:“你,我记住了。” “那你可记清楚了,我叫月娘。” 月娘娇笑着用手帕拂了拂他的脸,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满含春色的眼神如春风一般扫过陆小白的脸,眼中带着欲说还休的意味,纤细的手指缓缓的从陆小白的胸膛划过,带着暧昧的挑逗,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红楼内。 那眼神说不出的风情万种,那一指像是戳中了陆小白的心,陆小白愣了神,呆愣愣的看着她,活像是一只呆头鹅,口中喃喃道:“极品,极品。” 内心忽然升起一丝冲动,陆小白突然冲着那婀娜的背影,大声喊道:“喂,我要娶你。” 月娘扭头看了他一眼,手中的粉帕遮住了脸,娇声笑了起来。 陆小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溺死在她的笑容里,他用左手狠狠的砸在自己的右手上,口中一刻不停道:“我要娶她,我一定要娶她。” 心中骤然升起从未有过的冲动,此前他陆小白号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打定主意一生要放纵不羁,可此刻却突然有了成家立业的想法。 他摇摇晃晃的走在大街上,脑海中不停的翻滚着月娘娇笑着的模样,盘算着要怎样才能娶她,这时一阵冷风迎面而来,带来了一丝别样的冷意,他抬起迷蒙的双眼向前看去,几个身着黑衣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个麻袋便罩住了他的头。 那些人个个力大无穷,他奋力挣扎了几下都无济于事,于是破口大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敢对我陆爷动手,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在这曲女城我陆爷的名号,你们是活腻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些人并不理他,毫不客气的拖着他便往前走去,直到头上的麻袋被取了下来,他才发现自己是到了一家客栈里,而且是曲女城最豪华的客栈。 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坐在正前方的椅子上,手中捏着一只钱袋打量着,口中问道:“哪来的?” 虽然那人连眼神都没落在自己身上半分,但陆小白知道是在问他,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觉得呼吸有些不畅,心如擂鼓一般狂跳起来,身上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自诩阅人无数,眼前这个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度上,都不是他平日里所能接触到的大人物,最可怕的是他周身的气势,他从未见过这般凌人的气势,像无边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种该死的压迫力远胜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人。 而那人手中捏着的钱袋,要命了,正是他那天偷来的那只,他顿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腿一软,跪趴在地上,酒也醒了七八分。 一个黑衣男子走到他面前,一幅画像在他眼前展开。 “上面这个人见过吗?” 陆小白抬头瞥了画像一眼,看清楚上面的人后,直觉五雷轰顶,三魂出窍。 果然是那天被他偷了钱袋的人。 莫非那天那姑娘是………… 要死了,陆小白面容一阵抽搐,脑子飞速的运转起来,说还是不说呢,只是对方既然能找到他,定是查到了什么,他此时说谎无异于找死。 于是他便一五一十的将当日所发生的事全都说了。 末了,他还加了一句:“大哥,我只是偷钱而已,其它的我什么都没做啊。” 那人又问他:“人去哪里了。” 陆小白满头大汗,鬼才知道人去哪里了,他作为一个小偷,难道得手后还会去跟着被偷的冤大头吗,况且那天那姑娘那么凶,险些害得他老二不保,他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去跟着她看她去哪里了。 看着那凌厉得像要杀人一般的眼神,陆小白连忙扑到了他的腿边,伸手抱着那人的大腿,口中哀嚎道:“我不知道啊,大哥,大爷,爹,我错了,我再也不偷钱了,饶命啊。” 萧藏枫眉头微微蹙了蹙,一脚将他踹开,站起身来。 陆小白眼睛转了转,接着哀嚎:“我确实是不知道啊,不过,听说那天城内有个外地来的姑娘在街头卖艺,被这城里的钱老爷非礼了,那钱老爷是我们这里出了名的恶霸,专抢良家妇女,你去他家看看,指不准在那钱老爷家里呢。” 他的话一落,只听房间的角落处传来了一阵尴尬的咳嗽声,陆小白扭头一看,只见他口中的钱老爷并几个家奴被五花大绑着扔在角落里,身上都已经挂了彩,脸色难看得像是死了爹似的,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 陆小白呆住了。 这时,房间的门被推开,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只说了句:“庄主,有线索了。” 萧藏枫点了点头,看也不看陆小白等人,直接跟着那人走了出去。 有个黑衣男子在身后问:“庄主,那这些人?” “阉了。” 楚天平原,绝摩崖。 自那日与那老先生分别之后,凌汐池按照他所指,一路往西前行,那老先生让她遇上一座高峰便停下来,此刻她正停留在绝摩崖的山脚下。 绝摩崖是楚天平原上唯一一座独峰,也是整个天水大陆海拔最高的山峰,抬头看去,挺拔天地,高耸入云,人站在山脚下仿佛蝼蚁一般。 山上甚多古松古柏,苍郁的树木静静的诉说着逝去的风烟,那些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月的古木插入诡秘难测云海中,像是一部历史悠远的史书,垂范千古,粲然四季。 莫非老先生所说的机缘就在这绝摩崖上,可这么高的高山,谁能爬得上去? 正在凌汐池举棋不定之时,两个做樵夫打扮的汉子与她擦身而过,两人的议论声传入她的耳中:“哎,你听说没有,最近啊,很多人都看到绝摩崖顶上有金光出现,人人都说那上面住着神仙呢。” “是啊,我也听说了,这不,被我家隔壁的年轻人听见了,还真以为上面有神仙,为了求神仙给他那久病不治的老娘治病,跑去爬山,结果从半山腰上滚了下来,还摔断了一条腿,不过说也奇怪,就在他摔断腿回家的第二天,他的腿自己就好了,还能下床走动,连他那老娘,听说也可以下床生火造饭了,这下我们全村的人都相信绝摩崖上啊,那是真的有神仙。” “真的假的?”一人接过话道:“若不是这绝摩崖奇高无比,没有人能上得去的话,我还真想去看看这神仙长什么样。” “你这老东西。”另一人笑骂道:“就你这样还想见神仙,也不怕神仙被你给吓到。” 那个被骂的人不甘示弱的笑了起来:“神仙是普度众生的,哪有空管你长得好看不好看。” 凌汐池停下了脚步,扭头望着那两个汉子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有金光出现?” wap. /130/130469/30427829.html 第一百四十四章:云沉师太 准备好了各种登山器具,她站在绝摩崖山脚下,仰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长吁短叹,这绝摩崖真是太高了! 绝摩崖奇险无比,根本就没有上得顶峰的路,若想上峰顶,只有攀岩一条路可以选择,凌汐池拍了拍手,做出一副血战到底的姿态。 掂了掂手中套有铁钩的麻绳,往上一抛,准确无误的抛在一棵松树上,伸手拉了拉,她提起真气,往上一跃,跃到了一块突出的崖壁上。 刚开始的攀岩还很轻松,可是攀爬到一半,往上是越加的险阻难行,有时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在这里,所有的武功都失去了用途,在光秃秃的崖壁上,没有借力的地方,就根本无法运用轻功,没有人的轻功是可以高到一跃千丈的,至少她现在就不行。 在崖壁上像壁虎一样艰难的爬行,手掌全被磨破了皮,在几次险些摔落下去之后,她几乎就要放弃了,心中连骂自己蠢,好好地,爬什么崖,现在可好,不上不下的,纯属给自己添堵。 这个崖一看就不是凡人能够爬上去的,她才不信,那老先生给她指的机缘会在上面。 她想要放弃,这才发现要走回头路是不可能的了,心中又想,算了,爬都爬一半了,不如就一直走下去,万一上面有惊喜呢? 抬头望着那高不可攀的悬崖,她的不服输因子被激了出来,刀光剑雨明争暗斗都经历过了,鬼门关也踩了几回,岂可在这小小的一座山面前低头,若是连这样一座山峰都征服不了,日后的江湖路她该如何走得下去。 咬了咬牙,她不知从哪里激发出来的力量,无视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掌心,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是挑战自己的意志力也好,纯当发泄也罢,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爬上这座山,若是爬不上去,她宁可现在就撒手摔死自己。 渐渐已至半峰,面对着越来越艰险的路,她的力气已快用完,再也无力向上爬,她心中有些难过,看来,即便是一座山峰,她也是征服不了的。 凌汐池颓然的半挂在无处着力的崖壁上,只觉莫名的心灰意冷,入耳是苍凉的风声,带着一丝旷古的寂寥。 低头看看脚底下蒸腾的云海,都说人是红尘过客,现在只要一松手,便可结束眼前的一切,是不是那时灵魂或可回乡不再飘荡。 这时,天空开始飘雪了,鹅毛般的雪花簌簌的落在她的身上,天地之间静极了,只余一声声凄寒嘹呖的风声和她略微急促的呼吸。 她觉得累极了,身上的力气被剥抽得干干净净,嘴唇冻得乌紫,头发眉毛上都是溶化后又结冰的雪水,越来越重的寒意侵袭着她,眼睛更是不由自主的闭了下去。 突然的,耳旁多出了一阵叽叽咋咋的吱吱声,凌汐池睁开眼睛,循声望去,恰见悬崖峭壁之上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小鹰,正张着嘴叫个不停。 有一只被挤出了巢外,不时的扑腾着小翅膀,随时有掉落万丈悬崖的危险。 原来这样的苦寒之地仍然孕育着生命,只是这一窝小鹰不知何时才能长大,张开双翅纵横山河万里,若是还未长大便被摔得粉身碎骨,那该多可惜。 恻隐之心一动,她费力的翻了一个身,顾不得自己随时也可能掉下去,一手紧紧的抓住绳索,另一只手轻轻的将那只落在巢外的小鹰抓了起来,重新放回了鸟巢中。 连小鹰在这样的境地下都能努力的生存下去,更何况人。 凌汐池重重地喘了两口气,抬头看着高不可及的崖顶,咬着牙继续往上爬去。 山峰一半已有积雪,可离山顶越近,她心中就越有种强烈的感觉,像是一种神奇的召唤,在飘渺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指引着她一路向前。 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当她攀着最后的一块山岩爬到崖顶,几乎像一摊烂泥似地瘫软在地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子夜星辰,繁星如雨般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之上,一轮半弯的明月挂在其中,俯视着大地,映照着皑皑白雪,苍茫大地尽笼其中,更显得天地广袤浩大。 凌汐池躺在地上,手枕在脑下,呆呆的望着夜空,只觉碧海青天夜夜心这句诗实在是妙不可言。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天空,只觉天空离得那么近那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将天地揽在怀里。 一阵冷风吹过,她全身一凉,连忙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四处望了望,崖顶很大,无边无际,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山顶空空落落的,没有一点人烟,除却几棵怪树和几块怪石,剩下的便是一大把冷空气。 寒意侵体,凌汐池打了一个寒颤,抱着身走到崖边,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外面模糊飘渺的云海,云波诡谲翻腾,雾岚层层缭绕,像是远离凡尘俗世的烟霞仙境,看上去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很美,却也很伤感。 她伸手掬了一把雾岚,心中愈感凄凉,想着从今以后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忽然尖起嗓子,冲着崖外一声一声的尖叫起来,似要将满腹的委屈与伤痛全部倾倒于天地之间。 “啊!我从此要自由自在翱翔于天地……”风呼呼的从她的耳旁刮过,缠绕着她的长发,与之翩翩起舞。 她不管不顾,以手做喇叭状,继续大声叫喊:“老天爷,你看着吧,你越是让我活得悲伤难过,我越是要活得坚强,开开心心的给你看,你看着吧,我不会向你服输的,身若自由,心如浮云,随心所欲,纵横四海,你看着我,我会做到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风依旧怒号着,刮得呼呼作响,将她贯彻云霄的尖叫声拉得好远好远。 “阿弥陀佛。” 正当她声嘶力竭的时候,一个淡然的声音穿过她那大到几乎能震破耳膜的尖叫声和狂风声,无比清晰的传入了她的耳中,似在她的身后响起,又似在天际传来,显得清晰而又飘渺,淡定而又庄严。 凌汐池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小心谨慎的回头看去,但见身后一片空荡,什么也没有,她不由自主的揉了揉耳朵,心下怀疑,难道自己已累到出现幻觉了? “贫尼在此,见过施主。” 一个声音从她左侧传来,她循声看去,吓得险些跳了起来,只见在离她十尺左右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僧服的师太,手握一柄拂尘,一双眼睛似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眼中无波无绪,无欲无求,就像一尊脱离俗世的西天古佛。 凌汐池一惊,自己的武功虽说是菜了一点,但也不至于菜到有人站在她旁边她都感觉不出来,那师太是什么时候跑到那里去的,为什么自己竟一点察觉也没有。 那师太见她一脸警戒防备,忙双手合十,向她施了一个礼,开口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必惊慌,贫尼见施主不计性命危险也要执着上山,施主可是有什么难解的心结?” 见那师太行礼,凌汐池双手合十,也朝师太行了一个礼,未及说话,那老师太身影一闪,骤然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几乎与她脸贴脸的站在了一起。 她被吓得退后数步,心想这师太怎么这样无礼,虽然自己长得是很好看没错,但她也没必要靠得这样近呀,难道自己很像她什么故人,这师太眼神不太好,想看她看得清楚点? 凌汐池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乖乖的:“师太好快的身法,不知师太如何称呼?” 那师太定定的看着她,双手合十道:“贫尼法号云沉。” 凌汐池道:“师太这名可是取云海浮沉之意?” 云沉师太道:“本是云,何来沉,身若似云,自能漂浮于天地,要沉的是心。” 凌汐池懵懂不解看着她,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云沉师太接着道:“贫尼一路尾随施主上山,像施主这般坚韧执着的人实在不多了,不知施主因何事上山,何以上山后又会大吼一通,施主心中可有什么未解之结?” 凌汐池又看了云沉师太一眼,心中闪过一个可拍的念头,莫非这个师太一眼便看出她是一个红尘中的可怜人,觉得她已看破红尘,慧根不错,想要度自己出家? 难道这就是那老先生说的机缘? 太可怕了,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忙摇头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云沉师太望了望天边,笑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心被太多的俗事缠绕,有太多解不开的结,放不下的牵挂,郁气内结,长此以往,对施主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诚然凌汐池觉得自己心中是很难受,但是这样被人毫不客气的揭穿出来,心中也不免不快,她埋着头,低声道:“牵挂吗?我已经放下了。” 云沉师太看着她,眼神悲天悯人,叹息道:“若施主真的放下,又何须提醒自己要放下,简简单单的一个放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却是另一番境地了。” 凌汐池侧着头看她,道:“佛语云身若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不使留尘埃,我现在便是在拂去心中的尘埃。” 云沉师太又是摇了摇头,似在叹息她的自欺欺人:“听施主这么说,那便是强迫,境由心生,你越是强迫,反而会适得其反。” 凌汐池埋下了头,心中越发不是滋味,这云沉师太说得没有错,有些事情她越是想要忘记,却反而记得越清楚,从不知道一个简简单单的忘字和放字,做起来竟是这般的艰难。 wap. /130/130469/30427830.html 第一百四十五章:烟霞仙客 “施主请随我来。” 耳畔又传来了云沉师太的声音,凌汐池抬头望向她,师太的眼神明亮睿智,因与世无争而心平气和,让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跟随她走到崖边。 云沉师太指着远方的山,道:“空山无人,水流花开,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施主觉得那座山怎么样。” 凌汐池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太阴山脉,回道:“雄伟浩大,连亘千里,如龙踞平原,是座好山。” 云沉师太点了点头:“茫茫真空,气象万千,大自然的确是鬼斧神工,那施主见过楚天江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云沉师太又道:“那施主觉得楚天江怎么样。” 凌汐池道:“大江东去,浩浩荡荡,波澜壮阔,不愧为天水一朝的第一大江。” 云沉师太拂了拂拂尘,对她的话似乎很满意:“佛语云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山还是那座山,只因心态不同而产生变化,一如水之净德,其本体清净,澄湛凝寂,尤能滋长万物,涤除众垢,炎热遇之而清凉,枯渴饮之而沃润,自性流润,复能润物。” 凌汐池陷入了沉思,注视了身边的云沉师太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远处那一座座此起彼伏,绵延不断的巍巍高山,很多事情忽然就释然了。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就如之前所发生的种种,她因为爸爸恨她而痛苦,因为冰冽和寒蓦忧的背叛而痛苦,因为自己不是真的凌汐池而痛苦,可她只顾着自己的痛苦却忘记了别人。 爸爸失去了挚爱的女儿,自己抢占了别人女儿的身体,他却还是选择将自己养大成人,在她是凌汐池的时候,有妈妈疼爱她,在她是叶孤影的时候,有哥哥疼爱她,还有月弄寒、灵歌这些好朋友愿意用命去保护她,甚至还有萧藏枫,虽说他对她有过利用,却从不曾真正伤害过她,甚至屡次救她于危难之时。 她一直在追逐,渴望得到关怀,可这些,她明明已经得到了,有这些人,她还有什么好不知足的。 至于冰冽和寒蓦忧,她之所以痛苦难过,是因为她之前将自己看得太重要,这是她自己的心境,其实细想来,在那种情况下,冰冽有什么错,寒蓦忧有什么错,那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他们只是遵循了自己内心的选择而已,唯一的错只是大家的选择不一样。 如今看清了,才发现其实有些人就像这些山一样,看似离得很近,实际上却离得很远,远近与否,总要试过才知道,试过之后,知道不可能,再执迷下去也只是自寻烦恼,知道遥不可及,就应该潇洒放弃。 为什么要去追逐其他的高山,自己也可以成为一座山,来等待别人的追逐。 别人有别人的路要走,而她,亦有自己的路要走。 “明了吗?”云沉师太忽然出声问她。 凌汐池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气,笑道:“山不争高自成峰,水善下流自成海,似是明了,但又似是未明。” 云沉师太道:“你能如此坦然的说出这两句话,那便证明你的心也有些放开了,佛语也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凌汐池喃喃的重复着这两句话,不是没有听过这首偈子,可是直到现在她才仿佛有一点明白包含在其中的禅机,于是她走到悬崖边,伸开双臂,似乎在拥抱着并不存在的虚空,用着无比轻松的语气喊道:“我放下了,我放下了。” 自此,往事一笔勾销! 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身影浮现在脑海中,凌汐池闭上眼睛,缓缓的将那些影子一个又一个的打碎,只保留最本真的样子,将之放入自己的心田之中。 可有一个身影却是例外,她每一次将他挥散后,她想捕捉他最本真的模样时,却发现那身影又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并且随着每一次的重现变得越加深刻。 凌汐池呆了,自己竟会记得那么多种他的样子。 甚至,她对他的感觉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而那个人,是萧藏枫。 好在,她现在不会刻意去执着一些事情,既然挥之不去,那便索性将他留在脑海中吧,她已答应萧老爷不再见他,这个人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去的。 算命的老先生说,她会在这里遇上一场机缘,确实一点都没错,心能自在安定,那便是最好的机缘 云沉师太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叹息道:“若是我的徒儿能像你这样豁达,也不至于一生悔咎孤苦。” 凌汐池回头望着她,又向她施了一个礼,道:“多谢师太指点,刚才我乱吼一通,却似在与上天赌气,心中却是满腹愁绪与委屈,包括上这绝摩崖也是为了缓解心中的不快,自己并未自在半分,反而执念越加深重。” 云沉师太冲她回了一个礼,满意的笑了起来,笑意里带着一种普度众生的怜悯慈悲,让人觉得莫名温暖,只见她五指慢慢并拢,随手一洒,立即从她指尖迸出万丈霞光。 凌汐池目瞪口呆,恍然大悟,惊道:”原来山脚下村民口中的神仙,便是师太您。” 云沉师太将拂尘往臂间一放,望着崖外的云海道:“贫尼在此,便是等候施主的,贫尼算出自身的大限将至,便以这霞光等待有缘人,如今真的让我等到了。” 凌汐池:………… 大限已至,这样也能算出来? 看着她惊愕的表情,云沉师太笑道:“万物有时,生死有命,若是贫尼没有算错的话,会在十日之后在此坐化,贫尼算出三天之内会在这个山头遇上我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有缘人,并且知道这个有缘人来历不凡,便在此等候,没想到不多不少刚好三日,便真的让我在这里见到了你。” 凌汐池呆住了,半晌后,方才回神,愕道:“莫非师太说的有缘人便是我。” 云沉师太点头道:“贫尼一生云游四海,习得一身武艺,现如今大去之期已不远,贫尼希望能将自己的一身武艺授于有缘之人,望其能完成贫尼之夙愿,普渡行善于世人。” 凌汐池疑道:“莫非师太的意思是要收我为徒。” 云沉师太看着她:“你可愿意?” 凌汐池心中一喜,立即跪拜行礼,毫不含糊的道:“徒儿见过师父。” 云沉师太手中的拂尘轻轻一带,立时一道气流便将她托了起来,只听她道:“贫尼一生有三大绝技,第一便是世人眼中变幻莫测的仙霞神功,第二便是刀剑不侵的凝烟纱,第三便是无我剑法,凝烟纱我已经传给了我的大徒儿,那我便传授你仙霞神功和无我剑。” 仙霞神功! 凌汐池眼前一亮,忍不住惊叫出声:“原来师父便是人称武林神话之一,号称烟霞仙客的仙霞师太。” 云沉师太笑道:“所谓武林神话,只是凡尘俗名,不足道哉。” 唉,神人就是神人,武林神话都不足道哉,那还有什么是何足道的,换了是她自己,早就一蹦三尺高了,毕竟大多数的人终其一生都不能有这样的成就,而那些能站在巅峰的更是少之又少。 正想着,云沉师太忽然拉过了她的手,凌汐池只觉经脉一热,一股浑厚的内力便由手上的经脉注入了体内,心知云沉师太是在试探她的功力,便也没有反抗,却见师太脸色一变,眉头微微聚拢:“施主……” 凌汐池道:”师父,我都已经是您的徒儿了,您就别叫我施主了,就叫我汐儿吧。” 云沉师太眼中露出疑惑之意:“刚才我有意试探你的功力,发现你的内力极为深厚,却全部积聚于丹田,照我估计,至少有一甲子的功力,你小小年纪,为何内力如此的深厚,但是你的内力虽深厚,可玄关未开,筋脉未通,骨骼并不似从小便开始练武之人,恕我直言,这内力你并不能随心所欲的使用,并且你的内息有一股纯阳之气,紧贴你的肌肤会有灼痛之感,若问世间还有哪种武功有如此纯正的火阳之气,唯有琴家的不传绝学火阳诀了,莫非你与琴家还有些渊源?” 心知云沉师太是感应到了她体内火阳诀的功力,凌汐池也不做隐瞒,回道:“师父,不瞒您说,我体内的功力确实来自于火阳诀,可这功力却并非我自己修炼的?” 云沉师太听了她的话,一向平静的面容也有些微微动容。 于是乎,她便把自己在血域魔潭的种种遭遇以及琴漓陌在楚天江说的那番话全部和她说了个遍。 云沉师父默了半晌,突然抬头望着星罗棋布的苍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原来龙魂快要出世了。” 凌汐池疑道:“师父也知道龙魂?” 云沉师太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问道:“汐儿,你可了解如今的天下之势?” 天下? 这个问题似乎扯得有点远,她一时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可见云沉师太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却也不好意思不回答,简单的在脑海中分析了当下的形势,回道:“五国并立,虽各自为政,却都想争夺天下霸权,成为天地之主,眼下正是快到了风雷激荡,烽烟四起,战火连天的局势。” 云沉师太又问:“你可有什么看法?” 凌汐池想了想,才接着道:“天下分分合合,本就是无法改变的规律,天下的分化产生不同的文化潮流,促进思想和学术发展,现如今,百家争鸣,五国之中大有能人异士在,其中不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之人,对于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的疆土,若是能有一个明君一统天下,使黎民苍生免受战乱之苦,融合百家之学术,对于天水大陆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沉师太目光如电,道:“莫非你觉得战争是件好事。” 凌汐池被那眼神看得心下一惊,却仍回答:“战争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当今社会,满目疮痍,老百姓深处水深火热之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甚至有些君主,为一己之私,视百姓如草芥,正所谓,得民心者方得天下,以惟仁者宜在高位,若不仁者在高位,是播其恶于众。上无道揆,下无法守,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人犯刑,这样的社会,如何能安居乐业,如何能欣欣向荣,只有让战争之火焚尽一切,重新建立一个清宇世界,方得盛世太平。” 云沉师太又接着问:“那依你看,何为明主,何为为君之道。” 凌汐池回道:“依我所看,所谓明主,在他的统治下,外无兵患,万邦来朝,内无贪吏,百姓安居乐业,社会治安良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经济发达,文化繁荣昌盛方乃英明君主所为。而为君之道不外乎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云沉师太终于笑了起来,欣慰的点头道:“原来天意竟是这般安排的,怪不得邪血剑会认你为主,你果然是最适合取出龙魂的人。” wap. /130/130469/30427831.html 第一百四十六章:拜师学艺 凌汐池不由得抬头看了看天,众人都说她与龙魂有关,龙魂既关系到天下归属,可她一无匡世经纬之才,二无颠覆乾坤之能,只想做一个游手好闲的逍遥散人,老天为何要将这个任务交给她? 龙魂真的可以结束这个乱世吗? 它的出世,会不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云沉师太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亦明白她不愿淌这趟浑水,道:“汐儿,为师知道你难以接受,像你这般年纪,应是最为天真无邪的,上天不应将这个任务交给你,可是,世间一切皆由因缘造化,缘有缘由,由有所缘,世间万象都是因缘和合而成,只盼你达观待缘,一切随缘。” 见凌汐池讷讷的抬眸看她,她眼中的慈悲更甚,继续道:“你既拜我为师,我便授你无我剑法以及仙霞神功的要诀,待日后为师会把全部的修为传授与你,替你打通玄关,让你可以将自身的内力全部提升出来,得以运用自如。” 凌汐池决定不再去想那么多了,心嘭嘭嘭的乱跳个不停,全部修为诶,那不是很厉害,只是到时候不知道可不可以打过萧藏枫那个号称武林第一人的痞子男。 “无我剑法,在于无字,无欲无求,无贪无嗔,无痴无狂,无爱无恨,无招无我,无我无心,心若有招,有便是无,既然无字,便无招可破,无坚不摧。” 云沉师太边说边一拂袖,凌汐池手上的邪血剑应声出鞘,顿时红芒如洪水一般喷涌而出,将半边天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凌汐池不由得暗暗咂舌,武林神话就是不一样,这不,邪血剑在她的手里是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效果的。 但见云沉师太冲天而起,在半空中握剑,随即长剑一横,转而一剑攻向了站在一旁一脸花痴的凌汐池。 凌汐池没料到云沉师太会突然向她进攻,大惊失色,翻身一跃,以剑鞘还招,可剑鞘刚迎了上去,却见邪血剑由上往下一划,剑尖横斜刺出,于是她也只好跟着变招,可招还未出,便已被邪血剑指住了胸口。 她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自己刚才那一招可是用出了八荒剑诀,虽说她并未学完八荒剑诀的所有招式,可那第一式八方风雨威力已远胜于江湖上大多的剑招了。 现在却被师父一招制胜,可那一招是如何制胜的,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云沉师太微笑着收回了剑,道:“汐儿,你告诉我,什么是无?” 凌汐池不假思索的回答:“无就是没有。” 云沉师太将剑递给她:“那你看到师父出招了吗?” 这下可把她给考住了,云沉师太刚才分明已经将她制住,若是她们是敌人的话,自己早已经死于非命,那就是有出招。 可是云沉师太刚才是将她制住了,她也确实没有看见对方出的是什么招,所以才会根本想不到应对的方法,这莫非又是相当于无招。 见她皱着眉不知该怎么回答,云沉师太挥了挥手中的拂尘:“世间一切,从无至有,再从有至无,你刚才与我对招时,心中所拘泥的是剑招的变化,以为以变幻莫测的剑法抢得先机,便能先发制人,但是剑法的变换再快再灵活,那毕竟是有形之招,既然有形便有招可破,而无心剑法所强调的就是没有,那如何做到没有。” 云沉师太边说边划出几剑,可那几剑看下来,却像是不懂武功的人胡乱挥划而成,往往划出一剑,紧接着划出的一剑又与前一剑扯不上什么关系,看起来杂乱毫无章法,虽然是招招挥出,却招不像招。 凌汐池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拿起手中的剑鞘又冲了上去,可是结果可想而知,她连剑法都还来不及使出,便又败在云沉师太的剑下了。 这下她好像摸到了一点端倪,虽然云沉师太的剑法是乱的,可却如行云流水,自然而成,刚才她一上来,便是墨守成规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所会的剑法一招一式按照次序使出,这样便太过于顽固不化。 虽然八荒剑诀精妙无比,但是仍拘束于剑术之道,可是道可道,非常道,即非恒常不变之道。 武学之道亦是如此,剑招为有形之道,而剑道却是无形之道,学剑可以在道之内,也可以在道之外,常道便是按照一般的剑术要求在一招一式上追求其突破,可是常道之外,便可以放弃一切拘束,随心而至,任意而发了。 想到这里,凌汐池脸上忍不住泛起了笑意,对于自己的智商,她还是很满意的。 云沉师太似乎看出她已经有所领悟,拂着拂尘微微颔首,道:“汐儿,任何武学到了巅峰,道理都是相通的,当今天下,各种兵器层出不穷,更有甚者,暗器,肉掌,毒术,蛊术又占一大半,这些存在都是一样的,为的无非是克敌制胜,若是你学了无我剑法,对任何有形的招式便可以任意抵制,但是江湖上并不是靠着武功厉害就可以纵横驰聘的,有时候人心的险恶,却是比这些所谓的武学更要厉害上百倍。” 凌汐池点了点头,这个她倒是深有体会,最有发言权,毕竟萧藏枫武功那么厉害,但是他算计的那些事又有几件是他自己亲力亲为的呢? 人心,才是江湖上最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想到这里,凌汐池展颜一笑:“存在的,存在;不存在的,不存在,并且不能被思;师父,汐儿刚才听了你的话,颇有些见解,不如我们现在再拆两招,看看我的进展到底如何。” 云沉师太点了点头,将邪血剑扔给了她,然后五指急刺,刺向她胸口的几大穴位,正是以指做剑。 凌汐池不理会即将被戳中的穴道,长剑一抖,右手一旋,直削上云沉师太的手指,云沉师太满意的点了点头,全身一矮,手指拂起几粒细小的沙石,沙石带着风声,朝凌汐池疾射过去,而她则紧追其后,右手做剑封住了凌汐池左边的退路,左手拂尘张开,柔软的拂尘顿时如钢针一般倒竖起来,封死了她右手的招数。 顿时凌汐池只觉四面临敌,一阵手忙脚乱,一慌之中,便真叫云沉师太戳中了她的穴道。 见制住了她,云沉师太停下手来:“汐儿,记着,剑法练到一定的程度,除了剑气以外,任何有形的东西都可以是剑。” 这句话萧藏枫也曾对她说过,凌汐池觉得自己有些茅塞顿开,连忙道:“师父,我知道了,我们再来过。” 云沉师太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两人又是对起招来,由于又有了些领悟,再加上前车之鉴,这次的两人的对招比刚才那一次又多了许多,云沉师太忍不住对她大加赞扬,言语之间说不出的满意,甚至毫不避讳的夸她的天赋确实极高,着实让她小小的虚荣了一把。 一连几天和云沉师太拆招学剑,饿了就吃一些松子,渴了就喝山间的飞泉,再加上每天正午时分云沉师太都会诵经念佛,凌汐池也会跟着一起打坐,这让她受用无比,只觉自己的身心越发的清扬洒脱。 由于这些天云沉师太时不时的会传她一些练气的法门,一修炼,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容量厂,积压于体内的内力一点一点的被激发出来,自己的骨骼也越来越精奇和柔韧。 但是学仙霞神功跟学无我剑法便不是同一个概念了,仙霞神功的奥妙在于自然,霞光本是自然的产物,来无影,去无踪,钟天地之灵秀而又气象万千,其渺茫空阔之境又与无我剑法的随心所至任意而为多了一番境界,可以像云霞一样自由自在漂浮于天地,但也可以像大海一样博大精深。 所以练仙霞神功,一是因为她还太年轻,不能做到去留无意的境界,二是她始终觉得自己还有些东西放不下,不能完全的放空自己,所以学仙霞神功是相当的吃力。 看着凌汐池几日修炼仙霞神功都没有什么进展,云沉师太也不着急,只是告诫她欲速则不达,只是在她没有突破的时候念一些经文给她听,所以这段时间里,凌汐池常常会莫名的有一种神游太虚的感觉,身心也是无限的舒畅,对于往事的记忆也越发的淡了。 时间一晃而过,几日的时间也是弹指一挥间,眨眼便到了云沉师太自己给自己算的最后期限,对于她最后这个小徒弟,她也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将凌汐池叫来跟前后,云沉师太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汐儿,为师已经把无我剑法和仙霞神功的要诀教于你,日后能否将其融会贯通,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先坐下。” “是,师父。”凌汐池点了点头,刚盘腿坐下,身上几处大穴便被云沉师太封住,身后传来了云沉师太严肃的声音:“汐儿,现为师将毕生的修为传授于你,将你自身的内力激发出来,切记,无论身体发生什么异样,一定不可运功抵挡。” “是,师父!” 凌汐池随即调整内息,感觉到有一双手臂缓缓的贴上了自己的背心,紧跟着背部一阵灼热的气息蔓延,全身筋脉顿时似淌过一道道暖流,缓缓的朝体内汇聚,然后扩散到全身百骸,缓慢的在奇经八脉之间循环。 刚开始时,她只是觉得全身比较热,暖暖的,很是舒服,直到云沉师太的手掌在她的背后轻轻一拍,浑厚的内力顿时如同山洪爆发一般朝她体内直压过去,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在她的四肢经脉里横冲直撞。 渐渐的,凌汐池只觉自己的小腹处一热,猛然蹿出一股猛烈炙热的气息,紧接着,又是一道阴柔的内息自丹田内涌出,追随云沉师太注入到她体内四散到各处经脉的内力而去。 那两股内息各自属于火阳诀和轮回之花。 三股内力在她体内合而为一的时候,一股可怕的力量压迫向她全身的筋骨,她甚至能听得到自己的骨骼因为受不住压迫而发出的咯咯声。 全身的筋骨仿佛被错了位,那分筋错骨的滋味痛得她无意识的惨叫起来,豆大的汗珠更是一颗接一颗的顺着额头落下,直到她的意识陷入混沌之际,她仿佛听见云沉师太在说:清虚者,洗髓也;脱换者,易筋也,易者,阴阳之道也。 凌汐池只感觉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天地之间似有源源不断的新生力量注入她的身体,体内更似有一股无穷的力量要破体而出,这样内外一夹击,她只觉自己似要被生生撕开一般,惨叫声更是一声比一声凄厉。 想来,所谓的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有白茫茫的真气在她头顶慢慢汇聚,渐渐凝结成了一朵花的模样,那是一朵将开还未开的花。 身后的云沉师太一看到那朵花,面上的惊讶之色更甚,全身更是剧烈一颤,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wap. /130/130469/30427832.html 第一百四十七章:得知灭族真相 体内的三股力量不停的在交汇融合,汗珠如雨一般顺着她的额头流下,凌汐池握紧了拳头,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到了一个临界点,已突破了她所能承受的极限,全身的力量顿时宣泄而出。 只听见耳旁传来一声巨响,待她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在她们四周的几块大石已经粉碎,方圆数百米的距离,乱石翻滚,草木飞扬。 凌汐池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拳头,用心的感受了一下,经历过洗髓易筋的她,内力缓缓的流淌在她的奇经八脉中,体内有股充盈的力量在不停的轮转,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是她练武这么久来第一次感受到的。 她抬眸扫视了一下四周,周围一片狼藉,难以想象这近似于毁灭一般的惨状竟是自己造成的,这种摧枯拉朽的力量,实在有些恐怖。 凌汐池伸手抹去脸上满布的汗水,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云沉师太脸色苍白的倒在了她的身后,她再也顾不上许多,连忙冲过去扶起了她,问道:“师父,您怎么样了。” 云沉师太冲她摆摆手,喘息不止:“为师已将一身的修为传授于你,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时。” 凌汐池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心中有一种无法言语的感情喷涌而出,那是一种久违的亲人的温暖,同时又为那即将逝去的感情感到悲凉,鼻头一酸,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师父,您对汐儿的恩情,汐儿没齿难忘。” 云沉师太伸手将她扶起,替她拭去腮边的泪水:“师父本是将死之身,就算不将自己的内力传授于你,明日午时也是必死无疑,现如今,将武功传与你,若是你能以此行善于世人,那对为师来讲也是功德一件,你因机缘巧合得到琴无邪一甲子的功力,现在又继承了为师的,在江湖上,若是还有能与你匹敌的人,怕是已经找不出几个来了,为师要你记着,就算无人能与你为敌,你也不可欺凌弱小,更不可做那大奸大恶之事,明白了吗?” 凌汐池小鸡啄米般点头,随即指天立誓:“师父,您放心吧,我绝不是那种大奸大恶之人,我一定会尊崇师父的遗愿,用师父的武功造福于世,若是今日我说的话有半句谎言,我愿遭天打雷劈,永堕阎罗炼狱之苦。” 云沉师太欣慰的点了点头,突然又问:“汐儿,适才为师传你内力的时候,发现你体内还有一股极强的力量,那股力量与传说中的轮回之花很是相似,你是无启族的人?” 凌汐池心中一阵惊讶,虽说她与无启族的关系说来荒谬,可事无不可对人言,面对这样一个对她尽心尽力的师父,她不想欺瞒于她,于是点头道:“师父,汐儿确实与无启族有些关系,您也知道轮回之花吗?” 云沉师太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强烈的悔意,痛心疾首道:“之前我一直在想,我生命之中最后一个有缘人会是什么样子,她又为何与我有缘,原来,上天是要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呀。” 看着老师太痛苦又欣慰的模样,凌汐池不解道:“师父,这是为何?” 云沉师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有深深的愧疚之意:“汐儿,为师这一生行走于世间,自认为悲天悯人,想渡世人于苦海之中,立志要斩妖除魔,可十年前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造成了太多的杀戮,令为师悔恨终生,为师曾想尽力弥补,可仍是木已成舟,回天乏术,此事,为师纵然是万死也不能赎罪。” 凌汐池疑道:“师父指的是无启族灭族之事?” 云沉师太点了点头。 莫非师父知道无启族灭族的真相? 凌汐池急忙追问道:“师父,无启族到底因何被灭族?” 云沉师太回想着往事,面容不由得变得惨白,眼中带着一种渴望救赎之意,加之冷风呼呼的吹,失去功力的她看起来再不似那个无所不能的武林神话,仅仅只是一个已至风烛残年的柔弱老师太。 凌汐池急忙将她扶至一棵巨大的古松之下坐着,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老师太剧烈喘了喘气,终于开口说出了那些她本不愿与人提及的陈年往事:“为师出自仙霄宫,仙霄宫有一奇石名叫天命石,二十年前,天命石有异动,显示天水会出现一个祸乱苍生的妖魔,于是我便派出我的大徒儿燕夜心下山,希望能找到祸乱的源头,及时阻止这场劫难,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正是她的下山,才是这场劫难的开始。” 凌汐池愣了,她本就冰雪聪明,云沉师太这么一说,她便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她问:“师父所说的劫难的源头是不是就是指无启族?无启族的灭亡跟她有关是吗?” 云沉师太点了点头,继续将往事娓娓道来:“无启族的圣物名叫轮回之花,据说可以让人永生不死,我这徒儿一下山便认识了无启族的圣女叶凛雪以及当今泷日国的国主寒战天,她们一见如故,加之仙霄宫本就以研习各大宗教为宗旨,希望从中悟出生死大道,于是我那徒儿便对轮回之花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更是不惜打破了无启族的结界助叶凛雪盗取了轮回之花的秘法,后来叶凛雪被逐出了无启族,她们因此认识了东方家的家主东方寂,几人便一起研究这轮回之花的秘法,却始终参悟不透。” 说到这里,云沉师太心中一激动,剧烈的喘息了起来,凌汐池连忙替她拍了拍背顺气,将自己的真气逼入到她的体内。 云沉师太接着道:“后来过了几年,叶凛雪不知怎么知道了无启族新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其中有一个天赋异禀,轮回之花更是伴她而生,虽说这小女孩三岁时便已去世,可叶凛雪却探知到,这小女孩肉身虽已死去,可灵魂还在,她们怀疑她将自己的灵魂强行附于自己的姐姐身上,与姐姐共用一个身体,以至于姐姐时常会出现不同的性格,早晚判若两人,几人为了寻求这长生秘法,决定再一次偷入无启族。” 凌汐池静静的听着,心中思绪万千。 心知那个小女孩便是叶孤寻,可她不相信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虽说她死过一次,灵魂确实附身于已死的凌汐池身上,可一体双魂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吗? 如果存在,那真的凌汐池为何不能与她同用一个身体。 她宁愿相信那是叶孤影太过思念自己的妹妹,以至于产生精神分裂了。 于是她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云沉师太目光迷离了起来,抬眸看着远方,眼前似浮现出以往血流成河的人间惨剧。 “后来,无启族还是发现了她们,她们再一次被赶了出去,于是东方寂便亲自出马了,他堂而皇之的登门拜访,自称要学习长生之术,被无启族族长拒绝之后愤然离去,加之那时无启族与云隐国亲近,他在寒战天的授意之下集结了泷日国的大军,并联合舜南唐家,以出神入化的使毒手法以及阴狠的阵法将无启族困在了他们的领地之中,最后将无启族的人一网打尽,我的徒儿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已酿成大祸,回来求助于我,我去见了仙霄宫的宫主,才发现这件事是她有意为之,于是我只得只身下山,想去救人,却还是晚了一步。” 凌汐池死死的握着拳头,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原来无启族竟是这样被灭的,仅仅只是为了几个人的私欲以及那虚无缥缈的长生? 那可是活生生的数万条人命! 那还是她的家园! 她本该有个幸福的人生,有父母哥哥的疼爱,若不是这样,是不是她便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真正的凌汐池也不会死。 她曾想过无数次无启族被灭族的真相,却从未想过竟是这般荒谬的答案,此时她已分不清自己内心是仇恨还是愤怒,她只知道,她想宰了东方寂和寒战天,为无启族讨回一个公道。 有温热的液体从眼眶中流下,又被呼啸而过的冷风吹得冰凉,她沉默了半晌,才接着问:“仙霄宫的宫主为何要这么做?” 云沉师太摇了摇头:“原因我确实不知,仙霄宫主是我的师姐,我与她自小一起长大,她对我很是宠爱,可自从她接任宫主之位以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的样子,我甚至怀疑她已不是当初那个人,当时事态紧急,我并没有多问,急匆匆的便下了山,此后十年,我再也没有回过仙霄宫。” 凌汐池目光望向远方,突然道:“师父您相信这世上真有长生吗,若有此秘术,为何不见这世上有长生之人。” 云沉师太默了一会儿,回道:“轮回之花是以通过窍穴吸纳天地灵气,反补自身,再合阴阳运转,虚实互补,从而达到人体能自生,故能长生之效,轮回之花每产生的一个圆,实则对应的都是人体的穴位,而这些穴位是人体与天地之气相通的窍门,按照无启族的说法,天地不老,如同江水,源源不断,人之所以有生老病死是因为人不能有自生的能力,若能通过这些窍门得到天地的能量,从而使人体的经脉脏腑源源不断的得到新生的力量,而轮回之花便是此修行的法门,若能破解,便能得到长生的秘术。” 凌汐池哼笑一声,缓缓道:“可笑这长生之法却让无数人失去了生命,师父,您说得没错啊,人心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也只有人心,才会产生世间最大的劫难。” wap. /130/130469/30427833.html 第一百四十八章:仙霞功 看着她脸上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沉痛愤慨,云沉师太叹了一口气:“汐儿,对于无启族,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记恨师父。” 凌汐池扭头看着她,脸上扯出一抹笑容,跪蹲在她面前,将头靠上去,枕在她的膝盖上,轻声道:“师父,这与你有何关系呢,冤有头债有主,汐儿不是不讲道理之人。” 云沉师太欣慰的点了点头,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像个慈爱的母亲在安抚受伤的孩子。 凌汐池感受着师太手心的温度,泪水终于止不住的流下,师父一直想要赎罪,这余下的十年都不得安生,可她却一直是在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此刻她即将坐化,殊不知,是否是因她心中一直有愧之故,可她又有什么错? 她突然叹气道:“师父,若是这世上没有轮回之花该多好,无启族便不会遭此横祸,可若是真的可以,我希望轮回之花可以让师父留在我的身边。” 说罢,她眼前一亮,立即坐起身来,激动道:“师父,既然我体内有轮回之花的力量,不如我们来试一试吧。” 云沉师太看着她笑了起来,果然是少年心性。 她轻轻的拍了拍凌汐池的头,淡然道:“汐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长生与否,对于我们佛门中人来讲并不是那么重要,轮回并不可怕,身为佛门弟子,本身便已做好经历亿百千劫的准备,可于你,上天既然如此安排,为师改变不了什么,也帮不了你什么,为师望你记着今日你对为师所说的每一句话,他日,这天下,就看你们这群年轻人的了。” 凌汐池看着她沉静如水的眼神,心中一阵豁然开阔,便也不再执着什么,随即点头回道:“是,师父。” 云沉师太面带欣慰的点了点头:“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汐儿,为师还有一件事情要嘱咐你,当年无启族发生那样的事后,我曾去找过舜南唐家的人,可我仍是去晚了一步,舜南唐家亦被灭门,我暗中调查了两年,才知舜南唐家乃是被泷日国所惑,才犯下这般罪行,后来我得知雪沁城沈家堡堡主沈行云与舜南唐家有些关联,得知前因后果后,为师允诺他每年前往雪沁一聚,因为沈家堡有一件对武林至关重要之物,曾引起过不少江湖纷争,这些年因为我的原因,倒也一直相安无事,若我去后,此物必得不轨之人的觊觎,师父希望你下山后,替为师去沈家堡走一趟,切记不能让此物落入奸险之人手中。” 凌汐池连忙应承下来。 云沉师太接着道:“以后若是见到你的师姐夜心,替我向她转告一声,当年的事,为师并不怪她。” 凌汐池连连点头,突然想起了那个傲然独立于泷日深宫禁院,却依然我行我素的月华夫人。 原来她竟是师父的徒儿,她见证了当年无启族的灭亡,莫非她的心死也是因为无启族吗? 虽然师父说正是因为她的下山导致了无启族的劫难,可她相信,燕夜心的初衷并不是要无启族灭族,否则她不会回去仙霄宫求助师父。 她道:“师父,我知道她在哪里,我带你去见她好吗?” “你见过她了,见过就好,没事就好……”云沉师太笑了起来,随即摇头道:“见或不见,已经不重要了,只要知道她没事,为师便放心了,况且我那徒儿一向心高气傲,经过当年的那些事,或许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便是为师了。” 云沉师太的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因为当初便是自己将这个徒儿赶出了师门,这么多年过去了,昔日的那些伤痛固然会淡化,而她们的师徒之情也已走向结尾,此生再也无缘相见。 云沉师太望着崖外蒸腾的云海,突然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然后她将自己手上佩戴的一串血珀珠取了下来,郑重的塞到了凌汐池手中:“汐儿,这是我师父传与我的灵山血珀,乃是仙霄宫的镇宫之宝,具有强大的辟邪化煞能量,现为师将它托付给你,他日若得机缘,替为师回师门仙霄宫看看,查清楚当年的真相,为师现在累了,待为师休息片刻。” 眼看着云沉师太打坐入定,凌汐池也随即盘腿坐下,耳旁渐渐传来了云沉师太的诵经声:“静寂清澄,志玄虚漠,守之不动,亿百千劫。” “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 一开始那诵经声还能清晰入耳,可是渐渐的,那诵经声也模糊了起来,凌汐池的神思也跟着混沌不清,到最后竟连诵经声也消失不见,脑海里只是一片空白,超然物外,浑然忘我。 然后,她心中的那朵轮回之花,悠然的又绽放了一片花瓣。 霎时间,她体内的真气滚滚流动了起来,凌汐池这才发现,每一次花瓣的绽放,她体内那股属于轮回之花的真气都会强大几分。 若是此花完全盛开后,会发生什么呢?它又会产生多么强大的力量? 随着耳旁那若有似无的诵经声,她心间的那朵花悠悠旋转起来,化作了一个图腾的模样,一扇大门在她眼前打开。 距离上次她和东方寂打坐后,这是她第二次进入轮回之花的世界中,依旧是那浩瀚无垠,穷极浩渺的天地,其间缓缓的漂浮着无数大千世界,纵横交织着万千大道。 她仍然还是随便选了一条走了进去,在里面,她又看到了那个人,那个端坐若古佛,像个雕像一般的人。 上一次见到他时,她只道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所以并未在意,可这一次再见到他,凌汐池才发现或许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 可他为何会出现在轮回之花中? 她疑惑的走上前去,这次,她看清楚了他一些,那是一个看起来还十分年轻的男子,面如冠玉,眉飞入鬓,看起来器宇轩昂,英武不凡,漆黑的眸子如墨玉一般,在影影绰绰的水雾中,他的眼神看起来朦朦胧胧的,让人一眼看不真切。 凌汐池问他:“你是谁?” 那人亦回望着她,似乎思索了很久,才缓缓道:“琴涯。” 琴涯,叶琴涯! 她想起来了,那是卷轴上记载的三百年前被逐出无启族的天才,与他一起被逐出无启族的还有一个叫叶伏筠的人。 真的有人能历经三百年不死? 凌汐池完全呆住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问:“这里是轮回之花产生的幻境,你是真实存在的吗?真正的你在哪里?” 眼前的水雾越盛,叶琴涯的身影在水雾中变得不真实起来,像一抹淡化的烟雾一般慢慢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只有一句话似从灵魂深处传来。 “我在等你将我放出来。” 这时,轮回之花中的世界也消失不见,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从那堵门内弹了出来,当她再睁开眼之时,还未来得及从刚才的所见所闻中回过神来,便看见了云沉师太沉静祥和的面容,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超然淡定而又悲悯包容,全身在山顶霞光的照耀下,绽开了一抹金色光圈。 她呆呆的看着那五彩霞光,因为已经预知生死,所以她并不觉得悲伤,有的只是无比的淡然和清明,喃喃道:“佛光普照,师父……你果然修成正果,涅槃成佛了,竟算得分毫不差,可我还得在这红尘中熬几十年呢,你就好好看着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师父……你走好!” 说罢,她屈膝一跪,朝着西天的方向轻轻的磕了三个响头,心中有不舍,但更多的却是欣然。 “缘生缘灭还自在,师父,再见了。” 云沉师太走了以后,她并没有立即下山,而是留在了绝摩崖顶,每天除了苦练无我剑法,更是静心打坐以求早日参悟仙霞功。 她之后又两次进入了轮回之花的世界中,想再去找叶琴涯存在的痕迹,以及弄清楚他为何会在轮回之花中出现,可自从叶琴涯对她说了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见了那句话。 过去的种种在心中慢慢沉淀,她将一切都抛之于脑后,不再去想那么多,一心扑在了练武之上,日子就像船过无痕的水面,静静的,没有一丝涟漪。 偶尔山顶上会来几只仙鹤,或者几只猴子,慢慢的,她竟和那些猴子打得火热,它们也会时不时的从深壑间给她带来一些见所未见的水果。 凌汐池没事的时候也会和它们疯闹嬉戏,更是趁着这段时间把绝摩崖之巅的风光游览了一个遍,只觉在这云雾缭绕,静谧幽玄的地方,倒真是凡尘中的一块仙灵宝地。 若是自己以后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可以来这上边盖个小房子,就这样住一辈子也是不错的。 莫道人间惆怅事,未知今夕是何年! 凌汐池不知道自己在这绝摩崖呆了有多久,直到有一天,她正在练剑的时候,天空突然飞起了鹅毛般的大雪,算算日子,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这山上呆了近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的时间里的,她已将无我剑法烂熟于心,对于武学,也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然而武学之上永无止境,尤其是仙霞功这样博大精深的内功心法,修炼起来却着实不易。 仙霞功与无我剑法虚化自身,便可不受束缚的法门不同,共有三重境界。 第一境界为餐霞漱瀣,自是好理解,所谓餐六气而饮沆瀣,漱正阳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精气入而粗秽除。 仙霞功第一层的精要便是炼气,为筑基固元,相传天地间有六种精气,沆瀣、正阳、朝霞皆为六气之一,若是能将天地之灵气用以净化己身便可算入门; 仙霞神功第二境界为烟霞仙客,取嘲风弄月,笑傲烟霞之意,只有忘却物我的界限,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无所依凭而游于无穷,便可无色无相,不着形相,无迹可寻,为豁然境; 而仙霞神功的最后一层九霄仙霞她更是参悟不透,师父也只留下了口诀:潜光隐曜,内修秘密,深诚所诣,远属霞人,此境为超然境。 可是人生天地间,本就是红尘一过客,如何能做到挥麈谈笑,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皦然如霞外人呢? 自己连红尘的真面目都未曾完全看完,又何来看破红尘之说,世间有多少人做‘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之感叹,可见我等俗人,想要脱离红尘是多么的不易,要做到超然物外更是难上加难了,好在凌汐池并不那么心急,仙霞功本就是一派浩渺无穷的功法,所谓武学之上,哪有巅峰,多得是时间给她去领悟。 wap. /130/130469/30427834.html 第一百四十九章:学成下山遇紫衣 这一年的时间来,除了师父传她的功夫之外,她的火阳诀功力也已修到大成,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与此同时,那股属于轮回之花的功力也与日俱增。 如今的她,身怀三大神功,确实是今非昔比。 凌汐池站在崖边,一袭青衣临风而飘,一头长发倾泻而下,这一年来她长高了不少,本就绝俗的容颜越发美得惊心动魄,缕缕轻盈的薄雾缭绕在她的身边,映衬着她胜雪的肌肤,高挑的身材,身后烟霞轻拢,当真非尘世中人。 她将视线落在云海蒸腾的悬崖外,此时离师父与沈家堡约定的见面时间已不足一月了,江湖上又不知道是怎样的光景,天下形势瞬息万变,不知记得她的还有几个,还有太多的事等着她去办,不如,下山去了吧。 回首看着那棵千年古松,她屈膝一跪,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转身背起剑匣,头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 “哈哈,伯伯,谢谢你啊。” 寒风萧瑟,苍茫古道上,远远地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凌汐池躺在一辆押货的平板车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笑着对着前面那一个拉车的老大伯道谢。 那大伯扭过头来,古铜色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意:“没事,姑娘,我正好要去岳凌州,顺便带你一下好了。” “伯伯,你真是一个好人。” 凌汐池由衷赞叹,软绵绵的躺在车上懒得动弹,阳光暖洋洋的照在她的脸上,朦胧柔和很是舒服,久未在人间烟火处行走,总感觉世间还是那样简单而又美好。 她甚至有点高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罢后,她翻身一跃,跃到老大伯的身边:“大伯,你上去休息吧,我来拉车。” 大伯扭头看着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哪能让你一个小丫头拉车,看你细胳膊细腿的,哪能拉得动。” 凌汐池展颜一笑,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伯伯,让我试一下嘛,说不定我拉得比你还快。” 老大伯仍是摇头:“丫头,不要闹了,天快要黑了,你看,前面就是凌云峰了,我们必须趁着天还没有黑过去,否则的话,会有危险的。” 凌汐池奇怪道:“为什么会有危险?” “唉!”老大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小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这凌云峰里住着一窝山贼土匪,好像叫什么凌云……凌云十八寨的,个个心狠手辣,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朝廷派兵剿了几次,都拿他们没有办法,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还好,遇上那些强盗还能保住一条小命,不过那些吃镖局子饭的,在凌云峰前啊,往往是镖失人亡啊,唉,真是造孽唷。” 凌汐池皱起了眉头,疑道:“这里不是官道吗?怎么那些山贼还能那么猖狂。” “官道又怎么样,那些强盗根本不将那些官爷们放在眼里,他们的本事大得不得了,我听说啊,那些被朝廷派去剿匪的人啊,一个个是死得惨得不得了,这尸体堆山似地堆在这大道上!再后来,就没人敢惹这凌云寨了,所以啊,这凌云寨照样横行霸道,唉,可苦了这一带的百姓唷。” 凌汐池心下了然,所谓天下大乱莫不是如此,流寇无数,鼠辈成群,世风日下,社会秩序已乱,苦的永远都是平头百姓,况且寒战天现在志在天下,自然没有将这凌云寨这伙江湖草莽放在眼里,这派兵围剿,又如何能做到尽心尽力。 正想着,身后忽然马蹄大作,尘土飞扬,她回头一看,只见官道上十几匹骏马飞驰而来,眨眼便超过了她们,绝尘而去,马上的人皆作紫衣装束,气势汹汹,一看便知来者不善。 身边的老大伯突然道:“怎的又是这些紫衣郎?” 凌汐池挥了挥扑到面前的灰尘,呸呸的吐掉吸进去的尘土,问道:“老伯,这些紫衣人是什么人,你经常见到他们从这条路上通过?” 老大伯摇了摇头,道:“那也不是,只不过他们的衣服眼熟的很,我前两天便看见有和他们一样装束的人从这路上经过,算上今天这一拨,已经是第三拨了。” 凌汐池望着那群紫衣人消失的方向,刚才那一队人气息沉稳,秩序井然,显然是受到过严格的训练,这样有组织的大部队人马朝一个方向而去,绝对是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将要发生。 她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顿时生出一丝想要跟上去看看的念头。 于是她连忙停下步子,冲那老大伯一笑道:“伯伯,不好意思,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岳凌州了,我忽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一些要紧的事情没有办。” 老大伯扭头看了她一眼,道:“姑娘,这天都快黑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家不害怕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凌汐池连忙摇头,笑得灿烂无比:“伯伯,没事的,要不,我送你过峰再回家好不好。” 老大伯干脆停下拉车的脚步,老实巴交的摆了摆手:“不了,姑娘,老头子没事的,小姑娘,你走吧,我看着你回去。” 凌汐池心中一热,涌起一丝莫名的感动,看着那老大伯饱经风霜的脸,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笑着道:“伯伯,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 “唉!”那伯伯叹了一口气:“丫头,快回去吧,回去的时候一个人小心一点啊。” 眼前便是凌云峰,见她一个小姑娘要独自返回去,那老伯说什么都要看着她安全离开,凌汐池也不忍拂他的好意,趁着那老伯不注意的时候,闪身进了一旁的林子中,悄悄地护送他过了凌云峰,才放心的追着那群紫衣人消失的方向去了。 寒风萧飒,百木萧条,一抹白色的身影如青烟一般在林中穿梭,地面上,一只野兔正没命的奔跑着,突然,那白色的影子一低,一个老鹰扑兔凌空扑下,落地时,白生生的手上正紧紧的抓着那只野兔。 “还跑!”凌汐池揪着兔耳,轻轻的敲了一下它的头,不满道:“你跑什么跑,要知道给我当午餐,那可是你的荣幸。” 美美的吃了一顿烤兔肉,她找到山脚一条小河洗了洗手,望着天空道:“师父啊师父,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除了喝酒吃肉以外,汐儿什么都答应你……阿弥陀佛。” 一路跟踪那些紫衣人已有几日了,这段时间那些人一直不停的在赶路,好似前头有什么要紧的事在等待着他们去处理,根据路程,翻过这片山林,前面就应该是雪沁城了,好在那群紫衣人终于累了,大部队都停下来休息,不然以他们那样的赶路方式,人受得了,马也快不行了。 这些紫衣人纪律甚是严明,一路上很少说话,就连吃食和饮水也是极为的小心,无一不是先使用银针探毒后方才入口,休息时更是分为两批,一批巡逻守卫,一批休息,轮换着来。 如此戒备森严,小心谨慎,由此可见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江湖人士。 现在他们休息,她也正好得了休息时间,反正前面就是雪沁城了,在师父说的时间内赶到沈家堡绰绰有余,况且这雪沁城的沈家堡曾经和烈阳的含鹰堡齐名,而堡主沈行云又曾经是泷日国翰林学士,不管在江湖还是朝堂,也是有些势力的,想来也不会出什么紧要的大事,再着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还不如先睡一觉。 凌汐池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正好瞌睡又上来了,正准备找一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忽的,目光一转,却发现在杂草的掩映下,一大块废弃的木筏出现在眼前。 她连忙将木筏推下了水,使劲在上面踩了踩,嗯,不错还很坚实,不如干脆就在木筏上睡觉吧。 这条河并不湍急,又处深林,环境既清幽又安静,一路顺流而下,恰巧便是雪沁的方向,况且这一带只有这一条路,而这条路又是必经雪沁的,反正自己已经赶在了那批紫衣人的前面,再怎么样也不会跟丢他们,凌汐池想想觉得甚好,既能睡觉又节约了赶路的时间,而且还能享受到行到水尽处,坐看云起时的逍遥自在,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躺在木筏上,将手抱在胸前,也不管那木筏,任那木筏自己任意漂流。 正当她的思想处于半模糊半清明时,忽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如暴雨一般,卷着尘土,眨眼消失在与雪沁相反的方向。 凌汐池侧了侧身,没有去理会,可是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又是一大片马蹄声响起,听这蹄声,比起刚才的马匹不知道多出了多少倍,也追随着刚才那阵马蹄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下可好,两阵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成功的将她的瞌睡虫全部驱走,她连忙翻身而起,望着河岸边的那条宽敞的大道,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这两批马蹄声都跑得那样急促,可是明显前一阵要更加慌乱一些,而后一批虽然急,却有条不紊多了,莫非这后来的马蹄是在追前面的。 想到这里,她再也顾不上睡觉,连忙跃上岸,想了想,她伸手从地上弄了些泥土将自己的脸涂成了个大花脸,才朝着马蹄声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刚追出没多远,便听见了一阵阵马的惨嘶,其中还夹杂着刀剑碰撞的声音。 为了避免自己被发现,她闪身上了一棵大树,往下一看,一匹接一匹马的尸体散落在林中各处,其中还倒着一两个人的尸体。 大约有二三十来匹的马在林中围成了一圈,马上皆是紫衣装束,蒙头遮脸的大汉,挥舞着手中的刀慢慢的朝被他们围在中间几个背靠着背的汉子逼近,而这批人的装束和她跟踪的那一批人的装束几乎一模一样,莫非他们是一伙的。 正想着,前方忽有吆喝声响起,又是一阵马蹄声如急雨般响起,凌汐池探头一看,正见她这些天跟着的那一群紫衣人策马而来,为首的那一个远远的便叫了起来:“老三,是你们吗?得手了?” wap. /130/130469/30427835.html 第一百五十章:沈家堡灭门 这边有人应了一声:“差不多了,你们来得正好,正好赶着结尾。” 凌汐池又向下看去,林中心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而被围在中间的那几个汉子无一例外的全是满身挂彩,可他们脸上的神情却都没有半分畏惧,反而以一副壮士断腕的姿态,无所畏惧的高度防备着那将他们围起来的二三十个紫衣人。 在那些汉子的中间,还藏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那小男孩被其中一个汉子紧紧的抱在怀中,一双如寒星一般的眸子冷冷的盯着那些将他们包围起来的紫衣人,他的嘴唇抿得非常的紧,透露出一种坚韧不拔的气质,头一直高昂着,神情没有半分惊慌恐惧,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傲。 瞎子都看得出来,现在的情形对他们没有半点有利的地方,可那小男孩却似乎并不害怕,嘴角还挂着一抹嘲讽的冷笑,眼中带着恨意,凛然的看着那将他们围起来的人。 凌汐池觉得这小男孩长得很是有骨气。 二三十匹马躁动不安的在原地打转,虽然没有发动进攻,但树林里的气氛已是箭在弦上,随时都能一触而发,即使她躲在树上,也能感受得到那些紫衣人身上传来的阵阵不耐和杀意。 这时,自那紫衣人中间,一匹马慢慢的踱了出来,那在马背上的紫衣人悠闲的整了整衣服,无视那几个高度防备着他的汉子,目光直接落在那个小男孩身上,虽是满身杀意,可声音却是说不出的温柔和煦:“小兄弟,只要你把我们要的东西交给我,我保证,马上带你去跟你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们见面,不然你可就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那小男孩向前一步,却又被一个受了伤的汉子拉到了身后:“小少爷,别冲动。” 那小男孩左挣右挣挣不脱那大汉,一张稚嫩却棱角分明的小脸涨得通红,急声道:“沈格叔叔,放开我。” 见那小男孩坚毅且不服输的表情,那叫沈格的叹了一口气,松开了那个小男孩。 只见那小男孩挺起了胸膛,大声道:“我爹说了,让我不用再见他了,你叫小爷一声爷爷,你看我会不会把东西给你。” “好。”那小男孩的话音刚落,护着他的几名大汉忍不住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甚至吆喝起来:“叫爷爷啊,叫啊,叫啊。” 那紫衣人站在那里没动,反倒是那紫衣人后面跟着的那些人站不住了,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刀握得更紧,就要策马向前,却被那个紫衣人一个手势阻在原地。 那叫沈格的大汉眼角一阵湿润,忍不住将那小男孩抱在怀里,不停的抚摸着他的头:“好孩子,有骨气,不枉你爹疼了你一场。” 那小男孩扬起了头,嘴角的冷笑越发大了:“沈格叔叔,爹爹说了,沈家没有孬种,桑辰不怕,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些大汉听着那叫桑辰的小孩这么说了,全部都激动得挥舞着手中的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小少爷说得不错,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兔崽子们,有本事就上啊,看爷爷们会不会皱一下眉毛。” 那叫桑辰的小男孩背脊挺得越发的笔直了。 凌汐池在树上听得真切,怎么这样凑巧,下面的那小男孩刚好姓沈,这里离雪沁这样近,莫非这小男孩是沈家堡的人? 一个个疑团冒了出来,她决定暂时先不现身,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再说。 谁料那紫衣男子听了桑辰的话,不但不生气,语气反而更加的温和了:“小兄弟,识时务者为俊杰,那东西在你们的手上没有半分的作用,不如交给了我们,我们再放你回家,让你跟你的爹团聚,你照样做你们沈家堡的少堡主,这样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沈家堡! 难道沈家堡真的出事了? 凌汐池惊得险些从树上掉了下来,那么这个小男孩便是沈行云的儿子了? 正想着,忽又听沈桑辰道:“我们没有你们要的东西,你们要杀便杀就是,废话怎么那么多。” 经沈桑辰这么一说,饶是那紫衣人再好的耐性,此时也坐不住了,扭头往部队最后一排的一个紫衣人处望了一眼,见那紫衣人微微的点了点头,他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突然策马向前,手中寒光闪烁,一柄大刀眨眼出鞘,森寒的刀锋带起一股寒流,扬刀一斩,斩向了那护在沈桑辰前面的一个大汉。 可怜那大汉刚举起手中的刀准备护卫,却见那冲向他的紫衣人离开马冲天而起,一个兔起鹘落,手中凌厉的刀锋一卷,一股血泉便冲着一颗头颅飞上了头,落下来咕噜噜的滚到了沈桑辰的脚下,纵使沈桑辰的胆子再大,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看到这样的惨状,眼睛睁得老大,张大嘴却什么也叫不出来。 就在那被瞬间斩掉脑袋的大汉尸身还没有倒下之际,对面的紫衣人中间又奔出了一匹马,马上又有一个紫衣人扑了出来,手一扬,一柄又薄又细的奇怪兵器便出现在他的手里,只见他策马直冲那个已经死去却还没来得及倒下汉子,手在那大汉四周挥了几挥,就像庖丁解牛一般,一片片的人肉飞起,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大汉就被骨肉分离,人肉撒了一地,森森的白骨东一块西一块的落得到处都是。 凌汐池在树上看得险些吐了出来,双拳不由自主的握紧,这番作为,这些紫衣人也太过狠毒了一些。 沈桑辰以及他旁边的汉子全部都看傻了眼,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却变成了一堆骨头和一堆人肉,全都瞪大了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却什么都叫不出来,唯有因恨意和恐惧而咯咯作响的关节声。 这种残忍狠毒,江湖之上简直是闻所未闻,就连当年风头最盛的魔门,纵然以心狠手辣闻名于世,也从未做出过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将那大汉分尸的紫衣人看了那拿着大刀的紫衣人一眼,眼中布满了挑衅般的得意,全身扭了扭,手抬起来做兰花指指着沈桑辰,明明声音粗得可以,却故意嗲声嗲气,听得人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小家伙,你看着了,你要是不说,你的下场会比他还惨,我会先砍了你的双腿,再砍了你的双手,接着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鼻子,勾你的舌头,割你的耳朵,最后掏心挖肺,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去喂狼。” 沈桑辰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搔首弄姿的紫衣变态男,明亮清寒的眼睛里虽然蕴满了泪水,却没有半分的畏惧和退缩:“你们这些坏蛋,杀了我的小原哥哥,今日你们最好杀了我,否则待到我长大之后,定叫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 “臭小子,不知好歹。”那个变态紫衣人见沈桑辰不买他的帐,竟然狂性大发,打了一个手势,跟在他后面的紫衣人除了最后面的那一个,全都霍然拔出各自的兵器,一拉马缰,全部朝沈桑辰他们冲了过去。 看来那人便是这群紫衣人的首领。 地面上又交战起来,保护沈桑辰的几个大汉纵使武功再好,也不是二三十人的对手,在以寡敌众的情况下,很快便又挂了新彩。 凌汐池再也坐不住了,眼看一把雷公轰朝沈桑辰的身上砸去,急忙之中,连忙将随手捡的一根树枝脱手飞出,那树枝裹挟着剑势,撞向那个紫衣人,将那个使雷公轰的紫衣人撞飞了出去,砸在了他身后的两名紫衣人的身上。 凌汐池连忙跟着冲了出去,手一扬,将刚才顺手抓在手里的几粒小石子打出,她没指望这些小石子能帮上什么大忙,但却还是因为这些小石子将险些命丧刀下的那个名叫沈格的大汉救了下来。 见沈格没事,凌汐池闪身出去捞住树枝,朝沈桑辰的方向急掠过去,以树枝做剑,逼开了朝她冲来的五六个紫衣人。 那石子将围攻沈格的两名紫衣人击退了两步,沈格一脱困,连忙翻身而起,手上的大刀挥得虎虎生风,眨眼便攻出几刀,整个人更是勇猛无比,对后面砍向他的两名紫衣人不顾不管,任由他们的刀劈在他的身上,手中的大刀直将面前的一个紫衣人的脑袋砍了下来。 就在他身后偷袭他的两名紫衣人手中的刀劈中他的瞬间,只听沈格狂啸一声,抽刀往自己左肋下刺出,竟以自己的身体做兵器,狠狠的撞上那在他背后进攻他的紫衣人,只听得一声惨叫,沈格撞上那紫衣人,那往后刺的刀也正好没入了那紫衣人的小腹里,那紫衣人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全身一阵颤抖,手中的刀举起,正要朝沈格的脑袋上劈下。 却听沈格又是一阵厉吼,手腕往左一撇,那紫衣人立即被拦腰斩成了两半,一名紫衣人见同伴惨死,一刀砍倒了保护着沈桑辰的一名汉子,转身朝沈格背后冲了过来。 这时沈格正好以一当二,对付着另外两个紫衣人,完全分身不暇,顾不上在后面偷袭他的紫衣人,正当那紫衣人的兵器往他的后脑勺招呼去的时候,那刚刚被砍到在地的大汉突然奇迹般的睁开了眼睛,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继续握住了手中的刀,一刀横扫千军挥出,便将那紫衣人的两条腿硬生生的砍了下来。 那紫衣人惨叫一声,疼得在地上打滚,那大汉趁机爬了上来,一刀狠狠的扎进那断了腿的紫衣人的胸膛,了结了他的生命,而那大汉却被另外两个飞奔而来的紫衣人乱刀砍成了几段。 这些事情的发生只在一瞬之间,正当凌汐池将沈桑辰拉到她身边的时候,刚刚那一刀将那个大汉的脑袋砍下来的紫衣人和那个分尸的变态紫衣人便策马冲到了她的面前,横刀就朝她攻来,凌汐池抬脚踢起地上的一柄刀,递给了沈桑辰,道:“站在这里别动,谁过来你就砍谁。” 沈桑辰似乎吓呆了,看着从天而降的她,面露疑惑之色,讷讷的伸手接过了她递给他的刀。 他看了看面上涂满污泥的她,再看了看她手中拿着作剑的树枝,又看了看她背上背着的剑匣,眼中的疑惑更甚,仿佛在惊讶她为何不用兵器。 凌汐池拍了拍他的脑袋,来不及跟他说那么多,迎视着那两个朝她进攻的紫衣人,身一旋,一出手便用上了无我剑法,因为无我剑本来就强调无招胜有招,所以一上来就将他们逼得手忙脚乱,成功的将他们二人从马上逼了下来。 眼见另外几个紫衣人也围了上来,她干脆将仙霞功的功力融入到无我剑的剑招里,一时之间,林子里剑气纵横,她也终于有了机会试验一下这一年来自己苦练的成果,但见她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穿梭在那群紫衣人之间,剑影挥洒,毫不留情,再加上仙霞功的可怕力量,武功稍微弱一点的紫衣人便招架不住,毫无例外的纷纷被剑影刺中,倒在地上。 那个变态紫衣人翘着兰花指指着那个拿着大刀的紫衣人道:“鬼头三,这是什么武功,我们遇上煞星了。” 那被称作鬼头三的紫衣人颤抖着举着手中的刀,却不敢贸贸然然向前,声音低沉:“老妖,这厮太厉害,我们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叫公子撤吧。” 被称做老妖的紫衣人摇晃着手中的细剑,声音忽的变得尖利刺耳起来:“打不过也要打,不然回去没法跟主公交代。” 见那老妖舞了几个剑花护住自己胸前的几处大穴,率先攻了出来,那叫鬼头三的男子也抢了左边一个最有利地势,全身滚成了一片刀光,扫向凌汐池的下盘,凌汐池纵身一跃,左掌掌力一凝,推向那鬼头三,右手挥剑不停,剑气所向之处,便是那个被称为老妖的变态男子。 那老妖见无数道剑影有灵性一般朝自己包裹过来,眼神一紧,布满了惊惧之色,连忙狼狈的往地上一滚,滚出了剑气的包围。 可是就在他的一滚之间,一件另他更为惊恐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些剑影失去了包围的对象,竟慢慢朝中间聚拢,汇成一束,刹那间,一道人影如燕子一般掠了过来,他还没有来得及起身,便见那聚在一起的剑气受那人影一催,犹如一道闪电朝他劈了过来。 那老妖狂吼一声,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在那一刻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兵器也顾不上招式了,对着那向他冲过来的闪电胡乱就劈了下去,他的动作很快,可是那闪电却更快,眼看就要没入他的心窝。 wap. /130/130469/30427836.html 第一百五十一章:仙霞功对狂风吟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平地而起,那老妖就像一片树叶一般被刮了出去,就在他被刮出去的瞬间,一股小型的龙卷风从他的身后刮了过来,龙卷风一路走过,地面上不管是石头,树枝还是散落的兵器,全部被卷入了其中。 这使得龙卷风的体积越来越大,隐隐看去,就在龙卷风的中央,还包裹着一个紫色的影子。 原来这并不是真正的龙卷风,而是一种特殊的功法,以内力生生催发的劲风。 一股阴柔而又雄浑的劲气波及过来,劲风四处蔓延,慢慢的形成了一股螺旋形的气流,刮得四周的树木剧烈的摇晃了起来,本就寒冷的空气刹那之间变得阴冷无比,仿佛寒冬腊月的平原,凄烈的寒风飘荡怒号,似乎可以将一切所遇见的东西撕得四分五裂。 这般绵延不绝的内力所催动出的龙卷风,若是真被它卷入其中,那么也是相当麻烦的一件事,若是功力不足抵抗,极有可能被这股劲风撕裂,不亚于五马分尸的痛苦。 凌汐池的脸色凝重了起来,在这个天水大陆,能够驭风的功法,除了东方家的不传绝学狂风吟以外,绝无其他,莫非来的人是东方家的人。 不及细想,那带着煞气的狂风眨眼便到她的面前,为了避免自己被卷入其中,凌汐池当机立断,足尖往后一点,运用微灵步眨眼退出十丈远的距离,将自己的内力提升出来,这是火阳决的功力,对比起仙霞功的空茫雄浑之境,火阳决反而更凶悍无匹,用来对付这种阴柔的内力正是不二选择。 火阳诀一出,凌厉的劲气顷刻间爆发开来,带着如山洪爆发般的力量,倾泻着向那龙卷风排空而去,火红色的光芒映照得整个山林都仿佛成了一片火海,只听轰然一声巨响,那火海撞上龙卷风,立即将龙卷风撞得以旁人想象不到的速度连连倒退。 两股劲气相撞时所产生的力量使得方圆十里的树木全部被拦腰斩断,在无数树木轰然倒地的同时,龙卷风的形状越来越小,一路退行,却仍是使坚硬地面上刮起了一层表皮,泥土和残枝乱叶飞扬起来的那一刹那,全部都被强大的力量催成了粉末。 就在那龙卷风彻底消失的那一刻,一道紫色的人影从那龙卷风的残影里飞了出来,双掌具于胸前,堪堪抵挡住那即将将他吞噬其中的烈焰火海,只听得他一声厉喝:“风尘之会。” 顿时风卷尘沙起,那双掌像是能召唤风一样,一股狂风挟带着树林里的尘沙从树林的四处冒出,慢慢将那紫衣人围了起来,聚拢在他的双掌间,只见他双掌一推,风呼啸而起,把那滞留在他面前的红色火海硬生生的刮成了两半,而那些狂风竟自动生成一柄巨大的风刃,在那火海中间横空劈下。 凌汐池眸子一紧,放弃了火阳诀,用出了仙霞功,旋身冲天而起,喝道:“云舒霞卷。” 顿时万丈霞光舒展,带着强横气势,冲向了那柄风刃,两股劲力相撞的一瞬间,只听一声巨响,凌汐池被强大的后劲冲飞得倒退了数十米远,而那紫衣人却是比她狼狈,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一般向后飞起,重重的撞在一棵大树上,又滚落在地上,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像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 凌汐池站定之后,当机立断的又朝那紫衣人飞身而去,准备一击将他拿下,好好拷问一番。 一股蛮横的力量突的从她左侧打来,她连忙在半空中强扭身体,堪堪避过这一击,随即提剑反击,眼角余光一瞥,才发现又是一道人影如风一般在她的左侧刮出,刚好抓住那受伤的紫衣人,扬手一掌轻轻巧巧的便向她凌空击来,趁着她躲过他那一掌的瞬间,带着那个紫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汐池没有去追,一是因为她不知道那个神秘人的底,刚才那一掌,她能感觉到这个人的武功并不逊色于使狂风吟的那个紫衣人,甚至可能更强。 二则穷寇莫追,况且沈桑辰他们还在这里,抿了抿嘴唇,心里隐约的感到这件事情越变越棘手,若是这些人真的是东方家的人,那么背后不就是泷日国吗? 他们追着沈桑辰到底是想要什么? 莫非,就是师父口中那个能在武林中掀起惊天巨浪的东西。 难道师父圆寂的消息已经被人知道了?那些人失了顾忌,按捺不住的对沈家下了手?能让泷日国都感兴趣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回头望去,才发现沈桑辰已经晕了过去,而以沈格为首的几个大汉,无一例外的全部倒在地上。 其余的还剩下几个紫衣人,看着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全部吓得把刀丢在了地上,一窝蜂作鸟兽散,凌汐池并不打算为难他们,这样严明的组织纪律,想来即使抓住他们也问不出什么的,也就任由他们跑了。 走过去探了探那几个保护沈桑辰的大汉的鼻息,竟没有一个人是还活着的,正走到沈格的身边,一只沾满鲜血的手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腿,凌汐池连忙蹲下身去,沈格眼睛紧闭,气若游丝,嘴里却还在不停的说:“保护小少爷,保护小少爷……” 凌汐池有些动容,明明这个人已经生机全无,临时之际心心念念的还是自己的小少爷,倒也是个忠心护主的男子汉,她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意志力才能说出这番话,只得伸手搭上沈格的手,一字一句清晰的道:“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小少爷的,你走吧。” 听了她这句话,那沈格才头一歪,顿时没有了声响。 凌汐池在原地呆了良久,随地挖了一个坑,将这些人埋了,在心里默念着佛号为他们的灵魂超了度,才走过去将沈桑辰抱了起来,最后看了那座新坟一眼,她咬了咬牙,毅然的转身离去。 沈桑辰醒过来的时候,凌汐池正在烤地瓜,见他醒过来,赶紧用木棍从灰里拨了一个出来,掂了掂,连着一个水袋一起递给了他:“醒了,吃点东西吧。” 沈桑辰没有伸手接那些东西,只是愣愣的看着她,想来发生的那些事,他一时半会儿的还消化不了,只听他沙哑着嗓子问:“跟着我的那些人呢?” 凌汐池用木棍拨了拨柴火,火势大了一些,觉得这个温度暖人正好,才正视着他道:“都死了。” 沈桑辰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全身在不自觉的发着抖,上下牙床在打架,捏紧的拳头发出咯咯的声音。 凌汐池道:“先吃东西吧,你比我更清楚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现在必须要有足够的体力,等你吃饱了,我带你回你家看看。” 原本她一直担心沈桑辰受不了这些打击,醒过来后会大哭大闹,可沈桑辰并没有,伸手一把接过她手中的红薯,狼吞虎咽般的啃了起来。 可见这是一个骨子里坚强倔强的孩子。 凌汐池一言不发的往火中添了一点柴,骤然升高的温度让沈桑辰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他一边啃着红薯,一边无声的更咽了起来,泪水顺着他的眼眶不停的落下。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在极度绝望和恐惧之后,这样能让人真实的感觉到还活着的温度足以击溃任何人的心理防线,但是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与此同时,心中不免有些自责,若是自己不去跟踪那些紫衣人,而是径直去雪沁的话,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想到这里,再看着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沈桑辰,她的手一抖,突然从心中生出了一丝强烈的共鸣,这样的无助,她也曾有过。 眼看着沈桑辰三下五下的吃了两三个红薯,又伸手去抓下一个,这是极度悲伤后的暴饮暴食,凌汐池按住了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暴饮暴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除非你想噎死或者撑死?我猜你现在肯定不想死,你若还饿,可以等会儿再吃,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回答我。” “你是谁?你的父亲可是沈家堡堡主沈行云?那些紫衣人为什么要追你?” 沈桑辰终于将手缩了回去,他沉默了一会儿,狠狠的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一双眼睛如天上的星辰般闪亮无比,却带着一抹清寒,消瘦的脸庞上是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坚毅和刚强,他甚至还很冷静的组织了语言,回道:“我叫沈桑辰,我爹是沈行云,昨天晚上半夜的时候,我家里来了一群人,让我爹交什么东西给他们,我爹说没有,他们便开始杀人,看见人就杀,爹让人带着我从密道里跑了出来,可爹却……” 说到这里,沈桑辰握紧了拳头,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凌汐池理解他的愤怒,但是现在再愤怒也于事无补,只道:“这么说来,你并不知道那些紫衣人到你家里是为了什么?你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造成你满门遇害,那么你怎么能确定你父亲已经遇害了?” 沈桑辰猛然起身,咬着牙道:“我若是知道是什么东西,我宁可先毁掉它,绝不让这害人的东西留在世上,我爹……我爹不会死的!若我爹死了,我会为他报仇!”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凌汐池抬头看着他,有些吃惊,更没想到他醒过来后,不是哭泣,不是恐惧,而是这般冷静,超出于他年龄的冷静,瘦弱的身体站在那里,挺拔如松柏,带着傲雪凌霜的铮铮铁骨。 她叹了一口气,为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为这充满腥风血雨的江湖,为这轮回似的永无止境的杀戮。 可是沈桑辰还是一个孩子,他的眼睛里应该看到的是光明是希望,而不是黑暗,默了片刻,凌汐池放低了声音问他:“你知道你的仇人是谁吗?” 沈桑辰眼睛都没有抬:“不知道,但是我会找,直到找到为止。” 凌汐池将手压在他的肩膀上:“小兄弟,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太年轻,有些事情太过于执着,害的只会是你自己,况且你也看到了害你满门的都是些什么人,以你一个人的力量,你是报不了仇的。” 沈桑辰一把握紧了拳头,稚嫩的脸庞上是一片决然:“父母对我有养育之恩,他们遇害了,我若是不为他们报仇雪恨,那便是不忠不孝,沈家堡满门上下,兄弟之义,主仆之情,他们遇害,我若是让他们死不瞑目,那便是不仁不义,我不愿做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所以这一生注定要以报仇为己任。” 凌汐池幡然醒悟,不再多言,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尽,这不是执着,这是天性,是人类的本能。 她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冲他笑了笑:“你现在有力气吗?可以走吗?若是能走,我带你回家。” 沈桑辰有些惊讶的看着她:“那些人很厉害,这件事本来和你没有关系,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爹爹说过,人要知恩图报,可是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凌汐池道:“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护你们沈家周全,可我并没有做到,所以你不用报答我。现在你已经无家可归了,你的沈格叔叔临死前将你托付给了我,我既然答应了他,就有责任去照顾你,以后你就得听我的了。我会帮你调查清楚你们沈家究竟为谁所害,至于你沈家满门的血海深仇,我不阻止你去报,待你伤好以后,我会每天教你一招剑法,等到哪一天你能打赢我了,我便让你去报仇!” 沈桑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可是眼神里却像燃起了一把火,凌汐池知道,那是仇恨之火,她无奈的将手抚上额角,真是自寻烦恼不是吗? wap. /130/130469/30427837.html 第一百五十二章:沈家堡遇故人 天未亮,星未沉,黎明前最是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的气息,大片的残垣断壁以及烧焦的泥土昭示着曾经这里的辉煌。 两名男子从黑暗处走出,一个身着淡雅的青衫,另一个则是一袭耀眼的红衣,两人俱是长身玉立,仪容不凡,如谪仙临世。 只见他们站在这被大火肆虐之后的废墟前,其中身着青衣的男子道:“他们下手果然够狠够迅速。” 红衣男子蹲在地上,仔细的检查了地面痕迹后,拍了拍手,起身道:“他们用了化尸水,现场也清理得很干净,看来在这里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说罢,他看着那青衣男子道:“我以为,你不会管沈家堡的事了。” 青衣男子默了片刻,叹气道:“沈家堡堡主好歹与我师徒一场,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红衣男子的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那是一种冷漠的笑意,没有怜悯,没有可惜,带着对世人世事的满不在乎。 “他毕竟不是真的是你师父,只怕那东西已落到别人的手中,可惜了,若是当初他将那东西交给你多好。” 青衣男子道:“未必,我当年曾在沈家堡呆了数月之久,都未查到那东西放在哪里,沈堡主是个有骨气的,若是他真将那东西交了出去,沈家堡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红衣男子扫视了四周一眼:“只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也不知他们将沈家的人带去哪里了?” 青衣男子闻言沉默了下来,凝着神色像是在思考什么,浑身突然散发出浓浓的悲伤之情。 此刻正值黎明时分,正是天地之间最寒最孤寂之时,眼下骤然沉静下来,只余寒风呼啸,卷起了无数飞灰,悲伤之情四处弥漫,显得空气中越发的悲凉萧索。 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悲伤,那红衣男子扭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师弟,你越发不像你了,以前你从不为这些事情难过,我知道这一年来你遍寻那人无果,难道找不到她,你就会一直这样下去,这一年来你都没回过藏枫山庄,你难道还要与你的父亲置一辈子的气?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谁?” 原来这两名男子正是前来此地调查沈家堡的萧藏枫与缥无两人。 萧藏枫苦笑道:“师兄,这与她无关,江湖上本就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缥无叹了一口气:“这一年来,为了寻她,这江湖险些没被你翻个底朝天,你就没有想过,或许……” 萧藏枫打断了他的话:“没有或许,我相信她还活着。” 缥无睨视了他一眼:“你曾在曲女城遇上了武功高强的杀手组织,而她的线索便是从那里断了的,你认为,以她当时的功夫,她能逃过那些人的追杀吗?” 萧藏枫闻言,呆呆的望向夜空,凌晨的薄雾慢慢聚拢,似乎也为他的眼中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迷雾。 你,还活着吗? 若还活着,究竟在哪里?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我说你走快点行不行,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你一个男子汉,走路慢慢唧唧的,像个小姑娘一样。” 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有些有气无力:“你别催了行不行,前面就是沈家堡了” 萧藏枫闻言,全身剧烈的一颤,是他听错了吗? 那声音熟悉无比,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令他魂牵梦萦,此刻骤然响在他的耳边,他只觉心中一紧,急忙扭头张望,缥无眼疾手快的拉着他,身形疾闪,消失在了原地,隐进了一旁的断墙之间。 一束火光慢慢由远及近。 一个身材高挑婀娜的女子手中举着火把,和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并肩走来,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女子巴掌大的小脸上糊满了脏兮兮的泥土,看不清楚本来面目,但仍能看出五官精致,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却是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夺目。 她的背上还背了一个剑匣,脚步轻盈无比,徐徐散开的脚步使得她如行走在水面上之上的凌波仙子,轻灵纯净,带着一股出世的气质,就连呼吸也若有似无,全身流淌出的气息昭示着这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 她的眼睛四处查看着,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可她没有看到,在断墙之下的黑暗里,有另一双眼睛也清亮了起来,像是春水初生的小溪,里面是欣欣向荣的生机与活力。 凌汐池举着火折子,望着面前的一片狼藉,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名满江湖的第二大堡沈家堡,大火烧掉了半个沈家,昔日风光的沈家堡已经不复存在,变成一大片焦土,屋宇楼舍皆已被毁,只剩几间还未被完全焚烧殆尽的祠堂在风中摇摇欲坠,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在凄厉的寒风中显得格外的悲凉,只有门前的两只依旧雄伟的石狮子见证着往日的繁荣景象。 明明是杀人纵火,可地面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人的尸体了,打斗的痕迹被处理的很好,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行凶者的蛛丝马迹,有的只是那弥漫在沈家堡上空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这样有组织有纪律的杀人行凶,以及善后工作,不难想象这背后是多么庞大的组织,若是没有周密的部署,这事情不会处理得如此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想来,沈家堡已经被盯上多时了。 闻着不停钻入鼻孔的碳木味,沈桑辰心里那道原本坚毅的防线彻底崩溃,他双膝一曲,重重的跪在地上,挣扎着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石块木块一路向前爬去,凄惨的大喊起来:“爹……娘……桑辰回来了,爹,你出来接我呀,爹……娘……你们怎么可以丢下桑辰一个人!” 沈桑辰嘶声力竭的叫喊着,慢慢的,叫喊变成了哭泣,先是低低的哭,可到最后却是无能为力的啕嚎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拼命的捶打着地面,直至最后,他整个人都哭得趴在了地上,脸紧紧的贴着地面,狠狠的啃了一嘴的泥。 凌汐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因为哭喊是人之常情,会哭,证明他的心中还有感情,若是一个人连眼泪都不会流了,那么他对这个世界真的就没有依恋了,如果哭能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为何不让他使劲哭呢。 只是这样的大哭,把心哭出来了,只余下恨意,日后的江湖路,他注定要走得很艰辛。 她叹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处却发现那边的断墙尽头有一道影子闪过。 她连忙一把将沈桑辰拉了起来,沉声道:“别哭了,有人!” 说罢,她将沈桑辰夹在腋下,朝那道影子急射而去,可刚到墙的尽头处,突然一道红色的影子斜斜的掠了出来,快到让她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和武功路数,只是觉得来的人气势汹汹,快如闪电。 一只修长的手拂出,顿时强烈的劲风朝着她的脸前直刮了过来,她连忙将自己手中的火把迎了上去,那人掌力一变,袖风一拂,手中的火把应声而灭。 眼看着那人又是一掌递了过来,无奈她一手抱着沈桑辰,根本就没有手再去接他的那一掌,只好以一只脚直直的踢了过去,一脚对上那人的手掌,立时感觉到对方蛮横霸道的内力逼了过来。 凌汐池冷哼一声,将全身内力全部贯注于脚掌上,全力一踢,闪电般的踢出了几脚,内劲波及而出,四散而开,原本就已经不堪一击的墙壁立时被震碎,哗啦啦的垮了下来。 那人并不恋战,化解了她那几脚后,人影一闪,消失于远处的黑暗中,她连忙护住沈桑辰,运用微灵步急忙追赶了上去,可是那人不知道修炼的是什么轻功,等她冲过断墙的另外一头时,才发现那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面前,正是一间已经被火烧得黑漆漆的,但却还没有被毁掉的屋子,有一股无形的气场萦绕在这屋子的四周,像是在保护着这间屋宇一般。 沈桑辰大喊了起来:“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杀了我爹娘的。” 看着沈桑辰赤红充血的眼睛,凌汐池示意他闭嘴,望着前面的屋子问道:“桑辰,这里是你家什么地方?” 沈桑辰握紧拳头,脸上布满了泪水,更咽道:“这是我家供奉先祖的祠堂。” 冷风阵阵袭过,凌汐池抬眸看着那间在此刻略显阴森的祠堂,问道:“桑辰,这间祠堂除了供奉着沈家列祖列宗,可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很显然,那群凶徒的善后工作做得这样好,所有的屋宇都被烧毁了,没理由单单留着这间祠堂不毁,是来不及毁?还是故意留下来的? 另外,刚才那个与她交手的人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交手之后不见踪迹,他是不是故意将自己引到这里来的? 沈桑辰胡乱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露出茫然的神色,喃喃道:“没有,并没有!” 可是他毕竟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听她这样问,再结合刚才发生的事,面上已渐渐泛出疑色,似乎也在怀疑这祠堂里是否存在着让他家破人亡的秘密。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道:“有没有,进去便知了!” 一脚踢开那摇摇欲坠的大门,屋子里光线很暗,依稀可见一排排黑漆漆的灵位,灵位前的长明灯早已熄灭。 凌汐池举着火折子在里面走了一圈,手中的火折子发出微暗的光,照得整个祠堂阴冷森然,举目四顾,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异样,这个屋子十分空阔,一眼望去,实在是找不到能藏东西的地方。 可她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因为在这间祠堂外时,她便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气场,现在进了祠堂后,那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反倒是沈桑辰,一进这间祠堂后便沉静下来,凌汐池扭头一看,才发现他早已一声不吭的跪在了那些灵位前的蒲团上,低着头像是在忏悔。 凌汐池哑然失笑,出声道:“好了,现在不是你忏悔的时候,你再跪,你的祖先们也不可能会显灵来帮你的,不如你好好回忆一下,你爹平时有没有特别嘱咐过你这屋子里有什么是不能碰的!” 沈桑辰应变极快,她一说完便理解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似在脑海中极力搜索着什么,然后突然道:“我娘曾经告诉过我,这屋子里有一颗看不见的星星。” 星星? 凌汐池茫然的抬头看了看祠堂顶上的藻井,除却藻井上的花纹,其他便什么也没有了。 沈桑辰站起身来,沿着那些灵位走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七岁那年,我因贪玩惹事被父亲惩罚,在这里跪了三天,每天在天亮之前便会看见这屋顶有几点光,像天上的星星,我便将此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告诉我,那是星星落到咱们家了,我问她为什么要在天快亮的时候才能看见这些星星,其他的时候都看不到,母亲说……说……我看不见星星,那是因为星星在和我捉迷藏。” 凌汐池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星星,乱七八糟的。 但又觉得这是至关重要的线索,师父曾说沈家有一对武林至关重要的宝物,想来沈家遭此横祸便是因为此物,沈家并未被完全毁去,那么多人追杀沈桑辰,可见此物并没有落到那些紫衣人的手中,而桑辰自己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由此看来,这东西必定在沈家藏得好好的。 凌汐池背着手踱了踱,看了看屋顶,还是没有可藏东西的地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些星星的方位?” 沈桑辰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屋顶,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匕首,蹲下身,在地上划了起来,一边划,一边喃喃道:“玄元无形,穷极杳冥,大象无为,五斗尊灵;北斗落死,南斗上生,东斗主冥,西斗记名,中斗大魁,总监众灵!” 凌汐池走上前去,举着火折子一看,只见沈桑辰已经在地上划出了一份繁复的图形,看着像一个阵图,不由得暗暗咂舌,这东西,她可真看不懂。 沈桑辰聚精会神的画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扔下了手中的匕首,激动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那些星星在哪里了。” 说罢,他伸手指着祠堂里的天窗,道:“长河渐落,晓星启明,是参星,这里面的是……” 与此同时,凌汐池只觉身后一阵细碎的嗤嗤声响起,连忙闪身上去捂住了沈桑辰的嘴,捡起地上的匕首,朝声响传来的地方掷了过去。 wap. /130/130469/30427838.html 第一百五十三章:五斗星阵 匕首在暗夜中发出森寒的光芒,重重的钉在了祠堂角落里的柱子上,一道影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骤然冲出,掌风倏忽而至。 她连忙带着桑辰闪身一躲,凛冽的掌力擦着她的脸掠过,反手一掌又攻了过来,凌汐池一把将沈桑辰推开,凝起掌力与那人对了一掌,借着掌力跃出,一把拔下钉在柱子上的匕首,运用微灵步闪到桑辰身边,将沈桑辰护在了身后。 那个影子在祠堂里一闪,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人的武功,很高! 凌汐池凝神戒备着四周,火折子已经被吹熄了,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屋子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无声的黑暗。 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想来是刚才扔出去的匕首刺到了什么东西。 她将沈桑辰往身边拉了拉,沈桑辰也知道事态严重,很配合的站在她身后,表现得相当的冷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呼吸却越来越急促。 就在他们的精神达到十二万分的警戒的时候,那人却再也没有任何的行动,就连刚才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也一下消散得无影无踪。 凌汐池感觉到危险在慢慢降低,于是从袖中又掏了一个火折子出来,心中不由得暗暗庆幸,还好这个东西带得多。 火光终于又亮了起来,她举着火折子拉着桑辰小心的沿着整个祠堂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看来刚才与她交手的那个人已经离去。 可为何只是简单的交手,那人就选择了放弃离开,难道他是觉得他打不过自己吗? 应该不会,虽然刚才她只是与那个人对了一招,可仍能感觉那人的修为不低,要知道自己身上带着的可是师父的功力外加琴无邪一甲子的功力,那人与她对了一掌还能以那么快的速度闪退,无声无息的离去,可见并不是忌惮她才选择走的。 凌汐池捏着下巴想了想,实在想不通,懒得再去浪费脑力思考,于是又绕到刚才将匕首扔出去的那个角落看了看,望着地上那被斩成两截的怪物问道:“这什么玩意儿?” 地上赫然有一滩殷红的血,血泊中是一条被斩成两段的似蛇非蛇的怪物。 那怪物全身黑漆漆的,覆盖着坚硬的鳞片,长得很像一条蛇,说它是蛇吧,它的头上又长着一对尖尖的角,腹部还有四个类似爪子的小肉球,说它是壁虎,它的身体又长得过分了些。 沈桑辰从她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仔细的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哆嗦着嘴唇道:“这东西我见过。” 凌汐池问道:“在哪里?” 沈桑辰道:“就在沈家堡,我家出事的前一晚,我看到过这东西,可是它速度实在太快了,我还没看清,它便不见了。” 凌汐池又问:“你之前有见过这种东西吗?知不知道它叫什么?” 沈桑辰摇了摇头:“从未见过。” 她嫌弃的看了一眼那断成两截的动物尸体,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递给了沈桑辰:“你把它捡起来吧,揣着,有用!” 沈桑辰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嘴唇,虽然看似很不情愿,但还是走上前仔细的将那怪物捡起来包好揣进了怀里。 凌汐池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空,又看了看刚才他在地上画的图案,道:“你刚刚说你知道了什么?” 沈桑辰猛拍了一下脑袋,重新又走到了他画的那个图案面前,回道:“我记起了那些星星的方位,很像爹爹平时老叫我排列的五斗星阵,这里面确实有星星,那是五斗星阵的方位,参星明,五斗现,我想,等到参星升起的时候,就能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了。” 可以啊,凌汐池砸了砸舌,这沈行云看来还是一个天文爱好者,只是根据星象布阵,集苍穹宇宙于方寸之间,这沈家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饶是她并不是一个好奇心特别重的人,此时心也砰砰砰的狂跳不止 看来谜底马上就要揭晓了! 又确认了一遍祠堂内此时无人,凌汐池守在一旁,看着沈桑辰睚眦欲裂的死死盯着祠堂顶的藻井。 一阵风吹过,火光摇曳,祠堂里忽明忽暗,就在这时,一颗明星缓缓出现在藻井的正中间,与此同时,藻井周围的屋顶出现了几个光点,光点连线组合,恰似一颗六角星的形状,一道微弱的光线从六角星的中央笔直的垂了下来,映照了灵位正前方的一块地板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沈桑辰站在那道光线前,手掌一翻,双掌在胸前结了几个古老繁复的印,然后他的十指大张,一个六角星缓缓的在他的胸前凝结,与藻井上的那颗六角星遥相辉映。 他缓缓的将身前的六角星推出,那六角星在他身前逐渐旋转变大,像是受到召唤似的,自动追逐着藻井上的六角星而去,那道笔直垂下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地面似乎也出现了一个星星的模样。 可就在这时,一道道炫目的光芒自那星星中散发而出,一股强烈的冷风自门口吹了进来,冷风如刀,冷厉异常,刮得灵位上供奉的灵牌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大片。 这不是一般的风,因为风中的阴寒中带着一种死亡的召唤。 凌汐池这才明白,原来沈家最厉害的并不是武功,而是他们对阵法有着天生的领悟力。 师父曾告诉她,无启族的灭亡是因为有舜南唐家的阵法与毒术帮忙,之后舜南唐家亦被灭,既然这沈家与舜南唐家有关系,莫非这次沈家堡被灭的起因也是因为阵法。 这边,沈桑辰召唤出的那颗六角星星已与藻井上的那颗重叠在一起,两星相遇的那一瞬间,四周的阴风越发强烈了,只听轰的一声气劲爆炸声响起,万千惨白色的光芒从那六角星中四射而出,像是千百道剑光蓦的从密封的黑暗空间中透出,瞬间变成了一张充满杀机的剑网,顿时布满了整间祠堂,只听得咔嚓咔嚓数声碎裂声响起,那剑网所经过的地方,所遇到的东西无一不被绞成了七零八落。 这五斗星阵原来是个杀阵! 此阵的威力之强,杀机之盛,来势之势不可挡,绝非常人所能抵挡。 凌汐池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沈桑辰,用手中的匕首瞬间使出无数剑招,亦形成了一张剑网,及时将那罩向她们两人的剑网一格,闪身退出了祠堂。 就在他们退出祠堂的那一刻,只感到地面一阵剧烈摇晃,“呯嘭”之声不绝于耳,整座祠堂顿遭那横冲直撞的剑网轰得支离破碎,瞬间坍塌于那强大的剑网之下。 凌汐池和沈桑辰直退出了百米远才躲过了那恐怖异常,似能灭天绝地的剑潮。 看着那已变成一堆废墟的祠堂,凌汐池呆了半晌,才向身边的沈桑辰竖起了大拇指,由衷赞叹道:“厉害厉害,你爹真是个狠人,他布这么个杀阵在这里,就不怕误伤自己人?” 沈桑辰眼睛都看直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埋头低声道:“爹爹告诫过我,不得轻易使用这个阵。” 凌汐池敲了敲他的头,不满道:“不能轻易使用!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我们要是反应慢一点就死在里面啦。” “我……我……”沈桑辰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磕磕绊绊道:“我……不是有心的。” 直到那一波剑潮消散无踪,不再发动攻击,凌汐池才拉着沈桑辰走上前去,又仔细的查看起来。 祠堂已经尽数被毁,木板柱子散落得到处都是,只剩地上铺着的地板还是好好的。 一般阵法无非有两个作用,一则用来围困消灭敌人,二则用来保护重要的东西。 这祠堂的杀阵既没有启动,那证明沈行云并非用来对敌的,否则他早就引人来此,与敌人同归于尽了,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个阵法是用于保护某种重要之物。 而这件东西,应该便是那群紫衣人要的东西。 回想着刚才沈桑辰召唤中五斗星阵时,曾有一道垂直的光束落下,凌汐池根据回忆,走到了那道光落下的方位看了看,地面的是一块普通的地板。 她蹲下身,伸手在地板上敲了敲,并不是空心的,望了沈桑辰一眼,在征求了他的同意后,她用匕首小心的将那块木板撬了起来,可就在木板撬起来之后,她便失望了,木板下面什么都没有,而是一块厚厚的石基。 难道沈家还能把东西藏到石基里。 又将周围的几块地板拆了起来,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凌汐池有些丧气,难道理解错了,这沈行云就是无事布个杀阵来玩玩的? 沈桑辰的脸色越来越白,像是快要疯了,他一边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一边扑上去将拆下来的木板拂到一边,使劲的用手擦了擦那坚实的石基,然后不顾一切的用手中的匕首使劲的戳着石头,像是想从里面钻出什么来,仍是一无所获后,他颓然的跌坐在地上,脸上堆满了绝望。 石基是实心的,里面不可能会有什么东西。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些扔在一旁的木地板,若是石头下面并没有埋着什么东西,那么或许跟这些木板有关系。 随手捡起其中的两块木板,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突觉其中一块有些不同,不由得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顿时就明白了,因为其他的木板都是整块的,而这块,却是由两块木板拼接起来了,所说厚度与之无二,可能明显的看见切面有一条细细的缝,这块木板绝对有夹层。 想到这里,她对一脸死灰的沈桑辰道:“桑辰,匕首给我。” 沈桑辰有些心灰意冷,讷讷的将手中匕首递给了她,看到她接过匕首就往那条细缝撬去,眼睛一瞪,瞬间来了精神,赶忙坐起来就往她跟前凑。 凌汐池手上一用力,咔嚓一声,木板被撬飞了起来,一件轻飘飘的东西落在了地上。 这里面果然有东西! 是一张羊皮。 她在心中忍不住的赞叹这沈行云果然是个人才,藏东西藏得如此清新脱俗,处心积虑的布了这么一个杀阵,真正重要的东西却藏得这样随意,直接塞木板里就了事了,谁能料想到自己天天磕头走路的地板里还能藏着令整个武林都觊觎的东西呢? 况且这种法子,一旦出事,哪怕别人能识破五斗星阵,并且成功的躲避了过去,想找到这个东西几率也是极低的,谁会在一地的垃圾里去找宝物? 她和沈桑辰对视了一眼,忍不住又赞叹了一句:“你爹真是个人才。” 说罢,她捡起那张羊皮递给了他:“喏,你看看这是什么?” 然后她起身站到了一旁,一是别人的宝物不便窥探,二来也是防止有人突然来袭。 过了好一会儿,沈桑辰突然道:“喂,你能不能来帮我看看,我看不懂。” 凌汐池道:“……喂什么喂,你这小孩怎么那么不懂礼貌,叫女侠懂吗?我是女侠!” 沈桑辰似乎翻了翻白眼。 她接过那张羊皮卷,只一眼,就一阵头大,别说懂不懂了,这上边画的东西她连看都没看过。 只见羊皮卷上用粗线分成了几个区域,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线条和符号,其间还夹杂着几个莫名其妙的图案和文字,唯一能看懂的是里面有几个做着奇怪动作的小人,可这小人做的是什么动作,她却又看不懂了,而就是这些小人使得这张羊皮充满了古老神秘的气息,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诡异,看来只有破译了这些符号,才能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凌汐池抖了抖那张羊皮,望向眉宇紧蹙却一脸期待的桑辰,道:“我也看不懂!” 沈桑辰呀了一声,语调也上扬了起来:“你功夫那么好,你不是女侠吗?怎么能看不懂……” 凌汐池拍了拍他的头,道:“女侠也不是万能的,这不,作为这张羊皮卷的小主人,你不也不懂吗?话说,你爹苦心积虑的将这张羊皮藏得这样好,就没有给你透露过只言片语。” 沈桑辰桑辰摇了摇头,低着头道:“我爹从未跟我说过这些!” 说罢,又一脸伤感:“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凌汐池又摸了摸他的头:“或许,他不跟你说是为了保护你,你想你爹宁可赔上满门性命也要护着这个东西,证明这个东西很危险,落到那些人手中,或许会造成更大的灾难!” 沈桑辰道:“那这样的东西为什么还要留着,不索性毁了它呢?” 凌汐池一时语塞,换作是她自己,这种危险的东西早就毁了,永绝后患,可旁人毕竟不是她,想了想,回道:“或许是舍不得吧,这样的东西,不知耗费了多少智慧和心血才能得来,就如同剑一样,使用得当惩恶扬善,若使用不当便倒行逆施,有的东西可救世亦可灭世,只看用的人存着怎样的心念;好了,我虽不知道你爹为什么要留着它甚至用命去保护它,但是我知道,你爹现在肯定没有死!” 沈桑辰的眼睛死灰复燃般的亮了起来,语气微微颤抖:“你怎知?” 凌汐池道:“这简单,那些人追着你跑了那么远不就是为了抓你吗?抓你是为了什么呢?一是因为他们怀疑东西在你身上,二是抓到了你自然会多一个筹码来要挟你爹,现在他们既没有抓到你,并且这个羊皮卷还在我们手上,所以必然会好好留着你爹的命等着你去找他们的!天快亮了,我们走吧!” 沈桑辰:“走,去哪里?” 凌汐池笑道:“哪里人多去哪里,你家出了这样大的事,少不得有人议论,有人议论的地方就能打探得出消息。” wap. /130/130469/30427839.html 第一百五十四章:一模一样的人 沈桑辰迫不及待:“那我们赶紧去吧。” 凌汐池伸手拉住他,面露难色:“去是可以,只是有一件事比较麻烦。” 沈桑辰抬头不解的看着她。 她支支吾吾道:“小鬼,你爹让你跑路的时候有没有给你银子啊。” “啊……”沈桑辰目瞪口呆,一脸听错了的表情。 凌汐池耐心的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身上有没有钱。” 沈桑辰怔愣了半晌,然后默不作声的摸了摸自己的全身,摸了半晌后又抬头无声的看着她。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身上一个子都没有。 他问:“你不是女侠吗?女侠怎么可能没钱。” 那些话本里的女侠不都是从来不考虑银钱,随手便能一掷千金的吗? 凌汐池也有些不好意思,随即理直气壮道:“谁告诉你女侠就该有钱的,我穷得都快吃土了,你身上没有银子,我们总不好去吃霸王餐吧,唉,真倒霉,摊上了一个比我还穷的小鬼,不如……” 她的眼睛一亮,将视线落在了沈桑辰身上。 “你想干嘛?” 沈桑辰退后一步,双手护住自己,这个女人为什么眼睛贼亮的看着他,还一副财迷的样子,她该不会是想把自己卖了吧? 难道自己遇上了一个骗吃骗喝的江湖女骗子? 他的心中骤然升起一丝不好的感觉,一双眼睛防备的看着她,往后蹭蹭蹭的退了好几步,同她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凌汐池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便明白了这小鬼心中在想什么,嗤笑道:“你在想什么?我要卖你还用等到现在?我是说,这里既然是你家,你家以前势力那么大,说不定地上会不小心落下一些明珠啊银子啊什么的,你去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 沈桑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伸手指着自己,一副听错了的表情:“你让我去找?” 凌汐池睁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嗯啦。” 不是你去,难道还是她去? 沈桑辰怒了,这天寒地冻的,让他顶着寒风去找银子,况且沈家堡那么大,地上到处都是烧焦的木柱以及坍塌的墙土,他要到哪里去找? 他没有动,一脸复杂表情的看着面前的人,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告诉她,他拒绝去。 看到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凌汐池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小少爷,你要不去找,我可养不起你,你该不会是想饿肚子吧,吃不饱那你可没法报仇了。” 沈桑辰心中的怒火越烧越盛,这是个什么人,在这里找银子无异于大海捞针,亏得她自诩是个女侠,身上哪有一点女侠的样子,好意思为难他一个家破人亡的小孩,简直可恶至极。 他在一旁气愤难当,可他心中那可恶的女人却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看着他仍是一动不动,开始展露她冷酷无情的一面,只见她挥着拳头警告道:“快去,不然我把你送给那些紫衣人。” 沈桑辰只好乖乖的去了。 他趴在地上,睁大眼睛在地上一寸一寸的翻找着,无数飞灰随着他的动作扑腾而起,直接呛入鼻孔,不一会儿就把他变成了一只大脸花猫。 此时的他又冷又饿,想着以往这个时候,他是躺在又软又暖和的被窝里,醒来睁开眼睛,就有无数仆人前仆后继的端着美味佳肴来等着他用,那些东西,他想吃就吃,不想吃就倒了。 而现在,不过一夜之间,他便沦落成了一只丧家之犬,无家可归不说,还得亲眼看着曾经美好的家园变成一片废墟,在这里翻找着似乎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的银子,而钱这种东西,从前他从不放在眼中。 强烈的悲伤油然而生,他自负一定会找出灭门凶手,为沈家满门报仇,可现在,几两银子便难住了他。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无望,鼻子一酸,两行清泪又顺着眼角流下。 背后传来了一声轻笑:“呵,哭了啊,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活下去比报仇难多了。” 沈桑辰才不管后面的女人怎么说,抱着膝无声的啜泣起来。 凌汐池抬头望着天空,声音放轻了下来:“天快亮了。” 沈桑辰装作没听见,继续哭自己的,这时,只听铛的一声轻响,他面前那烧焦的柱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个闪着亮光的东西滚在了他的脚下。 沈桑辰定睛一看,一锭约莫十两重的雪花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啊”的惊呼了一声。 难道是上天也觉得他可怜,给他送银子了? 一道影子瞬间掠至他的身边,凌汐池望着地上的银子,用手中拨了拨,嘴角露出一丝笑,望着前方那一堵断墙处,朗声道:“朋友,你果然还没走,干嘛偷偷摸摸的躲在暗处偷看,你这又是突袭又是送银子的,不打算出来见一面吗?” 沈桑辰听她这么说,正准备捡银子的手缩了回来,不自觉的拉住了她的衣角。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一阵又一阵的风声。 凌汐池哼了哼,伸手将地上的银子捡了起来,沈桑辰连忙阻止她:“你不怕有毒啊。” 凌汐池手中掂着那银子,回道:“我觉得他应该没那么无聊,再说,本女侠是谁,能被轻易的毒倒吗?” 沈桑辰翻了一个白眼,这点警戒心都没有,看到钱就捡,若是别人真想害她,不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放倒了? 他又抬头看了看她,心中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靠谱。 凌汐池又接着道:“既然你不出来,那我们走了。” 还是没人应声,她伸手拉着沈桑辰的手,转身离去。 沈桑辰小声道:“我们就这么走了?” 凌汐池瞥了他一眼:“不然你去把他揪出来?” 沈桑辰连忙摇了摇头,乖乖的紧跟在她的身边。 直到两人走远了,那墙角处才又闪出来两道人影。 缥无道:“我说了,她武功进步了太多,你不信,非自己要试一下。” 萧藏枫道:“岂止是进步得太多,只怕如今能与她匹敌的,江湖上也找不出几个了,一年不见,这丫头真是让人惊喜啊。” 缥无挑了挑眉:“所以,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来与她一见?” 萧藏枫的唇角露出一抹笑:“见是要见的,不过,不是这样去见。”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短笛,放于唇边轻轻的吹了两声。 不一会儿,半空中传来一声清越的长鸣声,一只浑身漆黑的鹰从空中俯冲下来,乖乖的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只听他道:“去唤侍剑和千面狐来见我。” 见那鹰飞走了,缥无拍了拍手:“唉,看来也没我什么事了。” 萧藏枫扭头看他:“师兄,我需要人手。” 缥无脸色微微一变,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走出去几步,仰望着即将天明的苍穹道:“这丫头运气不好,好像什么事都会将她卷进来,如今她既又现身,沈桑辰在她身边,她又得到了那件东西,之后的麻烦不会少,一年前我在曲女城所遇的那些杀手,若是没猜错,应是冥界天穹一品下的,我在江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在萧藏枫这个人彻底的消失于江湖之前,冥界不可不除。” 缥无轻笑一声:“你倒是为她设想周到。” 萧藏枫回头看他,将一面墨色的枫形令牌递与他:“师兄,此事需要你亲自跑一趟,我会沿途留下记号给你们。” 缥无惊声道:“你要动用那支人马?” 萧藏枫点了点头。 广袤的苍穹渐渐发白,群星一一消失,天地间透出了一抹曙光。 凌汐池没有立马带着沈桑辰去打探消息,而是找了个地方稍作休息,洗去了满脸的泥污,又换了干净的衣裳,她可不想走出去被人当作一个乞丐。 见到她的真容后,沈桑辰张大嘴唇,直愣愣的看了她半晌,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惊,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的眼神很是奇怪,像是见到了久未见过的故人。 反复确认了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不妥之后,凌汐池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使劲的拍了拍:“回神了,怎么,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姐姐,让你连话也忘了说了?” 沈桑辰如梦初醒,又反复的看了她两眼。 饶是凌汐池脸皮再厚,也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悚。 “你到底在看什么?” 这时,沈桑辰突然问道:“半年前,你是不是来过我们沈家?” 凌汐池摇头道:“没有。” 沈桑辰眼中的疑惑越盛,伸手抓了抓头:“不对啊,半年前我明明见过你。” 凌汐池伸手指着自己:“你确定你见过我?” 沈桑辰又细细的看了她两眼,不确定的摇了摇头,因为半年前来拜访爹爹的那个姐姐清冷如仙,全身上下像是蒙了一层迷雾,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而眼前这个,虽然一样的漂亮,一样的出尘,却能让人感觉到是真实存在的,与那个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难道世上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见他摇头,凌汐池打断了他的思绪:“好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发誓,我没有去过你们沈家堡,天已经亮了,我们该去打探消息了。” 沈桑辰这才想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便也不再去想那么多,乖乖的跟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选了一家雪沁最大的酒楼,点了几个精致的小菜,然后大摇大摆的听起了墙角。 沈家的事情传得特别快,似乎在一夜之间,便成了整个江湖的谈资,果真印证了那句话,坏事传千里。 “你们听说了没?沈家堡前天夜里被杀了个干净,连鸡都没剩下一只。” 一人惊叫:“沈家堡?你说的是沈行云沈老爷的沈家堡!” 另一个人接着道:“正是,还能有哪个沈家堡!” 有人叹了口气,言语颇为惋惜:“可是真的?传言沈老爷品行高洁,襟怀坦白,乃雅量高致之辈,最喜与人结交,为人慷慨,素有淑人君子的美誉,门生更是遍布天下,这是得罪了什么人,竟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人警惕的打量了四周,冲那几个人招了招手,压低了声音道:“千真万确,据说是沈家堡里面藏着件邪门的东西,好像是个什么阵法的阵图来着,耗费了沈家几代人的心血才琢磨出来的,也是沈家经过几辈人的血战才保下来的,本来藏得好好的,不知道谁将这个消息传了出去,这才引来灭门之祸。” 沈桑辰桑辰咳了一声,像是被呛到了,凌汐池扭头看了看,只见他面色苍白,伸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凌汐池伸手往他的碗里夹了一个包子,压低声音道:“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旁边的人继续问道:“什么阵法这么厉害?” “据说是噬魂!” “噬魂!”有人失声惊叫,旁边的人赶紧捂住了他的嘴,急声道:“别叫别叫,你想死是不是。” 说罢又警惕的望了望四周,发现有人正在偷偷侧目看他,连忙低头道:“好了好了,不说了,说这个干嘛,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吃东西吧!” 他身边的几个人顿时噤若寒蝉,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wap. /130/130469/30427840.html 第一百五十五章:花迟 这时,不知道是谁叹息了一声:“以前藏枫公子在的时候,江湖上虽有纷争,纵使他灭了几个门派,可也不至于祸至满门,可惜藏枫公子为情所困,出走江湖,失踪已有多日,此时藏枫山庄群龙无首,沈家堡遭此大难,怕是这江湖已无人敢为这沈家堡做主了,可叹沈老爷这般侠义为怀之人,竟落得个如此下场,果真是天道不公啊!” 凌汐池却是直接被这话三魂轰去了两魂半,萧藏枫失踪了,难道这只狐狸精出什么事了吗? 这时,她耳边传来了一个响亮亮的声音:“客官,初来雪沁吗?要不要尝尝本地有名的鱼羹,鲜得不得了,最是适合姑娘和你身边的小公子,不鲜不要钱。” 凌汐池扭头一看,旁边正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张黑黢黢的脸上堆满了热情。 一想到这些店小二每天迎来送往的肯定听到不少的事情,最是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应道:“对啊,我刚来雪沁,想试试你们的特色菜,你这儿有什么野味是别的地方没有的?” 那小伙计眼睛骨碌碌的一转,机灵得不得了,立马给她报了几个菜名,才道:“姑娘,我刚给您报的菜,绝对是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姑娘若是想听故事,我这儿也能听到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 凌汐池心下了然,想来刚才她和沈桑辰屏气凝神听墙角的姿态已经被人看得清清楚楚,这小二察言观色这般了得,估计平时没少充当情报贩卖员。 想到这里,她也不遮遮掩掩了,示意沈桑辰将那怪物尸体拿了出来,扔在了桌子上,冲着店小二道:“我在路上遇到了这个,觉得很新鲜,以前从没有见过,不知你见过没有,能吃吗?是油炸比较好还是清蒸比较好。” 那店小二脸色微微一变,讪笑道:“姑娘这打的什么东西,我可没见过,这东西应该不能吃吧!” 她从怀中掏出沈桑辰捡到的那锭银子,放在他面前,笑道:“我喜欢尝试一下没有尝试过的东西!” 那小二脸上的神情越发不自然了。 这让她心中越发断定,这个东西绝不是平常的东西。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从头顶传了来:“那东西是不能吃的。” 凌汐池和沈桑辰同时抬头望去,率先闯入眼的是一袭雨过天青色的衣衫。 那是一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子,标准的宽肩窄腰大长腿,腰上还佩着一只精致的碧玉香囊,修长的手上握着一把剑,再往上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新俊逸的脸。 此时,她的脑海中只蹦出了一句话,丰姿隽爽,湛然若神! 好一个风姿潇洒的美男子。 只是,他是在同她说话吗? 青衣男子见她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看,倒也没有不自然,笑道:“那东西我认识,姑娘若想知道,不知可否移步楼上雅间一叙。” 凌汐池看了沈桑辰一眼,又看了看那不请自来的青衣男子,示意沈桑辰将那怪物包了起来,起身道:“请。” 那店小二是个会来事的,立马鞍前马后的领着他们三人上了楼,并且给他们挑了一间极为隐蔽安静的雅间。 青衣男子随手将一锭银子递给了他,口中吩咐道:“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各上一份来。” 那店小二眉开眼笑的接了银子去了。 那青衣男子将手中的剑往桌子上一放,眼角含笑的望了望跟在他后面的凌汐池,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又将视线转到了沈桑辰的脸上,口中道:“嗯,长高了不少,小子,还记得我吗?” 不知是否错觉,凌汐池总觉那句长高了不少像是对着她说的。 沈桑辰讷讷的盯了他半晌,脸色遽然一变,像是突然想起一些难以启齿的往事,见鬼似的指着他,口齿不清道:“你……你……你是花迟?” 那叫花迟的男子斜视了他一眼,道:“什么花迟,是花迟哥哥,你这小子怎么越长越不懂规矩。” 看着沈桑辰那一张如避洪水猛兽的脸,凌汐池疑声道:“这谁啊,花痴?一个花痴怎么把你吓成这副模样?” 花迟在一旁纠正:“不是花痴,是花迟!” 沈桑辰:“他……他是我爹五年前收的弟子。” 凌汐池心中的疑惑越发大了,好巧不巧就这么遇上了熟人? 她疑声道:“既是你爹的徒弟,不就和你是同门吗?你怕他做什么?” 沈桑辰小心看了花迟一眼,压低声音道:“他早就被我爹逐出师门了。” 花迟慢悠悠的看了他一眼:“这个,桑辰呀,做人可是要讲良心的,我为什么会被师父逐出师门,你可是有份的。” 这下,凌汐池来了兴趣,问道:“他做了什么被你爹逐出师门啊!” 沈桑辰十分紧张,口齿不清道:“这……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带着我大哥和我去……去喝花酒,被我爹逮住了的,我爹说你品行不端才将你逐出师门的。” 凌汐池噗的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看着一旁面红耳赤的沈桑辰,惊叹道:“五年前你就去喝过花酒了呀,五年前你几岁呀,就跟人学着喝花酒了,怪不得你爹会说你们品行不端。” 沈桑辰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手都不知该如何放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想去的,我是被硬拉去的。” 花迟无辜道:“桑辰,可我明明记得你当时很高兴的,这下怎么翻脸不认人了。” 沈桑辰急声道:“才不是……” 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推诿甩锅,凌汐池这才知道,原来这花迟乃沈行云最后一个关门弟子,此人壮志凌云,从小便立志要做锄强扶弱、名震天下的大侠,故而小小年纪便开始游历四方,四处拜师学艺。 因沈家堡名声在外,此人便不请自来,扬言自己仰慕沈行云的为人,特来拜师,若是沈行云不收他做徒弟,必是此生最大的遗憾。 沈行云看此人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不似一般庸碌无为之辈,只道此人将来必非池中之物,于是亲自设下重重考核关卡。 花迟过五关斩六将,不到一日时间便尽数破关,正式成为了沈行云的弟子,偏的此人天赋极高,聪明异常,是一个难得的武学奇才,往往别人要练到四五遍才能记住的东西,他看一遍就会,还会举一反三,另辟蹊径的自创出其他的招式出来,这令沈行云十分满意,更是将花迟作为了沈家堡重点培养的对象,待他简直比亲儿子还亲。 然而此人少年心性,顽劣异常,仗着自己天赋高,不似旁人一般勤学苦练方见成效,便常与雪沁的一帮小混混厮混在一起,颇有些领头大哥的气势,终日偷跑出去斗鸡走马、喝酒滋事。 沈行云只道他是少年人的活泼好动、顽皮爱闹,于是有意无意的提点了几次,便也听之任之,并没有过分的约束他,毕竟在沈行云看来,这个学生虽然难管教些,但依然是一个好学生,还是一个天赋极好的好学生,有点小瑕疵也无伤大雅。 于是在沈行云的放任不管下,花迟变本加厉,唆使着沈桑辰的大哥一起偷偷溜到雪沁城最大的勾栏院如意坊喝酒,还带上了当时不满七岁的沈桑辰,几人为了一个叫愔愔的花魁娘子与人打得头破血流,沈行云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罚三人在沈氏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之后,不知为何原因,便以一个品行不端的由头将花迟逐出了师门。 凌汐池看了看花迟,结合沈家堡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而这花迟好巧不巧的在这当口出现,看来这花迟被逐出师门的原因还有待商榷,心中更是对这花迟又加存了两分警戒。 她看着花迟道:“你刚才说这个东西不能吃,莫非你认识那是什么?” 花迟的视线落在那黑色怪物的尸体上,回道:“这个东西名叫铁线龙蜒,皮厚肉柴,作为食材乃是下下等之选,不过它有一个好处就是速度极快,并且足如羽翼,可鼓动发声,模仿人言,经过特别训练后的铁线龙蜒,可用做刺探军情使用。” 凌汐池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沈家发生的事了。” 花迟耸耸肩:“满城风雨,想不知道都难。” 凌汐池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突然身形一动,骤然出手,将匕首抵在了花迟的脖子上,冷声道:“究竟是满城风雨,还是你早就知道了,昨天晚上我们在沈家堡遇上的便是你吧。” 花迟面不改色的看了看抵在他脖前的锋利的匕首,不慌不忙道:“我说,你这姑娘怎么这么粗鲁。” 凌汐池将匕首又向花迟的喉咙前靠近了两分:“少废话,你到底是谁?沈家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耳朵不好?我叫花迟……”花迟白了她一眼,不理会那匕首,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满脸愤怒的沈桑辰,故作寒心道:“你这小子,你什么表情,不会你也不相信我吧,呐,这是你爹的亲笔书信,你看看这信上写的什么?” 一听是他爹写的,沈桑辰急忙走上前来,着急忙慌的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花迟在一旁道:“你该认识你爹的字迹吧,几日前,我收到了师父的亲笔书信,说有要事要与我相商,邀我来雪沁一会,可谁曾想,我刚到雪沁便听说沈家已出事,还没来得及去你家看看,便在这里遇上了你。” 沈桑辰捏着信纸的手不停的颤抖着,口中连道:“是爹的字迹……是爹的字迹……姐姐,快放开他,他不是坏人。” 花迟挑眉看着面前手拿匕首,一脸冷漠的姑娘:“还不拿开。” 凌汐池狠狠的瞪了他两眼,这才将匕首收了回去。 沈桑辰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花迟面前,急得有些语无伦次:“花迟哥哥,既是我爹叫你来雪沁的,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事,还有,你不是已经被爹逐出师门了吗?爹他……他被抓了,下落不明,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 说罢,他又垂下了头,面露凄哀之色,眼中霎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花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虽被师父逐出师门,可到底有师徒情谊在,你放心,师父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将他平安的救回来,对了,这凶巴巴的姑娘是?” 沈桑辰抬头看了看凌汐池,吸了吸鼻子,道:“那天我被人追杀,是她救了我,我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凌汐池道:“我姓白,单名一个汐字。” 花迟斜视了她一眼:“倒是个温婉的名字,就是性格粗暴了些。” “你……” “你什么你,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拿匕首对着我,我还没让你向我道歉呢。” 凌汐池冷哼了一声:“若是真冤枉了你,我向你道歉,若你心怀不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心中本就对花迟存了疑虑,现在听花迟说他此来雪沁乃受沈行云之邀,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消除半分,反而越发大了,又道:“既然你说你是受沈堡主之邀来雪沁的,现在沈家堡已被灭,沈堡主又下落不明,眼下最重要的是调查清楚沈堡主如今身在何处,伺机将他救回来,你既认得这铁线龙蜒,那你知不知道这铁线龙蜒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花迟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摇了摇头,回道:“这东西极难训练,往往一条便价值百金,虽能靠双翼震动模仿人音,但毕竟不是真的人音,若做刺探军情所用,需得训练它的人与它朝夕相对,没个四五年,不能作为探取情报所用,所以极少有人愿意花费大量的时间物力去培养它,所以我不能断定这铁线龙蜒到底是谁放出来的。” 这时,那店小二正好送酒菜进来,几人顿时噤了声,那店小二一边上菜,一边故作不经意的咳了两声。 花迟反应极快,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店小二:“小二哥,莫非你知道这东西是哪里的?” 那小二并不搭话,朝他伸出了两个手指。 花迟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片金叶子递给他:“够吗?” 那店小二眼睛都直了,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二位客官,不瞒你们说,这东西啊,雪沁城有,那九珑阁可养着好多这个东西呐。” 凌汐池的眼睛也直了,这钱,真好赚啊。 wap. /130/130469/30427841.html 第一百五十六章:九珑阁 经店小二的口,他们才知,这雪沁城有两大势力,一为沈家堡,二则便是九珑阁。 原本这九珑阁只是雪沁城一个小小的帮会,以漕运为生,门下之人多为舵工、水手、纤夫等等,势力渐渐壮大后,除却漕运之外,还发展了许多其他的帮派业务,遂改名九珑阁,现任的阁主丰九游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为人豪爽大气,喜与人结交,经他力加整顿,多行侠义之事,江湖上不少英雄好汉闻风来归,不过数年便声势大振,声名直逼沈家堡,稳坐雪沁城第二把交椅。 凌汐池和花迟一商量,将沈桑辰藏好了之后,便决定夜探这九珑阁。 夜已深,冷风如刀,万里飞雪,天地一片沉寂。 九珑阁的阁主丰九游站在窗户前,面带凝重之色的看着窗外飞雪,这时,一名做黑衣打扮的男子从窗户跃了进来,看到丰九游之后,立即单膝跪地,声音沉重:“启禀阁主,铁线龙蜒又少了一条。” 丰九游眉头紧蹙,问道:“是在哪个搜索范围少了的,可查清楚了?” 那黑衣男子低着头,回道:“应是沈家堡。” 丰九游脸色一变:“去找!” 这时,只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丰阁主要找的,可是这个?” 话音未落,一条铁线龙蜒的尸首已被扔在了他的眼前,丰九游定睛一瞧,只见两名年轻男女不知何时已坐在屋里的圆桌前,其中的男子还自顾自的执起茶壶为两人倒了一杯茶,而那女子则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 丰九游心下一惊,自己的武功并不弱,但却连这两人是何时到的屋子里都不知道,可见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武功是何等高深莫测,好在丰九游为人圆滑,最善左右逢源,见谁都是三分笑意,三分敬意,当下便稳了心神,抱拳道:“两位少侠好快的身法,不知深夜到访九珑阁,所为何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凌汐池看着丰九游那一双笑嘻嘻的脸,也回了一笑道:“我既已将丰阁主丢失的铁线龙蜒给您送了回来,丰阁主便应该知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我们来此,不为其他,只为向丰阁主打探一个人的消息。” 丰九游眼波一动,依旧是抱拳道:“不知二位少侠要打探谁的消息?” 凌汐池不想和他绕圈子,直接道明来意:“沈行云!” 丰九游脸色一变,目光在凌汐池和花迟之间转了两转,见二人俱是目光泠泠的看着自己,尤其是那喝茶的少年,虽然一脸人畜无害,笑容干净得就像雪山上的冰雪似的,可那双眼睛却实在是贼的很,亮得让人心里发颤。 见丰九游没有说话,花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笑道:“丰阁主似有难言之隐,其实丰阁主不必担忧,我们虽来向你打探沈堡主的消息,但绝不会宣扬这个消息是丰阁主透露出去的,说了,我可保九珑阁安全无虞,但是,丰阁主如果不说的话,九珑阁的安全可就不一定了。” 丰九游叹了一口气,态度更为的谦卑了:“不是在下不愿相告,是我实在不知这沈堡主如今身在何方。” 花迟道:“看来丰阁主不愿说实话?” 说罢,他将手中的剑往桌子上一放,其实他并不想动手的,但有的人就是这样,非得打一顿,就老实了。 丰九游看到那把剑,脸色剧变,冷汗瞬间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惊声道:“少侠手上的可是名剑谱上与邪血剑并列第一的凔凌剑?” 凌汐池也看了看桌子上那把碧幽幽的剑,天水大陆男儿皆好剑,是以这大陆上名剑不少,她也曾听说过不少名剑的称号,其中最有名的当数这凔凌剑,乃为百剑之首。 据说铸造此剑的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奇铁,此铁全身泛着湛蓝色的寒光,被一代铸剑大师风起于极北之地发现,乃是天地间至寒之物之一,风起苦心数十年终于将此铁铸造成剑,剑成后一片沧浪之色,幽蓝深远,剑中寒气可化气为冰,冰封三尺,更有摄天地灵气之能。 江湖上对此剑更有这样一个美誉:碧海潮生沧浪起,凌云意气自飘然。 只是她没想到原来花迟手中的便是凔凌剑,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花迟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凔凌剑看,目光中存了疑虑之色,看自己的眼神更加不客气了,笑道:“你不用管这是什么剑,我们不是来与你论剑的,有人说曾在沈家堡出事前几天看到有铁线龙蜒出现在那里,铁线龙蜒是用来做什么的不用我们提醒丰阁主了吧,既然这铁线龙蜒是从你九珑阁出去的,这就证明丰阁主已经提前在监视沈家堡了,我们并不想与丰阁主为难,烦请丰阁主据实相告。” 凌汐池也道:“我曾与灭了沈家堡的歹徒交过手,知道那并非你们九珑阁的人。” 丰九游又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不瞒二位少侠,我确实曾收到过一笔定金,对方的要求便是让我监视沈家堡的一举一动,可付定金的人神秘无比,不以真面目示人,我并不知道他们是何许人,就连每天探听到的消息,也俱是他们的人当场过来核实的,沈家堡出事的那天,我所放出去的铁线龙蜒全部被杀,一条都没有回来,所以两位少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告知沈堡主现在究竟在何处。” 花迟的眼睛机灵的一转,看着像是在打什么鬼主意,笑道:“丰阁主,你既已知铁线龙蜒被杀,就该知道,你的九珑阁现在并不安全,你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你以为灭了沈家堡的人会放过你吗?你要执意不说,以后可没机会再说了,你若告诉了我们,由我们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届时,自然就麻烦不到你丰阁主头上,有些秘密不用带到棺材里去,丰阁主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你们这九珑阁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着想吧。” 一番话下来,丰九游已是冷汗淋漓,他何尝没想过这样的后果,只是监视沈家堡的那报酬太多,他无法不心动,便豁上了整个九珑阁接了这单生意。 直到铁线龙蜒俱数被杀,他才知道,对方要灭的不仅仅是铁线龙蜒,或许还有九珑阁。 这时,花迟又接着道:“或许丰阁主心存侥幸,那些人不会对你九珑阁下手,但是老实说,既然我们俩能找到你,就凭我们俩,若是要灭你的九珑阁,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丰九游冷汗淋漓,偏得面前那小子的神色狂妄至极,看起来确实也有这个实力,这一招恩威并施,让他的面上已有松动之色,突然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沈堡主的下落,但是,安都城的震雷镖局最近接了一趟秘镖,两位此时前去,说不定能打探出什么来。” 花迟道:“保的是什么?送往哪里?” 丰九游道:“具体所保何物,我也不得而知,只知此镖报酬巨丰,震雷镖局自接下这趟镖后,镖局上下已是一副如临大敌之态。” 凌汐池捏着下巴沉思道:“丰阁主的意思是震雷镖局这趟镖是和沈家堡有关的?” 丰九游面露异色,向凌汐池鞠了一躬:“是否与沈家有关,少侠一去便知,只是我这九珑阁上下几百条人命,望少侠体恤。” 凌汐池看了看丰九游,心知强人所难非正人君子所为,也实在不愿意牵连了这九珑阁,回道:“丰阁主放心,今夜我俩并未来过这九珑阁,丰阁主也从未见过我们。”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会把你供出来的,你就放心说吧。 丰九游面色舒坦了一些,凌汐池又接着道:“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需要丰阁主解答,且不说那些人既然已经抓住了沈行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的去托镖,你监视了沈家堡那么多天,你知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要灭沈家满门?他们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丰九游见不说也已经说了那么多,干脆就把知道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像是甩烫手山芋一般,神色间还颇有些我跟你们说了,你快去找那些人的麻烦吧,别再烦我了之意。 “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噬魂阵。” 凌汐池又问:“这噬魂阵究竟是什么东西?” 丰九游四下看了一眼,像是怕惊扰了鬼神一般,小心翼翼道:“这事与以前的舜南唐家颇有些联系,舜南唐家虽说是武林世家,可在前朝的时候,唐家却是以奇门阵法闻名于世的,其中便有一个阵法叫做噬魂。”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吹得房间内的灯火忽明忽暗,丰九游打了一个寒颤,接着道:“此阵邪门的很,据传共分为九幽,修罗,阿鼻,忘川,红莲,往生,恶鬼,无间八个部分,每一阵都阴狠至极,此阵一旦布下,即使是大罗神仙陷入阵中,也会立即身死,化作血水,再也走不出去。” 听着丰九游的话,凌汐池的脸色越变越难看,手在身侧渐渐握成了拳头,无启族的灭亡有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因为舜南唐家在无启族外布了阵法,以至于族中之人逃不出去,才会被一网打尽。 莫非就是这个名叫噬魂的阵法,那究竟是多么阴狠的一个阵。 丰九游没有注意到她的变化,自顾自道:“唐家在前朝时曾助凌帝争夺天下,却也只在战场上使用过一次,当时凌帝靠着这个阵,生生灭了敌军数十万大军,因此阵杀戮太重,怨念极深,阴气极盛,凌帝向来以仁义治天下,认为此阵不详,之后便弃之不用,所以唐家虽有此阵的布法,却之后几百年,从未使用过,除了唐家直系传人以外,此阵法慢慢的也就变成了江湖上的一个传言……” “唐家先人怜此阵创造不易,其中又涉及多种奇门遁甲之术,故舍不得毁去,一直供奉在唐家祠堂,直到十年前唐家家主多行不义,被围剿覆灭,此布阵图也被分为几个部分,被族中长老各自带着逃往四处,而这唐家似与沈堡主有些关系,便有人投奔了他,多年来沈家从未曾对外宣扬过此事,却不知因何原因被人知晓了,故才引来今日灭门之祸。” 这时,花迟突然站起身来,自然而然的拉着凌汐池的手,道:“既然如此,多谢丰阁主告知,我们便先告辞了。” 凌汐池被花迟的举止吓了一跳,心道我跟你很熟吗,干嘛牵我的手,于是赶紧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不解道:“去哪里?” 花迟的手一抓空,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失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这里离安都很近,我们先去震雷镖局打探一下消息。” 凌汐池点了点头,心知再在这里留下去,这丰九游估计真的得夜不能寐了,于是起身正准备跟他走,这时她又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停下脚步:“丰阁主,我还有一事要向您打听一下。” 丰九游本就巴不得这两个瘟神快点走,听到他们说要走时,正面露喜色,忽听她又有事要打听,面色一变,却还是耐着性子问:“姑娘还有什么事?” 凌汐池道:“我还想向丰阁主打探一个人,据说藏枫山庄的庄主失踪已久,你可知萧藏枫现在身在何处?” 丰九游表情一变,还未开口,一旁的花迟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神采飞扬的起来,像是很高兴,笑道:“你认识萧藏枫啊,那你应该问我呀。” 凌汐池道:“没问你,一边去。” 目光仍是定定的看着丰九游,丰九游被她的目光一瞧,似乎不敢与她对视,扭开头道:“姑娘为何要打探这藏枫公子的下落?” 真是要了命了,难道她不知道这藏枫公子更不好惹吗,他是有几条命敢去嚼萧藏枫的舌根。 凌汐池道:“这你不用管,劳烦丰阁主将你所知道的告诉我。” 丰九游又是叹了一口气,面带惋惜之色,道:“其实这件事我也知道得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这藏枫公子为情所困,曾经为了一个女子灭了几个门派,后来听说这女子在藏枫山庄遇袭身亡,藏枫公子勃然大怒,搅得整个武林天翻地覆,得罪了很多人,本来这藏枫公子武功盖世,藏枫山庄向来也是武林的泰山北斗,江湖中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只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藏枫公子到底还是太年轻,过一阵子就好了,可没想到他竟突然离开了藏枫山庄,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wap. /130/130469/30427842.html 第一百五十七章:亡魂杀魄 凌汐池整个人都懵了,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如果她没猜错,这丰九游口中的那个女人十有八九便是她自己,可萧藏枫果真会因为她主动引起武林纷争? 这不太可能会是他这种人能干出来的事情,此人胸中有丘壑,要求事事尽在掌握之中,绝不浪费任何精力去做无用之事,又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的失去理智。 而且她在藏枫山庄呆了那么久,更是清楚的知道萧藏枫每做一件事情都会先权衡利弊,哪怕阴河谷、含鹰堡之流,萧藏枫也是诱得他们先下手,自己得了由头再出手反击的,在藏枫山庄的那段日子,他也从未表现得对她有多在乎,反倒是将她当做一颗棋子,做了许多有益于他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突然不为萧藏枫担心了,以萧藏枫的武功来看,能伤他的人少之又少,他莫名其妙的失踪,说不定正在某个地方谋划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她伸手向丰九游一抱拳,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道:“谢谢丰阁主告知,今夜雪太大了,作为回报,我们会保你九珑阁一夜无虞,过了今夜,他们应该不会再找九珑阁的麻烦了,告辞。” 丰九游心中正是担惊受怕之时,听她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也忙向她一抱拳,笑道:“多谢两位少侠,不送。” 两人出了九珑阁,直接选了附近最高的一棵树坐下,静静的监视着九珑阁的一举一动。 夜黑风高下雪天,正是灭门好时节,因为大雪会掩盖下很多的印记。 所以今夜的九珑阁会很危险。 凌汐池随意的将自己的小腿垂在树枝外,撑着下巴看着远方,雪花在她四周飞扬,不时落在她的发丝上,她却浑然不觉,安静得像是一只雪精灵。 她怔怔的看着那飞雪,脑海中骤然出现的却是一年前烈阳城的那个夜晚,那时,也是这样的大雪纷飞,还有那醉人的酒香,以及…… 为何一年了,自己还是会想起他,为何,听到他失踪了,她会感觉到担心。 难道,她已在不知不觉间丢了自己的心? 凌汐池有些心烦意乱。 一旁,花迟以手支头,一眨不眨的看着身边安静的姑娘,好一会儿,他突然凑近了她的脸,笑得一脸寓意未明,问道:“白姑娘,你与这藏枫公子究竟是何关系,看得出来你似乎很关心他。” 凌汐池本就对这花迟心生疑虑,总觉得这家伙包藏祸心,所以没好气的回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很关心他了,再说了,我关不关心他,关你什么事?” 花迟碰了一鼻子灰,看起来却并不生气,笑得越发欢了:“你好歹是个姑娘,为什么这么凶,稍微温柔一点不能吗?” 凌汐池道:“不能!” 花迟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刚才丰阁主口中的那个女人就是你吧。” 凌汐池扭头看他,眼神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作为一个男人,你这么八卦好吗?” 花迟脸皮很厚:“我觉得尚可,你就说说嘛。” 凌汐池上下扫视了他一眼,向他伸出了手:“想听故事啊,给钱。” 显然花迟脑筋转动的程度比不上她脸皮厚的程度,闻言后,也是怔愣了一会儿,随即很大方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金叶子,口中还道:“长夜漫漫,实在无聊,听听故事也是不错的。” 那黄灿灿的颜色在大雪天中分外夺目。 凌汐池眼睛又直了,她发现,自从自己出来行走江湖后,好像变得越发俗气了,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原来黄金的颜色这么好看呢。 花迟看着她那财迷的模样,将那一把金叶子塞进了她的手中:“开始你的故事吧。” 凌汐池毫不客气的从他手中接过了金叶子,放入自己怀中,清了清嗓子道:“我和他的关系啊,就是没有关系。” 只有短短一句话。 说罢,她又扭头静静的看着飞雪。 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花迟才从等待的情绪中反应过来:“完了?” 凌汐池肯定的点了点头:“完了!” 花迟面色一沉,奸商也没这么奸吧。 这女人居然敢坑他,行走江湖多日,他何曾吃过这种亏,从来都是他坑别人,几时轮得到别人坑他,恼羞成怒的他当下就向她递出一掌,口中还道:“奸商,还钱。” 凌汐池随手化解了他那一掌,冲他得意的扬起一抹笑,正要说话,突然花迟像是发现了什么,面色又是一变,手指按在了她的唇上,压低声音道:“你听……” 看着他骤然严肃下来的面容,不似在诳她,凌汐池也瞬间敛了神色,仔细侧耳聆听。 四周万籁俱寂,安静得不得了,只余雪花簌簌而落的声音。 她抬眸看向花迟:“没什么声音啊。” 花迟挑眉道:“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凌汐池又听了听,确实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骤然反应过来这诡异之处在哪里了,心中闪过一种不祥的预感,因为他们现在距离九珑阁不远,九珑阁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口,哪怕是在深夜里,也有轮流站岗放哨的,不可能没有一点人声。 况且,功夫练到他们这个程度,耳聪目明岂可是寻常人能比的,若是真想听,方圆百米的哪怕再微小的声音也是能捕捉到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有着几百人的门派,此时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杳无人烟似的,这极其的不正常。 花迟拉着她的手道:“走,去看看。” 凌汐池这次没有拒绝他,乖乖的跟着他去了。 两人身形如风的在九珑阁绕了一圈,回到了前院,整个九珑阁已覆盖上了一层白雪,偌大的庄院里,更是阴风阵阵,寂静无声,看不到一个活人,就连阁主丰九游也不知去向。 凌汐池和花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适才从这九珑阁出去,左右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而且中途并没有人出过九珑阁,这么短的时间里,这里面上上下下百余条人口,就这么在两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整个九珑阁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不见任何兵器,没有任何打斗痕迹,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没受到外力损坏,这也就证明,这里并没有发生过激烈交战。 好一会儿,凌汐池才道:“莫非这九珑阁有什么机关暗道,丰九游知道这里危险,从暗道内撤走了?” 花迟摇了摇头,捏着下巴,在院子里走了几步,鼻子动了动,突然问她:“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 凌汐池点了点头,她当然闻到了,女孩子一般都对香气比较敏感,从她第一次来这九珑阁的时候,就闻到了一阵强烈浓郁的花香,那是一种她从未闻到过的香气,像是取百花香交杂而成,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在意,只道是这九珑阁里面可能栽种着许多奇花异草而已。 现在想想,九珑阁乃是一个由漕帮发展起来的门派,门中弟子多为糙汉,怎会这般风雅的去专门栽种奇花异草,况且适才他们两人在九珑阁绕了一圈,也只是见到了几株冷梅罢了,并没有看见什么花开得正艳。 莫非,那并不是花香? 花迟闭目深吸了一口气:“或许这香气是为了掩盖住某种味道。” 凌汐池也深吸一口气,那花香的甜腻中,果然潜藏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又在九珑阁内仔细的查探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的打斗痕迹。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低吟自风雪中响起,飘忽的传入了两人的耳朵。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像是从后院传来。 凌汐池和花迟跳上台阶,往前一看,前面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已被白雪所覆盖,一路通往后庭。 两人沿着长廊一路向前走,那低吟声断断续续,像是随时会消失不见,不一会儿,一座假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假山规模极大,四周环水,假山之下是一个偌大的人工湖泊,假山之上还有飞泉,以叠石理水的造景方式组成了一个壮观的奇景。 那低吟声越来越清晰,像是从假山里面传来的一般。 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掠至假山上,这片假山奇大无比,层层交叠,山中有洞,洞中有景,几处较深的地方直通湖底。 两人在假山的洞中穿梭了一会儿,忽见假山石缝中,插着一柄大刀,只余刀柄露在外面,花迟仔细的看了看那刀柄,伸手将它拔出,只见刀锋上赫然有无数小缺口,像是与人激战后被锋利的兵器砍出来的。 他叹了一口气:“我们果然来晚了。” 这时,那低吟声又响了起来,清晰可闻,仿若就在那假山中。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的后退了一步,各自出掌。 轰然倒塌声中,那假山被掀翻,轰隆隆的滚落在湖中,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散发出来。 原来这假山中心处有一个地方是中空的,里面填满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随着假山的倒塌,四散落入湖中。 凌汐池不自觉的惊呼了一声,随即捂住了唇。 虽说在江湖行走多日,可看到这样的惨状,她还是心中不忍。 飘在最上面的一具尸体便是丰九游的,花迟走上前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下,叹气道:“看这样子,死了已有一两个时辰了?” 凌汐池惊道:“什么?那我们刚才看到的是?” 花迟扭头看着她:“是假的丰九游。” 话音刚落,在那飘满尸体的湖泊中,那个微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两人急忙跳入湖中,翻找了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抱出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满脸血污,看不清楚本来面目,身上受的伤极重,呼吸声断断续续,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花迟从怀中掏出一枚药丸喂入她口中,又将真气逼入她的经脉,过了好一会儿,那女子才悠悠醒转过来,看到他们两人后,像是见到了魔鬼一般,惊声尖叫起来:“你们是谁?爹爹……女儿做错了什么……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花迟蹙眉道:“你是丰九游的女儿?你说,是你爹要杀你?”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那女子便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拼命挣扎,对着他们又踢又打,状若癫狂,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大。 凌汐池见状,只得出手封住了她的穴道,叹气道:“先把她带回去再说吧,她现在需要治疗。” 花迟点了点头,正准备将那女子抱起来,目光不经意的扫过了那女子的脖子,而后,他的脸色一变,像是看到了什么,伸手从那女子的脖子上拔出了一根蓝莹莹的小针。 这小针像是一种暗器。 凌汐池对暗器这类东西并不了解,出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花迟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将怀中的女子放下,走到了湖边,一具一具的翻动着里面的尸体,果不其然,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根同样的针。 花迟沉默了很久,才道:“我知道为何这里没有发生过打斗了,他们不是被人杀的,他们是自杀的。” 凌汐池怀疑自己听错了,疑声道:“什么?” 花迟将那些针递到了她面前,问道:“你听说过亡魂杀魄吧。” 凌汐池脸色剧变,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怎么没听过,她刚来到这个世界,与冰冽初相识的那一晚,便已听说过这亡魂杀魄的名号,甚至她的相机也一度被人认为是亡魂杀魄。 亡魂杀魄乃是炼魂门一种阴毒至极的暗器,任何人只要中了亡魂杀魄,都会被迷了魂魄,若是三天之内没有解药,便会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终生受人控制。 而炼魂门隶属于冥界的一个分堂,是他们培养的杀手组织。 花迟看了她一眼,叹气道:“亡魂杀魄,乃是冥界天穹一品下的常缨所有。” 凌汐池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你是说,他们靠着亡魂杀魄,控制住了九珑阁所有人的心性,诱导他们自杀的是吗?” 花迟无声的点了点头。 wap. /130/130469/30427843.html 第一百五十八章:仙儿姑娘 凌汐池心中有些不安,觉得此事越发的棘手起来,她明明与追杀沈桑辰的紫衣人交过手,确定其中一个使的是东方家的狂风吟,为何现在又扯出了冥界。 而且冥界恰恰赶在他们来九珑阁之前便对这里下了手,为何还要透露给他们震雷镖局的消息。 师父仙逝已经一年多了,沈家一直都相安无事,又为何偏偏赶在她与沈家约定好每年见面的日子前两天,沈家才出了这灭门惨祸,从下山遇上沈桑辰的那一刻开始,她便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又有一条设定好的轨迹让她在不知不觉间走了上去。 沈桑辰说半年前曾在沈家见过她,而她半年前正在绝摩崖苦练功夫,那沈桑辰见到的人到底是谁? 太多杂乱无章的东西在她的心头纠结缠绕,凌汐池重重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得越发厉害了。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落在了她冰凉的手上,那暖意激得她全身打了一个寒颤,她讷讷的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温暖和煦的眼睛。 那眼睛中的暖意让人很心安。 凌汐池看了看他的手,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花迟突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凌汐池埋着头,低声道:“我曾与追杀桑辰的人交过手,他们并不是冥界的人。” 花迟问道:“那你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虽不认识他们,但是其中一个用的武功是狂风吟。” 花迟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那些人是东方家的人?” 凌汐池点了点头:“我曾见过东方家的家主东方寂,我敢确认,那人使的就是狂风吟,而狂风吟是东方家的不传绝学,除了东方家的人,江湖上不可能会有其他人会。” 花迟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东方家乃泷日国的大族,位高权重,家主东方寂又是泷日国的国师,背靠的乃是泷日国的王室,理应不该这么胡作非为才是,莫非是寒王陛下也想要这噬魂阵,可冥界与这件事又有何关系,你是觉得东方家和冥界勾结在了一起是吗?” 凌汐池闷闷的不说话,她希望不是这样。 她一心想摆脱以往的恩怨仇杀,忘记从前的恩恩怨怨,忘记她是璟枫公主,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可现在绕了一圈,她才发现,自己始终深陷其中,何曾摆脱过半分。 花迟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晕倒在地上的丰九游的女儿,冷静道:“我们先带她回去吧,或许她醒后,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凌汐池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儿,才道:“你带她去治伤吧,既然假的丰九游故意提到了震雷镖局,我想,那里应该是能查到一些线索的,事不宜迟,我先带桑辰去震雷镖局,去晚了恐防有变。” 花迟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脸色一变,眉头一挑,脱口而出:“你要丢下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莫名的委屈,像是中途被丢弃的孩子。 这委屈之意太过明显,凌汐池不由得为之一愕,随即一本正经道:“我们本就不是一路的啊。” 花迟伸手拉住她:“谁说不是一路的,你现在不就跟我一路吗?想扔下我,想都别想,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他的手心很热,带着一种莫名的滚烫温度,凌汐池怔了怔,抬眸看他,四周雪花纷飞,白雪寒夜,可他眼中的温度却和他手上的温度一样炙热。 她心中一紧,触电似地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道:“谁扔下你了,我们有关系吗?你再动不动占我便宜,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一个大男人说这种话好吗,怎么搞得她好像是在抛夫弃子似的。 花迟朝她逼近了一步,一字一句不容置疑:“我要和你一起去震雷镖局。” 凌汐池伸手指着地上昏迷的女孩,道:“你看这姑娘,长得这般花容月貌,弱质纤纤,我看了都心动,此时她身受重伤,你忍心把她扔在这里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和这么美的姑娘单独呆在一起,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美满良缘,你就乖乖的在这里照顾她,何必跟着我们去闯那些龙潭虎穴呢?” “你说真的?”花迟的目光与她对视,看着她平静得没有起伏的眼神,终于怒了:“你看看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凌汐池呆了一呆,不明白自己的话哪里混账了。 花迟又伸手拉着她的手不撒开:“可我觉得你更漂亮,咱俩才应该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况且,沈堡主是我的师父,我和他比你亲,震雷镖局要去也是我去,你要不让我去,我就把这女人扔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 凌汐池看着花迟那说得出做得到的表情,心中一阵松动,叹了一口气,也就随他去了。 心中不由得哀嚎了一声,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花迟伸手指了指她:“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看着她,我马上回来,你敢跑,我就弄死她。” 看着他急匆匆的走出去的背影,凌汐池叹了一口气,伸手将那女孩从地上抱了起来,先是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反倒是受了严重的内伤,以至于五脏俱损,经脉混乱。 于是她当机立断的坐下来,运功替那女孩疗了疗伤,感觉到她体内的气血顺畅了一些,气息也逐渐平缓下来,凌汐池才起身带着她四处找了找,终于找到了一间类似于大小姐的闺房,在里面找到了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 衣服好像大了一些,并不是这姑娘的尺寸,凌汐池一边替她穿衣服一边想,难道这姑娘减肥了。 花迟还没回来,那女孩依旧昏迷不醒,她索性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看着飞雪发呆,那在夜空中凝望的眸子,如清露,晶莹寒澈,就像凝结了情思的忧伤,有种晶莹璀璨的脆弱。 大地苍茫,积雪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耀着清澈的光辉,将站在旷野上的一个影子拉得好长好长,那是一个身着青色衣服的男子,此时正负着一只手仰望着苍穹,墨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扬。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许久,终于从远处传来了车轮子的声音,一个马夫驾着马车走来,见到他后,一跃而起,跪拜道:“庄主!” “嗯……”那人应了一声,道:“我要去趟安都城,还有,通知音魄,就说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 凌汐池在屋檐下站了很久,久到雪花在她身上都落了厚厚一层,这时前院处传来一阵马蹄和车轮滚动声,她连忙带着那依旧昏迷的姑娘奔到了前院,看见花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辆马车,手中还拎着一个车夫。 花迟只说了一句话:“上车。” 知道花迟是什么意思,凌汐池也不多言,带着那女孩钻进了马车里,几人又去接上了沈桑辰,来不及跟他解释,便急匆匆的往安都城赶去。 沈桑辰见他们许久未归,也是急得不得了,现在看着他们还带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回来,并且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他不敢多嘴问什么,只是眼中的疑惑更甚了。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便将情况一五一十的同他一说,得知这个姑娘和他一样也是满门被灭后,沈桑辰愣了半晌,看向那女孩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悲伤,鼻头一酸,眼泪忍不住的又滚落了出来,喃喃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这个问题,凌汐池也很想知道答案,为什么江湖总是这么多杀戮呢,难道真的没法改变吗? 半路的时候,那姑娘终于清醒过来,这一次她冷静了许多,再不似之前状若疯狂的大喊大叫,她看着面前的三人,先是怔愣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还活着后,她静默了一阵,眼中噙着泪水,无声的哭泣起来:“是你们救了我?” 凌汐池点了点头,将一方锦帕递给了她,轻声问道:“你是丰阁主的女儿是吗?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一边抽泣一边道:“我叫仙儿。” 花迟问道:“仙儿姑娘,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仙儿姑娘乃是一弱质女流,听花迟这么一问,又想起那噩梦一般的一幕,突然惊呼一声,全身剧烈颤抖起来,娇嫩小脸上挂满泪痕,杏眼低垂着无声啜泣,看起来纤弱柔美极了,真真是我见犹怜。 凌汐池最受不了女孩子哭,连忙上前去安慰她:“你……你别哭呀。” 谁料,她这一说,那仙儿更是哭得如同梨花带雨一般。 无奈,她只好求助似的看着花迟。 花迟冲她做了一个你笨的表情,朝她挥了挥手,仿佛在示意她:你退下,我来。 凌汐池没想到花迟哄姑娘着实有一套,不一会儿就将仙儿安抚了下来,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仙儿道:“适才,我向爹爹请安后,正准备回房歇息,可爹爹却让我等一下,要带我去一个地方,我跟着爹爹去了,他打开了假山上的机关,将阁中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然后……” 说到这里,仙儿又是剧烈颤抖起来,险些说不下去,她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道:“然后,我便看见,阁中的兄弟们像是疯了似的,一个个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刀,却不是挥向其他人,而是挥向了自己,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在我面前自杀,我很害怕,很想逃,这时爹爹抓住了我,他就像不认识我似的,打了我两掌,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汐池和花迟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果然与花迟料想的不差,九珑阁的人确实是全部自尽而亡的。 这时,仙儿突然冲到了花迟面前跪下:“两位大侠,爹爹平时那么疼我,断不会伤害我,他定是……定是被人害了,求求你们,一定要为我们九珑阁做主啊。” wap. /130/130469/30427844.html 第一百五十九章:震雷镖局 花迟伸手将仙儿扶了起来,仙儿仰着秀美的小脸看着他,雾气蒙蒙的大眼睛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眉目之间是一种自小养在深闺里的天真懵懂和不谙世事的纯洁气息。 这种纯洁,像晶莹剔透的水晶,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心动,让人忍不住要呵护她保护她。 花迟似乎也被这种纯洁所吸引,目光定定的落在了她的脸上,扶着她的手甚至忘了拿回去,他的眼神带着深意,有种说不出的错综复杂,其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冷意。 仙儿看了看他箍在她手臂上的手,有些不解的迎视着他的眼神,眼中的柔弱无依越发明显。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着,凌汐池和沈桑辰有些尴尬,这就看对眼了? 沈桑辰到底还是个小男孩,花迟的目光太直,像是要透过仙儿的脸看清什么,他忍不住侧头问了问身旁的凌汐池:“他们这是?” 凌汐池以手遮唇,附在沈桑辰的耳边,悄声道:“你还小,不懂什么叫一见钟情,你这师兄的桃花运来了。” “哦……”沈桑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你们不是说她家刚被灭门吗?她怎么还有心情对人一见钟情。” “呃,这个……”凌汐池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沈桑辰这般犀利深刻的问题,想了一会儿,才耐心跟他解释道:“你是小孩你不懂,感情这种东西的产生,那就不是一种会在既定情况下才能产生的,它就像风一样,你能知道风从哪里刮来吗,等你感觉到起风的时候,你已经身处风间里了,严重的话还有可能是龙卷风,你看他们这样,下一步定是你花迟哥哥承诺她一定会为她报仇,然后仙儿姑娘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一来二往的,就……” 说到此处,她的话音一顿,给了沈桑辰一个你懂了吧的眼神。 沈桑辰回了她一个‘哇,你好博学’的眼神,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就会刮起好大的风。” 凌汐池点了点头,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孺子可教也。 这时,花迟的声音在一旁淡淡响起:“你懂什么叫一见钟情吗?不要带坏小孩。” 凌汐池扭头看去,只见花迟和仙儿已经各自分开,前者一脸愠怒的看着她,后者则尴尬的咬着嘴唇,细白如雪的面颊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看起来真是人比花娇。 马车就这么大,哪怕凌汐池和沈桑辰说话的声音再小,那两人再投入,也不至于听不见。 凌汐池哼了哼,没有说话。 只见花迟扭头冲着仙儿歉意的一抱拳:“仙儿姑娘,不好意思,是我没有管教好她,让你见笑了。” 仙儿听罢,脸更红了,像只小猫似的缩在角落里,唯唯诺诺道:“公子言重了,仙儿不敢。” 一旁的凌汐池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急道:“你这句话有歧义,谁让你管教了,我认识你吗?” 花迟没有理她,继续对着仙儿道:“仙儿姑娘,适才在下唐突了,只是有些问题,我必须得问你,还望仙儿姑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仙儿点了点头。 花迟问道:“你听说过亡魂杀魄吗?” 仙儿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示意不知。 花迟又问:“那这些天,你家中可有来什么你不认识的人?” 仙儿又是摇了摇头:“爹爹说,女儿家不宜抛头露面,所以很少让仙儿出门,仙儿连阁中的兄弟都认不全,自然也不知每天来阁中的到底都有哪些人。” 花迟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姑娘可曾习过武?” 仙儿埋着头看了看自己那纤弱的手,轻声细语的回道:“爹爹只教过我一些浅显的功夫,只说用来防身用,如果可以,仙儿真希望自己能多学一点武功,或许就能帮到爹爹,让九珑阁幸免于难了。” 眼看着她的眼泪又滚落了下来,花迟似乎也是怕问太多,又惹起了她的伤心事,便没再接着往下问了,换了个话题道:“事已至此,还望姑娘节哀,只是姑娘适才受了很重的内伤,现在感觉如何?” 仙儿埋着头,轻轻的拭去脸上的泪珠:“多谢公子关心,仙儿感觉好多了。” 顿了顿,又声细如蚊的问道:“你们……是不是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害了我们家。” 花迟唇角露出一笑,别具深意道:“这个自然是知道的,仙儿姑娘你放心,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凌汐池冲着沈桑辰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绕了一大圈,终于还是绕到这个承诺上了。” 沈桑辰又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花迟扭头看她:“你到底能不能正经一点。” 凌汐池点了点头,立即端坐起来:“好,我正经。” 说罢,又冲着仙儿保证道:“仙儿姑娘,你放心,你家的事包在我们身上了。 雪依旧还在下着,灰铅色的天空扬扬洒洒的落下鹅毛般的雪花,繁华的大街上,行人陆续匆忙的行走着,像是要急着赶回家取暖,街道两旁的小贩都穿上了厚重的棉袄,不时的搓手张望,遇上过路的客人,连忙迎了上去,希望能将自己的货物在第一时间卖出去。 几人刚赶到安都城,还没来得及去打探消息,便先得知了一个消息,震雷镖局的少东家雷小虎将于今日娶第八房姨太太,并且宴请了整个安都城的帮派门第,乡绅富豪,旨要办出一个轰动无比的婚宴。 花迟听后,一把揪住了就要赶去震雷镖局的凌汐池道:“咱们不用去震雷镖局了,找个地方等着吧。” 凌汐池不解道:“为什么?” 花迟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震雷镖局的少东家早不成亲,晚不成亲,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成亲,而且还如此兴师动众,整个安都稍微有些势力的都被邀请了来,这可太招摇了。” 凌汐池道:“震雷镖局雄踞一方,势力本就大,他儿子娶亲轰动一点也无妨啊。” 说罢,她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沉吟道:“按照他们家的势力,轰动一点是无妨,可这雷小虎并不是正式的成亲娶妻,而是纳妾而已,纳一个妾这么劳师动众确实不正常,你的意思是,这震雷镖局是借着迎亲的由头遮掩什么?” 花迟回了她一个看来你还不太笨嘛的眼神,伸手拍了拍沈桑辰的脑袋,道:“小鬼,听见了没有?” 沈桑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捏着拳头怒道:“不准叫我小鬼。” 花迟道:“那叫你小鬼头,好了,不说了,这雷小虎迎亲,迎风楼是必经之路,我们先去那吃点东西,那有一道名菜水晶鸭炙,可是这安都一绝,上上品,不去试一下保准你们会后悔的。” 雪很快就在街道房顶上铺了厚厚一层,凌汐池站在迎风楼上,看着那纷扬洒脱的白雪在眼前拂过,身后,花迟正细心的照料着柔弱的仙儿,先是柔声的问她想吃什么,然后又故意自作主张的说什么你现在身子弱,要吃些清淡的,唤着小二来点了好些清淡菜品。 接下来又是倒水,又是盛粥,又是夹菜的,殷勤得不得了,偏得他动作极大,不时发出巨大的声音,像是在炫耀什么。 就连沈桑辰都觉得他有些抽风不对劲,时不时的偷偷瞅着他。 凌汐池懒得去理他,看着面前的飞雪,不由自主的伸手承接,一片晶莹的花瓣落入掌中,瞬间融化,她轻轻翻掌,雪水顺着掌心的纹路滑落,这时,身后传来了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最后一道菜,水晶鸭炙!” 她连忙回过神,这时花迟像是终于想起了她,伸手盛好了一碗梅花粥,用手摸了摸碗,觉得这个温度吃正好,才招呼她道:“你站那里做什么?难道还能把那雷小虎的迎亲队给看来了,快过来喝点粥,你看你脸都冻红了。” 花迟的声音虽然懒懒的,淡淡的,听起来似乎不甚在意,可还是让她心中有了一丝莫名的感觉,这个花迟,从认识开始,就好像真的挺关心她的,可自己和他明明认识没多久,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这莫名的感觉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花迟迎上她的眼神:“看什么看,看我能把自己看饱吗?快过来,相信我,这里的菜不会让你失望的。” 凌汐池收回眼神,旋身坐在凳上,拿起筷子替沈桑辰夹了菜,笑道:“桑辰,这几天赶路累了,一定要多吃一点。” 沈桑辰没有听见她的话,因为他正拿着两只筷子在模拟两个人之间的对招。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自从她和花迟带着沈桑辰离开雪沁城的那一刻,他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勤练武功,而且练起来相当不要命,简直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只要不是吃饭睡觉,他的时间基本都用在了练武上。 凌汐池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鞭策着他,但是她怕他再这样逼自己下去,日后反而会害了自己,于是伸手敲了敲他的筷子,见沈桑辰抬起头来莫名的看着她,冷声道:“吃饭。” 花迟在一旁噗呲的笑了起来:“桑辰啊,欲速则不达,就算你有心要成为一个绝世高手,好替你沈家满门报仇雪恨,也得循序渐进才行,练武不比其他,你这样可是很容易走进死胡同的。” 沈桑辰虽嘴上对花迟这个师兄百般嫌弃,但心中还是服气的,终于动了筷子, 看着他动了筷子,凌汐池终于松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花迟端给她的粥,刚一入口,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这也不怪她,这一年来,她一直在绝摩崖练武,风餐露宿的,吃得最多的就是野果子,好不容易下山了,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天生活,又遇上了沈家这档子事,奔来跑去的,压根就没想到吃那一块去,到了饭点也就随便对付一下草草了事,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这粥细腻柔滑,香甜无比,每一口都有阵阵的梅花冷香扑鼻而来,她不由得食指大动,终于向其他的菜下了手,一边吃一边不停的点头,连眼睛中都露出了幸福的味道。 唯美食与爱不可辜负,这句话说得简直太有道理了。 不得不说,花迟点菜有一手,基本上每一道菜都是她爱吃的,看着她大快朵颐,一旁的花迟轻轻的放下了筷子,以手支头含着笑看她。 他在看她的时候,一旁的仙儿也在偷偷的打量着他们。 凌汐池边吃边夹了一只鸭腿放进沈桑辰的碗里,却见花迟也把自己的碗递了过来:“我也要。” 凌汐池瞪了他一眼:“你没手吗?” 花迟继续厚脸皮道:“有啊,可我就是觉得你夹的特别好吃。” 凌汐池夹菜的手一顿,一个凌厉的眼神甩了过去,咬牙道:“流氓!” 花迟倒是无所谓的照单全收,沈桑辰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鄙视的看着他,小声的说了一句:“坏人。”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唢呐声,正是迎亲时所奏的喜乐。 凌汐池放下筷子走到楼边,向下望去,笑道:“果然来了!” 只见楼下大街上迎面走来了一支迎亲队伍,长长的就像拉了一条龙似地,如此大的排场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街两旁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红色喜服的男子走在队伍的前面,一脸得意,满面的春风吹得那雪仿佛都要融化了,一边笑一边朝周围看热闹的人抱拳致谢。 此人长得算不上英俊,但也不丑,可就那笑得山花烂漫的脸上,怎么看都有一点乡绅恶霸的味道,看来这人便是震雷镖局少东家雷小虎无疑了。 凌汐池与花迟交换了一下眼神,这时长街上却突然发生了异动,只见在那街道两旁的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对老夫妇,他们谁也不看,就那样不要命的冲到了雷小虎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那雷小虎倒还有些人性,就在座下的马要踩到那老翁的时候,将手中的缰绳狠狠一拉,在马高昂的嘶鸣声中,那条人龙终于停了下来。 只闻得那老翁满含哀求的声音传来:“雷大爷,求您再宽限几天吧,过几天我一定将银子还给您,我老头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啊,求您放过她吧!” 雷小虎脸色一变,手中马鞭一扬,佯装要抽在那老翁的身上,那老翁吓得全身一哆嗦,本来就冷的天,还真将他的冷汗吓了出来。 看着那对老夫妇的身子抖得就像狂风中的叶子,雷小虎偕同他身后的几个随从哈哈哈的笑了起来,马鞭在空中挥了一挥,不可一世的指着那老翁道:“陈老头,之前就说过,要是你还不出钱来,就用你的女儿抵债,白纸黑字,咱们有约在先,你还想抵赖不成,看在你即将是我岳父的份上,马上给我滚开。” wap. /130/130469/30427845.html 第一百六十章:棒打恶犬 那老翁旁边的老婆婆不停的磕着头,老泪纵横,声泪俱下道:“雷老爷,我求您再宽限几天吧!你已经有那么多房姨太太了,您就放过我的女儿吧!”。 “哼!”雷小虎冷哼一声,不耐的挥了挥手中的马鞭:“不识抬举的老东西,我看上你女儿那是你女儿的福气,不要给脸不要脸,来人,把这两个老东西给我拉走,别误了大爷我的吉时。” “是,少东家!”两名护院打扮的彪形大汉走了出来,摩拳擦掌的朝那对老夫妇走了过去。 眼看那两名家丁护院的手正要落在那老翁身上时,忽然其中一个发出一声惨叫,人已被掀倒在地,而在他脚旁,则静静的躺着一只吃剩的鸭腿,雷小虎一见,顿时怒道:“是谁……给老子……” 话还没说完,便见一道身影纵身跃下了迎风楼,闪电般的闪到了那对老夫妇的身边,一把抓起另一名大汉的手,指上微微一用力,便听到咔擦的一声,紧接着,便是比刚才那一声惨叫还要凄厉的惨嘶响了起来。 凌汐池随手将那只手扔开,也顾不那人抓着手在地上惨叫打滚,伸手将那对老夫妇扶了起来,那老夫妇估计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全身还是抖个不停,胆子这么小还敢抢亲,看来天底下最伟大的莫过于为人父母了。 雷小虎向来是这安都城有名的一霸,哪里吃过这种亏,瞪圆了眼睛看着此时做男装打扮的她,挥舞着马鞭张牙舞爪的喝道:“你他妈的是谁,哪里来的黄毛小子,去去去,滚一边儿去,别妨碍了大爷的好事。”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今天你不能成亲便是了,这老先生根本就不想将女儿嫁给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雷小虎怒道:“呔,放你娘的屁,你是什么东西,你说老子不能成亲就不能吗?谁说的陈老头不愿意,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这里白纸黑字,陈老儿家欠老子五百两银子,立下契约,若是到期了还不出来,就用他家的女儿抵债,如今,他家拿不出这银子,那他女儿就必须跟老子走。” 看着被他挥舞得跟他一样张狂放肆的白纸,凌汐池暗骂了一声笨蛋,闪身向前,雷小虎还没有反应过来,契约书便已到了她的手里。 雷小虎惊得目瞪口呆,却见她向他灿然一笑,朝他扬了扬手上的白纸:“还真是呢?不过,这下没有了。” 说罢,她手上劲力一吐,契约书在她手上瞬间变成了一堆粉末,夹杂在飘扬的雪花中,不见了踪迹。 雷小虎彻底被她激怒了,咆哮着像立刻要暴走一般,怒道:“你这小杂种,敢耍你雷大爷,你也不去打听打听,在这安都城里,我雷小虎要人爬着走,谁敢跟老子横着走,连这安都府的府尹大人都敬老子三分,你活腻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哦?”凌汐池做惊讶状:“原来你叫雷小虎啊,嘻嘻……我叫雷老虎诶,一家人,真是一家人,不过,我是老虎,你是小虎,算起来,我该是你老子才对,来来来,叫声爹来听听。” 经她这么一说,雷小虎的肺都快气炸了,哇哇大叫道:“你这杂种,敢寻你爷爷的开心,来人给我打,打死这狗娘养的。” 凌汐池心道,那个假的丰九游说这震雷镖局秘密接了一趟镖,言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这镖是与沈家堡有关的,且不说他应该是故意想将她们引来这震雷镖局,能在此时此刻跳进来去淌这趟浑水,这震雷镖局应有几分真本事才是,怎么这少东家却是这样一个货色,暴躁易怒不说,智商还颇低,倒像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 莫非震雷镖局与此事无关,那人只是信口胡诌让他们赶紧走,好让他们发现不了九珑阁也被灭了? 可若是这样,为什么偏偏提到的是震雷镖局? 那边,雷小虎的话音刚落,那早已围在一旁的轿夫和打手纷纷举着木棒跑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凌汐池定睛一瞧,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居然是木棍! 看来这震雷镖局深知刀剑无眼这四个字的意思嘛,打架都用木棍,倒还算有几分良心。 不过刀光剑影的阵势她都见惯了,这木棒却还是第一次,于是一边笑一边拍着胸口连声道:“我好怕啊!” 雷小虎用马鞭指着她:“哼!小杂种,现在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赶快向爷爷磕头,爷爷我饶你小命。” 凌汐池咯咯的笑了起来,道:“乖孙子,爷爷在这儿呢!叫声爷爷来听,叫得爷爷高兴了,今天就不用你爬着回去了。” 雷小虎一张脸涨得通红,将马鞭一挥,气急败坏道:“给老子打,给老子往死里打!” 雷老虎命令一下,那些人就拿着木棒朝她冲了过来,凌汐池心想,不如就试试这些人的武功,心念一动,她飞身跃出,凌空轻轻快快的踢出两脚,笑道:“看我的无影脚。” 借着微灵步的速度,她还当真将这无影脚踢得又快又准,还真有几分神似,那两人连抵抗都来不及,就被她的连环腿踢了出去,砸在道路两旁,将那两人踢飞了以后,她玩心大起,双手化爪,喝道:“再看我的白骨爪。” 迅速扣住两个人的脉门,将两人撞在一起,眼看左边有几个打手不怕死的冲了上来,凌汐池连忙一闪身,将那两人扔在地上,将内力凝聚在掌上,笑道:“再来一招,降龙掌。” 然后,身影一退,一个旋风腿扫出,将两三个人绊倒在地上后,眼见又有人冲了出来,她连忙一个蜻蜓点水掠身而出,向那些密集的雪花一拂袖:“嘻嘻,看我的雪花神剑。” 轻如羽毛的雪花立时被贯注了内力,带着罡风,朝那几个大汉激射而去,随着她一个响指,那几个打手立时被冲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胸口的穴道全都被封住。 抬腿踢起一根木棒,她扭头看着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雷小虎,只见雷小虎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一脸惊羡的表情,眼中却放着光,原本凶神恶煞的脸上蓦的浮现了几分崇拜,几分滑稽,指着她激动道:“你这练的都是什么武功,我怎么都没听过。” 凌汐池挥了挥手中的木棒,以一个潇洒无比的身影翩然而起:“你没听过的多着呢,至于你嘛,就赏你一个棒打恶犬。” 一棒敲在雷小虎的脑袋上,雷小虎就那样瞪着眼睛栽下了马,一副死不瞑目的表情,直到落地了,才发出一个惊天动地的惨叫,昏了过去,凌汐池落下身来,抬腿踢了踢他,冷声道:“纸老虎,不堪一击。” 这些人的武功确实奇差无比,震雷镖局的都是这种货色吗,难道他们真的被人耍了? 这时,她抬头看了一眼迎风楼上撑着下巴,一脸带笑看着她表演的花迟道:“你还不下来,走,去震雷镖局了。” 谁知花迟竟冲她眨了眨眼,动了动嘴唇,道:“看你后面。” 事实证明,这震雷镖局在安都还是有一定地位的,这边她刚将雷小虎吊打一通,另一边就有二十来匹铁骑破风扬尘而来,二十几个身穿红色大氅的男子裹着风雪,杀气凌人的冲了过来,人还未到,便有一个男子的声音远远传来:“来晚了,少庄主被人拿下了,杂种,有本事别跑!” 凌汐池心道,我这还没跑呢,再说了我跑什么跑,我本来就是要去震雷镖局的。 于是她便等在那里动也没动,直到那二十几匹马在她身边团团打转时,她才将雷小虎拎在手里,笑嘻嘻的冲他们打了声招呼,一人挥舞着手上的马鞭指着她:“你这小娃娃是谁,不想活了吗?连震雷镖局的少东家都敢动。” 但见此人虎背熊腰,双目炯炯有神,气息沉稳,背上还负了一把乌黑的阔刀,举止风范一看便非泛泛之辈,凌汐池心知此人绝不会像刚才那些人一样,都是一群酒囊饭袋,反倒尊重了起来,回道:“这姓雷的又不是天王老子,我为什么就不敢动他,况且是他有错在先,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我没杀他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这时,只听另一个声音道:“狂妄的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还不快放开我们少东家。” 凌汐池循声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黑衣,一脸铁青的老者,话音沉重而有力,伴随着他的声音,冷冽的杀气如刀风一般扑面而来,紧接着,又是一银眉白须,容貌清灌的老者道:“小娃娃,我们东家早已预料到你们会来劫亲闹事,你还是快放开我们少东家吧,看在你年纪轻轻的份上,只要你自断一臂,我们震雷镖局绝不与你为难。” 凌汐池笑道:“看来你们也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闹这婚礼了,如此说来,这雷小虎可是更不能放了。” 话音刚落,她只觉面前人影一闪,原本一直在迎风楼上看热闹的花迟已轻飘飘的落在了她的身前,凌汐池道:“你终于舍得下来了?” 花迟微微弯了嘴角,道:“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一个人,我想,说不定那个人可以告诉我们一些东西。” 说罢,他身影一展,身形如风,出手如电,瞬息之间便已到了那喜轿前,手一探,从里面抓了一个身着喜服的新娘子出来。 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呆了,凌汐池也是怔了怔,反倒是那新娘子,被抓出来后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哭也不闹,而是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一双灵动的眼睛四下看了看,一块斜坠在额角的红色水晶石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洁白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的惊慌失措,反而是以一副无比好奇的俏皮姿态看着四下的人。 看到那女子的那一瞬间,凌汐池突然想起了那些童话故事里的美丽精灵,这女子那气质,活脱脱的便是一堕落凡尘的精灵。 这时,那被凌汐池拉到一旁的老夫妇惊声尖叫起来:“你不是珂儿,你是谁。” 不只是他们,就连震雷镖局的那一行人也是面面相觑,仿佛都不知道这女子是何来历,为何会出现在雷小虎的喜轿里。 只见那女子一边走一边将裹在身上的宽大喜服脱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骂骂咧咧道:“这是什么烂衣服,拖拖拉拉烦死了。” 喜服一脱下,立即将她完美的身材呈现出来,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么冷的天,那女子居然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火红衣裙,纱裙层层叠叠只至她的脚踝处,白嫩纤细的小腿在轻纱的掩映下若影若现,紧身的衣袖勾勒出线条优美的手臂,左手一串五颜六色的精致铃铛串在她的腕间,更显得她皓腕凝霜,而她的右手却轻轻的握着一把金黄色的小弓。 看着那串铃铛,凌汐池心中一惊,猛然想起在楚天江边教她八荒剑诀的神秘女孩,心中暗道:“难道是她?” 那个叫琴漓陌的女孩,虽说那时她戴着面具,将自己的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可是,她手上的那串铃铛她却记得。 那女子干脆连鞋也一并蹬掉了,就那样若无其事的赤脚走在冰天雪地里,头上盘着的头发也全部散了下来,卷发松散的披至腰间,随着风雪俏皮的起舞。 她走到凌汐池面前,围着她转了一个圈,哈哈的笑了起来:“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凌汐池问道:“是你?琴漓陌?” 琴漓陌倒也很爽快的承认了:“是我呀,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凌汐池还没说话,忽的那个老伯冲了上来,正想拉琴漓陌,却被琴漓陌一闪身躲开,那老伯扑了一个空,捶胸顿足道:“你把我的珂儿怎么了,你把我的珂儿弄到哪里去了。” wap. /130/130469/30427846.html 第一百六十一章:跟谁走? 见那老伯急得流出了眼泪,琴漓陌细细的看了他两眼,笑道:“你女儿呀,好好的在家里呢,老伯伯,我让人送你回家可好?” 说罢,她随手指向几个穿着红氅的男子,神色俏皮却语气霸道:“你你你……还有你,过来!” 那几个男子正想发作,却见那身负阔刀的男子朝着他们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那几个男子只好翻身下马,走到琴漓陌面前,朝她不甘不愿的一抱拳道:“不知姑娘有何吩咐?” 琴漓陌看了他们一眼,突然一把抓起那个老大伯,塞进那顶轿子里,又将那老大婶推了进去,转身指着那几人道:“你们几个给我把他们送回家里去。” 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那几个人自诩堂堂男子汉,几时受过这种窝囊气,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呼来喝去,哪里还忍得住,其中一个性子急的率先走了出来,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就要动手教训这个看起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却被一声厉喝喝了回去:“张元,退下!姑娘的吩咐,你们照办便是,况且这事是我们少东家有错在先,现在把人安全的送回去也是分内之事,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罢,他看向凌汐池手中拎着的早已昏过去的雷小虎,抱拳道:“还请姑娘放了我们少东家。” 凌汐池不由得赞叹此人会做人,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头该出,什么头不该出,倒是个人才,于是将雷小虎扔还给了他。 那人扶着雷小虎,探了脉息见无大碍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放心的神色,将雷小虎交给了一旁的白发老者。 只听琴漓陌道:“你就是震雷镖局的副总镖头雷惊山吧,如雷如霆,四方震惊,据说你的惊雷刀已练到七层,为人更是刚正不阿,替震雷镖局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今日一见,倒是个人才。”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雷惊山本来眉头紧蹙,但一听一个小姑娘都听过他的名头,不由得眉头一舒,语气也温和下来:“小姑娘,你是谁?为何在我家少东家迎亲的轿子里。” 琴漓陌笑道:“我听说震雷镖局最近接了一个不太好玩的差事,觉得特别好玩,于是就想来凑凑热闹。” 她的话音刚落,连同雷惊山在内的所有震雷镖局的人皆是脸色骤变,不少人甚至已经暗暗的抚上了腰间的刀,雷惊山很快恢复镇定,看着她道:“这话,姑娘是从何处听来的?” 琴漓陌道:“不用听,我看到的,你们不就是借着这迎亲的由头好将那趟镖神不知鬼不觉的运出安都城吗?” 雷惊山的手瞬间触上了腰间的惊雷刀刀柄,看向她的眼神中已带了杀意:“姑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琴漓陌的视线也落在他腰间的刀上,眼中的俏皮之色更甚,她绕着雷惊山转了一圈,口中道:“啧啧啧,蠢材蠢材,你们这些押镖的就是脑子不灵光,什么都敢接,你们真当那趟镖好接吗?与虎谋皮的事啊,还是少做为妙,你可知,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九珑阁已在两天前被人灭了满门。” 雷惊山闻言脸色剧变。 凌汐池心下一凛,看来这琴漓陌和她们一样也是为了震雷镖局这趟镖来的,她扭头看着身边的花迟,轻轻的碰了碰他,压低声音道:“你刚才说,她能给我们一些我们想要的东西?” 花迟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似见不得人一般道:“也许是吧。” 琴漓陌却听见了,咯咯的笑了起来,不顾那边雷惊山的额头上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以及那逐渐升腾起来的杀心,一头伸到凌汐池的面前,笑得灿烂无比:“你们俩也是为着这震雷镖局这趟镖来的,不过你们可来晚了,这镖已经送出城了。” 凌汐池惊道:“送出城了,什么时候的事?” 琴漓陌歪着头一脸天真烂漫的模样:“就在我上花轿之前啊,这姑娘的家在郊外,这么多人去接亲,就有两个人趁着人多的时候走了?” 凌汐池道:“你既然也是为着这震雷镖局这趟镖来的,你为什么不去追?” 琴漓陌掬起一缕头发缠于指间,神态娇俏可爱:“谁说我是为这趟镖来的,我是为了震雷镖局来的,震雷镖局家的老头子和我家老头子有些交情,我嘛,想保他们一保。” 堂堂一个小姑娘大言不惭的说要保一方势力,偏生她的神色看起来无比的自信飞扬,如此自大的话出自于她之口,非但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吹牛,反倒让人莫名信服,她好像确实有狂傲的资本。 看着琴漓陌满脸意气风发,凌汐池心中却觉得有些没谱,她始终忘不了那夜琴漓陌扔下她跑路时的情景,跑路也就算了,说是要给她秘籍,结果给了她一本无字天书,若非机缘巧合,她可能这辈子也学不会火阳诀的武功,在她心中,这琴漓陌就是个坑货。 凌汐池半信半疑道:“莫非他们也会对震雷镖局下手?” 琴漓陌点点头:“恩啦,毕竟很多东西是见不得人的嘛。” 凌汐池喃喃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琴漓陌笑道:“这便不知了,兴许借刀杀人,栽赃嫁祸,很多种可能呀,你想想,若是你走到一方,那里便被灭门,那这笔帐该从何算起呢?” 琴漓陌的话看似无心,凌汐池的心中却陡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脸色不由得一变,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沈家之所以被灭门,是因为噬魂阵,若她没猜错,五斗星阵保护的那张羊皮卷便是噬魂阵法,如今这个阵法在沈桑辰身上,沈桑辰又和她在一起,别人怎么可能不想办法来取。 见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琴漓陌头一歪,疑声道:“你不信?” 花迟连忙插话进来:“我相信,我相信。” 琴漓陌看了一眼花迟手中的剑,眼神微微一紧,随即又恢复了古灵精怪的模样:“碧海潮生沧浪起,凌云意气自飘然,没想到这百剑之首的凔凌剑居然在你手里,不错不错,倒是配得上邪血剑,只不过,这凔凌剑乃小苦海回岸居士之物,怎么会在你手里啊。” 可谁知,花迟似乎只听进去了前半句,一把拉过凌汐池道:“你说凔凌剑和邪血剑配,那你看看我俩有没有夫妻相……” 凌汐池:…… 琴漓陌:…… 凌汐池终于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不自觉的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剑匣,自从下山后,邪血剑就一直被她装在剑匣中,从未示过人,只因此剑太过妖邪,威力甚大,她已经不止一次被它所控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并不想用,可琴漓陌知道邪血剑在她身上也就罢了,为何听花迟话里的意思,好像也知道邪血剑在她身上呢? 她扭头一眨不眨的看着花迟,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花迟一脸无辜的回望着她:“我是花迟呀。” 凌汐池道:“你……” 花迟打断了她的话:“别你了,莫名其妙的她提邪血剑做什么,很多东西并不难猜,你当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笨啊,不要那么多疑好不,问正事要紧。” 说罢,他看向了琴漓陌,又问道:“既然姑娘知道镖已经被运走了,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震雷镖局的镖究竟运到哪里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琴漓陌还未开口,只闻得一声拔刀声响起,瞬间刀锋便到了他眼前,出手的是雷惊山,这一刀气势惊人,刀光四绽,花迟应变迅疾,闪身一掌将那刀风挥开。 雷惊山刀一出鞘,长刀闪着摄人的光芒,一击未中,又是一刀凌厉的向他斩了过来,刀声炸响如雷鸣,在空中爆开了一朵又一朵的刀花,真如霹雳列缺,霸道无比。 他一边挥刀一边道:“你们几人到底是谁,为何觊觎我们震雷镖局的镖。” 这边雷惊山一动,那边震雷镖局的其余人已围向了凌汐池和琴漓陌,出手狠厉,不留余地,势要杀人灭口。 凌汐池无奈,只得出手反击,反倒是琴漓陌怒道:“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臭男人,姑奶奶好心来帮你们,你们居然敢打我!” 雷惊山刀锋瞬间即至,花迟身形一展,只手一伸,凔凌剑应声而出,他只漫不经心的随手出了一剑,那如霹雳一般的刀锋在半空中一闪,便瞬间消失,只听得“铛”一声,那柄惊雷刀已从雷惊山手中脱手飞出,又从半空中笔直落下,落在了雷惊山的脚前,狠狠的扎进了地面中,雷惊山往前冲的步子还没来得及稳下来,花迟的下一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 雷惊山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又看了面前那一张冷静自持的脸,嘴唇动了动,整张脸都似扭曲了起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一招之内就受制于人的。 花迟瞧着他道:“你既然不想让那姑娘告诉我你们接的那趟镖送到哪里去了,不如你亲口告诉我。” 那边,凌汐池和琴漓陌也轻轻巧巧的解决了所有人,拍拍手掌走上前来。 雷惊山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花迟,眼见三人的武功皆非比寻常,咬牙道:“做镖局的,镖失人亡,走镖就是走的我们的命,你可以杀了我,但若要我告诉你镖在哪里,做梦!” 花迟看此人性格刚烈,面上已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当即收了剑道:“了解,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说罢,他转身看向琴漓陌,委屈道:“怎么办,他不说,就只有你说了。” 琴漓陌抿嘴一笑,腕间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而她的笑声却是比铃铛还要清脆两分,只见她转身看着震雷镖局那些被逼退后又逐渐围上来的打手,手慢慢的抚上了她腰间的金色小弓,那些人见她如此动作,似乎也有些畏惧她的弓,面面相觑着不知该不该进攻。 琴漓陌道:“我只知震雷镖局送出去的镖是两趟,一趟往东,一趟往西,你们现在去追,应该能追得上。” 凌汐池疑道:“莫非是声东击西,那哪一趟才是真的?” 琴漓陌道:“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们有两个人,可以分开追呀!” 凌汐池觉得琴漓陌说得在理,看了看花迟,点头道:“那我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花迟忽然伸手止住了她的话:“刚才这位姑娘的话提醒了我,从九珑阁开始,我们好像就一直在被引着往一个他们想要我们去的方向再走,为什么我们明知这是一个圈套还要去呢?” 凌汐池道:“越是如此,我们便越应该去,任何事,只要有起因就会有一个结果,无论他们想让我们去哪里,最后等待我们的一定会是他们想要的那个结果,与其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不如就按照他们的指引,这不是更好吗?桑辰的父亲在他们的手上,他们又不主动来找我们,只有我们乖乖的去找他们了。” 花迟定定的看着她:“你不怕吗?” 凌汐池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怕什么,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花迟沉默了下来。 这时,沈桑辰和仙儿已经急匆匆的从迎风楼上跑了下来,只见沈桑辰径直走到了凌汐池的身边,口中急道:“汐姐姐,是不是有我爹爹的下落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只不过,两条路,你是要跟我走,还是要跟你的花迟哥哥走。” 沈桑辰毫不犹豫道:“我要跟着你。” 既然沈桑辰要跟着她,那么仙儿就只能跟着花迟了。 凌汐池抬眸看着一从迎风楼下来就下意识跟在花迟身后的仙儿,了然于胸道:“那仙儿姑娘就拜托你了。” 见花迟迟迟不语,仙儿咬着嘴唇,眼中似有万分委屈:“花大哥是不是不愿仙儿跟着你?” 花迟仍是没说话,这时,一旁响起了一声嗤笑,只见琴漓陌一脸无语道:“我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只是去追个人而已,以你们的武功,不至于那点人都对付不了,再磨叽下去,你们倒是没事,这小鬼的父亲可就不好说了。” 花迟终于下了决定,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包银子,拉过了凌汐池的手,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塞进了她的手中:“拿着,路上吃最好的东西,住最好的客栈,千万别委屈了……桑辰。” 凌汐池却是被他这一番操作惊呆了,急道:“我有钱。” 花迟道:“听着,这不是给你的,是给桑辰的,要是桑辰跟着你瘦了,我找你算账。” 沈桑辰抬头看着他这个师兄,心中着实有些感动,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师兄居然对他这么好了,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呢? wap. /130/130469/30427847.html 第一百六十二章:九死一生的路 凌汐池接过钱袋,扔给了沈桑辰,道:“拿着吧,你师兄给你的。” 有个有钱的师兄真好啊。 沈桑辰手忙脚乱的接住,望着花迟的眼中多了一丝怀疑,他怎么觉得,他这个师兄关心的好像并不是他呢,这怎么看都像是怕某人冻着饿着才是。 花迟迎视着他的眼神,了然一笑,伸手摸着他的头道:“小鬼头,好好跟着你汐姐姐,我们在曲阳汇合。” 说罢,他扭头看着仙儿:“我们走吧。” 见他拉着仙儿要走,雷惊山喝道:“拦住他们。” 话落,又是一刀劈了过来,他的刀很快,说是闪电也不为过,可就在那一刀要劈在花迟身上的时候,花迟突然不见了,他就那样拉着一个女孩瞬间消失在众人眼前。 雷惊山的脸竟似全都扭曲了起来,他苦练多年的刀法,不曾想今日却连别人的衣角都沾不到,他望了望自己手中的刀,喃喃道:“怎么可能。” 琴漓陌闪身避开从侧面挥来的两把刀,惊叹道:“好一个电闪神行,这轻功可是已臻化境了。” 凌汐池看着花迟消失的方向,这样快的身法让她莫名的想起了一个人。 大街上瞬间乱了下来,凌汐池无意与这些人动手,一把抓住了一旁的沈桑辰,施展轻功,身形几闪几纵,便远远地将震雷镖局的人甩在了身后。 震雷镖局的人也很硬气,当然不会任由别人去碰他们的镖,不管打得过还是打不过,还是召集人马追了上去。 远远的,只见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跌跌撞撞的跟在镖局那些人后面,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嚎道:“大侠,别走啊,我看上你了,我要拜你为师,求求你收我为徒吧,师父,等等我呀。” 凌汐池在半空中扭头一看,定睛一瞧,看清楚是谁后,惊得险些掉落在地,那个一边跑一边嚎的,不是别人,居然是那个草包雷小虎。 沈桑辰目瞪口呆:“他有病吧。” 凌汐池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一连跑了几条街,远远的还有人在追她们,凌汐池叹道这震雷镖局的人武功虽不怎么样,但这锲而不舍的精神却是可嘉的,都追了她几条街了,还是不肯放弃,把镖看得果然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日后自己要托镖什么的,这震雷镖局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时,她只觉自己身旁有一道风声掠过,眼前红影一绕,琴漓陌便俏生生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凌汐池停下脚步,放开手中一脸好奇的盯着琴漓陌看的沈桑辰,笑道:“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琴漓陌围着她转了一圈,抚掌笑道:“你怎么知道的,说来听听。” 凌汐池目光如炬的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从一年前开始?” 自从一年前她离开藏枫山庄开始,她便觉得自己身后有人跟着,此番与琴漓陌的相遇,她不相信是偶遇。 琴漓陌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凌汐池抱着手看她,道:“你还是对龙魂不死心吗?” 琴漓陌摇了摇头,脸上一向古灵精怪的神色一敛,换上了一副极为认真的表情:“不是我不死心,而是,上天选择了我们去做一些事情,我们别无选择。” 凌汐池道:“真的别无选择吗?不想做的事情可以不做,你若不想做,谁能强迫你?” 琴漓陌侧着头看了她一会儿,道:“有些事是命里注定的,总是要有人去做不是?” 凌汐池道:“你想改变这个天下?” 琴漓陌摇了摇头:“顺应时势罢了,爷爷说,这个天下已经生病了,到处都是脓疮,很多东西总是要在灭亡中才能获得新生,你愿意为它尽一份力吗?” 凌汐池抬头望天,一时竟回答不上来,自己愿意吗? 琴漓陌埋头看了看一旁一脸疑惑的沈桑辰,突然问道:“小鬼,你喜欢现在这个天下吗?” 沈桑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想起了那血腥残杀的一晚,沈家堡上上下下百十条人命就那样葬送在了那一晚,他的脸上突然露出强烈的恨意,使劲的摇了摇头。 他不喜欢这个充满杀戮的时代。 他希望江湖乃至天下能够太平,自己可以呆在父母身边,做个平凡的人,不追逐什么功名利禄,不在乎是否能名扬天下,只要他们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琴漓陌叹道:“其实啊,你的家人,包括九珑阁的人,他们本都可以不用死的,可惜,这个时局害死了他们。” 沈桑辰埋着头,一滴滴晶莹的泪珠又从他的眼眶中滚落。 凌汐池敲了敲他的头:“哭几次就得了,老哭可不是一个男子汉该有的行为,你该学会长大了。” 又抬眸看着琴漓陌,她看起来是那样飞扬洒脱的一个姑娘,可一提到龙魂神色便暗淡了下来,叹道:“看得出来,你并不喜欢你现在在做的事?” 琴漓陌的笑脸上透出了一抹悲哀,抬头望着天空,声音散入风中几不可闻:“人生于天地,却又身不由己的在这天地中轮回,身不由己的挣扎在生死苦海,不要说生来身不由己,死也是身不由己,好像只要活着就必须接受身不由己,至于死那却是更加容易的一件事,那么为何不能让还活着的人能好好的活下去呢?” 她的声音很轻,有种宿命般的无奈。 凌汐池的心中也有些悲凉,命之一途,其迹难寻,曾经的她不信命,可如今才发现,曾经是命运让她不信命,而如今又是命运,让她知道,或许所有的人都难逃宿命。 她苦笑道:“可那注定是一条九死一生的路。” 琴漓陌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铃铛,那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被呼啸的风传出去好远,有种亘古的凄凉,又像是某种召唤。 “走了再说呗,管他的,走不下去了,就在路上弄抷黄土把自己埋了。” 凌汐池惊讶的看着她,道:“你倒是大义凛然。” 琴漓陌冲她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呢?” “我……”凌汐池动了动嘴唇:“我想回家。” “天大地大,何处不为家。” 凌汐池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龙魂真的能改变这天下吗?” “或许是吧。” “它到底在哪里?” “它在等能改变这个天下的人去将它取出来。” “那它和我有什么关系?” 琴漓陌直言不讳:“怎么没关系,你是钥匙呀。” 凌汐池一时语塞,好半晌,才嫌弃的啐了一口:“啊呸!” 难道她就不能扮演一个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的英雄吗?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属实没有那个气质。 琴漓陌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好了,灵心珠既然还未找到,龙魂毕竟是以后的事了,你现在快去追震雷镖局的镖吧。” 凌汐池又问道:“你看到了他们将镖运出了城,那是否是沈堡主?” 琴漓陌摇了摇头:“并不是,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一直都在你身后,只是那晚看到九珑阁发生的事后,我预感他们也许会对震雷镖局下手,所以先你一步赶到了安都城而已,听说雷小虎要娶亲,得知那姑娘并不想嫁给雷小虎才悄悄替她上了花轿,那两名镖师趁乱走时,我之所以没去追,是因为我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那是顶级杀手的气息,直觉告诉我,我若去了,那队迎亲队伍或许也就没了。” “顶级杀手?”凌汐池眉头一皱,口中道:“冥界天穹一品?” 琴漓陌轻轻的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道:“既然你知道,那便快去吧,等你解决了沈家堡的事情,我会来找你的。” 见琴漓陌要走,凌汐池望着她的背影,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她深吸了一口气,道:“琴漓陌,若是到了那一天,我会同你去取龙魂,但有一事望你应承。” 琴漓陌扭头看她,凛冽的风扬起了她的发丝,她静静的等待着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凌汐池迎视着她的眼神:“龙魂一出,便会引来无数人的抢夺,若是可以,我想只我们俩去,不要多增杀戮。” 琴漓陌的唇角露出一抹笑,算是一种承诺:“我比你更不喜欢杀人。” 可真能如此吗? 传言龙魂上有真龙之气,得龙魂者可得天下,它是权利的象征,而权利本就伴随着杀戮,龙魂的存在,它将要带着人走的那条路,本身就是一条用鲜血浇筑成的路。 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通往帝王的那条路,不都是白骨累累吗? 雪落无声,人也无声,凌汐池最后看了琴漓陌一眼,终于拉着沈桑辰转身离去。 琉璃世界,一片静寂,安都城外的古道,已是茫茫一片白。 一匹马慢悠悠的走在雪地里,不慌不忙,不疾不徐,马背上还坐着一个少女,莹白的小脸看上去就如雪一样纯洁。 可她好像受不了这严寒,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她座下的马似乎也受不了这寒冷的天气,走一步停两步,不时的撅起蹄子,鼻孔中发出呼哧呼哧的不满的声音。 那少女连忙伸手安抚了它一下,美眸不解的看着在前方牵马的翩翩公子,弱弱的问道:“花大哥,我们……不是要去追人吗?” 花迟扭头看着她,笑道:“不急,如此雪景,应当好好欣赏一番才是。” 仙儿不安道:“花大哥,我们真的要和白姑娘她们分开吗?那她岂不是要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恶徒?” 花迟边走边道:“她要去便让她去呗。” 仙儿道:“你不担心她吗?” 花迟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哪需要我担心。” 一阵风扬了过来,仙儿看上去本就弱不禁风,哪里抵得住这样的寒意,当下全身微微一颤,紧接着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花迟终于让那匹马停了下来,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递给了她。 仙儿红着脸接过了他的衣衫,一言不发的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好一会儿,才咬着嘴唇道:“花大哥,对不起,是仙儿拖累你了,我真羡慕白姑娘,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来去如风,不需要人照顾。” 花迟淡淡的笑了笑,细细的打量了仙儿两眼,突然问道:“仙儿姑娘,你喜欢雪吗?” 仙儿抬眸扫视了一眼四周的雪景,点了点头。 花迟的目光落在道路两旁的积雪上,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猜你便喜欢,你看起来就像雪一样纯洁,安静的时候,就像娴静的一池春水,如果用一种颜色形容你,那一定是白色。” 仙儿的脸仿佛更加的红了,在周围白雪的映衬下越发俏丽柔美。 花迟接着道:“打小学习时,师父便对我说,白本非色,而色自生,池水无色,其色最丰,不知仙儿姑娘心底的颜色,究竟是什么?” 仙儿的脸色微微一变,如青葱一般的手指不自觉的抓住了自己的裙摆,指尖微微泛白。 花迟继续笑道:“我猜应该是红色,像鲜血一般的红色。” 仙儿咬着嘴唇道:“花大哥,仙儿不懂你在说什么?” 花迟话锋一变,脸上却笑意不减:“听闻冥界有四大法王,其中有一位名水晶兰,是一个纯洁无瑕,晶莹剔透的美人,又名闻人仙,不知仙儿姑娘可听过这个人。” wap. /130/130469/30427848.html 第一百六十三章:你是谁 仙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绞着衣角的指尖渐渐用力,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越发显得无辜,一行泪珠顺着她的眼角落下,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纤弱,微微颤抖的身躯像是被风吹得无所依托的柳条。 这样的姑娘总是惹人怜惜的,生怕就让她受了委屈,可花迟好像是个例外,他仍是冷冷的看着她。 “我不知道花大哥说的那人是谁,什么闻人仙,仙儿从未听过,是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仙字,花大哥便做此猜想吗?可怜仙儿一家皆为恶人所害,徒留我一人在这世间,仙儿不能自证清白,可仙儿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花大哥误以为我会是那些恶人。” 花迟笑了笑,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她说下去。 仙儿看着那稍显冷漠的笑脸,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脸上带了一分视死如归,语气坚毅:“仙儿已经失却所有,此身已如浮萍,注定漂泊没有归途,既然花大哥怀疑我居心叵测,大可以杀了我,不知这一死能否为仙儿正名。” 花迟从怀中掏出了一物,举于手中,语气中带了淡淡的讽刺:“仙儿姑娘,你要死之前,可以先看看这是什么?” 仙儿睁开了眼睛,看清楚花迟手中那根蓝莹莹的针后,眼波微微一动便归于平静。 花迟捻动着手中的针,自顾自道:“这是从仙儿姑娘的身上取下来的,巧得很,这根针我也从其他九珑阁的门人身上取下来一些,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便是冥界的暗器亡魂杀魄,据说中了亡魂杀魄的人,若是没有解药的话,神智都会被亡魂杀魄的主人所控制,我们身上并没有亡魂杀魄的解药,为何仙儿姑娘醒来后,却并没有半分神智不清的模样呢?” 见仙儿没有说话,花迟又道:“我检查过九珑阁其他遇害人的尸首,发现他们皆是被割断喉咙而死,仙儿姑娘也说他们都是自尽而亡的,那为何单单只有你,是中了掌伤,我想请教一下,你是如何避过亡魂杀魄的控制的?” 仙儿定定的望着那根针,终于开口了,声音清冷:“你便是因为这根针怀疑我?” 花迟摇了摇头:“从你故意发出声响,好让我们知道你在假山里面之时,我便有些怀疑了,你的内伤看似很重,却完美的避过了所有的要害,复原能力更是让人佩服,不过一夜的功夫,内伤便好得差不多了。” 仙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神色越发平静了下来:“你可知,我的内伤之所以好得那样快,是你那位白姑娘耗费了大量真气为我调解的。” 一提到她,花迟的神色瞬间柔和了下来,他道:“可惜,她总是救了不该救的人。” 仙儿冷哼了一声,唇角却突然勾起了一抹笑,终于承认了:“是,我是闻人仙,不过,既然你那时便已在怀疑我,为何不拆穿我?” 花迟抬眸看她,眼神中已带了杀意:“我也想看一看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为何你还没看到我们究竟想做什么,便急于拆穿我呢?是因为担心她吗?” 花迟闻言不语。 闻人仙轻轻的笑了起来:“花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呢,让我来猜猜,你为何不拆穿我呢?是因为,你的本名并不叫花迟,你害怕在拆穿我的同时也拆穿了你自己是吗?我很好奇,你的本名到底叫什么?你处心积虑的呆在那位白姑娘身边,又是为了什么?莫非,你既想要沈家的东西又想要她?” 花迟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针,开口道:“我之所以拆穿你,是因为我突然想到,若是抓了你这个冥界的法王去交换沈行云,是不是会比我们这样被你们牵着鼻子走省事多了呢?” 话落,他的手一扬,手中的银针脱手飞出,如一道流光,射向了端坐于马上的闻人仙。 银针一射出,半空中的雪仿佛都被它所牵引,雪花流动如长河,四面八方追随着那银针朝闻人仙涌去。 只听得轻轻的“嘭”的一声,银针带着一连串的雪穿过了闻人仙的身体,然而,没有流血,没有惨叫,闻人仙还是好端端的坐在马背上,嘴角甚至还带着那一抹浅浅的微笑。 然后,她像是被突然被打碎了,从她的心脏部位开始,如一朵完整的花被狂风吹散,又被风卷着不知去向了何方。 她就那样消失于空气之中。 无数的雪花从她消失的地方缓缓飞起,俏皮的与风共舞,显得格外纤美又格外诡异。 那些雪花像是有灵性一般,时而形成一只翩翩起舞的蝶,时而又像一个俏皮可爱的女子,不一会儿又变成了闻人仙的模样,雪人闻人仙缓缓的自半空中落下,玉足轻轻的踩在雪地上,一步步缓缓的朝花迟走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轻灵魅惑:“花大哥,仙儿可不是那么好抓的。” 花迟看着那雪人闻人仙,皱眉道:“雪魄阵?” “是呀,雪魄高洁,世人皆叹风魂雪魄难招,可于仙儿来讲,眼下最让仙儿感兴趣的却是花大哥的魂魄,不知花大哥的魂魄又是什么样的呢?” 说罢,雪人闻人仙又轻轻的笑了起来:“花大哥,你问仙儿喜不喜欢雪,不知你喜不喜欢呢,都说雪是这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可以涤尽这世间所有不洁之物,仙儿看你,心中也是藏了许多污垢,不如让仙儿来为你清理一番。” 花迟浅笑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甚至还理了理自己的衣襟,似乎并未将这雪魄阵放在眼里,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道:“我倒是小瞧你了,原来你竟是一个幻术师,不过,想看我的魂魄,你还不够资格。” “是吗,那我们不妨一起看看。”雪人闻人仙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眼睛,瞬间雾化,消失不见。 四散的雪被风吹得狂肆乱舞,柔软的雪花化作了一道道利剑,剑如洪流一般,铺天盖地涌来,向花迟头上压去。 “雕虫小技!” 花迟冷哼一声,只手一抬,一道真气霍然从他指尖射出,只见他随手一划,那道真气便把那股剑流破开,然后他的指尖一绕,那道真气一分为二,卷着那剑流分散至四方。 闻人仙的声音又从虚空中传来。 “花大哥,你别急,游戏才刚刚开始。” 花迟站在雪地中,举目四顾,突然发现自己周围的场景亦在不停的变换,有时是烟林寒树,古木老泉,有时又是深山萧寺,空翠风烟。 他像是在一个极度空茫的空间中行走,那是一条永无止境的路,万里江山,只有他一人。 一面镜子缓缓的从虚空中飞出,停留在花迟的面前,那是一面古朴的青铜镜,落在花迟面前的时候,它轻轻的一抖,顿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围绕着花迟旋转起来。 花迟冷眼看了那镜子一眼,只一眼,一向淡定自若的脸色一变,那镜子里竟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模样,一个笑得像小仙女一般的四五岁的小姑娘。 那笑容实在是可爱极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便去抓那面镜子。 谁知,那青铜镜幽幽一晃,出现在了离他十尺远的地方。 花迟抓了一个空,再看去时,那镜子里又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女,也是浅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时,闻人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花大哥,镜子映照的是人心,这面镜子名叫聆心镜,它能照出你内心最重要之人,可仙儿看你,心中却是有两个影子,她们看似相同却有不同,不知这两个人影对你而言,哪一个更深呢?” 花迟闻言,像是被触了逆鳞,一股无言的恐慌顿时涌上了他的心头,他的眼眸一冷,冷声道:“你的话太多了。” 聆心镜带着镜中那浅笑着的少女又朝他飞了过来。 那少女一边笑着一边朝他伸出了纤纤玉手。 花迟只觉得心神皆被一摄,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 这时,聆心镜一变,镜子的边缘在飞旋中变得如刀锋一般薄利。 眼看着花迟的手就要牵上镜中少女的手,他的手突然一缩,按上了手中的剑柄。 只闻得“铮”的一声剑鸣声响起,一道湛蓝的光顿时亮彻天际,如碧海潮生,沧浪翻涌。 这天地间至寒之剑终于出鞘。 凔凌剑出鞘的那一刹那,像是吸收了四周所有的冷气,方圆数十里的白雪瞬间变成了一块块冰晶。 花迟执剑在手,一剑劈向了那面聆心镜。 这是凔凌剑第一次出世。 自从他学会幻天四意诀之后,他早已领悟到何为剑即是我,我即是剑,所以他已经许久未曾用剑了,最近这两年,值得他再出剑的人并不多,或许,世人早已忘了何为幻天四意。 一剑伤春,一剑断水,一剑斩世,一剑裂天! 只听得“噗”的一声,只见蓝光一凝,化作一道细细的蓝线,蓝线宣泄而出,周遭的冰凌纷纷碎裂,又是铛的一声,那聆心镜便已碎成两半,落在地上。 不止聆心镜,就连雪魄阵也瞬间消失不见,毁于这一剑之下。 雪魄阵一破,闻人仙便暴露了出来,可那一剑的剑气还在暴涨,一路势不可挡的朝她而去,眼看着闻人仙就要丧身于那一剑之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泛着白光的圆环突然从半空中飞出,狠狠的撞了过来,抵消了那道剑气。 圆环在半空中兀自转着圈,一道清冷圣洁而又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一个大男人如此欺负一个姑娘,有失风度,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下这样的死手。” 花迟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树上,冷冷的看着他,然后她的手一伸,那个泛着白光的圆环缓缓的飞回了她的手中,自动套在了她的手腕上,变成了一个九连环手镯的模样。 那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白衣胜雪,一头乌发披散在身后,只饰以一支简单的银簪和一条白色的发带,可越是如此,便越衬得她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脸上蒙着面纱,双目似一泓清水,清澈纯洁,让人不敢亵渎,尤其是在这白雪琉璃的世界里,更是显得她有一种出尘的气质。 可是,那双眼睛为何会那么熟悉,熟悉得就像刚刚才与他分开。 那双眼睛,不是应该属于另外一个人吗? 花迟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你是谁?” wap. /130/130469/30427849.html 第一百六十四章:林中迷雾 树上的白衣女子也定定的看着他,清冷的眸子中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疑惑。 那双骄矜冷傲的眼睛,怎会似曾相识,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就像早已认识了许多年。 她问道:“你又是谁?” 林中有风吹过,掀起了她面纱的一角,半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就那样露了出来。 花迟全身剧烈一颤,眼中的难以置信越堆越高,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是你?” 说罢,他微微抬手,指力一凝,一道真气从他指尖射出,直朝着那白衣女子蒙面的面纱而去,势要将那面纱击落。 那白衣女子眸子一紧,随手一挥,将那道指力化解,不悦道:“你这人好生无礼。” 花迟向前走了一步,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白衣女子还未说话,这时,她右侧的树梢轻轻晃动了一下,轻得就像是一片落叶坠了下来,刚好碰着了树枝,花迟微微转动了一下视线,又一个白衣蒙面的身影落在了那白衣女子身边,那是一个轻功绝顶的人。 那人一落在那白衣女子身边,只是冷淡的瞥了一眼花迟,便将视线转回了那女子身上,仿佛她的眼中只看得见她,口中冷淡道:“闲事少理。” 那是一个听起来有些苍老的声音。 那白衣女子点了点头,手一伸,一条白练从她袖中飞出,凌空掷至,来势劲快无比,迅速的缠上了闻人仙的腰,手上微微一用力,闻人仙整个便被拉飞至那白衣女子身边。 “这位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姑娘我先带走了,你戾气太重,望你好自为之。” 说罢,她便拉着闻人仙,转身如仙人一般飞身离去。 花迟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并没有追上去,心绪却是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何…… 茫茫人海中,真的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吗? 浓密的树林,满满的全是瘴气,踩在沙沙的落叶上,五米之外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凌汐池拉着沈桑辰深一步浅一步的走在林子里,树林里静谧无边,除了她们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和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其余的竟连半点声音都没有了,可是直觉告诉她,这山林里绝对不寻常。 两人一连赶了几天路,都没追到震雷镖局的人,一路打听,沿途的人也没见到过震雷镖局的镖车,凌汐池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既然是秘镖,那运镖的人定是聪明无比,懂得掩人耳目,人海茫茫的,要将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找出来着实不易,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昨日落日时分,终于有人说看到震雷镖局的人进了这片树林。 小心的踩着步子,凌汐池左右四顾,感觉到沈桑辰因为紧张连呼吸都有些急了,当下活跃气氛笑道:“桑辰,怕吗?” 沈桑辰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脸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嘴上却是逞强道:“不怕。” 凌汐池拍了拍他的头,赞扬道:“不错,看来是个小男子汉。” 沈桑辰不满道:“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打我的头,你明明看起来也不大。” 凌汐池道:“你今年十二岁吧,我十七岁了,可是整整比你大了五岁的。” 沈桑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呼了一口气,埋头道:“汐姐姐,我们为何要与花迟哥哥和仙儿姐姐分开?”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怎么,你想和他们在一起吗?” 沈桑辰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仙儿姐姐那么可怜,我怕花迟哥哥路上欺负她。” “哈,可怜……”凌汐池拍了拍他的头,笑道:“谁可怜都轮不上她可怜。” 沈桑辰霍然抬头看她,眼中堆满了不解:“汐姐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凌汐池漫不经心道:“因为她压根就不是丰九游的女儿。” 沈桑辰的步子骤然停了下来,惊声道:“你怎么知道?” 凌汐池望着他,叉着腰一副成熟老练的模样:“很简单啊,太多的巧合叠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你想想,为什么我们刚知道铁线龙蜒是九珑阁的,九珑阁便被灭门,九珑阁那么多人都死了,为何单单就她没死,还偏偏让我们给救了,又为何震雷镖局早已接了镖,却得等到我们快到安都了才运出去,还特意分成两个方向走,因为呀,她们就是给我们挖了一个坑,等着我们跳呢,不过呢,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带着那个仙儿去换了衣服,九珑阁门人虽不少,可大小姐的闺房却只有一个,我特意找了一件看起来最新的衣服给她换上,哈,果然不是她的尺寸。” 看着她一脸洋洋得意,沈桑辰想了想,似乎才将她所说的话理顺,又问道:“那你既然知道她不是丰阁主的女儿,你为什么不拆穿她,还要将她带回来呢?” 凌汐池又伸手敲了敲他的头:“笨小子,敌在明处总比在暗处好吧,她费尽心机的要打入我们内部,成全她又何妨。” “啊!”沈桑辰惨叫一声,连忙捂住自己的头,不满道:“我说了,你能不能别老打我的头。” 说罢,又咕咙道:“那你还让花迟哥哥跟她走?” 然后,又是一声惊呼,险些跳了起来,一脸焦急道:“那她和现在花迟哥哥在一起,花迟哥哥岂不是很危险。” 凌汐池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抱着手道:“桑辰,你现在可是跟着我的,你能不能稍微聪明一点,不丢我的人啊,你花迟哥哥会有危险?呵呵,他才是那个危险好吧,那仙儿和他呆在一起,你该担心是仙儿,最好为她祈福一下,别被花迟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沈桑辰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强调道:“花迟哥哥是好人。” 凌汐池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小朋友,听我说,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呢?那就是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沈桑辰急道:“我相信你!” 那斩钉截铁的话语以及那种莫名其妙的信任让凌汐池的心中一热。 她道:“相信我就对了,但你那花迟哥哥却不一样,他也许是个好人,可他安的不一定是好心,你别忘了我们身上有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爹为何将他逐出师门,又为何要写信给他,是不是你爹预知到了什么,虽然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你那花迟哥哥也许更不好对付,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想甩掉他了。” 沈桑辰歪着小脑瓜子想了想,脸色是变了又变,心中也逐渐升起了许多的谜团。 可他到底是个孩子,遭逢巨变,自然更希望身边的人是以诚待他,现在告诉他,他的师兄或许是有目的的靠近他,心中又怎么不难过,他埋着头,声音中充满着失落:“我还是相信花迟哥哥,因为他……汐姐姐,那么多人想要我们家的东西,就凭我们两个人能找到我爹吗?” 事到如今,他还是愿意相信别人,果然是个心思恪纯的孩子,一股怜爱从心头升起,凌汐池安慰他道:“傻孩子,我们一定会找到你爹的,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也会来找我们的,因为你在我身边,他们要的是你,不是花迟呀,所以我们就顺藤摸瓜好了,哪怕最终是龙潭虎穴,我也会带着你去闯的。” 沈桑辰骤然抬头看她,眼眶微微发红。 凌汐池连忙伸手止住他,严肃道:“不许哭。” 沈桑辰含着泪花点了点头,又道:“汐姐姐,那我们是不是很会危险?” 凌汐池笑了笑,没有说话。 沈桑辰的目光落在她背上的剑匣上,终于将心中压了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汐姐姐,这么多天了,为什么我从未见你的剑?” 凌汐池伸手弹了弹他的头,语气诙谐道:“这个嘛,行走江湖,总要留有杀手锏的,既然是杀手锏,怎么能随便露给别人看呢?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先把花迟是怎么到你家拜师的,拜师后又做了些什么再与我仔细说一遍。” 沈桑辰点了点头,便走便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出来。 走着走着,一棵歪脖子树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凌汐池定定的看了看那棵树,一把拉过了沈桑辰,疑惑道:“桑辰,我们刚才是不是见过这棵树?” 沈桑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抓了抓头,道:“好像是的。” 林中的瘴气似乎越来越浓了,慢慢朝她周围一米的地方聚拢。 凌汐池皱着眉头道:“这林中的雾好像也越来越重了,我怎么感觉我们在原地打转呢?” 沈桑辰捏着下巴想了想,四下看了一眼,又走到那棵歪脖子树旁看了看,看清楚那树后的几块堆砌起来的石头阵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这林中布有阵法,还是最简单的迷雾阵,走入这阵中,便会使人迷失方向,再也走不出去啦。” 看着沈桑辰一脸轻松的模样,凌汐池问道:“你能破吗?” 沈桑辰点了点头,走过去将那几个石堆踹倒在地,笑道:“自然能破了,这是最简单的阵法,刚好这里便有阵眼。” 眼看那石堆一倒,周遭的白雾像潮水一般褪去,眼前的路清晰明朗起来。 凌汐池不由得向沈桑辰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沈家的人。 刚想表扬一下沈桑辰,忽的,她只觉脚踝一紧,左脚被一股力量拉出,身子一斜,整个人便被倒挂在了一棵大树上,一阵清脆的铃铛声骤然响起,传出开外,沈桑辰惊叫一声,就要来拉她。 凌汐池示意他不要惊慌,凝聚指力往脚上的麻绳一拂,麻绳应声而断,正要落地时,只听当当当数声,地面竟冒出了一排排锋利的大约三尺左右的剑刃,在雾气中闪着森寒的光,凌汐池大惊失色,连忙提气,身体在空中翻转了几下,手一挥,将自身的内力提升出来,一掌催向地面上的那些尖刀,眼看气劲波及之处,那些尖刀全部折断飞出,钉在了大树上之后,她才放心的落地,警惕的望向四周。 她刚一落地,耳边就传来“哗哗”两声巨响,顿时林中尘土飞扬,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两道剧烈的风声从她左右刮来,她定睛一看,只见在她左右各飞来了两块巨大的铁板,铁板飞出来的瞬间,上面瞬间弹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刀。 凌汐池暗叫不好,要是被这两块东西夹在中间,铁定变成了一块千疮百孔的肉饼,连忙冲天而起,飘身而进,手中一扬,强横的内劲蔓延而出,那两块铁板还没有近她的身,便被击成了无数快,失去重力,掉在地上。 她随手拈住一片受内力催动的树叶,举目四顾,这时,树林深处传来了一声轻叱:“是谁,活得不耐烦了吗?竟敢擅闯我们凌云十八寨。” 话落之时,一道鞭风破空而来,凌厉的朝她卷了过来,凌汐池目光一抬,往后轻轻一翻,顺着那灵巧的鞭子一旋,不费吹之力便将鞭子紧紧的抓于手中,右手一扬,将那片树叶打出,左手微微一用力,将那鞭子往臂上一缠,用力一扯。 “啊!”一声清脆的尖叫声响起,下一秒,一个身材妙曼的女孩便跌在了她的面前。 凌汐池打量着她,只见那女孩差不多和灵歌一般大,外着一件火红色的狐裘小外套,内着一件白色的衣裙,一双马靴直及膝处,勾勒出纤细美好的腿型,两条大辫子垂至胸前,深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眉宇间的高傲和灵歌如出一辙,少了灵歌的清冷高洁,却多出了一种不羁洒脱的飞扬气质,小巧的鼻子微微皱着,不满的情绪全部都洋溢了出来,凛冽的眼神仿佛在警告着别人,写着禁止接近几个字。 “哼,你这个色狼,盯着本姑娘看什么看,你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睛挖出来当弹珠玩,我堂堂凌云寨的少寨主,岂是你这个臭男人可以看的。” 高傲的语气,不可一世的态度,凌汐池终于反应过来,此时自己是做的男装打扮,那女孩口中的色狼便是她了。 看着那女孩气得通红的小脸,她不由得玩心大起,目光顺着她的全身扫了一眼,故意做出一副轻佻的表情:“啧啧啧,真标致,不如抢回家当老婆算了。” “你说什么?”那姑娘眉头一挑,怒道:“大胆,你这个色狼,本寨主是你能娶的吗?” 凌汐池笑道:“姑娘这么美,难道已经嫁人了吗?” “胡说!”那姑娘傲慢的瞪了她一眼,语气中难掩骄矜之意:“你们这些臭男人,怎么配得上我唐渐依。” wap. /130/130469/30427850.html 第一百六十五章:凌云十八寨 凌汐池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姑娘还未嫁啊,那正好,男未婚,女未嫁,不如我俩凑合着做一对吧。” 而后,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疑声道:“你刚才说这里是凌云十八寨?” 我靠,不是吧,竟然将她引到这土匪窝里来了。 凌汐池蹙眉深思,她来此一年多了,自然知道这乱世之中,草莽流寇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占山为王的,可要说形成规模并且恶名远扬的,就不得不说这凌云十八寨了。 话说这凌云十八寨位于安都城和风幽城之间,东离风幽百余公里,北距安都六十余公里,此间有一座峰名唤凌云峰,因此山林茂境仙,山势险峻,峭壁若屏,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大约在十多年前,有一伙人被追杀至此,便占据此处落草为寇,号称凌云十八寨,专抢官府,虽不至于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但名声也是极其不好的,附近几县的老百姓更是谈凌云色变。 可据她所知,这凌云十八寨向来多与官府作对,很少主动招惹江湖门派,为何这震雷镖局的镖居然会运到了这里,他们与沈家又有何关系? 见她陷入沉思,唐渐依傲慢的看了她一眼,口中道:“正是,怕了吧,晚了!” 凌汐池打量着唐渐依,原来这个人就是凌云十八寨的少寨主,那个并列武林四大奇女子之一的唐渐依,怪不得这般的心高气傲了。 她脸上露出一笑:“见到这般貌美的美人儿,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害怕呢?” 看着她张扬放肆的笑,唐渐依一怒,迅速欺身向前,一巴掌就朝她扇了过来。 凌汐池连忙仰身一躲,一个凌空后转,手中鞭子用力一带,以她如今的功力,江湖上能受得住她这全力一拉的少之又少,眼看唐渐依脚下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她连忙用手托住她的腰,带着暧昧的口吻道:“美人儿,脾气不要那么坏,日后没人敢娶的,还是我先把你领回家吧。” 唐渐依倒在她的臂弯里,脸一红,几乎是触电般的甩开她的手,又气又怒又羞涩:“大胆,你……你这个登徒子,无耻,下流!” 凌汐池抬起一根手指摆了摆:“非也,非也,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么美,在下这也是正常反应而已。” 说罢,她还用手抬起了唐渐依的下巴,做出一副轻佻的模样,唐渐依呸了一声,正要打开她的手,却见凌汐池的手一绕,迅速的封住了她的几处大穴。 “你要干什么?”唐渐依一惊,眼中的高傲退去,慢慢的升起了一丝惊惧。 凌汐池做出一副我要做什么你还不知道吗的表情,顺手捏了捏唐渐依的脸蛋:“我不干什么呀,只是这里既然是凌云十八寨的地盘,我想向唐姑娘打听一个消息,昨日有没有什么人到你们凌云十八寨,或者有没有什么人经过?” 唐渐依脸色惶然一变,把头往旁边一侧,简洁明了的吐出了两个字:“没有。” 那么便是有了,看来震雷镖局这趟镖的目的地便是凌云十八寨,凌汐池看了沈桑辰一眼,严肃道:“桑辰,你先转过身去。” 沈桑辰不明所以,却也乖乖的背过身去,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人接下来要干的事绝不是什么好事。 眼见沈桑辰已经转过身去,凌汐池对上了唐渐依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笑道:“你不说也可以,你要是不说,我就脱你一件衣服,直到你肯说了为止。” 说罢,她还用手挑了挑唐渐依的小外套,笑得越加的不怀好意:“美人儿,好像你也没有穿多少衣服。” “你敢!”唐渐依深褐色的眼睛凝成了愤怒,却还是不肯屈服。 凌汐池凑近她的脸:“对着像你这样的美人,我有什么不敢的呢?告诉我,震雷镖局的人在哪里?” “哼!”唐渐依冷哼一声,脸上呈现出一派坚毅刚强之色,大有宁死不屈之意。 凌汐池说做边做,毫不含糊,顺手便将她身上那件红色的小外套脱了下来,挑到她的面前,一脸欠揍的表情:“美人,这可是第一件哦,你无所谓的话那我就更无所谓了。” 看着她指尖的衣服,唐渐依愤怒的眼神凝聚成了害怕,怒道:“你这个流氓!” 凌汐池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你说的倒也是。” 唐渐依怒视着她,眼底虽然有害怕,但却依旧没有松动,倒是一个性子倔强的姑娘,只不过,这唐渐依铁了心的不说,她总不能直接动手逼问吧,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法子比较适合,于是她顺手解开了唐渐依的腰带,手一挑,又将她的一件衣服脱了下来,故意打了一个寒颤:“这天真的好冷啊,你不冷吗?” 唐渐依干脆闭上了眼睛,做出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凌汐池抓了抓头,忍不住道:“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多了。” “哼!”唐渐依冷哼一声:“见过如何,没见过又如何,我偏不告诉你,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啰啰嗦嗦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凌汐池伸手搭上唐渐依的肩膀,在她耳旁道:“若是你真的不怕,那我就真的将你脱完了,只不过要是被过路的人看到美人你的……” 唐渐依忽然睁开眼睛,眼神里蕴满了愤怒:“你这个流氓,你要……” 凌汐池顺手挑动了一下她那件薄薄的里衣,抖了抖手上那一大堆的衣服,朝她扬了扬:“我要怎样做,就全看美人你自己的态度了,最后一遍……” 话还没说完,唐渐依就楚楚可怜的打断她的话:“好,我告诉你,你不要再脱了,但是,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得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打听震雷镖局的镖,这趟镖和你有什么关系?” 凌汐池并不做隐瞒,向唐渐依抱了一拳道,道:“因为震雷镖局这趟镖很有可能和雪沁沈家的灭门血案有关,那个孩子便是沈堡主的孩子,此事对我们很重要,还请唐姑娘告知,沈行云是不是在你们手里?” 沈桑辰闻言全身一抖,很想立即转过身来向唐渐依求证,哪怕是跪下来相求也没关系,但一想到唐渐依被人脱了衣服,想到平时非礼勿视的教导,又生生的制止了这个想法,只是握紧了拳头,脸上已出现急切之色。 唐渐依的目光在凌汐池和沈桑辰背影之间转了一转,疑道:“你说那小孩是沈行云的儿子,这话可是真的?” 凌汐池道:“千真万确。” 唐渐依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好了,我们确实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人自称是震雷镖局的镖师,此人现在正在我们寨子里,你想见他的话,不知有没有这个胆量跟我上山一趟,只不过有一点我要告诉你,我们没见过沈行云。” 凌汐池嘿嘿一笑,顺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胡乱将唐渐依的衣服给她套好,笑道:“那就多谢美人了。” 凌汐池押着唐渐依沿着山路上山,重重的机关看得她眼花缭乱,基本上路边的草丛,山间的悬崖,高大的树木,能利用的全部都被设下了机关,她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是遇上了唐渐依,要是自己这样不怕死的乱闯,想上这凌云寨也是不容易的。 唐渐依倒也乖,一路上并没有给她耍花招,知道哪里有机关,还替她主动隐去,沿途过了一个宽敞的人工湖,又走过几段陡峭的山路,绕过了几个哨岗之后,终于一道石砌寨墙远远出现在眼前,连绵起伏、盘曲蜿蜒的隐藏在茂密的山林中,一堵石砌寨门高高立起,足足有十来米高,上面龙飞凤舞的刻了凌云十八寨几个大字,看起来倒是苍朴遒劲,颇有风骨,看来是出自大师的手笔。 凌汐池一直以为凌云寨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寨,现在一看,这凌云寨的规模如此庞大,连哨寨、烽火台都不只一两个,再看那绵延数里的寨墙,只怕这凌云十八寨绝不像外界所传的那么简单。 凌汐池不解的看向身边的唐渐依:“喂,不是凌云十八寨吗?怎么只有一座?” 唐渐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土包子,叫凌云十八寨就一定要有十八座寨子吗?凌云十八寨的意思是一共有十八位寨主。” “咦。”凌汐池拍手笑道:“那美人是第几位呢?” “我不是,哼,我待会儿叫我的十八位叔叔婶婶好好修理你。” “修理我?我还以为美人你会杀了我?” 看着她一脸坏笑,唐渐依骂了一声:“臭男人”,便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不臭啊,”凌汐池四下闻了一下,将她的头扳了过来:“你闻一闻,还很香呢。” 沈桑辰顿时翻了翻白眼,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唐渐依突然之间大骂起来:“你这个混账。” “嘘。”凌汐池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的身子拉矮下来,将脸凑近了唐渐依的脸:“喂,你们凌云寨也太自信了吧,设了这么多个哨岗,怎么连一个放哨的都没有,莫非这个哨岗都是设着玩玩的?” 唐渐依脸一红,埋下头道:“因为今天我娘的生辰,所有的兄弟都为我娘庆生去了。” “生辰?”凌汐池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原来今天是岳母大人的生辰啊,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唐渐依的脸越红了,呸了一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谁是你的岳母大人,凭你也配吗?你少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也不……也不……拿镜子照照,你……什么模样。” “什么样啊?”凌汐池凑近她的脸:“是不是风流潇洒,玉树临风啊。” “真不要脸!”唐渐依低骂一声,撇过头去。 凌汐池伸手将她拉了起来,一阵风似的朝凌云寨冲去:“走了,看岳母大人去了。” 此时,凌云寨里正是笙箫鼓乐,推杯换盏,一派其乐融融,大红的寿字灯笼挂满了一条街,大大小小的流水席摆成了长龙,桌上无一不摆放了整只的鸡,整只的鸭,整条的鱼,大块大块的肉,和一只只烤得金黄的乳猪,一大群虬髯大汉围在桌子的四周,敞开衣襟,就着大瓷碗正在喝酒猜拳,喝得醉了的,便在周围的空地上耍拳,摔跤,要不就是在旁边掷骰子赌钱,其间还夹杂着小孩间的追逐嬉戏,大人之间的高谈阔论,呈现出一片无比祥和的气氛。 凌汐池有些愣住了,看着面前那一排排整齐的房舍,以及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的那种安适愉快,自得其乐的神情,此时的凌云寨非但不像外间所传一般皆是一帮杀人不眨眼的凶恶之徒,反倒是这里的人看起来都那般的质朴自然,这里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血腥残杀,甚至连一点吵吵嚷嚷的声音都听不到,人与人之间看起来那么平和,那么诚恳。 见她和唐渐依走在一起,几乎所有人都上前来打招呼:“少寨主回来了,寨主夫人在家等着您呢,您还不快去给她磕个头。” “少寨主,您跑哪里去了,刚在蒋先生还在到处找您呢。” “少寨主,今天是寨主夫人的生辰,我们也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孝敬她,恰巧前两天打到了一只狐狸,孩她娘做了一件狐皮领子的大衣,寨主夫人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唐渐依笑嘻嘻的收过那大叔手里的狐皮大衣,笑道:“谢谢牛叔,牛婶婶的手工活最好了,我娘一定会喜欢的。” 牛叔这才注意到了唐渐依身边的两人,疑惑道:“少寨主,这两位是?” 唐渐依看了凌汐池一眼,道:“他们是来给我娘祝寿的,好了,牛叔,你去喝酒吧,我回去看看我娘。” 唐渐依一路领着凌汐池和沈桑辰来到了一座类似于练武场的地方,刚到大门口,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高谈阔论、杯盏相碰、喝酒猜拳的声音,不用看,便让人知道里面的场景是怎样的热闹。 凌汐池随着唐渐依走了进去,里面自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随兴所至,任意而行的逍遥场景,看到唐渐依走了进来,所有人都朝唐渐依举起了酒碗,道:“哟,少寨主回来了,来来来,喝酒!” 唐渐依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凌汐池一眼,道:“眼下先不急着喝酒,还记得今天早上我娘处置那个小贼的时候对大家说的话吗?” 其中一人道:“那哪能忘呢?寨主夫人说了,若是有人冒充沈家之人上山,立刻杀了去喂狗,难道……少寨主小心!” wap. /130/130469/30427851.html 第一百六十六章:云舒霞卷 凌汐池脸色一变,不好,上当了。 她下意识的就一把去抓唐渐依,饶是唐渐依闪避的速度再快,也无法与她的速度相比,几乎就在她捏住唐渐依脖子的同时,眼前喧哗热闹的场景瞬间消失,一名长着大胡子的黑脸大汉将刚塞进嘴里的鸡腿一把扯了出来,随手一扔,拔出一把锃亮的大刀,指着她道:“呔,哪里来的黄毛小儿,快将我们少寨主放下。” 紧接着,所有的大汉都将手中的酒碗一砸,一片拔刀声不绝于耳,霎时,便有上百把刀对准了她,看这阵势,仿佛不将她剁成肉泥,决不罢休。 凌汐池淡定的看着他们,脸上依旧笑意吟吟:“若是在下不放呢?” “岂有此理!”那大汉怒得叫嚣起来:“奶奶的,兄弟们上,给我砍死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格老子的,活得不耐烦了,敢来我们凌云寨找麻烦。” 看着他们拿着大刀就朝她冲了过来,凌汐池一把拿过唐渐依的鞭子,随手一卷,鞭子化为一条长龙,带着罡风扫向了那些大汉手中的刀。 随着一连串金属坠地的哐当声响起,那些大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自己手中的刀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带,几乎不受他们控制的落在了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全部噤了声,眼前之人随意一招,看似并没有费多大的力便夺下了所有人的兵器,这……还怎么打? 凌汐池上前一步,将手中的鞭子卷了卷,肃然道:“我此来凌云寨,是想让你们交出一个人来,并不是存心来找你们麻烦的,烦请你们让一让。” 凌云寨的人大多数是铁骨铮铮的汉子,纵使不敌,却也没有一人退缩,只见一个黑脸汉子呸了一声,怒道:“你是什么狗东西,你说让就让,把我们凌云寨当成什么地方了,我就不信你一个黄毛小子还能翻天了不成,敢来凌云寨找麻烦,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那黑脸汉子的话音一落,四周便一阵阵附和声响起,眼看他们并没有相让的意思,凌汐池冷哼道:“既然你们如此不讲道理,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话落,只见她身形一动,旋身而起,双手微展,一旁有人惊呼道:“霞光!” 一道绚丽的霞光凭空生出,紧紧围绕在她四周,更衬得她飘渺出尘,偏生那霞光耀眼夺目,灿烂明艳的向四周绽放,仙霞功以气化霞,更像是呈现出一方如梦似幻的天地,瑰丽无比却又危险至极,一道道恐怖气息萦绕其间,更使得那霞光中的人似已远离俗世,深入了烟霞之地,让人又是惊羡又是惊惧。 这时,只见那被烟霞包裹的人双手一挥,刹那间,万簇金箭似的霞光从她的十指中迸射而出,就在凌云寨一众人目眩神摇之际,便见那四散的霞光变成一条条赤影破空而来,将自己紧紧的包裹在其中,众人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压力从头顶压下,再抵挡时,心中似被那万丈霞光所刺中,猛然一阵窒息,一切感觉便已遥远,而后瘫软在地。 凌汐池看着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晕过去的人,心中虽不是滋味,却并没有就此感到愧疚,因为刚才她若是不出手,这些人抓住了她,也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而她还带着沈桑辰,也只有先下手为强占得先机了。 在她所会的武功中,火阳诀和轮回之花都太过刚猛霸道,是实实在在的杀人功夫,唯有师父传授她的仙霞功,可控人制人却不伤人。 正想着,身后忽然涌起一股凛冽的冷风,冷风直朝她背心处而来,她不用回头便知道,那是刀气,真正的凌云寨高手出现了。 一大片刀光密集如天罗地网,卷着落叶和狂沙铺天盖地的从后面罩了过来,与此同时,她脚下的大地忽然破出了一个大洞,一把形似弯弓的刀从那破开的洞中飞旋而出,旋斩着朝她的双膝而去。 这里竟有人会这遁地之术,凌汐池将唐渐依的鞭子一扔,身形连退数尺,手凌空一抓,一柄落在地上的剑飞入她的手中,她抬剑一挥,将斩向她膝盖的那柄形似弯弓的刀击在一旁,一道人影从那洞中滚出,伸手接过了那弯刀,与此同时,身后那密集的刀网也瞬间而至,如一张天罗地网,牢牢的将她封在其中。 凌汐池柳眉一竖,感受到了这一刀的精妙霸绝,随即凌空虚踏了几步,引剑而上,看准那刀网,挥出一剑,剑势如排山倒海,眼看就要在那罩住她头顶的刀网中破出一个洞,那刀网却忽而消失不见,凌厉的刀锋顺势而下,以灵巧的方式急刺她的腰部,凌汐池身形一动,身姿灵活的向后一仰,柔韧的身体瞬间和地面呈平行状态,身形在那刀锋之间轻轻一旋,便已看出那刀法中的破绽。 她手中的剑一转,用出了无我剑法,无我剑法号称以一剑破万剑,无论多精妙的剑法和刀法,只要是有形之招便有破绽,只要找到了破绽便可任意攻破。 凌汐池剑尖一提,顺着那刀锋的下侧一绕,闪电般的攻向那人的下腋,那人刀光回抽,卷着她的剑,倒退了出去,在地面上蹭蹭蹭连退数尺,方稳下身形。 凌汐池抬头看去,只见来人是一个大约三十五岁左右的妇人,皮肤黝黑,嘴唇厚实,眉目间颇有些异域风采,更难得的是那妇人的腰,她从未见过那么细的腰,就那样随意一扭,便扭出了难以言喻的风情。 凌汐池身影随风,往桌子上一坐,将腿一翘,往唐渐依所站的方向一看,笑道:“美人,没想到你们寨里还有人比你更漂亮。” 唐渐依的脸一红,却听那美貌妇人怒道:“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姑奶奶的便宜你也敢占。” 那美貌妇人是个急性子,话刚一落,又抢先攻出,左手挥刀如风,右手化掌为刀,身体旋转如游龙,刀光凛冽的又向她横扫而来,就在那美貌妇人后面,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汉子手持那柄弯刀,哗的一声从左侧掠出,嘴里还骂着:“小杂碎,连我们十八的便宜都敢占,活腻了是不是!老子今天叫你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凌汐池将桌子上的剑屈指一弹,剑芒横空而出,直朝那美貌妇人而去,准确的击在了那妇人的刀上,然后她紧跟而出,在空中反手握剑,双腿踢出,踢向那妇人左胸和右肋,那妇人抽刀回劈。 凌汐池手中的剑顺着刀锋一格,又看准她刀法中的一个破处,挑剑一刺,左手抓起桌子上的一把筷子,听着另一柄冲她而来的刀风,一扬手,将手中的筷子尽数打出,全部向那短小汉子处射去。 眼见那短小汉子被迫了回去,她连忙展开身形,一跃而出,刷刷刷的连攻出几剑,将那妇人逼得手忙脚乱,她左手立时化掌,右手依旧挥剑不停,眨眼便将那妇人的招数封死,眼看那妇人被她逼到墙角,手中的刀法施展不开,凌汐池看准机会,一指戳在她的穴位上。 她顾不上那妇人软倒的身子,转身向那个直朝她后脑勺砍过来的弯刀提剑一格,凶悍强猛的剑气宣泄而出,那短小汉子因她这一格之势退后好几步,脚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痕,脚步站稳时,便见凌汐池像风一样扑了过来,一掌印在了他的胸口上,那短小汉子的身体顿时随着掌力飞出,撞在一堵土墙上后,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凌汐池刚收回掌,一声清叱声响起,一道鞭光劈头盖脸的朝她卷来,凌汐池连忙抬剑,刷刷几剑过后,那条鞭已经碎成了无数小节,横飞乱舞间,唐渐依双目通红,脸色苍白的落在她面前,咬牙切齿道:“你……你……好狠的心,你杀了十七叔和十八小姨,你……” 眼见唐渐依已经气得口齿不清,凌汐池有些莫名其妙,抬眸直视着她道:“唐姑娘,他们没有死,只是晕过去了而已,醒过来就没事了,不过在下在山下时便有所耳闻,你们凌云寨打家劫舍,杀人夺镖,你们这般作为,早该料到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唐渐依怒道:“你胡说,你知道什么!世人都认为我们凌云寨穷凶极恶,我们也不想跟人多做解释,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告诉你,我们凌云寨并不像江湖传言一样,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杀人夺镖的事情我们从来就没有做过,打家劫舍更是荒谬至极。” 凌汐池不解道:“那你们为何不多做解释,不过,你放心,我来这里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我只想知道震雷镖局的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唐渐依脸色阴郁,咬紧了嘴唇,正待发话,突然一阵厉喝声传来:“依儿!住口!” 那声音犹如洪钟一般,凌汐池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长得就像一座小山似的身着大红寿衣的夫人为首走来,在她的身后,人影闪闪,在她那巨大的脚步声中,一些细碎的脚步声掺杂其中,应该有不下十五人,可惜却都被她庞大的身形挡在了身后。 看着那足足高了她两个头,身材足以媲美三个她的女人,凌汐池不可思议的咽下了一口口水,暗自震惊,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连女人都可以长成这副摸样,顺着她那大如脸盆的脸往下移,看着她扛在肩上的一柄巨斧,凌汐池打量着自己单薄的身形,思量着够不够她砍一斧的时候,那女人忽然张开嘴大叫了起来。 那叫声震天动地,凌汐池只觉一阵天摇地晃,便见武场四周的石制大屋在那声狂吼中顷刻之间碎成了一块一块,一时之间,狂沙滚滚,无数石屑横飞,不少人已经捂住了耳朵,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功力稍浅的,更是浑身抽搐,在地上翻滚惨叫。 一些功力稍深的,见状连忙护住凌云寨的人离开了练武场。 凌汐池也忙掠至沈桑辰身边,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并用内力护住了他,他的功力太浅,若是不被保护,被这一吼,变成白痴都有可能。 她又将内力提了出来,将真气涌至头顶,使自己的耳膜不至于被吼破,心里却在想,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狮子吼神功,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带着沈桑辰不停的闪身躲避着飞来的横石,忽然之间,那巨吼骤然停止,在无数石沫纷飞之间,那女人肩上扛着的巨斧突然动了,没有任何花哨的招数,就一斧,凌空劈下。 这一斧霸气十足,滚滚刀气排空而下,在整个练武场上空缓缓汇聚,像是一把巨型幻斧至九天而下,其蕴含的恐怖能量仿佛能瞬间将整个凌云峰劈成两半。 凌汐池的身形翩然而起,急速后退,剑诀一捏,将手中剑横在身前,她感受到了对方巨斧中似能开天辟地的力量,再也无法小觑,也由不得她不全力一击,盯着那一路暴涨的巨斧,到她面前时,那幻斧已经大到足够将整个凌云寨罩在其间,而它的能量也在这一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凌汐池目光一冷,剑身回旋,同时急掠而上,她再一次放弃了火阳诀和轮回之花,用出了那一招云舒霞卷。 只是这一次再不是那五颜六色的美丽的霞光,取而代之的是强烈到令人刺目的红芒,仿佛天空中的烈阳在空中爆炸,迸射出千万缕让人目眩神摇的火红色云霞,原本神圣美丽的云霞带着死亡一般的煞气,游走在整个凌云峰,瞬间便将那道巨斧紧紧的围扣在中间。 幻斧与霞光相聚的那一瞬间,又是一声巨响传来,练武场的残余建筑轰然坍塌,幻斧被霞光围击得四分五裂,所有的霞光合成一束,朝那手持巨斧的人而去。 唐渐依惨叫了一声:“娘!小心!” 紧接着,三道强悍的劲气从那女人身后飞掠过来,直接朝那道霞光碰撞过去,而后,又有两道黑色的人影鬼魅般的掠起,一左一右将那个身形巨如大象的女人扛起,眨眼便在数丈以外,可一路上却洒下了无数的血雨。 wap. /130/130469/30427852.html 第一百六十七章:舜南唐家 凌汐池长剑一展,直追而上,手中剑挥了三挥,将那三道劲气劈散,足尖一点,剑光左右排洒,将挡路的人逼开,目标牢牢锁定在那胖女人的身上。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么多人不要命的救那女人,那女人在这凌云寨必定地位崇高,为了不必要的伤亡,那么就必须先拿下这个人再说,而且经这两轮的比试,她也看出来了,这凌云寨的人个个武功不弱,双拳难敌四手,若是让他们联手起来对付她一个人,那么她也讨不了什么好。 有三个人冲出来挡在她的面前,只见这三人一个手拿双刀,一个手执画戟,还有一个则拿了一根狼牙棒。 这三人皆是长得黝黑壮实的虬髯大汉,只不过一个瞎了左眼,一个掉了一只耳朵,另一个从额头的正中间有一道深深的刀疤笔直延伸到下巴,将左右两半脸呈对称形切成了两边,再配上他们袒胸露乳的姿态,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狰狞恐怖。 只见那个手拿狼牙棒的汉子挥了挥手中的武器,龇牙咧嘴道:“好小子,连我们的大姐都敢伤,爷爷今天非把你的脑袋拧下来不可。” 凌汐池抿紧了唇,冷声道:“你们最好乖乖的给我让开,否则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岂有此理,臭小子,你如此狂妄自大,今天爷爷饶你不得。”她的话音一落,右边的那个手拿画戟的大汉便瞪大了他仅剩下的右眼,手中的画戟一横,摆出了一个就要进攻的姿势。 “慢着!” 就在这时,一个不大却很威严的声音冒了出来,凌汐池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长得又高又瘦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声音不急不缓道:“老九,十二,十四,退下。” 明明那男子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气势,可那三名趾高气昂的大汉一见到他,便全部都垂下头来,虽不甘愿却还是乖乖的退到了一旁。 眼见这人其貌不扬,却有如此大的威信,凌汐池不由得也就多看了他两眼,这一看才发现那人长得怪异无比,只见他两边的颧骨高高鼓起,额头有些突出,眼睛极小,鼻子又极高,两只大大的招风耳,再加上那稀稀拉拉的头发和一大把的长胡子,怎么看怎么奇怪,可是他的眼睛中,却闪着睿智的光芒。 唐渐依扶着那胖女人缓步走上前来,看了凌汐池一眼,眼神隐带了一丝幽怨:“易修叔叔,你小心。” 那叫易修的男子微笑着朝她摆了摆手,转过身来恭敬的向凌汐池鞠了一个躬,表情更是礼让有加,客气道:“在下凌云寨蒋易修,敢问小兄弟刚才使得可是仙霞功,你是仙霞师太的传人?” 凌汐池点了点头:“在下正是。” “唉!”蒋易修微微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她背上的剑匣上,又瞬间收了回去,道:“原来是仙霞师太的高足,难怪有如此功力,那我们凌云寨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了,小兄弟,你要杀便杀吧,只是不知我们凌云寨如何得罪了这位小兄弟,竟惹来今日这般横祸。” 凌汐池还没来得说话,便听见蒋易修身后那个掉了左耳的汉子不满的大叫了起来:“三哥,你怎么能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等到二哥,四姐,五姐他们回来,我不信,凭我们自家兄弟的力量还宰不了这个臭小子。”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道:“我今日上山来,并非来找麻烦的,只是听唐姑娘说你们这里有震雷镖局的一个镖师,这个镖师对我们而言很重要,希望你们能让我与他见一面,只是没想到一上山便动起手来了,你们不肯让我们见那镖师,莫非沈家的灭门惨案与你们凌云寨有关系?” 唐渐依怒道:“胡说,沈家的事怎会与我们凌云寨有关系,我早跟你说了,沈行云不在我们凌云寨,况且那震雷镖局的镖师一看就不是好人,一早就叫我娘砍了扔下凌云峰了,你要见他自己去悬崖下找吧!” 凌汐池脸色一变,正待细问,却见蒋易修向唐渐依一挥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慢条斯理道:“小兄弟,你口口声声沈家血案,恕在下冒昧问一句,你与这沈家有什么关系?” 凌汐池朝沈桑辰招了招手,待沈桑辰过来之后,摸着他的头道:“不瞒你说,我曾受我师父所托,替沈家照看一物,这个孩子便是沈大侠的儿子。” 蒋易修的目光落在沈桑辰的身上,眼神微微一变,问道:“小兄弟,你真的是沈行云沈大侠的孩儿。” 沈桑辰本来听见他们说震雷镖局的镖师已经被杀了,正难受至极,现在一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顿时红了眼眶,含着泪点了点头:“叔叔,那个镖师真的已经被你们杀了吗?那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他有没有说我爹在哪里?” 蒋易修眼睛一转,看向了凌汐池:“如果我们将所知道的都告诉少侠,少侠可愿给我们一个活命的机会?” “蒋易修!”这时那个拿着狼牙棒的中年男子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蒋易修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平时窝囊也就算了,我告诉你,我们凌云寨个个英雄好汉,就算只剩下一兵一卒,也绝不会像你这样对着人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凌汐池看了那男子一眼:“迂腐,只会逞匹夫之勇有什么用。” 那男子听了她的话,一把扔开蒋易修的衣领,怒道:“我他妈的受够了,自从来到凌云寨,这十多年来,哪一天我们不是过得偷偷摸摸的,连他妈的那打洞的老鼠都不如,我早说过,要不就冲出去与那奸贼同归于尽,死得轰轰烈烈也比在这里苟且偷生等着别人找上门来强,好好,你们窝囊,说什么从长计议,都死到临头了还从长计议个屁,老子再也不想过这种生活了,与其等别人找上门来,不如我现在就下山去宰了那王八都不如的东西。” 那男子是个火爆脾气,说做便做,扔下蒋易修便往外冲,却被另一个男子一脚踢了回来:“老十,你发什么疯,现在是你逞强的时候吗?今天是大姐的生辰,你再说这种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唐渐依似乎也没有见过那男子发过这样大的火,疑道:“十叔,你刚刚在说什么?什么奸贼?那震雷镖局的镖果真是送给我们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们所有人今天都怪怪的,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那被她唤作十叔的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抓了抓头,道:“依儿,没有的事,十叔什么时候瞒过你了,不是有什么都第一时间跟你说吗?” 唐渐依急道:“可是……” 这时,那一直没有说话的胖女人突然出声道:“依儿,你先将你十七叔和十八姨带去休息一下。” 唐渐依正想说话,却见蒋易修偷偷的给她递了一个眼色,于是连忙去了。 眼见唐渐依走远了,那胖女人扭头看着凌汐池,瞪着眼道:“好小子,真有一手,小小年纪修为便这般高,我唐怒服你,若说这江湖上的少年英雄能在这般年纪与你比肩的,除了藏枫山庄的藏枫公子,恐怕……” 说到这里,唐怒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之色,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眼,嘴巴忽然张得老大,像是想惊叫什么又叫不出来,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她,激动得全身的肥肉都颤动了起来,看向了旁边闭眼不语只顾捋胡须的蒋易修。 凌汐池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唐怒忽然垂下了头,低声道:“妇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萧……得罪了公子,只是沈家堡之事不宜当众细说,不知公子可否移步一叙。” 凌汐池心中虽然惊讶,却还是笑道:“请!” 直到进了一间静室,一直走在前面的蒋易修忽然转过身来朝她深深的作了一个揖:“少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蒋某实在佩服。” 凌汐池几时受到过江湖人士这般大礼,连忙伸手扶起他:“你这是做什么?” 蒋易修站直身体,叹了一口气,摇头苦笑道:“少侠是否和他们一样认定我们凌云寨穷凶极恶,是一群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暴徒?” 凌汐池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她不知如何回答,江湖上都传凌云寨心狠手辣,可当她来到凌云寨,看到这里宁静祥和的氛围后,却又觉得似乎不是这样。 蒋易修道:“少侠可愿与我一同去逛逛这凌云寨?” 凌汐池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 她随着蒋易修在凌云寨走了一圈,这才发现,这凌云十八寨与其说是一个山寨,不如说是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小山村,这里大约有一百来户的村民,房子排列得非常整齐,男女老少的脸上都挂着怡然自得的表情,看到她们这两个外地人,还主动上前来打招呼,好像全然不顾她才与这凌云寨的人发生了一场恶战。 寨子的深处都开垦出了无数肥沃的田地,并种满了桑树,竹子,桃李等植物,田间小路四通八达,鸡鸣狗吠的声音此起彼伏,田间还有人扛着锄头正在劳作,一方又一方的池塘上栖息着数只鸭子,整个凌云寨处处透露着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原始气息。 凌汐池有些吃惊,这里的一切,完全够这个寨子自给自足,他们确实不用去打家劫舍,可为何在江湖上的名声却如此之差? 蒋易修看出了她眼中的惊疑,笑道:“十年前,我们被追杀至此,不得已沦落为山贼,可我们从未对无辜的百姓下过手,反倒是收留了许多无处可归的可怜人,人越来越多,慢慢的才形成了如今这番不愁吃穿的景象。” 凌汐池动了动嘴唇,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蒋易修接着道:“在我告诉你震雷镖局的事之前,少侠愿不愿意再听我讲一个故事?” 凌汐池做了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蒋易修道:“我们确实劫过几次官银,又被官府围剿过几次,江湖上便以为我们凌云寨无恶不作,这些年我们从未向外界解释过,就连外面那些江湖宵小打着凌云寨的名头做下种种恶事,我们也未曾理会,只因在这凌云寨里还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少侠你可知,我们凌云寨当家的是谁?” 凌汐池挠了挠头,表示不知,蒋易修又是一抹苦笑,问道:“你听说过舜南唐家吗?” 蒋易修的话让她大吃一惊,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们是舜南唐家的人?” 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若非是听说这舜南唐家早已灭门,不然她与他们还有一笔血债要算,无启族被灭族,其中有一部分便是拜这舜南唐家所赐。 她的拳头在身侧不自知的握成拳,身上已慢慢的升腾起了一股杀意。 蒋易修看了她一眼,对她身上的杀意视而不见,叹息了一口气,接着道:“小兄弟既然是仙霞师太的弟子,想来很多事情已经知道了吧,说起来这也是一笔孽债,我们大当家便是之前唐家家主的女儿,你别见我们大当家现在的摸样,当年她可是美得似个仙人的,我本是唐家的一个家奴,二十多年前小姐正当妙龄之际,认识了一个器宇轩昂气度不凡的公子。” 凌汐池冷哼道:“那个公子便是如今泷日国的国主寒战天吧?” 见她如此直接,蒋易修有些惊讶,却还是点了点头:“小兄弟说得没错,那公子便是寒战天,昔年,他借着来拜访老爷的名头在唐家住了一段时日,小姐对他一见倾心,不久便泥足深陷,到了非他不嫁的地步,寒战天也表现得对她有意,两人还偷偷有了一个女儿,只是,唐家向来是江湖门派,又善使毒,这门第之间便差了许多,是以,寒战天一直都未能对小姐负责,小姐又是老爷的独生女儿,为了能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入王宫,他便答应了替寒战天做一件事。” 凌汐池冷笑了一声:“那件事便是替泷日国围攻无启族是吗?” 蒋易修点头道:“确实如此,当时寒战天答应,只要攻破了无启族,唐家便可拜将封侯,为了小姐的前途,老爷便同意了,寒战天为了师出有名,便指使唐家的人扮做无启族人,在明渊兴风作浪,他便好借着平乱的名头,光明正大的向无启族发兵,只是事后,寒战天便反悔了,一个善使毒,又善布阵,手中还捏着他把柄的江湖门派,他如何容得下,更何况他还想要唐家的一件东西,老爷并没有同意给他,于是在一次设在唐家的庆功宴上,他便对唐家下手了,唐家惨遭横祸,我们兄弟几个拼了命的才将小姐和小姐姐救了出来。” wap. /130/130469/30427853.html 第一百六十八章:有一事望你应承 心知蒋易修口中的小姐和小小姐指的便是唐怒和唐渐依,凌汐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寒战天这个人还真不是一般罪孽深重啊。 这个渣男,居然连女人都利用,他到底哄骗了多少女人为他做了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先是叶凛雪后是唐怒,先后害了无启族和唐家,情之一字,真的能让人失去理智吗? 一想到蒋易修说唐怒以前也是美得跟仙女似的,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想必是与她所练的武功有关,而唐渐依,没想到她竟是寒战天的女儿,想着这母女俩的遭遇,她心中对这唐家的恨意又稍稍减轻了一些。 人这一生,最怕遇人不淑,而他们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她有些义愤填膺,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寒战天这个老王八,果然够狠够毒够绝情,我早晚要杀了他。” 一旁的沈桑辰问道:“汐姐姐,你说什么?” 凌汐池遽然回神,摇了摇头,压抑住自己心中那快要喷薄而出的愤怒,接着问道:“寒战天想要的那个东西便是噬魂吧?噬魂就是你们用来对付无启族的阵法对吗?” 蒋易修看了她一眼,便知她已知道噬魂是什么东西,也就没有过多解释,接着道:“确实是噬魂,救了小姐以后,我们便被寒战天追杀到了凌云峰,建了这个凌云寨,但是欺凌百姓,劫持弱小的事情我们却是一件都没做过……至此以后,凌云寨的名声越来越大,所以经常有一些宵小之辈打着凌云寨的名气在这一带胡作非为,见我们不管不问便更加的放肆……小姐之所以不去过问,是她知道以凌云寨的能力不可能与泷日国直接抗衡,只好依靠这个方法将那些官兵引过来,好逐个击破。” 凌汐池又问:“可噬魂是唐家之物,又与沈家有什么关系?” 蒋易修道:“因为唐家的布阵图向来隐秘,绝对不可能只放在一个地方,当年那布阵图一共分成了三份,唐家的密室藏了一份,另外一份交由长老保管,还有一份在小姐的姑姑唐懿的手上,就连围攻无启族时,唐家也并没有完全布下整个噬魂阵法,只是启用了其中的一部分。” 凌汐池眉头紧皱,一部分便能困住一个大族,怪不得寒战天想要这个东西。 她疑道:“既然寒战天能对唐家出手,那么想必唐家密室的那份他已经得到了,那么剩下的两份呢,又在哪里?有一份听你说在唐懿手上,莫非这唐懿与沈家有什么关系?” 蒋易修看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唐怒一眼,见唐怒点了点头,才道:“其实唐懿就是沈行云沈堡主的母亲。” 沈桑辰蹭的站了过来,急不可耐的想问什么,却被凌汐池一把按了回去,接着问道:“如此看来,这沈堡主与唐寨主还是表兄妹的关系,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寒战天一直觊觎唐家的布阵图,并出手灭了唐家,为何沈家却幸免于难,而且我还听说,这沈堡主年轻之时还曾在泷日国入朝为官,难道寒战天那时候并不知道沈家还有噬魂阵法图的另一部分?” 蒋易修道:“少侠说对了,当时寒战天并不知道他得到的布阵图其实是不完整的,因为此阵太过玄妙,即使是精通奇门之术的人也未必能完全破译,除了唐家的直系传人以外,外人根本无法看懂,这就是为何寒战天即便得到了布阵图也一直没有使用的原因,而且这份布阵图当年是被唐懿秘密带至沈家的,所以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其实还有一份布阵图在沈家,唐家出事后,沈堡主便辞官回家,寒战天便更不可能知道了。” 凌汐池疑道:“既然外人不可能知道,那为何这个秘密还是被泄露了出去,莫非是寒战天已经破译了这份布阵图,知道它是不完整的,所以查到了沈家头上?” 蒋易修面露忧色,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此阵阴邪无比,若是真被寒战天破解了,这天下不知又要添多少亡魂了。” 凌汐池恍然大悟,道:“看来你们也在怀疑沈家的血案乃是寒战天所为,你将我叫到这边来,是想确认沈家的那份布阵图是不是已经落到了寒战天的手上?” 蒋易修抱拳道:“惭愧惭愧,这些年来,寒战天不知多少次派兵围剿过我们,我们凌云寨与寒战天有不共戴天之仇,为了凌云寨,为了这天下的安宁,还望少侠据实相告。” 凌汐池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震雷镖局的那趟镖究竟押的是什么?” 蒋易修面色沉重,道:“震雷镖局的镖确实是送给凌云寨的,送的是一把剑,一封信和一张玉帖。” 说罢,他命人将东西端了上来,向沈桑辰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看看,这两样东西你认识不?” 沈桑辰依言走上前来,惊道:“这……这是我父亲的佩剑!” 蒋易修叹了一口气,道:“是了,我们没有猜错,这果然是沈堡主的佩剑,实不相瞒,我们无缘无故收到震雷镖局的镖,也是疑惑不解,就连震雷镖局也不知道托镖的是谁,我们收到这两样东西后,便觉事态不妙,故将震雷镖局的镖师给扣了起来,可无论我们怎样逼问,那镖师都不肯说出这托镖的是谁,只道我们看到此物就会明白了。” 凌汐池将那玉帖拿起来看了看,看到上面独有的三个骷髅头标志时,疑道:“这玉帖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蒋易修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毕恭毕敬的递给她,道:“我这里有一封信,上面只说了,想要沈堡主活命,便得拿噬魂去换。” 沈桑辰将信接过来看了,看到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急道:“那我爹到底在哪里?我们要去哪里交换?” 凌汐池又看了看那封信,上面确实没有说交换的地址在哪里。 她将目光落在了那玉帖之上,莫非这三个骷髅头能给他们答案?可她怎么看也没看出来这玉帖上面有地址什么的? 这时,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唐怒道:“这玉帖上的三个骷髅头我见过,是魔门诡天门的标志,三代表三一境,即天一、地一、太一,贯通天地人三境,骷髅头则代表上通神灵,下达九幽之意,诡天门起源于西荒,结合了各类术法和巫蛊之道,更有三一心法和诡幻境两大魔功,自开创以来,便收纳了无数教徒,势力日渐庞大,但因诡天门行事诡异,多造杀孽,为当时诸多门派所不容,十年前,血域魔潭曾发生惊天一战,诡天门的门主闻人清更是被您……被藏枫公子所杀,诡天门从此被灭,从江湖上消失匿迹,可为何现在又出现了。” 凌汐池没有注意到唐怒说到萧藏枫时看向她的复杂神色,叹了一口气道:“因为闻人清并没有死,冥界就是曾经的诡天门,看来他们已经不再躲躲藏藏,是要正式向这个武林宣告,他们诡天门卷土重来了。” 唐怒和蒋易修异口同声惊叫道:“冥界就是曾经的诡天门?闻人清并没有死?” 凌汐池道:“闻人清确实没死,一年前我便见过他。” 她的眉头越蹙越深,花迟说得没错,冥界果然参与了这件事,而沈行云,就在冥界的手中。 想到这里,她突然恍然大悟,明白了冥界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将她引来这凌云十八寨,看来是他们也知道了凌云寨与沈行云的关系,更知道这布阵图被分成了几份,若是寒战天只得到了其中的一份,那么另外两份应该分别在沈家堡和凌云寨保管着,与其他们大费心思的来抢,不如将两个可能握有这布阵图残卷的人聚集在一起,一来,沈行云是唐怒的表哥,二来,沈行云是沈桑辰的爹,怎么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沈行云去死,由他们自己乖乖的送到冥界手中确实比逐个去抢要省事许多,安全许多。 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凌云寨会如此直接了当的就向她透露出这个秘密,还告诉了她所有事情的真相,难道他们是想要借由她来对付寒战天和冥界吗? 她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唐家当年冒着得罪寒战天的危险,也不愿主动将噬魂阵交给他,为何轻易的便告诉了我,你们凌云寨完全可以推脱不知道这个事情,也完全可以不管沈行云的死活。” 蒋易修的面色一红,道:“惭愧惭愧,就当是我们的一点点私心吧,适才少侠也看见了,这寨中除却几个寨主,大多是不懂武功的平常百姓,他们所求的不过是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三餐温饱罢了,武学资质实在有限,就连依儿,也是被强行消除了记忆,根本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是谁,所以在练武那一块上也不多上心,今日少侠一人便攻上了凌云寨,保不齐日后便有同少侠一样厉害的仇敌杀上山来,我们也渐渐老了,守护这凌云寨怕是越往后越力不从心,我们愿帮这小兄弟将沈堡主救出来,日后若有事,还望少侠能助我凌云寨一臂之力。” 他看了看唐怒,见唐怒点了点头,才继续道:“当然,作为回报,凌云寨会再送少侠一份礼物。”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羊皮,郑重的递给了她:“适才我不是说了唐家的布阵图分为三份吗,当年老爷为防万一,将长老手上的那一份秘密的给了我,并让我离开了唐家,现在这阵图继续留在我们凌云寨已是不安全,少侠武功高强,还望替为保存,凌云寨全体上下,感激不尽。” 凌汐池看了蒋易修手上的布阵图一眼,并没有伸手去接,冷笑一声,道:“蒋大哥如此殚精竭虑的为凌云寨日后做打算,实在是令在下感动不已,只可惜,你们知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话落,她手中剑一抬,迅疾如电的架在了唐怒的脖子上,唐怒下意识的想反抗,却还是来不及。 蒋易修看着她的动作,脸色大变,失声道:“少侠,这是什么意思?” 凌汐池冷声道:“你们当初用噬魂阵帮助寒战天灭了无启族,难道就没想过日后会有无启族的人上门复仇吗?” 唐怒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似乎是没反应她话中的意思,布满横肉的脸由红转白,良久,才哆嗦着嘴唇道:“你……你是无启族的人?” 凌汐池冷冷一笑:“怎么,没想到吧,有生之年居然还有无启族的人来找你们讨要当年欠下的血债!” 蒋易修在一旁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伸出去想要阻止的手无言的缩了回来。 灭族血案,不共戴天,又如何能善了呢? 凌云寨又有什么资格和脸面阻止别人报仇,哪怕今日别人要血洗凌云寨,那也是前日因今日果,当年他们可曾给过无启族活路? 唐怒自知理亏,也不辩解,她的目光锁在架在她脖子上的剑尖上,叹气道:“当年的事,是我们唐家不对,血债血偿,我无话可说,少侠要杀便是,我唐怒绝不反抗,只是凌云寨的其他兄弟,他们是无辜的,还望少侠能放他们一条生命。” 然后,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脸上一副慷慨赴死的神色,可她等了很久,那一剑始终没有向她挥下来,甚至慢慢的离开了她的脖间。 唐怒狐疑的睁开了眼睛,却见面前的少年已经将手中的剑收了回去,她望着天空,清澈的眸子里带了许多道不明的情绪,却唯独没有恨意:“杀了你又有什么用呢,无启族那些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今天,我不杀你,但是,我有一事,望你应承。” 唐怒没想到眼前那看起来并不大的少年竟有如此胸襟,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她抱了一拳:“少侠请讲,只要是我唐怒能做到的,必定义无反顾。” 凌汐池道:“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也可以带走这份布阵图,自己去救沈堡主,不让此事牵扯到凌云寨,但是日后,希望寨主能收留一批人,尽你最大的能力给他们安定的生活。” 唐怒看着她坚毅的眼神,毫不迟疑道:“我答应你了,只是不知少侠让我收留的都是什么人?” 凌汐池望着远方,缓缓道:“一群本该有安定的生活,却因为你们至今还在矿场里受苦的人。” wap. /130/130469/30427854.html 第一百六十九章:凌云寨被围 她自始至终都记得自己是无启族的人。 自从那日在生死场,叔叔不惜以自尽的方式保护她,并将无启族幸存的人托付于她,她就不曾忘记过自己的族人还在北山矿场受苦。 人生于世间,便有自己应当要尽的责任。 这一年来,她苦练武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去矿场救人,只是有一点让她颇为烦恼,她并没有地方能够安置那么多人,如今的她漂泊无依,孑然一身,没人没地盘,哪怕她有那个本事杀进矿场将人救出来,可救出来后呢,带着一大帮的人,又能躲到哪里去? 她武功高强,自是不怕,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凭她一人之力,怕是也护不了那么多的人。 看到凌云寨后,她心中突然萌生的一个想法,这里易守难攻,又有田地,最是适合安置他们,若是能以放下昔日的仇恨换来无启族的一方栖息之地,何乐而不为呢? 看着那眺望着遥远的虚空,心思似已飘远的人,唐怒和蒋易修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凌云寨与泷日国结怨已久,自然知道她口中的矿场是什么地方,里面关着的是一群无辜的人啊,而这一切,都是他们当日为虎作伥造成的。 唐家犯下那样伤天害理的错事,上天尚且能让他们偏安一隅,可无启族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却变成了最下等的奴隶。 过了好一会儿,唐怒才低声道:“我知道此时说对不起已经为时已晚,但是,若是日后有需要我们凌云寨的地方,我凌云寨上下万死不辞。” 凌汐池扭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江湖中最是讲究一言九鼎,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唐怒伸手抓住她的剑,用力一划,一股鲜血从她的掌心涌了出来,她立即指天立誓:“我唐怒以血立誓,若是今日之言有假,必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下油锅拔舌头……” 凌汐池伸手止住了她的话:“唐寨主无需发这种毒誓,你只要记得你今日的话就好了,言归正传吧,既然你知道这是诡天门的玉帖,那曾经诡天门的总坛在哪里你总该知道吧?” 唐怒想了想道:“诡天门行事诡异,来去无影,从来没有暴露过总坛的位置,不过种种迹象可以看出,他们的总坛应该在风幽城。” “风幽城?”凌汐池点了点头,看向了一旁的沈桑辰,正待开口说话,突的,一名凌云寨的弟子急急忙忙的奔了过来,看到唐怒后,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大当家,大事不好了。” 看着他一脸恐惧焦急,如临大敌的模样,唐怒脸色一变,喝道:“什么事,说!” 那弟子道:“山下……山下……来了一大帮泷日国的官兵,已经将凌云寨的各个入口团团围住,怕是……怕是要攻上来了!” 唐怒如铜铃一般的眼睛一瞪,怒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吓成这副模样,以前又不是没被泷日国的官兵围过,哪一次不是被我们杀得片甲不留。” 那弟子急得有些口齿不清:“大当家……这……这次不一样啊,以前是有官兵来围剿咱们,不过也就千人之数,而且是普通的士兵,可这次足足有五千人左右,并且是泷日国的精兵……旭日金麟……带头的还是……还是……” “是谁,赶紧说!” “是泷日国的御前第一侍卫叶孤野和金吾将军左煜!” 闻言,不只唐怒和蒋易修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凌汐池也惊得像是头顶炸了一个响雷,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哥哥竟然也来了。 怎么好巧不巧,泷日国在这个关头上来了,以这人数来看,看来寒战天这次是认真的了。 这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此前她一直认为沈家的事是泷日国与冥界勾结,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寒战天在此时出兵围剿凌云寨,怕是已经知道冥界将她引来了这凌云寨,并且知道冥界也想要这噬魂,所以先下手为强了,再加上自己曾和东方家的人交过手,以泷日国一国之力,能查到她带着沈桑辰来了这凌云寨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心中不由得称赞这冥界果然是老谋深算,看来应该是冥界从泷日国的手中将沈行云抢到了手,又大费周折的设计了这么一出,将自己和泷日国都引来了凌云寨,一则,可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沈行云带到冥界,二来,有了沈行云这个筹码,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噬魂,三来,再让凌云寨与泷日国杀个你死我活,无论谁胜谁负,对冥界来讲,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这一石三鸟之计,真是妙啊! 可是,若是闻人清有这个智商,当初也不至于在血域魔潭被萧藏枫捅了一刀,究竟是谁,费尽心思的设计了这么一出。 凌汐池的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个人影。 冥界四大法王之一——九心曼陀罗寒蓦忧。 这的确像是寒蓦忧能做出来的事,那么,此去冥界,又有什么在等着她呢? 她心中倍感不妙,又想到眼下凌云寨的现况,以哥哥和左煜的武功,再加上那么多精兵,这凌云寨哪怕再固若金汤,怕是也守不了多久。 不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攻上来,她好不容易才给无启族的人找到了一个理想的栖息地,她决不允许就这么被泷日国夷为平地。 无数思绪在她脑海中迅速翻过,一旁,唐怒的怒喝声如焦雷一般响起:“一个御前侍卫一个金吾将军就将你吓成这副鸟样,赶紧召集全寨兄弟,议事堂集合!” 眼见唐怒带着那名弟子去了,蒋易修这才扭头抱歉的看着凌汐池,叹道:“看来寨主刚才应承小兄弟的事,怕是做不到了。” 凌汐池稳了稳心神,心中有了主意,伸手将蒋易修手中的那卷羊皮卷接了过来,眼中透出一抹坚毅之色,道:“蒋大哥,这个阵法我收了,你放心,我既然有事托付你们,定会尽力帮助凌云寨躲过这一劫,一会儿,你们按照你们以往的经验做好部署,我会先下山引开那群官兵的注意力,你们伺机而动便是,今日一战,关系到凌云寨的生死存亡,还请你们全力以赴,背水一战。” 蒋易修闻言,怔愣了半晌,原本他以为,这个年轻人听到有敌来犯,会选择明哲保身,弃他们而去,以她的武功,哪怕是在万人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也并非难事,她确实没必要再淌这趟浑水。 可现在她愿与凌云寨同生共死,又怎么不让他感动。 凌汐池现在可没空去注意蒋易修感动不感动,她望着身旁的沈桑辰,问道:“小鬼,山下可是有千军万马在等着咱们,你愿意同我一起去闯吗?” 沈桑辰握紧了拳头,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重重的点了点头。 凌汐池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有胆色,走吧,今天姐姐给你露一手,让你看看什么叫一剑破千甲。” 沈桑辰翻了翻白眼,他愿意跟她一起去送死不代表他愿意听她吹牛好吧! 一剑破千甲,好意思这么吹吗?说出去谁信? 看着沈桑辰一脸我信了你才有鬼的表情,凌汐池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痛得沈桑辰哇哇大叫起来:“我说了不要打我头,你自己去死吧,我不去了!” 凌汐池嘿嘿笑了一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现在后悔了,告诉你,晚了!蒋大哥,我先去了!” 蒋易修看着那瞬间远去的人影,眼睛里忽然流出了一行浊泪,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可自己年轻时,又何曾这样意气风发过。 再说凌云寨的人又怎配称英雄。 “易修叔叔,易修叔叔。”这时一阵清脆的声音传来,蒋易修回头望去,只见唐渐依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只有蒋易修一个人时,脸上不由得布满了失落:“易修叔叔,你刚才都跟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 蒋易修偷偷的拭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问道:“依儿,大家都在议事堂议事,你怎么跑这边来了?” 唐渐依这才想了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垂下头道:“娘让我过来请易修叔叔过去。” 她的心情很不好,难道那人听说有强敌来犯凌云寨,所以先跑了? 蒋易修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怎会看不出她的情绪,心中一时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急道:“依儿,那不是你该想的人,快带我去见你娘。” 闻言,唐渐依抬眸看着蒋易修,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将凌云寨的众弟子做好部署后,议事堂只剩下凌云寨几位当家的,唐怒借了一个由头将唐渐依也支了开去,直到堂内没有外人了,那布满横肉的脸又凝重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抖开一看,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画中乃是一名清丽脱俗的女子,眉目间与刚才那名少年是何其的相似,这幅画像乃是一年前藏枫山庄发布到江湖上的,说的是藏枫公子的未婚妻无故被害,藏枫公子伤心之余,却始终不肯相信这个事实,只道是那姑娘跟他赌气跑了,于是号召全江湖的人帮他寻找他的未婚妻,希望江湖朋友见到了一定要跟藏枫山庄打声招呼。 看着唐怒手上的画像,那瞎了左眼的汉子忍不住叫了起来:“奶奶的,我说那小子怎么看起来娘里娘气的,看来她真的是藏枫公子的小娘子,据说萧藏枫这厮为了她灭了好几个门派,幸好我们没有伤到她,否则日后他找上门来了,我们怎么向他交代。” 那汉子虽然语气粗鲁,可是话语之间对萧藏枫还是十分尊重的,唐怒合起手中的画像,看向了蒋易修:“藏枫公子野心非凡,暗藏韬晦,刚才那姑娘若真是他的未婚妻,希望他们得到布阵图以后,可以杀了寒战天那个畜生,替唐家报仇雪恨。” 说到寒战天这个名字,唐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刺骨的恨意,抓着画像的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全身的肉又抖动了起来。 蒋易修叹道:“那女子倒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又有那通天的本事,难怪能让藏枫公子为她着迷,现下她孤身一人下山去引开那些追兵,我们也要紧跟而上,切莫让那些人伤到她,有她的帮助,对付那区区几千人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wap. /130/130469/30427855.html 第一百七十章:看我一剑破千甲 此刻,凌云峰山脚下,寒风萧肃,一轮红日当空照耀,阳光落在人身上时,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暖意,冷森森的煞气笼罩着寰宇。 山脚下的风仿佛都是凝滞的,一股兵临城下的威压以及摄人心魄的杀气缱绻在空气中。 那是属于战场的死亡气息。 甲光向日金鳞开,数千身着黄金战甲的将士齐刷刷的站在凌云峰下,严阵以待,只待将领一声令下,便可冲杀出去。 一名身着黄金战衣,身披红色披风的少年将军端坐于一匹白色的马上,年轻俊逸的脸上是专属于少年郎的意气风发,他似乎很激动,把玩着手中的红缨枪,望着在他身侧那骑着黑马,一张脸似乎比这严冬还要冷上几分的年轻人,笑道:“冰块脸,陛下让我们俩出来剿灭凌云峰里这群悍匪,我看我们就分成东西两路进攻吧,赌一赌看看谁能先攻上这凌云峰。” 叶孤野抬了抬眸,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望着凌云峰的方向,缓缓道:“我们未必攻得上去。” 左煜正是斗志昂扬之时,心中只恨不得立马发兵攻上这凌云寨,亲自将凌云寨大当家的头颅砍下来,可叶孤野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向他迎头浇下,心中那升腾起的熊熊火焰瞬间被浇灭了一半,他神色一变,不满道:“我靠,冰块脸,你不要涨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不。” 叶孤野连视线都懒得落在他身上一分,冷冷道:“我感觉到了一股剑意。” “什么?”左煜失声道:“你感觉到了剑意?” 叶孤野点了点头:“是可以惊天动地的杀伐之剑。” 左煜抓了抓头,扭头询问的看着自己身后的副将,问道:“你感觉到了吗?” 那副将用心感受了一下,还极为夸张的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启禀将军,属下并没有感受到叶大人说的剑气。” 左煜又问其他人,换来了一阵摇头。 他将视线落在了叶孤野身上,有些无奈道:“你说你们这些玩剑的,玩得魔怔了是不是,哪有剑气,我怎么感觉不到。” 叶孤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转开,一脸对牛弹琴的表情。 左煜也不在意,嘿嘿的笑了两句,语气已换成了恳求:“冰块脸,你就跟我打这个赌嘛,就赌一顿酒就行。” 叶孤野仍是没有理他。 左煜一张脸上充满了挫败,与此同时,一股争强好胜的心从内心深处涌起,他伸手指着叶孤野:“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 说罢,他将手举过头顶,做了一个手势:“全体将士听令……”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一旁的叶孤野道:“来了!” 左煜一脸莫名,什么来了? 叶孤野话音刚落,只见远处闪过一道青影,从茂密的山林中疾驰而下,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像流星一般冲这边飞掠而来,空中树叶翻飞,随着那如流光一般的影子,至她身后拉成了一道残影,一股雄浑无边的威压铺天盖地,朝他们迎面而来,瞬间掩盖住了那几千旭日金麟形成的无坚不摧的气势。 只见那青影来到严整的大军之前,轻盈的落在一棵巨树的树梢上,她手中的剑遥指面前的旭日金麟,清冷的声音随之响起:“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凌云寨不是你们能攻下的,不必做无畏的牺牲。” 听到那声音,叶孤野眉头一皱,冷冷的看了过去,只见那青影身材曼妙,风姿斐然,一身青衣飘逸如仙,可与她装扮极为不符的是,她的脸上居然蒙着一块黑得不能再黑的布,手中还拉了一个同样黑布蒙面的小男孩。 见他向她看去,那青影竟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种无比熟络的眼神。 叶孤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旁的左煜似乎没听见她的话,看着那落在树梢上的少年,左看右看都觉得不顺眼,好一会儿,他才用手中的红缨枪指着她,说出了一句差点让众人翻到在地的话:“你一身青色的衣服配了一个黑面巾,你到底懂不懂搭配啊?” 凌汐池:………… 叶孤野:………… 身后的旭日金麟:…… 凌汐池和沈桑辰对视了一眼,现在还在关心别人的搭配,这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 左煜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看来山贼土匪就是没什么审美。” 凌汐池皱眉,你一身金甲配了个红披风才是土到爆好吗,你这种暴发户的审美到底哪里来的脸说别人审美不行啊! 她在王宫的时候就觉得这个整天来找她麻烦的将军脑子不行,现在看来,自己果然是慧眼如炬。 这时,左煜身边的副将尴尬的咳了一声,左煜似乎这才忆起了自己的职责,终于将话题引到了正路上:“怎么,你们凌云寨就派你一个人来打头阵,这是准备不战而降吗?” 凌汐池将手中的剑指向他,摆了摆道:“你错了,我是来让你们退兵的。” 左煜挑眉道:“就凭你一个人?” 一旁的沈桑辰不满的盯着他,一双眼睛似能喷出火来,怎么,他不是人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正是。” “哈哈!”不知是被她狂妄的态度逗笑了还是其他什么,左煜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笑道:“山野村夫,不自量力,真当自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 凌汐池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剑:“对付你们这种草包,我一人一剑足矣!” 左煜咬牙,居然说他是草包,他堂堂泷日国青年才俊,陛下亲封的金吾将军,会是草包! 他手中的红缨枪一扬:“我倒要看看,你一个人怎么阻挡我们千军。” 凌汐池冷哼一声,手中剑一竖,捏了一个诀指,将自己的全部内力提出,清脆的声音随风而起,清晰的落在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一剑破千甲。” 然后,一剑破空而出。 银光乍起,似明月当空照耀,这一剑仿佛从遥远的时空而来,划破了山河岁月,划开了天地苍茫,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时间仿佛也凝滞了,就连呼啸而过的风也像是从无形变成了有形,化成了一道道似能开天裂地的剑气。 只见剑气所过之处,就连半空中飞扬的落叶亦被这剑气逼得消融于空气之中,若这剑气落在那几千金甲士兵身上,纵使不能使所有人损伤,但在前的几排必定横死当场无疑。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便看见挥出这绝世剑意的那柄剑,剑身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痕,紧接着,便一寸一寸的断裂开来。 这时,风是寂静的,空气是寂静的,人也是寂静的,几千人的场地,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所有的金甲战士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又上上下下的看了看自己,甚至还互相摸了摸,确定自己以及对方是否受伤。 发现所有的人都完好无损,甚至铠甲上一丝刮痕都没有的时候,所有人无声的看向了站在树梢上的那抹青影,天地间似乎更安静了,连刮过的风都大写着两个字……尴尬。 ………… 凌汐池眼前一黑,果然捡来的剑就是质量差,假冒伪劣产品害死人啊! 一旁的沈桑辰只觉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刚才那一剑似乎让他找到了人生的终极目标,可是,下一秒,便疯狂被打脸,他张大唇无声的看向了自己身旁的人,有些欲哭无泪,大姐,你到底能不能靠谱一点,有把握再装啊喂,你装就装吧,为什么要打脸打得这样快。 短暂的安静之后,突的,“哈哈哈哈哈哈”一阵狂笑声响起。 凌汐池扭头一看,只见左煜坐在马上,一脸憋尿憋到面红耳赤的表情,前俯后仰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捧着肚子,另一只手还指着她:“一剑破千甲,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原来是个花架子!” 凌汐池眼眸一冷,手中一挥,将一物掷出,左煜感觉到了危险,连忙止住了笑,还没来得及防备,便见一个剑柄朝他飞了过来,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脸上。 “笑你妹啊,你个二百五!” “你……”左煜几时被人打过脸,还是当着这么多人被打脸,当下便怒了,手往后一探,就要使出他的红缨枪,却见那原本站在树梢的青影身形一动,脚尖在空中轻点了几下,像只青鸾一样朝他俯冲而来,手一探,便是一个摔跤的姿势,那架势,像是要将他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左煜人虽然憨了一些,可是武功却不憨,察觉了对方的意图后,他手中红缨枪一探,一招横扫千军便朝来人挥去。 谁知来人的手柔得竟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顺着他的红缨枪一缠一绕,纤细的手指便抓住了左煜的手,闪电般的点向了他的脉门。 左煜一惊,那双手柔弱无骨,纤长秀美,明显是只女人的手。 他急忙提掌反击,与来人手上过了几招后,却见那人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抓住了马背,手按在马背上,身形一翻,只听得呯呯呯几声拳打脚踢声响起,便见左煜被一脚踹飞了下来。 左煜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才堪堪落地,不至于太多狼狈,然后他便见那道青影将手中提着的小孩扔在了她的面前,紧接着,她一夹马肚子,手中马鞭一扬,那匹原本属于他的良驹长嘶一声,便扔下他这个主人,像喝了假酒一般歪歪扭扭的蹶着蹄子飞奔而去,一骑绝尘。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是以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那匹马便已经冲出了他们的视线。 只听一个声音远远的响起:“我有句话想问你,你到底会不会骑马啊!” 另一个更为急切的声音道:“不好意思啊,今天第一次骑,没有经验也。” “那你还不快让它停下来。” “你傻是不是,停下来等他们抓我们吗?” “我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了你这样的人。” “你这破小孩,什么人,你给我说清楚,你有见到过像我这样威武霸气,风华绝代的人吗?” “你要不要脸,哪有人自己说自己风华绝代的啊” 左煜冲上前去,挥了挥扑腾到他面前的尘土,手一挥,急道:“把我的马还我!” 他的话音一落,便看见自那青衣人一出现后便沉默不语,甚至都没打算出手的叶孤野,突然扬起了手中的马鞭,一夹马肚子,朝着那青衣人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左煜这才想起自己的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号称天水第一剑客的猛人,以他的剑法,若是他刚才出手,那害他出丑的青衣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抢了他的马逃走,叶孤野这厮怕不是看上了那人的剑法,故意放水吧。 那他现在还追上去干什么,他们不是来剿灭凌云寨的吗? 左煜呸呸呸的吐掉了扑到嘴里的尘土,指着叶孤野的背影,骂骂咧咧道:“冰块头,你不听指挥,我回去要弹劾你!” 这时,他身边的副将走上前来,看着气得面红耳赤的少年将军道:“将军,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左煜叉着腰,扭头看了他一眼,捏着拳头道:“还能怎么做,给我攻上凌云寨,我要亲自将他们大当家的人头拿下来,以雪我今日之耻!” 那副将得令,转身正要下达攻山的命令,却听一阵阵奇异的声音响了起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左煜扭头一看,惊得呆立在了当场,只见几千名金甲战士的战衣,自胸口处,齐齐的裂了开来! 他整张脸仿佛都扭曲了,原来,这便是一剑破千甲! 然后紧接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响起,山林中突然如洪水一般涌出了无数凌云寨的人,举着手中的兵器便朝他们冲杀过来。 那五千旭日金麟原本奉命来剿匪,又有泷日第一侍卫和金吾将军坐镇,原本是士气最浓,斗志最盛的时候,可被那青衣人闹了这么一出,结果第一侍卫跟着她跑了,就连将军也被人打下了马,更恐怖的人,那青衣人还一剑破了他们的战甲,重重打击之下,军心已然开始动摇,再看到这如天降神兵一般勇猛无比的山贼土匪,想着昔日惨死于他们之手的同僚,更是心生畏惧,眼下正是士气大减,军心溃散之际,被这一冲,瞬间便溃不成军,败北而归。 wap. /130/130469/30427856.html 第一百七十一章:自然是与狼共舞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马很帅,人很惨! 古道之上,一匹白马飞奔而来,半空之中不时传来哇哇惨叫声,马背上的两个人被颠得东倒西歪,都好像已控制不住这匹马。 这匹马看起来是难得一见的良驹,它像是许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奔跑过了,此刻一撒欢,哪里还停得下来,不要命似的往前冲。 凌汐池有点头晕,有点想吐,更有点崩溃,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晕马! 沈桑辰就更不用说了,他才十二岁,这样的纵马狂奔他从未尝试过,以前即便是要骑马,也是几个随从跟着他,一有不对劲便立刻将马控制下来,这样惊心动魄的骑马他也是第一次。 他强忍着想吐的欲望,大声问道:“怎么能让它停下来啊,我快吐了,呕……” 一听沈桑辰干呕的声音,凌汐池也觉得自己嗓子一痒,跟着干呕了起来,有气无力道:“它跑累了应该就能停下来了吧!” 她确实拿这匹马没有办法,因为她刚才已经学着别人骑马的样子,扯着缰绳象征性的吁了好几声,结果这马压根不理她。 这时,一匹黑马突然从后面急掠而来,马背上的黑衣青年看见他们后,施展轻功离马而起,身手异常矫健,瞬间就来到了他们身边,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缰绳,用力一拉,那不要命向前狂奔的白马终于停了下来,口中还发出了一丝酣畅淋漓的长嘶声。 那匹黑马背上少了人,眨眼便超过了他们,挡在了那白马面前,挑衅似的踢着蹄子,甩了甩马头,乖乖的看着那控制着白马的黑衣青年。 凌汐池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却听沈桑辰惊呼道:“你……你是那些坏人……你怎么追上来了?” 凌汐池敲了敲他的头:“他不是坏人。” 说罢,她跳下马来,伸手拉去了自己脸上蒙着的黑布,一头撞进了那黑衣人的怀抱中。 “哥哥……” 沈桑辰瞪大眼睛,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得三魂去了两魂半,张大着唇无声的看着他们。 叶孤野呆住了,伸手抓着她的肩膀,似在真实感受她的存在,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小影?” 凌汐池点了点头,声音软了下来,带了一丝小女孩的撒娇:“哥哥,一年不见,我好想你。” 叶孤野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他表达感情的方式更多是无声,哪怕再浓烈炙热的爱,一浮到表面上,都是冰冷淡漠的,让人根本分辨不出他是否有情。 以至于他听了她的话后,又是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也很想你。” “一年前听说你出事了,我很担心。” “你没事,就好。” 短短三句话,已胜过千言万语。 凌汐池笑了笑,从他怀中探起头来,看着叶孤野那张冷毅的脸,一字一句道:“哥哥,凌云寨不能破。” 叶孤野定定的看着她,并不说话,似在等着她给他一个理由。 凌汐池便将自己这一年所经历的一切一五一十同他讲了,包括自己已经知道了无启族的灭族真相以及为何将凌云寨选做了无启族以后的栖息之地。 叶孤野一直沉默着,直到她说完,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强烈的愧意,低声道:“小影,辛苦你了。” 凌汐池摇了摇头,笑道:“不辛苦,因为是为了我们的亲人,所以我甘之如饴。” 叶孤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这一笑如同春风吹化了寒冰,温暖极了,他道:“小影,这一年你长大了许多。” 凌汐池笑道:“也强大了许多,哥哥,日后我可以保护自己的族人了。” 叶孤野有些恍惚了,一年前她还是那样柔柔弱弱的少女,虽然也如现在一般坚韧,但事事仍需要人照拂,而不过短短一年,她就好像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可以去庇佑其他人。 练武不比其他,哪怕奇遇再多,若是自己不付出十二分的努力,那也是无用的,她的武功能在一年之间突飞猛进,所付出的艰辛,所受的苦旁人或许根本想象不到。 他望着远处,心中的愧意一波强过一波,他曾答应要永远保护她,却还是让她受了这么多的苦。 他道:“其实哥哥也为无启族选了一个栖息之地。” 凌汐池点了点头:“我知道,萧藏枫给过你承诺是吗?所以你才会帮他做事?” 叶孤野点了点头:“只是……” 凌汐池接道:“只是那个时机还未到。” 顿了顿,她又道:“哥哥,我相信萧藏枫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我也相信他既然承诺了你就会做到,可是,我还是想为我们的族人多争取几个选择,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为他们尽一份力。” 叶孤野又沉默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道:“所以你接下来便是要去冥界是吗?” 凌汐池看了看马上的沈桑辰,见他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他们,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叶孤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冥界很危险,而……” 而我却不能陪你去。 因为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必须呆在寒战天的身边,否则让寒战天察觉到了什么,北山矿场的人或许会有危险。 凌汐池道:“哥哥,你放心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因为我知道我必须活着。” 叶孤野声音一涩,摸了摸她的头:“照顾好自己。” 凌汐池冲他嫣然一笑:“你也一样。” 看着叶孤野策马渐渐远去的身影,沈桑辰凑了上来,问道:“他真是你哥哥?” 凌汐池扭头看了他一眼:“我像是乱认亲戚的人吗?” 沈桑辰撇了撇嘴,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凌汐池抬头望天,一脸壮志凌云:“一个很快会名扬天下的人。” 沈桑辰又翻了翻白眼。 旷野风寂,风雪越发的大了,茫茫雪原上,一辆马车正远远的驶来,凌汐池拉开挡风的毛毡向外看去,看着眼前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景象,叹了一口气,这般恶劣的天气,看来今天想要到达风幽城是不可能的了。 沈桑辰抬起冻得通红的脸看着她,问道:“汐姐姐,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 凌汐池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现在着急也没有用,不如放宽心,我们很快便会到了。” 远远的,一曲哀婉的牧笛响了起来,凄凉的笛声如泣如诉,似在缓缓诉说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那份落寞哀伤在呼啸而过的原风中拉得好远好远。 凌汐池侧耳聆听了一会儿,望着远方道:“听到没有,有人在吹笛子,我们再坚持一下,很快便会到了。” 说罢,她从身边拿起一壶酒递给正在驾车的车夫:“大哥,天寒地冻的,喝口酒再赶路吧。” 那车夫一边驾车一边笑道:“多谢小哥,等过了这片雪原,我们就可以到风幽城了。” 他的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剧烈一抖,一直温顺的马不知被什么惊了一下,突然嘶鸣了一声,便停在原地怎么也不肯动了。 那车夫跳下马车,一边安抚马一边骂道:“见鬼了,这大雪天的哪来的猫?” 猫? 凌汐池拉开挡风毛毡,向前一看,果不其然,一只通体雪白的猫正趴在马车前,一双碧幽幽的眼睛如幽灵一般,冷冷的瞧着她们。 凌汐池被那双眼睛一瞧,一股莫名的诡异感油然而生,只觉那双眼睛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凉上几分,再加上那不住飘来的无比凄酸的牧笛声,陡然让她心生了几分警惕。 车夫还在拉马,一边伸出腿去赶那挡路的猫,那只猫弓起身体伸了一个懒腰,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 凌汐池心中的不安又增添了几分,紧接着,地面似乎微微的震动起来,一股腥风狂卷而过,她轻展身形,跃出马车,抬头一望,但见离她们大约几十丈远的地方扬起了一大片的风雪,无数的风雪被卷了起来,形成了一大片白茫茫的雪雾,那雪雾在迅速的滚动着,像海上翻涌的浪花,一声狼嚎声突然响彻天际。 凌汐池头皮一紧,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见自己身侧的车夫脸色大变,紧张的大叫了起来:“快走,我们遇上外出寻食的雪狼群了。” 狼……狼群? 腥风越来越盛,受惊的马长嘶不止,狂躁的跳了起来,那车夫终于拉它不住,手一撒那马便拖着马车似疯了一般掉头狂奔而去。 “桑辰!”凌汐池惊叫一声,连忙追了上去,有几匹跑得快的狼已经冲了过来,分散到了四方,一匹狼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飞身扑向了那匹马,眨眼之间便咬穿了马的喉咙。 马车重重的砸在地上,沈桑辰刚从里面滚了出来,一匹壮硕的雪狼便朝他扑了过去,凌汐池又是惊叫一声,凌空一掌击飞了那匹狼,沈桑辰则借机往地上一滚,拔剑反刺,一剑刺在了那匹狼的肚子上。 那匹狼凄惨的嗷叫了一声,便倒在地上没了声音,越来越多的狼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一声又一声尖锐的狼嚎此起彼伏的狂响不止,眼中闪着精光恶狠狠的盯着他们,口中不时吐出腥臭的味道,一道道唾液顺着它们的尖牙滴下,看来是将他们三人当成午餐了。 凌汐池将沈桑辰和已经吓得不能动弹的车夫护在身后,看着那些包围着她们里三层外三层的狼群,她抬眸扫视了一眼四周,见不远处有棵大树,连忙一手拉着沈桑辰一手拉着那车夫,凌空跃了上去,将两人放在树上,严肃道:“桑辰,你留在这里,保护这位大哥,不要怕知道吗?” 沈桑辰惊叫道:“那你呢?” 凌汐池露出一笑,宽慰他道:“我自然是要去——与狼共舞了,你看好了,我今天便教你一套剑法。” 适才马车路过之地,他们远远的便看到经过之处分布着村庄,眼下既然看到了这些狼,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们冲过去。 沈桑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剑,稚嫩的脸虽因紧张绷得紧紧的,眼中却丝毫没有畏惧,他看着树下那一匹匹凶神恶煞的饿狼,冷静道:“汐姐姐,你放心,我会护好这位大哥的。” 凌汐池冷肃着脸,远远望去,雪浪滚滚,显然还有更多的狼正在往这边聚集,以前就听说过狼这种动物是多么的狡猾残忍,所以她对狼还是有些畏惧的,现在面对这么多的狼,她的心中着实没谱。 这时,一道道破空声响起,凌汐池定睛一瞧,只见无数竹箭破空而来,准确无误的射在跑在最前面的几匹狼身上,那几匹狼应声而倒,在地上翻滚哀嚎。 顺着那几支箭射来的方向一看,只见几个猎人打扮的大汉从几棵树后面冲了出来,一冲出就各自从自己身后背的箭篓抽出箭来,张弓搭箭,朝那群雪狼射去,在那样密集的狼群中,几乎是百发百中。 一匹狼倒下了,却有无数匹狼冲了上来,眼看狼群离那几个猎人越来越近,可那几个猎人却没有逃命,而是扔下手中的弓箭,抽出腰上挂着的猎刀,向着那群狼面对面的冲了过去,一冲进狼群中,便挥舞着手中的刀不要命的乱砍。 凌汐池看得心惊胆战,她看得出来,这一群猎人只是凭着天生的蛮力在与狼搏斗,是没有半点武功的。 这群人真的不要命了吗?对付狼群,即使是有武功的人也抵挡不住那么多野兽,要知道狼生性残忍凶暴而又敏锐机警,攻击性极强,一旦组合成群,那将是不容小觑的力量,单凭那几个人的力量,如此近距离的与狼肉搏,其结果是完全没有悬念的。 那几个人完全淹没在了狼群中,不时传来狼仰天长嚎的声音,血腥味隐隐的冒了出来,弥漫在这片茫茫没有尽头的雪原上。 凌汐池当机立断的向着那片狼群冲了过去,只见那几名猎人背靠背站在一起,手中的刀狂飞乱舞,虽然他们的面前躺满了狼的尸体,但是他们的身上也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几乎脸上,身上,胳膊上都是被狼爪子抓伤的痕迹。 而那群狼,似乎此刻也不再忙于进攻,而是围成了一个圈,将那几个猎人团团的围了起来。 一匹像是头狼的狼首先嚎叫起来,紧接着像是响应一般,守在南边的狼也跟着仰天鸣叫,而后便是更多的狼也跟着嗷叫起来,像是经过部署一般,狼群慢慢地开始移动了,星罗棋布的散布在那几个猎人的四周。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群狼虽然四散各地,却是分成了四股主力,先由一股狼群去冲锋陷阵,而后几股狼群便会一拥而上,那几个猎人自是抵挡不住如此锋利的进攻,被狼爪子撕成碎片几乎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眼看第一股的狼群开始发动进攻,凌汐池不再迟疑,手往背后一伸,剑匣四散而开,邪血剑终于出鞘。 看着那在半空中大放异彩的剑,沈桑辰的嘴都圆成了一个o字形,无意识的发出了一声惊叫。 “哇!” 以前他一直在想,那些传说中的神兵该是什么样子,现在他知道了,邪血剑是什么样子,神兵就该是什么样子。 wap. /130/130469/30427857.html 第一百七十二章:彼岸的驭狼少女 凌汐池手执长剑,当机立断落入狼群中,剑尖抵在地上,弯成了一个弧形,她提气在半空中一个旋转翻身,剑尖挑起一大团的雪花,雪花蹦的裂开,她抬手一挥剑,裂开的雪花便纷纷向着狼群的方向飞去。 雪花射在跑在最前面的几匹狼的头上,劲力一贯冲,那几匹狼被冲击得腾飞而起,撞向了跟在它们身后的几匹狼,与之一起跌倒在地。 凌汐池回头看了看那几个猎人,只见那几个猎人像是呆傻了一般看着她,眼中闪着深深的疑惑,是天上的神仙显灵了来救他们了吗? 她冲他们一笑,提醒道:“几位大哥,你们后面的狼来了。” 那群狼因她的突然介入而狂性大发,竟不顾一切的冲向了那几个猎人,狼牙闪着森寒的光,飞向了那些猎人的大腿和手臂,咬住了便是切割般的撕扯。 那几个猎人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圈,避免让自己的后背暴露在狼的尖牙下,手中的猎刀挥得虎虎生风,一时那些狼竟也奈何不了他们,便将目标转向了孤身一人的凌汐池。 在这些畜生看来,这个人的气场与那几个猎人大为不同,这才是它们应该进攻的目标。 凌汐池神色一凝,提剑冲向了狼群的中心,全身化为无数剑光,狂乱的刺向了出现在她眼前的狼只,眼角余光一瞥,便看见那几个猎人在一匹又一匹狼的飞扑冲击下,队形已然被打乱,其中一名猎人一个不察,被扑过来的狼摁倒在地。 她大惊失色,剑光一挥,凌厉的剑风生生的将几匹狼斩成了两截,正要赶上去救人之际,一匹狼突然飞跃而起,朝她飞扑而来,在她的手臂上狠狠的抓了一下,锋利的狼爪瞬间抓破了她的衣衫,在她的手臂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眼看那个猎人的脖子就要暴露在狼牙中,她顾不得自己的伤口,翻身一跃,挺剑一刺,朝那匹狼张开的血盆大口刺了进去,几滴血顺着邪血剑的剑锋流了出来。 她忙抡起那匹狼,将自己的内力提升出来,狠狠地朝左边奔来的几匹狼扔去,一阵哀嚎声伴随着一片骨骼碎裂声响起,那几匹狼纷纷倒地毙命。 然而轮不到她得意,因为狼实在是太多,杀了十匹,便有二十匹狼冲了过来,她也不知道这么多的狼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照理说,狼这种生性多疑的动物,它们遇上强敌的话,会更为小心谨慎,不可能这样不要命的死扑。 狼嚎中,远处那凄婉落寞的笛声还在隐隐传响,好像正是这笛声给了狼群莫大的鼓励,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使得那些狼兴奋异常的再一次朝她们冲了过来。 凌汐池有一瞬间的失神,莫非这些狼是受这笛声驱使来的? “汐姐姐,小心!” 就在这时,沈桑辰惊恐的叫声传入她的耳中,她抬头看去,瞳孔一紧,只见适才所见的那只白猫不知什么时候也爬到了沈桑辰他们那棵树上,只听一声刺耳的猫叫声响起,一道黑色的人影突然从远方掠了过来,手中剑一挥,一道血泉溅起,坐在沈桑辰旁边的车夫惨叫一声,被一剑毙命,掉落到了树下,瞬间便被狼群淹没,紧接着那黑影一个苍鹰扑兔,将沈桑辰抓在了手中。 那狼群得了食物,都冲上去抢吃的,暂时忘记了那几名猎人。 “桑辰!” 凌汐池怒目圆瞪,纵身跟了上去,那人抓了沈桑辰之后,也不恋战,反身便往来处飞掠而去,凌汐池怔了怔,那身法,怎么如此像微灵步? 她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然而,容不得她多想,稍一迟疑,她还是跟着那黑影追了过去,怒道:“你给我停下!” 那黑影听着她的声音,身形在半空中一滞,扭头向她看了过来,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双暗淡无比的,带着深深的绝望的眼睛。 然后,他的手一抬,手中剑刷刷的挥了几下,一道炽烈的白芒闪过,紧接着一股比这风雪还要冷上几分的剑气涌出,那一剑凛冽凄寒,刮起漫天风雪,逼到人身上时,已是冻死人的寒意。 一剑凝霜雪,一曝十里寒。 曝寒剑法! 凌汐池已经彻底的忘记了思考,她有些难以置信,也有些惊慌失措,她认识的人当中,会这曝寒剑的只有一个人。 冰冽! 会是他吗?难道他已将自己彻底的置身于幽冥地狱中了? 眼看着那寒冷至极的剑气朝她袭来,她那有些凝滞的脑子才运转起来,旋身顺着那道剑光一绕,滚滚风雪因她这一旋,如同飞舞的精灵一般包裹在她的全身,手中的邪血剑所散发而出的恐怖红光更加强盛了几分,她只觉心中一股无法压下的愤怒喷薄而出,就像决堤的江水一般泛滥,邪血剑受她感应,铮鸣了一声,顿时剑光狂暴密集,一缠一绕之间,便将那道袭向她的剑气逼了回去,朝那黑衣人反噬过去。 她又厉喝了一声:“你给我站住!” 那黑衣人对她的喝声置若罔闻,对那道直击而上的剑光更是不放在眼里,眼看那道剑光就要逼近他,那远处的笛声突然变了调,那仿佛是魔咒一般的诡异曲音狂响不止。 一阵狂风骤然涌起,紧接着,乌云密布,遮天蔽日,一片黑影在半空之中笼罩住了她,凌汐池仓皇的抬头一看,才发现那出现在她头顶的并不是乌云,而是一只无比巨大的大白雕,它翱翔在她的上空,双翼若垂天之云,然后它垂空而落,挡在了那黑衣人的身后,替他生生的挨了那剑气的一击。 一声凄厉的悲鸣声响起,一股血泉伴随着一大片白色的飞羽洒落在地上。 那白雕落在她面前,像座小山似的,挡住了她的路,翅膀处不停的滴着鲜血,它狠狠的盯着她,看似十分生气。 凌汐池持剑怒道:“再不让开,我把你烤了!” 那白雕眼珠子一转,突然张开了双翼,双翅齐扇,刮得虎虎生风,将地上厚厚的白雪刮了一层起来,扑了她一身,而她却因这一阻身形慢了半拍,茫茫雪雾中,那只白雕阻了她之后,展翅飞上长空,眨眼便在她的视线里成了一个小黑点,而那黑衣人也消失不见了。 凌汐池被它那巨力一扇逼得落回到了树上,然后,她便看见,在雪原的尽头,站着一道黑影,几匹巨狼围绕在她的身边。 那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少女,手中拿着一只短笛正在吹奏,那几匹巨狼像是陶醉在她的笛声中,像小狗一般匍匐在她的脚下,一脸的如痴如醉。 那吹笛的少女似乎向她这边看来,凌汐池却有些不确定那少女是否在看她,因为那黑衣少女有着一双如同星空一般深邃的眼睛,眼中明明倒映着天地万物,可这天地万物于她而言又仿若无物,带着一种对万事万物的漠然而偏偏又掌握着万事万物的高傲。 凌汐池心中一凛,坦白说,她来这里见过的美女不少,其中不乏寒蓦忧那样的绝色佳人,可这少女不一样,她就站在那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冷艳,仿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女。 然后,那少女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一抹极为残忍的笑。 紧接着,笛声的音度骤然一高。 然后,地面上的正在抢食那车夫的狼群一阵躁动,攻势突然凌厉起来,全都不要命的向那几个猎人扑咬过去,眼中好似只剩下了那几个猎人。 “啊!” 耳旁传来一声惨叫,她慌忙回头一看,这一看,险些将她吓得魂飞魄散,一匹狼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一个猎人的身后,张着大口,冲着他的后颈扑了上去。 人命关天,她也顾不上许多,连忙翻身跃下,挡在了那个猎人身后,手中的剑一挥,一剑将那匹狼的脑袋斩了下来,同时,她身形闪出,在狼群之间几起几落,催动剑诀,邪血剑脱手飞出,剑风呼啸而起,她左手挥剑,右手挥掌,招招尽是杀机。 丹田内的真气越走越盛,剑影如烟花绽放一般四散而开,在风雪中四处游走,一阵阵狼嚎声响起,她全身被剑风包裹着,将内力灌注在手掌上,几乎是一掌击毙一头狼,现在她只求速战速决,救了这些猎人后还可以来得及赶上去救沈桑辰。 可这成百上千的狼,她又得时时照看着那些猎人,实在是分身不暇。 快速的穿梭在狼群中,冷不防,她只觉脚上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匹狼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她的脚边,死死的咬住了她的脚踝。 凌汐池又急又气,一脚将那狼踢开,看着散落一地的狼的尸体,她踉跄了两下,抬脚看了看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伤口,顿时心急如焚,如此拖下去,怎么能来得及去救桑辰。 耳旁那催魂似的笛声还在吹响,一声比一声凄厉,她明白,只要笛声不断,这些狼就会不要命的扑上来,疯狂的将他们撕成碎片。 可她现在腾不出手去对付那个吹笛的少女,否则她一走,这几个猎人便会立即葬身在狼腹之下。 她越想越着急,望着在面前三五成群,朝她龇牙咧嘴的恶狼,正想冲出去时,身后忽然刮过来一阵柔和的风,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她面前的几匹狼已经倒飞了出去,砸在雪地里,哀呜了两声,便动也不动了。 凌汐池怔了怔,仰头一看,一道快到分不清身影的影子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冲进了狼群中,她根本看不到那人的出招,只见那人闪到哪里,哪里就有狼的尸体飞起。 狼的数量越来越少,远处的牧笛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少了笛声的控制,剩下的狼也终于不敌,一只接一只的落荒而逃。 她刚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道影子朝她冲来,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受伤了。” 凌汐池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深若幽潭的眼睛,那双眼睛定定的看着她,眼中缱绻流动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有高兴,有心疼,还有恐惧。 那样的复杂情意重逾千斤,像是落在了她的心上,沉甸甸的。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日前与他们分别又相约在曲阳见面的花迟。 一见是花迟,她再也顾不上许多,急道:“快,桑辰被抓走了,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花迟并没有理会她,埋头盯着她流血不止的伤口,从怀里掏出一只药瓶,二话不说就将她横抱起来,凌汐池当场就傻眼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将她放在一处干净的没有被血污染的地方,不由分说的就撕开了她的袜子,小心翼翼的将药粉抖在伤口上,见白色的药粉很快的溶进了伤口中,花迟又掏出一张丝绢,小心的将她的伤口包了起来。 然后又开始一言不发的处理她手上的伤口。 做这些的时候,他的手好像一直在抖,抖得她都莫名其妙起来。 直到将她的伤口小心妥善的处理好了之后,花迟似乎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她:“为什么不跑,早知道我就不应该让你一个人的。” 天知道,当他赶到这里时,看到她一个人孤身陷入狼群中与一群恶狼生死相搏时是怎样的心情。 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疼以及说不出的自责,他确实不应该离开她。 在他心中,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小仙女,眼中所见皆是美好,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打打杀杀,远离人世间的各种污秽肮脏。 而现在,她却好像一直在流浪,披着满身的鲜血和风霜,一路在泥泞中摸爬滚打,这不是一个姑娘该过的生活。 凌汐池纳闷的看着他异常温柔的动作,实在是忍不住了,道:“行了行了,我没事,你别管我了,快点去救桑辰吧。” 花迟随手拂起地上的冰雪抹掉手上沾染上的鲜血,拍拍手站起身来,慢条斯理道:“我现在不能走。” 凌汐池不解的问:“为什么?” 花迟看了看她的脚:“因为你受伤了。” 凌汐池站了起来,为了表示自己无事,还若无其事的动了动脚踝:“这点伤不碍事的,比这重得多的伤我受得多了,这不算什么,好了,你别管我了,快去追桑辰吧。” “………” 花迟沉默了半晌,突然出声道:“你放心,桑辰没事的。” 凌汐池低下了头,有些自责:“我知道他会没事,因为我手上还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抓桑辰,无非是多一个交换的筹码,只是,我害怕……他们会对他不好,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他。” wap. /130/130469/30427858.html 第一百七十三章:慕家之女,当母仪天下 一双温热的手覆在了她手上,滚烫的指尖捏住了她的掌心,那有些灼人的温度仿佛顺着掌心的脉络传到了她的心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她的全身忍不住一抖,瞬间安定了下来。 花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放心,在我们找到他们之前,他们会对桑辰好的。” 凌汐池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对上那双眸子,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涌来,那是一种灵魂上的颤栗,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将手缩了回来。 她望着那个黑衣少女消失的方向,喃喃道:“刚才那个吹笛的少女又是谁呢?” 花迟也顺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漫不经心道:“一个很危险的人。”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脸色有些发沉,疑道:“你知道那是谁?” 花迟笑了笑,对上了她的视线,问道:“你可知,在冥界里,最危险最神秘的其实并不是冥王。” “是谁?” “是四大法王之一的彼岸花。” “……为何?” 为何一个护教法王会比冥王还要神秘危险? 花迟道:“因为她与其他三个法王不同,她是最后入这冥界的,冥王很少会出动她,而且她姓慕,叫慕蓂牙。” “慕姓并不稀奇,但是在前朝,昇郓帝国开国时,江原有一个慕家,统管着几方势力,凌帝争夺天下之时,曾得慕家鼎力相助,他们有一个天生的本领,就是能听懂百兽之语,故而能以音律控百兽,凌帝一统天下后,慕家家主被封江原王,慕家的女儿顺理成章的便成了凌帝的皇后,自那时起便有一个美言,慕家之女,当母仪天下,说也奇怪,之后昇郓帝国的每一任皇后,都姓慕!” “昇郓国破后,慕家便隐遁了,据说,他们在等待着下一任的帝王,不是现在五国的王,而是真正的一统天下的帝王。” 凌汐池:“……”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彼岸花是江原王的后人,他们等了几百年,就是还想让自己的后人有一天坐上这母仪天下的位置?冥界也许和江原王后人的势力勾结在了一起?” 花迟点了点头:“昇郓虽已国破几百年,可慕家之女的温良贤淑至今广为流传,现在戏楼上还有不少关于这慕家皇后的话本子,现在天下将乱,在百姓心中,日后大概也需要这样一位端庄贤良的天下之母吧。” 凌汐池皱了皱眉,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原本这个话题是很严肃的,可经她一笑,瞬间显得几分滑稽,花迟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很好笑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不是好笑,是有些感慨。” 花迟疑道:“天下之母,那是何等荣耀,难道在你看来,不值得去为此一搏?” 凌汐池一眨不眨的望着花迟,叹道:“世间有太多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之人,可我一直觉得人应该活在当下,享受现在的美好时光,不要去奢求一些遥不可及的事情,心能自在便是最好的。” “………” “若如你所说,昇郓亡国已有几百年,他们看不上如今这分裂的天下,一直在等待能有一个君王再次一统天下,希望有朝一日再将慕家的女儿推上那个高不可及的位置,背负着这些,那个慕姑娘所承受的压力应该很大吧,她自小便被灌输有朝一日她将母仪天下,不只是她,还有过去这几百年的慕家姑娘,她们都有这样一个期盼,一生被困在一个遥遥无期的美梦中,再看着那个梦渐渐的枯萎,做过那样的梦后,又怎甘平凡,我竟不知该说她们是可敬还是可悲。” 花迟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或许这次那个梦离他们并不远,他们也许已经找到了那个能带给他们希望的人了。”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凌汐池睁大眼睛看着他,惊叫道:“什么?” 花迟道:“听说冥界多了一个少主。” 顿了顿,他又道:“寒月国的三公子最近回国了。” 虽然凌汐池的心中已经想到了这个可能,可真正听花迟说出来,她的心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震惊的看向了他。 月弄寒的伤好了?他回国了? 难道冥界的少主便是他? 他接受了冥王这个外公? 慕家看中了他? 心中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她不由得想到之前在阴河谷月弄寒对她说的那番话,他就算是死,也绝不受冥王的摆布,为何现在又要做回冥界的这个少主,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一想到了这里,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花迟面上那种饶有兴趣的表情更甚了:“你的表情很不对,你知道冥界的少主是谁?还是你认识寒月国的三公子?” 凌汐池骤然回神,连忙否认道:“不认识,我只是在想,难道这就是他们那么想要噬魂的原因?不惜设下重重陷阱,抓了桑辰的父亲,又抓了桑辰。” 花迟道:“我倒觉得,他们并不是那么想要噬魂阵法,想要阵法,一个沈行云便够了,现在他们大费周章的抓桑辰,我反而觉得他们是对你更感兴趣,不知,你的身上有什么能让他们感兴趣的,莫非……”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凌汐池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打断:“你再这么试探下去,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这些人既然能跟着她,自然知道了她是谁,若真是如此,他们当然要的不仅仅只是噬魂,还有龙魂,若是有了龙魂,又有了慕家这个流芳百年的家族,他日争夺天下的时候,噱头都比旁人高上几分。 只是……这是月弄寒愿意的吗? 那个看起来闲云野鹤,自在如风的人,她不相信他会主动陷入这些争斗之中。 她的心中有些不痛快,连神色也微微冷了下来。 花迟看着她有些冷肃的脸色,又轻轻说道:“这次分别,我还打探到了一个消息,是关于你的。” 凌汐池惊道:“与我有关的?什么事?” 花迟的视线落在她腕间的那一串灵山血珀上,目中隐隐带着忧虑,问道:“你手上这串血珀是不是仙霞师太之物?” 凌汐池也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那串血珀,血珀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加的通明透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这是师父留给她的遗物,她一向很珍视,师父也同她说过,这灵山血珀乃是仙霄宫的镇宫之宝,眼下花迟这般神色,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于是她回道:“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花迟面露凝重之色:“这血珀乃是仙霄宫镇宫之宝,历来是仙霄宫掌门的象征,只是当年仙霞师太擅自脱离仙霄宫,唯一带走的东西便是这血珀,这次我无意间打探到了一个消息,仙霄宫下一任继位掌门出山历练,并由两位灵使陪同,这下山的第一要务便是要寻回这灵山血珀,并捉拿仙霄宫的叛逃弟子。” “你的意思是,他们要捉拿师父?” “……” “可师父已经仙逝了。” 花迟面上的神色越发凝重,道:“如今血珀在你手上,他们要的自然是你,至于是何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可以打探清楚了再作打算。” 凌汐池点了点头,有些心烦意乱,心情更是沉重无比,事情一件一件的接踵而至,现在就连仙霄宫也冒了出来,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仙霄宫的新任掌门是谁呢?” 花迟面色一变,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张开嘴正想说什么,却被那几个猎人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两位公子真是好功夫,我代我们村子里的人感谢两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花迟嘴唇一抿,扭头看着那几个猎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神情有些漠然,将自己手中的药瓶递了出去:“狼牙有毒,你们先用这药敷一下。” 那几个猎人千恩万谢的将药瓶接了过去,花迟接着问:“狼性向来凶狠,刚才你们怎么会不计性命的和狼群硬碰硬?” “唉!”其中一个猎人叹了一口气,脸上顿时布满了无奈的表情:“公子有所不知啊!往年冬天我们村里也被狼袭击过,可是也没有几只,和着村里的人,也就打死了。可是今年的风雪特别大,也不知道从哪里就来了这么多只狼,狼找不着吃的,就闯进了我们村子里,村子里的猪啊,牛啊,都被它们吃得干干净净,怕是到了最后就要吃人了,村里的人害怕了,狼又太多,经过村长的决定,挑出了我们村里最勇敢的猎人,打算和狼拼死一战。” 凌汐池愕然的看着他们,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花迟看出了她心底的想法,笑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或许会有条活路。” 那猎人看了花迟一眼,摊开手道:“公子说的是,我们这样做,无非也是想就算牺牲了我们,也要杀那么几只狼,或许狼害怕了,就会离开这里了,可是,连我们也想不到,山原上居然多了这么多的狼,以前虽然有狼,但也不至于这么多,可是今天这狼群的规模,也是着实将我们吓了一跳,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不知道这么多狼是从哪里来的,刚才若不是两位公子出手相救,恐怕我们几人今天葬身狼腹不说,还得搭上全村人的性命了。” 凌汐池冷声笑了出来:“几位大哥不用怕,那些狼是冲我们来的,我们走了就没事了。” 看来他们是知道这里是去风幽城的必经之地,所以才会在这里以狼群牵住她,若非今天这几个猎人出现,要从她手上抢到沈桑辰,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的心又沉了下来,她实在没有想到,来的人里面居然还有冰冽。 她的话将那几个猎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的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花迟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凌汐池心中倒没太大的起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了,自她踏上这片土地的第一天起,危险就没断过,反倒将她的心锤炼得更加坚韧,眼下当务之急是得先将沈桑辰救回来。 于是她向那几名猎人抱了抱拳,道:“各位大哥,既然狼群已散,你们快回家去吧,我们还有要事处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花迟看着她脸上与她年纪不相符的沉着冷静,突然弯腰将她抱了起来,用着不容拒绝的口吻道:“现在走还不行,你忘了那些逃跑的狼了,若是它们去而复返怎么办,况且你也受伤了,若是不好好将伤口清理干净的话,很容易感染的。” 那几个猎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其中一个更是涨红了脸,心直口快道:“两位公子这……” 凌汐池心知他们定是想歪了,此时的她做男装打扮,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确实有碍观瞻,脸一红连忙道:“你快放我下来。” 殊不知,她此时的神态在那几个猎人看来,却是无比娇羞的撒娇之态,好在其中一人反应颇快,当即附和着花迟的话:“对啊,小公子,你伤得这样严重,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到我们村里坐一下吧,天气这么冷,喝点热乎乎的茶,将全身烤暖和了再上路也不迟啊。” 凌汐池道:“可是桑辰……” 花迟打断了她的话:“听我的,桑辰不会有事的,我会让我的朋友帮忙打探消息。” 凌汐池尴尬道:“那你也先将我放下来再说,我是腿伤了,又不是腿断了,我自己可以走。” 花迟斜睨了她一眼,不由分说的朝前走去:“伤了断了有分别吗?总之,乖乖的别动,不然会疼的。” 凌汐池小声嘀咕道:“其实也不是很疼。” 说来奇怪,在这能冻死人天气里,花迟的怀抱居然很温暖,渐渐的,她也不再挣扎了,还无意识的又靠近了他一些。 一来她不想拒绝他的真心诚意,二来如果他们现在走了,说不定会殃及到这群无辜的村民,略微思考了一下,她不再说什么,跟着那些猎人到他们的村里去了。 花迟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手上更是不由自主的将她抱得紧了一些,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埋头问怀中之人:“你怎么不问我仙儿去哪里了?” 凌汐池心一沉:“……” 花迟皱了皱眉头:“你早知道仙儿有问题?” “……” 花迟的面色越来越沉,像是布满阴霾的天空,阴郁得吓人:“所以,你是故意让我和她走的。” “……” 花迟咬牙道:“你怀疑我?” 听着花迟咬牙切齿的声音,凌汐池总觉得他咬的好像是她的骨头一般,感觉到花迟的手动了动,有一种想要将她扔出去的势头,她连忙抓住了他的衣领,十分没有威慑力的威胁道:“你别轻举妄动啊!” “还有,我也有话想问你,你刚才说的那些消息应该算得上是很秘密的消息了,你为何会知道得那样清楚?” 这下轮到花迟无语了,只是无意识的又将她抱紧了一些。 凌汐池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么神通广大,想必也不是什么平凡人,你究竟是谁呀?” wap. /130/130469/30427859.html 第一百七十四章:摇人摇来五只豹子 花迟看着她,露出一笑:“我是花迟呀。” “切!”凌汐池动了动嘴唇,没再问了,她也不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这是一个雪原上的小村落,素日里靠自己纺织耕种维持生计,偶尔打猎卖些皮毛,村里大约有百十来户,家家户户都其乐融融,亲密得就像一家人。 那几个猎人将他们俩径直带到了村长家,在得知他们杀了那么多的狼以后,村长自是感恩戴德不必说了,就差给他们跪下来磕头道谢,质朴的村民更是将他们当做英雄一般来对待,各家各户轮流的邀请他们去做客。 面对如此热情,花迟倒是落落大方,得心应手,反倒是凌汐池有些局促不安,她一心记挂着沈桑辰,不只是因为她应承过师父要照看沈家,更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在内心将沈桑辰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看,她只想快点出发去找他。 花迟看出了她的着急,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安慰她道:“之前桑辰没被抓的时候,我师父一人在他们手中,那时是可以急一急的,现在他们抓了桑辰,就证明他们已经等不了了,既然是人家等不急了,你又何须上赶着着急,不消你去找他们,他们自然会来找你的,不如放宽心,利用这段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 凌汐池知道他说得有理,总归那些人是有所求,不可能一直将桑辰拘在手中,就算自己不上门去找,他们也是会来找她的,那么她又何必急赶着自己送上门去。 况且冥界已经将那么多的狼召唤到了这里,保不齐那些畜生会再次袭击这个小村子,看着那些淳朴热情的村民,她实在不忍心这样和谐幸福的小村子因为他们陷入险境,于是她听从了花迟的话,决定暂时留下来。 只是有一点颇为麻烦,这个小村子平日里与外界素少往来,邻里乡亲都是沾亲带故的,素日里走亲戚串门也就是半天的功夫便可来回,所以每家每户都没有多余的客房,只有村长家有一间多余的屋子可以充当客房。 村长又见他们都是男子打扮,于是自作主张的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起,当领着他们进房间之时,凌汐池当场脸便红了,红了之后又开始变黑,村长也怕打扰到他们休息,领着他们到了房间之后便走了。 凌汐池在房间里怔愣了半晌,回过神后扭头便往外走:“我让村长再给我们一间房。” 花迟手握成拳放在唇上干咳了一声,伸手拉住了她的手,道:“你认为这里有多的房间吗?” 凌汐池脸有些红,连带被他抓住的手也开始微微发烫,像是挨着一块火炭似的,她连忙将手从花迟的手中抽了回来,有些手足无措:“那……那这该怎么办?” 花迟走过去抖了抖被子,一边整理床单一边道:“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将就着睡呗。” 说罢,还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说不出的暧昧:“便宜你了,你可不要趁机对我做出什么不轨的行为。” 凌汐池瞠目结舌,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双手护在自己胸前:“你想得美,我才不和你睡,你别想占我便宜。” 花迟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我说我要和你睡了吗?” 凌汐池:“…………” 花迟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你想和我睡我还不乐意呢。”说罢,他伸手将她推到了床边,按坐在了床上,指了指房间里的桌子,接着道:“你睡吧,我今晚就在这里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凌汐池:“…………” 或许是连日赶路,她也确实是累了,看着花迟坐在桌子边一动不动,手中还拿着一些铁套铁圈铁夹子在那里研究着,看样子像是一些捕猎用的铁夹,她的防备慢慢的减弱了一些,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不知是否错觉,她在睡梦中的时候,总觉得有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在凝视着她,那里面的情意深而辽远,就那么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望过了百转千回,穿越了沧海桑田。 那一夜,她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一早,花迟便组织着村中民众在村外面又开始围起了一道土墙,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更是废寝忘食的设计了许多补狼的陷阱和机关。 看着花迟费心费力昼夜不寝的模样,她实在不能将他想成那种居心不良的人,心中对他的一些怀疑也一天天的减弱下来。 日暮时分,她坐在新砌好的土墙上,呆呆的看着远方,感觉到有风拂来,她扭头一看,花迟已轻轻的在她身旁坐下,问道:“你在担心桑辰。” 凌汐池嗯了一声,将视线投向了远方,问道:“你不担心他吗?” 花迟道:“总归担心也无用,不如我们去找点正经事做吧!” 凌汐池不解的看着他,花迟唇角微扬,向她一甩头,道:“跟我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凌汐池坐在雪地里,看着面前已经准备好的大篮小篮的瓜肉蔬菜,有些莫名其妙。 花迟一边将几块大石头抱了过来,搭成一个灶台的模样,一边道:“看不出来吗?做饭吃呀,好了,灶已经搭好了,接下来该你了,对了,你会做饭吧。” 凌汐池满脑黑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什么野炊,脑子没坏吧你。” 花迟抬起一只手指摆了摆:“非也非也,民以食为天,这些天累死我了,都没有一顿好吃的,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给我做顿吃的你也不亏呀。” 凌汐池觉得他很是无聊,站起来扭头就走,道:“你自己慢慢玩吧,我可没心情陪你玩。” 花迟连忙唤住她:“你先别急着走,你不是要找桑辰的下落吗?听我说,只要你乖乖的做顿好吃的,说不定消息就来了。” 凌汐池重新又走了回来,看着花迟那一张不似开玩笑的脸,心想这人又在耍什么花样。 此时花迟已经转过身去收拾那些肉菜,边收拾边道:“请人吃饭得拿点诚意出来,这地盘上有五个了不得的人物,出了名的爱吃爱闹爱玩,既然在他们的地头上出了事,不如把主人家叫出来问问。” 说罢,花迟已经熟练的用火石打着了火,在一个较小的石灶上烫起酒来。 凌汐池看了看那些蔬菜调料,心道这冰天雪地荒郊野外的,就是食神下凡也难以做出美味出来吧,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嘛。 她翻了翻地上的香料调味品,灵机一动,天寒地冻的,可以煮火锅呀。 花迟像只小狗一样蹲在她身边,问道:“你要做什么?” 凌汐池伸手抹了抹脸,不耐道:“做什么你就吃什么?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花迟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牙尖嘴利的坏毛病一点都没有变。” 凌汐池狠狠的白了他一眼,随手提起菜篮,转身朝远方一条已经结冰的小溪走去,道:“我去洗菜,你看着火。” 刚用内力化开一片冰,她突然感觉到地面一阵轻微的震动,慌忙扭头一看,才发现茫茫雪地上出现了五道浅浅的雪痕,就像蜿蜒的雪蛇一般,朝他们做饭的地方蔓延而去。 雪底下有东西,她望了那雪痕一眼,当机立断的跟了上去。 可刚到他们做饭的那个地方,看着眼前的怪异景象,她便惊呆了,只见锅旁围着五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头,一个个像小狗一样伸着舌头,流着口水,对着那冒着热气的汤不停地猛嗅。 而花迟则站在一旁,见到她过来,指了指那五个老头,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只见五个老头年约六十左右,俱是身材矮小,圆脸阔唇,粗手大脚,身上统一着了纹了雪豹纹的衣服。 凌汐池摸了摸下巴,看来花迟说的便是这五个人了,这倒有趣,还以为花迟说的是多么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竟是这看起来还颇有些憨态可掬的老头子。 花迟不是说这几个老头爱玩吗?不如陪他们玩玩,想到这里,她鼓起了腮帮子,一口气冲上前去掀开了其中一个,大声嚷嚷道:“你们在干什么?给我让开!” 可是那个人被她掀翻了以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爬起来又继续围在锅旁,念经似的又嚷了起来:“干什么!干什么!让我再闻闻,再闻闻!” 凌汐池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后拽:“你才要干什么?这锅是我的,你要闻到别处去。” 可是不管她怎么拽,那老家伙就像小孩一样死命的朝铁锅面前挣,实在是挣不过她了,索性将她的手一甩,气得花白的眉毛一跳一跳的:“哪里来的黄毛小子,这么没有礼貌,你雪豹爷爷要吃东西,你拉什么拉。” 凌汐池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口铁锅:“你看清楚,你要吃的东西是我的,我没有同意你敢吃,喂喂喂,你干什么?” 就在她说话这个当口,只见另外一个老头居然将手指伸到了锅里,沾了一点汤汁就往嘴里吸,一边吸一边激动得胡子都抖了起来,脸忽然之间就变得通红:“哇!好辣啊!” 其他三个一听到他的叫声,齐齐站起身往后躲,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真有那么辣,还好我没有吃。” 听着那老头幸灾乐祸的声音,那叫辣的老头突然冲上前去,也不管那铁锅是不是烫,直接就将头伸到锅里,咕噜咕噜的就喝了起来来,那几个老头一见各自惊叫一声:“上当了……”,也跟着扑了上去。 凌汐池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将烧得滚烫的汤汁当凉水喝的老头,手慢慢地松开了,无意识的吐出了一句话:“真是好胃啊!” 被她抓住的那老头一脱身,怪叫了一声,像小孩被抢了心爱的东西一般冲了上去,哇哇大叫:“又被这厮骗了,你想独吞。” 听到这话,凌汐池忍不住哈哈哈笑了起来,一锅汤当成宝,这五个老头真是可爱至极,随性至极。 听到她的笑声,那就着锅猛喝汤的老头抬起头来,一张脸被辣得就像关公一般,无比陶醉的笑了起来:“真过瘾。” 先前那个被她拉住的老头一冲到锅旁,将铁锅直接掀起来抖了抖,见连一滴都抖不出来了,气得怒发冲冠,往地上一滚直接滚到了凌汐池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去,你去再给我煮一锅,一定要比他那一锅还要好喝。” 那老头的话音刚落,其他三个没有喝到的老头也身形一动,一个个就像雪球一样滚到了她的身边,一个抓着她的肩膀:“原来那么好喝的汤是你煮出来的,我不管,你也要给我煮一锅。” 另外一个抓着她的胳膊:“小娃娃,不如以后你就跟在我们身边,天天给我们做东西吃,爷爷教你这世上最上乘的功夫。” 还有一个竟直接攀上了她的背:“对啊对啊,小娃娃,你能跟在我们雪原五豹的身边,那可是你的荣幸,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快点,跪下给豹爷爷磕头。” 那个躺在地上打着饱嗝的老头见她没有说话,干脆眼睛一瞪:“小娃娃,你不愿跟着我们。” 凌汐池也毫不示弱的回瞪回去,哼!瞪什么瞪,眼睛很大吗?我的也不见得比你小啊。 见她敢当着他的面跟他大眼瞪小眼,那老头瞪着她的眼睛忽然之间就变得敏锐锋利起来,眼眶旁刀刻的皱纹越来越深,反倒是左右两边的太阳穴鼓了起来,由此可见,这人的内力修为已臻化境。 看着他的样子,凌汐池笑了起来:“喂,老大爷,我为什么要跟着你们呀,你们很厉害吗?想要我做东西给你们吃,给个理由先。” 那老头眉毛都抖动了起来,气得哇哇大叫:“我们雪原五豹要的东西从来不需要理由,这臭小子好不识抬举,他向豹子借胆子了吗?二豹,三豹,四豹,五豹上。” wap. /130/130469/30427860.html 第一百七十五章:忘记了曾经的自己 凌汐池看着向她围过来的五个老头,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双手捏在一起活动活动了筋骨,笑道:“雪原五豹又如何,你们就是雪原五虎,要吃我做的东西就得给理由,否则免谈。” 这句话无疑是重磅炸弹,把雪原五豹的怒气全部都炸了出来,五人对视了一眼,突然往地上一滚形成五团雪球朝她滚了过来,快滚到她身边时,一左一右两道人影身形暴涨,冲天而起,双手化爪,气势如猛虎出山一般朝她抓了过来,凌厉的爪风击出时,刚猛之劲又如迅捷的猎豹扑食,又快又准确的扣住了她的左手和右手。 另外两人快要滚到她的跟前时,头往雪地里一探,突然便消失在了雪地里,凌汐池只觉脚踝一紧,已被人死死扣住,整个人便动弹不得,她埋头一看,脚下的雪地突然爆开,那两人从雪地里冒了出来,冲天而起,凌汐池险些被他们掀翻在地,连忙运功于腿上,身体往左一翻,腿如旋风一般踢出,甩脱了控制住她脚的两人,脚脱困了以后,她凭着以前练舞时的一些身体训练,一个极为夸张的下腰,手腕一转,点向抓住她右手的那个老头的脉门。 那老头慌忙将手一松,她右手一经脱困,整个人便灵活了许多,只手一抬,一股灼热的火阳之气顿时在手掌上若隐若现,她运起火阳诀的功力,手臂如灵蛇一般拍向那老头,那老头一见她的手掌递了过来,以为她在攻击他,自然运功反击。 可谁知她这一招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趁着老头出招反击的那一瞬间,凌汐池手掌轻轻的与他一对,抵消了他的掌劲,借助掌力的余势,她运起微灵步,身形如同柔软的雪花一般翩然飞出,右手又使出了轮回之花的功力,攻向了那个紧紧抓着她的左手的老头,这一招出其不意,那老头也始料不及,再加上她的巧手一转,双手眨眼之间就脱离了那俩老头的钳制。 那两个老头一见她竟能同时使出两种不同的内力,脸上浮现出一抹棋逢对手的惊喜,相视一笑,各自怪叫一声,化爪为拳,拳头击得虎虎生风,迎头盖脸的就朝她飞掠过来。 凌汐池知道这两个老头是要来真的了,也不硬拼,双掌抵向刚才那死死抓着她两只脚的两个老头,见这凌厉霸道掌风,那两个老头对视了一眼,各自往左右一滚,滚出了她的攻击范围,掌力惯性的击在了雪地上,只听“轰”的一声,平坦的雪地一阵雪屑飞扬,被硬生生的击出了两个深达三尺的雪坑,她则借掌力的反弹之力再次腾空而起。 这时,一股尖锐的破风之声从她身后逼了过来,凌汐池感受到了那劲力的刚猛,脸色微微一变,身体在空中强行扭转,看到迎面而来的一只巨大的拳头,一手运起火阳诀,一手运起轮回功法,“呯呯呯”的与那迎面而来的拳头过了几招,只听轰的一阵掌力碰撞声响起,一股浑厚锐利的内力从对方的拳头传了过来,恐怖的冲击力散向四方,只闻得“轰隆”一声撕裂长空的巨响,俨如千百道惊雷势不可挡的落在了这雪地之上,冰雪碎石纷纷朝四面迸射飞散。 其余几只豹子一见这威力惊人的一击,纷纷四散而开,唯有一人静静的蹲在铁锅旁,按照刚才的方式,自顾自的又熬好了一锅汤,像个局外人一般,对离他不远的那场惊天对决视若无睹,他甚至抓了抓头,想了想之后,又抓着一大把的辣椒扔进了锅里,不时的搅拌着锅里的汤,偶有爆破的冰雪朝他那处袭来,也被他随意一掌拂开。 凌汐池看着面前的老头,感受着自他掌心传来的蓬勃内力,冲他微微一笑,又是一掌递出,那老头看来也是一个老顽童,争强好胜的心可见一斑,也是全力一掌拍出,两掌再一次相对,好在她自身的内力深厚,才不至于太过狼狈,那老头也不好过,一对上她的手掌,随着两股内力的碰撞,像只雪球一般被弹射了出去。 凌汐池紧追而上,脚跟一旋,一个凌空勾腿,踢向了朝她左边掠来的一个老头,那老头没想到她那么不讲武德,一不留神被她的腿扫中,立时也如一颗雪球一般飞射了出去,凌汐池也不担心他,虽然那老头是被踢飞出去了,可她明显能感觉到刚才那一腿就像是踢在了柔软的雪花上,大半的劲力都已经被卸掉,根本对那老头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五团白影在地上滚开,等她落下地时,那五个老头已经不见了,就那样在她面前凭空消失,她举目四顾,凝神戒备,心中非但没有轻松半分,反而越加紧张起来,扭头一看,花迟守着锅,坐在那里一脸淡定的看着她,丝毫没有要帮她的意思,一副事不关己悠闲惬意的摸样,好似将他们几个刚才那一场对决当成了一场游戏在看,见她看他,还很好心的向她做了个手势,指了指雪地。 凌汐池会意,视线在茫茫的雪地上游走,看到一处略微凹凸不平的雪地以及上面隐隐蒸腾的热气后,她足尖在雪地上轻点了几下,落在了花迟身边,当机立断的拔出了放在他身旁的邪血剑,一剑朝着那略微凸起的雪地劈了过去,剑气顺着雪地一字排开,可是却在离她两丈左右的距离被一障碍物所阻,轰的一声消失无踪,一道人影破雪而出,手上挥舞着一柄斧头,一招劈山碎岳朝她当头笼下。 凌汐池虚空一踏,引剑而上,在即将到那老头的身前时,脚尖一旋,脚步徐徐而开,身姿如翥凤翔鸾,灵动的窜到了那老头的右侧,邪血剑带着一股灵巧的劲风,朝那老头的右臂挥下,那老头反应奇快,在剑尖离他的肩膀只有一瞬之时往后一缩,一招龙蟠虎伏反攻过来,贴着她的身侧如游鱼一般游了过去,凌汐池紧跟而上,又是一剑递出。 谁知那老头竟看也不看,一斧从她左侧挥了过来,凌汐池挥剑相迎,却突然被架住了,只见两把斧头不知什么时候从地面上伸了出来,堪堪挡住了她的剑。 凌汐池眉头轻皱,那两个老头看着她,花白的眉毛跳啊跳,像两个小孩一般朝她笑得一脸灿烂,表情兴奋得不得了,像是玩得很尽兴。 凌汐池反手抽剑,竟没能把剑抽回来,眼看那老头的斧头已经挥到了她脑袋的左边,她再也顾不上许多,硬生生的提气,腰身顺势一扭,松开邪血剑,双手化兰花指,霞光在她的指尖迸发而出,狠狠地击在了那两个老头的胸口上。 那两个老头惊得呆了,凌汐池也惊呆了,连她都没有意想到自己竟然会有那样恐怖的速度,那两人胸口被戳了一指,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手上的巨斧一松,邪血剑也跟着落下,她一个海底捞月捞住掉落的邪血剑,顾不上什么招式,一剑就迎着那柄斧头挥了过去。 “咔嚓!”一声,一柄断斧飞上了天,而邪血剑却一路势不可挡的朝那老头挥了过去,就连她想要收剑也来不及,就在这人命关天的一瞬间,凌汐池只觉一道人影闪了过来,随着一股更加强大的劲风刮近,她的手一歪,邪血剑被刮到了一旁,而那个人影却抓着那老头鬼魅一般的闪了出去,凌汐池惊出了一身冷汗,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差点干了什么事,她刚才,竟然凭空生出一丝想要杀人的冲动,差点控制不住邪血剑险些酿成大祸。 慌忙抬头一看,出手的是花迟,此时,他正一手抓着那老头,抬着眼睛看着她,不知为何,她竟然在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悲哀,就是那一种类似悲哀的眼神,却让她的心无法抑制的酸了起来。 刚才那一瞬间,她是真的很想杀人,也真的差一点杀了一个与她无冤无仇的老人家。 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从她心中涌起,自从下山后,她一直没有使用过邪血剑,只是在面对雪狼的时候不得已用了出来,不仅仅是因为邪血剑太过有名,贸然使用会暴露自己,而是,最近一年来,随着自己的功力逐渐增长,她能感觉到邪血剑之上那种强大的杀戮之气也在随之增强,尤其是,每一次在用出轮回之花的功法时,邪血剑便会与之共鸣,她好像越来越控制不住这把剑了,更可怕的是,她好像也越来越习惯于这种厮杀。 她突然想到冰冽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一个人杀人太多的话,会忘记自己是谁。 她真的会有忘记自己到底是谁的那一天吗?还是这一年来,她早已忘记了曾经的凌汐池,只记得自己是叶孤影。 “大哥!”另外几个老头不知从哪里爬了出来,一出来便冲到了那个被花迟救下的老头面前,见那老头就像石化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怎么叫也叫不答应,连忙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小子好狠的心,竟然对一个老人家下死手。” 其中一个不停的扯着那老头的胡子,嚷了起来:“大哥,你怎么啦,怎么不说话。” 另外一个从怀里掏出了一只鸡腿,递到那老头面前:“大哥,你死了没有,没死就说话吧!我有你最爱吃的鸡腿,我给你吃好不好。” 见那老头仍然没有反应,其中一个老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完了,大哥他死了。” 这话真把凌汐池给吓着了,难不成没有被她杀死,倒是被吓死了吗? 那哭着的老头一边哭一边拭擦着眼泪,抽抽搭搭道:“大哥,你走吧!你走了我们会给你报仇的。” “啪!”一巴掌飞来甩在那痛哭流涕的老头身上,只见那呆滞木然的老头狠狠地抬着手掌,随手一把抢过那只仍然横在他面前的鸡腿,骂道:“你这二豹,你就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你就是大哥了。” 二豹仿佛被打傻了,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啃鸡腿啃得津津有味的大豹,瞪大眼睛问:“大哥,你又活了。” “啪!”又是一巴掌甩在二豹的头上:“你这笨蛋,死了怎么会活,没死怎么又活。老三,你告诉他我死了没有。” 三豹一听,连忙理了理衣服,咳了一声摆了一个一本正经的姿势,慢条斯理道:“这个死了是不能说话的,死了是不能呼吸的,死了是不能睁开眼睛,死了是不能吃东西的,所以,我可以百分之万的确定,我们大哥他是没死……” “废话!”大豹又是一巴掌拍在三豹的头上,伸手拍了拍花迟的肩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多亏了你小子及时出手,唉,老人家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经用,要是换在当年……哼!” 那大豹边说边哼了一声,目光冷冷的朝凌汐池射了过来,她连忙低下了头,心中确实有些愧疚,正当她懊悔不已时,花迟又道:“好了,前辈也不要再生气了,她年纪小不懂事,下手也没有轻重,前辈就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她好吗?” 一声尖利的哭声骤然响起,凌汐池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一手拿着鸡腿的大豹竟然像个小孩子一般哭了起来,站在他旁边的几个老头被他吓了一跳,齐齐跳起身躲开,其中一个不解道:“大哥,你莫名其妙的哭什么?不要吓坏了老四。” 二豹也拍着胸口,不停地顺着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大哥你怎么了,先是装得半死不活的吓得我们丢了半条命,现在你又哭得那么惨,你存心不让你兄弟们好过是不是。” 大豹一边哭一边捶胸顿足道:“你们说我能不哭吗,以前在江湖上的时候都是我们将别人的脑袋卸下来,今天却是差点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头砍了我的豹子脑袋,你说我能不哭吗?这以后的江湖,焉能有我们几只神豹的位置。” 大豹说得在情在理,不停的用衣袖使劲的擦着眼泪,其余的几只豹子见他哭得伤心,也不由得悲从中来,纷纷啕嚎大哭起来,看着几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在自己跟前哭,凌汐池心中实在是不好受,只好求助一般的看向了花迟,花迟朝她挑了挑眉,意思再明显不过,你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拉了拉大豹的胡子,努力将自己的语气放软下来:“老家伙……哦不老爷爷,你先不要哭了好吗?” “不!”大豹就像赌气的小孩似的,嘟起嘴跟她吹胡子瞪眼:“打不过你,我哭还不行吗?” wap. /130/130469/30427861.html 第一百七十六章:萧藏枫的未婚妻 凌汐池讪讪的笑着,任是谁,看着几个老得能做你爷爷的人在你面前哭得就像死了娘似的,估计心里也不会好受,于是她伸手将大豹的袖子拉了拉,做出一副自认为最和善的表情:“老爷爷,你不要哭了好不好,谁说你打不过我,你们雪原五豹的武功冠绝天下,我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误打误撞而已,下一次再交手啊,铁定是你们将我的脑袋给卸了下来。” 大豹偷偷的从指缝中露出眼睛瞅她,见她正在看他,慌忙又用手遮住了眼睛,这般小孩子的作态,凌汐池心中好笑,却不敢笑出来,见那大豹的哭声不再那么惨烈了,她连忙抓着他的袖子又摇了摇,像个撒娇的孩子:“老爷爷,您就原谅我吧,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怪那个家伙,是他跟我说几位前辈威震武林,罕逢敌手,最是爱玩爱闹的性子,我是按捺不住想和几位前辈玩一玩,可是几位前辈这下手也实在是……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还手的。” 大豹一下子将手从脸上拿了下来,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干干爽爽,哪有半点哭过的痕迹,瞪圆了眼睛道:“你这小娃娃,你是在跟爷爷道歉还是在骂我们啊!” 凌汐池连忙举手发誓,态度万分真诚:“爷爷,我没有,绝对没有!” 大豹的胡子动了动,老顽童的模样可爱无比,凌汐池见他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连忙乘胜追击,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爷爷,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不是说我煮的汤好喝吗?我再煮一锅更好喝的给你赔罪好不好!” 她乖顺的态度让大豹很受用,大豹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捏着下巴打量了一会儿,啧啧赞叹道:“恩,不错,有我年轻时的风采。” 其他几只老豹子一听他这话,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似的围了上来,眼睛泛着光似的也落在她的脸上,二豹一把推开大豹,叉着腰道:“你年轻时哪有他那么英俊帅气,我看是像我才对。” 凌汐池失声笑了出来,这兄弟几个一逮到机会就贫,好像不将对方挖苦死就不自在似的,就跟他们刚才兄弟情深的那一幕是装出来的一样。 “不对,不对。”见大豹就要发飙扑上去,三豹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大哥,你稍安勿躁,等兄弟研究研究!” 大豹是个急性子,怒道:“老二说我长得没他帅,我怎么稍安勿躁,你倒是说,究竟我跟这没毛的老二到底谁长得帅。” 因为二豹有点秃顶,所以大豹干脆就叫他没毛的老二,二豹一听就不依了,跳起脚来嚷嚷道:“总比你这没脑袋的强。” “你说谁没有脑袋!”大豹怒了,二豹也怒了:“说的就是你。” 见两人就要打起来,四豹拉了拉二豹的衣袖小声的问:“大哥说你没毛倒是说得对,你为什么说他没有脑袋,你没看见他的脑袋正在他头上吗?” “哼哼!”二豹得意的扬起了脑袋:“他的头差点给人砍了下来,这脑袋就不是他的了,不是没有脑袋是什么?” 大豹一听挽着袖子就要上去揍他,却见三豹捏着下巴看了看大豹,又看了看二豹,再看了看凌汐池,很镇定的开了口:“根据我的观察,这小子虽然长得不错,但是比起我们兄弟几个,那可是差远了。” 凌汐池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当真是见过自恋的,没有见过这么自恋的,就算再让他们年轻二三十年,充其量也不过是看得顺眼而已,跟这帅字可是大大地沾不上边了。 可是大豹二豹听了可欢喜得很,立马就停止了内部斗争,眉开眼笑道:“老三说得极是,说得极是,我们年轻时确实比他强多了。” 凌汐池顺水推舟的挽住了大豹的手腕,将他往锅那边带,一脸乖乖的,因她确实长了一张极为惹长辈疼爱的脸,现在再做出这样听话的表情,越发的惹人疼爱了。 “五位前辈乃是人中豪杰,风华绝代,晚辈确实比几位前辈差远了,我们先不说这个好不好,先吃东西吧。” “先等等!”大豹忽然止住步子,抬头打量着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刚才最后一招可是用的仙霞功。” 凌汐池点了点头,老实承认,大豹激动得一跃三尺高:“那你是仙霞师太的弟子了。” “正是。” 大豹急不可耐的看着她:“那你师父呢?” 凌汐池垂下眼睑,沉声道:“家师已经仙逝了。” 话音刚落,五声惊叫齐齐响起:“师太仙逝了?” 只见雪原五豹个个一改刚才的顽童模样,脸上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哀伤,痛心疾首道:“想不到,师太已经先我们一步去了,她的恩情,我们是报不了了。” 凌汐池恍然大悟,原来这雪原五豹与师父之间竟有情谊,她知道江湖上往往有这么一种人,报恩比报仇还难,欠下别人的哪怕是滴水之恩,那么即使是赔上性命也是非报不可的,看着雪原五豹此时的表情,那份沉痛,如果不是由内心散发出来,是绝对不会让旁人看了心里也沉甸甸的。 她道:“师父在世时济世为怀,你们心里有她就够了。至于恩情,我想师父如果知道你们这番记挂着她,心中一定是十分欣慰的,这便是你们对她最好的报答了。” “唉!”大豹叹了一口气,看着天空不知想了些什么,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叹息:“人都已经不在了,记不记得又有什么用呢?师太啊师太,如今这武林风起云涌,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也要去陪你了,幸好啊,还能在有生之年遇见你的徒儿,日后去见你的时候我们也有面目了。” 凌汐池埋下了头,不知该说什么,大豹突然问她:“小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还没说话,只听一旁一个声音响起:“据我所知,仙霞师太不收男弟子,所以她的徒弟应该是女的才对?” 冷不防,一只手伸了过来,凌汐池只觉自己头上一松,一头青丝瞬间散了下来,耳旁响起了大豹气急败坏的嚷叫:“原来你是一个小女娃,气死我了,哇哇,我们兄弟几人居然败在一个小女娃的手上,哇哇不活了不活了。” 三豹冷静的看着二豹四豹,五豹则一脸认真道:“大哥,不管是男的,女的,我们就是输了啊,输了还要分男女吗?” 凌汐池也不满地翘起了嘴:“大豹前辈,你们看不起女孩子,可我师父也是女的。” 大豹眯着眼睛瞅了瞅她:“可是你那么小,这这这……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凌汐池哭笑不得的看着原地暴走的他,这时,大豹一把抓住正在烧火的花迟,嚷嚷道:“臭小子,你急急忙忙的把我们几个招来,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在使坏心眼,准没安好心,你是存心欺负我们几个老家伙是不是?” 花迟连忙举起手:“那你误会我了,我是专程来找你们帮忙的,可没让你们打架,你打输了怎么能怪我呢?” 大豹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要是个男子汉,你现在就去打赢她,给我们男人争一口气,赢了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输了的话,哼!” 花迟温和的笑了笑,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深了一些,道:“前辈,我不是她的对手。” 凌汐池见状,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挽着大豹的手,撒娇道:“大豹前辈,你要争气可以啊,我们先吃了东西再说好不好,吃饱了,您就当看在师父的份上,帮我们一个小忙好不好。”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鼓掌声,伴随着一声戏谑的嗓音:“精彩,精彩!” 这一声来得突然,一行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只见茫茫雪地上,迎面走来了三个人,那是三个男子,为首的那个一席白衣,头束一条白色发带,在雪中漫步而来,与其说他是走过来的,倒不如说他是飘过来的。 雪,又开始下了,在茫茫雪原上轻舞飞扬,跳跃在那白衣男子身旁,在那晶莹出尘的白雪中,那男子踏雪而来,仿佛天地间最耀眼的一道风景。 凌汐池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并不是因为那白衣男子妖孽一般的容貌,而是这个人她是认识的,一年前在藏枫山庄,那个号称自己是神医,拦着她要她替他试剑的男子,萧藏枫的师兄——缥无。 眼见他近在眼前,她下意识的往花迟身后一躲,花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的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缥无已经走到花迟面前,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的武功不错,缥无佩服。” 花迟道:“原来是飘渺仙踪缥无大侠,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不知兄台为何在此?” 缥无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越了过去,落在他身后的人身上,笑道:“故人在此,特来一叙。” 然后他径直走到了雪原五豹的身边,哈哈笑了起来:“几头老豹子,怎么不留在洞里过冬啊!” 凌汐池舒了一口气,看来缥无好像并没有认出她来,应是把她给忘记了。 雪原五豹一窝蜂似的冲了上来,大豹一上来便当胸给他来了一拳:“你这死小子,什么时候可以积一点口德,也不怕死了勾舌头。” 缥无反手给了大豹一拳:“那也要看阎王他敢不敢勾我的舌头了。” 二豹可不吃他那一套:“小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你又跟踪我们。” 缥无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摆了摆,故作神秘道:“这次你们可想错了,本公子这次来,是为了另外一个人的。” “谁?”雪原五豹一起凑了上去。 “就是她。” 白雪中,缥无的手指白到透明,就像上好的羊脂白玉,轻笑的容颜仿佛雪花幻化而出的妖精,只不过,错了吧,凌汐池错愕的看着那只摇摇指向她的手指,确定没有看错后,死不承认道:“我不认识你。” 缥无身影一晃晃到她的面前,手指险些戳到她的额头上:“看来你记性不怎么好,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缥无,从现在开始,你要记得这个名字。” “我为什么要记住你的名字。” 缥无轻声道:“因为今天你遇见了我,这辈子你都不会再忘记我。” 凌汐池挑了挑眉头,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自恋的人! 眼看缥无并没有要揭发她的意思,她冷哼一声,正待说话,却被斜斜里冒出来的大豹打断了:“喂,臭小子,你在这里,藏枫那个小家伙呢?听说他失踪一年了,他跑到哪里去了?” 因她对萧藏枫这几个字实在太敏感,所以一听到这几个字耳朵连忙竖了起来,大豹似乎对萧藏枫很是喜欢,就连称谓也亲昵了不少。 缥无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有许多她看不大懂的东西,只觉得那双眼睛就像蒙着雾的江南,微波婉转,影影绰绰,很美,却很不真实。 只听他道:“他自然没事,只不过我那宝贝师弟,现在正在满世界的找他的未婚妻呢,整个武林就差没有被他掘地三尺了。” 大豹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他没事就好,这件事情我们也略有耳闻,听说那小家伙的未婚妻跟他赌气跑了,我这里还有那丫头的画像呢,那丫头可真是,放着藏枫那么好的夫婿不要跑什么跑。” 凌汐池回想着萧老爷在让她离开藏枫山庄的时候,明确的跟她说过,萧藏枫已经有了未婚妻,难道那姑娘是因为听见了那些不好的传闻,所以跟他赌气离开了他? 不过,萧藏枫也真是,明明自己已经有了未婚妻,还由得他的绯闻在江湖上乱飞,害得他未婚妻伤心不说,就连自己,也被他累得声名狼藉,这姑娘是该跑一跑,给他个教训才是。 她咬着牙小声嘀咕道:“那可不一定,或许是某人人品有问题呢?那姑娘说不定是不想耽误了大好年华才跑的。” 凌汐池自认为自己说得很小声,可那雪原五豹就像有顺风耳一般,一听到她这样说,就跟数落了自己的儿子似的,立马脸色一变,转过头来:“小丫头,藏枫那小家伙别的不敢说,这人品绝对是绝无仅有的,你可不能……诶?等等……” 说到这里,大豹突然膛目结舌的看着她,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几乎和她脸贴脸,凌汐池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一大步,谁知她这一退,另外四个豹子也围了过来,将她围在了中间。 不是吧,凌汐池暗暗叫苦,亲儿子也没有那么亲吧,她只不过是说了萧藏枫一两句坏话而已,他们该不会就气得想跟她动手,这个萧藏枫,还真是懂得收买人心。 不过事实证明,她这次确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雪原五豹围住她,并不是想教训她给萧藏枫出气,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卷画轴,在她面前摊了开来,画面中画的乃是一名女子,清丽绝伦,栩栩如生,乍一看,她觉得特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可是走近了面对面的仔细一看,她顿时觉得像是在照镜子,这画上画的,分分明明的就是她自己! 凌汐池见鬼了一般尖叫起来,指着那幅画道:“你们,你们怎么会有我的画像。” 雪原五豹纷纷凑近了那画一看,又将目光齐刷刷的朝她盯了过来:“对啊,这画上画的怎么是你,这画分明是画的藏枫小家伙的媳妇,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大豹激动得脸都紫了:“这样看来,原来你就是那小家伙的未婚妻!好小子,眼光果然不错!” wap. /130/130469/30427862.html 第一百七十七章:一场别开生面的蹴鞠 看着雪原五豹一脸满意的表情,凌汐池的心却猛烈的跳了起来,像要跳出胸膛找寻到什么似的,一抽一抽的悸动得难受,她分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情绪,脑子更是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张像是印刻在灵魂深处的脸庞。 而此刻那张原本她以为应该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化的脸庞又瞬间鲜明起来,比每一次她不经意的想起他时还要鲜明。 原来,她将他的样子记得那样清楚,原来,他对别人说她是他的未婚妻,原来,自己心中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住了一个人。 这可如何是好,她答应过他的父亲要远离他,于情于理,她都不应该再与这个人产生任何的联系,于是她一把抢过雪原五豹手上的画像,三下两下就撕成了碎片,笑道:“五位前辈,我想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可能是萧藏枫的未婚妻,我跟他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人,这藏枫公子家大业大,又是难得的青年才俊,我才高攀不上,你们可不要乱说啊。” 雪原五豹因为没有防备,才让她夺了画像,现在又见她将画像撕碎了,当然不会高兴到哪里去,但考虑到这毕竟是她和萧藏枫之间的事情,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看着她吹胡子瞪眼,表情可爱极了。 缥无随手捡起地上散落的画纸碎片,见花迟也下意识的弯下了腰,冲他笑了笑,扬了扬手上的画纸,意味深长道:“这幅画已经坏了。” 花迟弯腰的动作僵了一僵,眼睑垂了下去,缥无似乎心情大好,扭头看向凌汐池:“你要记得这是你说的。” 被他那样的眼神一看,她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萧藏枫身边的人也未必希望她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现在他的师兄出现在这里,要是借由他的嘴在江湖上澄清的话,倒挺有说服力,于是她冲缥无笑道:“我当然记得了,不过你可要帮我说说话,告诉别人,我可不是他的什么未婚妻,这种玩笑实在开不得的。” 缥无的唇角露出了一抹笑,视线又在花迟的身上留了好一会儿,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离开,重新落回到她的身上:“你的话我会带给枫的。” 她慌乱的点了点头,看着那已经咕噜咕噜沸腾起来的火锅,连忙挽着大豹的手臂,笑道:“好了,前辈,我们先不说这些没用的了,先吃东西吧。” 一股浓郁的香气自雪地上飘起,辣气带着火锅飘起的香气简直妙不可言,在这寒雪天气里,那红彤彤的颜色让人望之心暖,更是让人十指大动,加上烫热的酒,每一口都将人的五脏六腑熨烫得十分舒服。 雪原五豹大口的吃着肉,陶醉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老饕,不时发出满足的声音,凌汐池在一旁不停的替他们煮着东西,看着花迟和缥无一行人站在雪地里没有动,她想了想,向他们招了招手:“你们愣着干什么呀,快过来,相请不如偶遇,缥无公子如果不嫌弃的话,一起喝一杯吧。” 缥无笑了笑,冲花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直到所有的人都落了座,她拿起一旁篮子里的筷子递给他们,心中也觉得奇怪,花迟好像知道会有这么多人来似的,连餐具的数量都准备得十分齐全。 江湖中人自是不拘小节,一行人就那样幕天席地的坐了下来,对酒畅谈起来。 凌汐池望着缥无身后跟着的两名随从,倒是长得干干净净的两个小伙子,问道:“不知这两位怎么称呼?” “在下藏枫山庄侍剑,见过姑娘!” “在下藏枫山庄千面狐,见过姑娘!” “噗……”凌汐池一口酒喷了出来,望着那个面容白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伙子,咬牙道:“你就是千面狐!” 千面狐面露一丝尴尬之色,垂首道:“是!”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她手中的筷子瞬间断成了两截,她咬牙切齿道:“这么说,把我扔进海里的便是你了!” 她总算是理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句话了,她可没忘记,在去瀚海的船上,这千面狐和音魄是怎么联手欺负她的。 千面狐仍然垂首,语气还是一如之前的平静:“是。” 眼看着她挽着袖子就要站起来找千面狐算账,花迟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她的衣服,示意她冷静一点,大豹也终于从埋头大吃中回过神来,一脸诧异的问道:“丫头,你跟这小子有仇?” 凌汐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花迟,最后看了看千面狐:“我……你……唉……算了。” 见她气鼓鼓的又坐了回去,花迟含笑看了她一眼,这时,只听缥无问道:“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花迟。” “花兄的武功深不可测,不知师承何门何派。” 花迟哈哈笑道:“在下闲云野鹤,无门无派。” 大豹边吃边道:“这倒是真的,这小子天生一副坏骨头,有门派愿意收他才怪。” 花迟也不在意,问道:“几位究竟为何出现在这里?” 缥无理了理袖子,道:“听说最近风幽城不太平,冥界广发英雄帖,邀请各门各派去参加一个什么屠魔大会,我觉得有趣,想去看看。” 凌汐池皱着眉头看向他,问道:“你说什么?” 缥无耐心的重复了一句:“我说冥界组织了一个屠魔大会,邀请了很多门派参加。” 凌汐池的心中咯噔了一声,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缥无道:“就这两天的事。” 凌汐池的心中陡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与花迟对视了一眼,这两天他们一直呆在村子里,确实没有收到任何外界的消息,原本以为冥界会主动来找他们,可现在他们怎么反其道而行,组织什么屠魔大会? 这屠的……又是谁? 她冷哼一声道:“屠魔?他们不是号称魔门吗?怎么,他们是打算集体跪下自刎谢罪吗?” 缥无笑了笑,看着他们道:“莫非你们也是要去这冥界?” 花迟往火里扔了一些柴,又将烫好的酒递给雪原五豹,拍拍手道:“是!” 这时,大豹插话道:“喂,小子,你叫我们来,不会是想打探这冥界的消息吧。” 花迟扭头看着他:“答对了。” 二豹捞起一块肉,吹了吹,漫不经心道:“小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不要去招惹冥界,闻人清可不是一个良善之辈,此人身怀三一心法和诡幻境两大奇功,凶残成性,经过这十年想必更是变本加厉了,你既然知道他们在组织什么屠魔大会,虽然我不知道这个魔是谁,但是,聪明的人,是不会现在主动去招惹他们的。” 花迟道:“所以呀,老豹子,这回你不帮我可不成。”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了一片撕碎的衣角,递给大豹,接着道:“也不是什么难事,帮我找到这个衣服的主人就成。” 凌汐池定睛一看,问道:“这是……掳走桑辰那个人的衣服,你是怎么弄到的?” 花迟道:“是被你的剑气划下来的,我顺手捡的,你别看这几个老豹子其貌不扬,找人可是一把好手,他们的追踪术可谓是天下第一,只要给他们一点气味,他们就能把人给你找出来,被他们几个盯上的人从来就没有逃脱过。” 大豹眼睛一瞪,道:“你小子说话还是这个德行,什么叫其貌不扬?像我们这样英俊潇洒的还有几个,你也别拍我马屁,我可以帮你找人,但是你知道的,你雪豹爷爷们最喜欢玩,你要让我玩得高兴了,我就帮你找人。” 闻言,花迟一副被打败了的表情,垂头丧气道:“每次都是打架过招,你们玩不腻吗?” 一听要打架,另外几人急急忙忙的放下了筷子,挽着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争先恐后道:“老规矩,一个一个来,这次我们只对掌法,其他的都不许用。” 看着茫茫雪地,凌汐池灵机一动,随手团起一个足球般大小的雪球,走到雪原五豹的面前,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们这里这么多人,没道理就看你们几个玩,不如我们一起玩一个游戏吧。” 二豹闻言,眼睛一亮,蹿到她跟前问道:“小丫头,你要和我们玩游戏吗?玩什么?” 凌汐池掂了掂那个雪球,道:“蹴鞠。” “蹴鞠,什么东西啊?” “大哥,我没有玩过,好不好玩。” “小丫头,你又玩什么把戏?” “据我所知,蹴鞠就是这个……那个……” “小丫头,你说什么是蹴鞠。” 听着雪原五豹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起来,凌汐池连忙伸出手比了一个暂停的姿势:“停,停,停,我说停!” 心中却感到纳闷,这蹴鞠不是很早就有了吗?怎么他们不知道?难道,这里还没有开始玩足球。 抓了抓头,她本想跟他们说换一个游戏玩的,但是雪原五豹一听到蹴鞠这两个字就非知道那是什么游戏不可,无奈她只好简单的将怎样玩足球,怎样射门以及各种规则跟他们说了一个遍,总之就是在规定的时间内把一个球踢到对方的球门里次数最多那就算是赢了,见雪原五豹从一开始的茫然到后来恍然的样子,她在心里暗暗佩服,果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一点就通。 大豹点了点头,像是对这样的游戏很感兴趣,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的表情看着她:“小丫头,这个游戏是很好玩,但是我们到哪里去找你说的那种球,况且我们人也不够呀。” 凌汐池笑道:“所以嘛,我们玩这一场球当然要与众不同才对,我们当然也不需要那么多人。” 说罢,她将那个雪球递到大豹面前:“各位前辈的内功修为已至化境,我们今天就踢这个雪球,除了射门以外,绝对不可以将这个雪球踢碎,否则就算输球。” 大豹恍然大悟:“你这丫头,莫非今天这一场比赛还是一场内力的比赛。” 凌汐池将手上的大雪球缩了回来,笑道:“不止如此,这还是一场配合度默契度的比赛,前辈不是要争一口气吗?打打杀杀的多伤和气,我们就以这球定胜负,输了可不许再有什么话说了,几位前辈,你们玩不玩。” 大豹眯起了眼睛,盯着她手中的雪球,目光立时变得敏锐犀利:“我们雪原五豹几时怕过人,小丫头看我们兄弟五个这次怎么赢你。” 凌汐池嘿嘿的笑了起来:“赢,那可未必,缥无公子,你们也一起来吧!” 缥无似乎也很感兴趣,冲着身后的侍剑和千面狐道:“全力配合她!” 合力将场地布置了一下,竖了几个木桩作为球门,一场角逐在雪地上瞬间展开,雪原五豹毫无疑问的为一组,而他们这个组,却是她,花迟,缥无,千面狐和侍剑。 雪原五豹作为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寻常人莫不以能和他们过两招为荣,眼下这不见血腥的比赛倒也甚合众人之意,所以大家都拿出了十足的热情。 雪原五豹不愧是几十年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其默契度可见一斑,于是乎,另一方连连失利,不过花迟他们几个也不是吃素的,就听她这个半吊子那样乱七八糟、胡言乱语的说了一通,踢起来倒是有模有样,并未有任何犯规之处。 眼见一团雪影朝自己飞了过来,凌汐池眼一瞪,笑道:“看我的倒挂金钩。” 然后一个漂亮的凌空后翻,伸腿一踢,雪球立即飞了出去,闪电般没入了对方的球门,被摔得支离破碎。 传球给她的是侍剑,她一激动,男女界限就没有那么清晰了,连忙冲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吓得侍剑看了花迟一眼,一个大男人就那样在她面前面红耳赤,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不过凌汐池倒也没有在意那些,只是拍了拍他的背,见球又飞了起来,连忙又跑开,球被千面狐抢着了,千面狐像是有心使坏,便将球传向了侍剑,侍剑似乎没有看见,还站在那里发呆。 凌汐池一急,连忙喊出了声:“你这个呆子,球飞过来了。” 经她这一喊,侍剑才回神,却被花迟抢了一个先,一个凌空侧勾,雪球势不可挡的冲进了对方的球门,凌汐池开心的冲花迟伸出了大拇指,花迟回她一笑,随即跑开。 就这样,一场比赛下来,一行人累得几乎瘫在地上,就着水袋喝了一些水,雪原五豹在她耳旁像五只叽叽咋咋的麻雀一样闹了起来:“哼,小丫头看见了吧,我说了我们兄弟五人准赢。” “就是,就是,还是我们最厉害。” “哈哈,雪原五豹一出,谁与争锋。” “小丫头认输,小丫头认输……” “我们雪原五豹宝刀未老。” 凌汐池累得喘了几口气,朝他竖起了大拇指,有气无力道:“几位前辈说的对,你们肯定是最厉害的,我怎么可能是你们的对手。” “嗯……”雪原五豹点了点头,一副很受用的表情:“小女娃就是会说话,既然雪豹爷爷赢了你,你又是个小女娃子,传出去江湖上未免笑我们雪原五豹以大欺小,爷爷今天就送你一件礼物,日后要是遇上什么麻烦,爷爷一定帮你解决了。” “这……这不成的。”凌汐池连忙摆了摆手,却还是慢了一步,一块东西已经扔进了她的怀里,那是一块白里泛蓝的豹形玉佩,凝晶一般的幽深湛蓝,玉佩背面还刻了一个大大的九字。 大豹道:“小女娃,这是雪豹爷爷的宝贝,叫沧浪蓝雪,这可是个好东西,你只要能握稳它,以后连藏枫那个小家伙都不敢随便欺负你。” wap. /130/130469/30427863.html 第一百七十八章:九帮十二会 大豹的话音一落,凌汐池顿觉有几道视线直直的射了过来,她抬头一看,只见花迟和缥无的目光正不约而同的落在她手上的玉佩上,那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这玉佩……莫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她好奇的翻动着手上的那块玉佩,一双大眼睛询问的看向了雪原五豹。 大豹看了一眼花迟和缥无,原本顽童一样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我们几个老豹子膝下无子,这些年却也攒下不少基业,以后九帮十二会,就由你掌令牌了。” 说罢,他还故意的凑近了她的耳旁,像说悄悄话一般指着花迟和缥无道:“你可别小看了这枚令牌,这些年与我们结交的人当中,有不少人是为了这令牌来的,你不信去问问那边那两个不怀好意的臭小子,问问他们想不想要。” 凌汐池手一松,手中的令牌骨碌碌的滚落到了雪地里。 她咽了一口口水,这……也太大手笔了吧。 只是九帮十二会,这又是什么东西啊,为何她从未听说过。 她下意识的就将那令牌捡起来,准备还给大豹。 以往的经历告诉她,有些东西接了,那就是烫手山芋,不接,则万事大吉。 她的手抓着玉佩刚递出去,大豹眼睛一瞪,手一挥,瞪着眼睛道:“怎么,你不喜欢,老实说,我们兄弟几人好久没有像今天这般玩得如此尽兴了,这都是你的功劳,爷爷这辈子最讨厌扭扭捏捏的人,送给你你就接着,要不你就是看不起我们雪原五豹。” 凌汐池:“……” 说罢,他又拉着她的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语气也软和了下来:“小丫头,你就收了嘛,一来,也算我们向师太报恩了,二来,不瞒你说,这些年我们也物色了不少能接这令牌的人,不是太聪明就是太优柔寡断,刚才一场游戏玩下来,那两小子太精,只有你最合爷爷的心意,给了你爷爷放心,至少以后我们也能清净不少。” 凌汐池:“……” 她没想到,一场简单游戏竟也能让他们将每个人的性格看在眼中,怪不得以前妈妈总教育她,为人要谨言慎行,一个人的为人处世,体现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里。 可是,她到这里这么久,好像从来就没谨过言,慎过行。 那雪原五豹又是看中了她什么呢? 看着雪原五豹一脸诚挚,她只得将玉佩收进了怀里,既然雪原五豹都那样说了,她再推脱就是矫情了。 大豹又道:“不过爷爷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有些东西,爷爷虽然可以给你,但是有运气拿,也得有本事守才是。” 凌汐池点了点头。 缥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啧啧道:“你还真有本事,这块玉我想要好久了,五个老家伙就是不肯,居然这么轻易的就送给了你,要知道,江湖上能跟雪原五豹成为朋友的人可不多,这几个老家伙自诩武功超群,卓尔不凡,英俊潇洒,可没有几个人能入他们的豹眼。” “小子,你说什么呢?” “什么叫自诩武功超群,我们本来就武功超群。” “还有,我们本来就卓尔不凡。” “还有,还有英俊潇洒。” “臭小子,你嫉妒我们雪原五豹得天独厚是不是。” “唉!”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是五个兄弟轮番轰炸啊,就算别人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你们五张嘴啊。 她张了张嘴,打断他们的话:“不过,你们是不是得告诉我,九帮十二会到底是什么呀?” 她的话音刚落,一阵奇异的香味随风传来,耳旁突然传来了雪原五豹的惊叫:“糟了,那几只毒蝎子来了,快跑!” 凌汐池还没有反应过来,大豹就一把抓住她:“待会儿要是有几个老太婆过来,就说没有见到过我们,你办完事后,来安都城一趟,爷爷给你引荐几个朋友,至于你们要打探的消息……” “晚了,已经见到了。”大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一个声音就在半空中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在白雪皑皑的树上,迎风站了几个身着彩衣的老婆婆,正一脸冷若冰霜的看着他们,而此时的雪原五豹顿失刚才的雄风,见鬼一般,齐齐蹲下身用手刨雪,一个遁地便消失不见了。 “哼,想走,没那么容易!”一声冷哼传来,众人只觉身边一阵彩风刮过,那几个老婆婆眨眼便在数丈之外,只余下空气中凝聚不散的香风。 凌汐池顺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看了过去,看来雪原五豹口中的毒蝎子便是毒风谷中的几位蝎仙子了吧,可是为什么雪原五豹一见到蝎仙子就吓得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呢?这蝎仙子真有那么可怕? 缥无若有所思道:“这几只豹子年轻的时候就在和蝎仙子斗,一直没有分出胜负,那几只豹子向来是不会认输的,现在一见就跑,呵呵,有趣有趣。” 凌汐池扭头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缥无,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豹子配蝎子,似乎是挺有趣的。 雪原五豹走了,这个聚会是该散了,凌汐池将令牌翻了翻,走到了花迟的身边,她仍是有些好奇,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九帮十二会是什么意思吗?这也是个江湖门派?” 花迟冲她温柔一笑,道:“是,也不是,你知道岳凌州这个地方吧?” 凌汐池点了点头,她下山到雪沁的路上,还遇上了一个要去岳凌州的老大爷,那老大爷还顺路带了她一程。 花迟道:“其实岳凌州并不单指一个地方,我们现在的所在地也叫岳凌州,它其实包含了五个城池,分别是岳凌城,风幽城,安都城,雪沁城和曲阳城,其中的风幽城地处泷日与寒月的交界处,寒月国乃五国最富,因两国之间互通商贾,此城占据了有利的地势,虽为边防小城,但其繁华富有程度比起一些大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周边的几座城池因着这种便利,所以便有一些人发了家,产生了不少巨商富贾,为了防止外来的经商势力进入,这几个城的一些商业世家便组成了一个商会,取名九帮十二会,而那五只豹子便是这九帮十二会的掌舵人,如果说藏枫山庄是这天水的首富,那么这九帮十二会便稳坐第二把交椅。” 凌汐池恍然大悟,怪不得大豹会说,只要拿稳了这个令牌,连萧藏枫也不敢随便欺负她,想来,藏枫山庄也是商业世家,可这里却好像并没有藏枫山庄的势力,便是因为这九帮十二会的存在,所以藏枫山庄的商业版图并没有延伸到这里吧。 可那几个老豹子并不像是会做生意的人呀,否则也不会将这令牌给她了。 她看了看手上的令牌,嘲讽的笑了笑:“看来这几个老豹子这次是看走眼了,这个东西,我可拿不稳。” 花迟笑道:“不然你以为那老豹子为何会对你说,有运气拿也得有本事守才是,虽然有些打击你,但是不得不说,这令牌现在的你未必拿得稳,你的考验还在后头呢,不过呢,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凌汐池摆出了一副苦瓜脸,却听花迟又道:“九帮十二会的事情暂且不说,你别忘了,还有冥界的事情要处理呢,我们先去风幽城再说。” 凌汐池点了点头,一转身,便看见缥无朝他们走了过来,疑惑道:“你们怎么还没走?” 缥无耸了耸肩膀:“那几头老豹子走了,你就没什么想让我带给你那未婚夫婿的?” 凌汐池气急,道:“你神经病啊!上次你拿我试剑的账我还没找你算呢,赶紧走,不然对你不客气。” 缥无的目光落在她紧紧握着的拳头上,啧啧叹道:“真是个伪装高手啊,五个老豹子才刚一走,这么快就卸下你那乖巧懂事的面纱,唉,幸好你不承认和我师弟的关系,不然我还真担心他。” 凌汐池手中剑一横:“我需要对你乖巧懂事吗?你再不走,我真的要打你了。” 缥无毫不在意的走到她面前,用眼睛剃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不需要,说不定你以后还得乖乖的叫我一声师兄呢。” “你……” 凌汐池一急,就要扑上去,却被花迟紧紧拉住,她只得冲着他挥了挥拳头:“不许跟着我们。” 缥无眼中的迷雾愈加的重了,朦朦胧胧,虚幻不清,弧线完美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吐出了几个字:“当然不会,遇见枫了,记得替我向他问好。” “哼!” 花迟无奈的笑了笑,拉着她转身走了。 天空阴翳,雪原茫茫,广袤的天地呈现一色,有种亘古的寂寞,两个人影手牵着手走在这雪原上,本是寂寞的天地,却因这两条风雪中携手并进的人影显得不那么寂寞起来。 凌汐池抬起冻得通红的小脸望着在前方拉着她的花迟,抬起脚步顺着他的脚印踩了进去,她觉得很有趣,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花迟扭头看她,不解道:“你在笑什么?” 凌汐池道:“我在笑我们俩好傻,走路去找冥界算账,我们应该弄两匹马的,不过,你为什么要拉着我这么走呀,这样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到风幽城。” 花迟望着前方道:“慢慢走,总会到的,我想和你这样走,一直走下去。” 凌汐池脸一红,连带被他牵着的手也微微发烫起来。 她嗫嚅道:“你……你说什么?” 花迟扭头看她:“如果萧藏枫是真心想要娶你,你会喜欢他吗?会嫁给他吗?” “啊……?” 凌汐池吃惊的看着他,不懂他为何要这么问,更不懂要如何回答他。 两个人就那样沉默的对视着,雪花温柔的拂过他们的眼帘。 这时,一辆马车自后方而来,滚动的车轮碾过冰雪,在他们身侧停了下来。 一双晶莹如玉的手指挑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狐狸似的笑脸:“这么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凌汐池猛的回神,却见缥无坐在马车上冲他们不怀好意的笑着,她斜睨了缥无一眼,咬牙道:“刚说了不跟着我们的,你怎么出尔反尔呢?” 缥无优雅的整了整衣服,面上一派波澜不惊:“谁说我是跟着你们,我也去风幽城啊。” “那你就不能自己一个人去,你非要跟在我们后面。” 缥无继续跟她针锋相对:“一个人上路多无聊啊。” “你,你脸皮真厚!” “你骂我可以,不许骂我的脸。” “有区别吗?” “好了,虽然你这姑娘脾气不好,说话也不好听,但谁叫我是一个怜香惜玉的正人君子呢,看着你们这样冒雪前行,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上来吧,我带你们一程。” 凌汐池和花迟对视了一眼,她道:“你是真心的?” 缥无叹了一口气:“虽然我也不想,但是让我那师弟知道,我把他宝贝的未婚妻扔在雪地里不管,他可是会跟我急的。” 见他们站在那里不动,缥无又道:“怎么,不敢上我的车?你不敢,这位花兄也不至于不敢吧!” 只听花迟像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拉着凌汐池上了马车。 马车远远行驶而去,大雪纷纷,眨眼便掩盖下了所有的痕迹。 这时,雪地里突然又出现了一男一女两道人影。 那女子看着远去的马车,嘴角慢慢凝聚起一抹残酷冰凉的冷笑,眉宇之间充满了肃杀之意,她扭头看着身边的黑衣男子,冷冰冰的道:“雪猫女已经依照计划带走了沈桑辰,他们已经动身前往风幽城,接下来,就让我们俩好好给他们引引路吧。” 那黑衣男子没有回她,依旧痴痴的望着那远去的马车,脸上一副说不出的悲凉之色,强烈莫名的哀伤呼之欲出。 那是一种苦苦挣扎却依旧得不到救赎的凄凉。 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那黑衣男子的悲痛之情,脸上的冷笑越发大了,讥讽道:“冰冽,莫非到了现在你还以为自己有动情的资格,怎么,不忍心下手了?你不忍心下手,只怕那姑娘现在却是不想再见到你了。” 冰冽的拳头慢慢的在身侧握紧,冷声道:“常缨,我的事,不用你多嘴。” 只听常缨咯咯的笑了起来,语气中的森寒和嘲讽却是有增无解:“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们这些人在想什么?不过,一年前你突然跑回炼魂门,同意接受更为残酷的训练应该跟刚才那姑娘脱不了干系吧!如今,你和我一样,已经身处于最黑暗的地狱,可那姑娘看起来却依然那样明媚洒脱,就像一缕清风一般,你说讽刺不讽刺?命运有时候就是那样的不公平,爱恨情仇啊,可笑可笑。”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不过,你也不必太过自怜自艾,毕竟,接下来,你会亲自参与如何毁了她,这样,你的心中是否会好受一点呢?” 冰冽的眉宇中已经升腾起了不耐,暴戾与杀意已经盈满了那冷若冰霜的眼,只听他缓缓道:“常缨,你何时变得这么废话!” 常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转身朝风幽城的方向而去,边走边道:“那,走吧!” wap. /130/130469/30427864.html 第一百七十九章:风幽城里的失踪少女 风幽城美丽富饶,风景奇美,四周三山两水环绕,尤以其中的风曲山景色最胜,号称风曲山水甲天下,素有天上人间不如风曲一天的美誉。 而这样美好的一座城,近来却出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先是风幽城每隔几日便会有十六七岁的少女无故失踪,每到午夜时分,城外有个名叫兰岭的地方,总会传来鬼哭狼嚎的凄厉惨叫,更是吓坏了几个打更的更夫。 据他们所说,他们亲眼所见,有一红衣女鬼在城门现身,那些失踪的少女就是被厉鬼索命去了,再然后那些失踪的少女尸体就被找到了,无一例外,全部横死在兰岭的滑石坡,据说死状奇惨无比,全身的血竟似全部都被吸干。 这事情还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紧接着,城中便莫名其妙的多出了许多的外地人士,这些人与以往路过的商客不同,都是一些虎背熊腰,手握各种武器的武林人士,据他们说,是来参加一个什么屠魔大会的。 这些人全都住在同一个客栈里,每到半夜的时候,便有人上门前来将他们接走,之后这些人便在风幽城消失,踪迹全无,像是从未来过这里一般。 如此一来,风幽城原住民自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不说,流言蜚语亦是一天大过一天,寻常老百姓更是对此信奉不已,向来鬼怪之说最能惑乱人心,亦能引来无数事端,不过几日,来风幽城的人数非但没有减少,还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这日,在一家酒楼之中,两个外地而来的人正在喝酒闲聊,其中一人道:“最近这里不断有十六七岁的少女失踪,官府追查了几日连一些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可就在前几日,有一个樵夫在兰岭的滑石坡上发现了几具少女的尸体,经辨认,就是先前那些失踪的少女。” “可不是……”另一个人接过话茬:“我听说那些少女死得可太惨了,全身上下都是血淋淋的窟窿,身上的血都流干净了,真不知道是谁这么丧尽天良,可怜这几个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唉,真是造孽唷。” 先前那人接着道:“听这里人说这不是人做的,你说哪有人会这般心狠手辣呢?都说是那种东西做的。” “那种东西,你说的可是鬼吗?” “哈哈,不是说这里会召开什么屠魔大会吗,若真有鬼,我倒想看看鬼是什么样子的。”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冷不防,身后传来了一个泠泠的清冷嗓音:“世人都道鬼可怕,殊不知有时人心的恐怖更胜于厉鬼万分。” 那两人同时回头看去,只见酒楼里走进来了三个女子,说话的正是为首的那一个,只见她面罩白纱,身材窈窕,仪态万千,往那里一站,那超尘脱俗的气质让人看过一眼之后便不敢再看第二眼,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但见她白嫩如玉的手腕上带着一串银白色的手环,更衬得她仙姿超绝。 那两人未见她的容颜,便已看得呆住了,更是不自觉的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生怕自己不够干净折辱了她,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那白衣女子蹙了蹙眉,面纱下的绝美容颜略微挑染上了一丝不快,却还是又问了一句:“适才听二位所说,滑石坡有异事发生,烦请二位告知滑石坡的方向。” 她的声音虽然清冷,却异常好听,就像雪山之上潺潺流动的小溪,清冽干净,又如同仙乐一般,让人闻之即醉。 良久,其中一个才回过神来,口齿不清道:“啊……滑石坡,出了城门左转……啊不右转,那里有一个叫兰岭的地方,滑石坡就在那里。” “多谢了。”那白衣女子微微向他颔首致谢,便同她身边的两人转身走了出去。 跟在她身后的一人道:“叶姑娘,你为何要去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看起来同样秀雅绝俗的少女,一双眼睛随时像是笼着一层雾气,弯弯的眉毛和又大又圆的眼睛组合在一起,看起来一副纤弱懵懂不谙世事的模样。 另一名跟在她身后的老婆婆也道:“孤影,闲事莫理。” 叶孤影抬头看了看天,喃喃道:“我有一种感觉,她在那里,那个与我的命运紧紧关联的人,我终于要见到她了。” 跟在她身后的闻人仙眼波一动,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发现一道冷厉的视线朝她射了过来,她抬头看去,只见那老婆婆正冷眼看着她:“仙儿姑娘,我说过,若是让我知道你存了什么歪心思,我立马杀了你。” 闻人仙全身微微一颤:“云姨,仙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云姨冷哼一声:“云姨也是你叫的。” 闻人仙的脸一红,立马垂下头去,死死的咬着嘴唇,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叶孤影叹了一口气,道:“云姨,你吓着她了。” 云姨冷哼道:“她会被我吓着,孤影,你甚少在人世间走动,不知这山下的人有多狡猾,尤其是那些心术不正之人最是鬼话连篇,她说她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一路将我们引到此处来,可一路上她都不肯说自己是谁,让我如何能信她。” 她眼神如刀,狠狠的剜了闻人仙一眼,闻人仙浑身一抖,弱弱道:“仙儿知道云姨不喜欢我,可仙儿真的知道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若是仙儿的话有假,云姨立马杀了我便是。” 叶孤影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子清冷:“我相信你。” 苍茫的夜色中,一棵棵大树如威严的巨人,披了一身厚厚的雪,将头插入了夜空,一阵阵寒风呼啸而过,刮得树林乱颤,一蓬蓬的雪花簌簌的掉落下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响亮,一轮弯月挂在枝头,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沐浴着整个大地,映着地上厚厚的雪,反射出淡淡的光,照得整片大地如梦似幻,一如这变幻莫测的人世,令人看不透彻。 马车还在向前行驶,偶有寒鸦掠过林中,凌汐池拂开毛毡向外看去,只见月光甚好,不由得拍掌笑道:“枯木寒鸦,地上霜华,风雪疾行,夜听鸦鸣,能得此乾坤清纯之气,也不失为人间一大乐事。” 缥无道:“你能识天地活泼之机,看来也是个心性豁达之人,怎么……”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凌汐池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便是这几日他与自己斗嘴斗得怀疑人生罢了。 凌汐池笑道:“你是不会懂的,天地因无停息才尽显生机,日月亦有盈亏之说,可见人世并非能事事圆满顺遂,就比如你看到某些不顺眼的人,你又没法做掉他,大概也只有这豁达二字,时时提醒自己,才不至于太过烦恼。” 花迟像是也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亦笑道:“你既已入江湖,便知事事身不由己,豁达二字有时虽能开脱,但说得多了无异于自欺欺人,若要不烦恼,不若想想如何杜绝烦恼,若能绝薪止火,凡事操纵在我,别人再也烦不到你,这样烦恼是不是会更少一些。” 凌汐池凑近他,眼睛却看着缥无,问道:“那你是鼓励我做掉他。” 花迟无奈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只是打个比方。” 凌汐池又问道:“那你是不是想做那操纵众生之人?” 花迟看了她一眼,无言。 凌汐池认真道:“若真是那样的话你会活得比任何人都累,虽然人人都想站在这世界的顶端,掌控天下万事万物,可高处不胜寒,即使到了那一天,你站在巅峰,俯视众生,天下无不以你为尊,无人再有资格令你烦恼,可仍旧还有数不清的规则会让你烦恼,世间之事讲求一个缘字,而这个缘,本就是拿来戏弄苍生的,那还不如达观随缘,莫要强求。” 花迟道:“大丈夫俯仰天地,本为建功立业而生,纵使累一点又何妨,若遇万事都以随缘二字应对,那样的人生是否太过被动,哪怕是高处不胜寒,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凌汐池看了他半晌,突然问道:“你想做天下之主,号令苍生,掌握天下万民的生杀大权?” 花迟又是一阵无言。 凌汐池心中了然,问道:“那在你心中,民是什么?” 马车里的二人一时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俱愣在当场,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凌汐池笑道:“不要这样看着我嘛,反正闲着赶路也无聊,我们可以来探讨一下呀,如今的天水,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社会秩序不明,纲常伦理不明,法度不全,上位者视人命如草芥,可随意杀之任之,这样一个世界,大好男儿确实都应该以匡扶江山社稷为己任,让这世界重新变为一片净土。” 缥无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问道:“那依你看,什么样的世界才算是净土呢?” 凌汐池看着马车外的夜空,喃喃道:“在这无尽的洪荒岁月中,有那样一个地方,在那里不分君臣,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没有剥削压迫,没有烧杀掳掠,也没有刀光剑影,无论男女老幼,人们皆自由劳作,人人都有饭吃,孩子们都有书念,不用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花迟看了她一会儿,若有所思道:“听起来是一个人人都期盼的梦想国度,可是,在那样的一个地方,人与人之间该如何遵守秩序,人性的可怕你我都有目共睹,就算那里是人人平等的自由国度,也得在有约束的情况下才能维持下去,否则早晚也会乱的。” 凌汐池道:“有的,那叫……法,法居于最高的地位并具有最高的权威,任何组织和个人都不得凌驾于法之上。” 缥无道:“莫非是那寒月国三公子所提倡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看来你与那三公子还真是不谋而合,英雄所见略同,只是不知你所说的那个国度是否真的存在,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凌汐池见面前两人面带疑色,显然是在怀疑她所说的话,一着急,脱口便道:“当然有啊,那里就是……”可是一想到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这个事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她便又硬生生的将我的家乡几个字咽了下去,道:“就是,我做梦梦见过的地方,哎呀,我就随便说说,你们也就随便听听嘛。” 花迟轻轻的笑了起来,显然是看出了她在撒谎,可他并不打算揭穿她,笑道:“那你这个梦还挺奇特的。” 凌汐池道:“其实啊,不管什么治理社会都好,只要上面的人亲民爱民,百姓安定了,社会自然安定,大多数的平凡人要求都很简单,不过是衣食无忧,一家人能在一起共享天伦罢了。” 花迟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那你可知,你所想的那种社会,是需要流血牺牲,无数枯骨做根基才能实现的。” 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凄厉的乌鸦啼鸣,一大群乌鸦像是被什么惊了一般,急速的朝树林上空掠过,随即,正在行驶的马车骤然一停,外面传来了侍剑不安的声音:“公子!” 缥无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侍剑向来冷静,语气里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沉声道:“发生何事?” 侍剑和千面狐都没有说话,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令二人已经说不出话来,凌汐池脸色一变,就要站起来拉开马车门,却被花迟悠然的伸手阻住了,他长身而起,伸手拉开了马车的门,往前一看,脸色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一股扑鼻的血腥味迎面而来,浓烈得让人作呕,只见他们的马车前方,正是一地的尸块,厚厚的堆了有一墙之高,其中有人的也有动物的,全部被血凝固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一条白生生的人手露在外面,五指张开,直指苍天,似在控诉这无情的世界。 凌汐池探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惊道:“这……” 花迟道:“有意为之,看来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凌汐池的脸上已浮现无尽的怒色,道:“他们知道我们来了,他们竟这般残忍。” “残忍?”花迟跳下了马车,随手一挥,将那血墙生生击碎,顿时血屑四溅,花迟又是掌力一凝,那些血屑被吹得倒飞出去,纷纷射入旁边的林中,并没有半点溅到他们身上。 他道:“只怕更残忍的事情还在后头。” 说罢,他回头看着他们:“好了,路已通,你们走吧?” 凌汐池道:“你不走?” 花迟道:“为何要走,有人想要看好戏,我岂能让他们失望,你们先去风幽城,我天亮与你们会合。” 说罢,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缥无,身形一动,又一次凭空消失了。 凌汐池跳下马车,道:“你们走吧,我也要去看看。” 缥无在身后唤住她:“你可知他并不想你去。” 凌汐池没有理他。 缥无又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去了,会后悔!” 凌汐池头也不回道:“你也知道,你拦不住我。” 缥无叹了一口气:“有没有人教过你,不要多管闲事。” 凌汐池冷笑一声:“不管,也管了那么多了。” 她追出没多远,突觉身后传来一点微弱的气息,连忙回头望去,只见花迟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她的身后:“就知道你不会安分。” 凌汐池笑道:“你不是比我还不安分吗?” 花迟叹了一口气,冲她扬了扬手,道:“走吧。 wap. /130/130469/30427865.html 第一百八十章:暗夜鬼影 两人并肩在夜色中疾行,凌汐池想了想,突然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花迟扭头看着她:“你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你就敢跟来?” 凌汐池笑道:“我不相信你会是无头苍蝇。” 花迟一脸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停下了脚步,看着她道:“不用我说,你大概也知道冥界这次针对的是你,我若是你,现在就乖乖的回去,不要现身,把桑辰交给我好吗?” 凌汐池固执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还是不相信我吗?” “我只是觉得冥界并不好对付,既然我们现在是一路的,那就该一起走下去不是吗?” 花迟笑了:“你终于觉得我们是一路的了?” 凌汐池咬着嘴唇不说话。 花迟叹了一口气,手轻轻的落在她的头上,声音温柔得像是情人间的低喃:“有的时候,真的想告诉你,女孩子该示弱的时候就得示弱,很多事情,是需要男人的肩膀来扛的,不过,既然你说我们是一路的,那这一路上,你要乖乖的听我的话知道吗?” 凌汐池愣了愣的看着他,一股热流像是从心尖涌上了头顶,连带脸也微微的有些发烫,她连忙退后一步,点了点头。 两人这时已走到了一处山坡,夜风阵阵,风中潜藏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们停下了脚步,往上看去,这是一道极其陡峭的山坡,坡上并没有路,一块块的巨石像一头头巨兽俯卧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地势的原因,这里极其背光,月光几乎照不到这里,触目所及一片漆黑幽暗,再加上一股股不知从哪里刮过来的风,撞击在岩石上,发出类似鬼哭狼嚎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阵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拖沓的声音在安静的深夜里响起,显得冗长深远,伴着怒号的阴风,令人遍体生寒,凌汐池的心悬吊起来,这么晚了,来这里的会是什么人? 花迟反应奇快的将她推到一块大石的后面,看见石块后面有一个土洞,二话不说就将她按了进去,随后他自己也跟着挤了进来,这个土洞很小,只能勉强挤下两个人,是以两个人挤进去后,几乎是身贴身的挨在一起。 凌汐池有些愠怒,忍不住就要将他推出去,花迟反应极快,一把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别出声,更别想入非非,不想被人发现的话就闭嘴。” 凌汐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凝神听着外面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男声粗暴的响了起来:“他娘的,大冷天的叫我们出来扔几具尸体,真他娘的晦气。” “就是!”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我还想回家搂着我那小宝贝好好亲热一下呢,搞得老子现在什么兴趣都没有了,啊!你打我干什么!” 第三个声音响了起来:“我打的就是你,看你这什么德行,扔了赶紧走吧,小心鬼上身。” 被打的那个男人不甘心的嘀咕了一声,随着“咚咚咚”几声闷响响起,男人猥琐的声音传来:“啧啧啧,这几个姑娘长得还真标致,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把这几个小美人就这样杀了,也不让我们先快活一下,不过,我不明白了,这老大杀那么多的姑娘做什么?” “啪!”又是一个巴掌声响起:“老大平时就说你的话最多了,你他娘的想活命就把嘴给我闭了,老大的事轮得到我们去问的吗?走,回去了。” 凌汐池有些疑惑,听这几人的吐息,俱非武艺高强之人,他们口中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冲出去抓住他们,但又觉得有些不妥,看着身着白衣的花迟,她突然计上心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解他的衣服。 看着花迟震惊的表情,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迅速的将他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伸手将自己的发髻解开,任由一头青丝披散而下,她伸手抓了几缕覆在面上,一把推开花迟,轻轻一跃,飞了出去。 “桀桀……桀桀……”走在前面的三个大汉,猛觉背后一阵不同寻常的风吹了过来,紧接着一阵轻且厉,似笑非笑,似泣非泣的声音响起,顿感全身寒毛直竖,心就像擂鼓一般狂跳起来。 其中一人道:“妈的,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另一人全身就像风中的树叶一般,抖得厉害:“不……不会吧,又不是第一次了,要索命也不是现在啊!” 还有一人吓得面如土色:“会不会是今晚踩到煞星了,跑……跑吧! 三人撒开脚丫就要跑,一声凄厉的女声从他们的头顶传来:还我命来!” 三人腿一软,跪倒在地抬头望去,看到面前长发掩面,白衣素缟的女子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从他们的口中溢出。 “鬼啊!” 他们口中的“女鬼”僵硬的伸出双手,就像幽灵一般慢慢朝他们飘近,三个大汉全身筛糠一般抖动着,想跑却怎么都动弹不得。 “咯咯咯!”那“女鬼”笑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听着那“女鬼”凄惨的笑声,那三人小鸡啄米似的磕起头来,像在比赛谁磕得快一般:“鬼大姐,饶命啊,饶命啊!” 那“女鬼”在他们面前绕来绕去,继续厉声哭诉:“饶命,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怎么不饶过我的命,这个地方好黑,我怕黑,我要你们都来陪我……” “不是啊!鬼大姐……真……真的不是我们害你,是……是血姬,是她,你去找她,你去找她!” “哼!我与血姬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害我,我要在你们身上捅一个个洞,血滴在地上的声音那么动听,哈哈哈!” “小的,小的,真的没有害你啊,都是,都是血姬干的……” 那“女鬼”的声音温柔了下来:“那你说,血姬为什么要害我。” 其中一个大汉随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道:“小的……小的,真的不知,你神通广大,你找血姬去吧!” “说!”一声凄厉的厉喝声响起,惊飞了几只在树上栖息的大鸟。 那鸟似乎很讨厌别人惊扰了它的清梦,扑扇着翅膀飞了过来,对着那几个大汉一阵猛啄,高昂尖细的鸣叫声传入夜空中,却是比厉鬼的声音还要渗人。 其中一个男人一边撕打着在空中与他盘旋的大鸟,一边求饶:“我说,我说,血姬她要洗……要洗……血浴……练功……” 那人刚说完,不知道那大鸟啄到了他什么地方,头一歪,倒了下去,另外两人一见,脸上恐怖的表情更甚,正待求饶时,那“女鬼”又道:“那血姬现在身在何处!” “百……百花坊,鬼娘娘,我都告……告诉你了,你就饶了……饶了我们吧!” 两只白皙的手指闪电一般朝他们戳了过来,点在了他们的穴道上,两人便像冬瓜一般栽倒在地。 凌汐池扒开前面的头发,伸出脚踢了踢晕倒在地的几个男人:“哼,臭男人,吓死你们,去梦里快活吧。” 骂完以后,她扭头嚷道:“喂,你戏看够了,该出来了吧。” 花迟笑道:“咦,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还挺合适的。” 凌汐池三下两下将衣服脱下来还给他:“你就使劲笑吧,笑死算了,不过笑死之前最好干正事。” 花迟慢条斯理的将衣服穿上,凌汐池走到刚才被那几个男子扔下的麻布袋面前,点了点数,不多不少刚好四个。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将手伸向其中一个麻袋。 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听我一句忠告,你最好不要去碰那麻袋,否则你会中毒!” 凌汐池扭头一看,只见缥无站在他们身后,一脸促狭的看着她。 她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不懂?”缥无好看的眉毛一挑,道:“这麻袋上面被人涂满了剧毒,任何人一碰便会立即失去知觉。” 凌汐池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个大汉,疑道:“可他们碰了,为何没事。” 缥无接着道:“因为此毒要毒的是你,并不是他们。” 凌汐池不解道:“什么意思?” 缥无微笑:“不是说冥界会召开一场屠魔大会吗?不先抓个魔这场大会怎么开?” 凌汐池想了好久才将缥无的话想清楚,伸手指着自己:“你说,他们那场大会是为我开的?他们要屠的是我?” 缥无看着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凌汐池气急:“我靠,我哪里像魔了,魔头有我这么美丽可爱吗?” 缥无道:“我觉得你现在纠结的不应该是这个。” 凌汐池将头凑向花迟:“你知道吗?你是知道的吧。” 花迟嗯了一声。 凌汐池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花迟道:“虽然我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你,但我还没查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汐池将信将疑:“真的只是这样?” 花迟垂下了眼,又淡淡的嗯了一声。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原本她以为,她和冥界就是一场以物换人的游戏,可他们现在大费周章的闹了这么一出,到底是想干什么。 她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莫非,他们还是抓着一年前萧藏枫灭了那几个门派在做文章,就凭那个,又给她扣上一顶魔女的帽子,想再借此来对付藏枫山庄,他们认为抓了她,萧藏枫势必来救她,冥界邀请那么多人来参加这个屠魔大会,只要大多数人的认定了她是魔女,藏枫山庄若还是要继续包庇她,便是与魔为伍,声名自然会一落千丈。 可江湖争斗向来都有,之前那几个门派虽然消失了,萧藏枫却并未对他们门下之人赶尽杀绝,甚至他们还主动归顺了藏枫山庄,这也是哪怕江湖中有人对这件事存在微辞,却并没有影响藏枫山庄地位的原因,大家更多的是将这件事当做一桩风月事件来看,从她离开藏枫山庄后,听到最多,最令人津津乐道的却是她与萧藏枫的那些道听途说的风花雪月,并没有太多的人指责萧藏枫或她心狠手辣,用这个来对付藏枫山庄会不会太牵强了,再说了,杀人者千千万,凭什么她就是魔。 思来想去,她竟完全想不通冥界到底下了怎样的一着棋。 凌汐池看了花迟一眼,又将视线落在缥无身上:“你是说,有人算准了我们会追到这里来,于是事先准备好让这几个人大老远的扛着几具尸体过来,还算准了我会去碰这个麻袋,所以他们事先在麻袋上涂好了毒药好抓我吗?” 缥无抬起手摆了摆,道:“不不不,毒不是事先下的,毒是在刚才才涂上去的,而这下毒的人嘛!” 说罢,他眼中精光一闪,与花迟交换了一个眼神,旋即两人身形一动,眨眼便在数丈之外,一拦一截,各自出手,顿时剑网如织,万千剑光疾闪,掌力如排山倒海,出剑的是花迟,用掌的是缥无,一道鬼魅般的人影像是从虚空中被硬生生的打了出来,落在了凌汐池的脚下。 凌汐池定睛一看,倒在她面前的是一瘦小的黑衣人,脸上还带着一张鬼脸面具。 “你是什么人?”凌汐池问。 那人抬头看着她,并不说话,惨白的月光下,一张鬼脸更显得恐怖异常,凌汐池瞳孔一缩,只见眼前之人竟开始慢慢雾化,像是融入空气一般越来越透明。 花迟大喊道:“快拦住他。” 说罢,他随手一抓,一柄幻剑在他的手上凝聚,然后他指一扬,那道幻剑立即脱手飞出,如闪电一般射向那个黑衣人。 凌汐池遽然回神,伸手去抓,只抓了一大把的冷空气,不过须臾片刻,一个活生生的人便在自己面前凭空消失不见,她不可谓不惊异。 花迟的走上前来,看着地上的一滩血,知道刚才他的剑已经射中了那个黑衣人,道:“移神术,这种登峰造极的幻术,恐怕只能是冥界的鬼影了。” 缥无道:“你为何不干脆杀了他,还要故意放他走,你若不想他走,那鬼影绝对不能在你的手上脱身。” 花迟笑道:“为何不让他走,让他给我们带路不是更好吗?” 缥无道:“你在他的身上用了百里追魂?” 花迟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木盒子,刚一打开,便从里面飞出了黑压压的一片像萤火虫一样的小虫子,眼看着小虫子四散进了茫茫的暗夜之中,方道:“那五个老头虽不靠谱,可他们的耀夜却是好用无比。” 凌汐池眉头微皱,这两人果然经验老道,只是刚才花迟下意识的那一剑,却让她心中的一个谜团渐渐散去迷雾。 花迟见她一眨不眨的正看着自己,目光中似有犹疑之色,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问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凌汐池张了张嘴,随即摇了摇头:“没有。” 她看着花迟的脸色瞬间暗淡了下去。 wap. /130/130469/30427866.html 第一百八十一章:一起去喝花酒呀 她回头看着那扔在地上的四个麻袋,抬腿走上前去,花迟和缥无亦跟了上来。 凌汐池以指力做剑,剑气划开麻袋之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看清麻袋里面是什么后,她全身轻轻颤了颤,面容虽一如往常的平静,眸子却慢慢聚起了冷意,紧握成拳的指节微微泛白。 一年的时间,她认为自己已足够坚强,坚强到可以面对世间所有血腥残杀,可以坦然直视所有肮脏龌龊。 可现在,她发现,她还是不能,她不能心无涟漪的面对死亡,尤其是那些本不该死的人。 麻袋里的是几个死不瞑目的姑娘,花一般的年纪,也许是临死之前的恐惧太过强烈,她们的瞳孔睁得大大地,灰白的嘴唇也张得很大,姣好的面容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狰狞,一丝不挂的身体竟没有一处是完整的,布满了大小一致的血窟窿,窟窿里的血已经凝固,变成了可怕的暗红色。 凌汐池的视线落在她们极力张开的五指上,那手指因过分用力而变得弯曲变形,有的甚至连指甲盖都掉了,看上去血肉模糊,她们一定拼尽全力求生过,那样恐惧渴望的眼神让她心冷,直到一个带有温度的怀抱搂住她,头顶传来了花迟温和的声音:“不要看了。” 凌汐池仰起头看着他,此时此刻,就连花迟那一双平静深邃的眸子里也带了一丝愤怒,透着森森的寒意。 她咬下嘴唇,目光又落在那几具女尸上面,她们还那么年轻,那么的美丽,为何落得如此下场,她们本应无忧无虑的含羞待嫁,做一个贤惠的妻子,温柔的母亲,为什么却孤零零的躺在这寒冷的冰天雪地里,凄惨离世。 若是冥界是冲她而来的,为什么不干脆来杀她? 她挣脱了花迟的怀抱,慢慢地蹲下身去,颤抖着将那几名少女的眼睛阖上,又脱下身上的衣服将她们紧紧地包裹起来,低声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回家吗?我想,她们的家人应该很想念她们。” 缥无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道:“这里离风幽城如此近,兴许她们便是风幽城的人,可以将她们带给当地的官府,让官府通知她们的家人来认领。” 凌汐池抬眸道:“我不便跟官府中人打交道,你们两个谁能带她们去?” 花迟看了缥无一眼,缥无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冤大头非我莫属了。” 凌汐池怒道:“死者为大,你能不能尊重她们一点。” 缥无抱手看她:“那你来?” 凌汐池无言,缥无挑眉看了她一眼:“下次记得有事求别人的时候,对你相求的对象尊重一点。” 花迟走到他的面前,将手中装着耀夜的盒子递给了他,低声说了一句:“一切就拜托你了。” 缥无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快点走,口中却不住的叹气:“不公啊不公,别人有美作陪,我却要与四具女尸为伍,呵……” 他那声呵简直阴阳怪气极了,好在另外两人此刻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凌汐池问花迟:“跟着耀夜走,真的可以追到刚才的那个人吗?” 花迟点头:“你若不信,现在可以追上去试试。” 凌汐池看了缥无一眼,和花迟一起朝耀夜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缥无在他们身后咆哮:“你们就这么走了,你们不知道我只有两只手吗?就不能先帮我抬到马车上再走吗?” 无人理会他,回应他的是一阵又一阵的风声。 缥无颓然的叹了一口气,一边弯下腰扛尸体一边愤怒道:“两个没良心的家伙,不知道我最讨厌与人接触吗,尤其是死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在尸堆里躺个三天三夜。” 夜又安静了下来,偶有夜枭凄厉的啼鸣响起,在山林中回荡,像一声声厉鬼的哭诉。 树林深处又缓缓走出了三道人影,云姨道:“这人间还是一如既往的残酷,果真有的人一出现便伴随着杀戮。” 闻人仙眨巴着眼睛道:“叶姑娘,我没有骗你吧。” 夜风中,叶孤影覆面的白纱微微被风鼓起,像是固执的想要脱离那张面孔,让那绝美的容颜露在天地万物之前。 她呆呆的看着夜空,伸手捂住胸口,喃喃道:“可我,感受到了她的心痛,她的怜悯,为何师父会说她是魔?” 云姨在一旁面无表情道:“或许有的人活着就是一种罪过。” 她又道:“你刚才为何不现身。” 叶孤影扭头看她:“我想多了解她一点。” 一年前她奉命下山却无功而返,回到仙霄宫后不过半年,师父便执意让她再次下山,师父反复对自己说,她是魔,不能存在于天地间,可当见到那一张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她会心痛,会下不了手,那曾是她最疼爱的妹妹呀。 她怔怔的想着,突然周身气息一凝,手上的银环脱手飞出,将一朵幽幽漂浮而来像是用暗夜凝结而成的黑色曼陀花击散。 “是谁?” 闻人仙在一旁咯咯笑道:“叶姑娘,别紧张,她是我的朋友,她想见你一面。” 一双手迅疾若风的捏住了她的喉咙,云姨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镇定自若道:“我早说了,你不是个好人。” 闻人仙脸上还是微微笑着:“云姨果然明察秋毫。” 云姨怒道:“还不让她滚出来!” 一道修长曼妙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一身黑纱随风而舞,雪白的面容带着盈盈笑意,眼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幽冷,就像一簇燃烧的黑色火焰。 她看着叶孤影:“我们小时候见过。” 叶孤影身姿不动,如一朵宁静高雅的玉兰,在高高的枝头上,冷漠的看着山河万里,红尘众生。 “你是谁?” “我的母亲是叶凛雪,我想,你应该叫我一声表姐。” 风幽有一风月处名唤百花坊,坊间据传有一百名绝色美女,故唤百花,而其中有一位艳名远播的花魁娘子,正唤作血姬。 百花坊,乃取百花争艳之意,是风幽城最大最负盛名的烟花之地,坐落在城中最繁华的地段,此时正是彻夜笙歌,纸醉金迷之际,到此寻欢作乐的男子络绎不断,一提起血姬的名头,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百花坊,也是耀夜最后消失的地方。 “哟,大爷!里面请!”凌汐池刚走近门口,便有两名女子挥舞着手中的丝帕招呼着,腰肢像随风摆动的柳条,如一只八爪章鱼般粘了上来,她干咳一声,连忙不动声色的躲开,立时一名老鸨扭腰摆臀的迎了上来,眼神柔媚的看着他们,虽年逾半百,仍风韵犹存。 “哟,两位爷,第一次来吧。” 凌汐池嗯了一声,老鸨手中帕子挥向她,热情洋溢的挽住了她的手:“怪不得看着这样面生,快,里边儿请吧!” 凌汐池回头看了一眼花迟,只见他气定神闲,可见是经常来这种地方,再加上他不凡的容貌,立时便有无数姑娘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围了上去,眼神赤裸毫不避讳,似恨不得一口就将他给吞了,花迟也任由她们簇拥着他,一双好看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很受用。 她心中一阵莫名不快,狠狠的瞪了花迟一眼,心道,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花迟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在一群美人中抬起头来看向她,并回她一笑。 凌汐池觉得那个笑实在是刺眼极了,便索性不再去看,伸手搭住那老鸨的肩膀:“妈妈,我今天是慕名来捧血姬姑娘的场的。” 那老鸨的脚步一顿,表情怪异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公子不知吗,血姬姑娘在我们这里只登台献舞,不接客的。” “她只跳舞?” 老鸨认真的点了点头,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不是我说啊,这血姬姑娘舞技可是天下无双,跳起舞来不知道多迷人,每天慕名来看她跳舞的数都数不清,可惜啊,这血姬姑娘一天只跳一支舞,要不然……不过公子你也不要觉得可惜,没有血姬姑娘,我们这里的其他姑娘照样能好好侍奉公子,让公子您……嘿嘿!” 那老鸨边说边笑了起来,凌汐池却心下生疑,耀夜追到这里便不肯再往前飞了,那么鬼影定是在这里,如果没错的话,鬼影与血姬定是一伙的,莫非这个百花坊是冥界的一个据点? 那老鸨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不相信,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公子不信?这样吧,今晚血姬姑娘的那支舞还没有跳,公子大可以在这大堂稍坐一下,还有一刻钟血姬姑娘便登台,公子可留在此观赏,到时候公子就明白花妈妈我所言非虚了,不过,这价钱嘛……” 凌汐池立马从怀中掏了一锭银子递给花妈妈,回头看了一眼花迟,问道:“美人跳舞,你看不看。” 花迟没有拒绝,两人便找了最暗处的一张桌子,静静的等着血姬出场。 等待的时间总是最无聊的,凌汐池趴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精致的点心,道:“美人跳舞,看美人跳舞我还不如看你呢,至少你还能填饱肚子。” 见她伸手就要去抓那盘子里的点心,花迟悠然的伸过手来阻住了她的手:“一会儿出去再吃。” 凌汐池歪着头问他:“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花迟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又问:“那在这里,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花迟看她:“为何问这个?” 凌汐池随手抓了一块点心在手中,一小块一小块的撕着玩,口中道:“好奇呀,我就想知道男人在这种地方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温柔似水的,还是热烈奔放的。” 花迟笑了笑,故意逗她玩儿:“秘密。” 凌汐池凑近他,一脸好奇道:“就不能告诉我吗?” 花迟也凑近了她,两人鼻尖几乎贴在一起:“那你先告诉我,你问这个干嘛?” 他的鼻息温润滚烫,凌汐池这才反应过来两人靠得有多近,连忙将脑袋往后一缩:“我以后如果吃不起饭了,可以写写话本什么的,当然要先收集素材了。” 花迟哈哈的笑了起来,惹来一旁寻欢作乐的公子哥们频繁侧目。 凌汐池脸一红,只觉得好像被人揪住了心里的小尾巴,尴尬的咬下了嘴唇,眼看着花迟又一次朝她靠近:“我喜欢……” 一阵乐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身旁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尖叫:“血姬,血姬出来了。” “铛,铛……”清脆的编钟声响起,高高的青玉石舞台上,一股股清泉从舞台四周打造的碧色莲叶中涌出,缓缓的流淌在舞台之间,一盏一盏白玉莲花灯相继亮了起来,昏黄暧昧的灯光中,舞台上空一朵用红绸扎成红花忽然爆裂,轻柔的薄纱向四面洒开。 白色的花瓣如飞羽一般扬扬而下,飞舞在半空中,编钟空灵的声音响了三响,紧接着一阵低回婉转的笛声响起,一阵风不知从哪里刮了过来,舞台上的花瓣随风蹁跹而舞,四面洒开的红纱慢慢拉长,如流动的红色水雾自两边慢慢延展,将整个舞台包围了起来,一点一点的向下滑下,白色的花瓣如精灵一般穿梭在红纱中,笛声如水般清越,伴随着流水淙淙的声音。 琴声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与笛声相和,如山涧幽泉一般清脆悦人,百花飞舞,水莲依依,流水飞溅,让人的思绪也跟着飞扬起来,似乎脱离了这个浑浊的世界,找寻到了自己理想的天堂,恍惚不在人间。 红纱笼罩中,一道妙曼的身影在舞台的上空如偶顾凡尘的仙子一般缓缓而下,待到红纱慢慢褪尽,一束灯光从顶端打了下来,如光环一般笼罩在舞台中间一袭红衣的女子身上。 旁边传来了男人忍不住咽下口水的声音,可见台上女子的打扮是怎样的性感迷人,只见她一身薄如蝉翼的红裙紧贴肌肤,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酥胸半露,云鬓高挽,珠钗斜插,白皙如玉的脸上,娥眉大眼柔媚之极,高挺的鼻梁下朱唇微张,再加上脸颊两边深深的梨涡,洋溢着十足的热情,纤细如柳条的腰肢徐徐展开,仿若风吹则断。 这般尤物,世间少有,可叹的是她在这美得就像仙境的舞台上做如此妖娆的打扮,非但没有半点不合时宜,竟让她在妖娆中还带了那么一丝圣洁,就像开在风中的罂粟,风情万种中又有一种莲花的高洁,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凌汐池心道,原来是她——罂粟。 轻灵脱俗的乐声慢慢消了下去,琴声一转,一阵旖旎缠绵的乐声紧接着响了起来,乐声一响,那女子就跟着动了,柔弱无骨的身子如灵巧的水蛇一般扭来扭去,火红的裙摆扫过青玉的石台,翻飞如浪的掠过那朵朵白玉雪莲,如清波荡漾的西子湖上托出了一朵绝世红莲。 只见她踏波而行,时而玉肩半露,时而足尖轻点,时而玉脚轻抬,翻飞,跳跃,妙曼的舞姿极致的妖冶惹火,看得人热血澎湃。 全场仿佛点着了一把火,热浪一波一波传开,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坐不住了,统统站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如饥似渴的盯着血姬,一股股热汗控制不住的从他们脸上滚落。 看着身边那些兽性大发的男人,凌汐池鼓掌做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跳得不错,该脱的脱,该露的露,又露得恰到好处,真不愧是一个妙人!” wap. /130/130469/30427867.html 第一百八十二章:再会罂粟 “血姬,血姬!” 狂热的尖叫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全场火热的气氛到达顶点,到处都有人尖叫,到处都有人吹口哨,凌汐池抬头看去,原来罂粟已经跳完了舞,正准备退场,台下的场面顿时失去控制,不少男子试图冲上台,都被在场守护的龟奴拦了下来。 见罂粟要走,凌汐池冲花迟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趁着混乱远远的跟了上去。 百花坊的后面是一座精巧的花园,花圃假山后是一方水池,边上有一座二层的小阁楼,阁楼前红梅掩映,水池旁杨柳环绕,残败的柳枝,枯萎的残荷,幽深的羊肠小道,这里与外面的热闹喧嚣不同,显得有些孤清。 罂粟一路心无旁骛,径直走进了那座小阁楼中,两人紧跟其后,一声不响的跃上了房顶,小心的揭开了屋顶上的瓦,屋里的一切便清楚的映在了眼前。 可罂粟回了房间后,什么都没做,只在梳妆台前卸去头上的首饰,做这些的时候,她一直面无表情,直到她再次站起身,走了两步,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凌汐池从那声叹息中听出了一种无可奈何。 罂粟走过去躺在了床上,紧接着,房间内出现一阵极其轻微的声响,再看去时,床上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凌汐池和花迟急忙跃下屋顶,一脚踹开了她的房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把拉开了被子,被子下面,什么都铺得整整齐齐的,床还是床,甚至连被褥,毯子都整洁得就像没有人在上面躺过一般,使劲的往上按了一按,是用上好的天鹅绒铺成的,柔软舒适的不得了,人躺上去就像躺在了云堆里。 可是他们两人明明都看到了罂粟上了床,她到哪里去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花迟,花迟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凌汐池琢磨了一会儿,断定床上一定有机关,可当她把整张床都敲了一个遍,翻了一个遍,甚至连床后的墙壁也敲了,床下面也钻下去看了之后,别说机关了,就连机关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她郁闷的从床底钻了出来,唉声叹气的往床上一躺,手往床头雕花的地方一搭,寻思着自己要不要直接拿剑劈了这张床,看能不能把罂粟给劈出来。 身下的床忽然一阵轻微的抖动,紧接着床好像转动了起来,床板翻转了一下,裂开了一个缝,凌汐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一个声音响在她的耳旁:“汐儿!” 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两人便双双掉进了一个疑似密室的地方。 她很镇定的抱着花迟在地上滚了几圈,就连她重重的趴在他身上直接将他当成一个肉垫的时候,她都没有尖叫,而是以一副无比冷静的表情直视着他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花迟脸上微微闪过一丝不自然,低声道:“你先起来再说。” 凌汐池没有理他,接着道:“你为什么要拉住我,万一这里面是刀山火海呢?” 花迟恢复了镇定,一如她刚见他时的无赖模样,脸上闪烁着笑意,一双眼睛暧昧的看着她,道:“哪里来的那么多刀山火海,这么舍不得起来,贪恋我的身体啊?” 凌汐池笑嘻嘻的看着他,顺带还捏了一下他的脸:“是啊,像长成你这副模样的,是人都会贪恋的,真恨不得娶回家里去。” 哼,谁说的来着,对付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比他更无赖,这句话果然是至理名言。 花迟脸色一沉,伸手便推向她,凌汐池反应奇快的一闪身,手往地上一按,借力站起,笑声顿时如银铃一般响起。 花迟脸色阴沉,口中骂骂咧咧:“没见过像你这样言行无忌的姑娘。” 凌汐池漫不经心的回答道:“那恭喜你了,现在你面前就有一个。” 她边说边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里是一间密室,四面都是厚厚的石墙,除却墙角的一块石台上放了一盆绿植之外,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花迟突然道:“你以后不许对其他人这样。” 凌汐池正在捣鼓那盆绿植,自然而然的忽视了花迟话音里带着些微强横霸道的酸意,随口回道:“我也不常这样的。” 然后她便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那盆景上,什么都不放偏放了这样一个盆景,看样子这应该是个机关,可不管她怎么用力,那盆景怎么抱也抱不起来,左右移也移不动,转也转不了,就像在那里长了根一般,她连忙冲一旁的花迟招了招手:“哎,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过来帮忙呀。” 见她左右开弓也奈何不了那盆景,花迟走上前来一把拉开了她,只手伸出,笼罩在那盆景上面,随即蓬勃的真气蔓延而出,在内力的催动下,那盆景连着下面的石台缓缓下降,像是被按进了地底深处,直到整盆盆景快消失在地面之时,只听轰的一声,盆景后面的那堵墙裂开了一条缝,一束灯光刹那间照亮了整间密室。 密室后是一个石屋,与外面暗无天日的石室不同,这间石屋灯火通明,东南西北四方各有一个灯架,灯架上都放置了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照得满室生辉,石屋中间垂下层层纱帘,有氤氲的雾气从纱帘之间飘了出来,整个石屋弥漫着一股醉人的香气。 在红纱间,还竖了四根朱红色的大柱子,柱子之间用四张锦屏挡着,锦屏上的绣花各不相同,有美女出浴,有佳人更衣,有鸳鸯戏水,还有男女在交颈缠绵。 听着锦屏里面传来的哗哗流水声和女子咯咯的笑声,凌汐池脸一红,不由得浮想联翩,这样的布局,太过淫靡,实在是让人不能不乱想。 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万一这里面有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正在发生怎么办,就在她往后退的时候,她的头不经意往上一看,整个人便呆住了。 只见在那四方锦屏的上方,正悬挂着四块巨大的用铁制成的形似张开的贝壳一样的东西,大小正好可以装得下一个人,而那铁贝的内侧,则镶满了尖利的拇指粗细的铁刺,那些铁刺上面还有未干的血渍,在炫目的灯光下,闪着森森的光芒。 凌汐池呆呆的看着那铁贝,想起了那些女孩子的尸体,突然就明白那些女孩是怎样死的了。 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锦屏内传了出来:“不知哪位英雄大驾光临,干干的站在哪里做什么?” 这声音酥软入骨,要是被男子听见了,全身的骨头只怕都要酥掉了。 凌汐池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手一扬,邪血剑应声出鞘,剑光一闪,锦屏被生生的劈散,激撞向四方。 凌汐池抬眸望去,只见锦屏里是一个浴池,浴池的四边各镶了一块血如意,血如意是空心的,有热水源源不断的从里面流了出来,而罂粟此时正光着身子在浴池里悠闲惬意的洗着澡,若无其事的捧着一捧泡沫娇笑着吹进水里,直接将她当空气对待。 浴池里的水是红色的,散发着浓烈的腥味,她知道那不是水,而是实实在在的人血,相传用少女的血来沐浴,可以保青春不老,容颜不衰,罂粟是想用那些少女的血来永葆青春吗? 可心若太过歹毒,即使青春永驻,即便美若天仙,又怎能掩盖内心的丑陋。 罂粟媚眼如丝,在她身上缠绕了两下,笑道:“好俊的小哥啊!” 凌汐池冷声道:“你们为什么要滥杀无辜?” 罂粟眨了眨眼睛,无辜的表情楚楚动人,嘴角微微翘起,脸颊两边的梨涡更加的深了。 “小哥,什么滥杀无辜不滥杀无辜的,你在说什么?奴家怎么听不懂,你为什么用剑指着奴家,奴家好害怕!” 凌汐池冷哼一声,剑尖往前一递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你们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也有害怕的时候?” 罂粟的目光仍落在架在她脖间的邪血剑上,眼神越发妩媚动人:“奴家乃一弱质女流,小哥用剑我自然是害怕的,只是不知我何处得罪了这位小哥,竟惹来这样的祸端,小哥既然来到此处,舞刀弄枪多煞风景,不如我们来玩一些令人快活的事,算是奴家向小哥赔罪。” 令人快活的事? 凌汐池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其妙,她实在不知道她和罂粟能有什么快活的事。 就在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时,罂粟竟然从浴池里面赤身裸体的站起,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拨开了架在她脖间的剑锋,一步一步摇曳生姿的朝她走了过来。 糟了,花迟在背后! 凌汐池突然转过身一把蒙住了花迟的眼睛,紧张道:“你快把眼睛闭上。” 罂粟的身材极好,白皙如玉的肌肤上沾着殷红的血珠,高挺的双峰,性感的锁骨,纤细的腰肢,平坦的小腹,笔直修长的腿,挺翘的臀,每一寸都堪称完美,简直是增之一分则太肥,减之一分则太瘦。 眼看着罂粟离她越来越近,她终于开窍了,明白过来罂粟口中所谓的快乐的事究竟是什么事,顿时感觉脸上如火烧一般,连忙把花迟往后推了一步,自己也像防毒蛇猛兽一般朝后面退去。 花迟也不说话,静静的任她推来推去,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大。 罂粟柔媚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媚笑,声音温柔得宛若情人之间的呢喃,语气却带着几分挑逗之意:“啧啧啧,原来还是雏儿。” 凌汐池只觉脑袋里轰的一声,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看着她局促的表情,罂粟笑得越发的开心了:“来,不要怕,姐姐教你。” 她被罂粟大胆出格的动作吓得连连后退,罂粟一步一步朝她逼近,妩媚的身姿像一条美女蛇一样扭来扭去。 然后她朱唇微微一张,一道寒芒从她口中闪电般的射出,花迟一把将她拉得后退了一步,闪身挡在她面前,手往前一探,中指和食指之间便扣住了一枚细小的针。 花迟将那根针放在了她的面前,略带嗔怪道:“明知她是敌人你还敢分心,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笨。” 一束红绫带着罡风朝他们扫了过来,花迟一见,连忙带着她顺着红绫一转,腾空而起,在红绫上踏了一踏,红绫在空中急速扫过,扫得密室里的粉红纱帐剧烈飞舞。 红绫转了几转后慢慢收短,罂粟的身影从飞舞的红绫中走出,素手一挥,几支闪亮亮的透骨钉打了过来,花迟掌风一扫,透骨钉被劲力反逼,四散飞开,钉入了密室里的石墙里。 这时,罂粟妙曼的身姿一旋,红绫慢慢垂地,服服帖帖的裹在她的身上,她本来就生得美极了,再加上这贴身的红绫,更是美得惊人,只见她鼓掌笑道:“这又是哪位小哥,人长得俊不说,连功夫都那么俊,奴家好生的佩服。” 见罂粟的目光赤裸裸的落在花迟身上,凌汐池连忙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你这女人,你看着他想干什么?” 罂粟声音软得腻人:“那位爷好生俊俏,看得奴家心痒难耐,若是能跟他……那可真是……” 为了避免她说出什么恶心龌龊的话出来,凌汐池连忙打断她:“我警告你,不准打他的主意。” 罂粟面上的表情一凝,一丝疑惑在她的脸上散开,莫名的,她又笑了起来,甚至比之前的笑还要温柔:“小哥,你可不知这世上最快乐的事是什么,可是那位爷却是知道的,你怎知我对他起不了诱惑,莫非这俊俏的爷跟小哥你有龙阳之癖,所以对我不感兴趣。” 凌汐池脸都气青了,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不是,我是怕这色狼色胆包天,被你勾了魂,到时候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联合起来对付我的话,那我不是腹背受敌。” 花迟一头黑线,声音不满:“想让我帮你,就知道应该对我说话客气一点。” 凌汐池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开嘴笑了:“我跟你什么关系,还用计较那些。” 花迟的表情更加的郁闷,摇头晃脑的反问了一句:“我跟你什么关系?” 说着,自己又苦笑了起来。 凌汐池懒得去管他,剑尖一提,冷声道:“好了,别装了,你我都心知肚明对方是谁,你们搞这么多不就为了引我来吗,我现在就抓了你去换沈家父子。” 罂粟瞳孔里倒映着她手中泛着红光的邪血剑,感觉到凌厉的剑风倏忽而至,双手五指一张,指缝之间各扣住了几只红色的小镖,只见她十指一扬,本来不多的红色小镖一出手,瞬间化作漫天红雨,挥洒而出。 凌汐池左脚往后一踏,提掌使出火阳诀,将那些射向她的小镖逼退了回去,紧接着,她一个微灵踏虚,几闪几纵就跃到了罂粟的面前,罂粟身手灵活,双手就像蛇一般,轻快无声的向她递了过来,凌汐池反手一掌拍了过去,掌风推动下,一根红色的大柱子应声而倒,谁料罂粟看也不看,一掌对上了过来。 凌汐池这才看见,她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双红色丝网的手套,那手套颜色鲜艳得可怕,在灯光下隐隐看到流光在闪动,她可以断定,这手套是喂了毒的,于是她连忙撤掌回身,反手一剑攻向了罂粟的手掌。 罂粟闪身避开,两人错身而过,一阵极轻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我若是你,我会选择现在就走!” 那是罂粟的声音,凌汐池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抬眸看向她。 wap. /130/130469/30427868.html 第一百八十三章:杀手们终于出现了 罂粟反手一探,人以一个奇异的方位消失,又突然出现,手上多了两柄柳叶刀,左手一挥,勉强架住了邪血剑,只听她又道:“你若落在了冥界的手中,必会万劫不复,有个人也会伤心的。” 凌汐池怔了怔,低声道:“你到底耍什么花样?” 罂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一双眼睛看向花迟,像是在提醒什么,可手上进攻的招式却并没有停下来,脚步在空中虚踏了几下,双掌一翻,身上飞舞的红绫立即暴涨,一瞬间,像是无数条红色巨蟒从她身上飞出,张开血盆大口,朝他们吞噬而来。 在红绫缠绕间,罂粟又低声说了一句:“你还不明白这里一切皆为你所设吗?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凌汐池一时间分不清她是有意提醒还是故弄玄虚,回道:“我当然明白了。” 罂粟幽幽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你根本不明白,罢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罂粟心中悲凉,原来坏人做久了,偶尔想当个好人,别人也是不信的,甚至会怀疑你的好意是为了替即将到来的坏做掩饰。 凌汐池当然不会相信她,那几个少女惨死的模样还在眼前,她怎么能相信这么残忍的人会对她有好心,她冷笑一声,手中剑招一变,使出了无我剑法。 罂粟感受到了剑势的急劲可怕,不由得花容失色,只能运转身法急转闪避,可是无我剑法本就以变幻空无著称,所以无论罂粟怎样闪躲,始终都有一剑如影随形的跟着她。 只听得铛的一声,她手上的柳叶刀应声断成了两截,眼看邪血剑就要落在她身上,她急忙召回红绫替她一挡,整个人向后飞起,已是狼狈不堪。 看到她闪开,凌汐池侧身一挽剑,剑光跟着她追击而去,罂粟秀眉一蹙,从左侧滑出,凌汐池顺势向前一扑,邪血剑一转方位,直抵她的要害。 罂粟瞳孔一缩,足下一扭,硬生生的避开了那一剑,右手快速的一晃,立时手掌中打出万点血雨。 凌汐池对她这手出神入化的暗器手法佩服万分,血雨中带着浓烈的腥味,像是一种极为厉害的剧毒,所以她也不敢轻敌,运转内力收剑变招,剑光在她身前形成一个圆,将那些血雨尽数击落在地,地上立即灼起了阵阵浓烟。 一道红色的剑芒穿过血雨,停在了罂粟的脖前。 罂粟面露讶异之色,她没有料到她的武功进步如此神速,已远远超过她们太多,那种强劲的气息,自己只在冥王的身上感受过,难道她的功力已直逼冥王,这怎么可能! 凌汐池冷眼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罂粟只对她笑了笑。 一道急速的白光突然冲来,速度快到匪夷所思,凌汐池眉头一皱,及时的一缩手,那白光擦着她的手臂飞了过去,在地上翻滚了一下,又调转身体朝她扑了过来。 她定睛一看,是桑辰被抓时出现过的那只白猫。 白猫踩着灵巧的步子冲她龇牙咧嘴,幽蓝的瞳孔慢慢放大,一股白茫茫的雾气不知从何处涌了出来,瞬间布满了整个石室。 一瞬间,罂粟不见了,花迟不见了,那只白猫也不见了,整个石屋里好似只剩下她一人。 她面前所见皆是迷障,耳朵已听不见任何声音,可她的内心却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习武的人因为内力的积累,五觉灵识都会大有不同,内力越是精深,觉识便愈加灵敏,若是到了顶级高手的行列,纵使闭着眼睛,也可感知到十里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 只因世间万物,只要有生命,便会有精气神存在,而不同的人,身上都蕴含不同气息,尤其是一些内力精湛之人,他们的气息更是不同,等到他们开始动了杀意之后,便再也无法掩藏。 而此时她所感觉到的气息,不是一股,而是四股! 而这四股,却又凝成一股极强的杀意,正冲她而来。 她突然想起在安都时,琴漓陌说她感受到了顶级杀手的气息,想来便是这种气息了。 看来这里不仅仅只有一个罂粟,还有四个天穹一品的杀手。 她猛然回头,看见了一副奇怪的景象,只见她面前漂浮着一颗颗晶莹的红色血珠,血珠在半空慢慢凝聚,逐渐凝成了一柄剑的模样,像是被什么力量催动,呼啸着朝她疾射而来。 这一剑刚飞过来,又有另一剑跟着杀到,剑速之快,威力之猛,顿时将那道血剑击散。 不远处,花迟的身影慢慢的从迷雾中走了出来,缓缓的放下了手,想来刚才破那一剑的便是他了。 凌汐池笑道:“你终于舍得出手了。” 花迟道:“我可没有你那么笨,从进这一间石室开始,一道杀阵便已布下,只可惜他们的阵法总是令人失望。” 凌汐池心头一暖,原来自己一回头,后背也是有人的。 花迟望着那撒了一地的血珠,玩味道:“幻术,鬼影!” 他的话音一落,那四散各处的血珠慢慢凝聚起来,形成一道人形,缓缓的自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依然带着那恐怖的鬼脸面具,嘶哑着嗓子道:“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记得我了,人间啊,我几乎都快忘了你是什么样子了?” 他的声音带着万分感慨,这时,又听另一个声音响起:“鬼影,你这么伤春悲秋,是地下太冷了吗?那不如用他们的血暖一暖。” 一个面容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女子怀抱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从迷雾中走出,全身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一眼看去像极了一个死人,若非她能说话,能行走,凌汐池会怀疑这是一具会说会动的尸体。 那白衣女子轻轻地抚摸着那只白猫,像是自言自语道:“猫儿啊猫儿,你最爱喝人血了,只可惜,最近给你找的你都不爱喝,不知道这两个人的血会不会合你胃口呢?” 凌汐池问花迟:“这又是谁?” 花迟道:“她叫雪猫女,自小被人遗弃,与一堆野狗野猫一起长大,后来拜到毒风谷门下,学了一身毒功,还养了一只毒猫,偷了蝎仙子辛苦养了多年的五毒,被毒风谷追杀,改投到了冥界的门下当了杀手。” 凌汐池点了点头:“哦,原来是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雪猫女脸上闪着森森的笑意,手上仍温柔的抚摸着那只猫的背:“我这猫儿身兼百毒,酷爱人血,你们可不要小瞧了它,这猫儿乃毒中之王,被它喝点血,你们也不亏。” 凌汐池冷笑道:“都是畜生,哪里不亏了。” 雪猫女脸色一变,抚摸着猫背的手一顿,那猫似乎被她弄疼了,喵的一声尖利的叫了起来,只听雪猫女道:“好狂妄的丫头。” 凌汐池道:“并非我狂妄,适才听你说话,对你的吐息已经了然几分,你有多少内力不难猜出,老实说,胜你们并不是什么难事,仅凭一个破阵就想困住我们,你们未免也太小看我们了,或许你们门主亲至,我们还会忌惮几分!” 雪猫女面容一冷:“希望你的功夫能和你的嘴一样硬。” 浓浓的迷雾又起,慢慢的吞噬了雪猫女和鬼影的身体。 紧接着,一阵呜呜的鬼嚎声响起,像是有万千孤魂野鬼正围着她在凄厉哭嚎,声声泣血,句句断魂,令人心神也跟着乱了起来。 凌汐池环目四顾,只觉自己仿佛坠入浓云密雾中,根本走不出这方寸之地,耳目俱失效用,眼前能看到的是自己站在万里荒坟中,孤身一人正在与万千厉鬼厮杀缠斗,一双双沾满鲜血的手从四面八方伸了过来,像是要将她拉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凌汐池镇定自若的站着,手中的邪血剑红芒大盛,剑身上的鬼厉之气似乎被这阵法还要强上几分,换做以前,这个阵法中的幻象或许会让她崩溃害怕,可如今的她已不是过去的她。 一阵簌簌如雨之声响起,她只觉自己身侧有几道风声闪过,一只纤长有力的手从那万千只手中伸了出来,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那手中的暖意让人安心。 握着她的手的是花迟,花迟笑着看她:“怕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问道:“你刚刚去哪里了?” 花迟敲了敲她的头:“阵法是用来伺机杀人的,刚刚有两个人想过来杀我们,被我打退了。” 凌汐池又问:“这是个什么阵法?” 花迟眉头一挑:“不知道你还敢大放厥词。” 凌汐池辩解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输人不输阵。” 花迟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望着前方道:“亡魂杀魄。” 凌汐池疑惑道:“那不是暗器吗?” 花迟向她伸出手,手中扣着无数枚银针,正是他们在九珑阁见到的那种银针,他笑道:“是暗器,也是阵法,先用阵法控人,再用暗器伤人。” 凌汐池问道:“我们看不见他们,他们却看得见我们,要怎么破这个阵呢?” 花迟向前走去,嘴角带着明朗的笑意,可在旁人看来,这笑容非但没有半丝暖意,相反让人彻心彻骨的寒。 他的手慢慢的抚上了凔凌剑,此时的他,全身上下透着一种非凡的凛冽之势,带着一种将天下万事万物俱不放在心上的狂妄,又狂妄得理所当然。 他道:“你知道破阵最直接的方法是什么吗?” 凌汐池笑道:“毁阵。” “错,是杀人!” 蓦听铮的一声,凔凌剑出鞘,湛蓝的剑光如一汪碧海翻涌,又如一道碧落从天而降。 凌汐池看着他,饶是她有深厚的内力护体,仍能明显感觉有锋利的剑气掠过肌肤时想要破体而入,只出剑未出招便有这般威力,那么,他要是出招呢? 只听得轰轰轰的几声水花爆裂之声响起,凌汐池扭头一看,浴池里的水受剑气所催,顿时凝成一支支的水剑,混合着花迟自身凝结而成的剑气如一张天罗地网,罩向了四面八方。 紧接着,花迟的身影消失在迷雾中,不一会儿,雪猫女和鬼影从浓雾中被逼了出来。 白猫嘶叫了一声从雪猫女的怀中挣脱,悄无声息的蹿到了凌汐池的身边,猫本来就是以速度见长的动物,而这只猫的速度比寻常猫更是快了不知多少倍,待凌汐池反应过来时,那猫的利爪已经快要接近她的脖子,猫爪更是比一般猫要长几分,连爪子的颜色也是深幽的黑色,一看就很毒。 凌汐池一掌扇出,可那只猫灵活异常,竟然躲开了她的掌风,换了一个方位又扑了回来。 雪猫女被花迟的剑网一罩,身上顿时被划出无数道剑痕,她忙运起内功护体,手一伸,尖利的指甲暴涨,远远看去像是闪着幽幽黑气的利爪,实则乃是一种精深莫测的爪功。 但见她双爪如同猫的进攻一般,却又比猫的爪法更为刁钻古怪,生生的抓散了几道致命剑气,这才算将自己从险境之中脱离了出来。 鬼影却比她稍好一些,身影不停的在那些剑气中闪现,一一躲过了无数致命的剑痕。 花迟道:“速度果然很快,但不知是你快,还是我快!” 说罢,他身影一动,如影随形一般跟上了鬼影,那鬼影见自己无论闪到何处,花迟早已在那处等着他,不由得心下大恸,道:“电闪神行,你是当年那个孩子,你是……” 花迟眼波一闪,侧身一转,又是一招比刚才更为精妙的剑法攻出,这一剑,犹如碧海之上骤然掀起的浪潮,凔凌剑蓝光大起,正是碧海潮生沧浪起,凌云意气自飘然,这一剑便是幻天四意诀第二诀一剑断浪。 鬼影见这一剑犹如惊天浪潮狂涌而来,想要施展幻术却仍被拘于这巨浪之中,再一次选择退避,可是剑未到,仅仅只是内力与剑气相撞,他整个人便被冲击得向后飞起,重重的砸在了石墙上。 眼见那道剑光正要拦腰斩中他时,只听“噗”的一声,又是一道雪白的剑光从浓雾中蔓延出来,带着一种凄神寒骨的冰雪之寒,迎面与那一道剑光相撞,只听轰的一声,两道剑气相撞后,各自抵消。 在一旁的雪猫女眼见鬼影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便看见凌汐池又是一掌攻向她的猫,连忙尖叫了一声:“猫儿,过来!” 那白猫一听,身子在半空中一扭,硬生生的躲开了凌汐池那一掌,像是已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险,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骨碌的蹿到了雪猫女的怀中,再也不肯出来。 凌汐池紧跟而上,使出火阳诀的功力,一掌拍在了雪猫女的身上,雪猫女受了她一掌,顿时昏死过去。 一道剑光朝她而来,带着莫名的寒意和悲痛之意,夹着风雪之势攻向她背后的空门,她转身凌空斩下一剑,正面迎向那一剑,猝不及防的,眼前之人的容颜暴露在她的眼前。 凌汐池只觉心中一窒,一股很浓很渗的哀伤袭来,手中的剑再也挥不下去,喉头一更,涩然道:“冰冽?” 面前之人道:“是我。” 凌汐池觉得命运真爱开玩笑,不给人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就如同她和冰冽,因冥界相识,恩断义绝后却又再一次因冥界相见。 她问道:“为什么?” 冰冽苦笑道:“没有为什么?” wap. /130/130469/30427869.html 第一百八十四章:造化弄人 人世间,确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却又有太多的造化弄人。 自从一年前,有人告诉了他,她为了帮他和蓦忧脱离王宫,主动提出替蓦忧嫁去瀚海国,和寒战天谈判的第一个条件便是放他们离开,于是她进了生死场。 自从别人告诉他,那晚在藏枫山庄,她为了保护他离开,自愿答应替萧藏枫做事。 自从别人告诉他,她一听到他去了烟雨亭,便不顾危险的冲了出去,她在阴河谷,面对那个复仇联盟时险些身死,可她至始至终都没说出那些人并非她所杀,一力承担下了风满楼的所有事情。 她一直在保护他,而这些他却都不知道,面对自己的误会时,她只问了一句:“冰冽,你相信我吗?” 可他没有相信她,那一剑,不仅仅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斩断了他的整个人生。 他想起寒蓦忧对他说:“阿冽哥哥,你知道她今日为什么来赴约吗?是她觉得我是你人生中仅剩下的东西了,她居然还想劝我改过向善,我们这样的人啊,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没有办法善良的,你说,她多幼稚。” 后来,他去藏枫山庄找她,听到的却是她已死的消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死了,她是他晦暗的人生中最后存在的一抹光,而他,却亲手将这抹脆弱的光打碎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冥界,冥王是如何将一心求死的他送入了十方阎罗殿。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十八层地狱的话,那一定非十方阎罗殿莫属,以前他不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那里他终于知道了。 小的时候,他听父亲讲,狱中有很多种残酷的刑罚,每一种都让人恨不得死个千百次,他想,那是父亲没有见识过十方阎罗殿的刑罚。 他每天以死搏生,在厮杀中求得一线生机,每次生死一线的时候,他一只眼睛看着残酷的人间,一只眼睛看着残酷的地狱,再也看不到一丝光明,那个时候开始,他奢着她能来见见他,一次就好,听他亲口说一声对不起,可她偏偏一次都没出现过。 后来,有个人对他说:“小伙子,到这里来的人,有太多的人都有一个太过糟糕的人生,所以才想通过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重获新生,所以哪怕是在阎罗殿中,他们的眼睛中看着的都是生,唯独你,眼睛里透着的全是死亡,死在这里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偏偏你一次又一次的活了下来,你心中有比死更重的执念,既然执念那么深,为什么不活下去,有仇就报,有恨就消。” 于是他决定要活下来,是不是只要替她报了仇,她就会来看他一眼。 在那里他的曝寒剑法大成,学会了各种暗杀技巧,冥王终于将他放了出去,让他进入了天穹一品,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是去抓一个小孩。 他不知道那个小孩是谁,也不想知道那是谁,在顺利抓到那个孩子后,他却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一张他所熟悉的脸,那张脸一如他记忆中的清澈模样,甚至连眼睛,看起来都闪闪亮亮的像温暖的太阳。 她没死,真好,可他好像更痛苦了,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手中的那个孩子,若是她知道那是他,会不会更不会原谅他。 可他最终还是选择带走了那个孩子,是不是,只要那个孩子在手中,他就可以再看见她。 他觉得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卑鄙无耻的人,他们就像走了两个极端,南辕北辙,最终越行越远,再也无法回头。 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他从一个绝望的深渊跳进了另一个更为绝望的深渊。 人生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 凌汐池依然望着他,她发现从在烟雨亭开始,冰冽似乎就再也没有穿过他酷爱的白色衣衫了,由白到黑本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是不是他的心也如这一般,彻底坠落在黑暗深渊中。 心中遽然涌起一种无法遏制的怒,或许是天性使然,在她的字典里面,情义二字向来是重中之重,虽然冰冽曾经毫不留情的给过她一剑,可她早已经不怪他了,心中念着的还是以往他对她的好,她始终相信冰冽还是如她一开始所见的那一般,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 她问:“那天抓走桑辰的是你?” 冰冽怔了怔,一双眸子淡淡的看向她,语气中有压抑的痛苦:“是。” 凌汐池抬剑指向他:“冰冽,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你会向一个孩子下手,如果真的是我信错了,如果桑辰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一股冷风不知从何处吹了过来,冰冽的眼睛如风一样飘忽一样冷,他握剑的手一颤,继而将剑握得更紧,低声道:“你如何不放过我?” 凌汐池心中一窒,看着冰冽那痛楚的眼神,往事骤然浮于心头,世间之事,最难的大抵便是一个情字,直到今日,她都不知道自己对冰冽到底存着一份怎样的情感,只是因为他救过她的命,她总是觉得自己怎么都没还清。 冰冽是个命途多舛的人,他的身上担着太多的不幸,所以她不希望他再回到冥界,这本不该是他要去承受的东西。 她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剑,嗓子有些干涩,低声道:“如果桑辰有什么事,我会杀了你。” “呵……”冰冽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面色愈加惨白:“你是该杀了我,我欠你一剑!” 又有脚步声缓缓走来,凌汐池扭头一看,只见浓雾尽头有一人逆光走来,那是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她的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骷髅头,那四处弥漫的白雾便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她边走边道:“冰冽,你还是下不了手,倒真是个情种,只怕你的这份情,别人未必肯领。” 冰冽闻言垂首,淡淡道:“常缨,你若再多说一句,我定会让你为你所说的话后悔。” 常缨哈哈的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种幸灾乐祸般的得意:“冰冽,我倒想知道你如何让我后悔,你可不要叫我失望才是。” 冰冽的手抖了抖,全身杀气骤然而起。 常缨看着他,语气似嘲似讽:“你可想清楚了,自己是否有动怒的资格,如今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冥界给的,连你自己都不属于自己,还有什么是会属于你的呢?” 凌汐池看着冰冽道:“你们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桑辰到底在哪里?” 冰冽张了张嘴唇,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常缨打量了她两眼:“跟我们走不就知道了,叶姑娘,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 凌汐池心中大恸,尤其是在常缨叫出叶姑娘几个字以后,她才意识到事情远非她所想的那般简单。 这段时间,她的心中有时会突然涌起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似曾相识,她还记得,这种感觉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她在发现她可能不是凌汐池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害怕自己真的是叶孤影,可现在她已经证实了自己确实是叶孤影,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为何还会产生一种又要失却所有的惧怕感呢? 她道:“我不想跟你们走,你们把沈家父子交出来,我可以考虑不杀你们。” 常缨笑道:“叶姑娘,你会去的,你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吗?” 凌汐池骤然抬眸看她:“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究竟想说什么?” 常缨道:“去了不就知道了,或许那会是一份令所有人都震惊的答案。” 话音一落,她手中那个黑色骷髅头突然发出一道白光,只听“噗”的一声轻响,这细微的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一种震人心弦的能力,紧接着一团黑色的雾气从那骷髅头的眼耳口鼻喷出,与那弥漫四处的白雾交织在一起。 常缨的声音在迷雾中响了起来:“人的一双眼睛,可看见天地,可看见众生,唯独看不见自己,叶姑娘,你不想看看真实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吗?” 凌汐池只觉一阵目眩神摇,心神一荡,刹那间产生出一种魂魄离体的茫然无措感,她只觉在这茫茫白雾中,有另一个她朝着她迎面走来,边走边道:“你,不是你!” 凌汐池看着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喃喃道:“我不是我,那我是谁?你又是谁?” 那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冷冷的看着她,冷冰冰的道:“我才是你,而你,不过是个影子。” 凌汐池埋下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手掌上繁复的纹路,自言自语道:“我是……影子?谁的影子?” 雾越来越浓了,黑白交织的雾瘴像一场无边无际的梦,耳边有凄哀的喃语不真实的响了起来:“你的人生一片荒芜,你借着一个又一个的壳子活着,你抢了太多不属于你的东西,有太多人因你而死,而你将继续这样下去,这条路永无止境,你还要走下去吗?” 你还要走下去吗? 凌汐池在那一刹那想到了很多,有很多张脸不停的从她眼前划过,而最清晰的是一张温柔的脸庞,一串泪水不受控制的从她的眼眶滑落,那是妈妈的脸。 “妈妈……妈妈……” 她伸出手,恍惚着就要摇头,周边的白雾渐渐全部转变为黑色,如水墨一般向她聚拢,这时半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铃声,淡淡的幽兰之香立即盈满了空气,一道剑光迅疾无声的射了出去。 一阵闷哼声自浓雾中传来,浓雾渐渐散去,一双手抱住了她,像是呵护珍宝一般将她轻轻的揽在怀中,柔声道:“不管你看到什么,那都不是真的。” 花迟看着常缨,语气不急不缓,却已带上了杀意:“亡魂、杀魄,这世间排名第一的暗器,果然名不虚传。” 常缨捂着胸口,有鲜血从她指缝中流出,她厉声道:“鬼影呢?” 花迟用着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道:“死了。” 常缨怔愣了片刻,突然轻笑一声,手中的骷髅头贴近她的伤口处,只见一阵黑烟飘过,她的胸前再无半分受伤的痕迹,她抬头扫视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二人身怀绝世武功,若论武功,我们几人联手也不是你们的对手,纵然是亡魂杀魄,也奈何不了你们,尤其是这位公子……” 她的视线落在花迟的身上,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你的心坚如磐石,有着一堵无法逾越的高墙,里面藏着汪洋大海,令人无法窥探半分,可惜的是,这道城墙虽然坚不可摧,此时却有了一道细微的不易察觉的裂缝,就是那裂缝,使得你心中那片冰冷的大海多了一股暖流,顺着那道暖流逆流而上,就会发现,那里面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而你,亦在害怕这个秘密终有一天会为人知晓,那于你而言,将会是从未有过的灭顶之灾,我很好奇,像你这样的人,不该有感情,那你心中的这点火,究竟为谁而燃?” 凌汐池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他。 花迟眼波微微一颤,面容不改,抬起一根手指摆了摆:“别听她胡说。” 常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俩:“亡魂、杀魄,亡的可是心魂,叶姑娘,你可知他的心魂为谁所摄,你还不知道吗,你才是摄了他心魂的那个人,他的弱点,是你呀。” 闻言,在一旁的冰冽脸色又是苍白了几分,目光定定的望向了她。 凌汐池却无暇顾及,心狂跳起来,那是一种心弦颤动却分不清楚是何情绪的异样感觉,面上却强自镇定道:“你说什么?” 常缨带着可惜的口吻道:“你与他在一起这么久,难道他对你的种种心思你反而要问我这个局外人吗?这话这位公子听着可是要伤心的。” 凌汐池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花迟依旧揽着她没有放开的意思,目光淡淡的望向了常缨:“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关心一下自己,我想知道,用你们几个去换一个沈行云,你们的门主会不会舍得。” 常缨不急不缓道:“你的眼睛装着天下,怀中抱着美人,不知到了那一天,是天下对你重要,还是美人对你重要呢,我想,你的心中应该已有答案,你们能闯到这里,看似是我们将你们引来的,可以你的聪明才智,不可能不知道我们想做的是什么,你能轻易的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证明对你而言,还有比这弱点更重要的东西,否则你完全可以将她保护得好好的,可你还是让她来了这里,不知,你来此所求的又是什么?” 花迟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你让我知道天穹一品确实非浪得虚名,你很清楚什么叫攻人先攻心。” 常缨道:“杀手嘛,最重要的是学会捕捉人最不起眼的情绪,最不起眼的往往最重要,情,才是杀人利器。” 花迟的手微微抬起,杀意弥漫而出:“那不知,你有没有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常缨笑道:“公子,我不会死,我还等着你心中的谜底揭晓的时候,你确实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自信和实力,不过,可惜的是,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吗?非也,我们出现在这里,只为了告诉你们一件事,游戏才刚刚开始……” wap. /130/130469/30427870.html 第一百八十五章:萧藏枫,我知道是你 浓雾如同一头吞噬一切的怪兽般急速滚动,刹那间便将常缨和冰冽吞噬其中,凌汐池挣开了花迟的手,急忙追了上去:“想走,没那么容易。” 常缨冲她一笑,手中的骷髅头飞起,在半空中极速旋转,像是化成一只厉鬼,只听“嘭”的一声响起,无数毒针从骷髅头的眼耳口鼻喷出,如急风骤雨纷繁而至,她像是一只被暴风雨迫回去的燕子,急速后退,手一挥,劲风击出,将那些银针全部打入墙壁之中。 她被迫落回原地,刚一落地,整个石室突然一阵剧烈颤抖,如同地震一般,只听一阵轰隆巨响,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大缝,凌汐池脚下一落空,坠入了一个黑洞中。 一个人从那道巨大的裂缝中凌空跃下,朝她直追而来,一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腰。 凌汐池却在想,这冥界的机关果然了得,不知是什么人才设计的。 这个洞很深,越往下越黑暗,像是一个无底洞,幽暗中发出阵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无数怨魂在哭泣,眼前各种虚影闪过,又像无数光怪陆离的鬼怪,正在凄厉的嚎叫。 不一会儿,耳旁又是轰隆一声巨响,仿佛一个巨大的贝壳猛然张开又合拢,震得人耳膜发麻,在这地动山摇间,花迟一掌击出,借着掌力的帮助,两人终于稳稳的落了地。 一束幽幽的光亮了起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后,两个人俱是惊呆了。 这是一个无比宏伟壮观的岩洞,像是贯穿了整个风幽城的地底,一眼望不到尽头,岩洞上下分了好几层,洞里四处长满了钟乳石,有的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宛如夜空的银河倾斜而下,有的则巍峨高耸如擎天石柱,矗立在此千万年,像是一个肃穆的巨人,忧郁沧桑。 洞顶千奇百怪的钟乳石不停的往下滴水,无数弯弯曲曲的小溪汇集成洼地和小水潭,地底深处还有一条深不可测的地下河,水流无声,泛着暗夜的颜色,像是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流向未知的洪荒岁月,孤独却永不止息。 水滴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冗长深邃的岩洞里传出,撞在石壁上又传了回来,像是亘古的回响。 凌汐池惊奇的看着这地底世界,怪不得无论是曾经的诡天门还是如今的冥界,江湖中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栖身何处,原来他们真的如幽冥暗鬼一般,一直呆在这地底深处。 她拧紧了眉头,望向站在她身后的花迟,疑声道:“这里就是冥界?” 花迟望着前方,道:“我想这里只是通往冥界的一个通道。” 凌汐池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岩洞的深处有规律的矗立着许多高大的石柱,笔直的一字排开。 石柱与石柱之间被一块块奇形怪状的石块连了起来,几乎每隔一根石柱,壁上都有一个灯台,豆大的烛光在石壁之间跳耀,昏黄的灯光中,每排石柱的相连都是一条幽深诡秘的隧道。 她凝视着前方不下于五条的道路,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该走哪一条?” 花迟神色沉重,眼神愈加的不可测:“看来应该走哪一条都可以。” 凌汐池哑然失笑:“他们为了让我去冥界,可真是煞费苦心。” 说罢,她毅然的抬起脚步,花迟拉住她,又问了一句:“刚才常缨的话……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凌汐池笑道:“杀手的话是不能听进去的。” 说罢,她抬腿朝最中间的一条路走了过去,故意装作没有看见花迟那欲言又止的神色。 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烛火在身边跳耀,两人都没有说话,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保持警戒,这里安静异常,可是越安静就让人越不安,沿途经过了许多石厅,有的里面是巨石,有的里面烟雾缭绕,看不清有什么,可越是这样就越让人恐惧,未知的东西往往最可怕。 又经过了一个石厅,这个石厅与之前所见到的不同,居然有扇紧闭的门,门上雕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怪物,那个怪物有三个脑袋,一只独臂,手上拿着一根权杖,那权杖被它高高举着,隐入了云霄之中,可奇怪的是整幅画都是浮雕,可在那权杖的顶端,却真的镶嵌了一颗蓝宝石,散发着幽蓝的荧光。 凌汐池停下脚步,记忆告诉她并没有见过眼前的画像,可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那幅图刻,这才发现那权杖上还刻着两行小字。 她念道:“九霄持云,天地归隐。” 花迟全身剧烈的一颤,就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凌汐池扭头看他,只见他的眼神中出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痛色和厌恶,像是发现了他怎么也不肯接受的事实。 凌汐池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手不自觉的摸上了权杖上的蓝宝石,花迟一见,连忙出声阻止:“不可!” 已经迟了,她的手一摸上了那颗蓝宝石,像是摸到了一个开关,地面一阵剧烈的抖动,无数浓雾从地下冒了出来,顿时整条隧道都晃了起来,那个石厅的大门突然打开,一道强光从里面射出,整个石厅光芒大盛,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一股强大的吸附力从那石厅里面发出,像是一条吸水的巨龙,张大嘴吞噬着它前方所有的事物,地上的石块全被吸了起来,飞入了石厅中,瞬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绞成了粉末。 眼看着凌汐池也要被吸入石厅中,电光火石之间,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她背后打来,眨眼便将她推到了安全地带,凌汐池仓皇回头一看,才知那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推开的是花迟。 将她推开后,花迟却再无时间闪避,那吸力强大得恐怖,饶是他那样的武功也抵抗不住,在乱石横飞中,花迟就像是被磁铁牢牢吸住,挣脱不得,即使他运用了全身的内力抵抗,仍是一步一步的朝那石厅移去。 眼看花迟就要被吸进去,凌汐池再也顾不得许多,扑上去拉住了他的手,右腿一伸,勾在了一根石柱上。 “放手!”花迟的脸色再也不似之前的沉着淡定,语气更是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凌汐池死死的抓紧了他的手:“不放!” 可她嘴里虽说着不放,心中却无比清楚,就算她拉紧不放,还是抵挡不了那股力量,花迟仍然一点一点的被吸进去。 那力量太过可怕,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已经拉伸到了极限,仿佛要从肩膀上硬生生的被扯下来,鲜血顿时从指缝中冒出,粘稠的鲜血紧粘着她和花迟相扣的十指。 花迟怒不可遏,眼睛都红了,怒吼道:“我叫你放手!” 凌汐池不理他,将他抓得更紧了,任他怎么甩也甩不开,见她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花迟的眼睛像是喷出火来,像只红了眼咆哮的狐狸:“你再不放手我们两个人都会死。” 凌汐池拼尽全力拉着他已是力不从心,见他此时还有力气废话更是怒从心起,咬牙道:“大哥,你能不能别叫了,再叫你就真完蛋了。” 她是不可能放手的,因为她已看见石厅的墙壁上都镶满了尖刀,花迟要是这样撞上去的话,就真的没命了,花迟本是因为救她才陷入险境,如果两个人注定要有一个人死的话,那也不该是他。 思及自此,她一咬牙,心一横,将自己的内力全部提升出来,拼尽全力将花迟往后一拉,在这强大的力量对峙中,花迟果真被她拉得倒退了几步,她抡臂一挥,将全身内力都用在了那一刻,花迟还真被她给扔了出去。 将花迟扔出去后,她全身一松,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拽入了那石室中,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暗暗祈祷,但愿死的时候不要那么痛苦,可下一秒,她只觉有个人扑过来抱住了她,两人一起被吸了进去,一道幽蓝的剑光闪过,滄凌剑及时出鞘,插入了那布满尖刀的墙壁之中,适时的将他们抵在尖刀之前。 花迟运转内力,将她扔了出去,身体一转,一道指力射出,击在墙上一块凸起之上,只听哐啷一声,那股强大的吸力终于消失,墙壁上的尖刀也弹了回去。 凌汐池狠狠地撞在了石壁上,又弹到了地上,她觉得全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体内更是翻江倒海起来。 石厅的门重重的关了起来,她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还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被一只手拧小鸡一样将她拧了起来,此时的花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脸黑得可怕,红着眼睛暴虐得像要吃人一般:“你不要命了吗?” 凌汐池还没从刚才那惊魂一刻中反应过来,见她不说话,花迟的声音又急了起来,晃了她两下:“你这个蠢丫头,你真的被撞傻了吗?” 凌汐池终于回神,看向了一脸焦急的他,赏了他一记白眼,不满道:“你那么凶干什么?别晃了,不然没被撞死,倒要被你晃死了。” 花迟傻了一样看着她,凌汐池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便闭上了眼睛,运功调理内息,刚才那一撞真的将她撞出了内伤,现在她说不出的难受,连说句话五脏六腑都疼得厉害。 片刻之后,她揉了揉差点被硬生生扯下来的手臂,冲花迟笑道:“经验果然老道啊,以前没少闯这种机关吧,不过,你待会儿还是得小心一点,要是再有什么事,我可没有本事救你。” 花迟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朝她吼了起来:“你这个蠢丫头,谁要你救,又笨又蠢。” 他的脸布满怒意,眼神分明是在生气,可却不像是在生她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仿佛是在气她救了他。 “哎哎哎……”凌汐池凑近了他:“你该不是因为我差点死了,内疚得不能自己,所以才生气的吧!” 花迟举起手就要朝她脑袋拍下来,她连忙双手护住头,急道:“我是知道施恩不望报,但是怎么说我也算救了你一次,一句感谢你总该跟我说吧。” 花迟撇过脸去,冷哼一声不再看她,凌汐池胸口一痛也将头扭到另一边,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花迟脸色又是一变,眸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惊慌,一把抓过她的手,手指往她的脉上一掐,怒道:“臭丫头,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也不说一声,你以为这样强忍着很英雄吗?” 凌汐池白眼一翻,大哥,我倒是想说来着,可是你也得给我这个机会啊,你看你咆哮时的那个样子,我敢跟你说吗? “你这人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平时没有看出来原来你这么恶劣,你……你……你……” 你了半天,她实在找不到什么话来骂人,偏生胸口又疼得厉害,这一急一气,疼得她剧烈的咳了起来。 花迟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塞了一颗药丸在她的嘴里,伸手往她胸口上一拍,那颗药丸就直接滑进了她的喉咙。 凌汐池被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恼怒至极,她敢发誓,这男人绝对从没有把她当成姑娘看,否则怎么会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好歹她也是一娇滴滴的大姑娘,他居然就敢直接拍她的胸口。 花迟在她背后运功为她顺了顺气,直到感觉体内翻腾的内力平顺了一些,凌汐池转身看着他,正要道谢,突然腰间一紧,已被一只手紧紧搂住。 下一秒,她只觉唇上一热,整个人瞬间石化,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傻傻的看着那一张近在咫尺的脸,好一会儿,才认清了一个现实,她——被强吻了! 花迟将她推到了石壁上,热烈的吻像盛夏火辣辣的骄阳,像是要把人溶化了,凌汐池手脚发麻,头昏脑胀,惊得忘记了挣扎。 好一会儿,花迟才松开了她,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声音中带着无穷无尽的后怕:“傻丫头,下次不要那么莽撞了,你要是再出事的话,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凌汐池仍然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抬头呆呆的看着他,一脸呆萌的问道:“你……你说什么?你难道真的喜欢我吗?” 花迟伸手敲了敲她的头,似在叹息她的蠢笨,嗓音中满是宠溺般的无奈:“对啊,我喜欢你,很喜欢的那种。” 凌汐池扬着脸看着他,一张小脸霎时遍布红霞,不知为何,听到花迟这样说,她的心中居然很欢喜,刚才他亲她的时候,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她从未有过,像是突然找到了灵魂深处一直缺失的那一角,让她的心变得完整起来,好半晌,她才嗫嚅道:“那既然你亲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你可要乖乖的听我的话。” 花迟只觉胸腔一热,一股无法抑制的情愫直冲头顶,眼中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这样说,是代表你也喜欢我吗?” 凌汐池心中小鹿乱撞,所谓情窦初开大抵如此,连面容也被晕染成了娇羞的颜色,咬着嘴唇呆呆的点了点头。 “你到底听不听呢?” 话一出口,她便呆住了,从未想过,她也会发出如此娇嗔的声音。 花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纯净且认真的眼神,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好,我听话。” 凌汐池展颜一笑,这一笑灿若飞花,花迟只觉心神一荡,只觉自己此生都已沉溺在那一片花海之中,忍不住将她又抱紧了一些不舍得放开。 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萧藏枫。” 花迟全身剧烈一颤。 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知道是你。” wap. /130/130469/30427871.html 第一百八十六章:你会站在我身边吗? 花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将手伸到了自己的耳后,摩挲了半晌,一张人皮面具从他的脸上揭下,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一如既往的如日月星辰般耀眼。 “那你现在知道是我了,还会喜欢我吗?” “我本来喜欢的就是你呀。” 她听见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心跳的声音,和着自己心跳的声音,像一曲优美动听的曲子。 原来这就是爱情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心中一直有他,可她分不清那是不是爱,所以一直在刻意回避,就在刚才他扑过来抱住她的那一瞬间,她决定爱上他,原来当一个人决定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可以那么简单,那么容易。 萧藏枫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汐池想了想,回道:“我一直怀疑花迟不是你的真实身份,从安都城分开后,我问了桑辰一些关于你的事情,突然想到了有个小女孩曾跟我说过,她的爹爹带着她在江湖上历练了两年,去给别人当小徒弟,几个月就被人扫地出门了,能让你萧藏枫去当小徒弟的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平凡人,结合沈家发生的事,我便猜到是你了。” 萧藏枫苦笑道:“原来竟是因为妖儿。” 凌汐池道:“不止,还有很多很多。” “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拆穿我呢?” “……” “是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喜欢上我对吗?” “……” 凌汐池转移话题:“那你呢?你跟别人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可我没有感觉到那个时候你有喜欢我啊,你喜欢的是我吗?” 不是因为我是叶孤影,不是因为其它,而是因为,我就是我。 萧藏枫的下巴埋进她的头发中,喃喃道:“是你,一直都是你。” 凌汐池想着常缨的话,又想起了萧藏枫房间内的那幅小像,问道:“那如果我不是我,或者不是你想象中的我呢?” 萧藏枫扶着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有力道:“我只知道在我眼前的是你。” 他执起她的手,闪闪跳动的烛火映入他的眼睛:“汐儿,我带你走吧,不去冥界了,我们离开这里。” 凌汐池摇头拒绝:“那桑辰他们怎么办?”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他不会有事的,哪怕你不在,我也会将他救出来的。” 凌汐池道:“所以常缨说的没错,你来这里还有其他的目的是吗?” 萧藏枫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 “你是要对冥界下手是吗?” 萧藏枫定定的看着她。 凌汐池笑道:“我不是傻瓜,好歹我现在也算是一个高手吧,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这些天有很多人在暗中跟着我们吗?你找五位前辈帮忙的时候,恰好缥无就出现了,我不相信有那么凑巧的事,所以我猜你在村子里的那几天就是为了等他们的吧,你给五位前辈的衣角我看过了,根本就不是我的剑气划下来的,你是不是暗中跟桑辰交代过什么,你早已经部署好怎样对冥界下手了是不是?”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才乐得不慌不忙的配合我们演戏,你可不知我们这些天装得有多辛苦,看来我的小丫头这一年来长大了很多,机警了不少。” 凌汐池笑道:“没办法,谁叫自己身边有条狐狸呢?” 萧藏枫伸手作势要打她,凌汐池连忙躲开,又问道:“所以你到底对桑辰说了什么,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我不相信你会是以身犯险的人,为何还要任由他们将我们引到此处来呢?” 萧藏枫道:“桑辰不会有事的,我知道他们一定会伺机对他下手,于是在安都的时候,我对他说了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以他很聪明的一直在留下记号,至于他现在在哪里,就要看那五只豹子的本事了,救一个人对他们五人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之所以来,是因为我要来这里找一个答案。” 凌汐池笑道:“五位前辈要是知道被你骗了,肯定会气得打你的,不过,究竟是什么事,会让你来冥界找答案?” 萧藏枫垂眸看她,眼神沉重得像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峦,里面藏着沉甸甸的秘密,他刻意隐藏着,就是害怕白雪融化后,会将里面一些失却生机的东西暴露出来。 这样的萧藏枫她从未见过。 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他的父亲,想到了月弄寒,想到了闻人清,想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的心猛烈一跳,萧藏枫此来,该不会是他知道了什么吧。 她的脸色一变,虽然她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到底错综复杂到什么程度,可她知道,萧藏枫每年过生辰的时候都不快乐,她还记得,那日她帮萧藏枫庆祝生辰时,他看到他父亲来了之后的表情,那是一个渴望父爱的孩子的表情。 而那个时候的他,是脆弱的,或许是因为平时的他太过强大,城府太过深沉,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忽视了那份脆弱,也自然而然的忽视了他眼中那种对父亲的隐晦而又深沉的敬爱。 她的心中突然很难受,未免萧藏枫看出什么端倪,慌忙扭开了头。 萧藏枫以为她生气了,急忙抓住了她的手:“汐儿,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而是……” 凌汐池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的,你可以不必告诉我,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隐私。” 萧藏枫凝视着她不似假装的眸子,似是下了某种决定:“汐儿,你只要知道,我绝不会骗你,永远都不会。” “好,我相信你。” 这时,凌汐池猛然想起两人现在还被困着,急道:“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赶紧想办法出去。” 说罢,她走到石门前,对着那堵石门研究起来,她又不敢乱动,怕又触发了什么要命的机关。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她是因为误触了石门上的机关才导致他们被困的,很明显,那副壁画上的蓝宝石就是机关,既然那机关能将他们关进来,那必然就会有出去的机关。 萧藏枫站在她身后没有动,她扭头看着他,问道:“对了,你刚刚让我不要动那颗蓝宝石,你是不是知道那壁画的来历?” 萧藏枫道:“那幅壁画是云隐国的图腾。” “什么?”凌汐池回头吃惊的看着他。 萧藏枫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你看到的那个三手怪人,在云隐国是勇敢忠诚的象征,那三只手的意思是,身为云隐国的男儿,当顶天立地,一只手可托天地,一只手能护众生,还有一只手可以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九霄持云,天地归隐,云隐国的将士出征时都会喊这句口号。” 凌汐池有些不解:“云隐国的图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听说云隐国已经被泷日国侵占了几座边防小城,两国之间的战争也已经持续好几年,难道冥界与云隐国还有些关系?” 萧藏枫的嘴唇动了动,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上前去和她一起找开门的机关。 许久后,他又说了一句:“汐儿,你不去冥界了好吗?我先送你出去。” 凌汐池随口道:“既然戏台已经搭好了,我若不去,他们怎么登台演戏,我倒要看看,他们要怎么将那顶魔头的帽子扣在我头上。” 萧藏枫又沉默了下来,凌汐池觉得他和一年前不太一样了,一年前的萧藏枫恣意妄为,自信果敢,任何时候都是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好像天下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现在的他,好像多了许多的牵绊和顾忌。 她扭头看他:“我怎么觉得你心中的秘密好像不止一个呢?” 萧藏枫低声道:“我是怕你受到伤害。” 凌汐池干脆走到了他的面前:“你会站在我身边的对吗?不管遇到了什么,你都会牵着我的手不放开的对吗?” 萧藏枫道:“我发誓。” 凌汐池松了一口气:“那我不怕,而且,我也想知道,在他们的眼中,我到底是谁。” 一阵笛声猝不及防的响了起来,面前的石门突然自两边弹开,急速的风扑灭了石厅里的灯火,萧藏枫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了身后。 笛声呜呜咽咽,像是有人在哭泣,凌汐池想到了那位在雪原上的以笛驭狼的少女。 可笛声只是在远处低低的响着,在这冗长逼仄的隧道中回荡,萧藏枫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那弹开的石门,冷哼道:“原来如此!” 凌汐池不明所以的也看了看那石门,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萧藏枫道:“这隧道已经不是刚才那一条了。” 凌汐池往前看了一眼,乍一看,还是深幽的隧道,与刚才他们所走的那一条并无太大的差异,唯一不同的是,之前的那一条还有退路,而这一条,却是以他们所在的石室为起点,豆大的灯火远远排开,衬着惨厉的笛声,像是一条通往黄泉的路。 萧藏枫道:“看来在我们不知不觉间,这个地底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凌汐池瞬间明白过来,惊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地下通道本身就是机关。” 萧藏枫点了点头:“由此可见,他们也是怕我们走回头路,所以彻底将后路给我们断了,现在你即使想回头也是不可能的了。” 凌汐池笑道:“他们还真的是非要我去不可,我从来不知道我竟然会如此重要,值得他们这么大动干戈。” 萧藏枫道:“他们之所以这么重视你,是因为你对一个人太重要。” 凌汐池下意识的问:“谁?” 萧藏枫捏紧了她的手:“你认为还有谁?冥界可是多了一个少主的。” 凌汐池知道他说的是谁了,低声道:“我相信冥界做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我也相信他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否则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并不认为冥界是真的想杀你。” 凌汐池不解:“什么意思?” 萧藏枫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从做生意的角度来看,杀了你并不划算,况且,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真想让你死的话,不必大费周章的搞什么屠魔大会,你说,亲自把一个人逼到绝路,然后再给他一条生路是不是更有趣。” 凌汐池迟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想收编我?” 这是什么样的变态才能想出来的招。 “那倒也不全是,我的汐儿用处还很多,你看,我不就乖乖跟你来了吗?” 萧藏枫的话音刚落,一阵冷风不知从何处袭来,前方的灯忽然全都熄灭,隧道一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凌汐池将手紧紧地握上了剑柄,小声问萧藏枫:“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啊?” 黑暗中,她只觉得身旁的萧藏枫弯下了腰,不知从地上捡起了什么,迅速掷了出去。 “投石问问路不就知道了。” 石子落在远方,发出清脆的声音,只听“轰”的一声响起,像是无数鸟儿扑腾着翅膀朝他们飞了过来。 凌汐池全身一阵发寒,一把将剑拔了出来,萧藏枫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了她的剑柄,将剑退回到了剑鞘里,她刚想说话,他又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扑到在地。 她只觉上空好像有一大群黑压压的东西飞了过来,忍不住叫了起来:“是蝙蝠!” 萧藏枫一把又将她的嘴捂住,整个人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埋下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要乱叫,那是吸血蝙蝠,被它们包围了,你就别活了。” 凌汐池脸上一热,伸手就要将他推开,萧藏枫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解道:“你要干什么?” “我……”凌汐池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感受到她手心那滚烫的温度,萧藏枫忽然反应过来,低声笑了笑,伸手摸上了她的脸,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的脸怎么那么烫。” 黑暗中,萧藏枫的声音说不出的暧昧,让她的脸一路火辣辣的烧到了脖子,这让她感觉到很不舒服,连忙往外推了推他,萧藏枫也没有反抗,轻轻的笑了两声,任由她将他推开,凌汐池懊恼的咬下了嘴唇,太丢脸了,简直太丢脸了。 头顶上的蝙蝠越聚越多,像是一片乌压压的黑云,远处的笛声时断时续,如同催魂魔咒。 wap. /130/130469/30427872.html 第一百八十七章:他也想要一个答案 那些蝙蝠在他们上空盘旋,有的甚至收了翅膀倒挂在四周的岩壁上,并没有对他们发动攻击,凌汐池忍住那扑面而来的刺鼻的腥臭味,压低了声音问:“他们到底想干嘛,我们已经按照他们指的路在走了,为什么一路上还要搞出这么多花样?” 萧藏枫懒洋洋的接过她的话:“他们又不是傻瓜,你说是我们两个活生生的去找他们的麻烦好呢,还是半死不活的乖乖受他们摆布的好?” 凌汐池恍然大悟,由此看来,哪怕她现在一心想去冥界,这一路也是不会太平的。 这时,笛声猛然一厉,像是一只夜枭在夜空中发出一声长啸,令人不寒而栗,那些原本已经逐渐安静下来的吸血蝙蝠瞬间扑腾而起,像是发了疯一般,露出尖尖的獠牙,密密麻麻的朝着他们扑了过来,那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形成一股腥风,包围住了他们。 萧藏枫低骂了一声,两人再也无法冷静自持,翻身而起,拔剑出鞘,一蓝一红两道剑光亮起,凌汐池和萧藏枫对视了一眼,两剑在空中相撞,两人各自使出自己的全身功力,剑气纵横交织,犹如幽蓝大海之上泛起的滔天巨浪,又如炽热烈火形成了一片烈焰冲天的火海,凝聚成了一堵剑气之墙,将那些向他们冲来的蝙蝠隔绝在外。 噗噗之声不绝于耳,那冲在前方的成百上千只蝙蝠,瞬间被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血雨伴随着碎肉洒下,淋了他们一身。 凌汐池心中咒骂连连,闻着自己身上那臭味熏天的血腥味,她不用去看,也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有多狼狈,一旁的萧藏枫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心中都积压着一团滔天怒火,恨不得立即将这些畜生焚为灰烬,只是这群蝙蝠实在太多,被那笛声一摧,更是不要命的朝他们扑来。 好在邪血剑和滄凌剑都是神兵利器,无论有多少蝙蝠朝他们冲来,都无一例外的被剑气绞成血沫,尤其是饮了血的邪血剑,死去的蝙蝠越多,沾上的血越多,剑身上的红芒便越盛。 那幽暗的红芒如同潺潺的血河在流动,杀戮之气和死亡的气息交织,渲染着黑暗和绝望,令人遍体生寒,就连那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他们的蝙蝠也感受到了这令人窒息的杀气,哪怕远处的笛声还在,不少蝙蝠却开始缓缓的往后退。 眼看着蝙蝠群开始慢慢退离,远处的笛声又是一阵高昂起伏,那些飞到半空的蝙蝠遽然转身,密密麻麻的蝙蝠汇聚成一片蝙蝠海,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狠狠的朝那堵剑气之墙撞击而来,顿时污血横流,血雨挥洒,无数蝙蝠的尸体在半空之中簌簌而落。 凌汐池心神动荡,却不是紧张害怕,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亢奋,就连眼睛,也在邪血剑和凔凌剑的映照之下,闪着一种奇异的红色,她体内的火阳诀和轮回之花的功力自动而发,在她的头顶缓缓的凝聚成了一朵红色的花。 那朵环环相扣,无限循环的轮回之花。 轮回之花出现的那一刹那,强大的劲力四散而出,像是山洪爆发一般,冲向了半空中的蝠海,直接将那片蝠海撕裂成两片,一阵咔嚓声响过,不少蝙蝠被劲力波及,骨骼尽裂,摔落在地。 萧藏枫使出惟微心法,全身化成一片剑光,纷纷斩向那些纷飞乱舞,慌不择路的蝙蝠。 在轮回之花悠悠绽开的时候,邪血剑像是受到了感应,发出了一声铮鸣,就好像它与火阳诀和轮回之花是阔别多年的故交好友,三者之间带着一种莫名的契合,而三者合而为一的那一刻,就能发出最完美最强大的一击。 这个念头一动,凌汐池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渴望,那是一种嗜血的渴望。 然后,她缓缓的伸出手,将邪血剑握于手中。 她右手执剑,左手化指,指尖凝聚的真气缓缓注入邪血剑,身上的火阳诀和轮回之花的功力滚滚翻涌,她将剑竖于眼前,这一剑,到底威力如何? 要不,试一下好了。 萧藏枫察觉了她的异样,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邪血剑,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眼疾手快的抓着她的手,将邪血剑送回剑鞘,全身的杀气和怒意如腾腾的焰火燃烧,大喝一声:“够了!” 这一声如虎啸龙吟,顿时掩盖住了那远处的笛声,笛声一停,那些蝙蝠终于停止了它们强悍凶蛮的攻击,向四处振翅逃窜。 凌汐池被他那一喝,骤然清醒过来,她看着他,眼中带着一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茫然无措。 萧藏枫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特制的短笛,放在唇边吹了两声,远处的笛声一听见这个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一个清冷的声音远远响起:“你怎么会吹这首曲子?” 萧藏枫道:“我答应过一个人,不动你们,若是你再不知进退,我会让你们慕家永远消失。” 一阵久久的沉默,好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知道了,那个叛徒原来在你那里,怪不得这些年我们找不到她。” 凌汐池不明所以的看着萧藏枫,小声问道:“你口中的那个人不会是……音魄吧。” 萧藏枫点了点头。 凌汐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说她也是慕家的人,那么你……” 萧藏枫看了她一眼,道:“别胡思乱想,我只是在历练的时候救了她一命而已。” 远处没有了声音,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中。 凌汐池看了看脚下堆积如山的蝙蝠尸体,嫌弃的挥了挥鼻子,抬腿便往前走:“看来她已经走了,我们也赶紧走吧,这里好臭。” 萧藏枫一把拉住她,表情有些严肃:“汐儿,以后别用邪血剑了。” 凌汐池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问道:“我刚才又控制不住自己了是不是?” 萧藏枫点了点头:“上次你险些伤了那老豹子的时候,我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你……你不是控制不住你自己,你是控制不了那把剑。” 凌汐池看了看手中的邪血剑,低声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好像控制不了它,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只要一用邪血剑,我便控制不住想杀人,我本来没打算用它的,因为来冥界,我才用它,你放心,出去后我便将这把剑封起来,再也不用了。” 她有些后怕,也有些担忧,更有些恐惧,好像她每一次杀人的时候,都是有邪血剑在手的时候,从邪血剑杀了屠二开始,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有好几次差点丧失理智,第一次是在楚天江面对旭日金麟之时,在她快要发狂,想大开杀戒的时候,是哥哥阻止了她。 第二次是在阴河谷,那是她第一次用出轮回之花,之后便被邪血剑控制,可因为有灵歌在,所以她尚存了一分理智,转而被玉游雪偷袭成功,也算是及时阻止了她。 第三次面对雪原五豹的时候,她也差点下了杀手,是萧藏枫及时出手救下了险些丧身于邪血剑之下的大豹,才阻止了一场大祸,还有一次便是刚才…… 很难想象,若是每一次她都没有被阻止,放任下去的话,她会变成什么样? 凌汐池突然不敢想。 萧藏枫又道:“汐儿,我没有问你,这一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导致你的武功进步如此神速,但是这并非一个好事情,你的内力太深,很容易反噬自己。” 凌汐池闷闷道:“我不想骗你,我的内力其实都不是我修炼来的,我在血域魔潭吸收了琴无邪的火阳诀功力,师父又传授了我仙霞功,临终前将自己所有的功力给了我。” 萧藏枫眉头一蹙,道:“可你体内不只这两股真气,还有另外一股,刚刚你身上出现的那朵花是什么?”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他:“你知道轮回之花吧。” 她笑了笑,道:“不过,那可不是别人给我的,它好像自然而然的就长在我的身体里,每一次我觉得我快要死的时候,它就会出现,每出现一次就好像强大一分,卷轴上记载轮回之花是无启族的功法,可以通过窍穴吸纳天地灵气,反补自身,可能是我小时候修炼过这种功法吧,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它还是一直存在我的身体里。” 她每说一句,萧藏枫的脸便苍白一分,问道:“那你能告诉我,这十年你去了哪里吗?为什么会失忆,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血域魔潭?” 凌汐池回想着自己掉崖前的那一幕,呼吸一促,回忆的潮水向她涌来,她像是溺水了一样无法呼吸,咬着唇道:“对不起,我……我不想说。” 萧藏枫像是彻底明白了什么,他沉默的看着她不说话,像是要透过她的身体将她的灵魂看清楚,这一刻,他似乎才真正知道了在他面前的到底是谁。 他当然知道轮回之花的功法,他更加知道的是,这种功法是无启族的禁忌,任何无启族的人都不得擅自修炼,曾经就有几人,因为偷练这种功法被驱逐。 唯一有资格修炼这种功法的人,是先天便能感应到轮回之花的人,可无启族存在多年,能感应到轮回之花的人寥寥无几,几百年来,唯一一个有记载的能感应到轮回之花的只有一个,那便是那个三岁便已夭折的无启族天才少女叶孤寻。 难道眼前的人并不是他记了十多年的叶孤影,而是死而复生的叶孤寻? 他不是没有这样猜测过,而是他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已死的人会重现世间,他曾问过叶孤野,得到了一个无比肯定的答案,叶孤野斩钉截铁的告诉他,他的另一个妹妹已经死了,还是他亲手下的葬,所以他一直觉得,所谓的一体两魂,轮回不死只是泷日国攻打无启族的一个借口,因为他知道,无启族从来就没有过长生不死的人,至少族内没有任何记载,他和所有的人一样,只相信那是个传说。 而他之所以相信她是叶孤影,是因为他知道她没死,在他跳下水救她的时候,他亲眼看着一个人救走了她。 那一天,他见到了一张几乎与她一样的脸,他也不是没有动摇过,可是那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太陌生,并不像她,一见面便给他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他本能的相信,茫茫人海中,有一两个长得相似的人不是没有可能,后来他派人出去打听,只是得知了那是仙霄宫的人,更打消了那些想法,无启族的灭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仙霄宫,仙霄宫又怎么可能会收留无启族的人。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那么放心的让她来冥界,他一直以为,冥界大费周章的搞什么屠魔大会是会抓住之前风满楼发生的那些事情不放,或者将最近那些少女失踪一类的事栽赃嫁祸到她头上,可那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些事情,便是他替她一力承担也没什么问题,他能保证她不受伤害。 后来,他不想她去冥界,是他怕月弄寒在那里,他不想让月弄寒见到她。 就在刚才,她问他:“如果我不是我,或者不是你想象中的我。” 他回答:“我只知道在我眼前的是你。” 他没有说谎,他一直叫她汐儿,而不是叫她小影,是因为他对她喜欢是那么真实,他将叶孤影放在心里十多年,直到她出现后,那些感觉与他对叶孤影的感觉重合在一起,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她们是同一个人,叫什么都无所谓,而且过去的事太沉重,他曾承诺过叶孤野,不告诉她无启族发生的事,未免她难过,他故意不提起她以前的名字。 所以,他一直很笃定,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唯有她,她就是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可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而她问他的那句话,是不是也是另有所指。 看着他奇怪的表情,凌汐池不解道:“你一直看着我,怎么了?” 萧藏枫伸手拉住她的手,感受她手心的温度,感受着她的存在以及自己对她的喜欢。 那些感觉是真实的,他是真的喜欢她,可现在,这种喜欢好像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一句话险些脱口而出:“我带你离开这里吧,什么都不去管。” 可他又突然想起叶孤影,那个他记了十多年的女孩,难道就让自己糊里糊涂的将错就错吗? 他这才明白,为何在闻人仙的聆心镜里,他的潜意识里会出现两个影子,一个小时候的她,一个眼前的她。 闻人仙问他,哪个影子对他更为重要的时候,他生气了,是因为,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个对他更为重要。 萧藏枫将那句话咽了回去,只是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凌汐池感觉到他的力气越来越大,疑道:“你到底怎么了?” 萧藏枫摇了摇头:“没事,我想告诉你,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 或许,他也需要一个答案。 凌汐池道:“你理解就好,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那十年我过得很幸福,因为我有一个对我特别好的娘亲。” 萧藏枫松开了她的手,又突然抓住,低声道:“对不起。” 凌汐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替她理了理头发,擦去了脸上沾染到的血污:“我不应该让你来这里的,或许,我们一会儿面对的,将要比这残忍百倍。” 凌汐池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你说会一直在我这边的,所以我不怕。” wap. /130/130469/30427873.html 第一百八十八章:终于等到你了,叶孤寻 这个时候,凌汐池才知道,人一旦动心,就会产生依赖。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旦相信了某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会忽视掉某些东西,在这样一个充满着腥风血雨的江湖中,人恰恰不该有的便是依赖,依赖自己尚且容易受伤,更何况是依赖别人。 萧藏枫一眨不眨的看着与自己十指相扣的那只手,那是一只很美丽的手,纤长柔和,像是一根根的美玉,而现在那如美玉的手指像是化成了一根根尖利的刺,刺进了他的掌心中,锐利的痛楚钻进了他的心头。 他抬头看着她,她绝美的面容像是一朵凌霜傲雪的山茶花,纵使是在严寒中依然傲然绽放,清明无比的眸子里却带着特属于十六七岁的天真纯净,那是一种无条件的相信他的天真,而就是这份天真,让他的心头剧烈疼痛起来。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一个女孩儿可以那么容易便将自己的心交出去,这样的真心多么可贵,他为什么一定要个答案呢,现在陪着他的是她,她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可叶孤影偏偏是他年少时便存在于心中的一个梦。 他骤然的握紧了那只手,用力之大,凌汐池被他捏得一痛,不解道:“怎么了?” 萧藏枫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这里太脏了。” 凌汐池笑笑,跟着他往前走去,前方的通道越来越宽广,模糊的光不知道从哪里透了进来,朦朦胧胧的就像刚刚破晓的黎明,借着光,她才看清楚了两人现在是何等的狼狈,她的一身衣衫皆被蝙蝠的血染成了红色,难闻的血腥味一阵一阵的散发出来。 不知是否是因为鼻子已经适应了这种味道,凌汐池也没那么恶心了,反正眼下也没衣服给他们换,她又开始发挥她那随遇而安的乐观精神,甚至还很有心情的开起了玩笑:“你看我们俩现在这个样子,都不用别人扣帽子了,看起来不正是一个活灵活现的魔头模样吗?” 她边说还边龇牙咧嘴的冲萧藏枫拌了个鬼脸:“看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萧藏枫面色剧烈一变,又定定的看着她,凌汐池话音一噎:“呃,你好像不太认同我的幽默。” 萧藏枫叹了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丝帕替她擦拭着头发上的血污,擦了一次没擦干净,他又固执的擦了第二次,直到一张手帕也变得污秽不堪。 他开始变得有些烦躁。 凌汐池噗嗤一声笑了,连忙别开了他的手:“好了,你这样擦是擦不干净的,得换了才行,我们走吧。” 萧藏枫讷讷的将手缩了回去,将那丝帕团在掌心里,揉成了一团,看着她若无其事的朝前方走去。 他将手中的丝帕用力的扔在地上,跟在了她的身后。 通道越来越宽,这一次他们走得顺畅无比,沿途已经没有冥界的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不多一会儿,一个四四方方无比大的石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那个石台是悬空的,远远看去,像是漂浮在半空之中的一个擂台,走进一看才知道,石台下矗立着十二根大柱子支撑着它,往下一看,大柱子耸立于一条黑黝黝的地下河之中。 水流无声。 凌汐池扭头看萧藏枫:“看来这冥界的建筑专业学得不错,你说,是不是我们跳上去,这个石台便会把我们送到他们面前。” 萧藏枫沉默着不说话,凌汐池兀自点了点头:“看来我说对了。” 两人施展轻功落于石台的边缘之上,一眼望去,这石台并无什么奇异之处,除了东南西北各竖了一尊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的石刻雕像外,便再无其他。 在石台上空的岩顶上,星星点点的镶嵌了二十八颗散发着明亮光辉的石头,乍一看,就像是挂在天上的二十八颗星星,那二十八颗星星争相辉映,形成了二十八束亮光,投射在石台上相对应的二十八个被划分得清清楚楚的格子上,地面反着光,光光相连,将四方的雕塑连在了一起。 那四个雕塑高大无比,栩栩如生,竟似活得一般,就连那青龙身上的龙鳞都清晰可见。 看着二十八个格子,凌汐池的心中突然冒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凡尘中的每一个人一生都挣扎在一个必死的局里,每走一步都已经被命运安排好,由不得做选择。 愣了片刻,凌汐池出声道:“看样子,这是个机关。” 萧藏枫好像在沉思着什么,听到她的声音后才回过神来,不自在的冲她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是机关,这是四方阵。” 凌汐池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是阵法,他们到底是什么心理啊,一门心思想让我们去冥界,虽然我不求他们敲锣打鼓的夹道欢迎,至少也该找个人客客气气的把我们带过去吧,打群架还得约个地方,双方碰面先吆喝两声呢,你说他们这样,是想让我去呢?还是不想让我去呢?” 萧藏枫道:“或许他们是想考验一下你到底值不值得他们这样大动干戈吧。” “哦,我忘了你说过,他们想收编我来着,”凌汐池抓了抓头,道:“可我还是觉得,他们应该是比较无聊,你说他们躲在这地底下见不得人的,正常人谁能找得到他们,好不容易逮着我们,总要拿来试试他们的机关,找找存在感吧,不然他们怎么能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豆腐渣工程呢?” 萧藏枫愣了半晌,道:“你这个想法倒也没错。” 凌汐池不说话了,冲那个石台扬了扬下巴:“所以,这个阵怎么破?” “这个嘛!”萧藏枫捏着下巴做沉思状,然后他的手一扬,随手扣住一枚银针,沉声道:“看清楚了。” 凌汐池瞪着眼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只见他将手一挥,银针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银光飞入了四方阵里。 只听哗啦一声,地面上那看似简简单单的二十八个格子忽然射出炫目的光芒,一阵强烈的风沙从那二十八个格子里吹了出来,风力很强,吹得沙子呼啦作响,石室顶上的那二十八颗星星忽然大放异彩,各发出一道道带着罡风的强光。 在强光中,那四方的神兽雕像好像动了起来,只见一条巨大青龙好像自东方的雕像里飞出,腾云驾雾的盘旋在空中,顿时龙吟阵阵。 其余三方的雕像仿佛受到召唤,西方顿时也跑出一头猛虎,在白光中咆哮,与青龙缠绕在一起,北方则出现一只玄武,翻腾着朝中间聚拢,三只神兽汇聚在一起的那一刹那,南方火光茂盛,一只浑身带着火的朱雀在火光中俯冲而出,四大神兽一经交汇,时而并驾齐驱,时而相互追逐,时而交错而过。 而就在它们奔腾缠绕的地方,一股螺旋形的气流慢慢升起,气流越旋越快,朝四方蔓延,恐怖的力量将石台之上铺的大理石石板卷了起来,纳入那气流当中,石板一卷入那气流,无一例外的全部被粉碎成了石沫。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仰望着半空中的四只神兽,那四只神兽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球,光球越来越大,渐渐的将四只神兽包围在了其中,四只神兽的影子也变得愈加的虚幻和透明,直至四只神兽完全消失在了光球之中,光球忽然爆炸而开,无数沙石像流弹一样四处横飞,如利刃一般朝他们疾射而来。 两人各自运用轻功闪身躲避,就在他们躲闪的过程中,只听得一声声轰隆隆的巨响响起,只见在那四方阵里,竟然有二十八个石人举着剑从那二十八个格子中冒了出来,凛冽如同天神,威严不可侵犯。 凌汐池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根针进入阵中都能催动这个阵法,一个阵法竟然还能催动三轮攻击,还是招招致命的攻击,若是他们真的不小心闯入阵中,就算不被那四只神兽绞成肉沫,能躲过那一轮的沙石攻击,估计也会被这二十八个石人碎尸万段吧。 她一边闪避那些如流光利刃的沙石,一边苦笑道:“闯关游戏真不好玩,看来我们不受点伤他们是不可能让我们见到他们了。” 好不容易那漫天飞射的沙石雨才停了下来,凌汐池落到萧藏枫身边,凝视着面前的二十八个石人,蹙眉道:“看来这二十八个石人才是这个阵法真正的杀着!” 萧藏枫望着那四方的雕塑道:“你看那四方神兽身上的光点,每个雕像上面的七个光点就代表了七个星宿,合起来便是二十八星宿,而那中间的二十八个石人所对应的也是二十八星宿,只要能闯过那二十八个石人所布的剑阵,灭了四方神兽上的光点,那么这个阵法就算破了。” 凌汐池看了看那二十八个石人组成的剑阵和方位,心下了然:“懂了,开始吧!” 见她要冲出去,萧藏枫一把拉住了她,指着那剑阵道:“这些虽然是石人,可是每一个的力道都重逾千斤,破阵的时候,双脚一定不要接触到地面,因为格子上面有很多的机关,若是不下心触到的话,这个剑阵会大乱,阵法会随时改变,到时候再破阵便会难上加难。” 凌汐池狐疑道:“为什么你好像对这个阵法特别了解?” 萧藏枫垂下眼睑,他当然熟悉了,因为这些阵法机关他都了解过,很多都是父亲教给他的,从他们误触机关的那个石厅开始,他至少看到了不下五种他所熟悉的机关,所以才会事先避过,否则两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来到这里。 他不曾想过,父亲教给他的那些机关,他会亲自来一一体验一下。 父亲呀父亲,你曾经来闯过这里是不是,那你究竟是为谁而闯的呢? 你教给我这些,是早就意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吗? 见萧藏枫不说话,凌汐池也没多问,她将视线投入到了四方阵中,看清楚了剑阵的方位和最有利的地形,计算了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冲过剑阵灭了光点的位置,最后先选中了东方神兽青龙的雕像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萧藏枫全身也化作了一道风,绕向了北方。 知道是什么阵法后,破阵对于他们来讲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反而比先前面对蝙蝠和那个石厅还要更容易一些。 须臾片刻,四方雕塑上的光点全部消失,当最后的七个光点消失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石台开始转动起来,缓缓上升,有四束光从四个方向打了过来,照在最前方的石墙上,那石墙发出一阵声响,由左自右慢慢的转动了起来。 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渐渐打开的石门,嘴角不经意的扬起了一抹冷笑,不知为何,她竟然会有一种终于将要接受命运审判的感觉。 一只手伸了过来,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当石门完全打开的那一瞬间,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她甚至有了片刻的震撼之感,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宏伟广阔的地下洞窟,像是一个四周都是悬崖的广袤空间,地面则是一个可容纳数万人的广场,在那高不可及的崖壁上,密密麻麻的刻造了无数鬼怪神像,最震撼人心的是那一尊矗立在她正前方的摩崖石刻造像。 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石像,顶天立地般矗立在那里,那是一尊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阿修罗王像,身越须弥山,九头千眼,口中喷着熊熊烈火,共有九百九十手,手托日月,八只如柱子一般的巨足踩在翻涌的大海之上。 在那阿修罗王像之下,熊熊的业火在燃烧,无数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在跪拜,而那些恶鬼之下的——却是人。 无数活生生的人在那些石像之下,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凌汐池认识,但大多数她都不认识,看服饰应是不同门派的人,有八个门派左右,全都齐刷刷的看着她,眼神像沾了毒的刷子,在她身上刷来刷去。 凌汐池的目光落在坐在正上方的那个老者身上,像是老朋友见面一样,打招呼道:“冥王,你好呀!” 那老者身边还站着四个姿态各异,无比美丽动人的少女,这她认识,那是冥界的四大法王。 九心曼陀罗寒蓦忧冲她莞尔一笑,轻抬脚步朝她走来,如花一般的嘴唇吐出了几个字:“终于等到你了,叶孤寻。” wap. /130/130469/30427874.html 第一百八十九章:阿寻,我是姐姐 叶孤寻三个字像是一道霹雳击在她头上,凌汐池全身晃了晃,萧藏枫握着她的手一紧,仿佛在告诫她心安,她强自镇定下来,问道:“寒蓦忧,你又搞什么花样?” 一旁有人叫嚷了起来:“冥王大人,你们邀请我们来参加什么屠魔大会,却一直不说是什么大魔头,他们该不会就是我们在等的人吧,叶孤寻,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有人接道:“你别说,你看她全身血淋淋的样子,倒真像个小魔女,据说魔女都是长得无比美艳的大美人,尤其是这个,可真是绝色中的绝色啊。” 又有人道:“我看她身边那个男的长得也不错,莫非也是个魔头,难道今天屠的还是一对雌雄双煞?” “看来……是吧,不过江湖上何时出现了长得这样好看的雌雄双煞,怎么都没听过他们的名号,他们究竟干了什么坏事。” 有人话里有话道:“逼得冥界都要出来铲除的恶魔,那应该是十分凶残的吧。” “不对吧,我怎么看着那个男的有点像是藏枫公子呢?” “恩……是有点像……啊,你说什么?藏……藏枫公子?” 众人揉了揉眼睛:“我的妈呀,好像真的是藏枫公子!” 有人惊呼:“这冥界到底在搞什么,怎么把藏枫公子搞来了,这是打算跟全武林为敌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偌大的广场顿时一片嘈杂,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观沧海,你不在你的清风观里好好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 那被叫做观沧海的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同身旁的人在说话,陡然听见有人在叫他,全身一抖,扭头看着那一身血污依旧如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看了两眼后,整张脸都抖动了起来:“原来真的是公子,啊这……恕小人有眼无珠,没有认出公子来,小人……小人只是来看看热闹……不知公子怎会屈尊纡贵来此,还……” “还弄得如此狼狈是吗?”萧藏枫若无其事的看了他一眼,整了整衣衫,望向那修罗神像之下端坐着的冥王,道:“不是说这里会召开什么屠魔大会,我觉得有趣,想来看看,闻人清,我难得来你冥界做客一次,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闻人清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了过来,那目光中的威压竟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一凛,像是一把刀直接劈进了他们的心头,无边的气势让很多人都有了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有人压低了声音说:“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藏枫山庄和冥界应是积怨已久吧,十多年前,藏枫公子还捅了冥王一刀,据说一年前被藏枫山庄灭的那几个门派,就是因为和冥界有关系,这藏枫公子真是英雄胆色啊,居然敢不请自来,莫非他身边那个就是之前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小妖女?” “看来……是的吧!” “意思是冥界今天要动的就是她了?” “看来……是的吧!” “我的天,那可是藏枫公子的人啊,谁不知道藏枫公子一年前一怒之下灭了几个门派就是因为她,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我看这冥界要如何收场。” 闻人清的目光依然看着萧藏枫,萧藏枫不慌不忙的与他对视,好一会儿,闻人清才开口道:“既然藏枫公子也来了,那就一起看看吧。” 立即有人抬着一张檀木大椅出来,寒蓦忧冲萧藏枫温柔的笑了笑:“我们原本还有些疑惑,是怎样的英雄豪杰能够闯过冥界地府的十重机关,原来是藏枫山庄的庄主大驾光临,冥界真是有失远迎,还望庄主恕罪,请庄主上座吧。” 萧藏枫道:“不必了,不是说你们要举行屠魔大会吗?请问魔在哪里,他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惹得一个号称魔门的邪门歪道跳出来嚷着要斩妖除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些正统门派都死绝了呢。” 寒蓦忧脸上笑意不减:“庄主误会了,不是冥界要除魔,而是有人要替天行道,清理门户而已。” 萧藏枫冷目灼灼的看着她。 寒蓦忧的目光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笑道:“庄主一直问魔在哪里,她不是一直被你牵着吗,庄主想必还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吧,蓦忧听闻庄主号称武林第一人,藏枫山庄向来又以维护武林和平为己任,您这样牵着一个魔女的手,不怕在场以藏枫山庄马首是瞻的武林同道们伤心吗?还望公子不要继续纵容她才是。” 凌汐池终于忍无可忍了:“笑话,寒蓦忧,你凭什么说我是魔?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了,论杀人,你们冥界任何一个人手上沾的鲜血比我多得多了,你有什么资格指认我。” 寒蓦忧看着她,嘴角笑意不减,眼神却无比冰凉:“一个早就死了的人重现人间,你不是魔是什么?” 说罢,她环顾四周,朗声道:“各位武林同道,不知大家还记不记得无启族?” “你是说,十年前被灭族的无启族吗?” 寒蓦忧道:“正是,你们可知无启族因何被灭?” 有人道:“无启族?不是说他们扰乱明渊城,祸乱一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惹得天怒人怨,所以被泷日国出兵剿灭了吗?” 寒蓦忧道:“事实并非如此,大家想必都知道仙霄宫吧,在仙霄宫有一个可测天下大运的天命石,二十年前天命石曾预言无启族将会出现一个祸乱苍生的妖魔,此魔一出,必会引起一场人间大劫,几年后无启族便诞生了一个叫叶孤寻的女孩。” “我想起来了,无启族是有一个女孩叫叶孤寻,据说是无启族的天才少女,还能感应到他们那个……那个什么圣物,不过不是说她三岁就死了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对呀,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寒蓦忧接着道:“是,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就连她的族人也这么认为,可她并没有死,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将自己的灵魂附身在了自己的亲生姐姐身上,还想要抢占自己亲生姐姐的躯体重生,就是因为她,导致了无启族的灭亡。” “所以无启族为祸一方是因为她使了什么妖法吗?” 凌汐池愤怒极了,怒道:“你胡说,无启族明明是……” 寒蓦忧厉声打断了她的话,眼中带着令人胆寒的恨意:“明明是什么!若不是你,无启族根本就不会招来这个祸端,那么多人因你而死,你究竟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偏偏你死性不改,继续作恶,我问你,你敢说你现在这个身体是属于你的吗?” 凌汐池一时语塞:“我……” 寒蓦忧接着笑道:“不敢说是吧,凌汐池,这又是谁的名字呢?又是哪一个被你夺了身体的可怜虫呢?这姓凌的一家,是不是,又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了呢?” 凌汐池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无言的恐惧像漫天风雪席卷了她的全身。 很多她一直不敢想的东西顿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开始抑制不住的发抖。 她想起了师父在绝摩崖对她说过无启族的灭族真相,其中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天命石有异动,显示天水会出现一个祸乱苍生的妖魔,才会有燕夜心的下山,正是因为燕夜心的下山,她才会认识寒战天和叶凛雪,并帮助他们破了无启族的结界,正是因为他们怀疑叶孤寻没有死,而是借助轮回之花附身到了她的姐姐身上,才会引来了东方寂,才会有后来无启族的灭亡。 只是她一直不相信,她宁可相信那是叶孤影太过思念自己的妹妹,所以产生了精神分裂,也不愿相信叶孤寻真的还活着,并且同她共用一个身体。 心中的恐惧渐渐加深,像一张看不见的网紧紧的缠缚住她的意识,她开始感觉到窒息,是不是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也觉得这些事情的发生和叶孤寻脱不了干系。 人的本质都是趋吉避凶的,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有可能是叶孤寻,甚至在她第一次得知无启族这个民族之时,在生死场与叔叔对决之时,她都有种自己是叶孤寻的感觉,只是她每一次想到自己可能是叶孤寻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害怕,都会有种即将掉落深渊万劫不复的感觉。 所以她本能的选择了自己是叶孤影的这个可能,尤其是哥哥叫她小影的时候,她更加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自己就是叶孤影,理所当然的抢占了叶孤影这个身份。 只因,叶孤影这个身份能让她稍微心安一些。 所以她本性也是卑鄙无耻的是吗,躲在各种壳子里,逃避各种原本该自己背负的债,总是下意识的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身份,因为她潜意识里知道,叶孤影是无辜的,而叶孤寻才是一切的原罪。 想明白这些后,她的脚下一个踉跄,猝不及防的,眼前又出现了她掉崖的那天,妈妈为她挡的那一刀,爸爸抱着妈妈满眼仇恨的看着她,那种仇恨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深恶痛绝的声音至今在她的耳边回荡:“你这个祸害,你害死我爸爸,你害死我妈妈,你现在连我妻子都不放过,你怎么那么狠毒,我真后悔,当初我就不该留下你!不该留下你!” 她本能的抓紧了与自己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不停的摇头:“不,不是那样的,我不是……” 寒蓦忧咄咄逼人道:“不是怎样的,怎么,不敢承认这具身体根本就不属于你吗?” 那一刹那,她仿佛听不见任何声音,耳朵里只余嗡嗡的声音,直到一只手用力的捏了她一下,她瞬间回神,对上了一双极其温柔的眸子。 那双眼睛好像在说,放心,我会在你身边,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她觉得全身好像有了一些力量,还好,还有个人在她身边,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有放。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寒蓦忧道:“我没必要跟你承认什么,这是我自己的私事,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就是叶孤寻。” 寒蓦忧咯咯的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像铃声一样动听,她伸手指着大殿的里处,道:“你还以为你自己是叶孤影是吗?你要证据,那你看看她是谁?” 凌汐池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觉得天地间仿佛有一道光亮了起来,照亮了自己内心中的那些污秽,将它们暴露在阳光之下,让世人都看见了那到底有多么的不堪。 一个圣洁的身影在光中出现,那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她像是从九天而来,在漫天神佛之下信步走进了这充满着魑魅魍魉的地狱,白色衣裙随着她的脚步飞扬,如一朵佛前的白莲,她的眼神柔和,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慈悲,像是要涤尽人间罪恶的仙女,那么神圣,高贵。 她一边走一边道:“她说的没错,我才是叶孤影,阿寻,我是姐姐。” 凌汐池绝望的闭上了眼睛,一股温热的感觉顺着眼角流下,又瞬间变得冰凉。 wap. /130/130469/30427875.html 第一百九十章:我本是魔,何须入魔 那朝着她迎面走来的人影,步履明明很轻盈,可是每一步踩下去时,她都有种世界轰然倒塌的感觉,那脚步像落在她心头的大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原本脆弱不堪的人生上,每一步带给她的都是山崩地裂般的绝望。 她的脑海中不停的盘旋着一句话,我不是叶孤影,我原来真的不是叶孤影,这两个仿佛同义的叙述后面是一个灵魂割裂般的撕扯,像是要将她硬生生的撕扯成两半。 短短的一段路,像是走过了千山万水,走尽了她的一生。 叶孤影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 “你看,她们俩好像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真的是两姐妹。” 凌汐池呆立在那里,看着那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听着她对自己说:“阿寻,一别十多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凌汐池张了张嘴唇,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叶孤影的视线落在了一旁的萧藏枫的身上,她的美眸中透出一丝疑惑,像云雾缭绕的雪峰,迟疑着道:“你姓萧,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我记得你的眼睛。” 萧藏枫的全身轻轻晃了晃,然后,凌汐池便感觉到原本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松了一松。 她慌忙扭头一看,萧藏枫的视线定定的落在叶孤影的脸上,那眼中的情绪,她一时竟然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震惊?欣喜?迷惘?抑或是其他什么?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松开了他的手,这一次,萧藏枫没有再握紧她,那个明明上一刻还承诺着会一直紧握着她的手不松开的人终于还是松开了她。 她几乎是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颜色,天地间仿佛寂灭在一片荒芜之中,孤单绝望到仿佛只剩下她自己。 原来忠诚和信任是这世上最美丽的花朵,它有的时候强大到可以面对所有的风吹雨打,可有的时候又柔弱得易摧易折。 她往后退的动作惊醒了那正在对视的两人,两人同时看向她,她的眼睛呆呆的望着他们俩的方向,像是一个局外人,明明看着他们,眼中却没有倒映任何东西,只有一片可以吞噬掉一切的空无。 萧藏枫猛然惊觉了什么,他先是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他连忙向她伸出了手,解释道:“不,汐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凌汐池呆呆的想,不是什么样呢? 她早就该知道,他心中的人原本的就不是自己。 他房中挂着的画,是孤影照惊鸿,他一直想着的人,是叶孤影,不是凌汐池,也不是叶孤寻。 “对不起,对不起……”她望着自己的姐姐,口中喃喃的说,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因为她曾经想要抢占她的身体,还是现在在她身边站着的人,心里明明是喜欢着是她,而自己又不知廉耻的将这份喜欢据为己有。 寒蓦忧心细如发,立即察觉到了他们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片刻讶异之后,她的唇角露出了一抹近乎于残忍的笑:“叶孤寻,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仅连别人的身体要抢,现在连别人的……也要抢吧。” 凌汐池慌忙看向她,着急的想解释:“不……我没有。” 可她真的没有吗?就在刚才,她还在向他表白,说自己喜欢他。 寒蓦忧极其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口中道:“也是,像你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是属于你自己的呢?不过……“ 她拉长了声音,凑近了凌汐池的脸,声音不大,却偏偏能传进每个人的耳中:“你知道你的姐姐这次下山是来做什么的吗?” 凌汐池恍若未闻。 寒蓦忧开心的大笑了起来,那笑容残忍而又疯狂。 “她是下山除魔的呀,你知道那个魔是谁吗?就是你呀,叶孤寻。” “连你的亲姐姐都要杀你,你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吗?” 凌汐池扭头看着叶孤影,良久,她终于从喉中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她说的,是真的吗?” 叶孤影叹了一口气:“阿寻,不要怪姐姐,你有你该去的地方。” “啊,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要杀她,看来她就是天命石预言的那个会祸乱天下的魔。” ”看来当年无启族的灭亡就是因她而起的。” “唉,无启族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怪物,数十万的人啊,全都死了。” “那个族本来就怪怪的,还号称什么不死之族,人哪有不死的啊,说不定他们整个族都是像她这样的怪物,我看她那个姐姐也不是什么好人,幸好泷日国的寒王陛下出兵剿灭了他们,都是像她这样的话,不知道他们要害多少人。” “你们说,最近九珑阁和沈家堡被灭门一事,会不会也是她做的。” “我看八成是,我还听说,最近风幽城失踪了很多少女,那些少女被找到后,全都死了,死得可惨了,全身的血都被吸光了,说不定就是那魔女干的。” “是啊,可怜她现在占着的那个躯壳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你看长得如此貌若天仙,竟死在了一个魔女手中,实在太可惜了。” “那她岂非不是魔,而是鬼。” “你说她要是继续活在这世上,不知要害多少人。” “不管是魔是鬼,她都非死不可。” “杀了她!!!” “杀了她!!!” 凌汐池站在那里,她的嘴唇动了动,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被一群正义之士围在中间,他们义愤填膺的每一句话,都像化成了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她的心上。 佛法中讲,众生死后会进入六道轮回,其中有一道,名饿鬼道,鬼是六道轮回中的众生之一,原出于人,可是人人都怕鬼,犹胜虎豹财狼,不管那鬼是否伤害过他们。 佛法中还讲,入佛界易,入魔界难,佛渡世间万物,可为何没人来渡她,为什么她明明经历过了九九八十一难,却还是没有见到自己。 曾经她以为自己是凌汐池,可妈妈告诉她她不是,后来,人人都以为她是叶孤影,到头来,她仍然不是,她是叶孤寻,一个早该已死的人。 可在场的这些人,她明明没有伤害过他们,为什么每一个人看着她的样子都带着惧怕,都恨不得她去死。 原来,人对于他人的痛苦是无法感知的,他们心中没有对错,不在乎什么真相,只在乎自己眼睛里所看到的,他们手中举着自以为是的道德大旗,遇上他们口中所谓的魔头后,他们毫不吝啬的奉献出自己残忍的一面,恨不得一拥而上踢两脚彰显自己的正义,誓要斩除方才后快,他们从不会心疼落水狗,只会痛打落水狗。 痛打落水狗,凌汐池甚至笑了笑,自己现在何尝不是一只落水狗呢? 原来人到极其无奈的时候,真的会生出比痛哭更为沉痛的无力感。 她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顺着自己的衣衫看到了脚尖,身上的血迹已经干透了,变成一块块血红的暗影,她无可否认,自己手上确实沾满了鲜血,间接害死了无数人,而她的姐姐一身衣白如雪,仿佛一朵幽香四溢的白莲,那样干净无暇,时也命也,如此看来,她确确实实是个祸乱苍生的妖魔。 “你这个祸害!我不该留下你!” “你该死!你该死!” 那些话反复在她脑海中回响,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在以往对决的时候,她也不会为死在她手上的人感觉到痛心,那是因为她从未主动招惹过任何一个人,也从未恃强凌弱过任何人,她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她。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坚强,低估了自己的良知,她真的背负不起那么多条人命,尤其是那些无辜的,却因她的存在而死的人。 凌汐池只觉胸口一痛,喉咙一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咳了出来。 “汐儿!” 萧藏枫面容惨白,看着那些群情激奋的人,再看着那呆呆站在那里,死死的捏着自己衣裙的少女,她的眼中一片茫然,不停颤动的睫毛像是遇到严霜即将死掉的蝴蝶,苍白的面容像是开到荼蘼的花,有种凄艳的美丽。 这样的她让他心痛,他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绝望,他知道自己错了,他明明有机会带她离开,可他却因为自己的自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低估了这件事情的复杂程度,他没想到真的叶孤影会出现,没想到就连叶孤影也将这些事情算在了她的身上。 别人的误解或许是误解,可是亲人的呢? 他从不希望自己想要的真相是以这种惨痛的形式。 没有人能背负一族之人的血债,换作他自己,估计也不能。 而在她背负了那么多的情况下,若她知道了他心中的是叶孤影,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和她都再无可能。 他以前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可现在,他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恐惧,那种害怕失去她的感觉超过了一切,原来她已对他那么重要,可他却在这一刻才看清。 他朝她走了两步,她亦退后了两步,他朝她伸出了手,她呆呆的看了那只手两眼,像躲避什么不洁之物一般剧烈的摇了摇头,他又朝她走近了一步。 她终于崩溃了,抱着身蹲在地上,喃喃道:“求求你,离我远点,求求了。” “汐儿,你冷静一点,这并不是你的错,一个人想要活着并没有错,你没有对不起别人,你应该知道,哪怕没有你,泷日国也会攻打无启族的,这根本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 “那错的是谁呢?” 别人说你错可能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只是跟风的指指点点,可如果连你的亲人都认为是你错了,想杀你时,你还能回避这种错误吗? 萧藏枫说不出来。 凌汐池笑了笑:“你看,连你这样的人都说不出来,可见在世人眼中,是我错了。” 萧藏枫一把抓住她的手,她毫不留情的甩开,看着他道:“我不是叶孤影。” 萧藏枫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惨败,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又重复了一句:“我不是叶孤影。” 她想了想,又道:“你担心我会自杀吗?你放心,我现在不会死的。” 萧藏枫死死的握着拳头,她冷漠的语气和陌生的眼神让他瞬间如坠冰窖。 凌汐池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在一旁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和萧藏枫的叶孤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姐姐,你是来杀我的,可我现在不能死,等我解决了我要解决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然后她转身面向了寒蓦忧,心中居然稍微平复了下来:“寒蓦忧,我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非要毁了我不可。” 寒蓦忧咬牙道:“你别忘了,我也是无启族的人,你的存在就是一种罪,任何无启族的人都有资格恨你。” 凌汐池朝她逼近了两步,眼中的冷意像是千万年的寒冰凝结而成,缓缓道:“原来真的有人连活着都是一种罪吗?可是,我告诉你,任何人都有资格恨我,唯独你没有!” 寒蓦忧道:“为何我没有,你这样的人就该被万人唾弃!” 凌汐池还没说话,一个声音自人群中响了起来,带着一种骄矜和不满:“小爷真是看不下去了,你这女人好生无耻,你若讨厌她就跟她打一架,杀了她也行,若打不过就闭嘴,滚回去好好修炼,说这么多伤人的话做什么,难道还能把她说死不成,小爷生平最讨厌你这种长舌妇一样的女人,真恨不得拿把刀把你的舌头给剪下来,你们冥界的人真是无耻至极。” 这个声音出现得突然,是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人群中,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公子,他身量不高,圆圆的眼睛,挺翘的鼻子,俊秀的五官,眉宇间全是一种不羁洒脱的飞扬气质,眼中却是一片看着最下作的人的鄙夷。 凌汐池一下就认出了她,是凌云十八寨那个刁蛮的少寨主唐渐依,她竟女扮男装混进了这里。 原来,还有人愿意替她说话。 寒蓦忧生平第一次被人唤作长舌妇,脸色剧烈的变了变,怒极反笑道:“这位小公子是哪个门派的,你们是要为这个魔头出头吗?” 唐渐依脸一红,嗫嚅着说不出话,凌汐池看了一眼,似乎并没有凌云寨的人跟着她,看样子是偷跑出来又偷偷混进来的。 眼看着四周的人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唐渐依心一横,往前站了一步,正要开口说话,凌汐池抢先道:“是要出头,不过,是我自己为自己出头,我告诉你,没有人有资格唾弃我,包括你以及在这里的所有人。” 话落,一股火阳之气从她的身上蔓延而出,阴冷的杀意如暴风雪一般席卷了整个阴暗的地底世界。 寒蓦忧一怔:“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她连闪避都来不及,一巴掌便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她被打得脸侧到了一边,雪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她尖叫道:“你……竟然敢打我!” 凌汐池的目光都懒得落在她的身上,她向前一步,直接越过了寒蓦忧,目光一一扫过了那些看着她的人,无悲亦无恨,像看着一群蝼蚁,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高坐于阿修罗神像之下的闻人清身上。 幽暗的灯火下,她的眼中是一片奇异的血红色,红得惊心动魄。 闻人清高高在上,漠然的看着她,就像一个铁面无私的阎罗王,正在审判她在人间所犯下的对与错。 凌汐池道:“感谢冥王为我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戏,不过,我今日来此只为一事,还请冥王将沈家父子交出来。” 闻人清开口道:“你心性变了,你入魔了。” 凌汐池哼笑了一声,带着无尽的嘲讽:“我本是魔,又何须入魔呢?” wap. /130/130469/30427876.html 第一百九十一章:魔在每个人的心中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魔。” 凌汐池脑子里嗡嗡的响着,她已经分不清闻人清在说什么,她的心中还存在着一个信念,她答应了沈桑辰,会帮他救出他的父亲,正是因为这个承诺,她一直努力逼迫自己要冷静,才能使自己在濒临崩溃的边缘之下还尚存一分理智。 闻人清笑了笑,缓缓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居然带着一丝悲悯。 他的身侧站着冥界的三个护教法王,罂粟花洛诺,水晶兰闻人仙,彼岸花慕蓂牙,再往下,是两字排开的天穹一品的杀手,其中有一个定定的看着她,眼中带着凄凉和痛楚,那是冰冽,再往下是冥界的一众恶鬼,全都无一例外的看着她。 那种眼神,是一种看着同类的眼神。 闻人清问她:“你说你来此是为了沈家父子?” 凌汐池恍惚道:“是。” 闻人清的视线落在萧藏枫的身上:“很不巧的是,沈家那小子在你们来之前就被人抢走了,还好,沈行云还在这里,我现在就把他交给你。”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人带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那中年人年约四十左右,浑身带着一股书卷气,虽然面容苍白,精神有些萎靡,却仍掩盖不住他身上由内至外的儒雅气息。 世人皆知,沈行云号白衣儒侠,为人好抱不平,喜交友,知交满天下。 于是立时有人惊呼道:“真的是沈行云沈大侠。” 凌汐池扭头看着萧藏枫,萧藏枫朝前走了两步,冲她点了点头,示意那确实是真的沈行云。 凌汐池连忙迎上前去:“沈老爷是你吗?我……我是……” 对了,她是谁呢? 她想了想,才道:“我是仙霞师太的徒弟,我是受师父老人家的嘱托来救你的。” “什么,她说她是仙霞师太的徒弟?” “仙霞师太可是出自仙霄宫,怎么会收一个魔头做徒弟?” 沈行云抬头茫然的看着她,仿佛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问了一句:“师太她老人家呢?” 凌汐池这次思索了很久,回道:“师父她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记不清很多东西了。 沈行云哀哀的叹了一口气,脚下踉跄了几下,眼看就要摔倒,她连忙闪身上前扶住了他。 闻人清的目光在凌汐池和沈行云之间转了转,突然道:“孩子,你说你是来救他的,你可知是我们救了沈行云,你难道不知道灭了沈家堡的人究竟是谁吗?” 凌汐池没空去管他话中的意思,口中反复在说着同一句话,像是在提醒自己。 “我是来救你的,我现在带你出去,你的儿子还在等你。” 沈行云木然的点了点头。 凌汐池二话不说的就将他扶了起来,抬头看了闻人清一眼,闻人清笑道:“我说了,把他交给你,你现在可以带他走。” 萧藏枫眼睛一眯,眼中透出了一丝疑惑,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护着。 可刚走两步,只听“噗嗤”一声,凌汐池只觉胸口一阵锐痛,埋头看去,一把小匕首正扎在她的胸前,幸得她内力自动护体,才不至于扎得太深,鲜血顺着匕首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眼睛。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沈行云,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汐儿!” 萧藏枫惊呼了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她,替她封穴止血,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怀中的少女在不停的颤抖,像是在滔天巨浪中颠簸的小舟,一次又一次的在与强大的命运做抗争,每一次曙光来临前,她都紧紧握住,回头却发现她握着的不过是海市蜃楼,一次次的绝望,一次次的打击,她所有的意志力已经到达了极限,随时都有可能沉没在那一片汪洋大海中,永久沉沦下去。 沈行云挣脱了她,眼中一片茫然之色,指着她厉声道:“是你……是你这个魔头,是你害了我的全家,你……你居然连你的师父也害死了。” 凌汐池听不见他说的话,口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为什么?”最后甚至不顾一切的尖叫了起来:“为什么!” 我是来救你的,为什么要冤枉我! 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声音中带着一种声嘶力竭的悲痛和疯狂。 “啊,她发狂了。” “你们看她的眼睛,变成血红色了。” “她要化身魔头了吗?” “原来沈家堡的事情真的是她干的,就连仙霞师太也被她害死了吗?” “藏枫公子,你快放开她吧,她是魔啊。” 一群人开始大声喝斥,讨伐之声不绝于耳。 顿时又有一人大喊了起来:“大家快一起上,杀了这个魔头,为武林除害。” 萧藏枫扭头看着喊着一起上的那个人,手一挥,冷哼道:“你找死!” 一道剑光划破长空,适才说话的那人瞬间被剑气斩成了两截,血雾漂浮在半空之中,萧藏枫放下手,凛冽的眼神扫视了在场的所有人,冷声道:“谁再敢提魔头两字,这便是他的下场。” 那一群正要冲上来的人硬生生的止了脚步,谁也不敢再做先出头的那一个。 “哈哈哈!”一阵大笑响了起来,闻人清缓缓的自台阶上走下,手一挥,立即便有两人来将沈行云拖到了一边。 沈行云呆若木鸡,像是一个失去灵魂的木偶,口中还在不停的道:“是你杀了我全家,你是魔头,你是魔头。” 萧藏枫看了看沈行云,又看了看朝他们走来的闻人清,怒道:“闻人清,你这般行径未免太过卑鄙了。” 闻人清并没有理他,目光落在一直在喃喃的重复着为什么的凌汐池身上,口中居然换上了一副慈祥的语气:“孩子,你误会了,你并不是什么魔,你看看四周,看看他们看着你的眼神,你没有伤害过他们,他们却都恨不得你死,你要救的人,反过来却要杀你,很多谎言一碰就破,可他们却不肯多花一点时间去思考,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啊,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魔。” 萧藏枫双目赤红,紧紧的抱着怀中已经接近崩溃的少女,可他不敢松开,他怕她一松开,怀中的少女会彻底失去理智,只得怒道:“闻人清,你给我闭嘴。” 闻人清背负着双手,一步一步,像是从阴暗的地狱走向人间,他道:“没有人会比冥界更清楚,人心中的魔有多可怕,你知道,为什么冥界召开屠魔大会,会有这么多人来参加吗?一点小小的诱惑,一点似是而非的流言,就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如果让他们知道,你身上有沈家的宝物,你身上有龙魂的消息,你身上有长生不死的秘密,他们会毫不留情的化身恶魔,将你撕碎,他们会翻遍你的每一寸骨头,每一片血肉,只为找到那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他们不会想到,你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被他们撕成碎片的人,必要的时候,为了抢夺这些东西,他们还会将自己身边的人撕碎。” 萧藏枫彻底发狂了,手一扬,一道剑气斩向了闻人清:“我让你闭嘴!” 闻人清随手一挥,破掉了那道剑气,哈哈大笑起来:“这场屠魔大会根本就不是为你举行的,孩子,我现在邀请你一起加入我们,我们可以联手,一起除去这世间所有假仁假义的恶魔。” 全场哗然。 有人怒道:“闻人清,你什么意思?” 另一个人厉声喝斥:“你是想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吗?” 闻人清扫视了他们一眼:“有何不可呢?” 话落,只听哐当哐当数声巨响响起,一个个铁笼子突然从地面弹出,将广场之上的几千余人全部关在了里面,那笼子不知是用何种精铁所制成,散发着幽黑的光。 不少人已经拔出了兵器,对着那铁笼子又劈又砍,却依然没有撼动那铁笼分毫,有人尖叫了起来,一时之间慌乱声,愤怒声,逃窜声不绝于耳。 闻人清脸上露出不耐的表情,手一挥,无数手持兵器的人从那修罗神像之下的通道涌出,团团的将那铁笼子围住,其中一人冷声道:“闭嘴,谁再说话先杀谁。” 铁笼子里的人瞬间又噤若寒蝉。 闻人清得意的笑了起来,扫视了那些被关在铁笼里的人一眼,看着那些惊慌恐惧的眼神,他的心情大好,指着那些人道:“你看看这些人,他们自私贪婪,得势的时候凶如猛虎,失势之时却胆小如鼠,关键时刻只求自保,他们把你看作魔,可他们却不知自己才是真正的恶魔,世间强大的魔太少,这样的魔却太多,多得让人厌恶。” 凌汐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喃喃道:“除去全天下的魔吗?” 萧藏枫搂紧了她,道:“汐儿,你别听他胡说,没有魔,他们不是,你也不是。” 凌汐池想要挣开他,可挣了一次,没有成功。 她抬头看着他,道:“放开我。” 萧藏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我不会放开你,我现在带你走。” 凌汐池又说了一句:“放开我。” 萧藏枫依然不放。 “啪”一掌重重的印在了他的身上,烈火焚烧的气息席卷而出,他全身晃了晃,一道血痕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可他依然没有放开怀中的人。 凌汐池看着他,冷漠道:“你再不放了我,我会杀了你。” 萧藏枫的嘴角露出一抹笑,用手指抚摸过她的眉她的眼,看着她眼中那妖异的赤红色,道:“你心性大乱,已经走火入魔,我不能放开你。” 顿了顿,他又道:“而且,我不愿放开你。” 凌汐池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来:“你已经放开我了。” 萧藏枫轻声道:“那是我错了。” 凌汐池看着他,全身的真气骤然涌出,萧藏枫猝不及防,双手一松,终于松开了她。 凌汐池脚尖一旋,轻轻落地,看着远方那一身白衣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少女,淡淡道:“那才是你该抱着的人。” 萧藏枫眼内一片惨然。 远处,叶孤影目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只说了一句话:“原来你竟是云沉师叔的弟子。” 闻人清望着远远站着的叶孤影,突然问她:“你知道你的姐姐这些年到底是被谁收养吗?” 凌汐池看向他,眼中是一片混沌的血红。 闻人清轻声道:“是仙霄宫,她是仙霄宫的下一任宫主。” 好像有什么在脑海中浮现。 是了,师父说无启族的灭亡有可能和仙霄宫的宫主有关,可为什么她们会收养姐姐。 闻人清继续在她耳边说:“你想知道无启族究竟为何被灭吗?我知道你失去了一段记忆,就让我来替你唤醒尘封的记忆吧,看看仙霄宫到底做了什么?” 凌汐池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串灵山血珀,用不太清明的思绪道:“姐姐,原来你这些年竟是在仙霄宫长大,我听说仙霄宫弟子这次下山是为了找回灵山血珀,捉拿叛徒,那你知道我师父为什么会叛离仙霄宫吗?” 叶孤影始终像个局外人一般站在那里,她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像是神女俯瞰着芸芸众生,所有人于她都像是落入眼中的风景,和一棵树一朵花一样没什么区别,哪怕那与她有着血脉关系的妹妹。 她清晰的知道自己的使命,人性于她而言就像是修行中必经的路,有繁花遍地就有荆棘丛生,她的心中没有美也没有丑,除了她的苍生道义,再无其他,所以在师父要求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时,她坦然接受了,她坚信世间万物都有它的命数,都有它该去的地方,她从不怀疑仙霄宫的教义会有错。 她道:“因为你师父她有错。” 凌汐池大笑了起来,喃喃道:“是我们错了吗?” 她扭头看着闻人清,道:“闻人清,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可你不了解我,哪怕成魔,我也不愿与你这样的人为伍。” 闻人清笑着说:“孩子,你会的,今日之后,你再行走世间时,所有人都会恨你,怕你,除了冥界的人,没有人会愿意再接近你。” 凌汐池抬头看着那高高在上,巨大无比的阿修罗神像,喃喃道:“就算此生一人独行又如何呢?”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深远悠长,像是看着未知的虚空,突然问了一句:“你想看看轮回之花长什么样吗?” 闻人清怔了怔。 她缓缓的伸出手,一朵血红色的花在她掌心缓缓浮现,然后,她的手猛然一握,那朵花脱离她的掌心,悠悠的漂浮在半空之中,顿时血光冲天,无尽的血色雾气缭绕,紧接着,周围开始有无数血色莲花次第开放,一朵两朵千万朵,像是铺满了整个黄泉。 这里仿佛变成了一个阴惨惨的血色修罗世界,崖壁上雕刻的鬼神之像仿佛都动了起来,诸天鬼神开始吟唱,到处都是森森的死亡气息。 她凌空一踏,落在那朵最大的轮回之花上,一个图腾骤然在她身后浮现,带着广袤的生命气息,带着原始洪荒的气息,像从莽远的苍古而来,一手将亘古拉到了所有人的眼前,如生命最初的模样,与天地同寿,与日月相惜。 她在半空中,看着凝视着她的所有人,轻声叹息道:“原来世上真的有轮回啊,我今日才知道,传说中的长生之花,其实是朵死亡之花,今日的屠魔大会,就从你开始吧。” 她彻底的将火阳决的真气释放出来,有了轮回之花的加持,那逼入人心的焚烧之力像是天火在蔓延,带着灼烧一切的恐怖力量,火阳之气化作一道火龙,冲向了广场之上的每一个人。 wap. /130/130469/30427877.html 第一百九十二章:记忆复生 整个冥界像是变成了一片火海,那由真气化作的火阳之气比寻常烈火更为灼热,无数血莲花在火海间次第开放,透发出通红的光芒,所有巨大的石柱和岩壁都闪烁着骇人的血光,森森鬼影在这血海中浮沉。 这便是来自地狱的魔吗? 这里仿佛成了最惨烈的刑罚之地,所有人都仰望着那在半空中的少女,他们惊惧、逃窜,却始终逃不出那个困住他们的铁笼,一时之间,咒骂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跪地哀求,求她放他们一条生路。 萧藏枫看着那被无边的杀意和煞气包裹着少女,眼中有一种深切的无望,更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邪血剑在她手上剧烈颤动,他知道她已经彻底的失去了理智,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在不伤到她的情况下制住她,尤其是在这么多人的虎视眈眈之下,他更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所有骄傲自信全部化成了悔恨。 凌汐池觉的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这些口口声声要杀她的人,原来这么弱小,自己只是真气外泄,还没想杀他们,为何他们就惧怕成这样。 她将手抚上了邪血剑的剑柄,邪血剑在剑鞘中疯狂的叫嚣。 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停下来,快停下来,你不能这样,你根本控制不了邪血剑。” 可立马又有另一个声音冒了出来:“为什么不能这样,这些人都是坏人,他们都想杀你,他们都是魔鬼。” 两个声音像是在她的脑海中激烈的吵了起来,谁也压不下谁。 “闭嘴!闭嘴!” 凌汐池痛苦的捂着耳朵。 脑海中的吵架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轰如雷鸣,像是钝的锯子,一下一下缓慢的锯着她的脑神经,她的神思仿佛一根根的断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觉得自己的头快要裂开了,一声痛苦的惨叫终于从她的口中发出。 那声音痛苦、惨烈、绝望。 耳边像是响起了一声大喊,那样凄厉,那样悲痛:“汐儿,快停下来,否则你再也无法回头。” 那是谁的声音,为什么比她还要绝望。 她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头,眼角余光处,一道影子像一阵清风一般朝她掠了过来,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伸向了她,像是要将她从这九幽地狱中重新拉回充满光明的人间。 两米、一米,眼看着那只手就要拉住她的手,突然一条白色的幻龙乘风而来,横在了两人中间,强大的劲力重逾千斤,将两人远远的隔开。 萧藏枫运掌一挡,身姿一旋,望着闻人清,森然道:“老匹夫,你找死!” 闻人清哈哈的笑了起来:“黄口小儿,大言不惭,上次在阴河谷让你逃过一劫,既然你自动送上门来,今日老夫定要将你覆灭于此。” 说罢,他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之上痛苦不堪的少女,喃喃道:“还是下不了决定啊,那便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 说罢,他向后使了一个眼色。 慕蓂牙和闻人仙对视了一眼,走到了闻人清身边,慕蓂牙手一旋,一柄墨色的玉笛出现在她的手上。 萧藏枫身形快如闪电,朝她们冲了过去,一道幽蓝的剑光亮起。 一剑出,鬼神惊。 闻人清将她们俩往后一推,避开了萧藏枫的剑,自己迎了上去,滚滚真气散发而出,笑道:“上次让你见识了三一心法,你还没有试过我的诡幻境,小子,你将会是死在我诡幻境之下的第一人。” 说罢,他伸出了手,劲风平地而生,一片海市蜃楼般的幻境将两人围在其中:“诡幻镜,以诡秘成境,以幻相入心,凡所有相,皆为虚妄,你要如何抵抗这虚妄之力?” 话落,闻人清像是隐入了虚空之中,顿时萧藏枫的周围像是出现了无数个闻人清,全部出手向他攻来。 萧藏枫收了剑,全身化成一股风,直缠上了其中一个,冷哼道:“闻人清,你根本不懂惟微心法,惟微心法,惟精惟一,于一粒微尘中便可感知天下,专为克制你那虚假的虚妄而生的,更何况你本是人,又如何真的能成虚妄呢。” 萧藏枫和闻人清一动,一阵凄厉的笛声响了起来,阴冷诡异的笛声,如同咒语一般,像是在召唤地狱中的鬼魂,笛声一出,一股怨力平地而生,如百鬼冲出了地狱的束缚,纷纷逃向人间。 笛声灌入耳中,凌汐池只觉自己的头更痛了,像是要硬生生的将她的脑袋剖成两半。 闻人仙手一伸,双手合于胸前,结了一个印,一面青铜镜缓缓的飞到了凌汐池的面前,耳边响起了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而来:“前世之镜,所映皆是过往,你不想看看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吗?” 闻人清的声音至半空之中传来:“诺儿,忧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那些没用的人给我杀了。” 寒蓦忧和洛诺得命,一左一右朝那被困在铁笼里人飞掠而去,却被一道泛着雪茫的剑给阻挡了回去。 寒蓦忧难以置信的看着拦在她们面前的人,怒道:“冰冽,你还要执迷不悟吗?你还要再一次为了她背叛冥界吗?” 冰冽抬头看着半空中的少女,道:“执迷不悟吗?我只是不想一错再错下去。” 在冰冽拦住寒蓦忧和洛诺之际,那些围在铁笼之前的冥界众徒得到命令,纷纷将自己手中的刀捅向了铁笼中的人,像宰割猪羊一般毫不留情。 铁笼中的人犹如困兽一般任人宰割,里面的人虽奋力反抗,奈何空间太小,施展不开,在对决中还是有无数人被刀剑刺中,一声声的惨叫像是要冲破这地底世界震破云霄。 血腥残忍的混战随即拉开,整个冥界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修罗场,喊杀声生生震耳。 这喊杀声像是一剂催化剂,凌汐池从牙缝之中生生吐出了这几个字,浑身杀气腾腾,猛的将邪血剑拔了出来。 “你!们!去!死!” 萧藏枫被困在闻人清的诡幻之境中,分身无暇,看着她拔出剑后,一边与闻人清对招,一边大声:“汐儿,不要!” 凌汐池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她将邪血剑横在身前,伸出手紧紧握住剑锋,自左向右狠狠划过自己的手掌,鲜血顿时流淌出来,缓缓的渗入到邪血剑中。 饮了她鲜血的邪血剑赫然大放光芒,剑身通红,犹如饮尽百万人的鲜血,一缕缕潺潺流动的红芒萦绕在邪血剑四周,一股股凌厉的剑芒四散而出,有生命一般冲着慕蓂牙和闻人仙而去。 那剑气太强太盛,每一股都似能劈山倒海,慕蓂牙和闻人仙感受到了威胁,齐齐向后躲避,可那剑气来势凶猛,她们纵然闪避得快,还是被那剑气击中,双双被打得口吐鲜血。 凌汐池手持邪血剑,转身朝铁笼那边冲去,手中的剑高高举起,瞬间万千道四散的剑气合为一束,狠狠的朝那关押着无数人的铁笼子劈去。 “汐儿,停手!” 萧藏枫惨嘶了一声,正欲冲过去时,又被闻人清给拦住。 那惊天一剑当头而下,势不可挡,所向披靡,眼看着那些被关在铁笼中的人就要命丧在这一剑之下。 突的,一道白影从远处掠了过来,手一挥,一道白色的圆环从她的手上飞出,如一轮璀璨的明月在九天之上亮起,又顿时分化成无数个幻月,一个又一个的圆环光华耀眼,带着能涤尽一切凡浊的神圣之力。 白光迅速蔓延,顷刻之间便覆盖了整个冥界,光芒所到之处,血莲花一朵朵凋谢,如散入风中的尘埃,那白光带着冰雪之意,像漫天白雪纷纷而落,将那一片灼热的火海覆灭成最纯净的白色。 光环狠狠的撞向了凌汐池,她本可收剑回挡,可她并没有,那一剑仍然冲着那些铁笼直劈而下。 只听“哐啷”数声响起,那些铁笼被剑气狠狠劈散,散落四方,可里面的人毫发无损。 那一剑,原来只是想劈开铁笼子,并不是想杀里面的人。 所有人都呆住了,有些茫然,为什么,竟是他们口中的魔救了他们。 与此同时,那如圆月一般的光环狠狠的击在了凌汐池的胸口上,她的耳朵里像是听见了一声极为清脆的咔擦声,那碎裂声是从她身体内部而来,她仿佛看见自己体内的那朵轮回之花瞬间被击碎,无数用灵魂凝结而成的花瓣碎片自她心间纷繁而落,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也碎成了一片片。 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不是心灵上的,而是身体上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如她体内的那朵轮回之花一样,被生生的击成了碎片。 宛转环,专为克制轮回之花而生。 她睁着眼睛,天地间是一片空茫的白色,宛转间,数十载的尘寰从她眼前闪过,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许多,又仿佛忘掉了许多,那道圆环化作一道无比巨大的光环,将她围困在其中,像是要带她入梦。 这次是真的快要死了吗?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朵轻飘飘的云,不知要飘向何方,一股血泉从她口中喷出,意识开始慢慢模糊。 宛转尘寰,浮生若梦,那就让她进入这一片梦中吧,永远也不要醒来,如果要入梦,那上天能不能对她多一分的怜悯,能不能让她再一次忘掉这一切。 凌汐池恍惚极了,眼中倒映着岩壁之上的那各式各样的鬼神之相,它们好像看起来也没有那么狰狞可怖了。 “汐……儿!” 那又是谁的声音,这么惨厉,回荡天地之间,动人心魄,催人泪下。 凌汐池努力的睁开眼睛看去,目光一一的扫过那些正在看着她的人,看着远方那一抹遗世独立一般的白影,嘴角露出一抹笑,缓缓道:“姐姐,原来你真的不了解我啊。”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你们这些人啊,真是蠢,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我不是什么魔,我也不想杀你们,你们快逃命去吧。” 生而为人,谁会真的想要做魔呢?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那一双带着深深惊惧和悔恨的眼睛上,她看着他不顾一切的朝她冲了过来。 她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那漫天飞扬的枫叶,像深入九霄的烟霞仙家,他像谪仙一样,修长如玉的手指从她的头顶拈下了一片枫叶,轻叹道:“真美。”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无论如何,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个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在最不该动情的时候对他对情,以至于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过往如同流萤一般在她眼前掠过,像不顾一切撞向夜幕的流星,一瞬间的灿烂后,便永久的散入苍茫的夜空中,虽然短暂,却带着永恒不变的美丽和暖意。 她轻叹:“唉,居然有些舍不得,我可真是太没用了。” 可不属于她的终究不属于她。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一枚玉环从她的怀中飞了出来。 在玉环掉落的那一瞬间,玉环中间的那颗黑晶石突然发出一道柔和的白光,一股无比庞大的气息突然升腾而起,将一切隔绝在外,如同一轮古朴浑穆的太阳,广袤深远,带着饱和的生命力,令万物生光。 随着白光越来越盛,这种坚忍不拔、顽强的生命力越发强烈,像是被洪流反复拍打后的磐石,从山河的返照中,锤炼成源远流长的旭日晨光。 叶孤影全身轻轻颤了颤,眼中倒映着那枚发光的玉环,有些不可置信。 那是兰因石。 兰因石,无启族的至宝,有净化生命,脱胎换骨的无上力量,亦是无启族族长的象征。 白光像缭绕的雾气围绕在凌汐池的身边,然后化成一股股细细的白线,一缕一缕的缠绕包裹住她,慢慢形成了一个泛着莹白光芒的茧。 她被困在茧里面,在身体中最后一点温度消失之前,许多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突然涌进了她的脑海中,她终于想起了有关于叶孤寻的一切。 wap. /130/130469/30427878.html 第一百九十三章:叶孤寻之死 暮春时分,微雨刚过,整个山间一片水洗一般的青绿,映得人心底清凉。 小阿寻坐在屋前高高的草垛上前,嘴中叼着一根草,撑着下巴看着远处凤凰山上开得正盛的凤凰花。 凤凰山由几百座山峰组成,据阿娘说,那座山最开始时叫凤翔山,无启族搬来这里后,在凤翔山北侧又发现最高的一座山峰极像凤凰鸟冠,认为这座高峰应成凰,凤与凰双翅齐飞,是为凤凰,便改名叫凤凰山。 凤凰山上常年开着一种灿烂如火焰一般的花,阿娘告诉她,那叫凤凰花,阿娘还说,凤凰山是远古神兽火凤涅槃的地方,火凤涅槃重生后,褪去的一身精血渗入了土地,很多年以后,这里便长出了这种像红霞一样璀璨的花朵。 凤凰花经年不败,远远望去,云蒸霞雾,像是天火点燃了整片山峰,甚为壮观。 有风过的时候,山间一片落英缤纷,无数火红色的花瓣随风飞起,铺满了天空,像是要从里边再飞出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 小阿寻很喜欢凤凰花,凤凰花太好看了,凤凰山里还有一味她最喜欢的食物,叫无忧藤,负责照顾族长爷爷的石爷爷每次上山,都会为她采回来无忧藤,给她做八珍脍。 无启族成千上万的族人便住在这凤凰山谷中。 他们居住的这片土地,据说是云隐国的上一任国主赐给他们的,因为他们的故土在五十年前毁在了一场大地震中,族中的长辈带着他们迁徙到了这里,看中了这里的自然山水,但这里是云隐国的国土,云隐国的国主很大方,便将此处送给了他们,不必受云隐国的管辖,条件就是每年无启族会向他们进贡很多粮食,每到收成的季节,她都会看着大车小车的粮食运出去。 不过,这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无启族的人天生性灵,善耕种,走到哪里,贫瘠的土地都会变成肥沃的良田。 眼下正值春耕时分,远处阿爹和阿娘正在给耕牛套上耕地用的铁犁,和族中的其他族人一样,他们要准备下田劳作了。 她有时候想不通为什么阿爹阿娘要这样辛辛苦苦的耕地,她见过他们的功夫,阿爹出手时,一剑过去,地上便是一道深深的壕沟,可他们从来不愿意将自己的功夫用在耕种上,而是和其他族人一样,老老实实的用铁犁、用镰刀、用锄头。 后来,阿爹把他的剑法教给了哥哥,哥哥比她大五岁,他和阿爹一样,到了该耕种的时候,老老实实的扛着锄头跟着一起下地,她有的时候会跟过去,看着哥哥一锄又一锄的挖地,汗水顺着哥哥好看的脸上滚下来,哥哥用手一擦,眨眼变成了一个大花脸猫,然后她便会开心的大笑起来,她笑的时候,哥哥看着她,眼睛也会弯成一轮好看的月亮。 很多时候,她被暖暖的太阳晒得疲乏了,会直接在田野里睡过去,醒来的时候,她总是趴在哥哥的背上,哥哥背着她踩着夕阳回家,她问:“哥哥,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照顾阿爹阿娘,照顾你和小影。” 她咯咯的笑了起来:“还有照顾未来的嫂子。” 哥哥脸红了起来:“你再乱说,我把你扔下去。” 她才不怕,继续道:“哥哥长得这么好看,一定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看的嫂子,给我生一个更更好看的侄子。” 哥哥停下脚步:“叶孤寻,你才几岁,就知道这些了。” 她哼哼道:“哥哥忘了,阿寻生下来就会说话呀。” 哥哥沉默了下来,她也沉默了,她确实刚生下来就会说话,说的是无启族会有一场灭顶之灾。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又问:“哥哥,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哥哥嗯了一声,像是嫌不够正式,又郑重的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与他们不同的是,姐姐不爱去地里,她嫌地里脏,在他们下地的时候,她会躲在家里看书,族中的古卷,她比自己记得还熟,有时她滚成泥猴一样回去的时候,姐姐会跑得远远的,指着她道:“叶孤寻,你好脏,你洗干净了再来接近我。” 然后,她便会故意凑上去,两姐妹一个逃一个追,上蹿下跳闹个不停,阿娘边做饭边看着她们温柔的笑,阿爹会沉着脸把她们揪过去跟哥哥一起扎马步。 时间久了,哥哥还自创了一套掌法,叫探野寻影,取自她们兄妹三人的名字。 他们还有一个阿叔,阿叔看不惯阿爹阿娘一遍又一遍重复那些繁琐又无趣的工作,在他看来这是浪费生命,他会趁阿爹不注意的时候,用身上的功夫,几掌便将每一片地都整个翻过来一面,但阿爹知道后,仍是老老实实的给牛套上铁犁,再去将阿叔翻过来的土地又翻过去,阿叔被他气得离开了族中,去外面闯荡去了。 她曾问过阿爹和阿娘,为什么要这样,阿娘摸着她的头说:“阿寻,土地是我们的根,我们要像敬畏上天一样敬畏它,这样种出来的粮食才会有生命,才能养活更多的无启族人,上天曾经给予我们太多的东西,是我们不懂得珍惜,现在上天在慢慢的将它们收回去啦,所以我们更要懂得珍惜。” 生命这个词,她不止一次从阿爹和阿娘的口中听出了虔诚。 没有人会比无启族的人更敬畏生命,因为无启族号称不死之族,传说远古时期,无启族的人是不死不灭的,让他们不死不灭的是他们的图腾,名叫做轮回之花。 可她除了从传世的书卷上看到过轮回之花的记载外,从来没有见过族中有长生不死的人,就连族中最有威望的最厉害的族长爷爷,也是头发花白,垂垂老矣。 而那朵轮回之花,族中的人说,只有她能看到,她随手画出来的图案,他们说那就是轮回之花,还把她当成了未来的族长来培养。 她不想做什么族长,她看到族长爷爷每天那忧心忡忡的模样,觉得做族长可烦了,她只想每天这样无忧无虑的和阿爹阿娘哥哥姐姐在一起。 可族长爷爷说,那是她的责任。 年仅三岁的她,居然能感觉到那两个字的沉重。 远处,阿娘在唤她:“阿寻,我们出去了,你在家乖一点知道吗?” 小阿寻应了一声,今日哥哥要教姐姐练剑,两人一大早便去了族中的演武场,那套剑法她早已练熟了,她想睡懒觉故意耍赖不去,所以家中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人。 正百无聊赖的时候,远处新抽芽的柳条儿上落下了一只小小的雀儿,五颜六色的好看极了。 小阿寻没有见过这种鸟,眼前一亮,从草垛上跳了下来,蹑手蹑脚的朝那只雀儿走去。 眼看着她的手就要抓住它,那只五色雀一展翅,从她的手间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张开翅膀叽叽喳喳的跳着,仿佛在嚣张的说着:“来呀,来抓我呀。” 小阿寻扑了上去,眼看着就要扑到它,那只五色雀雀轻轻的一跳,落在了她的头上,翅膀不停的扇着,在她头上跳来跳去,爪子抓乱了她的小辫子。 小阿寻双手往头上一合,那只雀又飞了出去,在她面前欢呼雀跃的叫着,像在挑衅她:“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阿寻气极了,指着它道:“我今天一定要抓到你!” 那只雀儿张开翅膀飞了出去,阿寻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五色雀飞飞停停,有时像是故意停下来在等她,这下可把她气坏了,发誓一定要抓住这只可恶的小鸟。 就这样,一人一雀不知道追逐了多久,待她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已远远的离开了无启族的栖息地,进入了深山中。 这里是个幽谷,苍峰滴翠,绿草如茵,幽谷中还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旁长着不知名的野花野草,溪水潺潺流动,里面漂浮着数不清的凤凰花瓣,像是在这青山绿水间系了一条红色的绸带,大片的绿中一抹艳红,是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五色雀早已飞得不见踪影了,阿寻也沉浸在这美景中,将五色雀抛在了九霄云外。 这个地方太美了,一定要带哥哥姐姐来这里玩,她想着。 这时,一个苍老的低吟声传入她的耳中,像一颗石子投进古井中发出的声音,沉闷深重。 阿寻四处找了许久,才在一大片水草中找到了那声音的来源,一个身着黑衣的老婆婆躺在里面,像是不小心摔倒了之后爬不起来。 小阿寻连忙将她连拖带拽的从水草里拉了出来,她的力气太小,整张小脸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通红。 将那老婆婆拉出来后,她愣住了,那是一个很苍老很苍老的阿婆,脸上的皱纹像是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不知要多久的岁月才能让一个人老成这个样子,族长爷爷已经年近七十了,可脸上的皱纹也没有这么深。 阿婆喘息着,用苍老的声音道:“谢谢你,小姑娘。” 阿寻连连摆手,表示不用谢。 阿爹常跟她说,助人为快乐之本。 她问道:“阿婆,您怎么了?” 阿婆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走两步就摔了。” 阿寻不解:“阿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是哪里人,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阿婆指了指山间:“我在这个山里已经住了八十年了。” 阿寻吸了一口气,八十年,那应该是很久了吧,她又问:“那你的亲人呢。” 阿婆沉默了很久,道:“他们都死了。” 阿寻又问:“你没有孩子吗?” 阿婆摇了摇头。 阿寻啊了一声,心里觉得这阿婆真可怜,还好阿爹和阿娘有他们三个小孩,她发誓,自己绝不会让他们像这个阿婆一样可怜。 她侧着头道:“阿婆一个人在这里肯定会很孤独吧,为什么不搬去住呢,那边是我们的寨子,我们是无启族的人,你可以搬到我们那里去住呀,我去跟族长爷爷说,你搬过去后,我们会像对亲人一样对你的。” 阿婆道:“谢谢你,小姑娘,阿婆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在阿婆那浑浊的眼睛中,小阿寻第一次觉得习惯是一种深切的无望。 她在阿婆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旷古的寂寥,像是沉淀了很多很多年。 阿婆身上那股浓浓的悲哀感染到了她,她问:“阿婆,我可以陪陪你吗?” 阿婆没有拒绝她。 她陪着阿婆坐了很久,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以往的事情,很多话她听不懂,但却记得一句话,阿婆像是在问她:“受身无间者永生不死,长寿乃无间中之大劫,一个人活太久了,又解脱不了,该怎么办呢?” 那个时候,她不懂那句话的意思。 她只是觉得阿婆应该是很想念已经死去的亲人吧。 直到天色渐晚,她才想起自己该回家了,于是匆忙的跟阿婆道了别。 临走的时候,阿婆对她说:“小姑娘,阿婆不希望有人来打扰我,你不要跟人说见过我好吗?” 阿寻点了点头,热切的跟她道别,又问道:“阿婆,我还可以再来看你吗?” 阿婆道:“当然可以。” 第二天一早起来,阿寻包了两块阿娘做的点心,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又去了昨日那个幽谷,那是她最爱的点心,她想阿婆应该也会爱吃的。 从那天起,小阿寻隔三差五的便会偷跑出去看望那个阿婆,阿婆会跟她讲很多她没听过的故事,她时常听得津津有味,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她有时也会跟阿婆讲无启族的事,譬如无启族的水可甜了,是山间崖缝中流下来的一股清泉,无启族人不爱喝井水;譬如族中最厉害的是族长爷爷,其次是她的阿爹阿娘;譬如无启族四处都有结界保护,外人想进擅自进去是不能的,如果阿婆想去看她的话是进不去的,但她可以邀请阿婆去族中做客。 她觉得阿婆已经活了八十年了,随时都可能死去,她想让阿婆在最后的时光快乐一点,不要那么孤独。 突然有一天,阿婆对她说:“小阿寻,你陪了我这么久,我没什么送给你的,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阿寻眼前一亮,兴奋道:“好呀好呀!” 阿婆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握成拳头,然后掌心缓缓摊开,一朵白色的花浮现在她的掌心中,幽幽的在她掌心旋转,一缕缕真气漾起,像是时空长河中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阿寻盯着那朵花看了很久,疑惑道:“阿婆也能见到这朵花吗?” 阿婆看着她,问道:“小阿寻也见过这朵花?” 阿寻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小脑瓜,天真道:“它好像就长在阿寻的脑袋里,只是阿寻没有阿婆这样厉害,可以让它开在手上。” 阿婆慈祥的笑道:“你可以的。” 她伸手抓着阿寻幼嫩的小手,阿寻只觉得有一股热力传入脑中,紧接着,一朵纯白色的花开放在她小小的手上,她兴奋道:“原来真的可以。” 她又仔细的看了看自己掌心中的花,道:“但阿寻手里的好像和阿婆的不太一样,比阿婆的要复杂一些。” 她听见阿婆说:“当然不一样了,因为你手里的才是真正的轮回之花。” 阿婆抓着她的手一用力,阿寻感觉到脑中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叫了一声,抬头看着眼前的阿婆,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道:“阿婆,阿寻好难受。” 两道鲜血顺着她的鼻孔流了出来。 阿婆依旧慈祥的看着她:“难受了就睡一觉吧。” wap. /130/130469/30427879.html 第一百九十四章:是你吗,叶琴涯 迷迷糊糊中,阿寻好像听到了很多人在她耳边哭,她很难受,全身像散架了一样疼,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就像被两座大山给压着,她拼尽全力也无法将那两座大山移开。 那在耳边绝望哭泣的,好像是阿娘的声音。 阿娘一边哭一边说:“阿寻,我的阿寻,怎么会这样,她早上还好好的。” 阿娘哭得她心疼极了,她心中很着急,很想告诉她:“阿娘,阿寻没事,你别哭,阿寻真的没事。” 可她发不出声音来。 一声重重的叹息响起:“阿寻是被轮回之花反噬,导致全身筋骨尽断,已经回天乏术了。” 她听到阿爹说:“她好好的怎么会被轮回之花反噬,没人教过她如何使用轮回之花,她怎么会懂?” 阿爹的声音很低沉,有强忍下的悲痛。 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她听见哥哥一遍一遍的在她的耳边说:“阿寻,快醒过来,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去抓五色雀吗?你醒过来,哥哥马上带你去。” 阿寻迷迷糊糊的想,原来开在她手上的那朵花便是轮回之花吗?轮回之花不是无启族的至宝吗?为什么那个阿婆也会懂。 她又听见族长爷爷叹息的声音:“看来这便是命吧,上天注定要收回对无启族的恩赐,你们也别太伤心了,让阿寻好好上路吧。” 嗯? 上路? 要去哪里? 想着想着,她的神思陷入了一片模糊中。 等到她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是在黑漆漆的夜里,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么晚了,姐姐去哪里了? 姐姐不是一向都跟她一起睡的吗? 她跳下床,想去找姐姐,床头旁立着的一个人影吓了她一跳。 她险些叫了出来,借着微弱的光,她才看清了,站在床边的竟然是那个阿婆。 她抓了抓头,不解道:“阿婆,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婆说:“那天你睡着了,你阿娘将你接回了家,我在幽谷里等了你很久,你都没来,我很担心你,便来你们族找你,他们说你生了很严重的病,我便央求他们让我来看看你。” 阿寻抓着头,一脸天真懵懂的道:“我生了……很严重的病吗?” 阿婆点了点头。 阿寻问:“那我病了多久了?” 阿婆说:“两个月了。” 阿寻有些迷糊:“所以这两个月我一直在睡觉?” 阿婆又点了点头。 阿寻想了想,接受了自己生病这个事实,又问道:“阿婆,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姐姐。” 她听见阿婆叹了一口气:“你姐姐和你生了一样的病,可她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她已经死了。” 阿寻感觉到了一阵晴天霹雳。 她愣了好久,难以置信重复了一句:“姐姐死了?” 阿婆点了点头。 她尖叫了起来:“你胡说,姐姐怎么可能会死。” 阿婆叹气道:“她真的死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她转身就往门外跑,大声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找阿娘,姐姐怎么可能会死!” 阿婆拦住了她:“阿寻,你阿娘因为你姐姐的死,伤心难过得晕死了好几次,你不要再去刺激她。” 阿寻伤心的哭着:“那我去找哥哥,我要问问,这是不是真的。” 阿婆安慰她:“阿寻乖,这么晚了,你哥哥已经睡着了,你想让他和你一起难受吗?” 阿寻在阿婆的怀中哭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依旧是在黑夜中,阿婆还在她身边守着她,她呆呆的望着窗外,问道:“阿婆,你怎么还没走?” 阿婆道:“你病成这样,阿婆舍不得走,我会照顾你,到你好起来。” 阿寻问:“阿婆,我是不是又睡了好久。” 阿婆点了点头:“你睡了两天了。” 阿寻哭着说:“阿婆,我想去看看姐姐。” 阿婆摇了摇头:“等你病好了再去。” “我想去看看阿娘。” “你阿娘天亮了就会来看你的。” “那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你生病了,白天都在睡觉。” “所以我的病是会在晚上才醒过来是吗?” 阿婆重重的叹了口气,将一碗药递给她:“阿寻乖,喝药吧,喝了药就会很快好的。” 几天之后,阿寻接受了姐姐已死的事实,也深信了自己这个病是与众不同的,她白天都在睡觉,只有到了晚上才会醒来。 因为姐姐的死,她开始慢慢懂事,虽然每次半夜醒来她都很想去见见阿爹阿娘还有哥哥,和他们说说话,可阿婆说,他们白天太累了,晚上需要休息,她只有快点好起来,才可以在白天见到他们。 她开始想念白天,想念阳光,想念凤凰山上的凤凰花,想念族中的所有人。 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喝药,到自己主动喝药,她多希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和以前一样,跟阿爹阿娘还有哥哥一起去地里劳动,她会比以前都更懂事听话,她发誓,她要代替姐姐,给阿爹阿娘双倍的孝顺。 多少个夜里,阿婆都会陪着她,跟她说好多话。 阿婆会语重心长的告诉她:“阿寻,你要记着,等你病好了,你是你姐姐,也是你自己。” 长夜漫漫,有的时候她会偷偷的跑到阿爹阿娘的窗外,看着他们熟睡的样子,或者偷偷的去看哥哥,可她不敢太大声,怕吵醒了他们,有月亮的时候,她会坐在屋前的草垛上,撑着下巴看着天上的圆月,像是一个小小的守护神一样守护着这个家。 阿婆会经常跟她讲一个故事,那是关于一对兄妹的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神奇的族里诞生了一对兄妹,他们的感情非常好,好到发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阿寻问:“就像我和哥哥一样吗?” 阿婆摇了摇头。 阿寻又问:“那个族有多神奇呢?” 阿婆说:“可以长生不死。” 阿寻开心道:“那岂不是和我们无启族一样?” 阿婆恩了一声,继续讲她的故事:“他们想生生世世在一起,但是人怎么可能不死呢,他们那个族虽然号称不死之族,可不死的神能早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们也感应不到轮回不死的奥义,好在他们很聪明,偷练了族中的一种禁术。” 阿寻好奇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们便被那个族赶了出去。” “再然后呢?” “他们被赶出去后,由于妹妹急于求成,她走火入魔了,哥哥没有办法,便带着妹妹回去找他们的族人求救,可他们的亲人拒绝帮他们,还与他们断绝了关系。” “啊?怎么会这样,那妹妹最后怎么样了。” “哥哥看着妹妹痛不欲生的模样,于是便将自己的一身修为全部给了她,想为她化解魔性。” “最后呢?” “最后哥哥消失了,妹妹却变成了一个不死的怪物,她想尽各种办法都死不了,她也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哥哥了。” 阿寻皱起了小脸:“阿婆,你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听。” “为什么?” “他们好傻,明明可以开开心心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 阿婆望着远方道:“我也觉得他们傻。” 然后她又说:“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无情无义的种族不该存在于这世上吗?” 阿寻摇了摇头:“可明明是那对兄妹有错在先啊,族长爷爷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 不知是否错觉,阿寻感觉到阿婆的眼光冷了一下。 她接着问:“再后来妹妹怎么样了?” 阿婆缓缓道:“再后来呀,妹妹发现,或许毁掉能让他们长生不死的那种东西,说不定她就可以死掉了……” 阿寻急道:“那她死了吗?” 阿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觉得这个故事无趣极了。 渐渐的,她学会了自己安慰自己,学会了自己排忧解难,可她的病依旧没能好起来,不管她如何努力,每当第一抹曙光投进窗户的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的睡过去。 有几次,她刻意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几次努力之后,她终于撑过了黎明前的曙光,见到了天边的朝霞,她兴奋极了,欢呼雀跃的跑出了房间,阿娘在做早饭,阿爹和哥哥在练剑,看到她像只小鸟一样跑出了房间,都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哥哥走到她面前问她:“小影,你今天怎么了?” 她眨巴眨巴眼睛,回道:“哥哥,我是阿寻啊。” 她看见哥哥的眉头皱了起来。 阿娘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小影,又想念妹妹了是吗?” 阿寻不解,为什么他们都叫她小影,她想问,可一股不可抗拒的睡意传来,她忍不住又睡了过去。 醒来之后,又是半夜了,阿婆出现在她的床前,问她:“你今天白天出去过了?” 阿寻点了点头,兴奋道:“阿婆,我见到阿爹阿娘还有哥哥了,我的病是不是快好了?” 阿婆道:“看来是快好了。” 阿寻问道:“可他们为什么都叫我小影,我明明是阿寻啊。” 阿婆叹气道:“因为他们太想念你姐姐了,你忘了阿婆跟你说过,等你好了,你既是你姐姐也是你自己吗,他们叫你什么重要吗?” 阿寻皱着小脸问道:“不……重要吗?” 转念一想,好像确实也不太重要,于是她便释然了,一想到自己快好了,她就止不住的兴奋。 阿婆又说:“阿寻,阿婆马上要离开了。” 阿寻问:“为什么?” 阿婆道:“因为阿寻快好了呀。” 阿寻道:“阿婆你照顾了我这么久,等阿寻病好了照顾你不好吗?” 阿婆叹了一口气:“阿寻,每个人都有该去的地方。” 阿寻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她看出来阿婆去意已决,又问道:“阿婆,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阿婆摇了摇头:“不会了。” 阿寻突然觉得很不舍,可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位阿婆,她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渐渐的,她在白天醒来的次数越来越多,十天的时间里往往会有两三天的时间,虽然她仍旧撑不了太久,但足够她跑出去转一圈了。 她会笑着跟所有见到的人打招呼,有时,她会听见人说:“小影今天好像变活泼了。” “小影现在的样子好像以前的阿寻。” “若那孩子还活着,那该多好。” 更够重见天日的喜悦冲淡了那些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她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至于她叫什么,那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大事。 阿爹阿娘叫她小影的时候,她也会应,她要代替姐姐好好活着。 有一天,族中突然多了好多的人,据说是有贵客来访,她才不在乎什么贵客,正好寨子外的蓝蝶花开得正好,像一片蔚蓝色的海洋,她拿着风车一头扎进了花海中,开心的大笑了起来,远远的便看见一个通身气派的叔叔牵着一个小男孩走了过来。 那男孩似乎也在看她,因为太远了,所以她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不一会儿,她便看见族长爷爷领着许多人朝那两人迎了过去,想来那便是今日的贵客了吧。 她对贵客不感兴趣,转身往花海深处跑去,小小的蓝色的花朵在她的裙边飞扬,白色的花蕊像荡起的浪花,她像是一只生活在大海中的精灵,自由自在,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不多一会儿,她在那一片花海中睡了过去,迷糊中,好像是哥哥又将她背了回去。 自从她可以在白天醒来后,不管走到哪里,哥哥好像都在她的身后,哥哥的背让她安心,她迷迷糊糊的说:“哥哥,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听见哥哥嗯了一声。 她幸福的睡了过去,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那一天晚上,她被一阵剧烈的嘈杂声吵醒,到处都有人在喊,到处都有人在尖叫,兵器碰撞声一声大过一声,她从床上爬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冲天的火光,那红彤彤的大火,像是凤凰山上连绵百里的凤凰花,红得有些惊心动魄。 她急忙拉开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呆在了那里。 她像是来到了地狱,他们居住的寨子变成了一片火海,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大响宛如滚滚的天雷,震得大地都猛烈的颤抖起来,煞气充满天地间,连天边的月亮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地面流淌着腥红的血水,像是汇聚成了一条河,遍地都是残破肢体,手脚,头颅,到处都是…… 她吓坏了,哥哥冲过来抱住了她。 一个手拿两柄大板斧的人朝他们走来,阿爹和阿娘拦住了他,声嘶力竭的冲他们吼道:“走!” 平时一剑可以惊天动地的阿爹,居然连一把剑都拿不起来。 然后她便看见一年前消失的阿婆突然出现在了火光中。 两道汹涌澎湃的掌力击向了阿爹阿娘,阿婆看着她,眼神阴冷而又疯狂,脸上每一条皱纹都仿佛一道深刻的恨意。 阿爹阿娘倒在了地上,那个手拿板斧的人走到了他们面前,手中的斧头狠狠的朝他们挥了下去。 “不要!不要!” “阿爹……阿娘……住手……” 记忆那么清晰,如同刚刚发生的一般,一行血泪顺着凌汐池的眼角流下,她心胆俱裂,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她想上去阻止,可她好像被困在一个茧中,四肢被缚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她疯狂的挣扎着,手拼命的向前伸去,使劲的捶打着困住她的那个光茧,直打到双手血肉模糊,鲜血一股一股的从她的口中涌了出来。 “阿爹……阿娘……”凌汐池呜咽着,像是一只濒临绝境的小兽。 “为什么,为什么,说!你到底是谁!” “说啊……!!!” 一阵令人胆寒的惨叫声过后,她双手骤然握成拳,全身的真气排山倒海一般宣泄而出,像是灵魂在剧烈燃烧。 被宛转环打破的轮回之花重新组合了起来,她看到花瓣层层绽放,一个盘坐在其中的人影露了出来。 凌汐池全身如筛糠一般抖动着,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发出了一声如狼一般的哭嚎声:“是不是你们!叶琴涯!叶伏筠!” wap. /130/130469/30427880.html 第一百九十五章:云开月现 “叶伏筠,你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那含怨带恨的惨嚎,声声泣血,句句诛心。 叶孤影闻言,骤然抬头看着她,一向淡然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一道黑影绕到了她的身边,同她一起望着半空中凄厉大喊着少女,口中道:“孤影,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动手杀了她!” 叶孤影有些恍惚,扭头望着自己身旁立着的妇人,问道:“云姨,你听到了吗,她刚才口中喊的是谁?” 云姨冷漠道:“不管她喊的是谁,你这次下山的任务是杀了她,只要杀了她,你就可以顺利继承仙霄宫宫主之位,你忘了你师父跟你说的话了,她是魔,不该活在这世上。” 叶孤影苍白着脸,她迟疑了很久,缓缓的伸出手,被兰因石弹出去的宛转环兀自在半空旋转着,她的手指轻轻一点,一道指力射出,炫目的白光过后,宛转环分裂成九个圆环,如凌空的皓月,空夕灵夕,元气氤氲,像能涵盖天地,再一次朝半空中的少女飞旋而去。 萧藏枫的脑子像是轰的一声炸开了,他疯了一般冲了出去,挡在了那少女面前,凔凌剑猛然出鞘,湛蓝的剑光如碧海上掀起的滔天巨浪,狠狠的撞向了那如幻月一般的圆环。 宛转环被逼退了回去,叶孤影伸手接住,被凛冽的剑气逼得后退了一步。 萧藏枫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怒道:“你疯了,她是你妹妹!你在仙霄宫长大,你当真不知道仙霄宫做了什么吗?” 叶孤影的眼中出现了茫然之色。 萧藏枫又道:“你口口声声自己的妹妹是魔,你不妨回去问问,当年无启族的灭族,仙霄宫在其中都做了些什么?如果她是魔,那仙霄宫又是什么!” 云姨上前一步,脸上浮现怒容:“你敢诋毁仙霄宫,你该死!” 叶孤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动手,她道:“那你说,仙霄宫做了什么?” 云姨喝道:“孤影,你怎么回事,居然相信这些邪魔外道的话。” 萧藏枫正要说话,这时,他身后的少女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她用尽全力与兰因石对抗起来,那围困着她的光茧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五彩霞光四散而出,烟霞流荡,无边的真气四处蔓延,兰因石“嘤”的发出一声细微的声音,白光慢慢消失,所形成的的气场结界终于被打破,它又回复成之前黝黑的模样,缓缓地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看起来更虚弱了,像是随时会死去一般,显然强行破开兰因石让她伤上加伤。 血雨飞洒! 她像发疯了一般,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们!” 邪血剑感受到了少女的绝望和恨,飞到了半空之中,幽幽的悬浮在她的面前,像是一头吸血的恶魔,肆无忌惮的吞噬着她身上四处发散的火阳之气,与此同时,地上流淌着的鲜血化作一股股血雾,四面八方的朝邪血剑汇聚而去。 在一片血红色中,她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影自邪血剑中缓缓走出,与轮回之花中盘坐的那道人影重合在了一起。 凌汐池愣住了,轮回之花里的是叶琴涯,那邪血剑里的是谁? 是琴无邪吗? 两道人影重合在一起的那一瞬间,一股夺目刺眼的红芒从邪血剑中发出,冲破了层层的地底世界,像一道强烈的光柱,直冲天际,妖异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天水大陆。 天上的乌云被冲开,顿时云开月现,周天星斗怒绽如花,天地之间风起云涌。 苍茫天地间,传来了一声喟叹:“云开月现,这一天终于来了啊。” 邪血剑光芒璀璨,剑身上精致繁复的纹理如同水波荡漾,刻在上面的符号像周天星辰一般次第亮了起来,剑柄上那九条似龙似蛇的动物像是活了一般,缓缓向四周展开,一副虚幻的景象顿时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在一个巨大的石窟中,一个黑衣人盘腿而坐,他双目紧闭,沉静肃穆得像一尊雕像,手中捧着一个泛着青光的东西,背后是一条凌空欲飞的青龙石像。 一行小字投射了出来:“轮回炼狱,烈火焚心;浴火重生,始得真龙。” 所有人惊呆了,整个冥界陷入了一片无声的沉寂中。 好一会儿,才有人指着半空的邪血剑,颤抖着声音道:“邪血剑,琴无邪,是龙魂……那是龙魂!” “真的是龙魂吗?相传得龙魂者得天下,原来这魔女是找到龙魂的关键。” 得龙魂者得天下,这句话无疑是重磅炸弹,全场顿时一片喧哗。 每个人都红了眼睛,那里面闪烁着说不出的凶狠贪婪以及毫不掩饰的欲望。 想将龙魂据为所有的欲望。 得龙魂者得天下,这是多么诱惑人的一句话,谁不想要天下。 几乎所有人都做了同一件事,他们毫不犹豫的化身成了恶魔,四面八方的朝半空中的少女冲了过去,准确来说,是朝邪血剑而去。 真正的大混战拉开了序幕,似乎就连那巨大的阿修罗神像也不忍看到这样的惨状,狰狞的面容中竟然多了一丝悲悯,一行血泪自那神像硕大无比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闻人清哈哈的大笑了起来,他冲半空中的少女道:“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人,这就是人性,你救了他们又如何,在他们眼中,你依然是魔!” 他缓缓的扭头看向了冥界众人,冷酷无情的下了命令:“拿下她,杀光他们。” 凌汐池看着红芒四散的邪血剑,看着那与轮回之花中的人影重合在一起的幻影,再看看那些为了抢夺邪血剑而朝她冲来的人,一种从未有过的倦意笼上心头,她只觉得自己身心都已到了极限,再也无力支撑那残破的意识,全身真气溃散,她像只枯蝶一般缓缓自半空中落下。 邪血剑飞到了她的手中,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叶琴涯就是琴无邪。 琴漓陌的话又响在了她的耳旁,人有命却无运,累及朋友亲人。 这难道便是上天为她安排的命运吗? 幽蓝色的剑光再次亮起,如渊默后的惊雷,汹涌磅礴,怒意与剑意交加,势如雷霆万钧,碧海清天之下,萧藏枫如碧波之上踏浪的仙人,滄凌剑终于挥出了那绝世的一剑。 幻天四意诀,一剑伤春,一剑断水,一剑斩世,一剑裂天! 剑气冲向了众人,一阵阵惨呼声过后,天地归于沉寂。 静寂冷寒的天地中,那令人窒息的心寂,混莽而又荒寒。 地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这绝杀的一剑太狠太残酷,没有人敢再上前。 萧藏枫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朝那缓缓下落的少女掠去,左手伸向了她的右手。 他发誓,这次再抓住她的手,无论如何,哪怕她杀了他,他都绝不会再放开。 他不会再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他要让她知道,哪怕她失却所有,还有他在身边。 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要碰到少女的手的那一瞬,一道剑光突然朝他袭来,一只手比他抢先一步握住了那少女的手。 那一剑澄澈如月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朴厚重,蕴含着太古的意蕴,剑光一出,如清潭照物,影象昭昭,一股太和之气弥漫而出,剑意得自然之真髓,冥然于物,无所对待,又像山风轻拂,自在显像。 心月疏圆,光吞万象。 那带着古意的剑气,遇之匪深,即之愈稀,仿佛一剑将亘古拉到了眼前,隔开了时空的长河。 长空剑法,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一个雍容雅逸,皎若朗月的白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了少女的身边。 萧藏枫提剑相对,两剑相遇的那一瞬间,只听“轰隆”一声,剑气激荡,冲向了那矗立在半空中的阿修罗神像,那巨大的神像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裂痕,神像的几条手臂被斩了下来,狠狠的砸向了地面。 两人都被逼退了一步,萧藏枫眼睁睁的看着那突如其来仿佛从天而降的青年伸手揽住了少女的纤腰,将她紧紧的护在了怀中。 萧藏枫咬牙道:“月弄寒!” 月弄寒没有应他,他扫视了四周一眼,选了一个最安全的位置,带着怀中的少女落在了地上。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眼前那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恍惚像在梦中,问道:“是你?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吗?” 月弄寒温柔的拥着她,摇了摇头:“不是。” 她又问:“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月弄寒的眼睛微微泛红:“不是。”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揉碎成了一片片,这一年来,他想象了无数次两人再见面的场景,那该是多么美好灿烂的一幕,他会告诉她,他很想她,他会告诉她,他已经痊愈了,终于可以有能力保护她。 可他却没想到,他会是在这样惨烈的境地下见到她。 昔日澄澈明媚的少女已经失却了往日的灵动活泼,像是灵魂已被抽干。 他看着她,轻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凌汐池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染红了他月白的衣衫,无意识的伸出手替他擦了擦,发现越擦越脏,她怔怔的看着,伸手推了推他,声音轻得仿佛要淡化了一般:“你别碰我,脏。” 月弄寒一把握住她的手,声音中带了一丝晦涩:“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干净的人了。” 她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他,问道:“为什么?” 月弄寒全身轻轻一颤,她又道:“为什么我不是真正的死了,为什么要让我一次又一次的活下来。” wap. /130/130469/30427881.html 第一百九十六章:一个都不能走 月弄寒的眸子一紧。 因为他的出现,原本混乱的场面居然一时平静了下来。 少女紧紧的抓着他手,像是溺水的人紧紧的抓着手上唯一的浮木,她喃喃道:“是我害死了阿爹阿娘,是我害死了妈妈……我是个坏人,他们都要杀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月弄寒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轻拍着她的背不停的安抚着,口中温柔道:“不是,你没有害死他们,你也不是个坏人,有我在,没人可以伤害你。” 少女睁着一双无神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着不知名的方向,瞳孔又大又深,里面空荡荡的没有灵魂,她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你又是谁呢?我又是谁?” 看着她呆滞木然的模样,月弄寒心痛如绞,她这副模样显然是精神状态已出现了极大的问题,到底是怎样的打击,才能让一个原本乐观活泼的人变成这样。 他的声音仍是很温柔:“你不是谁,你就是你,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眼神却锐利的扫向了四周,他的视线一一扫过了冥界的众人,最后落在了闻人清身上:“我说过,你动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动她!” 闻人清看着他,眼中分辨不出有什么,叹了口气道:“我这也是为你好。” 月弄寒冷冷道:“我不需要你对我好。” 闻人清道:“孩子,你的眼睛里看到的,不该只是一个女人。” 月弄寒眼中浮现怒色:“抱歉,我的眼里只有她,而且,我现在要带她走,你们要阻我吗?” 闻人清身边的洛诺闻言轻颤了一下,柔媚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寒蓦忧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闻人清凝视着他,好一会儿,才恨铁不成钢般叹道:“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任性。” 月弄寒冷哼了一声,转身拥着怀中的少女便走。 闻人清手一挥,顿时有人拦在了他面前,只听闻人清道:“你以为你能带她走出去,既然来了,我看你也别走了。” 月弄寒扭头看着他,冰凉的眸子里一片淡漠。 闻人清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我们始终是亲人,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她加入我们,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他日寻得龙魂,我定能助你取得天下,到时你要什么样的绝色佳人会没有。” 月弄寒冷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寒月国的三公子了,我已将一切都向我父……向寒月国主表述清楚,你无法再借寒月国的势去满足你那一统天下的野心了。” 闻人清脸一黑,长长的胡须无风自舞,指着他道:“小兔崽子,你……你就是个榆木脑袋!” 月弄寒仍是扭头便走,洛诺闪身到他面前,急切道:“你真的要同我们作对?” 月弄寒脸上浮现不耐:“罂粟姑娘,请你让开。” 闻人清怒道:“我看今天谁能走出这里。”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巨大的“轰隆”声响起,地面一阵剧烈摇晃,像是有几千斤的大石从天而降,狠狠的砸在了地上,连那巨大的阿修罗神像也微微的晃动了一下,几扇紧闭的石门外咚咚的响了起来,石屑簌簌而落,像是在外面被强力撞击着。 一个浑身是血的护卫从阿修罗神像后冲了出来,口中大喊着:“冥王大人,不好了,有人杀进来了,他们从四个方向进攻,毁了我们一大半的机关,我们抵挡不住,兄弟们已经死伤过半了。” 闻人清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视线落在萧藏枫的身上,咬牙切齿道:“臭小子!又是你干的好事?” 萧藏枫不置可否,扭头看着那晃动得越来越剧烈的石门,几声巨响过后,那几道石门由外至内倒塌下来,顿时从门外涌进来了无数黑衣蒙面的人。 那些黑衣人气势凛然,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脸,可全身释放出来的威压无一不昭示着这是一支精锐部队。 那些黑衣人走到萧藏枫面前,齐齐下跪道:“属下来迟,请庄主恕罪。” 一个身着血色长衫的长得邪魅无比的男子信步走了进来,笑道:“师弟,师兄这次的速度还可以吧。” 然后他的视线一扫全场,看到萧藏枫手中已经出鞘的凔凌剑,再看看那一片惨不忍睹的现场,眼睛一眯,嘴角那戏谑的笑转变为了由衷的赞叹:“这副场景,看来我这是又来晚了,错过了许多的好戏。” 萧藏枫正好落在了叶孤影的身边,缥无一扭头便看到了她,他咦了一声,问道:“这位是?” 叶孤影冷冷的看了他两眼,眼中依旧淡然无绪。 缥无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紧接着他便看到了被月弄寒护在怀中的少女,看着她那呆滞木然的模样,他脸上浮出一抹了然的笑,自言自语道:“看来,我真是错过了许多。” 语气之间,还颇为失落。 他走到萧藏枫身边,声音中带着些许责怪道:“师弟,我都说了,让你不要那么冲动,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 萧藏枫没有理他,他转身看着叶孤影,问道:“叶姑娘,你喜欢风车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叶孤影愣住了,她望着他,眼中也是一片茫然。 心头的迷雾层层拨开,很多东西开始清晰明了起来,萧藏枫的嘴角露出一抹笑,转身朝另外一个少女走去。 错了,是他错了,他没有认错人,他只是认错了名字,他心中的一直是她,只有她。 凌汐池看着他朝自己走来,她茫然的侧了侧头,努力思索了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是谁,她不自觉的往月弄寒怀中缩了缩,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无意识的抬起手中的剑指向他:“你……你别过来。” 萧藏枫看也不看那把剑,直接往前跨了一大步,锋利的剑尖顿时没入了他的身体中。 凌汐池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点情绪,虽然看起来还是呆呆的,握剑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萧藏枫抬眸看她:“是不是这样你才肯冷静下来听我说两句话,那好……” 眼看着他又要往前走,凌汐池像小猫一样惊呼了一声,颤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剑往后一撤。 萧藏枫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 月弄寒伸手拦住了他。 萧藏枫并不看他,伸手隔开了他的手,淡淡道:“这是我和她的事,你拦我的时候,最好想清楚,自己是否有资格拦我。” 他伸手抓住少女的手,硬生生的将她从月弄寒的怀中拉了出来,看着她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拉着,并没有反抗,月弄寒的手无声的缩了回去。 萧藏枫伸手抚上着她的脸,入手一片冰凉,看着她失神的眸子,感觉到她全身在抑制不住的颤抖,他知道她的意志力已到极限,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可他还是沙哑着声音道:“从小到大,我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可是你,让我害怕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没能一直抓紧你的手,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承认来冥界我有私心,我想映证一些事情,我想知道这些年来我心中的那个影子到底是谁,我更想知道……” 他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了月弄寒,扫过了闻人清,继续道:“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放弃这世上唯一的一份雪舞耀阳的解药去救一个陌生人,为什么这个陌生人会和我的父亲中一样的毒!” 月弄寒脸上闪过了一抹痛色,双手在身侧死死的握成拳头,像是控制不住情绪的波动全身微微颤抖着。 凌汐池仍然没有焦距的看着他。 萧藏枫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她的身上,语气温柔了下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知道,我心中的人一直是你,唯有你,不管你是凌汐池也好,还是叶孤寻也好,除了你,再也没有别人。” 一行泪水终于从少女中的眼眶中滚落。 萧藏枫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手缓缓的移到了她的后背上,将她按在了他的怀中。 他拥着她,屏住了呼吸,像拥着一个易碎的精致木偶,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在所有人的视线下,他埋头在少女唇上落下了一吻,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这一切很快会过去。” “你的因果,我来替你扛。” 少女抬头看他,他亦深深的回望着她,然后,他右手指力一凝,在她的穴位上轻轻一拂,少女终于在他怀中沉睡过去。 萧藏枫的手抚过她苍白的面容,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发丝,一遍一遍用手指描绘她的轮廓,直到将她此刻的模样印刻到了自己的灵魂深处,他才将她横抱了起来,走到了月弄寒面前,将她交到了他的手上。 月弄寒不解的看着他。 萧藏枫道:“我能猜到你与我父亲的关系,虽然我很不喜欢你,恨不得亲手宰了你,但她现在只肯让你接近了她,为了她,我愿意再与你合作一次。” 月弄寒的眉头挑了起来。 萧藏枫的视线落在了场上的每一个人身上,阴冷的杀气弥漫而出,他道:“龙魂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她将永无宁日,所以,今天场上的人,一个也不能走。” 月弄寒知道他要做什么,点了点头,将怀中的少女横抱起来,转身便走。 萧藏枫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听着,这次我允许你带走她,仅此一次而已。” 闻人清怒道:“放肆,我让你们走了吗?” 萧藏枫冷冷的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从现在开始,今日这场屠魔大会,由我来主宰,我今日,便要屠尽你们这些阴间里的恶魔。” 闻人清哈哈的大笑了起来:“萧藏枫,你以为冥界是什么地方,会容你放肆。” wap. /130/130469/30427882.html 第一百九十七章:落幕 月弄寒欲走的脚步一停,他犹豫了很久,回头看着闻人清,又看了看那尊阿修罗神像,最后叹了一口气:“冥界作恶多端,你好自为之吧!” 闻人清疯狂的大笑起来,紧接着,一股黑气萦绕在他的四周,诡异的黑气如黑雾一般铺满了整个广场,像水墨一般徐徐散开,无边的气场席卷了整个地府。 一片虚幻的景象中,那尊阿修罗神像竟仿佛活了过来,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它竟然从崖壁上站了起来,八根如柱子一般的巨足踏在地上,每一步都带着天崩地裂的威势,人在它脚下如同蝼蚁,仿佛它轻轻一踏便可以将之都碾死,万千手臂齐齐挥舞,一颗颗巨大的火球滚落下来,九颗头颅上的千只眼睛全部睁开,迸发出一道道似可毁天灭地的红芒。 一片幽暗血光中,有人尖叫了起来:“那……那神像活了,快逃啊!” 灭顶之灾的感觉向每个人袭来,害怕、恐惧充斥了每个人的心田,之前还在妄想抢夺邪血剑的人群疯乱了起来,所有人都已忘记了龙魂,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在那阿修罗神像站起来的一瞬间,一窝蜂似的便往外逃去,却无一例外的被守在门口的黑衣人剿杀。 数道惨叫声中,只闻得闻人清狂乱的笑声响了起来:“我便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诡幻之境!” 话落,只见他飞向了半空之中,似站在了那阿修罗神像的肩膀上,只见他的手一挥,数道真气从他的身体中四散而出,每一道飞出来时都化作了一个面容狰狞可怖的厉鬼,带着说不尽的怨气和戾气张牙舞爪的冲着每一个人而去。 萧藏枫唇角露出一笑,道:“这便是三一心法和诡幻之境的融合吗?” 他扭头看着一旁的月弄寒,道:“到现在你还犹豫,还不走!” 说罢,他又冲缥无吩咐道:“师兄,你先救沈堡主出去。” 缥无点了点头,身形一展,不见了踪迹。 萧藏枫身若清风,直朝闻人清而去,手中沧浪又起,是清澈澄净的蓝,仿佛水洗后的天空,带着净化一切的力量。 与此同时,一道圆环亮起,像是一轮雪月自幽蓝的天空中升起,一道白影也同他一起飞向了闻人清。 云姨惊叫道:“孤影,你做什么?” 叶孤影扭头看她,圆月围绕在她身边旋转,她看了一眼正与闻人清交战的萧藏枫,淡淡道:“云姨,你先走吧,我下山本为除魔卫道,如今魔未除,我无颜再回仙霄宫,待有朝一日我查明真相,自会回去向师父她老人家请罪。” 眼看四方都陷入激战,月弄寒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少女,咬了咬牙,转身便走,四道人影拦住了他。 那四个人影是冥界的四大法王。 寒蓦忧手上拈着一朵黑色的曼陀罗花,手一挥,顷刻之间,一朵花分裂成四五朵,边缘处闪起了幽幽黑光,以五行的方位向他飞来。 月弄寒足尖一点,刹那间踢出了无数腿,将那几朵曼陀罗花挡了下来。 寒蓦忧手一伸,霜牙剑出现在她的掌心中,她冷冷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你如今手上还抱着一个人,如何是我们四人的对手。” 洛诺走上前来,急道:“你身为冥界的少主,你当真要背叛主公吗?” 月弄寒看了她一眼,冷淡道:“罂粟姑娘,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冥界的人,也从未承认过自己是冥界的少主,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无意与各位为敌,还请几位姑娘速速让开。” 寒蓦忧冷声道:“罂粟,你同他废话什么,你没看见这个男人眼中根本就没有你吗?” 闻人仙也道:“是啊,洛姐姐,你三番五次为了他违背主公的命令,可他心中根本没有你,你又何必……” 洛诺贝齿咬着红唇,柔媚的眼中充满了幽怨,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愁意,眼中有数种情意婉转,像是看着情郎的哀愁。 可惜那种情,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又道:“你护着她,你可知她心中的人并不是你?” 月弄寒道:“那又如何!” 洛诺愣了愣,轻声笑了起来,说道:“那又如何,好一个那又如何啊。” 突然,她身上的红纱飞舞了起来,像是万千灵蛇一般,却不是攻向月弄寒,而是攻向了她身边的闻人仙和寒蓦忧。 闻人仙和寒蓦忧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偷袭,一时反应不及,被她的红纱围困在了里面,红纱暴涨,形成了一堵纱墙,洛诺身形一闪,冲了进去,与二人缠斗在一起。 她边动手边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月弄寒怔愣了片刻,遽然回神,道了一声多谢,转身便走。 洛诺的声音从红纱中传了出来:“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叫我罂粟,我叫洛诺,一诺千金的诺。” 她的表情凄楚,这次分别,还有下次吗? 月弄寒的脚步一顿,低声道:“知道了,洛姑娘。” 闻人仙惊叫道:“洛姐姐,你疯了,值得吗?” 洛诺苦笑道:“难得疯一次也不错啊。” 黑暗深处,仿佛响起了一声幽怨的叹息,似在为了如这炼狱一般的人间的叹息,又似在为这人间纷纷扰扰的情意叹息,一阵凉风掠过,带来一股别样的阴寒。 一道劲力从左侧袭来,月弄寒感觉到了危险,身影一动,躲过了一击,他的目光落在面前那个身着黑衣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少女身上,叹了一口气道:“以慕家的声名,以你的身份,本可不必与冥界为伍,你究竟为何会出现在冥界?” 慕蓂牙抬眸看他,问道:“想知道吗?” 月弄寒一愣。 只见她缓缓的从腰间取下了一管墨玉笛。 慕蓂牙问他:“你知道这地底下是什么吗?” 月弄寒眉头一皱。 这地底下的,是一条深不见底,危险无比的地下河,又称冥河。 慕蓂牙露出微笑,横笛于唇边,一道阴冷的笛声响了起来,顿时四个神秘的黑衣人出现在她的身边。 月弄寒退后一步,却只觉得心中一冷,便在这时,一阵奇异的窸窣声响起,突然间,地底处突然传来诡异的咚咚声,紧接着,一阵哗啦的水声响起,像是有什么巨型生物从地底冥河中爬了出来,一连串的哗啦声响过,便是一阵令人胆寒的摩擦声。 有人惊惧道:“蛇……好大的蛇。” 只见两条约有七八丈长的巨蟒沿着崖壁爬了过来,缠绕在那巨大的阿修罗神像之上,探起粗壮的蛇头,吐着猩红色的蛇信,阴毒的眼睛落在月弄寒身上,随时准备弹飞过来。 月弄寒看了那些蟒蛇一眼,声音中隐含着愠怒:“你们果然在这里养了许多这样的玩意儿。” 慕蓂牙淡淡道:“我只要你手上的那个人,你把她交给我,我不为难你。” 月弄寒冷笑道:“你做梦!” 慕蓂牙冷哼了一声,吹响了笛子,其中一条蟒蛇如腾飞的巨龙一般朝月弄寒而去,另一条则蹿向了与闻人清缠斗在一起的萧藏枫。 月弄寒冲天而起,利用绝妙的轻功躲过了蟒蛇的一波攻击,可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人,这大大的限制了他,只能利用灵活的身形与那蟒蛇周旋。 可那蟒蛇速度奇快无比,力大无穷,上缠下绕,像是一张天罗地网,紧追着他不放。 月弄寒眉头紧皱,真气攻在那巨蟒身上皆被厚厚的鳞片所挡,一时竟奈何不了它。 忽然间,一道红芒自远处射出,夹杂着雷霆之势,朝着蟒蛇轰来,蟒蛇不惧,反迎了上去。 慕蓂牙眉头一皱,笛声变调,那巨蟒似乎感觉到了危险,急忙撤了回来。 那红芒急追而上,突然在半空中暴涨,化成一支熊熊的烈火箭,一声巨响过后,一团烈火罩住了那条巨蟒。 空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蟒蛇皮焦肉绽,焦糊的味道弥漫于天地间,烈火过后,巨蟒落在了地上,蛇身竟无一处完好,通身被烧得焦糊漆黑,如同木炭一般。 一阵清脆如铃声的笑声响起:“精彩精彩,你们冥界的无耻程度简直震古烁今,令人叹为观止,真是干啥啥不行,搞这些邪魔歪道第一名。” 几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火红色纱衣的少女坐在一个雕像上,晃着腿,一边磕瓜子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一串铃铛在她的腕间叮当作响,一把金色的小弓套在她的右手上。 慕蓂牙放下了唇边的笛子,问道:“琴漓陌?” 琴漓陌热情道:“是我呀!” 慕蓂牙问:“你为何在这里?” 琴漓陌指了指月弄寒怀中的少女:“那是我主子。” 说罢,又指了指自己:“你要动她,先问过我。” 顿了顿,又道:“当然,你打不过我,你们慕家那一套对我也没用,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们慕家竟然堕落到如此地步。” 说完,她冲月弄寒扬了扬下巴:“帅哥,你还不走。” 慕蓂牙动了动嘴唇,她身边的四个黑衣人道:“小姐,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随我们离开吧。” 就在此刻,突然又是一阵轰隆巨响,原是这地底世界在轮番强大的劲力冲击下,不少薄弱的地方已有坍塌之势,随着一道如擎天巨剑一般的蓝色剑光亮起,那崖壁上的阿修罗神像的手臂齐齐被剑光斩断,巨石如雨纷纷砸下。 地动山摇中,一道人影偷偷的蹿到了月弄寒的身边,轻声道:“跟我走!” 月弄寒看着面前的红衣小公子,疑道:“你是?” 红衣小公子指了指他怀中的少女道:“我姓唐,我娘答应了她一件事还没完成,你可以随我去凌云十八寨。” 然后她又指了指远处一个黑衣青年:“他说他可以带我们出去。” 月弄寒抬头看了那黑衣青年,不再犹豫,连忙走了上去,道:“冰……” 冰冽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只沉声说了一句:“先出去再说。” 琴漓陌也催道:“快走快走,我给你们殿后。” 月弄寒不再说话,跟着冰冽沿着一条狭小的通道朝外跑去,里面坍塌声,气劲声碰撞声一声比一声大,轰隆隆如天雷滚滚。 wap. /130/130469/30427883.html 第一百九十八章:闻风而动 月色澄明,星河灿烂。 云生沧海,恒河微尘。 夜空中还残留着一丝未褪去的红芒,皎洁如银盘的月亮旁,云潮翻腾涌动,星子沉浮其间。 千里江山,一片梦幻朦胧。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柔和的照在寂静的山林中,山间小道之上,一人沐浴着星光,在月色下踽踽独行,拾阶而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的青年人,有一张过于干净不染俗尘的脸以及一双过于灵慧的眼睛。 他的眼睛仿佛是碧绿色的,像一池春水,又像刚抽芽的柳条,带着生命的神圣与坚韧,那是一种万物知春的生机。 只见他身着一身陈旧的粗布衣衫,因为时间太长,已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熨烫得服服帖帖,衬着他如松的身姿,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他就那样随意的走在小道上,每一步都说不出的潇洒,像山间的一抹清风,像随处挥洒的月光,自在随意,无拘无束。 他行走的那座山名叫长径山,五峰环绕,像一朵盛开的莲花,山上有寺,处五峰环抱之间的平地,像莲花之蕊。 寺是千年古刹,因年久失修已显得有些残破,寺墙上随处有剥落的痕迹,月光一照,凄凉中带了几分庄严肃穆,朱红色的大门也有些脱漆了,斑斑驳驳却依然矗立在那里,像一个入定的老僧,心定一处,不起杂念,神圣不可侵犯,唯有寺前的几亩茶地还迸发着勃勃的生机,茶叶墨绿,不张扬不做作,清新自然。 经过一个冬天,茶树上已慢慢长出了一些芽苞,只待第一缕春风拂过,便可吐露春芽。 那青年走到大门前,举手敲下,敲门声在深山里显得有些沉闷。 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僧从里面拉开了门,见到门口的青年后,急忙又将大门紧闭了起来。 青年眼疾手快,一只脚踏了进去,卡住了门。 他嚷嚷道:“老和尚,你就是这样待客的。” 老和尚道:“谢施主,夜已深。” 青年笑道:“老和尚,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老和尚道:“哦,慢走。” 青年仍是笑着,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你就不为我送行吗?” 老和尚又道:“谢施主,慢走。” 青年埋着头,脚仍卡在两扇门中间:“我这次走了,也许就不回来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朝那青年九十度鞠了一个躬,口中道:“阿弥陀佛,人生在世,终须一别,恭送施主。” 青年道:“老和尚,咱俩的交情,用不着这些虚礼,你再给我喝一次你的不知春吧。” 老和尚淡淡道:“没了。” 青年笑道:“怎么没有,你那柜子里的十八层暗阁第九层里还藏着一泡呢。” 老和尚的面容抽搐了一下。 青年耍赖道:“此茶不喝,此愿难了,此次下山,我若横死街头,也死不瞑目。” 老和尚幽幽的叹了口气,侧身让了让,只说了一个字:“请。” 青年喜笑颜开。 茶烟袅袅。 青年闭着眼,脸上一片陶醉,全心品味着茶中的宇宙,叹道:“甘香如兰,幽而不冽,虽是去年的茶,却仍能喝出春天的力量,可见只有沉寂一个冬天,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力量所长出的新芽方能做出如此好茶,只可惜喝春天这样的风雅事,世人能懂的太少,能承受这样风雅的便更少了。” 老和尚默不作声的泡着茶,一举一动都是静。 青年喝完茶,轻轻的搁下杯子,唇角露出一笑,起身便走:“喝过此茶,此愿已了,此生无憾,老和尚,告辞了。” 老和尚终于说话了:“既已远离红尘,何必再身入红尘。” 青年笑道:“一直身处红尘,何来远离之说。” 老和尚叹道:“天人红尘走一遭,仙踪难觅无常印,谢施主,这么多年还是忘不了这句话吗?” 青年望着窗外的朗月道:“这是屁话。” 然后,他回望着老和尚道:“老和尚,你是了解我的,我向来只知醉来卧空山,天地即衾枕。” 老和尚闭目:“那为何执意还去。” 青年道:“此方呆腻了,换个天地去卧罢了,武林四大家,若是少了谢家,那其他的三家岂非太无趣了。” 老和尚微微叹了口气,指了指室内摆着的一局棋,道:“下完这局棋再走吧。” 泷日国王宫。 一女子轻轻站在宫殿飞檐斗拱之上,看着星罗棋布的夜空,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直冲天际的红芒消散,喃喃道:“孤月空天见心地,阿雪,看来我们赎罪的时候来了。” 说罢,她的身形一动,如同天外飞仙一般,眨眼消失在苍茫月色之下。 摘星引月台。 泷日国国主寒战天负手而立,抬头仰望苍穹。 东方寂闭目凝思,沉默不语。 寒战天道:“碧海青天夜夜心,她将自己困在这王宫中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走了。” 东方寂道:“月华夫人的心本就不在这王宫之中,迟早也是会走的。” 寒战天道:“是孤对不起她们。” 东方寂道:“世上很多事情,总是要先有些牺牲的。” 他顿了顿,又道:“正如很多事,该来的总会来的。” 寒战天的眼中出现一抹狂热:“是的,该来的总算快来了。” 苍梧山巅,两老者对立而坐,以天地做棋盘,以万物为棋子。 白衣老者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道:“一年前遇十观兄,十观兄曾言之,龙潜于渊,隐鳞藏彩,虎遁山林,未露锋芒,云未开,月未现,不知此番天象算是云开月现了吗?” 神相十观亦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以及周围翻滚的云海,捋着胡须道:“天地变幻,风起云涌,今夜不知多少英雄豪杰会闻风而动了。” 说罢,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是万事万物总有变数。” 琴南和将目光从天幕移到了十观的脸上,笑道:“十观兄当日邀我共游天下,却将我带至这苍梧山顶,并让我在此养气一年,今日是该告诉我是何用意了吧。” 十观笑道:“我让南和兄在此养气一年,只为让你与我一道去阻一个人。” 琴南和面露诧异之色:“什么人?竟能让十观兄如此忌惮。” 十观道:“一个不死的人。” 琴南和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十观道:“你可知如今的仙霄宫宫主是谁?” 琴南和做了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 十观思忖了片刻道:“她正是仙霄宫的创始人。” 琴南和惊呼道:“可仙霄宫创始至今已有三百多年,莫非真的有人……” 莫非真的有人能活三百年不死? 十观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疑惑,道:“说起来,那位与无启族还有些渊源?” 琴南和咦了一声。 十观道:“她正是三百年前因偷学禁术被无启族驱逐出族的叶伏筠。” 琴南和的眉头皱了起来。 十观问道:“不知南和兄是否知道当年无启族灭族原因。” 琴南和看着他没有说话。 十观道:“外人也许未必知道无启族因何灭族,但我相信南和兄因是知道的,无启族之所以灭族全因天命石的预言而起……” 琴南和接道:“而天命石乃仙霄宫之物,你是说无启族灭族的起因在于她?” 十观点了点头。 琴南和问:“我有一事不解,还望十观兄告知。” 十观做了一个请讲的手势。 琴南和道:“这件事情十观兄如何得知?” 十观笑道:“你知天机盘吧。” 琴南和不解的看着他。 十观道:“天机盘正是我于八十年前仿天命石所制。” 琴南和露出了感兴趣的模样:“原来十观兄竟也是出自仙霄宫。” 十观点了点头:“那位当初创立仙霄宫,目的便是为了广纳方士,研习各大宗教教义助她勘破生死大道,我是后来才知,她研习这些并不是想活着,而是想死,可惜到了她那一步,死却成了一个难题,时间一长,就连仙霄宫也不知道自己宫中住着一位不死的老祖宗,她似乎也不愿别人知道她还活着,后来我发现每一任的仙霄宫宫主继位后总会莫名其妙闭关再不以真面目示人,好奇之下一番查探,才知每一任的仙霄宫宫主继位后都会被那位所杀,然后她再取而代之,是以就连仙霄宫也不知道他们此时的宫主已经换了一个人。” “我查清此事后,却也被她发现,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逃出生天,逃出仙霄宫后,我便隐姓埋名化作江湖术士,翻阅无数古卷后,才大致确定了那位的身份,我原本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呆在山上,直到我发现她下了山,然后无启族便出事了,那时我才知道她的目标是无启族,确切来说,是那个可以感应到轮回之花的小女孩。” 琴南和疑惑道:“你既然知道,为何当时没有阻止。” 十观道:“我不阻止是因为无启族族运已到尽头,注定有此一劫,我若逆天而行,非但不能阻止,或许还会引来更大的因果。” 琴南和疑惑道:“人人都想求生,她既已长生不死,为何她反而求死?” 十观道:“人活久了,总会寂寞的吧,况且,她乃偷练禁术导致的长生,她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大约是那禁术只能让她长生,却不能让她不老,美人迟暮本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天天看着自己那张年华老去的脸,却无能为力,换作任何女人都接受不了。” 琴南和叹了一声:“如此看来,活得久也并不是件好事啊。” 十观仰望星空,叹气道:“十年前,她下了山,无启族便灭族了,此次若她下山,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遭殃,所以我才斗胆请南和兄同我一起阻她一阻。” 琴南和道:“莫非她便是十观兄说的那个变数。” 十观笑道:“正是。” 琴南和叹道:“十观兄真看得起我,她活了三百多年,我们二人真能阻她?” 十观道:“想必是能的。” 琴南和表示不解。 十观笑道:“因为我发现,她与你的先祖琴无邪还有些关系,故人之后,她应该会留几分情面吧。” 琴南和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你是在说笑吗?” 十观高深莫测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琴南和耷拉着眉头道:“十观兄既然有天机盘,可否为我算一算,此番会不会命丧于此,我虽然六十多岁了,可还不想这么死。” 十观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替你算过了,你定会长命百岁。” 琴南和问:“她何时下山?” 十观捋着胡须道:“就在今晚。” 琴南和:“………” wap. /130/130469/30427884.html 第一百九十九章:风起云涌 雪山之巅,江湖之远。 苍穹深邃,皓月圣洁,雪山苍茫无际,绝去尘嚣,雪在苍凉孤寂的月光下凝成了千年的寂寥,一如天上那轮照耀了不知多少年的月。 在这空茫的天地间,红尘众生何其渺茫,千年如一日,一切恩怨纠缠仿佛在眨眼间便会过去,根本微不足道。 青山原不老,为雪而白头,雪山本是不懂得悲伤的,此刻却有一种浓浓的哀伤弥漫在这晶莹白雪中。 飞仙阁是仙霄宫最高的地方,除了仙霄宫的宫主之外,未经传召,无人有资格踏入这里半步。 阁内,依旧云雾缭绕,惨白的月光透进来,照在阁中那一高台之上,高台四周都垂着白纱,白纱无风自动,一面容苍老得可怕的老妪盘坐其中,一缕缕如白雾般的真气萦绕在她的身体周围。 她已在这里不知坐了多少年,等待了多少年,她正是仙霄宫的宫主。 今夜的月光似乎有所不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照得更深更远,月光落在她的身上,泛起了一层朦胧的光辉,一个泛着白光的圆盘突然自她盘坐的双腿之上缓缓升起,那是一面不知用何种材质打造而成的镜子,通体银白,镜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镜中突然出现了一幅奇怪的画面。 仙霄宫主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全身剧烈的一颤,仿佛风中的烛火,猛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浑浊暗淡的眼睛,像一条静止的长河,因为流淌得太深太久,反而不清澈,河面像是渗着一片永恒的迷雾,那雾经年不散,令人看不清她的灵魂中究竟藏着怎样的沧桑,怎样的寂寞。 那也是一双让人恐惧的眼睛,因为看不透,所以让人害怕,未知的东西,总是令人害怕的。 她看到镜中的景象后,一行浊泪顺着她的眼眶滚落出来。 她颤抖着将手伸向了那面灵镜,像是在伸手触碰一个可望不可即的梦一般小心翼翼,不敢大力触碰,不敢大声惊扰,生怕一不小心那个梦就会破碎。 泪如决堤一般疯狂而落。 她喃喃道:“琴涯,是你吗?你还活着?” 紧接着,镜中画面一转,她的表情突然凝住,那一瞬间仿佛永恒,然后,她疯狂的大笑了起来,笑声凄厉。 “原来这便是你消失这么多年的原因吗?” “原来你不是死了,你是不想见我。” “那我这么多年的等待算什么!” 突的,她仰天一声凄厉的长啸,“轰”的一声,霎时惊雷爆响,仿佛苍天也知道她这几百年来的痴心与凄苦,为她发出了一声举世皆闻的悲鸣。 山巅雪峰的积雪应声而塌,寒风绞着雪花狂飞乱舞,像是萦绕着雪峰的一条白色飘带,缓缓的飘向了飞仙阁,又像是凝结了千年的情思,哪怕历经千年等待,哪怕日月沧桑,也始终至死不渝。 飞仙阁的大门突的从内向外被打开,一条黑色的人影在那白色飘带上轻轻一踏,像那奔月的仙人一般,眨眼消失在苍茫的云海中。 苍梧山顶上,两老者负手而立,眺望着远方的天空。 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们而来。 琴南和望着天边叹道:“她来了,我感受到了一股毁天灭地的疯狂。” 十观一脸平静道:“无论谁,等待那么多年,多少是会有点疯的。” 琴南和扭头问他:“十观兄,此番事了,你想做什么?” 十观道:“开坛授课,教化众生。”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笑声中,天边浓云滚滚,一道黑影自浓云中穿过,如风驰电掣,快得不可思议。 十观微微抬手,一道袖风拂出,宛如一道屏障凭空而起,将那道黑影拦了下来。 那黑影发出了一个声音:“何人阻我?” 十观运气朗声道:“老祖宗,请回山吧。” 仙霄宫主停了下来,浓云散去,率先露出来的是一张精致的面具,面具正罩在她那无比苍老的脸上。 她看了十观很久,问道:“你是当年的那个小道士。” 十观理了理衣袖,向她施了一个恭敬的礼,回道:“是。” 仙霄宫主道:“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你很有出息,不过你一身修为皆出自仙霄宫,你以为你能阻我。” 十观保持着施礼的姿势,道:“老祖宗教化之恩,晚辈铭感五内,照理晚辈不该阻挡老祖宗的去路,可凡事自有天命,无启族已灭,还望老祖宗顺应天命,体恤苍生,切勿再做那逆天改命之事。” 仙霄宫主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番话。” 十观回道:“老祖宗活了那么多年,应该明白很多事情是强求不得的,天命一途,想必您比我们更有体悟,还请您回山,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吧。” 仙霄宫主冷哼了一声:“如果我非要逆天改命呢?” 十观叹道:“老祖宗比任何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否则你今夜不会出现在此,我今夜也不会出现在此了。” 仙霄宫主冷厉道:“那天命有没有告诉你,你今夜会死。” 十观微微闭了眼睛,道:“若天命真的如此安排,晚辈也只能顺从。” 仙霄宫主缓缓的抬起了一只手,手指轻轻点下,滚滚劲风平地而生,一股无边的威压立即释放出来。 在这威压之中,一股火阳之气蹿起,灼热的气息仿佛能燎原万里。 仙霄宫主咦了一声,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琴南和,厉声问道:“这小子是谁?” 琴南和花白的眉毛都跳了起来,任何一个已经六十多岁的人被人唤作小子,那心情自然是会很错综复杂的。 他还没说话,十观已抢先替他回答了:“他叫琴南和,是琴无邪第十代传人。” 仙霄宫主愣住了,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重复了一句:“琴无邪?” 琴南和道:“正是。” 仙霄宫主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她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仰天大笑了起来,笑中有泪:“琴无邪,琴无邪,琴涯,灵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琴南和听着那疯狂的笑声,突然感觉到天地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凄凉。 仙霄宫主突然止住了笑,目光犀利的望着他们:“所以,你们敢在这里拦我便是因为这个吗?” 十观道:“是。” 琴南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仙霄宫主看了他们许久,全身的气势在慢慢收敛,良久后,她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便卖你们一次面子,下次,若你们还敢挡我的路,便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罢,她当真不再停留,转身往来的方向而去。 琴南和看着那远去的黑影,问道:“十观兄,你真的算准了她不会杀我们,我俩今晚不会死?” 十观摇了摇头,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道:“并没有,那是我诳她的。” 琴南和不解道:“那她为什么那么听话。” 十观道:“也许她也觉得还未到下山的时候。” 琴南和问:“那她下一次下山会是什么时候。” 十观叹道:“也许是龙魂出世的时候。” 琴南和突然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他才又道:“我知道,到了我这个年纪,不该对太多的东西有好奇心,不过,你至少应该告诉我,她和我先祖是什么关系。” 十观这才反应过来:“哦,忘了告诉你,她是你先祖的妹妹。”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她好像并没有把她自己当成是你先祖的妹妹。” 琴南和咦了一声,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连忙凑了上去:“究竟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讲讲。” 八卦这件事,好像从来不分年龄。 天地间慢慢归于平静,一如每一个寻常的夜,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几天后,一则惊天的消息像长着翅膀一般席卷了整个武林,引起了轩然大波。 “萧藏枫死了。” “你说谁……死了?” “藏枫公子萧藏枫。” “你是说那个号称武林第一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萧藏枫?这怎么可能!” 整个江湖都沸腾了。 谁敢对萧藏枫动手! 谁有本事能动武林第一庄的庄主! “千真万确,你听我细细向你道来。” 话说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冥界不知哪根筋不对,搞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屠魔大会,一个把自己称为冥界的帮派搞屠魔大会,这本就是件奇葩得不能再奇葩的事情,更奇葩的是这屠的还是藏枫公子的红颜知己,就是之前江湖上那个风头一时无两的小妖女。 且不说为什么这小妖女先是有传言说她死了,然后她又莫名其妙的活了过来,还落入了冥界的手中,但凡这种事情,是真男人都忍不了,藏枫公子勃然大怒,带着一帮人与冥界火拼,直接捣了冥界的老巢,将整个冥界一锅端了,顺带灭了几个前去看热闹的武林帮派。 可这冥王又岂是浪得虚名之辈,使出了三一心法和诡幻之境两大神功,与萧藏枫打了一个不相上下,萧藏枫不愧为武林第一人,除了他师父传授他的惟微心法之外,竟还使出了武林失传已久的绝学幻天四意诀,关键时刻反败为胜,斩下了冥王一臂,剑指冥王道:“今日我斩你一臂,饶你一命,从此以后,萧家欠你们的一笔勾销。” 原本事情到了这里便该告一段落了,毕竟胜负已分,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怎奈冥王是个输不起的性子,趁着萧藏枫不备,突施偷袭,却不是偷袭萧藏枫,而是偷袭他的那位红颜知己,萧藏枫为了保护她,身中冥王一掌,被打入了冥界的杀阵四方阵之中,身受重伤后掉进了冥界的那条地下河冥河之中,那女子对他也是情深义重,跟着他一起跳了下去。 向来地下暗河都是最凶险的地方,冥河更是凶险中的凶险,水流湍急,深不可测不说,随处都是漩涡和暗潮,还有很多岩石溶蚀、坍塌后形成的深洞,正常人掉下去都绝无身还的可能,更何况还是身受重伤的人。 据说藏枫山庄的人在冥河里打捞了几天,用尽了各种方法都没找到藏枫公子的踪迹,这才确定藏枫公子确实是死了。 一代天骄就此陨落,武林中人在为藏枫公子唏嘘之余,他与那妖女的故事又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于是此桩事件经过说书人的润色之后,又变成了一桩风月逸事,每每说书人说起这个故事,那是场场叫座,座无虚席。 江湖人道,藏枫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惜身入龙潭虎穴,这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做派,倒也是个至情至性的真汉子。 更有不少人得出真知灼见,就连藏枫公子这样的少年英豪也难过美人关,可见女人果然是祸水,万万沾不得。 可这事才过去几日,一天夜里,藏枫山庄忽然起火,火势冲天,烈阳城临近藏枫山庄的两条繁华街道全部化为灰烬,藏枫山庄一干人等不知去向,藏枫山庄名下产业也在一夜之间纷纷倒闭,大笔财富如流水一般消失不见,泷日国一夜之间损失了大半的经济命脉。 这使得武林之中更加人心惶惶,藏枫山庄究竟发生何事,到底是江湖仇杀还是帮派之争,谁也不得而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能使得藏枫山庄在无声无息之间被连根拔起,放眼江湖,说得出名字的门派哪个有这个实力与魄力,莫非江湖中又起了一股新势力,那他们下一个动的会是谁,各门各派猜测之余,也岌岌自危起来。 在整个江湖动荡不安之际,一件更为惊天动地的大事像一记惊雷一般传出,震动了整个天水大陆。 上元佳节,本是阖家团圆之际,瀚海国却在这一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瀚海国主祈王被人刺杀于寝宫之中,然后便是大将军史显在回府途中遭遇刺客,身受重伤。 一番查探之下,此事乃为泷日国的和亲公主璟枫公主所为,璟枫公主见事迹败露,仓皇而逃,在逃亡途中被追兵包围在海边,面对瀚海太子的质问,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其他一概不说,只说这是自己作为泷日国公主的责任,随后投海自尽。 二月初,瀚海国太子海颜之即位,称颜王,即位之后一改之前只知风花雪月的纨绔形象,以雷霆手段收回了大将军史显的兵权,并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史氏一脉,稳固了朝政,哀痛之余,励精图治,以‘伐无道,灭泷日,安太平’为旗号,向泷日国的边境集结兵力,要求泷日国给出一个交代。 泷日国这边也是祸不单行,在发生这样两件大事后,派去剿灭凌云十八寨的一支旭日金麟全军覆没,原是这支军队在第三次对凌云寨进行围剿的时候,中了凌云寨的圈套,五千旭日金麟被全歼,带队的金吾将军左煜被俘,泷日第一侍卫叶孤野失踪,生死不知。 紧接着,便传出云隐国国主病逝的消息,云隐国一直隐匿不出的太子即将继位,这时,天水大陆的人才知道了这位之前一直隐藏在云隐王室之中未曾露面,甚至连名号都不得而知的云隐太子,而这位太子的全名就叫——萧惜惟。 据说这位太子回朝后还为云隐国带回去了一支奇兵,有传言说,他这些年一直隐匿不出便是因为在暗处练兵,?这位太子回朝后,迅速召集兵力,以“先攘外,后安内”为旗号,向云隐国边境加派军队。 wap. /130/130469/30427885.html 第二百章:剥尽复生 日出,日落,星升起,白天黑夜的轮回,一日一日周而复始。 凛冬已过,春回大地,正是山花烂漫时。 山间刮过一阵又一阵和煦的风,风起时,摇动了满目清浅的翠色,一间依着山麓而结庐的人家孤零零的立在山间,天地是寂静的,唯有屋前一树杏花开的正热闹。 风过之际,一阵花雨簌簌而下,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女躺在花树下的一张躺椅上,一眨不眨的凝望着远方。 她的面容如花一般美丽,却也如春花一般娇弱,仿佛开在春天里,也会死在春天里。 屋内一字排开了四五个炉子,炉上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熬着各式各样不同口味的粥,有鲜花粥,有瘦肉粥,有青菜粥,也有药膳粥,米粥的清香味弥漫出来,为这似已远离人烟的天地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站在炉火旁,看着炉子里熬得差不多的粥,俊逸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连眼中透出的都是满足,他喜欢为自己心爱的姑娘做东西,他愿意花很多时间多做几种只为她能多吃一些。 虽说君子远庖厨,虽说他以前从来不会做这些,他甚至连盐和糖都分不清,虽说这些天为了学做饭,手上全是被烫出的密密麻麻的水泡,虽说他第一天吃自己做的东西时,当场便吐了,可那有什么关系,他可以学,如果可以,他愿意为她摘来天上的星星。 可是,视线一转,看到门口那如枯木一般毫无生机的少女后,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又黯了下去。 眼看粥熬得差不多了,月弄寒抬起步子走到门口,看着那坐在花树下一脸呆滞木然的望着远方的少女,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蹲下,柔声道:“吃点东西好吗?” 凌汐池没有应他,她的耳中仿佛已听不见任何声音,空洞的眼中只倒映着远方的孤峰。 这里是凌云峰海拔最高的地方,平时少有人至,安静无比,自从他们来到这凌云寨之后,他便特意恳求凌云寨的寨主将此地借给他们暂住,他在这里另结了一个小木屋,带着那仿佛已失去整个灵魂和生命光彩的少女住到了这里。 自从他将她带来这里后,她便是这样一副模样,不说不闹,不哭不笑,甚至不吃不喝,每日只看着远方发呆,像是整个灵魂已经远离她,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 看着她每日以惊人的速度消瘦下去,月弄寒也曾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想要唤醒她重生的意识。 他会同时做各种不同的食物,只为她能多少吃一点,也会捏着她的嘴强迫她吃东西,可她好像已经失去了进食的功能,每每只吃两口,那些东西无一例外全部被她吐了出来,直到吐无可吐的时候,她呕出来的便是胆汁。 月弄寒焦急无比却也无计可施,他好像从来都拿她没有办法。 他了解那种感觉,那种仿佛失去全世界的绝望无助,那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的迷茫恍惚,他也曾有过。 没有任何人能够承受那种全世界轰然倒塌后带来的无望和空洞,像是生命的支柱也随着它的坍塌而山崩地裂,人会变得麻木再无知觉,活着与否变得无关紧要,甚至变成了一种比死更为残忍的事情。 死可以一了百了,而只要活着那种痛苦便会永远存在,伴随着你的每一次呼吸,像一把刀狠狠的刺向你的胸口,让你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在炼狱中煎熬,最后折磨自己摧残自己反而成了一种救赎。 风吹起了少女的发丝,拂过她苍白的面庞,空洞的眼睛,她的眼珠动也不动,因为消瘦,那双本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加大了,五官更为的突出,远远看去,就像一幅残缺的画卷,因为残缺,所以显得惊心动魄。 只因那残缺的美丽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惊心动魄的。 他的手抚上她冰凉的手,低声道:“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好起来,告诉我好吗?” 少女恍若未闻,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眼色灰暗,黯得就像是无星无月的夜空,永远没有天亮的那一刻,一片花瓣随着风缓缓的落在了她的鬓边。 月弄寒心头一阵颤栗般的疼痛,连忙伸手紧紧的抓住她的手,不敢放松片刻,像是要将自己的生命输送给她,他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她就像那片花瓣,再来一阵风,就会永久的消亡于这片土地上。 这种感觉让他恐惧。 他伸手抚上她苍白的面庞,轻声问她:“活着真的让你这么痛苦吗?” 这时,一阵“嘎吱嘎吱”的脚步声响起,身后传来了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那声音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她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月弄寒扭头看去,只见唐渐依从远处走来,手上还大包小包的拿了无数的东西,大多都是一些生活用品。 看着她自来熟的将手中的东西放进了屋内,月弄寒敛起眼中的痛楚,温柔的向她道谢:“有劳你了,唐姑娘。” 唐渐依道:“有什么好谢的,若不是你的计策,我们凌云寨就被泷日国一网打尽了,你对我们凌云寨有救命之恩,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炉子上的米粥,凑上去闻了闻,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你就给她吃这些?” 月弄寒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唐渐依连连摆手,若有所思道:“我只是觉得她这样一直不吃东西也不是办法。” 月弄寒的视线落在了粥上,脸上又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唐渐依想了想,眼前一亮,拍手道:“我有办法了。” 月弄寒面上一喜,殷切的看着她。 唐渐依盛了一碗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们面前,道:“你捏着她的嘴,我给她灌下去。” 月弄寒叹息了一声:“若是这个办法有用,也不用累姑娘每天替她换几次衣服了。” 唐渐依抬起手指摆了摆:“不,不一样,你每次喂完她,她都是清醒着的,所以她才会吐,若是直接给她灌下去就让她睡着,她是不是就不会吐了。” 月弄寒迟疑着道:“你的意思是?” 唐渐依兴奋道:“我的意思是,一看到她吞下去,我们就立马点她的昏睡穴,那她是不是就没机会吐了。” 月弄寒面上露出犹疑之色。 唐渐依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靠,跃跃欲试的说:“试一下嘛,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呢?” 眼看着她凑了上来,月弄寒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上的那碗粥上,用手一挡:“凉了再说!” 半晌后,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唐渐依看着地上被摔得支离破碎的碗,再看着那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吃东西的少女,身上突然升腾起了一团怒火。 她突然推开了一脸束手无策的月弄寒,冲了上去,啪的一巴掌甩在了少女的脸上。 月弄寒眸子一紧,连忙上去护着她,面露不悦:“唐姑娘……” 唐渐依咬着牙指着他,愤愤道:“你先别说话。” 看着她像只气势汹汹的小豹子,月弄寒识相的闭了嘴,只是手却微微的抬了起来,如果唐渐依再出手,他可以立刻反击。 唐渐依指着少女怒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那个时候不是很得意吗,一个人杀上凌云寨的威风去哪里了,这么一点挫折就受不了了,我若是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大不了就是一死,也绝不会像你这样不死不活的活着,你这样除了折磨你身边的人,还有什么用,亲者痛仇者快你就满意了?” 少女依旧一动不动,仿佛那一巴掌不是落在她的脸上。 眼看唐渐依又要动手,月弄寒连忙伸手拦住她:“唐姑娘,她还病着,请给她多一点时间好吗?” 唐渐依又急又气,指着他道:“这个时候你还护着她,你想让她清醒过来就别说话。” 说罢,她一把抓住少女的手,将她拎了起来,直接向外走去,口中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你去个地方。” 唐渐依拉着她穿过树林里的小道,沿着陡峭的山路爬到了凌云峰的另一侧。 有水花声轰隆传来,那是瀑布撞击在崖石上发出的声音,远远望去,一道白练挂在山间,白练下是一个深不可测的碧潭。 唐渐依将凌汐池拖到了瀑布旁的山崖上,指着下面那个深潭道:“你不是想死吗,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尾随而来的月弄寒安静的站在她们身后,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止。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瀑布下的那个深潭,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她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唐渐依在她身后发出了一声惊呼。 风在耳旁呼呼刮过,极速下坠中,她的思绪好像清明了一些,往事历历在目,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浮现在了眼前,她那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像一只箭一般射入水中,胸腔因为水的压力咯咯作响,仿佛要爆开一般,四面而来的水争先恐后的灌入她的耳鼻。 原本柔和滋润万物的水此刻变成了杀人的利器,生死轮回从来都是并存的,正如万物离不开水,它让人生很容易,让人死也很容易。 她没有挣扎,任由自己在水中慢慢下沉,然后,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死亡,感受到了真正的空。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许多,阿爹阿娘的笑,妈妈的笑,哥哥的笑,每一个跟她打招呼的族人的笑,还有他……的笑。 紧接着,眼前又出现了一幕幕杀戮景象,她看到阿爹阿娘拼命的拦住坏人,冲她声嘶力竭的喊着:“走!” 她看见妈妈毫不犹豫的冲上来,替她挡了一刀,她看见哥哥以小小的身躯,奋力保护她,她看见师父对她说:“汐儿,望你以后以师父的武功行善于世人。” 她还听见一个人对她说:“你的因果,我来扛。” 最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群正在受苦受难的人,那些因为她的存在而失去家园的人,她还欠他们的。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水中生机旺盛,她终于感受到,原来春天真的来了。 她也终于明白了春天的意义,有太多的事情是需要春天去做的,还有太多的事在等着她去做。 剥尽尚有仁,复见天地春。 要看到仁,一个果子必须一层一层的剥尽才能得到仁,即使大树砍了,仁放到土壤中又能生机勃勃地长大,重新获得新生,重新长成一棵大树。 还有人在等着她成为那棵大树。 又一道人影破水而入,朝她而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可他并没有将她往水面上带,而是静静的陪着她下沉,温和的眼睛仿佛在说:“你要死,我陪你。” 凌汐池冲他一笑,拉着他往水面浮去。 两人刚露出水面,就看见一道人影从上方跳了下来,唐渐依一边打着水花一边冲他们笑:“我十五岁的时候就敢从上面跳下来了,这个高度死不了人的。” wap. /130/130469/30427886.html 第二百零一章:谢虚颐 唐渐依在水中如同一条灵巧的美人鱼,晶莹的水珠从她莹白的俏脸上滚落而下,她看起来是那样朝气勃勃。 此时日头正盛,阳光直射而下,水花飞溅间,折射出一道绚丽的彩虹。 凌汐池怔怔的仰头看着,唇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眼角却有泪水滚落出来。 月弄寒也跟着笑了起来,满眼都是数不尽的温柔。 他知道她已经重新振作了起来。 唐渐依伸手将脸上的水珠一抹,得意的笑道:“怎么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不错吧,这个地方虽然不一定能摔死人,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跳的,整个凌云寨就我一个人敢从上面跳下来。” 月弄寒看着她由衷道谢:“多谢你了,唐姑娘。” 唐渐依斜睨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帮你,要你道什么谢。” 月弄寒笑道:“谢你这份古道热肠,不是所有姑娘都像你这样敢想敢做的。” 唐渐依眼睛一亮,像清澈的水晶。 凌汐池看着月弄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还……号称……就敢……跳……笨死了……” 春寒料峭,潭水还是刺骨的冰凉,见她上下牙床直发抖,月弄寒连忙带着她游上了岸。 直到三人都上了岸以后,月弄寒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他伸手拉着她的手,不敢相信的问道:“你……” 凌汐池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嘘了一声,视线落在了山间的一片新绿之上,终于开口说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别说话,你看,春天来了。” 月弄寒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整片山上都是新抽的嫩芽,微风拂过时,漾起一片清新的绿波,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处处都是勃勃生机。 他仿佛这才发现,原来春天真的来了。 原来春天是这样美的一个季节,原来绿色代表的是生命,是希望。 凌汐池望了远山很久,又将视线落回到眼前一身狼狈却难掩清雅风姿的青年身上,也不知是疲惫,还是喜悦,嗓子一片干涩,纵然千言万语涌上嘴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数个日夜的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早已用尽了她的体力,若非赖着浑厚的内力,她根本撑不到现在,现在她终于肯放过自己,疲惫、饥饿、寒冷等各项身体机能全部回来了。 她断断续续道:“冷……饿……困。” 说完这些后,她干脆利落的晕了过去。 月弄寒见她晕过去,急忙将她抱回了小木屋。 唐渐依替她换好了干净的衣服,才走出门去,看到远远的守在外面的月弄寒,忍不住道:“你倒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 月弄寒走上前来,问道:“她怎么样了?” 唐渐依道:“别担心,她就是太累了需要休息而已,我保证她只要好好睡一觉,再好好吃一顿,立马生龙活虎起来。” 月弄寒想了想,还是冲她道:“麻烦唐姑娘还是替我找一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唐渐依笑了起来,眼睛像轮弯弯的月亮,连连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恰好几日前寨里来了一位姓谢的大夫,是我二叔从山下带回来的,我这就去让他来给她瞧瞧。” 月弄寒朝她微微颔首:“多谢姑娘。” 唐渐依不满道:“一会儿功夫你说了多少个谢谢了,你能不能别老说多谢啊,你们现在既然身在凌云寨,就是我们寨里的兄弟,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别老说这样见外的话。” 月弄寒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急道:“唐姑娘,我不是……” 唐渐依抬手止住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说你不是凌云寨的人是不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是山贼出身,不屑与我们为伍。” 月弄寒道:“唐姑娘,你误会了。” 唐渐依自顾自道:“山贼有什么不好,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们这些山贼比山下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情有义多了,我们恨就是恨,爱就是爱,讨厌就是讨厌,才不会两面三刀,做那背后害人的事。” 月弄寒斩钉截铁道:“我相信。” 唐渐依抬眸看他:“你真的相信?” 月弄寒笑道:“唐姑娘坦率热忱,世间少有人及。” 看着他认真的笑容,唐渐依脸一红,嗫嚅着道:“你……你真的这么以为。” 月弄寒点了点头。 唐渐依急切道:“那你怎么不搬到寨子中跟我们一起住?” 月弄寒的目光落在屋中,眼神刹那间变得温柔似水:“唐姑娘,你也看见了,她的情况需要静养。” 唐渐依哦了一声,脸上布满了失望,然后她又像想起了什么,扬着脸一脸期待的看着他:“那等她好了以后你们搬下来和我们一起住好吗?” 月弄寒笑了,问道:“姑娘为何非要我们搬到寨中去住呢?” 唐渐依毫不犹豫道:“因为我喜欢你们呀,我没有兄弟姐妹,寨中与我年纪相仿的又太少,我平时其实也是很寂寞的,况且……况且……” 月弄寒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明白了什么,问道:“唐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唐渐依见他拆穿,也不再拐弯抹角,她两个手指头碰着,不好意思道:“其实是我娘看你灭了……觉得你是一个很有作为的人,你的那些事迹我们也听过,这次我们歼灭了泷日国的五千精兵,这个梁子算是结大了,难保他们不会再一次集结大军围剿我们,我们凌云寨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娘她想……” 月弄寒明白了她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道:“唐姑娘,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当时帮你们,是不忍凌云寨就此毁于一旦,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唐渐依一张脸涨得通红,气得嘟起了嘴,急道:“你刚才还说不是看不起我们,说白了,你还是不想和山贼为伍是不是?” 月弄寒无奈道:“唐姑娘,你该知道,无论如何,名义上我都是寒月国的三公子,这点永远都不会变,我插手你们与泷日国的冲突已是不该,怎可再……” 唐渐依道:“可你,可你明明……” 月弄寒的脸色一黯,低声道:“唐姑娘,在下言尽于此,还请姑娘见谅,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惹得姑娘不悦,我们会即刻离开凌云寨。” 唐渐依急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嘛,我们又没有逼你,好了,不说了,你们就安心住在这里,那些话就当我没有说过吧。” 月弄寒冲她微微颔首,突然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对着唐渐依道:“唐姑娘,虽然在下并没有资格干涉你们凌云寨的内务,但是你们擒获的那个小将军,还望唐姑娘多加照拂,万万不要让他被人折辱了。” 唐渐依气红了脸:“你别提那个王八蛋,自从你说不要伤害他,我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他不领情就算了,还给我蹬鼻子上脸,不是好肉他不吃,不是好酒他不喝,就差没让我再给他送两个姑娘去了。” 月弄寒一时语塞:“这……”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你也不用这么迁就他。” 唐渐依气得牙痒痒的,转身摩拳擦掌的就要走。 月弄寒连忙唤住她:“唐姑娘,你这是要……” 唐渐依头也不回道:“生气了,找人出气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你回去吧,我会把大夫给你送上来的。” 谢虚颐刚走到山上的小木屋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树开得正灿烂的杏花,花白胜雪。 花树下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在聚精会神的煮粥。 白衣亦胜雪,温润干净到极致,就像是挂于九霄的一轮明月,高贵雍容,带着些萧索,带着些寂寞,又带着几分洒脱,看起来似近在眼前,伸手就能触碰到,可若真想走近,它却永远遥不可及。 他的表情极为认真,好似眼前这碗粥的重要程度对他而言不亚于正在处理一桩国家大事。 那双手,那样的风度,是应该坐于朝堂之上指点江山的,不应该囿于眼前的一碗粥,可他偏偏就是在煮一碗粥。 谢虚颐只瞧了一眼,就知道那碗粥肯定不会难喝,因为用了心的东西往往不会差到哪里去。 月弄寒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眼神,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男子站在他的身后,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青衣,身姿挺拔如一竿修竹,一双眼睛如水般明澈,虽说是在淡淡的看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灵慧,里面蕴藏着波澜不惊,从容淡定。 月弄寒看着他,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只是第一次见到眼前的这个人,却好似见到了相交多年的知己。 谢虚颐同他对视了一会儿,才道:“我是大夫,少寨主说这里有位病人,让我来看看。” 月弄寒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才将他带至了屋内。 谢虚颐只看了床上的少女一眼,便感受到了她体内澎湃的真气正在流转,他眼中闪过了一丝讶异,伸手替少女把了把脉,道:“她的病不需要我看了。” 月弄寒问道:“真的没什么大碍吗?” 谢虚颐扭头看着他,极为认真道:“她现在只需要一味药。” 月弄寒挑了挑眉头:“什么药?” 谢虚颐伸手指着那锅正在煮着的粥,又道:“或许你可以多准备一点。” 眼看谢虚颐正要离去,身后突然响起了月弄寒的声音:“你不是一个大夫。” 谢虚颐扭头看他:“治病救人,我不是大夫是什么?” 月弄寒道:“兄台的气度,这小小的寨子是容不下的。” 谢虚颐笑道:“可我偏偏就是一个大夫。” 月弄寒问道:“不知兄台主治何症。” 谢虚颐回道:“医人医心。” “兄台贵姓。” “免贵姓谢。” wap. /130/130469/30427887.html 第二百零二章:人间烟火气 月弄寒道:“谢兄,听唐姑娘说你是几日前才来这里的。” 谢虚颐干脆转身面向着他,神色中带着一丝趣味,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月弄寒道:“凌云寨对我们有恩,无论兄台来此有什么目的,还请就此打住。” 谢虚颐道:“这话从何说起?” 月弄寒叹气道:“在下曾经身中奇毒,与上百个医者打过交道,也曾游历天下遍访名医,或许你身上确实有些医术,但恕在下直言,兄台身上并没有医者之气,我在你的眼神里,看到了野心。” 谢虚颐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依兄台看来,何为医者之气?” 月弄寒道:“所谓医者父母心,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所有的大夫都希望自己的病人能够好起来,他们看病人的时候,眼中都是殷切的希望和对生命的敬重,而兄台眼中,只有对生命的淡漠。” 谢虚颐道:“那兄台可知,医者不是万能的,医者也有很多的病治不了,正因为身为大夫,知道天地万物的生灭都有其定数,看惯了死亡,自然便会看淡很多东西。” 月弄寒道:“那兄台看淡的包括名利吗?” 谢虚颐看着他,眼中依旧淡漠无绪。 月弄寒走到杏花树下坐下,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才又笑道:“不过,兄台身上也并没有一般的世俗之气,所以我猜普通的名利是打动不了兄台的,你所期待的那种东西,我并不认为凌云寨能帮助兄台实现。” 谢虚颐脸上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走到月弄寒面前坐下,他看了那锅粥很久,才道:“老和尚常说我太精,我真该让他看看你。” 月弄寒头也不抬道:“所以,谢兄来凌云寨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虚颐想了想,道:“或许是想找一个能和我一起喝茶的人。” 月弄寒搅粥的手顿了顿。 谢虚颐道:“我在山上隐居了二十多年,想换个天地了,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天地。” 月弄寒思索了很久,才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谢虚颐笑笑不说话。 月弄寒抬眸看他:“这天下姓谢的有很多,可如此特别的只有一家,天人红尘走一遭,仙踪难觅无常印,据说谢家人聪慧如天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精无所不晓,但却行踪不定,让人难觅真颜,只有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的乱世才能看到谢家人的踪影,如今天下将乱,作为武林四大家之一的谢家又怎会不出世呢。” 谢虚颐没有否认,道:“世人皆传弄寒公子雍容清雅,王侯无双,十二岁做出国策十论;十三岁提出以法治国,主张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并参与颁布法令与刑书,改革田赋制度;十四岁成为寒月王室第一高手;十六岁创建幻月影卫,一人一骑孤军深入一举荡平寒月国流寇流云军,我曾以为这是夸大其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月弄寒面容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谢虚颐口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他,淡淡道:“只可惜我这里没有什么好茶,无法与兄台共饮一杯了。” 谢虚颐站起身来,笑道:“我今日只是来看病的。” 月弄寒抬眸看他:“所以谢兄的问诊费是多少?” 谢虚颐笑道:“一盏茶。”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 谢虚颐转身离去,边走边道:“先别急着拒绝,或许你很快会心甘情愿的请我喝一杯茶的。” 月弄寒定定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又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想再去插手那些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可乱世之中,真的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吗? 此时日暮已经西沉,天边遍布晚霞,入眼是一片云诡波谲。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山间之时,月弄寒从小木屋外的杏花树上醒来,这些天来,他便是这样一直在屋外静静的守着屋里的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两人虽同住山间,可他却从未有过半分逾矩的行为,在他心中,屋里的少女是神圣的纯洁的,虽然他是很想和她在一起,但是他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趁虚而入。 照例他第一时间会去看看屋内少女的情况,可当他走进房内的时候,屋内却早已没有了少女的踪迹,甚至连床被都整理得整整齐齐。 月弄寒愣在了那里,昨日她睡得太香甜,所以他一直没有去打搅她,正好自己也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所以他也放任自己睡了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难道她已经离开了吗? 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慌,若她离开了,会去哪里? 这时一阵食物的香味飘了过来,月弄寒急忙奔出房间,木屋的左侧是一个小厨房,他走到厨房门口,一抬眼,里面一个少女正在安静的做早餐。 由于他只会煮粥,第一个学会的也是煮粥,为了能时刻照看她,他在其它的房间里放了几个炉子,反倒是这间厨房他很少会用。 阳光照进室内,像一件金色纱衣一般披在少女身上,她的面容恬静,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光辉。 浓浓的食物香味飘散出来,光闻不吃,也能令人胃口大开。 月弄寒只觉得眼眶一热,那一瞬间,过往历历浮现在他眼前,他活了二十多年,得到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可只有这一刻才让他真正感觉到了满足。 十八岁以前,他也追名逐利,胸怀天下,一人一骑在江湖中厮杀,他和无数大好男儿一般,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扬名立万,能够站在天下武林的巅峰,让一切都臣服在他的脚下。 如今时过境迁,经历过种种之后,再看到眼前这样一副画面,他才明白,王图霸业不过是一场笑话,什么江湖,什么天下,什么生杀大权,怎及得上眼前这一幕,在柴米油盐中清晰的让人感受到活着的乐趣。 这时,厨房的少女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他一眼,嫣然笑道:“你醒了啊,我看你睡得挺好,就没叫你,你等一下啊,马上就可以吃早饭了。” 月弄寒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都停滞了一下,他愣愣的看着,愣愣的点了点头,他开始想,若是自己每天早上醒来,都有她温柔的对他说:“你醒了,等一下,早餐马上就好。” 那该有多好。 这样的人间烟火气让他沉迷,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菜很快就做好了,都是一些山中野菜,简单却不失精致。 熬得浓稠的杏花粥,嫩嫩的马头兰加以竹笋和豆干拌成的小菜,炝炒的枸杞芽,还有荠菜馅的饺子,白色的面皮裹着嫩绿的菜馅,犹如早春的薄雾,弥漫于山间,朦胧诱人,鲜嫩中散发着幽幽的山野清香。 凌汐池将筷子递给月弄寒,又给他夹了一些饺子,抿嘴笑道:“山上没有什么好东西,我早晨起来,出去也只找到了这些,全都是一些山间野菜,比不得那些山珍海味,你将就吃一下吧。” 月弄寒讷讷的将饺子放入嘴中,简单烹饪后的野菜鲜嫩无比,虽有一丝特有的苦涩,回味却清新香甜,他仔细的品尝了一下,笑道:“那些山珍海味比不了。” 凌汐池笑道:“你是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吃一下野菜,才会觉得不错,等你野菜吃得多了,你就会怀念山珍海味了。” 月弄寒认真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愿意吃一辈子这样的野菜。” 如果可以,他愿意吃到天荒地老。 凌汐池没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月弄寒回神道:“我没想到,你的厨艺竟然这样好。” 凌汐池点了点头:“那确实比你好,我要是再不清醒过来,估计咱俩真的要饿死在这里。” 月弄寒面露尴尬之色:“所以,我做的东西是真的很难吃吗?” 凌汐池用一副你不用怀疑,你做的东西真的很难吃的眼神望着他。 月弄寒盯着自己筷子上的饺子,迟疑道:“所以,你吐是因为我做的东西太难吃了?” 凌汐池摇了摇头:“那只是一方面。” 月弄寒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满怀自信道:“我相信我会很快学会这些的,到时候一定不会难吃。” 凌汐池笑道:“这可不是你这样的人该做的事。” 月弄寒道:“世间之事,没有什么该不该的,只有愿意和不愿意,正好这段时间我发现做饭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凌汐池道:“那期待你成为大厨的那一天。” 月弄寒看着她:“那你呢,接下来想做什么?” 凌汐池将一个饺子放进嘴里,沉思了很久,才道:“洗衣服,挑水,劈柴,好好休息,把体力恢复过来,然后……” 她看着月弄寒,轻声道:“然后,你就离开这里吧。” 月弄寒听见了一声哐当的碎裂声,那是他刚刚织好的梦境破碎的声音。 他眉头一皱,咬牙道:“所以,你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下逐客令?” 随即又怒道:“我就这么讨你嫌吗?” 他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再怎么样,两人都已靠近了一些,可没想到,她还是和当初一样,一门心思的要他离开她。 在楚天江的时候,她便让他走,在泷日国王宫的时候,她还是让他走,现在她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又是让他走。 他想不通,为何她总是让他走,为何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着他愤怒的模样,凌汐池摇了摇头:“你也看到了,我是一个不祥的人,任何和我在一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月弄寒生气道:“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 凌汐池认真的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世了?” 月弄寒面色一沉,道:“知道一点,但是不全。” 凌汐池道:“我是无启族的人,亦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如今我既已重生,我的这条命从此不再属于我自己,我还有很多欠下的债要还。” 月弄寒道:“我可以陪你,无论什么债,有人分担一些,还起来总是容易一些的。” 凌汐池将饺子夹到月弄寒的盘子里,道:“这是我的事,你不必淌这趟浑水。” 她停顿了一下,才又道:“你身上的毒好不容易才解了,你应该开始新的生活。” 月弄寒闷闷道:“所以,你也知道我的身世了对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道:“我离开藏枫山庄之前,萧老爷来找过我,那个时候我便知道了。” 月弄寒脸色一变,闪过许多复杂情绪,低沉着声音道:“他说什么了?”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他让我好好对你。” 月弄寒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wap. /130/130469/30427888.html 第二百零三章:死别 凌汐池抬眸与他直视,眼中一片诚挚,道:“我知道你心中肯定会恨他,虽然我不知道他以前和你的……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资格让你不去恨他,可是我还是想说,他真的很关心你,他也觉得自己很愧对你,月弄寒,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你,因为你还有人可以去恨,有人可以去爱,无论是他也好,还是你父王也好,至少他们还好好的活着,你还能见到他们,所以你应该……” 月弄寒埋下了头,握着筷子的手慢慢用力,凌汐池的目光落在那双筷子上,那脆弱的筷子像是随时都会被折断。 可月弄寒并没有,他的手渐渐的又松弛了下来,他沉默了很久,慢慢的将自己盘子里的饺子吃完,才抬头看着她:“其实,我现在并不恨他。” 凌汐池的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 月弄寒缓缓道:“虽然他抛弃了我和我母亲,可正因为如此,我遇到了一个对我无微不至的父王,况且我现在能活着,是因为他把雪舞耀阳的解药给了我,那解药是风魔老人苦心十年研制出来的,仅此一份,他告诉我他是我的父亲,一开始我不相信这件事,直到我的伤好了以后,我回国向父王证实了这件事情,父王身为一国之君,高高在上的人,居然在我的面前流泪了,那时我才知道父王到底有多爱我的母亲,有多爱我,那个时候,我是恨他的,恨他们,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月弄寒的话音一转:“可是,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我爹娘!我的生命是他们给的,就算是他们亲手杀了我,我又怎么能去怨怪呢?” 凌汐池默不作声,埋头喝着自己碗里的粥。 月弄寒看着她继续道:“后来,我听说你去了冥界,我拜别了父王便赶了过去,看到你的那一瞬间,那些恨对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凌汐池的手一颤,便听月弄寒说:“因为,我想保护一个姑娘,我想让所有的痛苦都远离她,我想看着她开开心心的模样。” 他的目光坚定执着,一字一句道:“恨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亦伤己,它会让人痛苦,可我想带给她的是幸福。” 凌汐池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收了盘子,起身便走:“我已经吃好了。” 月弄寒急忙站起来,拉住了她,他看着她手腕上的灵犀镯,愣愣道:“我知道此时此刻很多话我不应该说。” 凌汐池低声道:“那就别说。” 月弄寒苦笑道:“汐池,你知道吗?人只要不死,就会变得贪心,就会想要更多,当初我送你这只灵犀镯,我是希望你得到幸福,可现在,我希望你的幸福是我给你的。” 凌汐池的呼吸急促了一下,她的声音有着深沉的痛楚,喃喃道:“我没有资格得到幸福。” 月弄寒急道:“任何人都有资格得到幸福,我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说算了就能算了的,我知道你现在面临着怎样的折磨,我不想利用你的脆弱,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卑鄙,可是至少,你先不要拒绝我好吗?” 他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 他的掌心很暖,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只因她的心已冷。 凌汐池望着天边,轻声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偷生来的这辈子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它甚至不属于我自己。” 月弄寒仍是拉着她不放,凌汐池想了想,转身面向他:“如果是你,你会恨我吗?” 月弄寒不解的看着她。 凌汐池苦笑道:“如果你的亲人朋友都因我的存在而死去,如果你的家园因我而毁灭,如果你的后人因我沦为奴隶,至今还在暗不见天日的地方饱受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你会恨我吗?你会原谅我吗?” 月弄寒脸色晦暗,埋头道:“可那并不是你的错。”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我以前也觉得这不是我的错,可是这次在冥界我才知道,有的人活着就是一种错。” 月弄寒低沉着嗓音道:“活着本身并没有对错,我相信你从不曾有过害人之心,若很多事情的造成并不是你的本心,那错就不在你,如果真的错了,那也是命运的错。” 凌汐池只觉得鼻头一酸,忍不住咬紧了嘴唇。 她问:“如果就连你的亲人也要杀你呢?” 月弄寒突然不说话了。 凌汐池笑笑:“你说我没错,你只是站在了我的角度,因为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你将自己站在那些无辜受死的人那边,你说不定也会恨不得杀了我。” 月弄寒叹气道:“你知道我不会的。” 凌汐池认真的看着他:“我知道你不会,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让你走,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月弄寒突然道:“唐姑娘说她的母亲曾答应了你一件事还未完成,所以……那件事是什么?” 凌汐池咬咬牙,狠下心道:“这与你无关,你不要多管闲事。” 月弄寒道:“如果我非要管呢?” 凌汐池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道:“多管闲事并不是一个好习惯,并且,很多的闲事不是你想管便能管的,月弄寒,你的父王并没有对外宣布,你并非他的亲生儿子是吗?” 月弄寒的面色一沉,他知道她要说什么。 凌汐池继续道:“所以,你对外的身份仍然是寒月国的三公子,那么你做任何事之前,首先考虑的应该是以你的身份,有些事到底应不应该去做。” 月弄寒仍是没有说话。 凌汐池道:“因为我,整个无启族已经灭亡了,所以我比你更清楚的知道,若是因为一己之私害那么多无辜的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那么你这一生注定会身陷在痛苦的深渊中,你身后是寒月国,你要为寒月国的子民设想。” 月弄寒像是没听见她的话,又问了一句:“唐寨主答应你的事是与对付泷日国有关的?” 凌汐池不想隐瞒他,回道:“是,因为凌云寨便是当时参与对付无启族的舜南唐家,寒战天言而无信,无启族灭族后,他便对舜南唐家下了手,现在凌云寨的人是当时幸存下来的人,他们对寒战天的恨不亚于我,所以现在这个闲事你还要管吗?” 月弄寒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立在那里没有说话。 凌汐池看了他两眼,也叹了一口气:“你听我的,趁着他们还不知道你在凌云寨,赶紧离开这里吧。” 看着她转身便要走,月弄寒在她身后突然道:“你可知,现在外面是何局势?” 凌汐池脚步一顿,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唐渐依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手上又是拿了许多的米面肉菜等日常所需之物,看着凌汐池立在里面,她发出了一声惊叹,走进去一股脑的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半是激动半是调侃的道:“哟,看来你这次是真的好了。” 她的笑容如阳光一般明媚,仿佛将整个厨房都照亮了起来。 凌汐池回想着之前的种种,那日在冥界,只有唐渐依为她仗义发言,当时她是唯一一个站在她这边的人。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再一次来到这凌云寨的,可自从来到这凌云寨之后,唐渐依每日总会来看她几次,甚至不厌其烦替她洗澡换衣服。 她一直以为凌云寨的人都是为仇恨而生的,因为她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刻骨的仇恨,可唐渐依不一样,她洒脱直率又真诚,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善良,她就像这乱世里的一缕自由自在的清风,又像冬去春来后山间盛放的杜鹃花那样明丽活泼。 这样的姑娘就像是热情的火焰,总是很容易让人感受到温暖。 她由衷道:“谢谢你了,唐姑娘。” 唐渐依手一挥道:“你们怎么回事,不说谢谢就浑身不舒服是不是,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两个字了,我还是喜欢第一次单枪匹马杀上凌云寨的那个你。” 凌汐池的脑海中不期然的浮现出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唇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 唐渐依看着她笑道:“你前两天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掐死你,还是那样好,那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 少年?凌汐池的心微微一颤,是啊,她还是个少年,可为何会有一种心已荒老的感觉。 唐渐依没有注意到她心绪的变化,放下东西后,便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好了,我是来给你们送东西的,这些东西够你们吃几天了,这几日寨里事务多,来了很多的武林人士,所以这段时间我都不能来看你们了。” 凌汐池好奇的问道:“寨里怎么了?” 唐渐依心直口快道:“还不是因为藏枫公子死了,藏枫山庄又毁于一旦,江湖上人人自危,加上我们凌云寨前段时间大败了泷日国的旭日金麟,所以近日有很多人来投奔我们。” 凌汐池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呆立在那里,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连呼吸都有些窒了,记忆的片段像是被突然切断,她的身体轻晃了两下,茫茫白雾从四面而来,将她围困在其中,她的眼前已看不见任何东西。 没有绝望哭泣,没有嘶声呐喊,她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那里,却让人感觉到了深切的痛苦和绝望。 她恍惚着问:“你说谁死了?” 月弄寒脸色剧烈一变,唐渐依也惊觉自己失言,一时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凌汐池一把抓住她的手,力道之大,连唐渐依也吓了一跳。 她又问了一句:“你刚刚说谁死了。” 唐渐依尴尬的望着她身后的月弄寒,指了指凌汐池,支支吾吾道:“原来你没有告诉她啊。” 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手上在慢慢用力,像是在给自己勇气,她又轻声问了一句:“你刚刚说谁死了。” 唐渐依咬了咬嘴唇:“我以为你知道,是……是萧藏枫死了。” 死了……死了……死了 两个字反复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最后演变成了绝望的呐喊。 凌汐池茫然不知身处何处,只觉得全身好冷,可她分不清是身太冷,还是心太冷。 耳畔响起了唐渐依的惊呼,一只手在用力的掰着她的手:“放手,放手,你弄痛我了。” 直到又有一只手点了她的脉门一下,她的手才无力的松开。 她的手慢慢的垂了下去,然后她踉跄着朝门外走去,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抹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笑过之后,泪水无声的滚落而出,她望着澄澈透明的天空,喃喃道:“原来你死了啊。” wap. /130/130469/30427889.html 第二百零四章:达成共识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凌汐池坐在杏花树下,远望天边的斜阳,夕阳的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投射在她的身上,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浅金色,明明是极其温暖的颜色,却让人感觉到凄清、萧索和落寞。 风摇花枝,花影婆娑,花雨簌簌而下,温柔的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要给她披上一件花瓣织就的衣裳,杏花花期很短,盛放时艳态姣姿,繁花丽色,占尽春风,可这美太过短暂,春风一过,便凝落成泥。 邪血剑横放在她的膝间,剑身上亦堆了一层厚厚的花瓣,这名震天下的名剑,此刻已没有了出鞘时那仿佛可开天辟地的凌人气势,它同它的主人一般,沉静得有些寂寞,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人一剑。 凌汐池的手放在邪血剑上,不停的摩挲着,剑是冰冷的,可此时此刻她却感受到了一份信任和依赖。 无论世人如何看待这把剑,无论这把剑里潜藏着什么秘密,无论这把剑跟琴无邪抑或是叶琴涯有什么关系,在她的心中,这把剑都被她视作至交好友,只因她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陪着她的便是这把剑,而现在,陪在她身边的还是这把剑。 指腹下,剑身在隐隐颤动着,她喃喃问道:“你也想出世吗?” 然后,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别着急,快了。” 月弄寒走到她身边静默的坐下。 他同她一样,一言不发,身上散发出一股忧郁的气息,眼神中满是担忧。 凌汐池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轻声道:“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还有事没有做,不会再让自己垮下去。” 是的,她不会再让自己垮下去,从得知萧藏枫的死讯那一刻,她只让自己短暂的陷入到了痛苦和自责中,之后她便平静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的做事,将整个小木屋打扫得一尘不染,将水缸里灌满了水,去溪间将衣服清洗干净,甚至还找出了邪血剑练了一下午的剑法。 做这些的时候,月弄寒始终都跟着她,她知道,他是害怕她又做傻事。 她轻声问他:“那日,我昏迷过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弄寒便将当日的事一五一十同她说了,冰冽是如何将他们带出冥界的,他们又是怎么来凌云寨的,来凌云寨之后便遇上了泷日国下令攻山,然后凌云寨又是怎样设计埋伏了旭日金麟将其一网打尽的种种都说了一个遍。 凌汐池静静的听着,苦笑道:“原来是冰冽带我们出来的,那他人呢?” 月弄寒道:“他将我们带出来之后,便又回了冥界,他还是放心不下寒蓦忧。” 凌汐池道:“他倒是对她情深义重,可惜寒蓦忧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月弄寒动容道:“冰冽也是一个可怜人。”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们抓了左煜是吗?那我哥哥呢?” 月弄寒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叶孤野,摇头道:“你哥哥那日并不在军中,我们未曾看见他,他应该没事。” 凌汐池这才微微的放了心,哥哥没事便好。 月弄寒又将现在整个天水的局势同她说了说,包括云隐国主病逝,云隐新王即位,而这位太子在即位之前,以“先攘外,后安内”为旗号,增兵边关,向泷日国发起反攻,包括璟枫公主刺杀瀚海祈王,瀚海新任国主颜王即位,趁着云隐国对泷日国发起反攻之际,也向泷日国的边境发动战争,眼下泷日国正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状态。 凌汐池仍是一声不吭的听着,她的表情沉静似水,仿佛这些对她都没有关系,她甚至都没问一问,云隐的新王到底是谁,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月弄寒也并未向她提及云隐新王的名讳,只说了,他的称号为惜王。 很久后,她又问他:“你真的相信他死了吗?” 月弄寒道:“他并不是那么容易便死的一个人,可这消息却是由藏枫山庄传出来的,据说那日我们走后,他不慎落入了冥河中,他掉进冥河后,你……姐姐也跟着跳了下去,藏枫山庄的人在冥河中打捞了很久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冥河太危险,任何人掉进去生还的可能都很小,况且,若他还活着,他又怎会不来接你。” 凌汐池的眼中倒映着天边的晚霞,语气如料峭的春风一般寒凉:“你是说,我姐姐也跟着他一起跳下去了是吗?看来姐姐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月弄寒萧瑟的叹了一口气。 凌汐池愣了好一会儿,她的表情又开始变得木然,不知在想些什么,然后她又问道:“藏枫山庄发生什么事了?” 月弄寒摇头道:“藏枫山庄毁于一场大火中,庄内所有人离奇失踪,不知去向,具体是何原因,江湖上不得而知,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查出来。” 凌汐池摇了摇头。 月弄寒道:“我知道你会拒绝我,可是,他毕竟也是我的弟弟。” 凌汐池轻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现在还不到调查这件事的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月弄寒扭头看她:“如果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他:“我想,可是我哭不出来。”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人也同这蜡烛一般,心如死灰后,就没有泪了。 月弄寒凝视着她,往日那活泼灵动的眸子现在已满是沧桑。 他知道,她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而他自己,也再也回不去了。 他同她一样,已是个一无所有的人。 凌汐池又将视线投到了天际,直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天尽头,她回头望了望那座暮色中的小木屋,轻声道:“明日我会去找凌云寨的寨主,我知道你喜欢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生活,如今天下已大乱,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你再呆下去了。” 月弄寒同她一起扭头看着那幢简单的小木屋,他曾梦想着他可以就此同她一起隐居在这里,远离世俗的纷纷扰扰,可梦终究是梦,总会有醒来的那一天,只是他的梦,却醒得太快了。 他脸上露出一抹自嘲般的苦笑,一句句话脱口而出:“你可不可以别老是让我走。” “让我陪着你,有那么难吗?” “既然天下大乱,你觉得我离开这里便能独善其身吗?”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你想过没有,一个小小的凌云寨能护得了你想护的人吗?” 凌汐池怔了怔,扭头看着他。 月弄寒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浮现出了然的神色:“虽然我没有去过北山矿场,但那里是泷日国重要的矿产之一,里面的人绝不会少,若是将那么多人救出来,一个凌云寨是安置不了的。” 凌汐池抬眸望着天空,眼神又飘忽了起来。 月弄寒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趁着泷日国此刻大乱的时候去将人先救出来,可救出来之后呢,他们要怎么生活。” 凌汐池叹道:“我没想那么多。” 月弄寒将手枕在脑后,往地上一躺,仰望着苍穹道:“这些年来,我行走于各国之间,所见所知甚多,泷日国比之其他四国,苛捐杂税,徭役繁重,刑法残酷,为了寒战天一统天下的野心,整个泷日国横征暴敛,视百姓如草芥,此举无异于杀鸡取卵、竭泽而渔,泷日国的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不用外来兵患,泷日国迟早也会乱的,与其让别人来做这些事,不如我们自己来,若是我们成功了,至少可以保证一方安宁,保证老百姓不受欺凌。” 凌汐池微微蹙起了眉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月弄寒的表情严肃了下来,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的认真和坚定,那种坚定是认定了一件事后,便会勇往直前,矢志不渝。 他道:“唐姑娘不是说,最近有很多人来投奔凌云寨吗?你明日不是要去见唐寨主吗?正好,我也要去见一个人。” 凌汐池懂了他的意思,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凌云寨来起义?” 月弄寒笑道:“有何不可,他们不正想报仇吗?” 这一瞬间,凌汐池在月弄寒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是一种非凡的自信,他就这样随意的坐在这里,却自然而然的散发出一股君临天下般的王者气势。 她这才想起来江湖上对月弄寒的描述,雍容雅逸,王侯无双,她这才发现,或许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他,而她也发现,这样才该是他。 可她的眼神中还是带着迟疑,若是她答应了,是不是代表她又会欠着他。 月弄寒伸手拉住她的手,她用力抽了两下仍是没有抽出来。 月弄寒道:“汐池,我不奢求你能接受我,我愿意等,但是你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为你做点事,让我们一起为这天下做点事,无论日后会如何,我们至少可以为自己,为你的族人缔造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凌汐池问道:“你真的觉得我们可以吗?” 月弄寒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凌汐池望着他:“可是以你的身份……” 月弄寒望着天边,他的眼中闪着一抹奇异的色彩,像是死灰复燃后的一抹耀眼的火光:“当一件事成为天下大势的时候,哪怕是寒月国,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它早晚也会卷入这一场乱世硝烟中,身为这天下的一份子,所有人都有责任去为它献计献策,没有我也会有别人,那不如是我们。” 是不是,只要拥有了天下,便能将他想要的东西一并揽入怀呢? 凌汐池想了想,像是下了某种决定,道:“如果你真的有这种想法,我们不如让筹码大一点,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月弄寒扭头看着她。 凌汐池道:“你听过九帮十二会吧。” 月弄寒的表情微微动容,她接着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九帮十二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现在的九帮十二会,由我掌令牌,况且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正好属于岳凌州,我们可以去探一探他们的虚实,争取得到他们的支持。” wap. /130/130469/30427890.html 第二百零五章:下山 月弄寒并没有问她为何这九帮十二会的令牌会在她手上,凌汐池也没有告诉他,好像两人都认为这是个可说可不说的事情。 不问不说,便代表着他们都默认了这件事并会为之去努力。 两人彻夜未眠,夜色很好,星光很明亮,他们坐在杏花树下看了一夜的星星,他们甚至都很少说话,默默的享受着这于他们而言的最后一个宁静的夜,他们心中都很清楚,过了这一夜,两人再难享受到这样的安宁。 一旦做出了选择,他们的一生注定了会为此去征战,那是一种责任和守护,那更是一种个人命运被卷入到了时代洪流中的茫然和无奈。 他们更加明白的是,那将是一条铺满鲜血和白骨的路。 而那条路,不知会通向何方。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星已残。 凌汐池望着天空,似有些痴了,她的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道:“从来没有这样静静的等待过天亮,原来黎明前真的是那么的黑暗,而第一抹曙光却是那么的美。” 月弄寒轻轻的恩了一声,忽然扭头看她,问道:“汐池,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凌汐池看着他,点了点头。 月弄寒问道:“你这一生,最想做的是什么?” 凌汐池思忖了很久,才道:“行尽天涯静默山水间。” 月弄寒叹息了一声:“我与你所想的一样,若是我们能并肩共游天下,一起看遍世间璀璨该多好。” 凌汐池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明明只将月弄寒当作朋友,她也明白他们这一生只能是朋友,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并不爱他,可偏偏却是他,见过她所有狼狈不堪的模样,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阴河谷的时候,在这里的时候,他好像总是能救自己于危难之际,可老天偏偏没让她爱上他,而是先让另一个人走进了她的心中 命运的安排有时候真的让人啼笑皆非。 她最后问了一遍:“月弄寒,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月弄寒微微一笑,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一下,然后他深深的望着她,道:“能再为我做一次早餐吗?” 凌汐池愣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月弄寒又道:“还是和昨天一样。” 凌汐池又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踩着晨露去山间摘了野菜,清晨的野菜带着露珠,青翠欲滴,惹得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凌汐池做饭的时候,月弄寒一直在一旁看着她,偶尔他也会打下手,看着她熟练的包着饺子,他挽起袖子跃跃欲试,半晌后,月弄寒将面皮扔在案上,对着自己包得一团糟的饺子长吁短叹。 凌汐池看着他道:“你不要再捣乱了,幸好不是你下厨,否则咱俩就得喝西北风了。” 月弄寒边捣鼓着下一个饺子边道:“那不行,我到现在才发现了做饭的乐趣,以后有机会你得经常让我下厨才是。” 他的语气自然而然,仿佛两人已是相处多年的夫妻。 凌汐池却埋着头不说话了。 月弄寒自知失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面粉沾在了他的鼻子上,为他俊郎不凡的面容平添了一分生动滑稽,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沾染了红尘气息,变得有血有肉,惹得凌汐池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她笑,月弄寒也跟着笑。 两人用过早餐以后,凌汐池收拾好了便起身回房收拾东西,待到她出门的时候,月弄寒已经在杏花树下等着她,他的行李很少,只有一把剑。 那是一柄剑鞘剑柄通体呈月白色的剑,色泽古朴幽雅,隐隐有波光流动,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这是凌汐池第一次见到他佩剑。 恍惚中,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日在冥界的场景,那是月弄寒第一次完整的在她面前使出长空剑法,萧藏枫曾对她说过,世上的剑法并无高低之分,若真要选出个第一出来,那长空剑法和幻天四意诀可并列第一。 见过他那日的剑法后,她便知道,这样的人注定是不可能被埋没在山水间的。 月弄寒看着她走出来,最后又看了一眼那幢孤单的小木屋,眼中流露出不舍,道:“走吧。”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一到便是耕耘的季节,凌云寨不同于其他只知劫掠的山寨,这寨中还收留着几百户的普通百姓,十年的时间,他们在山上开辟出了成片的农田,现在正是播种的时候,数只耕牛正在田间劳作。 凌汐池这才发现,原来凌云寨的规模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上一次她来的时候,只在寨中看到了百十来户的居民,如今往这山上一看,才知这山腰处还依山傍水的住着几百户人家。 这让他们不由得对凌云寨又多了几分佩服,凌云寨能在这些年间收留这么多无家可归之人,给了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也算得上是一支盗亦有道的绿林响马。 凌汐池和月弄寒走在山间小道上,远远的便看见田间忙碌的景象,甚至有不少人,见到他们从山上走来,还很热情的同他们打招呼。 月弄寒笑道:“看来有时候江湖传言不可尽信,有谁能想到,臭名昭著的凌云寨里却是这样一片天地呢。” 凌汐池道:“是啊,自古以来,人们惯会以讹传讹,我们无启族至今不也背负着祸乱一方的骂名吗?” 月弄寒安慰她道:“总有一天,我们会还无启族一个清白的。” 凌汐池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这时,有位正在犁田的农夫唤住了他们,吆喝着问他们要不要吃山间的野果子。 月弄寒笑着回应了他,表示不要,他又对凌汐池说:“我曾身处庙堂多年,又在江湖行走多年,见过很多的人和事,现在看来,最淳朴的便属这些老实本分的老百姓了。” 凌汐池若有所思道:“他们也是最容易满足的人,却也是最受欺负和压迫的人,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却不一定能养活自己的家人,如果可以,谁又愿意躲到这山上来呢,我当初离开藏枫山庄后,曾辗转流离到了淮岐城,正好遇上了大雪灾,见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古以来不论兴亡,苦的永远是百姓,这世上原来真的有吃不饱而人相食的惨状,原来……” 她突然说不下去,当时见到这些的时候她的心中有悲悯有愤怒,而现在,她心中却多了一分害怕,害怕因为自己,眼前这美好的景象总有一天会覆灭,这些勤劳本分的人会再一次受到她的连累。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月弄寒伸手扶住了她,他看着她的眼睛,感受到了她的恐惧,亦明白了她恐惧的源头,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你放心,有我在,你担心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 这时,一个人影远远的迎了过来,人还未到,便先传来一阵热情的嗓音:“你们怎么下山了?” 凌汐池抬眸看去,便见唐渐依如一朵红云一般从田埂上飘了过来,她的人也同她的衣服一般,热情得像一团火焰。 月弄寒看着她笑道:“唐姑娘,我们有事求见唐寨主。” 唐渐依的眼中露出一抹诧异,随即变了脸色:“你们……你们还是要离开这里是吗?我说了……” 凌汐池努力定了定心神,打断她的话,道:“有你这样的美人在这里,我们怎么舍得离开呢,我们是决定留在这里。” 唐渐依脸一红,佯装怒道:“好呀,看来你一好便原形毕露了。” 然后又开心的笑了起来,忙不迭地的说:“你们要去见我娘是吗,我可以带你们去呀。” 三人结伴而行,一路上唐渐依都在叽叽喳喳的同他们介绍路上所见的场景,什么这是张大叔家种的果子林,这又是李大婶家养的鸡云云,余下两人一直微笑着看着她。 三人刚走到凌云寨的演武场,便看到大约有七八百人围在那里,不停的吆喝喝彩,里面不时传来一阵阵拳脚相向,刀剑碰撞之声,像是有人正在比武对招。 月弄寒不解道:“这是在做什么?” 唐渐依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你别理他们,我不是说了最近寨中多了很多来投奔我们的人吗?这是我十七叔和十八姨在试他们的武功呢。” 凌汐池问道:“你们把所有人都留下了?” 唐渐依嗯啊了一声,又道:“我娘和易修叔叔说,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我们凌云寨也正是用人的时候,所以现在来投奔我们凌云寨的人,都会由我十七叔和十八小姨亲自挑选,武艺高强的便可以留在寨中,若是那些狗官兵再来犯,便可以与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不行的便让他们种地去。” 唐渐依眉飞色舞的讲着,完全没注意到又一个身影朝他们走了过来。 月弄寒的气息突然变了,变得敏锐而又睿智。 凌汐池感受到了他气息的变化,抬眸看去,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 那是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乍一看,甚至有些平凡,可她却从他的眼睛中感受到了不平凡。 月弄寒笑着同他打招呼:“谢兄。” 谢虚颐的目光淡淡的扫过了凌汐池,也笑道:“月兄今日怎么得闲来此了?” 月弄寒道:“我来请谢兄喝茶,不知谢兄可否赏脸。” 谢虚颐笑道:“恭候多时了。” 说罢,他望着凌汐池笑道:“这位姑娘也同我们一起吗?” 凌汐池问道:“你是?” 谢虚颐朝她拱手施了一个礼:“在下谢虚颐。” 凌汐池正想回他的话,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目光,眼角余光处有个人正在人群中鬼鬼祟祟的偷看她。 她一扭头便对上了那道目光,那道目光的主人也立马发现了她正在看他,见了鬼一般转身便跑,迎头撞上了两人。 人群中顿时骚乱起来,一人骂道:“你没长眼睛啊。” 那人捂着脸不停的道歉:“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 唐渐依也发现了那边的异动,看了两眼后,叉着腰道:“陆小白,你又搞什么鬼,你给我过来!” wap. /130/130469/30427891.html 第二百零六章:庇寒亭结盟 唐渐依一说话,那边的骚乱立即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少寨主是凌云寨十八位寨主的掌上明珠,绝没有人敢不听她的话。 那正在道歉的男子已经磨磨蹭蹭的转过身来,脸上讪讪的笑着,带着一丝卑躬屈膝的意味,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唐渐依的面前,埋着头道:“少寨主有什么要吩咐小人的吗?” 凌汐池皱了皱眉头,虽说这个人由始至终都不敢与她对视,她还是将他认出来了,眼前这个青年正是一年前在曲女城偷了她钱袋的那个小贼。 她上下打量了他两眼,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他的两手交叉垂放于身前,一副唯唯诺诺垂首待命的模样,右手上还戴着一只黑色的手套,仿佛知道她正在看他,他的手不自觉的握了握,好似这只手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一般。 凌汐池回想着一年前见到他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他身上虽然带着一股地痞流氓的气质,但也是朝气跋扈的,并不像现在这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郁的气质。 一旁,唐渐依叉着腰问他:“你为什么见到我们就跑?” 陆小白仍是垂着头:“回少寨主的话,小人并没有。” 唐渐依指着凌汐池问他:“你认识她吗?她是你仇人?” 陆小白摇了摇头,道:“小人哪有福气认识这般美若天仙的姑娘,便是做梦也不曾梦见过的。” 月弄寒也看了看陆小白,问道:“汐池,你认识他?” 凌汐池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陆小白的头埋得更低了。 凌汐池问道:“你叫陆小白?” 陆小白回道:“是。” 凌汐池又问道:“刚才是你在看我吗?” 陆小白道:“是。” 凌汐池道:“那为什么要躲?” 陆小白眼皮也没抬一下,仍是弯着腰道:“小人没见过像您这样美貌的姑娘,斗胆多看了两眼,没有对姑娘不敬的意思,其实不止小人,刚才有很多人也在看姑娘。” 凌汐池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的时候应该挺直了腰杆说话,看人的时候也应该大大方方的看。” 陆小白仍是说道:“是,小人记住了。” 凌汐池将头扭向了唐渐依,道:“好了,一场误会,让他走吧。” 唐渐依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原来你也喜欢恭维话。” 然后,她朝陆小白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陆小白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了。 凌汐池的视线落在了陆小白的背影上,若是她没有感觉错的话,适才陆小白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刻骨的恨意,显然是将她认了出来,否则她也不能轻易的便感知到有人在看她。 她也能感觉到,陆小白似乎很怕她。 可她与他之间并无过节,便是一年前那也是他先偷了她的钱袋,自己除了拿剑吓吓他之外,并未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这股莫名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除非是他因为她发生了一些什么不好的事。 月弄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道:“看来你是认识他的。” 唐渐依不明就里,问道:“当真有仇?” 凌汐池摇了摇头,问道:“他是如何来凌云寨的?” 唐渐依道:“他是我九叔带回来的,我九叔遇上他的时候,他正被一群乞丐欺负,都被人骑头上了也不敢还手,还断了几根手指,九叔看他可怜,便出手救了他,后来九叔见他聪明机灵,又无处可去,便将他带回了凌云寨,那小子虽油滑了些,可在外的时候却也帮了我九叔不少的忙,我九叔脾气爆,行走江湖时难免心直口快得罪人,都靠着他在身边周旋提点着,是以九叔很看重他,他平时可不像今天这样,没想到他见了你就像猫见了老鼠一样,所以他说不认识你我是不信的。” 说罢,她又笑道:“若是你跟他真的有仇,倒也不用顾忌我们,尽管去报就是了,我们凌云寨向来信奉有仇报仇,我是不会阻止你的。” 凌汐池眼见着陆小白走远了,才道:“算不上认识,好了,不说他了。” 这边谢虚颐仍还是在看着她,眼神清朗明亮,像面镜子似的,凌汐池问道:“这位谢公子又是?” 唐渐依道:“他是我二叔带回来的大夫,比你们来凌云寨的日子还短一些,你没见过他吗,我让他去给你看过病的。” 谢虚颐道:“可惜我这位大夫却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凌汐池的眼眸中透出不解。 月弄寒对她说道:“那日谢兄上来问诊的时候,你正睡着,便没有叫你。” 凌汐池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问:“可我看你和他好像很熟的样子。” 月弄寒笑道:“我和谢兄一见如故,那日便多聊了两句。” 谢虚颐也笑道:“只可惜那日月兄不肯请我喝茶。” 月弄寒道:“只因在下那里并没有什么好茶,所以不敢请谢兄喝茶。” 谢虚颐疑道:“你适才说要请我喝茶,莫非你已经有了好茶了。” 月弄寒摇头叹道:“没有。” 谢虚颐哈哈的笑拍了他的肩膀:“正好我有,是前几日在山间采了新制的,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喝茶吧。” 唐渐依一头雾水的看着凌汐池,问道:“他们说的是喝茶吗?我怎么觉得不像,却好像在打什么哑谜。” 凌汐池道:“我也这么觉得。” 谢虚颐道:“那不如两位姑娘也一起。” 凌汐池道:“既然是好茶,我们自然也要试一试,不过眼下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喝茶的事可否暂缓一下。” 谢虚颐道:“这倒没什么,喝茶什么时候都不晚,你们只管先去办你们的事,我烧好水静候你们。” 凌云寨中有个茶亭,四面都垂了竹帘,看不清里面是何景象,正前方的匾额用水墨书写着三个大字:庇寒亭。 那三个字遒劲有力,笔走龙蛇,别有一番气象。 月弄寒赞叹道:“好字!” 凌汐池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这庇寒亭可是取自这个意思?” 唐渐依挠了挠头,还没有说话,便听见亭内传来了一个男子爽快的声音:“好一个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可惜我们凌云寨还没有那样的胸怀气度,建这个亭无非是为自己庇寒罢了。” 垂在前方的竹帘被人拉开,便见凌云寨的大当家唐怒端坐于亭中,她身量巨大,像座小山似的,一柄巨斧立于她身侧,更显得她不怒而威,蒋易修坐在一旁,说话的便是他。 唐渐依领着他们走了进去,看到是他们,唐怒和蒋易修对视了一眼,眼中多了一丝不明就里。 唐渐依撒娇似的往唐怒怀中一扑,娇嗔道:“娘,他们今日下山是想要见您,我便自作主张把他们给带过来了。” 凌汐池走上前抱手行了一礼,道:“唐大当家,蒋大哥,许久未见,别来无恙,这些日子叨扰了,本该早日来向大当家请安,只因这段时间身体抱恙,故迟迟未来,还请见谅。” 唐怒抚摸着唐渐依的秀发,凶神恶煞的脸上多了一丝慈祥,蒋易修起身还了一礼,语气关切的道:“姑娘言重了,你们二位能来寨中小住,已是凌云寨蓬荜生辉,不知姑娘身体可安好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无大碍。 蒋易修的目光落在月弄寒身上,微微抬手,示意他们坐下,笑道:“月兄弟今日也下山了,当日月兄弟助凌云寨退敌,我们本该重礼相谢,只是考虑到姑娘的身体需要静养,不敢多做打扰,不知今日两位来此所为何事?” 两人落了座,月弄寒笑道:“蒋大哥言重了,当日只是举手之劳,实在是不足挂齿,也全靠着寨中兄弟勇猛方能退敌,不过我们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一件事想与大当家相商。” 唐怒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疑色,道:“但说无妨。” 凌汐池道:“不知大当家还记不记得那日曾应承过我一事。” 唐怒道:“至死不敢忘。” 蒋易修疑道:“所以姑娘今日前来是要我们凌云寨兑现当日的承诺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道:“那日我要你们应承我的那件事,说起来也是件掉脑袋的事,当初是我有欠考虑,却并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对凌云寨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 唐怒道:“我们虽为山贼,却也知道一口唾沫一个钉的道理,我既答应你,便不会食言,那个承诺,姑娘可随时找我兑现。” 凌汐池道:“大当家误会了,我不是个君子,甚至算不得一个好人,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取消大当家当初的承诺,我是想,既然已经如此了,不如我们再把事情闹大一点。” 唐怒和蒋易修又是对视了一眼,就连唐渐依也从唐怒的怀中微微的探起了头,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蒋易修问道:“所以姑娘的意思是?” 凌汐池道:“兴兵起义,讨伐泷日。” 唐渐依从唐怒怀中跳了起来,惊叫道:“什……什么,你……你要造反?” 凌汐池道:“凌云寨岂非一直在造反。” 唐怒一声不吭的听着,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然后,她拍了拍唐渐依的头,吩咐道:“依儿,你先下去。” 唐渐依不满的撅起了嘴:“娘……” 蒋易修笑道:“依儿,听你娘的,小姑娘就别掺和这种事了,你去将你几位叔叔婶婶找来。” 唐渐依指着凌汐池道:“她也是姑娘,她比我还小!” 唐怒眼睛一瞪:“依儿,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唐渐依不敢忤逆她,乖乖的噤了声,撅着嘴不情不愿的走了。 唐怒叹了一口气,凌汐池知道她不愿让自己的女儿参与这些事,她也知道,这些年她将唐渐依瞒得很好,所以唐渐依并不知道凌云寨的那些恩恩怨怨,她一直以为泷日国之所以派兵围攻凌云寨只是听信了山下的传言,以为凌云寨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盗匪,一直想剿灭他们罢了。 直到唐渐依走远了,凌汐池才道:“我刚才所言,大当家可以考虑一下,若是成功了,凌云寨便可如这亭上所书一般,大庇天下寒士,凌云寨也可报仇。” 唐怒问道:“若是输了呢?” 月弄寒笑道:“输赢岂非做了才知道。” 蒋易修问道:“月兄弟怎么看?” 月弄寒道:“泷日国施行暴政,寒王残暴不仁,连年大兴土木,对外又不断用兵,徭役兵役繁重,田地已有荒芜之势,再加上近年天灾频仍,整个泷日国已是饿殍载道,民不聊生,内乱是早晚的事,所以寒王才会致力于外战,这些年,他一直在试图改善泷日同瀚海、寒月的关系,不惜与两国结成姻亲,企图孤立云隐国,泷日云隐之间早已势同水火,只是寒王却没想到他派去的和亲公主居然刺杀了瀚海的国主,眼下瀚海与泷日的关系已被打破,卷入这场战争是迟早的事,而现在便是凌云寨兴兵起义最好的机会,若是等到战事渐息,你们认为泷日国还会容忍凌云寨多久?” 蒋易修问道:“所以月兄弟的意思是?” 月弄寒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沉思着道:“我的意思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凌云寨位于风幽城和安都城之间,与岳凌城、雪沁城、曲阳城同属于岳凌州,岳凌州与寒月国接壤,凌云寨所在的凌云峰西靠安都城的安山,北起风幽城的风曲山,自古以来便是由寒月国进入泷日国的一大关隘,只要趁势拿下了安都城,占据了这个关隘,便可切断泷日国与岳凌州之间的联系,届时,拿下整个岳凌州便会容易许多,只要拿下岳凌州,他日天下大乱之际,凌云寨也有一争的机会。” 蒋易修沉吟道:“可我们凌云寨并没有那么多兵马,也没有财力可支撑我们去做抗争。” 凌汐池道:“所以我还想请凌云寨帮我一个忙。” 蒋易修道:“什么忙?” 凌汐池道:“帮我调查九帮十二会所有成员的资料,越快越好,还有,帮我找到一个人。” 蒋易修的眼中出现惊异之色,问道:“谁?” 凌汐池道:“武林四大家琴家的后人琴漓陌。” 唐怒看着他们道:“虽然你们说得很有道理,我即便赞同你们的意见,可凌云寨人数众多,他们未必服你们,也未必肯将身家性命交付于你们。” 月弄寒道:“依大当家的意思,该当如何。” 唐怒道:“凌云寨的兄弟都是刀口上舔血讨生活的人,他们并不怕死,他们怕的是无谓的白死,江湖规矩,谁的武功高,谁便可号令群雄。” 凌汐池和月弄寒对视了一眼,唐怒接着道:“凌云寨有一个凌风台,只要你们能在凌风台上战胜凌云寨的所有兄弟,让他们对你们心服口服,那么整个凌云寨愿为你们差遣。” 月弄寒笑道:“大当家思虑周到,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是不是?否则凌云寨又何必在此刻收留那么多人。” 蒋易修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实不相瞒,从两位来到凌云寨那天起,我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wap. /130/130469/30427892.html 第二百零七章:凌风台 正午,烈日当悬。 一声洪亮的钟声远远响起,钟声古朴,浑厚有力,宏亮绵长,响彻了整个凌云峰。 闻此钟声一响,整个凌云寨,四处发出了一声声惊讶之声。 顿时,有十几道影子高高掠起,直朝钟声响起的地方直掠而去。 正在人群中试众人武功的十七当家唐原和十八当家唐霄一听这钟声,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只闻得“刷”的一声,两人便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唐原和唐霄走后,人群中才传出了一声惊呼:“这钟声,不是凌风台的那口钟吗?向来只在凌风台开启的时候才会敲响这口钟,今日怎么响起来了。” 另一人道:“莫非凌风台今日开了?” 旁边有个新入寨的好奇的问道:“兄台,我今日才上山入寨,请问这凌风台有什么讲究吗?” 一名资深的老弟子十分热情的同他解释:“凌风台是寨中为比武而设的擂台,我们凌云寨有个不成名的规矩,便是这寨主之位能者居之,是以每隔三年,凌云寨都会开放一次凌风台,进行公开比武,寨中兄弟都可上台比试,谁的武功最高,能打败我们的大当家,便可担任凌云寨新一任大当家,凌云寨上下皆听他一人号令,只可惜我们的大当家武艺超群,万夫莫敌,从凌云寨创立至今,妄想挑战她的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就连另外十七位寨主,那也是从无败绩,所以直到如今这凌云寨大当家之位从没有变过。” “那今日凌风台开了,是有人又想要挑战十八位寨主了?” “想来便是吧。” “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看看。” 于是,无数人从四方八方涌出,急匆匆的往凌风台的方向赶去,就连在田间种地的普通寨民,在听见了这钟声之后,也都将手中的活放下,有的甚至连手都来不及洗,便一窝蜂的朝凌风台跑去。 他们在寨中生活多年,深知凌云寨的规矩,这些年入凌云寨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尤其是最近,每日来投奔凌云寨的人比起以往那是数十倍不止,再加上最近泷日国的官兵还来围剿了这里几次,虽说都在大当家的带领下成功退敌,可这里所有依附着凌云寨靠种庄稼为生的村民们心中都捏了把汗,每日如坐针毡,生怕这泷日国的大军再次卷土重来,毁了他们最后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虽然他们是庄稼人,不懂什么江湖什么武林,却也是在山下被逼迫得实在活不下去了才选择上这凌云寨的,想着与其被生活活活逼死,不如死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山贼手中,倒也来个痛快,却不曾想,凌云寨并非外面传闻的那般心狠手辣,不仅收留了他们,还帮着他们开垦出了田地,均匀的分散到各家各户,有很多人是在这里成的家,娶了妻生了子,种出来的粮食也是足够养活一家人后,有富余的才会上交到山寨中。 虽然他们都知道凌云寨有这个通过比武选拔人才的规矩,可这距离上一次的比试才过去一年,眼下凌风台重开,再联想到前段时间泷日国那场大规模的攻山,虽说后来也是有惊无险,可攻山的那晚,寨中那种山雨欲来的气氛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灭顶之灾,就好似这安稳宁静的日子随时会毁于一旦,他们又要重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这凌风台的提前开放是不是某种前兆,是不是大当家已无力对抗官兵的围剿,才会破例开始提前选拔人才,这一举动是不是预示着泷日国的下一场进攻会随时到来。 这让他们害怕,让他们恐惧,恨不得立马赶到凌风台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凌风台下,很快就聚集了上千余人。 高台耸立,巍巍无比,台上却空无一人。 数千凌云寨的寨众齐聚台下,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有人大胆的问道:“敢问这位兄弟,听说这凌风台人人都可上台比试,那我们这些刚入寨的可否有资格上台一试?” 被他问的那人抱着手,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回道:“只要是入了这凌云寨的人,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觉得自己有能力一战,便可上台,怎么,莫非兄台自信能与我们十八位当家一战?” 旁边一人也扭头看了他一眼,劝道:“我劝兄台还是算了吧,我在这凌云寨九年了,便从没有见过可以战胜我们大当家的,我们大当家的开山斧已练到登峰造极之境,又有一身刀枪不入的硬功,就连狮子吼神功也练得炉火纯青,这三样功夫,随便使出一门,便足以让人闻风丧胆了,兄弟何必去找罪受。” 又有一人道:“是是是,不止大当家,你可知我们凌云寨总共有十八位当家,其中二当家唐搏一杆长枪,号称神枪霸王,上次与泷日国那一战,二当家一枪穿透了十三个旭日金麟的金甲,那风姿,威猛得很啊,虽说大当家功高盖世,可这次我比较看好二当家。” 另一名弟子道:“原来兄弟你仰慕的是二当家,我倒觉得此次比试,四当家莫云和五当家莫仙的胜算比较大,她们姐妹二人,所使武器乃是软鞭,一手鞭法出神入化,如龙飞蛇舞,又号凌云双蛇,任何人只要被她们的鞭子缠住了,那可断没有脱身的可能。” 于是围在一起的众寨徒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我和你不一样,我觉得此次十五当家,十六当家,十七当家和十八当家的四方风雨刀网阵定能获胜,他们四人善使刀,号破地刀唐原、破风刀唐霄、破气刀唐赞、破雨刀唐别,他们的刀网阵以快刀攻敌,分进合击,如同一体,我在凌云寨多年还没有见过能破他们刀阵之人。” “我知道兄弟你一直想学四位当家的破字刀,可若是说到用刀,九当家双刀断江张猛的刀法不在他们之下。” “十二当家王勇的一手狼牙棒法也不逊色他们。” “对对对,十四当家李明的一柄画戟斩了多少敌军,功力也不在他们之下。” “我还是比较看好十三当家孟飞,他那一手开碑手可是所向披靡。” “既然你说到开碑手,那就不得不说这十当家雷山的雷公拳了。” “那照你们这么说,十一当家白雁的胜算比较大,她可是号称云中雁,她的轻功在寨中无人能及,别人都追不上她,又怎么能赢她呢?” “你可拉到吧,十一当家虽厉害,可也敌不过八当家漫天飞花公孙雨啊,她的暗器一出,犹如满天风雨,十一当家轻功再厉害,那也不能当穿雨的大雁吧,我记得上一次有人不服她,八当家手一挥,那人立马就被射成了刺猬,你看凌云寨上下哪有人敢惹她。” 有人听出了端倪:“咦,你们说了那么多,怎么没提到三当家,六当家和七当家呢?” 有人接话道:“哦,你说这三位当家啊,这三位当家武功倒是平平,只不过他们能在十八位寨主中占据一席,靠的可不是武功。” “那靠的是什么?” 一人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靠的是这里,三当家蒋易修号称凌云智多星,足智多谋,据说当初便是全靠着这位三当家的计谋,才有如今这凌云寨;而六当家唐奇一身高明无比的毒术和医术,使毒也是出神入化,能在不知不觉间将毒下在人身上,据说她浑身上下都是毒,另外十七位当家害怕她得很;至于七当家嘛,这位当家各方面倒是平平无奇,只不过他算得一手好账,凌云寨的所有财物开支都归他所管,而他为人和善,平日里也是个热切心肠,谁的忙都帮,还经常帮一些庄稼人下地干活,无论是寨中兄弟还是寨中收留的那些庄稼汉子,都对他心服口服,在寨中很得拥护,绝没有人敢去找他的麻烦,也没有人会想着去挑战他的位置,所以凌风台每次开启时,都没有人去挑战这三位当家的。” “哦……”一人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所以说,这凌云寨的十八位寨主迄今为止就从未更换过是吧。” “正是。” “那这次是谁这么不自量力的要挑战十八位寨主呢?” 这时,一阵高呼声响起:“大当家到!” 人群中立即分散出了一条笔直的路,大当家唐怒肩扛着一柄巨斧缓步走来,三当家蒋易修走在她身侧,他们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和一个身着青衣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女,最后则跟着另外十六位寨主和少寨主唐渐依。 数千人的广场立即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白衣青年和青衣少女身上。 原因不在于其他,只在于那是两张过于出众的脸。 又有人指着那白衣青年和青衣少女悄声道:“我听说寨中来了两个了不得的英雄人物,不会说的就是他们吧。” 被他问的那人低声道:“大概便是了,据说那晚泷日国下令攻寨的时候,是得了一个人的帮助咱们才能成功将泷日军一举拿下的,不知是他们两人中的哪一个?” “我看十有八九是那男的,那姑娘看起来那么小,怎么可能会有这般本事和见地。” “话虽如此,可我看那姑娘怎么如此眼熟呢?” “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她有些眼熟。” 一个人惊声叫了起来:“是她!” “谁!” “那日单枪匹马杀上凌云寨,而后又一剑破了泷日大军战甲的那个小子!” 那人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又盯着那少女看了许久,凌云寨这些年虽遇上的事不少,可最屈辱的却是前段时间被一个少年单枪匹马的便杀上了凌云寨,力憾群雄,就连大当家都败于她的手上,很不幸的是,自己也是那日的败将之一,虽然事后才知乃是少寨主替她躲开了无数机关,可败了就是败了。 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事,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原来今天的凌风台是为他们开的。” 这时,凌云寨大当家唐怒已经走到了凌风台上,运气朗声道:“昔年我创立凌云寨,曾定下规矩,他日谁的武功若能力冠群雄,便被奉为新一任寨主,如今凌云寨危难当头,寨主之位更当是能者居之,所以我今日破例开启凌风台,所有人均可上台比试,谁若站到最后,便是凌云寨新一任寨主。” 她的声音响彻云霄,清晰的传入众人的耳中。 wap. /130/130469/30427893.html 第二百零八章:挑战 唐怒的话音刚一落,场下数千人皆振臂齐呼,其中不少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中透着热切的光芒。 这些人大多都是刚入寨的,如今天下武林大乱,各路英雄人心惶惶,不知未来是如何的风云变幻,不知道自己的路到底在何方,恰巧此时凌云寨一举逼退泷日国的大军,一朝声名远扬,顿时成了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地方,这些人中不乏有身怀绝技的,上凌云寨本想为自己先求个庇护之所,岂料一入山寨便遇上凌风台开放,心中想着,若是自己能在这凌风台上力压群雄,谋得个当家的位置,按照如今的时势,他日前途岂非不可限量。 鼓声如密集的雨点般响了起来,万分鼓舞人心。 在众人呼喝声中,唐怒离开了凌风台,坐在了别人早已为她准备好了的大椅上,她伸手举过头顶,用力的握成了拳,然后猛地一挥,鼓声顿时停了下来,只听嗖的一声,便有四条人影掠上了凌风台,分别占据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四人皆佩刀,分别为破地刀唐原、破风刀唐霄、破气刀唐赞、破雨刀唐别。 唐霄道:“我们四人在凌云十八寨中排行最末。” 唐原道:“若想挑战前面的十四位当家,需得先过我们这一关。” 唐赞道:“若是哪位英雄自认能胜过我们四人,便请上台来讨教一番。” 唐别道:“为了公允,你们也可以选择四人同上。” 他们话音一落,在一阵起哄声中,顿时又有四人飞身上了凌风台,互相道了名号后,便动起手来,台上刀光亮起,四刀齐开,一刀如开天地,一刀如引风来,另一刀光急如雨,还有一刀气卷四方,正是四方风雨刀网阵。 刀光雪白,互进互补,上下齐开,如一张天罗地网,将整个凌风台围得密不透风,巨网之中,刀卷狂沙,如平静的大海之上引来了四方的风雨,翻腾起了滔天的巨浪,一浪高过一浪,刀气磅礴如万马奔腾,大开大合中,又似滚滚巨浪拍岸破空,此时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四野本无风,青山绿树皆未动,却有一股股冷风从台上而来,逼到每个人的面前时,凛冽而又凌厉,像是随时都能划破人的肌肤。 不一会儿,那上去挑战的四人便被打下了台,引来了台下一阵阵的喝彩声。 台下观战的月弄寒道:“凌云寨能在江湖上立足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凌汐池道:“能立下三年一开凌风台,公开竞逐寨主之位,优者生存,劣者淘汰,这样的地方又怎能没有一点本事呢。” 月弄寒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进步不会后退,因为他们想要报仇。”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问道:“所以这就是你笃定他们一定会同意我们的提议的原因吗?” 月弄寒道:“这世上有一种人,仇比恩重要,为了报仇可以不死不休,他们恰好便是这种人。” 凌汐池的眼中透出冷意:“以前我不懂,总觉得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我才知道,这世上能善了的事本来就少,恩仇就如同人的两条腿,平衡了就能稳稳当当的走完一生,如果不平衡……就会走得很艰难,如果人的身上有着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仇恨,便没有能力再去偿还恩情了。” 她扭头看着月弄寒,眼神虽然还是清澈的,却多了一种挥之不散的哀伤,但至少,还是干净的。 月弄寒笑着看她,笑容依旧如春风拂面,暖阳高照,即使这样的环境下,他依旧像是一个行走于世间不染纤尘的逍遥散仙,凌汐池突然很恨自己,恨自己将这样干净清朗的人带入了这鲜血淋漓满是魑魅魍魉的人间。 他应该如她初见他时的模样,一身白衣,逍遥天下,明月照大江,一川东流水,他泛舟而下,白衣飘飘立于舟头,手中一管玉笛,月光在他头上,他的人在舟中,舟在水上,他手持美酒,举杯邀月,与天地共遨游。 她道:“月弄寒,你知道吗?我已经不能再欠别人的恩了,因为我还不起。” 月弄寒埋下头,眼中有淡淡的苦涩,低着嗓音道:“那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很多东西本不必还的。” 凌汐池又问道:“月弄寒,你想要这个天下吗?或者说你曾经想过要这个天下吗?” 月弄寒诧异的看着她,眼中的苦涩变成了恼怒,他道:“是不是我说我想要,你便会尽力去帮我,然后便觉得自己不欠我了?” 心事被说中,凌汐池埋着头讷讷的不说话。 月弄寒叹了口气,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答案,那好吧,我想要。” 凌汐池不敢看他,她知道自己的话伤了他的心,她也知道月弄寒是因为自己才会选择卷入到这场天下大战中,更知道凌云寨是因为看中了他才会在今日开启凌风台,从凌风台开启的那一瞬间,最后的结果只会有一个,那便是月弄寒一定会成为他们的大当家。 一旦他们起义成功,之后所面对的便不仅仅是一个泷日国,有的欲望一旦被勾起来,随着拥有的越多,它会变得越来越大,名利财富地位权势足以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哪怕日后她想偏安一隅,他们的仇人不会给他们机会,便是今日这一群跟着起义的人也不会同意,而她若想给无启族一个真正的栖身之地,就不能居于人下,她得有自己的势力。 她不知道日后的月弄寒或者她会变成什么样,可从这一刻开始,她已经永远欠了他的恩,她也知道,如果选择和月弄寒一起打下一方天地,为了维系这种关系,最完美的方法便是她和月弄寒在一起,这样两个人才能做到真正的心密无间,她明白月弄寒对她的心意,可她到底对他无心,她再想给无启族一个家园,再想报恩,也不愿意因此欺骗他,这对他不公平。 她定了定心神,道:“月弄寒,如果你愿意,我们会是生死相交的朋友,只要有我在,便是死我也绝不让人伤你害你,我……” 凌汐池还没说完,一根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月弄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完美的嘴唇轻轻的吐出了一个字:“嘘……”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他自然知道她话中的意思,她是想告诉他,她可以和他做盟友,只要是自己想要的,她都可以尽量帮他得到,哪怕是用命都在所不惜,但这些是除了她在外的。 他之前一直将她看做一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却有些倔强的少女,可如今才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有自己的坚守,也有自己的骄傲,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她并不是那种会依附于人的姑娘,她想要的东西会通过自己的拳头去得到,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付出与回报是否平衡,可别人对她的付出,她便会给予足够的回报,世人都在意的东西,比如权势和地位她未必在意,可世人不在意的确是她奉为珍宝的东西,那便是情义和责任,唯有这两种东西不可沦为交易。 只可惜的是,她好像并不了解他,他绝不是一个会勉强别人的人,他之所以选择这么做,只因他觉得这是一件该去做的事,付出本就是一件美好的事,又何必一定要求回报。 月弄寒笑道:“你不用说这么多,我明白,从昨天晚上起,我便已做好了决定,这是我自愿的,我答应你,无论日后如何,你的族人都是我的族人。” 此时,台上的比试已过了几轮,众人轮番上阵,皆破不了四位当家的四方风雨刀网阵,眼看又有不服输的人再次上了凌风台,趁着众人欢欣鼓舞的时候,唐渐依走到了他们身边,一双眼睛幽怨的看着他们:“看来,我娘是同意你们的提议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不满,低声道:“我真不懂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要打来打去,我们安安稳稳的生活在这里,不去理外面的纷争不好吗?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我们并非外面传言的那般无恶不作,那时他们便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为何还要主动去参与到那些争斗中。” 唐渐依心思单纯,她虽不知道过去发生什么,娘和十七位叔姨也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可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了,过去再重要,又怎么能和当下相比,她只知道这十多年来,她生活得很开心,凌云寨上下其乐融融,安静和乐的像是片人间净土,哪怕他们有强如泷日国那样的敌人,只要他们守好山门,不让他们攻进来不就是了,这么多年,泷日国不也从未攻下凌云寨吗,她一点都不希望这样的生活被打破。 月弄寒看着她,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想到,凌云寨中竟然还有这么单纯的女孩,凌汐池心中也有些苦涩,她何尝不知唐渐依心中的感受,可唐渐依不知道的是,泷日国并非攻不下凌云寨,过去那几次,只因寒战天心中或许或少的对他们有些愧意,这攻山之举,怕就从未尽心尽力过,否则以一国之力,怎么可能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山寨,当然这其中也掺杂着他料定凌云寨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凌云寨不仅成了气候,还成了一股他无法小觑的力量,此次能打败他的旭日金麟,只能说是旭日金麟轻敌所致,就如此凌云寨也险些招架不住,若再来一次,凌云寨未必能应付。 凌汐池张了张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月弄寒问唐渐依:“唐姑娘真的以为,这世上真的有我不犯人,人必不犯我吗?” 唐渐依一双杏眸不解的看着他。 月弄寒指着远远的坐在椅子上的唐怒,笑道:“不知唐姑娘可否注意过令堂的眼睛,你可知道,令堂多久没有安睡过了?” 唐渐依茫然无措的望向了唐怒,她心中开始有些恐惧,她确实没有注意过这些,她只想起了每日去给娘亲请安的时候,娘亲眼睛都是红红的,里面布满了血丝,有时她陪着娘亲吃饭,娘亲总是吃不下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总是能听到她下意识的叹息,有时娘亲会去田间看着他们这些年开垦出的土地,一看就是一下午,眼中透着忧虑和不舍。 而十七岁叔姨中,二叔、九叔、十三叔开始没日没夜的训练寨中兄弟,而余下几位叔姨更是废寝忘食的苦练武功,六姨开始大量准备药材,七叔总是把账算了又算,而这些是过去几年从未有过的。 月弄寒又问她:“唐姑娘,以前你们寨中可有让这么多人同时进来?你有没有想过,以凌云寨现在的规模,如何能养这么多人?” 唐渐依虽单纯,可人毕竟不傻,这么一想,便也想明白了很多,她脸色有些难看,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离去,匆匆的背影更像是逃避,口中道:“我明白了,这也是娘想要的。” 凌汐池看着唐渐依的背影,叹息了一声。 月弄寒道:“她明白了也好,她早晚要面临这一天的。” 两人又将视线落在了凌风台上,台上的对决越发激烈,这次上山来的人中确实有几个还算不错,其中还有一个使得一手好剑,月弄寒的视线落在那手持长剑还在坚持和四位当家对决的青年身上,但见那青年剑如龙吟,虽然速度不快,用剑却极为刁钻,眼看着那四方风雨刀网阵便要将他困在其中时,他总能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破去刀网,一时之间竟和四人打得不相上下。 凌汐池道:“你再不上台,四位寨主在轮番进攻下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们心中明白,这凌风台专为月弄寒而设,他们只是想将大当家之位交到月弄寒的手中,可却并不想将其他寨主的位置交到别人手中,可若是直接让月弄寒统领凌云寨,凌云寨那么多兄弟不知道他的深浅,也未见他的能力,未必就肯听他的,在江湖中,武力便代表着实力,只有月弄寒用武力战胜所有人,别人自然而然就会听他的,所以他们只能开放凌风台,可若是开这凌风台,他们自己定下的规矩便不能不守,是以所有人都有资格一争这寨主之位,所以在月弄寒没上台之前,他们是不会允许自己输的。 月弄寒眉头微蹙,道:“看完这一场再说。” 凌汐池的视线也落在了台上,正好看见那用剑的青年输了。 月弄寒一直看着那青年,眼中带着犹疑。 凌汐池也不由得多看了那青年两眼,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平淡到你再见几次也未必想起得来他长什么模样,她问道:“你为什么一直看着他?” 月弄寒回神笑道:“没什么,觉得他的剑法不错。” 那青年向着四位当家行了一个礼,转身走下了台。 这时,凌风台上传来了唐原的声音:“不知还有哪位英雄上台赐教。” 月弄寒看向了凌汐池,轻声道:“我去了。” 他缓步走上了台,每一步都姿态优雅,仿佛他不是上台决斗,而是潇洒随意的在云间漫步,脸上还带着温暖和煦的笑,那笑似阳光,耀眼夺目,像是一个偶顾凡间的神子,因为人间太冷,他从天而降,要把温暖带给人间。 众人屏住了呼吸,看着他停在了四位当家面前,抱手行了一礼,恭敬有礼道:“在下月三,今日不自量力,特来讨教四位前辈的绝学。” 唐原问道:“你的兵器呢?” 月弄寒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唐霄疑惑道:“你要一人应战我们四人?为了公平起见,还是……” 月弄寒打断了她的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不必了,在下一人即可,既然四位都同使破字刀,便一起上吧。” wap. /130/130469/30427894.html 第二百零九章:凌云峰上天人降 唐原赞叹道:“好小子,有魄力。” 话落,刀出,他一动,其余三人也跟着动了,四人从四个方位进攻,将月弄寒围困在其中,刀风骤起,一片闪亮的刀光如引来满山风雨,风卷雨帘,遮天蔽日,朝月弄寒包围而去。 台下围观的人已经看不见月弄寒了,眼中所见的是那仿佛能瞬间将人千刀万剐的凌厉刀光。 月弄寒没有动,反而宁静下来,他修习过静心诀,越是危险的时候,他反而越静,静得仿佛与时间空间融为一体,一静而知天地宽,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一只飞鸟从天空飞过,一朵落花悠然坠地,一片树叶随风飞舞,一粒尘埃落定,此时此刻,天地万物仿佛都在他的感知中。 在刀光即将落在他的身上之时,他突然动了,修长如白玉的手指伸出,点了四点,那气势凌人的刀阵突然一滞,那一瞬间,风停了,雨也停了,刀光湮灭于无形之中。 四位当家退回到了四个方位,每个人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动,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震惊且不可思议。 月弄寒朝他们一抱拳,道:“承让了。” 唐原面如土色道:“静心诀?捻光指法?” 月弄寒回道:“是。” 捻光指,世间最快的指法,与逐光腿为同一门至高无上的武功心法,练至大成后,弹指瞬间如光阴流转,腿动之时,又可使人身若流光,来去无踪,可借自然之力化为腿劲,是一种速度极快极为凌厉的功法。 唐霄道:“我们败了。” 月弄寒微微抬手,轻声道了一个请字,脸上的表情依旧温柔和暖,带着一种折服的力量,既没有因为赢了而得意,也没有因为打败了别人而心生愧意,更不会让输给他的人心生不满,他就自然而然的站在这里,做了一件自然而然的事,却自然而然的让人心悦诚服,无关输赢。 凌汐池看着台上的他,心知此次的擂台,他会赢得很顺利,于是趁着众人在欢呼喝彩的时候,转身偷偷离去。 月弄寒的武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高,甚至不在她之下。 不出所料的话,之后上台的便是凌云寨的其他当家,她必须趁着月弄寒赢了最后一场之前做件事情,让他更得人心。 上台的是一名只剩一只耳朵的虬髯大汉,身量巨大,威风凛凛,手中长戟似有五六十斤重,他重重的将长戟往台上一杵,一股巨力四散而发,整个凌风台都似乎轻微的抖动了一下。 只听他道:“小子,我是凌云寨十四当家李明,你赢了我的四位弟妹,纯属取巧,我这一戟挥出时重逾千斤,看你如何接招。” 月弄寒道:“早就听说十四当家天生神力,请赐教。” 李明也不多言,左脚往台上重重一踏,那长戟顿时飞起来,直朝月弄寒而去,月弄寒身形一转,躲开了一击,李明纵身一扑,整个人跳弹了起来,手一探,一把将长戟握于手中,反手一挥,一招横扫千军扫向了月弄寒。 原本平平无奇的横扫千军在他的长戟之下,当真有了能横扫千军之势,只听咔嚓一声,凌风台上竖着的一排纯钢制成的旗杆应声而断。 月弄寒身形随风而起,脚尖往那长戟上轻轻一点,随即运功于腿上,使出逐光腿法,顺着李明的长戟,身形如风的翻转了几下,顿时腿点如暴雨般倾泻,腿势如狂风一般卷上了李明手中的长戟,李明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一带,手腕一转,手中的长戟不受控制的脱手飞出,稳稳的插在台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面前白影一闪,月弄寒不知从何方闪身而出,落在他面前,抱拳朗声道:“得罪。” 李明抓了抓脑袋,似乎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输了,可输了便是输了,他只得走过去将长戟拔了起来,指着月弄寒道:“好小子,我服你。” 月弄寒冲他客气的一笑。 李明下台之后,便是凌云寨十三当家孟飞上台,人称开碑手,擅使掌法,月弄寒同样以掌对敌,台上顿时拳劲如霹雳,掌劲如雷声轰鸣。 唐怒远远的看着台上那一身白衣,皎皎若朗月的青年,只见他一双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使的正是翻云覆雨掌,偏偏他的掌力飘逸无比,似风拂花柳,让人赏心悦目,并不似一般的掌法以刚猛著称,威武有余,却美感不足。 大当家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突的她目光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扫视了全场一圈,扭头冲着身边的蒋易修问道:“依儿呢?” 蒋易修微微一怔,瞬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目光也跟着扫视了一圈,道:“适才还在这里,这小妮子素来最爱热闹,这下怎么不见人影了,用不用我派人去将她叫来。” 唐怒微微的点了点头,突又闻蒋易修咦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蒋易修道:“怎么那位姑娘也不见了?” 唐怒看了看,若有所思道:“看来她是不准备上台比试了。” 蒋易修叹了口气,略带可惜道:“这本也不是她想要的吧。” 唐怒嗯了一声道:“如此最好,那姑娘的武功只怕不在那月小子之下,若是她要上台,那月小子未必能赢她,可她武功虽强,到底年轻了一些,只怕担当不起统领整个凌云寨的大任。” 蒋易修捋着胡须点了点头,又道:“这应该也是她选择不上台的原因,不过大姐你要知道……”他指了指台上的月弄寒,提醒道:“那小子会站在台上,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她,有些事情,你还是得三思而后行。” 唐怒问他:“你看出我的想法了?” 蒋易修道:“我知道你想让依儿和他多亲近,可有些事情强求不得,越是强求反而会适得其反。” 唐怒笑了笑,道:“这倒没什么,若是他和那姑娘两情相悦的话,我倒是不好这样做,可我看出来了,那姑娘心不在他。” 两人说话之际,台上已经分出胜负,直到日薄西山,应战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屹立在台上的仍然是那一袭不染凡尘的白衣,他迎风而立,英姿斐然,身如古树不惊,让台下所有人都忍不住要叹一声,好一个英雄儿郎。 最后上台的是大当家唐怒,她肩扛一柄巨大无比的战斧,缓慢的走上了台,随手将巨斧立于身侧,道:“我这柄斧,名叫开天辟地。” 月弄寒仍是先行了一个礼,手一伸,一柄月白色的剑突然自台下高高飞起,如一泓月光从天而降,直朝他而来,他伸手接剑,道:“早闻大当家开山斧的威力,我这把剑,叫王不留行。” 他缓缓将剑拔出,一道清雅的白茫四散而出,如月光朗照,令万物生辉。 那是无比高贵绝伦的一剑。 澎湃的剑气如潮涌,一层又一层,他一剑朝天挥出,朗声道:“剑招名,万古长空,请大当家赐教。” 一剑,憾凌云,震九霄。 剑气劈开了寰宇,执剑之人如在月光之下直飞天境。 唐怒看了看半空之中流转的剑意,将脚旁的斧头踢开,俯身向他行礼:“我不是你的对手,我认输,从此以后,你便是凌云寨的大当家。” “整个凌云寨皆听你一人号令,凌云寨上下誓死跟随。” “谁若是敢不从,便是与整个凌云寨为敌。” 人群中一时鸦雀无声,不少人脸上浮现出动摇之色,显然是不肯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大当家,武力胜出是一回事,可得人心又是另一回事,唐怒执掌凌云寨多年,并不是说便能换的,况且很多人并没有想到,唐怒会不战便认输。 甚至还有人在小声嘀咕:“他赢得那么容易,是不是有什么内幕啊?” “对啊,我还没有上台比试呢” “这凌云寨会不会是浪得虚名啊,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也没见他有多厉害呀,我看我们还是下山去吧。” 刚开始时这质疑声还小,渐渐的,却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这时,一阵狂风毫无预兆的刮来,突如其来的风带着山间的清凉,让所有人的精神为之一震,狂风过后,一阵耀眼的红芒划过天际,像是在半空中铺了一条红练,红练徐徐散开,绚烂的霞光从红练中迸射而出,刹那间,天空像是变成了彩色,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先是明艳的金黄色、蓝色、暗红色,最后这些颜色慢慢淡化变成了紫色,整片天空氤氲着一层淡淡的紫气,一朵花在紫气之中悠然绽放,缓缓的落在了凌风台的上方。 那是一朵纯白色圣洁无比的花,它像是开放在天地中,吸收天地灵气,带着一丝永恒不变的美。 只见它在半空中不停的旋转着,整个凌云峰的上空突然飞起了无数的花瓣,有紫的红的白的黄的,那是开在山涧的杜鹃花,开在山谷中的辛夷花,开满阡陌的桃花杏花,还有漫山遍野不知名的野花,各色花瓣铺满了天空,四野紫色的烟霞弥漫,随着那朵花的每一次旋转,那在半空中翩跹的花瓣像是被一股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形成了一条条由无数花瓣组成的长河,那长河飞过葱茏的林木,高耸的山峰,从四面八方朝凌风台汇聚而来,花随风舞,美不胜收。 有燕子在花河之间徘徊低舞,渐渐的燕子越来越多,组成了阵型,从下往半空中看,那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天字。 这是难得一见人间盛况,美得惊心动魄,所有人沐了一身花雨,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有一个人激动的大呼了起来,众人醒觉,抬头看去,只见凌云寨的三当家蒋易修站在台上,高声道:“这是紫气呀,只有祥瑞降临还有圣贤到来的时候,天空才会出现紫气,此等祥瑞之兆在我们凌云寨降临,莫非月公子便是天命所归之人,这个天字乃是寓意着天下归心啊,如今乱世降临,是上天注定要让月公子统领凌云寨,带领我们去一统天下,他是真命天子啊!” 说罢,他立即跪在月弄寒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小人有眼不识天人,从此以后,我愿追随公子,誓死为公子效忠,肝脑涂地,百死不悔。” 蒋易修一磕头,凌云寨其余十七位当家齐齐跪下,齐声道:“誓死为公子效忠,肝脑涂地,百死不悔!” 在十八位当家的带领下,顷刻之间,黑压压的人众跪满了一地,适逢乱世,世人多信天命,此番异象更是让人心惊不已,不少人也认定这台上所站之人便是受上天所派,下凡来拯救天下苍生的天人,心中更是不敢不服,是以所有人都齐声呼道:“誓死为公子效忠,肝脑涂地,百死不悔。” 一时之间,呼声震天,冲破云霄。 不久之后,凌云峰上有天人降临,此人受命于天,将要一统河山,令天下归心的传言遍布了整个天水大陆,更有一句箴言流传甚广:凌云峰上天命降,一揽山河天下归。 不少凌云峰下的百姓信誓旦旦的说,当天他们确实看到了凌云峰上有紫气降临,一个白衣翩翩的仙人脚踩七色云彩,在花瓣筑成的桥梁之上从天上走来,落在了凌云峰上。 一个月后,岳凌州兴起了一支起义军,又称月凌军,义军首领人称月三。 月弄寒扫视了一眼面前跪了一地的人,人群之中并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了远方,带着一丝落寞。 良久后,他才道:“在下不才,今日担此大任,从今日起,凡入此山者均是月某人的兄弟,凌云寨需得上下一心,生死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只是有三件事要各位允可。” 蒋易修道:“既然是大当家所言,别说是三件,便是三十件我们也自当遵循。” 月弄寒道:“我当日行走江湖之际,曾听闻凌云寨凶名在外,山下之人大多视我们为豺狼虎豹之辈,虽说其中大有不明真相之人以讹传讹,亦有太多人假借凌云寨之名行不义之事,但自今而后,从本人以下,人人须得严守寨规,为善去恶,多行侠义之事,再遇上有假借凌云寨之名作恶的,杀了便是。” 众人齐道:“谨遵大当家之命。” 月弄寒接着道:“这第二件事,入了凌云寨便是自家兄弟,兄弟之间,须记要亲爱互助,如同手足,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自相争斗,无论什么时候,你们手中的武器都应该挥向敌人,而不是挥向自己人;凌云寨中还有务农的兄弟,他们虽不会武功,但素日里辛苦耕种,为我们最坚强的后盾,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除非我们身先死,否则便要先护他们周全。” 众人又齐声说道:“遵命!自当如此!” 月弄寒朗声道:“至于最后一事,上天让我们齐聚于此,自当是为了让我们轰轰烈烈的去闯下一番基业,如今烽烟四起,战火连天,加之寒王无道,百姓苦不堪言,任何有志之士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我们号凌云,更当有此雄心,待我们休整以后便下山,让这泱泱沃土从此以后无处不均,无人不饱,无人不暖,天下同耕,但切记无论如何,不可惊扰百姓,不可劳民伤财,不可欺凌妇孺,如有犯者,立斩不赦!”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有什么会比建功立业更能鼓舞人心,所有人都挥舞着拳头大声的叫喊起来:“无处不均,无人不饱,无人不暖,天下同耕!” 凌汐池坐在一棵高高的大树之上,树木枝繁叶茂,垂荫蔽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有人坐在上面,她的双脚垂于树枝之下,不自觉的晃动着,听着远处传来的宏亮口号声,她呆呆的望向了天空,天空中还有花瓣在飞舞,美到极致,便成荒凉的景象。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同时使用三种武功,再将三种武功融合在一起,损耗了她太多真气,她觉得有些累,靠在树干上动也不想动。 一个声音从身侧传来:“紫气东来,仙霞万丈,火阳横天,仙霞功,火阳诀,至于另一门武功,想必便是无启族的轮回之花了吧,姑娘可真是好功力。” wap. /130/130469/30427895.html 第二百一十章: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 凌汐池扭头一看,只见在大树另一端,一条粗壮的树枝上,谢虚颐侧身斜坐在上面,一手支着头,一手拎着个酒葫芦,用着一副仿佛欣赏这世间最美的美景的表情看着她,他的身后恰好是一片浓阴,青翠欲滴的颜色,是春天纷繁的眷念,绿叶随风舞动,有斑驳的夕阳从树叶的缝隙中洒进来,碎金子一般落在他的身上,称得他宛若山人烟客。 凌汐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又扭过了头,望着远处的山峦,轻声道:“看来你不是什么大夫?” 谢虚颐懒懒的问道:“何以见得?” 凌汐池道:“因为你知道轮回之花,莫说是个大夫,便是江湖上也是有太多人不认识这朵花的,你却一眼便能看出来。” 谢虚颐笑道:“你和他果然是一路人啊,他第一次见我也是这么说的。” 凌汐池心知谢虚颐口中的他指的是月弄寒,但她此刻并不想说话,所以并没有回他的话。 谢虚颐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给你个建议。” 凌汐池仍是没有理他。 谢虚颐缓缓的喝了口酒,接着道:“像长成你这副模样的姑娘,脸上应该多点笑意,那样更容易让山河失色,不过……” 他拉长了声音,凌汐池扭头看他。 他笑了笑,接着道:“以后上战场的时候,记得把脸遮起来,不然士兵看了你,便不会再想打仗了。” 凌汐池冷冷的看着他,道:“我也给你个建议。” 谢虚颐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看着她。 只听她道:“对于刚认识的姑娘,不要那么油腔滑调,否则……你很容易挨打!”话落,她抬起手指,凝聚指力,随手一划,谢虚颐所坐的树枝应声而断,只见他身影一闪,眨眼已跳到了另一根树枝上,看着那树枝哗啦啦的砸在地上,叹服道:“看来老和尚说得没错,招惹是非没有关系,却万万不要招惹女人。” 凌汐池不紧不慢的收回手,目光落在谢虚颐的脸上:“那你还不快点……走!” 谢虚颐非但没走,还择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扬起手上的酒葫芦冲她晃了晃:“看你好像很不开心,不如我请你喝酒吧。” 凌汐池看了看他手中的酒葫芦,问道:“什么酒?” 谢虚颐高兴的说:“不是什么名酒,我自己酿的,叫山河白,要喝吗?” 凌汐池朝他伸出了手。 谢虚颐将酒葫芦扔给了她。 凌汐池伸手接过,拔了葫芦盖子,一股清冽的酒香溢了出来,清香氤氲、淡雅含蓄,恰如君子之风,让人闻之而倾,还未饮,便已让人醉了三分。 她怔了怔,不由得叹道:“好酒,昔日曾听人说这世间有三大绝世佳酿,为仙客来、逍遥叹、君莫悲,依我看,还得加上你这山河白才对。” “嗯?”谢虚颐疑道:“莫非姑娘喝过其他三种佳酿,不然何以得出如此结论?” 凌汐池的手剧烈一抖,酒葫芦险些脱手落下,有酒荡了出来,酒香随着微风袅袅四散,天边的夕阳似也醉了,梦幻迷蒙,仿佛带着整个红尘入了梦境,她的心中突然一阵剧痛,望着夕阳的目光也迷离了起来,逍遥叹,可叹那个曾经同她共饮此酒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她有些呆滞木然的摇了摇头:“逍遥叹里叹逍遥,我只喝过逍遥叹。” 谢虚颐看着那荡出来的酒,脸色一变,抽搐了起来,好似那荡出来的不是酒,而是他的心头血,手也不自觉的伸了出去,像是要将酒葫芦抢回来,省得她这样暴殄天物。 但一抬眸看着她的模样,感受到了她身上突如其来的哀伤,又微微愣了一下,牙一咬,将手缩了回来,笑道:“我也曾听闻这三大佳酿的传闻,初酿这山河白时也总想着与这三种酒对比,希望有朝一日能酿出比这三种酒还要好的酒,可越对比酿出来的酒却总是缺了一些味道,后来索性便不比了,这才酿出了自己满意的酒,可见世人多为名声而累,容易错过太多的好东西,须知这世间最好的本就不是最有名的,你看这清风明日,繁花千树,大好河山,只要不去计较那么多,你便能拥有它,从而找到你最喜欢的。” 凌汐池将酒葫芦放到唇边,猛地灌了一大口,顺着他的话答道:“你说得没错,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 谢虚颐抚掌笑道:“说得好,闲者便是主人。” 凌汐池饮酒的手一顿,扭头看他,眼中带着一丝疑惑,说道:“听你这么说来,你看似有一颗出世的心,为何又要一脚踏入凡尘呢?” 谢虚颐反问道:“姑娘你心境澄澈,本应是个豁达之人,又为何会在这里呢?” 凌汐池苦笑了一下,又继续饮了一口酒,叹道:“叫我阿寻吧,因为啊,这世上单纯只为自己而活的人毕竟太少了,至于你,若我猜得没错的话,这世间有太多自负才华不输古来圣贤之人,他们平日隐匿在山野中,与清风为友,与山川日月为伴,却还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做一番大事,只待时机一到,便一脚踏入凡尘,辅明主,济苍生,救万民于水火,不知谢公子是不是就是这一类人。” 谢虚颐也不否认,反而点头附和道:“既然阿寻姑娘这么说了,那便是吧。” 凌汐池问他:“你刚刚也听到了,凌云寨接下来要走的路,好好在山上欣赏这初春好景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淌这趟浑水,功成名就真就那么重要。” 谢虚颐笑道:“人生恰如初春好景,可人生却不能只为春而留,岂知春光亦散,春之后还有夏秋冬三季,四季轮转恰有天命定数,何况于人,与其随波逐流,倒不如风云亦因我而变幻,岂不快哉。我也曾纵情山野,月出宿苍山,踏歌接天晓,做了这江山二十多年的闲主,也该尝试一下我没做过的。” 凌汐池沉默了很久,才道:“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以出家之心看红尘大千,看来你真是那个谢家的人。” 谢虚颐支着头,思索了一下,笑道:“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谢家依然很有名,连你一个小丫头都知道。” 凌汐池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所以……你来到这里并非意外,你一早就知道凌云寨终究会走上这条路,你是冲着他来的。” 谢虚颐的目光在她身侧的邪血剑上淡淡拂过,思索着说道:“或许也是冲着你来的。” 凌汐池笑了笑,将酒葫芦递给他,谢虚颐接过之后饮了一大口,却见她将手递给他:“郑重的认识一下吧,我叫叶孤寻,也叫凌汐池,从今以后,我们便是朋友了。” 谢虚颐伸手握住她的手,又将酒葫芦递给了她,笑道:“我叫谢虚颐。” 凌汐池晃动着酒葫芦,问道:“这山河白究竟是怎么酿的?” 谢虚颐想了想,道:“先取茶叶上的晨露,再取优昙、山樱、山茶、白芙蓉、白莲、梨花、流苏、白檀、姜花、芝兰十种白色鲜花的花露,最后引一缕月光来做酒引,放至雪山巅静置三年,便成这山河白了。” 凌汐池把酒葫芦扔给他,口中说道:“太麻烦了。” 谢虚颐手忙脚乱的接过,生怕浪费了一滴,埋怨道:“你小心一点,我这酒来得不易,一滴都浪费不得。” 凌汐池哼哼了两声,却又听他道:“咦,那不是唐姑娘吗?她这怒气冲冲的是要去哪里?” 凌汐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唐渐依匆匆的从树下经过,径直朝一处有人把守着的山房而去,全身上下弥漫着一层怒火,再加上她本就身着一身红衣,更像是一簇正在行走的火焰。 谢虚颐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看看?” 半山之处,是凌云寨的大牢,里面关押着的人不是犯了大错的弟子,便是胆敢来犯的仇敌。 唐渐依走到门口,冲着门口把守的人挥了挥手,捏着拳头走了进去。 牢房内,阴暗无比。一阵阵酒香和肉香从牢房深处传来。 一个身着金色战甲的青年坐在牢房的最里间,手上脚上均带着镣铐,虽然他身上的战甲已经破烂无比,透着斑斑血迹,头发也是凌乱不堪,脸上还有着深一道浅一道的伤痕,可依然能看出他剑眉星目,五官英挺,眉宇间还带着一股凛然少年气,即使身陷囹圄,却并不显得狼狈,反而还多了几分铮铮铁骨的味道。 只见他一手拿着一只鸡腿,一手抱着一只酒坛,听着外面呼声震天的口号声,嗤笑道:“这帮土包子,还真的要造反啊。” 一声娇俏却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我们还就造反了,怎样!” 左煜闻声看去,看着外面那怒气腾腾的红衣姑娘,将手中的酒坛往身侧一放,摆了一个舒服的坐势,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问道:“小豹子,你又来了,今日又是谁惹你生气了,这是找我泄火来了?” 唐渐依刷的一下从腰间扯下一条鞭子,挥向了左煜,咬牙切齿道:“你这坏胚,我今日就要打死你。” 鞭风凌厉,像一条长蛇腾飞而出,直朝左煜缠去,眼看就要落在他的身上,左煜手脚虽被束缚,但身形依然灵活无比,翻身一躲,笑道:“嘿,打不着我。” 唐渐依连挥了几鞭都被左煜躲了过去,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着,显然是怒意难平。 左煜继续不怕死的挑衅着:“有本事你进来啊,隔着门打人算什么好汉。” 唐渐依吩咐一旁跟着的人:“你把门给我打开。” 那人面露难色:“少寨主,这……” 唐渐依捏着鞭子威胁道:“把门打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那人吓得一哆嗦,连忙取了钥匙开了锁,唐渐依指着他道:“你去外面等着。” 看着她凶狠狠的模样,那人急忙退了下去,远远的守着,唐渐依一脚踢开牢门,走进牢房里面:“我就进来了怎么样,你接着躲呀。” 说着,手中的长鞭一收,随即一个漂亮的旋身,鞭子再一次朝左煜抽了过去。 这几日来,只要她心里一有不痛快,便会来这里拿左煜练鞭法,左煜也躲出了经验,一个爽快利落的侧翻,躲过了一鞭。 唐渐依咬着牙道:“我看你能躲过我几鞭。” 鞭影在半空中一字抖开,唐渐依的步伐灵巧的转动几下,鞭子顿时如风卷柳絮一般缠向左煜的腰,左煜左脚一踏,旋身而起,一脚将鞭子踢到了一旁,唐渐依一见,全身高高跃起,一腿便朝左煜踢了过去,左手挥鞭,右手化掌,掌法配合着鞭法,利落的动作更衬得她英姿飒爽。 左煜一掌拍开她的腿,整个人在墙上一踢,借力从唐渐依头上翻身而过,指着她道:“喂,这牢房就这么大,你老用鞭子欺负人算什么英雄,有本事别用鞭子,与我对一对拳脚。” 唐渐依冷哼一声,随手将手中的鞭子一扔,捏着拳头道:“我用拳头照样把你打趴下。” 话还未落,便是一拳挥出,左煜嘴角露出一笑,右手化拳与她对了一拳,他的手上虽带着镣铐,可拳劲却是生猛无比,唐渐与他对了一拳,被拳劲带得退后了两步,这下可彻底将她激怒了,反手又攻出了一掌。 左煜亦还了她一掌,不知用了什么身法,手一探便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往后一背,绕到了她的身后,唐渐依怒不可遏,腿往后一抬,直踢向他的后脑勺,左煜抓着她的手一用力,将她往前一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腿,一个扫堂腿将她扫倒在地,唐渐依也不甘示弱,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也将他踢倒在地。 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你来我往,拳打脚踢,唐渐依鞭法虽练得不错,但是却擅长远攻,而左煜作为一个将军,学得却是实打实的近身搏击,在军中又多与人切磋,深知什么方法会迅速将人制住,是以不一会儿,他便锁住了唐渐依的手脚,将她紧紧的压在了身上,得意道:“服不服,服不服,让你天天欺负小爷。” 唐渐依手脚被困,挣扎了几下都动弹不得,气得面红耳赤,怒道:“不服,你放开我,我们再来过。” 左煜压着她,将头伸向了她的耳边,哼道:“你当我傻,我放了你,你该拿鞭子抽我了,你只要说一声我服了,再叫我一声大哥,我就放开你。” 唐渐依呸了一声,气冲冲的道:“让我叫你大哥,你做梦,你这该死的浑小子,快放开我。” 唐渐依虽是个姑娘,却也是个火辣不服输的性子,人虽被左煜给制住了,却暗自铆足劲儿想要挣开他,左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给压住,额头上全是汗,两人心中都憋着一股劲儿想要赢对方,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身体越靠越近,再加上唐渐依的身体扭动得厉害,左煜手上又带着手镣,这大大的限制了他的动作,慌乱之下,他伸手胡乱的一抓,触手一片温软。 唐渐依瞪大了眼睛,正在挣扎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左煜看着自己的手抓的地方,顿时两人都呆住了。 片刻沉默之后,牢中传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啊,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wap. /130/130469/30427896.html 第二百一十一章:他当为王 左煜也意识到自己摸了不该摸的地方,脸一红,慌忙将手缩了回去,唐渐依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翻身而起,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伸手就去抓鞭子,左煜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直到一阵凌厉的鞭风朝他挥舞而来,连忙往角落中一躲,指着她道:“喂,打人不打脸,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了。” 唐渐依又羞又恼,鞭子舞得虎虎生风,恨不得将那可恶的混蛋杀之而后快,左煜生怕自己的脸上又落下几道鞭痕,捂着脸像个猴子一样跳来跳去,躲得十分吃力,一边躲一边道:“你们这群反贼果然心狠手辣,没道理可讲。” 鞭风突然停了下来,左煜拿开捂着脸的手,好奇的看去,只见唐渐依愣愣的站在他面前,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圈开始逐渐泛红,左煜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这是准备打感情牌了?” 唐渐依扔掉了鞭子,抱着膝蹲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们才不是什么反贼,都是你们,我讨厌你们这些官府里的人,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从不惹是生非,你们为什么总要来找我们麻烦。” 左煜抓了抓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请问你这是演的哪一出?” 唐渐依边哭边道:“刚才你也听见了,就因为你们,逼得我们不得不造反,难道我们就不能井水不犯河水吗?” 左煜气愤道:“谁逼你们了,明明是你们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骚扰得这附近的百姓苦不堪言,我这才奉王上之命前来剿灭你们的。” “你胡说!”唐渐依声音尖锐,充满了愤怒:“我们才没做过这样的事,你出去看看,我们这里收留了多少无家可归的百姓,分明是你们泷日国不把百姓当人看,害得多少人活不下去,你在朝为官,我不信你一点都不知道朝廷的赋税徭役有多繁重,百姓生活有多艰难!” 面对唐渐依的质问,左煜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辩驳,这些事情他不是不知,可他作为大将军左超之子,从小父亲便教育他:”为子死孝,为国死忠,死又何妨,一身报国有万死,一片丹心为君上。” 所以他自小便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的使命是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这些事情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也不是他能去干涉的。 他的语气柔和了下来,道:“就算如此,可你们作恶多端也是真。” 唐渐依恨恨的说:“我们才不会做这种事情,那都是一些宵小打着我们凌云寨的名头去做的!” 左煜看着她并不像在撒谎的样子,心中突然有些松动,竟产生了一种莫名相信的感觉,抓了抓头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唐渐依冷哼道:“在这凌云寨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我需要骗你一个俘虏吗?” 左煜不解的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解释?” 唐渐依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我也不懂娘为什么不解释,那也有可能是你们根本没有给我们解释的机会。” 看着她委屈的模样,再想到这姑娘虽然泼辣了一下,没事便拿他泄愤,但也没有真正侮辱过他,他一时心软,鬼使神差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第一次放下了武器和成见,心平气和的坐在了一起,左煜想了想道:“要不,你放我回去,我在王上面前替你们解释解释。” 唐渐依抬眸看他,眼中露出一副你当我傻的表情,冷笑道:“你是觉得我看起来很蠢是吗?” 她虽不想真的走上造反那条路,但也不代表她真的能蠢到将自己的死对头放回去,左煜又抓了抓头,道:“也是,换作是我我也不会放你。” 唐渐依看着窗口投射进来的昏黄光线,咬着牙道:“我是应该杀了你的。” 便听左煜一拍大腿,兴奋道:“我有办法了!” 唐渐依扭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左煜道:“若是你们真的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我倒是愿意找人帮你们澄清一下,我有一个好兄弟,他有一个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在江湖上还没有人敢不听他的,你替我送封信给他,邀他来凌云寨一聚,那时候你们便可将这些一五一十的说与他听,只要他肯出面替你们澄清,自然会洗刷你们的冤屈,那时我再向王上禀明此事,王上知道了,自然便不会追究你们了,你们也不用造反了。” 唐渐依迟疑着问道:“你的兄弟不会是藏枫公子萧藏枫吧?” 左煜得意道:“正是。” 唐渐依一脸颓然道:“可他已经死了呀,藏枫山庄也被一把火烧没了。” 左煜的表情凝结在脸上,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道:“胡说,他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死。” 唐渐依认真的看着他:“可他确实死了!整个江湖都知道。” 左煜腾的站了起来,神色焦灼的在牢中来回踱了几圈,显然是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然后他拎起墙角的酒坛,猛地灌了一大口,啪的一声将酒坛摔在了地上,仰天怒喝道:“兄弟啊,你怎么就死了啊!” “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萧藏枫,你给老子滚回来!” 凌汐池和谢虚颐刚走到牢门口,便听里面传来一声悲愤的凄厉嚎叫,她全身一颤,像是被那略带凄凉的哀嚎声钉在了原地,脑中一阵嗡嗡的声音,耳朵仿佛也只能听见那三个字。 藏枫,萧藏枫。 这三个字像是个魔咒,怔了一会儿后,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抬腿便朝里面冲了进去。 她从不知道,原来仅一个名字,便能让她心神大乱。 谢虚颐一见,连忙跟着她跑了进去。 左煜一把抓住唐渐依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说,到底是哪个龟孙子干的,老子要去为我兄弟报仇。” 唐渐依被他凶狠愤怒的模样吓到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一阵清冷的喊声从后传来:“萧藏枫……” 左煜闻言,松开了唐渐依,扭头看去,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后,他的瞳孔一阵扩张,全身一抖,露出了更不可思议的神色:“璟……璟枫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渐依和谢虚颐异口同声道:“璟枫公主?” 凌汐池闯了进来,一把抓住左煜,问道:“萧藏枫没有死是不是,你与他相熟,你知道他不可能那么容易死的。” 左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成了一团浆糊,这一件件接踵而来的事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反应,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直到他确定那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幻影,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时候,他问了一句:“有没有人来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闹的哪一出?” 所有人都表情奇怪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这戏剧性的一幕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众所周知,璟枫公主是泷日国送到瀚海国的和亲公主,一国的公主竟然在一个山寨中,与一群山贼在密谋起义的事,而明明这个和亲公主前段时间却又刺杀了瀚海国的国主,在海边投海自尽。 左煜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璟枫公主,是你吗?你也被他们抓来了?你和藏枫是什么关系?” 凌汐池回过神来,这时,又是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左将军,你认错人了,她不是璟枫公主,她姓叶,叫叶孤寻。” 左煜抬眸看去,只见一道白影信步而来,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后,左煜的眼睛眯了眯,迟疑道:“月三公子。” 月弄寒道:“是我,左将军,好久不见了。” 左煜愣了好一会儿,脸色变了又变,从疑惑到凝重再到放松,紧接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后的畅快淋漓:“原来胜了我的人是你,哈哈哈,不亏不亏!” 此前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明明自己已经胜券在握,却会在关键的时刻反胜为败,经过几次的交锋,他早已掌握了凌云寨的作战方式,也知道凌云寨的弱点在哪里,甚至为此精心策划了一场完美的围剿行动,反复推演之后再付诸行动,他甚至想到了这中间也许会发生的种种可能性,却在最关键时刻,在一个他最想不到也最忽略的地方中了埋伏。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反思自己究竟输在了哪里,战术没问题,布略没问题,他并不认为一个普通的山寨会看透他的心思,再反过来利用他的心理,给他下了一个圈套,现在一看到眼前的人,他便什么都想通了,这是月弄寒啊,是从小父亲便念叨着要让他去学习的人,是十六岁便敢单枪匹马深入敌方从而一举荡平寒月国最大流寇的人,输给他,确实不亏。 他也许温和,也许仁厚,却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可他想不通,一国的王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月弄寒走上前来,拉过了凌汐池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阿寻,萧藏枫已经死了,他真的死了。” 凌汐池松开了左煜,低声道:“对不起。” 月弄寒柔声道:“出去吧,今晚还有要事要做。” 凌汐池点了点头,跟着他转身走出了大牢,月弄寒却并没有走,而是温和的看着左煜,问道:“今晚凌云寨会设宴,将军可愿一同前往?” 左煜回道:“今晚的宴会是你们的誓师大会吧,你要我用何种身份参与,泷日国被俘的将军?” 月弄寒摇了摇头:“自然是在下的朋友。” 左煜怀疑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句:“朋友?” 月弄寒点了点头:“那日在蓬莱游仙阁,在下曾许诺将军,有朝一日,会与将军公平一战。” 左煜的眼中泛出奇异的色彩:“你还记得。” 月弄寒道:“自然记得。” 左煜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劝降我。” 月弄寒摇了摇头:“将军并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我不打算劝降你。” 左煜问道:“那你也该杀了我,杀了我不是更能鼓舞军心吗?” 月弄寒又摇了摇头:“我说了,将军是我的朋友,日后,我也会给将军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 左煜疑惑道:“你的意思是你会放了我?” 月弄寒嘴角露出一笑:“是,但不是现在。” 左煜却明白了过来:“你们的目标是岳凌州?” 月弄寒不置可否,又问了一句:“今晚将军是否赴宴?” 左煜道:“去,为什么不去。” 月弄寒看向了唐渐依,轻声道:“唐姑娘,麻烦你带左将军去休整一下,还有……”他看了看左煜身上的镣铐,意思不言而喻。 唐渐依还没有从璟枫公主这个震惊中回过神,讷讷的点了点头。 月弄寒这才拉着凌汐池的手,冲着一旁看着他们的谢虚颐说道:“我们走吧。” 身后传来了左煜的声音:“且慢。” 月弄寒扭头看他:“将军是否要问为什么,可很多事情并没有答案。” 左煜道:“那好,我不问。” 直到三人走到了大牢门口,看着苍茫暮色,月弄寒突然停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汐池,你今日不该来这里。” 凌汐池埋着头,也意识到自己不该一时冲动,情难自禁的冲进去,低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璟枫公主暗杀了瀚海国的王上,无论事实如何,她已担了这个名,若是有朝一日她的身份败露,被人知道璟枫公主身在凌云寨,还大举义旗反抗泷日国,这不仅会让凌云寨四处树敌,也会让此次起义师出无名,落人口实。 月弄寒无奈的笑了笑:“你明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可是……汐池,现在这里是我们的家了。” 凌汐池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道:“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月弄寒嗯了一声,低声道:“从今以后,璟枫公主已死,凌汐池已死,你现在是叶孤寻,而我是月三。” 晚上,在一片锣鼓声中,凌云寨大摆长龙宴,上上下下几千名兄弟歃血为盟,许下了同生共死一起打天下的诺言,随着一声声酒碗砸在地上的声音,月弄寒被推上了凌风台,凌风台上顿时围了一圈的火把,白日里并没有机会与他切磋的人纷纷上台同他对招,台下更是一片欢声笑语,摔跤声,猜拳声,纵情高歌声此起彼伏,阿寻同谢虚颐坐在一起,远望着台上那始终笑意盈盈的与人拆招对招的白衣男子,一碗碗酒递到了他的面前,他来者不拒,无论是谁来敬酒,都接过一饮而尽。 谢虚颐看了看不远处的左煜,又将视线落在台上之人身上,赞叹道:“他当为王。” wap. /130/130469/30427897.html 第二百一十二章:安都城雷家 凌汐池也将目光看向了左煜,只见他一脸泰然自若的坐在那里,一口接一口的喝酒,偶尔兴起,也跟着一旁正在纵声高歌的汉子们应和两声。 他在军中呆的时间比在家中呆的还多,自然会这些天南地北的民谣,一旁的人见他跟着唱,一时也分不清这是何许人也,纷纷过来同他敬酒,喝得兴起之时,便你来我往的猜起拳来。 凌汐池若有所思,心想这左煜也是个豪爽性子,若是换作旁人,是绝不可能会来参加这种宴会的,更别说做到心无芥蒂的纵酒高歌了。 她懂月弄寒为什么不杀左煜,甚至还对他以礼相待,这左煜确实算得上是个人才,再加之月弄寒曾经对他有诺,若是放走他,便能给自己树立一个重信守诺、爱惜良才的形象,确实比直接杀了他更能收获人心。 正想着,左煜端着酒碗朝他们走来,冲着他们道:“我敬二位一杯。” 凌汐池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左煜在她面前坐了下来,问道:“你真的不是璟枫公主?” 凌汐池抬眸看他:“无启族,叶孤寻。” 左煜讶异的张大了唇,他在军营中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无启族的事,虽然当年泷日国出兵灭无启族时他还年纪尚小,很多内幕他并不清楚,可这件事在当时也算是轰动一时了,若真是当年无启族的漏网之鱼,那便是与泷日国有不共戴天之仇,王上怎么可能让她作为和亲公主,而且他被关多日,此时并不知道璟枫公主刺杀瀚海祈王并投海自尽的事情。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与璟枫公主长得一模一样,莫非你是藏枫在江湖上找来替璟枫公主的那个人?” 一提到萧藏枫,凌汐池的眼神一黯,并没有答他的话,默默的喝了一口酒。 左煜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那日我去藏枫山庄,撞见正在和藏枫亲热的那个人便是你!岂有此理,你是我兄弟的女人,你居然跑来这里造反!” 凌汐池闻言,一口酒顿时从口中喷了出来,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面红耳赤道:“你……你胡说什么……谁……谁和他亲热了,我才不是……”她刚想辩驳,可一想到人都不在了,辩驳还有什么用,又将全部的话吞了下去。 左煜见她默认了,愤怒的捏紧了拳头,腾的一声站起来,指着她道:“不是你是谁,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你知不知道那日藏枫亲口跟我说了,他要让你做藏枫山庄唯一的女主人,你可知在那之前,他从未过任何女人心动过,我们一群兄弟还笑话他,谁知当天你便出了事,你可知那段时间他有多伤心,终日借酒消愁,后来我听说他去了江湖上找你,可你……你居然没事,还和月三那厮搅在了一起,莫不是藏枫就是被你们害死他的。” 凌汐池哑然失色,心酸难耐,眼泪顿时冲上了眼眶,过往的一切从她的脑海中掠过,那么鲜明,那么深刻,像一把锐利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划过她的心脏,痛得她直打颤,她哆嗦着嘴唇问道:“他……他真的那么说?” “你……”左煜又气又怒,提起酒坛子作势就要扔她,却被一只手硬生生的将酒坛子夺了去,唐渐依挡在凌汐池面前,怒道:“你这坏胚发什么疯,萧藏枫不是她害死的,他是在冥界被冥王那个老东西害死的。” 凌汐池伸手拉住了唐渐依的衣角道:“没关系,他想打便让他打吧。” 左煜看着她盈满泪水的眼睛,也是愣了一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垂头丧气的说道:“唉,人都死了,打你还有什么用,打了你,我怕藏枫那混小子来找我托梦。” 谢虚颐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一直没有说话,左煜抓了抓头,将酒碗满上了酒,递向了谢虚颐:“兄弟,见笑了啊。” 谢虚颐举起手中的酒碗与他碰了一下,自我介绍道:“谢家,谢虚颐。” 两人一见如故,很快便聊到了一起,谢虚颐甚至还直言不讳的问道:“我还以为左兄会借机逃走。” 左煜也不遮遮掩掩:“你以为小爷不想,小爷出来喝个酒,这人群中至少有十五个人在盯着我,月三这一点做得真不地道。” “特殊时间,还得委屈将军一下,我也怕将军真的逃走啊。”月弄寒步履从容的走了过来,坐在了他们面前,左煜拿眼睛看他:“你小子酒量不错啊,喝成这样还没倒?” 月弄寒笑道:“将军不也没醉吗?” 左煜笑道:“我还等着跟你喝两杯呢,喝了这回,以后咱们就得战场上见了。” 月弄寒抱着酒坛沉思了一会儿,笑声爽朗:“说得是,是该痛饮一番。” 三人相视而笑,抱着酒坛便对饮起来,唐渐依伸手拉着凌汐池,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我们和这些臭男人在一起做什么,喝得醉醺醺的臭死了,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凌汐池起身欲和她走,月弄寒伸手拉住她,低声道:“等会儿再去,我们一会儿还得去见见唐姨。” 月弄寒的手心冰凉,抓着她的手微微发抖,却抓得十分用力,隐隐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 他刚才正要过来之时,远远的便听见了左煜的话,那一瞬间,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心痛无比,愤怒无比,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发作,也没有资格发作,甚至还得维持自己温文尔雅的模样,因为他知道,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姑娘时,什么都可以输,唯独不能输掉风度。 凌汐池又坐了下来,看了看唐渐依,示意自己暂时脱不开身,左煜也冲着唐渐依扬了扬下巴,挑衅道:“小豹子,这么急着走,莫不是怕喝酒输了?” 唐渐依干脆坐了下来,腿一伸,勾了一坛酒过来,拍了酒封,冷哼道:“我会怕你这坏胚!” 眼见唐渐依一口气将一坛酒喝了个干净,几人忍不住赞叹道:“果然豪爽。” 左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伸手抛了一粒花生米在嘴中,眼眸深处是一抹惊艳的颜色,可随即又转变为了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凌汐池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甚至不敢去看左煜,可她知道,左煜时不时的在看她,眼神像是淬了毒的针似的,她正如坐针毡的时候,目光一转,恰好便看见陆小白站在远处,似有意无意的在看她,见她看了过去,陆小白与她对视一眼,埋下头转身走进了人群中。 她心中一动,起身跟了过去,半路中却被一个人拦了下来,她抬眸一看,觉得莫名眼熟,想了想,才想起来这是下午那个剑使得不错的青年。 他手中端了一碗酒,像是要来敬她,凌汐池心中有很多疑问想要去问陆小白,便很快的饮了酒,绕过他去追陆小白,却听那青年在她身后低声说了一句:“九霄持云,天地归隐。” 周围太嘈杂,凌汐池心急追人,没听得太清楚,扭头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刚刚在说话吗?” 那青年正欲开口说话,恰好此刻月弄寒跟了过来,说道:“阿寻,你要去哪里,别乱跑了,唐姨和蒋大哥他们在那边等着我们。” 凌汐池看了看陆小白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月弄寒问道那位青年:“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退了一步,向他行了一个礼,道:“回大当家的话,小人名叫小叶。” 月弄寒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的剑法不错。” 小叶埋着头:“多谢大当家夸奖。” 月弄寒道:“从明日起,你便跟着我吧。” 小叶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不急不缓道:“是!” 月弄寒带着凌汐池转身离去,远处,左煜正在放声高歌:“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悲凉的歌声映着凄婉的冷月,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 第二日,凌云寨的探子送来了九帮十二会的资料。 如凌汐池之前所了解的一般,九帮十二会是藏枫山庄之下的第二大经济体系,由雪原五豹牵头,岳凌州下五城的九个商业世家以及旗下商会组成。 这几个世家分别为:岳凌城白家、陆家,风幽城李家、袁家、顾家,安都城雷家、陈家,雪沁城林家,贺家。 这九家的家主都是在年轻之时便跟着雪原五豹闯荡打拼,所以都唯雪原五豹马首是瞻。 而在这岳凌州五城之中,安都城的雷家又被称为岳凌州首富,因为他们除了经商之外,同时还经营着震雷镖局,雷家的前任当家正是雪原五豹的拜把兄弟,在一场争斗中为保护雪原五豹而死,留下了一子雷老虎,被雪原五豹收做了关门弟子,所以雪原五豹对雷家多为照拂,今日雷家的基业可说是雪原五豹一手扶持起来的,但是雷家究竟有多少钱,实力有多深,谁也不得而知,故而九帮十二会的总部也正好设在了安都城。 原本雪原五豹是想将九帮十二会的重担交到雷老虎手上的,可雷老虎实在是资质有限,不是那块料,生了个儿子名雷小虎,更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骄奢淫逸,游手好闲,素日里只知眠花宿柳,斗鸡走马,极尽享乐之能事。 为了锻炼儿子成才,雷老虎特地将震雷镖局交给雷小虎打理,可雷小虎吃喝嫖赌样样高明,唯独不会做生意,为此雷老虎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请了多少名师,也没能将这棵歪脖子树掰正过来。 雷小虎却认为自己天纵英才,是他父亲不识货,小看了自己,于是他接手了震雷镖局之后,便大着胆子接了几桩别人不敢接的黑活儿,为的就是要向自己的父亲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其中便包括插手了沈家堡这趟镖,险些为雷家招来杀身之祸,现在正在被他的父亲关禁闭中。 九帮十二会旗下涵盖多种产业,数不胜数,其中雪沁城的贺家为泷日国最大的马商,贺家的牧云马场更是五国之中最大的马场,里面养着数十万匹良驹,而风幽城的顾家则为泷日国最大的药材商,几乎占据了整个泷日国药材产业的半壁江山。 凌汐池看着名单,眉头跳了跳,沉默了半晌,心中哀叹了一口气,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安都城的雷家,居然也在九帮十二会里,好巧不巧,还是整个岳凌州的首富。 她回想着那被自己一通胖揍的雷小虎,重重的叹了口气。 一旁正在处理其他事情的月弄寒一听,关切问道:“阿寻,怎么了?” 凌汐池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行军打仗的话,马匹药材缺一不可,看来这贺家和顾家我们是一定要争取的。” 月弄寒将名单拿过来看了看,笑道:“顾家和贺家并不难,我以前在寒月国时便同他们打过交道,我创建幻月影卫之时,马匹有一半是贺家相赠的,况且商人重利,只要你给他们想要的,想让他们帮你并不难。” 凌汐池疑道:“你与他们打过交道?” 月弄寒道:“你难道忘记了,五国之中,寒月最富,这些商人有一半是靠着与寒月国做生意才发家的,以前我在寒月国也有不少产业,少不得要与这些人打交道,这名单上至少有一半的人我是认识的。” 凌汐池高兴道:“如此看来,我们这次是会很顺利了?” 月弄寒迟疑着道:“未必,今时不同往日,我以前是寒月国的三公子,他们自然卖我三分薄面,可现在……”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阿寻,我……我并不想动用寒月国的力量。” 凌汐池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理解,从怀中掏出一块苍蓝色的豹形玉佩,这是雪原五豹给她的沧浪蓝雪,亦是九帮十二会的令牌,沉吟着道:“这是五位豹前辈给我的令牌,当日分离时,他们曾让我办完事后去安都城找他们,而且我有一位小朋友应该在他们那里,想来去这雷家应该能见到他们,我们便先去雷家吧,这件事情怎么说也得先知会他们一声。” 月弄寒点了点头,沉思着道:“不过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凌云寨起义的事情不多久便会传入朝中,我们必须得在那之前先将安都城拿下来。” 凌汐池道:“那我们今日便出发,只是,有件事情却不太好办。” 月弄寒不解道:“何事?” 凌汐池看了看他手上的名单,嗫嚅着道:“我与这雷家有些过节。” 月弄寒皱起了眉头。 凌汐池道:“我把这雷家家主的儿子打了一顿,而且还搅黄了他的婚事。” wap. /130/130469/30427898.html 第二百一十三章:一揽山河天下归 月弄寒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眼神中带着宠溺。 两人同凌云寨另外十八位当家一商计后便决定立即下山,十八人中只带了号称凌云智多星的蒋易修,其余十七人则继续留守凌云寨,把守住各个下山的口子,只许进不许出,在他们回来之前,禁止任何人私自下山,违令者斩,便是一只飞鸟也要仔细留意,以防有消息传递出去。 其中二当家唐博、九当家张猛、十三当家孟飞继续负责练兵,四当家五当家莫云、莫仙两姐妹负责招兵买马之事,十七当家唐赞,十八当家唐别继续负责甄别选拔前来投靠的人,六当家唐奇需要准备好伤药,七当家李青则需要准备好粮草,待到他们回来之日,便是举兵下山之时。 以唐怒为首的十七人当即表示没有异议,却也表明了他们从此以后不再是凌云寨的当家,凌云寨从此以后只有一个大当家,那便是月弄寒,他们愿为月弄寒麾下之将。 月弄寒点了蒋易修、谢虚颐和小叶随他们一同下山,凌汐池却又临时加上了一个人,那便是陆小白,她心中始终觉得陆小白或许会和萧藏枫有些关系,他的伤应是和她有关,否则那一日他看着她时眼中便不会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而且陆小白这人看似老实,实则精明,眼中时常流露出几分圆滑和狡诈,她并不放心这个人留在山中,再加之心中对他有些愧疚,她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提携陆小白一把,便索性连他一并带上了。 其他人有些疑惑不解,不明白陆小白何德何能竟能被她看上,凌汐池只得向众人解释说,她在唐渐依口中听闻此人是个人才,曾经在九当家身边当差当得很好,这次下山任务繁重,身边也需要人打点,觉得他比较合适便选了他,九当家张猛一听自己身边的人被看中,也很是得意,当下便同意陆小白同他们一起下山。 陆小白像是料定会有此一遭,也不觉得奇怪,淡然的接受了,反倒是唐渐依,原本吵着闹着要同他们一起下山,却在临行之时改变了主意,又说自己想在凌云寨上多陪陪自己的母亲,便不和他们一起去了。 凌汐池却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了一丝少女怀春,那是一种心动而不自知的美丽,带着些懵懂和纯粹,心知她留在寨中为的或许是另外一人,心中顿时一凛,忍不住为她担忧起来。 世事万千,为情难解,可这乱世之中,情终究抵不过一个忠义,唐渐依若是真的为左煜动了心,可两人此刻要走的路却是南辕北辙,注定无法殊途同归。 唐渐依挥手向他们道别,灿烂的笑靥如这凌云寨上最美丽的一朵花,凌汐池看着她,心中莫名想到了以前无启族那漫山遍野的凤凰花,绚美如烟霞,灿烂似火焰,却总是在开得最美的时候便坠落于枝头,从不肯凋零在东风中,她从未见过一朵枯萎的凤凰花。 以前她总是问阿娘,为什么凤凰花的花开花落都那么灿烂壮烈,阿娘说,因为每一朵花中都有一只凤凰,凤凰只有最在猛烈的烈火中才会涅槃,它只会浴火重生,而不是在灰烬之中飞出来,所以凤凰花也有它的气节,如此高贵的花,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枯萎在枝头上呢。 可如今她才懂得,或许凤凰花正是因为争不过终将凋零的命运,才会以如此悲壮的方式同命运做抗争。 转念一想,她又不由得暗笑自己多心,唐渐依未必会是那朵凤凰花。 唐渐依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可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妹妹了,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我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凌汐池点了点头,伸出手拥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唤了一声:“依姐姐。” 唐渐依咯咯的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背,看着月弄寒和谢虚颐道:“你们要好好照顾我妹妹,若是回来发现她瘦了,我定不会放过你们。” 蒋易修面色一沉,训斥道:“依儿,怎么和大当家说话。” 唐渐依撅起了嘴,不满的哼了一声,月弄寒温和的笑道:“无妨,我们走吧。” 几人刚走到山下没多远,便遇到一行人前来向他们打探上凌云寨的路,问他们是不是从凌云寨而来的,此时凌云寨是个什么情况,月弄寒好奇的问道:“莫非几位也是前来投奔凌云寨的?” 其中一人道:“据说昨日凌云寨天生异象,有紫气降临,昨日夜里,这附近的几个村镇开始便传出了一句谶语,说什么凌云峰上天命降,一揽山河天地归,都说这凌云峰上有天人降临,将要一统天下,结束这个乱世,这不我们一早听到这个谶语,便想去凌云寨碰碰运气,几位兄弟也是去投靠凌云寨的?” 月弄寒笑着摇了摇头,同他们指明了上山的方向后,眼看着那几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之中,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蒋易修,眼中带着询问。 蒋易修捋着胡须笑了笑:“大当家不必怀疑,是属下派人将消息散布出去的。” 谢虚颐也在一旁笑道:“乱世之中,世人多信天命,有的时候一句谶语或可抵千军万马,令万众归心。” 凌汐池看着蒋易修,心中忍不住赞叹此人果然有一颗慧心,她当时耗费真气用仙霞功造紫气东来的假象,确实想给日后的起义造势,观之历朝历代,但凡有起义之事,总会假借天命造势,如斩白蛇起义,黄河石人等等典故不胜枚举,只是她没想到凌云寨的行动会如此迅速,这么快便将这消息给散布了出去。 她笑道:“蒋大哥果然英明。” 月弄寒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叹气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是你搞出来的?” 凌汐池回道:“谁搞出来的不要紧,有用就行。” 月弄寒看着她,笑道:“你呀。” 几人刚到安都城,便接到了凌云寨的探子新传来的消息。 原来泷日国同云隐国已经打了起来,现在已经打到泷日的边城明渊城,据说云隐新王得了王位之后,火速带出了一支骑兵,名叫风灵骑,手下更有四员猛将,号赤、魂、破、灵,传闻风灵骑行动如风飘忽迅疾,进攻时又如一柄啸傲长空的利剑般所向披靡,兵威所至,谁与争锋。 惜王亲率十万铁骑,御驾亲征,以侧翼突击、埋伏、正面冲击的作战方式,歼灭旭日金麟精锐数万人,短短一个月,便将泷日国侵占的几个城池尽数收了回去,将泷日大军逼到了边城明渊城,并扬言七日之内必将拿下明渊城。 风灵骑横空出世,勇猛无比,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士气如日中天,再加上风灵骑每夺回一城,必先安抚城内居民,军律严明,绝不劳民伤财,极受百姓拥护。 面对勇猛善战如天神下凡的云隐大军,泷日退兵明渊城,做好了死守的准备,可数日争斗,屡战屡败,泷日士兵军心已经溃败,萎靡不振,明渊城中更是一片死寂。 据说泷日国王上接到军报之后脸色阴沉得可怕,当即增派了十万大军支援明渊城,并由大将军左超亲自率兵前往。 而另一边,璟枫公主刺杀瀚海祈王一事,瀚海国已在两国交界的海云城外屯兵多日,要求泷日国给出一个交代,可由于璟枫公主已经跳海身亡,当时护送璟枫公主嫁入瀚海的侍卫叶孤野更是下落不明,泷日国只得做出回复,只道泷日国一心与瀚海交好,两国更为姻亲之国,此举乃是璟枫公主一人所为,并非泷日国授意,泷日国也不知璟枫公主为何做出此种举动,只待泷日国查明真相之后,会给瀚海国一个完美的答复。 可瀚海的新王颜王并不接受这个答案,国仇家恨交织在一起,当即便对海云城发动攻击,两国在海云城外的黄海上展开了一场水战,由于瀚海国士兵自小在海边长大,水性极好,泷日国大军也非浪得虚名,水性虽不敌瀚海军,战力却高于瀚海士兵,双方在海上激战了一夜,死伤无数,损失惨重,谁也没有讨到好处。 这种局势之下,浩垠国却突然派遣使臣来到了泷日国,表示愿意出兵五万帮助泷日国退敌瀚海国,眼下五国之中已有四国卷入了这场战争之中,唯有寒月国不为所动,国内上下一片宁静。 由于左右遭受袭击,泷日国大多军力在调动下已经北上,准备北征,随时支援明渊城,岳凌州五城之中均留了一个旭日营用于看守,正是军力空虚之时。 月弄寒得到这些情报后,问道:“几位怎么看?” 谢虚颐道:“既然云隐国放言七日之内必将拿下明渊城,那么在他们拿下明渊城之际,便是我们攻下安都城之时。” 蒋易修点了点头,赞同道:“兵贵神速,我们确实不能拖得太久。” 月弄寒沉吟道:“以如今凌云寨的兵力,拿下安都城确实不难,蒋大哥,你传令回去,七日后攻打安都城。” 凌汐池看了地图一会儿,突然出声道:“我有一个想法。”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着她,她说道:“若是七日后便要攻打安都城的话,我想先去北山矿场,以我的速度,或许三日便能到达……” 月弄寒明白了她的意思,打断了她的话:“你想一个人去劫矿场?” 凌汐池看着他道:“我是要去接我的族人出来。” 月弄寒断然拒绝道:“那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凌汐池道:“眼下战乱四起,泷日国正是用兵之计,不会有太多的兵力驻守一个矿场,现在正是去救人的最佳时机,若是日后寒战天知道同你一起起义的人便是我,你认为他会怎么对待矿场里的那些无启族人。” 月弄寒正要说话,凌汐池抢先道:“况且他们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去劫矿场,足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我一个人便足够了,多了反而引人注目,等我将人带出来,你再派一队人马来接应我们。” 谢虚颐呵呵笑道:“阿寻姑娘果然艺高人胆大,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道,妥协道:“既然你意已决,那么我便在这安都城为你接风洗尘!” 凌汐池点了点头,道:“若是这样,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去雷家。” 蒋易修提醒道:“九帮十二会是否同意支持我们之事暂未成定局之前,不宜让他们知道我们七日后便会攻城。” wap. /130/130469/30427899.html 第二百一十四章:雷家又见雪原五豹 雷家,震雷镖局。 偌大的庭院里,春风徐徐,杨柳依依,庭院的花圃里种了各色鲜花,牡丹、芍药、海棠、大多都是名贵的品种,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花团锦簇,富丽堂皇,一座置于花海中的凉亭里,正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影。 亭上有匾额,大笔写了牡丹亭三个大字,据说这是雷家少主偶观名曲牡丹亭,一向对戏文里的那些风花雪月瞧不上眼的他当即被感动得泪雨涟涟,回府之后总觉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于是乎,胸无点墨粗俗无比的雷家少主难得附庸风雅一回,发出了‘此种风月,凡人如何可得’的感慨,之后便特地着人打造了一个牡丹亭。 雷家少主更是生的五大三粗,虽不算难看,但也算不上好看,性子更是粗人中的粗人,素日里便是这安都城的一霸,蛮横霸道,作威作福,按照他的话说,在这安都城里,他雷小虎想让人爬着走,谁敢跟他站着走。 可这段日子里,蛮横惯了的雷家少主突然不蛮横了,以前一天要在长街之上打马走个三回的他,现在几天下来也看不到他一个身影,作为各大酒楼、茶馆、勾栏院头号贵宾的他,也甚少去光临这些场所了,各大商家一合计,心想怕不是自己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惹恼了这位财神爷,于是送礼的送礼,送美女的送美女,可向来来者不拒的雷公子竟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对比起以前他的专横跋扈,现在的雷公子对于各大商家来说更像是一场灾难,于是纷纷出马打听,一打听才知道,原是这雷公子在街上被人暴打了一顿之后,回家立誓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更是沉醉于武学,立志要做一个大侠。 他不仅遣散了府中的一众歌舞姬,更是跟以往的一些酒肉朋友断了来往,就连他的八房姨太太,如今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 安都城内多日不见雷公子寻衅滋事,大家反而变得不习惯起来,对他想念得紧,纷纷盼望着雷公子王者归来的那一天。 殊不知,此刻的雷公子却手捧一盘水果,围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清俊男孩转来转去,脸上带着一股谄媚的笑,极尽阿谀奉承,一边笑着一边挥舞着手臂替那小男孩赶蜜蜂,心中却直犯恶心,心想拍人马屁这件事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更是不由得同情起曾经那些在他跟前溜须拍马的人来。 那小男孩似乎无比厌烦他,躲又躲不了,赶又赶不走,只得对他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不满道:“我说,你能不能别围着我转了。” 雷小虎连忙将手中的水果盘放在桌上,一脸认真的说道:“小师叔……” 沈桑辰恶狠狠的打断他的话:“我说了几百遍了,我不是你的小师叔!” 雷小虎连连道:“是是是,小师叔,你就告诉我师父她老人家现在到底在哪里好不好?” 沈桑辰气急:“你要不要脸,我汐姐姐才十七岁,哪里老了!” 雷小虎又道:“是是是,不老,不老,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她到底在哪里,我派人去寻她。” 沈桑辰防贼似的防着他,一脸不善的问道:“你找她到底想干嘛,你这个丑八怪,我警告你啊,不许打我汐姐姐的主意。” 雷小虎回想着自己那天被打趴在地上的模样,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指天立誓:“小师叔,你折煞我了,你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呀,我真的就是想拜她为师而已,师父她老人家对我而言,就像那天上的月亮,水中的白莲,只可远观不能亵渎,我敬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那些非分之想呢。” 看着一脸虔诚的雷小虎,沈桑辰提醒道:“喂,你口水快流出来了。” 雷小虎哦了一声,抬起袖子擦了擦。 沈桑辰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白眼翻得更大了,又接着说道:“你连我都打不赢,资质那么差,还想拜我汐姐姐为师,我汐姐姐要是收了你,那不是自砸招牌吗?” 雷老虎厚着脸皮道:“我资质其实也没那么差。” 说着,他眼睛一亮,试探性的问道:“小师叔,话说师父她老人家真的没有教过你她的绝学吗?比如那天她使的白骨爪,又比如降龙掌,其实我觉得那招无影腿也不错,你先教我一招半式好不好。” 沈桑辰被他烦得受不了,不耐烦的说道:“我会打狗棒法,你要不要学,五位豹爷爷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徒孙,你连他们的皮毛都没学到,还敢盯着我汐姐姐不放。” 雷小虎想到那招气势惊人的棒打恶犬敲在他头上的画面,打了一个寒颤,摇了摇头,断然拒绝:“这个不学。” 这时,一个小厮像被狗撵似的跑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着:“少东家,不好了……” 雷小虎正在努力的跟沈桑辰建立良好的关系,一见那咋咋呼呼的小厮,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叫什么叫,你爹死了还是你妈死了,跑那么快,奔丧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那小厮扶着腰,喘着粗气道:“不好了,少当家,有人来砸场子了。” 雷小虎眼睛一瞪,腾的站了起来,怒道:“是哪个龟孙子,他是吃了豹子胆了,敢来震雷镖局找麻烦,赶紧点了人马跟我去,老子要让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沈桑辰嗤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教训谁!” 雷小虎连忙转身冲着他点头哈腰道:“所以还要请小师叔去坐镇指挥。” 沈桑辰很满意他的态度,咳了一声,故作老成的站了起来,口中说着:“恩,容我去看看。”眼中却闪着贼亮的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他在这里憋了快两个月了,实在是闲得发慌。 他边往外走边问道:“来了几个人啊,用的什么武器啊,现在打到哪里了,又伤了几个人啊?” 那小厮抓了抓头,一脸的莫名其妙:“没……没有啊。” “嗯?”沈桑辰脚步一顿,扭头看他:“没有是什么意思?” 那小厮道:“没有打起来啊。” 沈桑辰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雷小虎一巴掌甩在他头上:“混蛋,没有打起来你乱嚷嚷什么,没有打起来叫什么砸场子,你小子拿我们寻开心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 那小厮连忙捂着头解释道:“少东家,你听小的解释啊,适才有五个男的一个女的在门口递了拜帖,想要求见少东家,我想着少东家吩咐了这段时间不见客,便说少东家不在,可那几人非要见你,其中那个女的说什么……什么九帮……十多少会来着的令牌在她手上,你不见也得见,若是真敢不见,她就要硬闯了。” 雷小虎抓了抓脑袋嘀咕道:“男的找我也就罢了,怎么还有女的呢?对了,你刚才说她说什么令牌在她手上?” 那小厮努力的回忆着,边回忆边道:“好像是……是九帮十二会,那女的还说,她是你的老大,小的想着,在这安都城谁敢称少东家的老大,这可不就是来砸场子的吗?” 雷小虎气急败坏道:“放她娘的屁,什么小丫头片子,就敢称是我的老大……咦,不对,我们雷家加的那个会叫什么来着,好像就是叫……” 他的脸色一变,眉毛一下子惊讶地跳了起来,眼睛也跟着鼓起来,追问道:“那女的多大了,长什么样子?” 小厮嘿嘿笑了一声,一脸的不怀好意:“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跟天仙下凡似的,小的在安都城可没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子,少东家一见便知了,到时候便可以……” 说着,还冲雷小虎眨了眨眼睛。 “混蛋,你当我雷小虎什么人!”雷小虎又是一巴掌甩在他的头上,又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那小厮揉着头道:“她还说自己是什么雪原五豹的朋友,哦,对了,她还让小的给少东家带了一句话,问少东家还记不记得两个多月前迎风楼下的雷老虎。” “汐姐姐……”沈桑辰惊叫一声,拔腿便朝外面冲去,雷小虎幡然醒悟,一脚踹在那小厮身上,指着他道:“格老子的,不早点进来汇报,要是我师父因为这件事不收我为徒,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说罢,他怪叫了一声:“师父,徒儿来迎接您老人家的大驾了。” 也跟着沈桑辰一阵风似的往外冲去。 凌汐池和月弄寒等几个人正在门口候着,突闻门内传来了一声情深义重的长呼:“汐姐姐……”便见一个男孩子风一样的冲了出来,一头撞进了她的怀抱,搂着她的腰不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汐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凌汐池还没回过神来,便觉又有一阵风扑了过来,一道影子扑到了她的脚下,死死的抱着她的脚不放,也跟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喊着:“师父,我终于见到你了。” 看着这两个热情得一塌糊涂的人,凌汐池一时没能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甩了两下都没能将那死死抱着她的腿的人甩开,沈桑辰也是抱着她不放,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衫,她心中一热,伸手敲了敲他的头,轻声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男子汉不要动不动的就流泪。” 沈桑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望着她,一脸说不出的委屈:“汐姐姐,你怎么现在才来。” 凌汐池想了想,回道:“姐姐有事耽搁了。” 月弄寒看着那死死抱着她的腿不撒手的雷小虎问道:“阿寻,这位是?” 凌汐池松开了沈桑辰,看了雷小虎两眼,不明白他这是闹的哪一出,问道:“雷少东家,你这是?” 沈桑辰在一旁解释道:“这坏家伙想拜你为师呢。” 凌汐池愣了愣,她还以为这次来这雷家,因为当日的过节,这雷家少不得要给她点颜色瞧瞧,却不曾想会面对这么个情况。 她咳了两声,道:“雷少东家,你快起来,我这次来是有事要与你们雷家相商的。” 雷老虎耍赖道:“你答应收我为徒,我就起来。” 震雷镖局坐落于安都城最繁华的长街之上,此时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路过行人看着雷小虎抱着她的腿不撒手,都好奇的驻足观看,围着他们不住的指指点点,凌汐池有些尴尬,连忙又说了一句:“你先起来再说。” 雷小虎道:“不起,除非你答应收我为徒。” 凌汐池看了看那敞开的大门,心一横,直接脚上用力,一脚将雷小虎踹了进去,伴随着雷小虎的惨叫,沈桑辰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领着他们进了震雷镖局。 在与沈桑辰的交谈中才知,当日他确实是被雪原五豹救出来的,雪原五豹将他救了之后便将他带到了雷家。 凌汐池顾不得与他叙旧,看着又一脸谄媚的跟上来的雷小虎,直接亮出了九帮十二会的令牌,道明了此次前来是想见一见雪原五豹和他的父亲雷老虎。 巧的是,雪原五豹此时正在安都城,雷小虎兴奋的告诉她,这几位老前辈这段时间学了一个新鲜的玩意儿名叫蹴鞠,一到安都便差人给他们建了一个蹴鞠场,天天拉着他的父亲同他们一起玩乐,这段时间便哪里都没去。 说完便兴高采烈的吩咐人去请了。 雪原五豹一听说她来了,便急匆匆的赶到了震雷镖局,看着她消瘦的模样,大豹心疼道:“凌丫头,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了,藏枫的事情我们也听说了,你还年轻,要节哀啊。” 一提到萧藏枫,凌汐池还没有什么反应,几只老豹子便先哭成了一团,像是死了亲儿子一般,二豹一边擦眼泪一边拍着沈桑辰的脑袋道:“该杀的闻人清啊,我们要是知道花迟那小子便是藏枫小家伙,那日救了这小子便会留在那里了,唉,都怪我们,当时心中一直在想着蹴鞠这件事,救了人便急冲冲的走了,若是我们在,藏枫兴许就不会死了,凌丫头,你不会怪我们吧。” 凌汐池心中也有些酸涩,可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急忙指了指一旁的月弄寒等人,道:“五位豹前辈,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我是有要事需要你们帮忙。” 雪原五豹擦了擦眼泪,问道:“他们是?” 凌汐池便一一同他们介绍了,雪原五豹一听是月弄寒,齐齐的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点评起来:“你便是那传说中的月小子,不错不错,可算是见到活的了。” “月小子,你跟爷爷说说,你怎么有空来这里呀。” “你跟这凌丫头又要耍什么花样。” “你有什么好玩的吗?” 月弄寒礼貌的一一回应着他们的话,俊逸的脸上没有一丝不耐,四豹则走到了谢虚颐的面前,问道:“你叫谢虚颐,谢冲灵是你什么人?” 谢虚颐道:“正是家祖。” 其他几只豹子一听,齐齐变了脸色,看了看凌汐池,又看了看月弄寒,大豹叹气道:“连你们谢家这样的怪物都出来了,我知道你们来做什么了。” 二豹也跟着叹气:“这一天总算来喽。” 几只豹子顿时安静了下来,各自坐回了椅子,沉默不语。 凌汐池心知像雪原五豹这样的人物,很多事情不需要多做叙述他们便能明白,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并希望得到九帮十二会的支持。 wap. /130/130469/30427900.html 第二百一十五章:君子抱仁义 雪原五豹一改之前老顽童的模样,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他们你看我我看你,思虑了很久,苍老的面容上俱浮现出凝重的神色,起义一事并非儿戏,这可是提着脑袋去做的一件事,不成功便成仁,注定是一盘没有和局的棋。 好一会儿,大豹才抬眸问她:“凌丫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凌汐池便将自己从仙水镇一路到烈阳城所见的苍生疾苦,还有她经历淮岐、曲女大雪灾一事同他们说了,她亲眼见到了哀鸿遍野,易子而食的惨状,直言寒战天并不是一个好君主,这个天下应该让更有能力,更能让百姓幸福安康的人来主宰。 大豹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我想听你真实的目的。”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我要报仇。” 雪原五豹问:“报何仇?” 凌汐池道:“我本姓叶,无启族的叶,我是无启族的人,我叫叶孤寻。” 雪原五豹顿时又喜笑颜开,大豹说道:“早知你这丫头不平凡,不过既然你们有这个想法,我再介绍一个人给你们认识。” 大豹伸手拍了拍,紧接着一个身着白衣,行止儒雅的人走了进来,一见那人的模样,凌汐池惊叫了起来:“沈堡主?” 来人竟是沈桑辰的父亲沈行云! 大豹笑着说道:“正是他,那日缥无那小子将沈堡主送来了我们这里,我们这才知道在冥界发生的事情。” 凌汐池心中一动,问道:“那缥无人呢?” 二豹面色一沉,答道:“那小子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况且藏枫山庄出了那样大的事,我们也不知道他此时人在哪里。” 凌汐池的心也跟着一沉。 这时,沈行云疾步走到了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众人吓了一跳,沈桑辰急忙跑到了他的身边,喊道:“爹!” 雪原五豹也急急去扶他,口中问道:“沈堡主,这是为何?” 凌汐池心中五味杂陈,回想起在冥界沈行云刺了她一刀,当众污蔑她一事,若非这件事,她当时不会失去理智,险些入魔,后面的事或许就不会发生了,萧藏枫或许也不会死了。 沈行云挣脱了雪原五豹去扶他的手,重重的向她磕了一个头,痛心疾首道:“当日姑娘冒险去冥界救我,可我遭奸人所害,迷了心智,非但没有感恩姑娘,还出手伤了姑娘,我做出如此不仁不义之事,愧对沈家的声誉,也愧对尊师仙霞师太,更愧对姑娘,每每想起寝食难安,今日得知姑娘来此,特来向姑娘请罪。” 凌汐池看着他没有说话,反倒是月弄寒上前一步想说什么,被谢虚颐一个动作制止住了。 沈行云双手呈上一剑,凌汐池认得那把剑,那是她带沈桑辰去凌云寨时,唐怒交给他们的剑。 沈行云接着道:“此剑名叫抱仁,寓意君子抱仁义,不惧天地倾,沈家堡以仁义立世,虽然如今沈家堡已不复存在,但只要沈家还有一人在,便要谨记身为沈家子弟需得抱仁守义,还请姑娘用此剑杀了我这不仁不义之徒。” “爹!”沈桑辰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跟着跪了下来,拉着她的裙摆急声道:“汐姐姐,我爹不是故意的,爹都跟我说了,他是中了冥界的幻术,才会伤了你,你不要杀他。” 凌汐池伸手接过沈行云手中的剑,屈指一弹,剑应声出鞘,她打量着那把剑,剑身如墨,不厚不薄,剑锋隐而不露,剑气藏而不显,幽幽光泽流转于剑身之上,是一把抱朴守拙的剑。 她道:“常言道君子如墨,墨心映人心,墨正则心正,此剑不偏不倚,尽显浩然正气,不求过厚过薄,更知过犹不及,是把好剑。” 沈桑辰看她拔了剑,以为她要伤害自己的父亲,急忙伸手挡在沈行云面前,沈行云喝斥道:“退下!” 雪原五豹也出声劝阻道:“凌丫头,沈堡主固然有错,但也错不至死,你可要三思……” 凌汐池又将剑退回到了剑鞘,看了沈桑辰父子两眼,将剑交到了沈桑辰的手中,并将他和沈行云扶了起来,摸着沈桑辰的头道:“你叫我一声姐姐,你的父亲自然便是我的长辈,我怎么可能会做出伤害长辈的事呢?” 她看向沈行云,继续道:“沈堡主,当日之事错不在你,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况且我答应过师父要护住沈家堡,是我先食言了,若说愧对,那也是我先愧对于你们,沈家堡虽不在了,可沈家还在,这是一把好剑,你也有一个好儿子,便将这把剑交给你儿子吧,以后重振沈家便要靠他了。” 沈行云看了看沈桑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寄予着厚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把剑以后便传给你了。” 沈桑辰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剑,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小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坚定和自信。 这个时候,沈桑辰没有想到,多年以后,在一个新的帝国里,他身居要位,被奉为镇国大将军,除却手中的抱仁剑外,皇帝陛下还另赐了守义一剑,与抱仁剑同为护国两大神剑。 雪原五豹笑着道:“这才对嘛,都是自己人,要和和气气的,不过沈堡主,我叫你出来可不是为了这事,你可知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沈行云看着她道:“愿闻其详。” 凌汐池便又将此次来的目的说了一次,沈行云听了,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叹了一口气:“寒战天多行不义,这一天迟早也会来的,只是……” 凌汐池问道:“沈堡主可知灭了你沈家的究竟是何人?” 沈行云脸上浮现哀痛之色,喟叹了一声,道:“当初唐家被毁之时,我便猜到沈家也会有这么一天。” 凌汐池疑道:“所以沈堡主知道灭了沈家的便是泷日国是吗?” 沈行云点了点头,回道:“我知那日攻进我们沈家的和将我劫走掳去冥界的并非同一批人,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姑娘是不是一早便知道是他们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当日我救桑辰之时曾和他们交过手,认出了他们中有人所使的功夫乃是狂风吟,那时我便知道那些紫衣人是泷日国朝廷的人。” 沈桑辰听了半晌,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汐姐姐,你说灭了我们沈家的是朝廷的人,那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汐池看着他说道:“那时你一心想着报仇,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同一个国家做抗争呢,我不告诉你是想保护你呀,笨蛋。” 沈桑辰红着眼眶看向了沈行云,问道:“所以爹爹也是知道的是不是,娘亲和哥哥便是死在他们手中的,他们害了我们沈家几百条人命,爹爹你为什么也不告诉我?” 沈行云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父亲对儿子的慈祥,回道:“因为你还小啊。” 沈桑辰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更咽着道:“可我总有一天会长大的。” 沈行云摸了摸他的头,回想起沈家无辜身死的百条人命,也是红了眼眶,他向凌汐池抱拳行了一礼,道:“姑娘既有此意,我沈家定会全力支持,沈家堡虽没有了,可沈家的声名还在,我愿助姑娘一臂之力。” 凌汐池心中一喜,看向了雪原五豹,一左一右挽住了大豹和二豹,问道:“几位豹前辈,沈堡主都答应帮我了,你们呢?” 大豹嘿嘿的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臭丫头,这还需要问吗?我们不是早就将九帮十二会的令牌交到你手上了,不过嘛,你先得答应我一件事,我们才会帮你。” 凌汐池疑惑道:“什么事?” 雪原五豹齐声笑道:“丫头,你是知道的,豹爷爷们最爱玩,你若是让我们玩得开心了,这件事便成了。” 大豹一把抓住她的手便将她往外带,一边走一边献宝似的说道:“丫头,爷爷在这安都城设了一个蹴鞠场,按照你说的方法将一切都设置妥当了,不过这安都城的人资质太差,不是爷爷的对手,和他们玩一点意思都没有,正巧你们来了,先陪我们踢一场去。”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看着身后一脸不明所以的月弄寒和谢虚颐等人道:“走吧,你们有活了。” 在去蹴鞠场的路上,她简单的将如何蹴鞠同月弄寒他们说了一下,月弄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转而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阿寻,这个游戏太费体力,你可以吗?” 这段时间来,她一直在往死里折磨自己,好不容易想通了重新振作起来,还没好好休息恢复元气,便开始下山奔波这些事,他有些担心她会吃不消。 凌汐池冲他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 月弄寒轻叹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凌汐池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路小跑跟上了雪原五豹的步伐,同着他们说笑起来。 月弄寒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他宁可她一直都是一年前那天真懵懂,不谙世事的模样,也不想看到她现在这被迫成长故作坚强的样子。 谢虚颐拍了拍他的肩膀:“喂,我说你!不要老是这样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好不好,放宽心,在你前面的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月弄寒回了他一笑,两人并肩前行,蒋易修跟在他们身后,再后面一左一右跟着小叶和陆小白,小叶目不斜视,专心的走自己的路,反倒是陆小白,一双眼睛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心中像是在盘算着什么,雷小虎一脸套近乎的凑了上来,问道:“兄弟,你跟着我师父多久了?” 他刚在小叶那里讨了个没趣,对比起多说两句就像要死的小叶,陆小白显然更对他的胃口,两人很快便聊到了一起,到了蹴鞠场便一口一个兄弟的互相称谓起来。 场下自然是雪原五豹为一组,凌汐池他们这边人手不足,雪原五豹特地从他们培养的一众优秀的弟子中拨了两个给他们,并月弄寒和谢虚颐组成了一组,谢虚颐看了一会儿,突然对月弄寒说道:“以后练兵的话,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月弄寒点了点头,问身边的凌汐池:“阿寻,五位豹前辈说这是你教给他们的游戏,你是从哪里学的?” 凌汐池顿了一下,说道:“这是我……我这十年来生活的地方流行的游戏,其实我也不太会玩,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五位豹前辈便上了心,他们好像还自己改良了一下,好了,不说这个了,专心比赛吧。” 一场角逐很快拉开了帷幕,场中自然是精彩纷呈,对于他们而言,蹴鞠与其说是玩球,更不如说是一场变相的比武,场外也是热闹无比,雷小虎甚至动员了震雷镖局的每一个镖师前来观赛,每进一个球,他便发出一声激动的尖叫,指着场中那英姿飒爽的青衣女子一脸自豪的冲旁边的人叫道:“快看快看,那是我师父。” 半日后,雪原五豹赢了个满堂彩,他们自是满意无比,直夸自己宝刀未老,到了晚上,便在安都最豪华的酒楼迎风楼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并吩咐人请来了同在安都城的九帮十二会的另一个家族陈家。 凌汐池不善交际,这些应酬方面的事情自然得是月弄寒他们去做,可她手掌九帮十二会的令牌,雪原五豹显然更信任她,很多时候也不得不出面,一场觥筹交错下来,她已有五分醉意,宴会还在喧哗,她便趁乱离开了一会儿,鬼神使差的,她又来到了那日萧藏枫带着她们来安都城时所坐的位置。 迎风楼之所以叫迎风,那便是因为它高,雕檐映月,画栋飞云,俯瞰着整个安都城,一向是安都城中游人登高望远把酒言欢的最佳之处,在迎风楼最高处,风吹来,便有可乘风而去之势。 她望着那在千里明月之下高高飞起的飞檐,思索了一会儿,直接施展轻功飞了上去,安静的坐在那飞檐之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头顶那片碧海青天,看着看着,她便觉得自己开始醉了,脑子也越来越不清晰。 身后有脚步声轻轻响起,她扭头一看,一道人影沐浴着月光朝她走来,她仔细的分辨了很久,眼泪顿时模糊了视线,喃喃的问道:“萧藏枫,是你吗?” 月弄寒全身一颤,停在那里没有动,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适才他见她步履不稳的走了出来,因为担心她出事,他便跟了出来。 他怔怔的看着她,却见她突然站起身,朝他飞奔了过来,伸手紧紧的抱着他,整个人都靠在他的怀中,哭着说道:“我不相信你真的死了,我不相信。” 此时的她,卸去了所有的伪装,像极了一个柔弱无依的姑娘,酒让她暂时的远离了俗世纷扰,却也将她压抑在心中的情感全部逼了出来。 看着她脆弱无助的模样,月弄寒叹了一口气,伸手温柔的拍了怕她的背,带着安抚的语气道:“是我。” wap. /130/130469/30427901.html 第二百一十六章:以天下为聘,以一城为礼 明月照千里,整个大地都被月儿柔和的光芒笼罩,位于渊河之畔的明渊城高高矗立,被月光披了一身轻柔的白纱,散发着朦胧的光芒。 城外是一条流淌了数千年的河流,名叫渊河,几百年来,渊河不仅仅是一条隔开两国地界的河流,更是无数人生根发芽,繁衍生息的地方,河流不仅为这里的百姓提供丰富的水源和食物,河流冲积扇还带来了大量肥沃的土地,更是一道天然的防御屏障。 月光之下,渊河静静流淌着,像一个古老肃穆的美人,河边是一个又一个的芦苇荡,眼下正值春天,百草丰茂,渊河两岸安静的铺张着苍古的绿色,水天一色的苍茫中,一声夜笛和着晚风飘扬而起。 笛声清扬悠远,洗尽尘俗,如松涛阵阵,令万壑风生,萦绕着无限遐思和思念,在夜风中缓缓上升,似牵动了月光的柔辉,星光的璀璨,渊河之上浮光点点,那是晚归的渔火,恍若长空里无数的星芒纷纷飘落,将这凄凉的夜色点缀成了一副梦的长卷。 明渊的城墙之上,不停的有人在巡逻,笛声骤起时,有人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明渊城,外六十里,云隐军营。 缥无走出军营之时,便看见兵营大寨那高高的瞭望台上,一个身着冰蓝色战甲的人正站在上面,手中捏着一管玉笛正自吹奏。 月光之下,那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一头如墨发丝在微风中飘扬,头顶恰好便是一轮明月,月色溶溶,他宛如月中神子,任何时候,他都是那样飘逸出尘,湛然若神,高贵凛然不可侵犯。 夜风渐渐有些大了,显得那笛声也渐渐凄凉起来。 缥无看了他一会儿,直接施展轻功一跃而上,站在那人的身边,叹道:“你再这样吹,今夜不知又有多少人睡不着了。” 萧惜惟收了手中的笛,扭头看他,笑道:“师兄,你看这明渊城多美。” 缥无看了远处的明渊城一眼,说道:“确实是美。” 萧惜惟的视线望向渊河的方向,冗长黑夜中,星河点点,渊河之上,渔灯如萤,微风皱水,细浪叠生,满河星散,是梦幻的美景,也是鲜活生动的人间气息。 他看了渊河很久,又问:“你说,把明渊城送给她,她会开心吗?” 缥无叹了一口气,问道:“既然那么想她,为什么不去接她,还要放任自己已经身死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你难道不知道她若知道你死了会有多伤心吗?” 萧惜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并非不想去接她。” 他又望向了夜空,眼神如清露,凝结着淡淡的哀愁,没有人会知道,他有多想她,多想亲自去接她回来,可他不能这么做,如今的他不仅仅是藏枫山庄的庄主,更是云隐国的王。 自从一年前父亲突然出现在藏枫山庄之时,他便明白,他在江湖上的时间不会太多了,萧家谋划了多年,便是为了今日这一刻。 身为云隐国唯一的继承人,他还有一个自小便被灌输进脑海中要去完成的使命,那便是有朝一日云隐国要像他的祖上一般,重新挥军南下,一统整个天水大陆。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本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现在天水一朝一分五国,本是由他的祖上昇郓帝国所分划而成。 世人都记得昇郓帝国的开国君主凌帝雄才伟略,英明神武,却有太多人忘记了,他本姓萧。 每当夜深人静时,那段不堪的历史都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像烙印一般,挥之不去。 故事的起因很简单,结局也很简单,同样是由一个乱世英雄,英明圣主决胜千里,征战杀伐所建成的庞大帝国,立足天下,傲视群雄,谁与争锋! 昇郓也曾鼎盛一时,国泰民安,百姓和乐,史称昇郓盛世。 可却在半途中出了一个不爱江山的不肖子孙,但这个不肖子孙却也不爱美人,爱的是那宣纸上的江山,简直就是如痴如醉,难以自拔,这个君主史称云帝。 这样做导致的结果就是各个达官显贵,大户人家皆以舞文弄墨,水墨丹青为雅兴,文人备受尊崇,文风一时昌盛,到达顶峰,流传佳作多不胜数。 在那个重文轻武的时代下,全国上下一体,渐渐开始就没多少人练武了,一众将军官兵眼见身边人学文化学得风生水起,备受尊重,还受皇帝陛下赏识,纷纷觉得练武也没什么用,开始弃武从文。 这样一来,将士也不操练了,学得文绉绉的,不是这不文雅,便是不文雅,动作也不利索起来,国家的军事体系就这样败落下来,平时那些带着刀的侍卫谁不是随身携带一两本书,巡逻巡着巡着就看起书来。 云帝之后来了一个成帝,更是荒淫无度,残暴不仁,朝中有任何敢反对他的,无一不被处以极刑,据说他喜欢听人惨叫的声音,特地发明了各种惨无人道的刑罚,可以让受刑的人在被折磨几天几夜之后,还能保持清醒而不死。 这番举动惹得天怒人怨,这时一个文韬武略,样样俱全的杰出青年站了出来。 说这青年杰出,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事情,只是就是顺便起了一个义,顺便造了一个反,顺便逼了一下宫。 他一开头,大家纷纷效仿,揭竿起义的不胜枚举,可碍于朝中还有一个神乎其神,从无败绩的大将军琴无邪,所以各地的起义一时也被压了下去。 琴无邪见整个昇郓王朝弃武从文,农夫不种田,将士不操练,整天便是六书八艺十二经,连皇帝都不上朝了,导致朝政荒废,贪官污吏成群,便屡次上谏,可他是一个武官,武官在那个时候不得圣宠,导致连皇帝身边的太监也敢调侃他两句。 成帝直接回了琴无邪四句话。 “咕咕呱呱,如墨乌鸦。嘈嘈杂杂,四肢发达。” 意思便是讽刺琴无邪就像一只乌鸦那样嘈杂讨厌,像乌鸦一样黑,一身虽黑却胸无点墨,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 琴无邪受此侮辱,至此心灰意冷,年纪轻轻的便卸甲归田,留下了一支他亲手创建的神兵圣影卫,至此杳无踪迹,可他一走,成帝便直接对圣影卫的统领下了手,琴无邪一怒之下闯了皇帝的大殿,取走了龙魂,于是便有了后来逼宫的那一幕。 逼宫的正是现如今泷日国的先祖寒麟,四下起义的便是浩垠国,寒月国,瀚海国的先祖,眼看萧家的祖业就要保不住,成帝的弟弟忠王萧天昊终于站了出来,依靠萧家原有的力量保下了一方沃土,也便是如今的云隐国,自此,天下一分为五的局势已初具模型,当然也有很多据地称王的小国。 成帝最后幡然醒悟,眼看祖宗基业尽毁于自己的手中,也是悔不当初,于是便在逃出宫后自尽于风魔山顶峰,而他的小儿子萧翊云却不知去向。 日后萧天昊膝下无子,王位便传到了他的义子萧寂云的手中,而这个萧寂云也正是萧翊云。 萧翊云不同于他的父亲一般无能,他有着独特的经商天赋,他之所以以萧寂云的身份继位,只因他在五国初立的时候,趁着天下未稳,在江湖上建了一个庞大的商业体系。 他要复国,但是靠云隐的实力远远不够,况且天下大势已定,此后的一两百年里也是在不断的征战杀伐中度过来的,一路吞并,一路蚕食,你争我抢,你砍我杀,直到一百年前这个大陆之上才真正的留下了现如今的五国,而留下来的国家基本上已是休养生息、各自为政的状态,所以要复国,也是有心无力。 萧翊云知道靠自己这一辈的力量无法完成复国的使命,于是便立下祖训,至此以后的萧家子孙都要以复国为己任,但是都推给后人好像也不怎么负责任,既然这一辈复不了国,为后人铺铺路也是行的,聪明人都知道,打仗最需要的便是钱。 于是萧翊云在被萧天昊找到之后,便让自己的亲信接管了他在外的商业版图,实际还是由云隐国在背后操纵,逐渐演变成了后来富可敌国的藏枫山庄,云隐国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身为君王,不能有太多的子嗣,不多不少只要一个就够了,所以云隐王室基本都是一脉单传。 到了萧惜惟自己这里,他的父亲显然对他的期望更大,自小便将他送出了宫,放在藏枫山庄寄养长大,所以年纪轻轻的他不得不扛起这些重担,各种谋划,各种算计,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日后争夺天下铺路。 原本以他的父亲的意思,一年前他就应该回国的,可她突然失踪,他以藏枫山庄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暗地里转移为借口,这才在江湖上又拖了一年。 直到父亲放弃了唯一的一份解药救了疑是他哥哥的那个人,毒发病重之后,他不得不将计划提前,利用冥界造成自己已经身死,并且藏枫山庄已经毁于敌人之手的假象。 他知道以藏枫山庄的地位,藏枫山庄的庄主一旦死了,足以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而轩然大波之下,会掩盖掉许多东西,也会让太多人措手不及。 而藏枫山庄这些年积累下的经济体系一旦倒下,足以给泷日国一个致命的打击。 后来他想亲自去将她接走,可这时父亲的身体突然恶化,已经回天乏术,身为人子,他自然要先处理好父亲的身后事,于是接她的事情便又暂时搁置在一旁,他无奈只得先派了一个人悄悄的潜入到了凌云寨,告诉她让她等着他,同时也嘱咐了那个人,他还活着的消息除了她之外,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可这么些天了,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这让他的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缥无在他身边又问了一句:“她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吗?” 萧惜惟眼神幽深,神色淡然,如茫茫大海,静而深,里面却潜藏着莫名的温暖:“师兄,她那样的人,美丽而不做作,聪明却不狡黠,率性但不任性,活泼而不刁蛮,善良又不失侠义,这样的人,谁又舍得让她受伤呢。” 缥无扭头看着他的面容,淡漠无绪的又叹了一口气:“你啊,总是这样,越不该要的东西便是越想要,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不要忘记了师父用命盘替你下的批语。” 萧惜惟扭头看他:“我只信我,不信命。” 缥无怔了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身为萧家的人,应该清楚知道你这辈子的使命,这是你一辈子都无法逃脱的责任,爱情并不能占据你的一生,以你的智慧,定能成就一番宏图霸业,将万里江山踏足脚下,这样不是更能让人热血沸腾吗?” 萧惜惟握着玉笛的手放至身后,仰望着苍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天下我要,她我也要!” 缥无无奈的摇了摇头:“所以你扬言七天之内攻下明渊也是为了她?你想拿下明渊城之后,在明渊城向全天下昭示泷日国当初灭了无启族的真相是吗?” 萧惜惟道:“这只是一方面,她在冥界已经想起了以前所发生的一切,我从没有看到过她那样痛苦,那种痛苦足以毁掉任何一个人,我不想再让她继续自责下去,她没做错什么,那些东西不能让她来承担,泷日国既然以明渊城为借口向无启族出手,我便从明渊城开始,一样一样的向他们讨回来,最重要的是,我要让无启族的人知道,他们的家园是为谁所灭,因何被灭。” 缥无剔了剔眉头:“那另一方面呢?” 萧惜惟抬眸看向夜空,眼神坚定:“我要娶她!” “我要以天下为聘,以一城为礼娶她!” 缥无看了他一会儿,反问道:“那你还让月弄寒带走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月弄寒对她的心思。” 萧惜惟笑着说道:“汐儿是个重感情的人,以她的性子,她若知道我死了,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会接受月弄寒的。” 缥无哑然,顿了一会儿才道:“你就不怕月弄寒趁虚而入?” 萧惜惟淡淡道:“他没那个胆子。” 缥无顿时无言以对。 萧惜惟道:“我虽不喜欢月弄寒,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君子,不会趁人之危。” 说罢,他犹自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若是他的话,这段时间的确是个好机会,只可惜,他不是我。” 这时,一阵尖啸声传来,两人抬眸看去,只见一只漆黑如墨的鹰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了萧惜惟的手中,他从鹰嘴中拿出一只鸽蛋大小的东西,捻碎了之后,展开藏在里面的纸张一看,手一抖,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缥无一见他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萧惜惟没有回他的话,只是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他,缥无接过一看,顿时哈的一声笑了起来,表情带着几分惊叹几分佩服:“你的汐儿可真不是一般的姑娘啊,她居然敢和月弄寒直接扛了大旗在岳凌州起义了。” 萧惜惟的脸上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笑,喃喃道:“这次我可能真的大意了。” wap. /130/130469/30427902.html 第二百一十七章:北山矿场 缥无问他:“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萧惜惟望着远方的明渊城,斩钉截铁道:“攻城!” 月亮悄悄的躲进了云层中。 瞭望台之下的一处阴影中,一道白影怔怔的站在那里,她望着高台之上的两个人,清冷的眼神中露出一抹悲凉的神色。 月色下,她的面容有些苍白,有种孤清的美丽,一个老妇走到了她的旁边,问道:“孤影,大战即将开始了,你为何还是不愿随我回仙霄宫?” 叶孤影呆呆的看着高台之上那个穿冰蓝色战甲的人,喃喃道:“因为我看到了。” 云姨不解的看着她,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叶孤影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睫毛不停的颤动着:“他是他,而我却不是我。” 那日,她眼看他被冥王一掌打入冥河,她并不知他是有意为之,于是便跟随其后跳了下去,因为她想问他,十年前在血域魔潭她在水中看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他。 他看着她跟着自己跳了下去,转身朝她游了过来,将她拉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那一刻,她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宛转环自动护主,将两人圈在了一起,因宛转环有带人入梦的奇能,在宛转环中,她看到了以往的一切,十年前她被巨蟒卷入水中,是他不顾一切的跳了下去,她睁开眼睛看到的那个人便是他,他是她朝思暮想了十年的人,可就在那时,她才知道,那时他之所以跟着跳入水中,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 在他的梦中,她看到了一片蔚蓝色的花海,花海中是一个手拿风车自由自在的奔跑着,笑得一脸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她知道那个小女孩不是她,而是占据了她身体的阿寻,她这才明白,他为何要问她那句话:“叶姑娘,你喜不喜欢风车?” 自小阿寻便比她活泼,比她聪明,阿寻胆子大,性子野,经常跑出去鬼混,常常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才回家,明明自己更文静懂事,从不惹是生非,可族中的人却偏偏好像更喜欢阿寻,就连爹娘和哥哥,也仿佛更偏爱她一些。 可她并不生气,因为阿寻同样给了她很多的快乐,她愿意为这个妹妹付出一切,后来阿寻死了,她看到爹娘痛苦的模样,心中也暗暗发誓,自己要更听话更懂事,才能弥补他们失去阿寻的痛苦。 阿寻死后,爹娘和哥哥因为愧疚,给了她更多的关爱,她知道,这里面包含着阿寻的那一份,她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一切,偶尔她也会感到庆幸,庆幸阿寻死了,这样爹娘和哥哥就只疼她一个人了,五六岁的年纪,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自私,她只知道,那种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感觉真的很好。 有时,阿娘会问她想不想念妹妹,她嘴中说着想,可却是一种姐姐对于逝去的妹妹的缅怀,她心中其实并不希望她回来。 她将这种心态归结于逝者已矣,往事不可追,但是在那天当她知道他心中的人是她妹妹的时候,她才明白,那叫嫉妒。 她心中其实一直嫉妒着自己的妹妹,嫉妒她比自己更讨人喜欢,所以师父说是她害得无启族灭族,并且想要抢占自己的身体时,她毫不犹豫的相信了,她理所当然的将一切罪责加诸于她的身上。 可当她清醒过来之后,他却将她带到了云隐国,告诉了她当年无启族灭族的一些内幕,还问了她一句:“她是你妹妹,你心中更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为何不相信她,为何不对她好一点。” 她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想法,想着师父说的话,回道:“轮回之花是打破世间平衡之物,一个已死的人便有她该去的地方。” 他嗤笑道:“已死?可她明明还活着,不如你回去问问你的师父,她在这里面又做了什么?” 她生气的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仙霄宫参与了无启族灭族之事,那你告诉我,仙霄宫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叹气道:“我确实不知仙霄宫为何要这么做,不过,你妹妹应该知道,对了,那日她口中喊着叶琴涯和叶伏筠两个名字,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她的脸色剧烈一变,想着族中被她记得滚瓜烂熟的那些古卷,里面确实有对叶琴涯和叶伏筠的记载,他们是因为偷练了禁术,被驱逐出了无启族,可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但她知道她还有一个姑姑,在她们还没出生之前,也是因为偷练禁术被赶出了无启族,然后姑姑便嫁给了泷日国的王上。 他接着道:“这段时间,我翻阅了关于你们无启族的卷轴,发现在三百年前确实有这样两个人,是因为偷练你们族的禁术之后被赶了出去,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妹妹为什么会喊出那两个人的名字?是因为他们还活着?还是因为他们现在就在仙霄宫?或者是因为是他们杀了你的爹娘?” 她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她想着她那从未见到过真面目的师父,师父确实好像对轮回之花很了解,而且她能感觉到师父很恨轮回之花,她手中的宛转环便是师父为了克制轮回之花而制,若非对轮回之花很了解,是断然做不到的。 他看了她很久,又说道:“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留在这里,我马上会攻打泷日国,等我攻下明渊城,自然会洗清你妹妹的冤屈,那时你再决定要不要相信我的话,但是,我要你记住一点,有我在,你别想再伤她,终有一日,我会带她去仙霄宫,讨一个公道。” 她与他对视着,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没由来的气,回道:“不用,若是你能证实无启族的灭族确实与她无关,我自己会回到仙霄宫查出真相。” 云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她身旁冷冷道:“你妹妹就是个妖魔,你当日便不应该手下留情,你应该杀了她。” 叶孤影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不,他说过了,只要攻下了明渊城,我便能知道当日灭族的真相,无启族被灭和阿寻没有关系。” 云姨生气的数落道:“你居然相信这些邪魔歪道的话,不相信你师父?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小子杀伐之心太重,与你那妹妹是一丘之貉。” 叶孤影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回道:“事实如何,很快便会揭晓了,不急于这一时,等他攻下了明渊城,我会随你回仙霄宫。” 云姨急切的还想再说什么,叶孤影抬手止住她的话,低声道:“回去吧。” 两人转身离去,瞭望台之上,缥无看着她们的背影,若有所思的问道:“你心中的人是妹妹,为何又要将她的姐姐带在身边?她那日随你跳进冥河,你便该知道,她对你的感情不一般,你就不怕日后解释不清?” 萧惜惟也看了一眼她们的背影,随即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我将她带在身边只是为了向她证明汐儿是无辜的,不会有什么误会。” 缥无神色复杂的叹了一口气,萧惜惟道:“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传风灵四将来见我。” 月亮又从云层之中露出了脸庞,九天之上星罗棋布,竞相争辉,芸芸众生,不过蝼蚁,天象之下,大地又会有如何的变化。 一夜过去了,阳光已升起。 凌汐池醒过来之时,才发现月弄寒趴在房间里的桌子上睡着了,昨夜她喝醉了,是他将她带了回来,又在这里守了她一整夜,悉心照料着她。 回想着昨夜的场景,她醉酒之后情难自禁,好像将他当成了萧藏枫,可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安慰了她很久,想着这些,一抹愧疚之情由心而发。 她默默的看着他,眼前的人才貌双全,温文尔雅,有着足以傲视群雄的才能,却并不骄矜自大,待人始终谦和有礼,无论自己怎样对他,他待她却始终如一,从未要求过她要回报他,她一再的赶他走,可他还是决定留下来陪她面对一切,甚至不惜走上起义这条路。 她并非铁石心肠,她知道月弄寒对她的付出,凭心而论,他这样的人是很多女孩心目中的良人,如果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他,她想她应该会爱上他,可命运总是那样爱开玩笑,两人错过的那一年,便让一切都变了。 她抱着被子走过去想替他盖上,却不想惊醒了他,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什么时辰了?” 凌汐池看了看天色,答道:“大约辰时了。” 他看了看她手中的被子,再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笑道:“不睡了,今日还有要事要做,对了,你还好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支支吾吾道:“我……我昨晚……” 月弄寒温柔的说道:“好了,去洗洗吧,今日几位前辈还要再介绍几个人给我们认识,别让他们等急了。” 凌汐池只得又点了点头,待到她梳洗打扮了一番之后,月弄寒已在门外等在她,依旧是一袭月白的长衫,看起来神清气爽,没有半分疲态。 昨日九帮令已经发出,召集了九帮十二会的成员来安都一聚,离得近的今日便能到,雪原五豹要带他们见的便是曲阳城的李家家主,岳凌城白家和陆家的家主。 两人快要出门的时候,蒋易修又呈上了探子送来的消息,月弄寒接过看了,眉头蹙了蹙,将手中的情报递给了她,凌汐池接过一看,传来的是北山矿场的消息。 北山矿场位于距离烈阳城外三百里的北山之上,在那里有一座神奇的山峰,被当地人称之为“金山”,传说只要有山洪,就能看到有黄金出现,后来有人在那金山上发现了一个神秘的洞穴,墙壁上还有许多用黄金勾勒的岩画,一翻查探之后,才知整个山脉都是金矿,自那以后,北山矿场便被誉为“天水第一金矿”,这个矿脉据说从昇郓帝国之前就已经开始开采,一直开采到现在,是几百年来仍活着的金矿。 由于前两年在开采金矿时,有一个矿洞坍塌了,造成了数百人惨死在里面,所以现在北山矿场里的采矿工人还有两千余人,这些人自然都是无启族的人。 泷日国特别重视这个矿场,派了一千精兵在山下驻守,领兵的是旭日金麟龙骑队的首领白鸠猿,此人在泷日十大将军中排行老七,另外还有一名高手在那里坐镇,是国师东方寂之子东方青石。 之所以派东方青石在那里坐镇,是因为东方寂每月都会从那批无启族的人中选一个,取其鲜血、心脏和头颅来研究传说中的不死之术。 凌汐池愤怒的捏碎了手中的情报,看向了月弄寒,迟疑着说道:“我……我想尽快赶去北山矿场,这边就交给你了。” wap. /130/130469/30427903.html 第二百一十八章:明渊之战 月弄寒沉默着,并没有回她的话,凌汐池拉着他的袖子,说道:“这边不需要我,有你足够了,让我去吧。” 月弄寒看了蒋易修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转而看着凌汐池道:“阿寻,你有没有想过,北山矿场里的人没有你那么高强的武功,从送回来的情报上来看,有一半是老弱妇孺,你如何带他们回来,泷日国会放任你将他们带走吗?你到时要面对的也许是千军万马的追击,我始终觉得你一个人去劫矿场并非良策。” 凌汐池沉默着,月弄寒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此地距离北山有千里之遥,以她的轻功,三日到达绰绰有余,可难就难在,若是她真的劫矿场成功,对北山矿场里的那些人来说,从北山到这里便是一场长途跋涉,那时他们要面临的也许不仅仅是泷日国的追兵,还有作为武林四大家之一的东方家。 她也知道蒋易修为何会在此刻将这些情报送上来,凌云寨想扶持的始终是月弄寒,自己一走,便是月弄寒树立威信的最好时机,毕竟当初灭了无启族的也有唐家,她即便可以保证对他们做到心无芥蒂,可凌云寨的人未必会相信,出于自保,他们也许不会对自己动手,但是却也决不允许自己的势力太过强大。 她看了蒋易修一眼,回道:“我没有别的选择,一旦安都城失陷,寒战天很快会知道我在这里,他生性残暴,一定会拿北山矿场的人来开刀,我已经很对不起我的族人了,也是我该为他们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月弄寒张口欲言,她接着笑道:“相信我,我会没事的,况且,你会派人来接我的不是吗?” 月弄寒见她去意已决,自己多说无益,只得道:“先去见五位前辈吧,至少得知会他们一声才是。” 凌汐池点了点头,随着月弄寒去见了雪原五豹,雪原五豹刚开始时也是极力反对,见反对无用之后,便说要派一支人马随她一同前去,她表示自己一个人先行前去便可以了,人数一多会引人注目,只怕会打草惊蛇,只让他们在她到达北山矿场之后再派出人来接应她,雪原五豹拗不过她,捶胸顿足的让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凌汐池一再保证自己一定会平安归来之后,几人这才亲自将她送了出去。 临行时,月弄寒突然唤住了她,她一转身便被他用力的揽入怀中,月弄寒在她耳边轻声道:“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凌汐池回抱了他一下,说道:“我答应你。” 月弄寒看着那背着剑转身离去的少女,邪血剑在她身后散发着若有似无的红芒,她身姿挺拔,带着壮志凌骄阳的凛然少年气。 阳光下,那背影孤独却坚定,就像开放在黑暗沼泽的花,常与黑夜相伴,却依然倔强的想要开出一片光明。 原来一腔孤勇,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雪原五豹在一旁叹道:“这丫头,太苦了。” 明渊城外,云隐国兵营大寨。 萧惜惟一身蓝色铠甲坐在帐篷正中央,头束冰蓝色发冠,本就俊逸无双的脸上带着一股天神般的威严气势。 灵歌,魂舞以及几位同样身着铠甲的将军分散在四周,静默不语的看着正在沉思中的他,帐篷里一时寂静万分,可散布在空气中的却是越发紧张的气氛。 过了好一会儿,萧惜惟才抬起头来看向众人,指着自己身后的那副巨大地图,地图上已有多处为红笔所勾,即表示那是云隐收回的失地,萧惜惟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一走过:“明渊城临近渊河,渊河往东为亡鸟峡,其后为鹿山,亡鸟峡乃是深不可测的峡谷,地势险峻无比,泷日国不可能从那里派出援兵,所以必会选择鹿山,鹿山呈三山两口形势,破尘将军,你带一万风灵军,轻装上路,由北上鹿山,阻截泷日国派出的援军,不用正面对抗,只消扰乱他们的军心,挫挫他们的士气即可。” 他的手指迅速在地图上指过,边指边说道:“这三处,乃是明渊城的三道城门,赤火将军,明日你带两万风灵军从正门进攻,灵歌魂舞你二人各带一万的风灵军,从左右两道侧门进攻。” “是,王上。”灵歌等人均跪下听命。 一个声音低低响起:“王上,末将有一事不解。” 萧惜惟喝了一口茶,望向了埋着头的破尘。 破尘支吾着,不知为何,自己每次只要一看到这位年轻的王,他身上散发出的耀眼夺目的光芒总是令自己无法直视,怕一见,心神便会为他所摄,而正是因为他身上的那一种超华风度与无与伦比的尊贵霸气,才会让自己对他忠心不二,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的脚下。 萧惜惟似乎看出了破尘的紧张,微微笑了起来:“但说无妨。” 破尘抬起头来,脸上却是一副不知该不该说的样子。 魂舞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王上,还是末将来代他说吧。破尘将军憨厚直率,他是不知该不该质疑王上的决定,破尘将军认为明渊城至关重要,只派出五万兵马,能否将明渊一举拿下,你说,我说得对不对,破尘将军?” 破尘扭头看着魂舞,点了点头。 萧惜惟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子上,问道:“破尘将军怕泷日大军吗?” 破尘一噎,连忙抬起头,昂首挺胸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何惧怕,该怕的是泷日国的那帮龟孙子。” 萧惜惟长身而起,走到破尘的面前:“泷日国在我云隐国境内驻兵十万,这一路下来,死伤共有五万余人,他们不断的弃城逃亡,再加上风灵军一路游击,他们已是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士气正弱,如今他们援兵未到,驻守明渊城的又是一些残兵,不足五万人马,而我方士气正强,他们对我军已有惧意,这已经犯了兵家大忌,所以四万兵马攻城,足矣,明日明渊城会有一场大雨,这形势于我们更加的有利。” 破尘想了想道:“可雨天并不利于作战。” 灵歌接道:“正因为都知道雨天不适合作战,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破尘扭头看着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倾慕,结结巴巴道:“啊……你……说得对。” 灵歌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破尘脸一红,急忙又垂下了头。 萧惜惟吩咐道:“好了,你们下去准备吧。” 四人领命退下,这时缥无疾步走了进来。 萧惜惟看他一脸凝重的神色,问道:“发生何事了?” 缥无说道:“适才从岳凌州传来消息,你那丫头离开岳凌州了。” 萧惜惟的眉头皱了皱,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问道:“她去哪里了?” 缥无道:“北山矿场。” 萧惜惟抬眸看他:“她一个人?” 缥无点了点头。 萧惜惟脸色一变,怒道:“胡闹,她怎么敢这么乱来。” 他还是小看了她的胆子,这怕是准备一个人去劫矿场了,他又急又怒,又问道:“月弄寒也由着她胡来,她不懂事,月弄寒也不懂吗?” 缥无说道:“你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据传回来的消息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在凌云寨的时候,月弄寒看她看得很紧,根本不让旁人接近她。” 萧惜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一脸的心烦意乱,让人一看便知他方寸已乱,过了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道:“通知叶孤野,让他先赶去北山矿场再说。” 明日便要攻城,作为主帅,他不能离开。 风萧萧兮,黄昏残阳。 萧惜惟站在高高的瞭望台,目光直视着天边的残阳,几只寒鸦掠过高高的天空,带着凄清的叫声消失在天边晚霞中。 几分萧索,几分悲凉。 他手中紧紧的攥着一枚火红色的枫叶玉佩,看着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山头,晚风徐徐吹过,像是要将他心底的声音带向远方。 你不能有事,千万不能。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下雨天是杀人最好的时机,因为一下大雨,便可以将所有的血腥冲刷干净,溶入泥土,等到太阳一晒,便又干干净净。 翌日,清晨。 瓢泼大雨冲刷着古老的城池,明渊城仿佛安静的沉睡着,毫无声息。 城墙上的几队哨兵在不停的来回巡逻,雨帘顺着城墙而下,像是要将那岁月的痕迹冲刷干净。 明渊城古道之外,忽的,军鼓大作,军号长鸣,旌旗摇曳。 萧惜惟站在搭建的瞭望台之上,身边站着缥无和叶孤影,俯视着缓缓向前移动的风灵军。 明渊城上军鼓擂响。 “将军,云隐大军攻城了。”明渊城墙上,一名哨兵语带颤抖的看着旁边的一位浓眉大目,满脸胡腮的将军道。 那是泷日十大将军中排行第五的关武。 “他奶奶的,这帮龟孙子。”关武怒骂一声,喝到:“弓箭手,准备。” 立时,上千名弓箭手冲至城墙边,搭弓引箭,蓄势待发,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城下那缓缓前进的大军,此时在他们眼中看来,无异于从修罗场上爬出来一般,全身散发着冰冷肃杀的气息,着实让人心底发凉。 雨,渐渐小了,仿佛也在惧怕这可毁天灭地的杀气。 赤火镇定自若的策马向前,在离明渊大约五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只手一挥,他身后浩浩荡荡的风灵军顿时整齐一致地停下步子。 立时,一队手拿盾牌的士兵从队形两边散出,呈半弧形挡在赤火的前面,只听铛的一声齐齐响起,那一排士兵齐齐蹲下,将盾牌竖在了面前。 眼见城下的大军一动不动,站在城墙上的关武厉声喝道:“来人可是人称‘赤月流光’的风灵四将之首赤火将军。” 赤火纵马出来,冷毅的脸上带起了一抹戏谑的笑意:“你投降,不杀你。” “呸。”关武啐了一声,手一亮,拔出手中的大刀,纵身从城墙之上跃下,横空劈出一刀,怒喝道:“就叫你关武爷爷来会会你这兔崽子。” 凌厉的刀锋带起了一股飞雨,从赤火的脑门直劈下来,雨泉飞溅,映着森寒的刀锋,寒光激射,誓要将赤火劈成两半。 赤火眼一抬,眸子里映着那气势惊人的一刀,忽然把手往马背上一按,整个人如一只蓝色的大枭,冲天而起,大喝一声,目光爆射。 一抹赤红色的光从他的腰间闪射而出,莫匹的刀气四散,在架住关武那把刀的同时,还闪电般的攻出了十五刀,刀刀均攻向关武全身上下十五个大穴。 赤月,指的是赤月刀,流光,却是流光刀法,江湖传言,流光刀法轻快无形,疾若流光,遇快则快,如光随行,但赤月刀和流光刀法,就像千里马遇上伯乐,据说流光刀法的出神入化只有赤月刀能够使出来,没有赤月刀就没有流光刀法,没有流光刀法,赤月刀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小刀,甚至连匕首都不如,赤月刀的光芒最盛之时,也便是流光刀法最厉害之时。 关武怪叫一声,整个人全身后退,刀收回,回旋,身形如被狂风吹得东斜西倒的稻草人一般狂摆不止,堪堪躲过了赤火攻出了十五招,可是十五招先发,十五招后至。 关武如如弹簧一般弹射而出,流光在雨中击起一道赤虹,赤虹一闪而没,雨声狂啸,洒落点点殷红。 关武狼狈的退回到了城墙之上,面容惨白,雨水顺着他黑色的盔甲流下,流到地上时已经化作了一滩血水。 赤火落回到了马背上,手举过头顶,紧握的拳头突然松开,大喝一声道:“攻城!” 顿时,云隐军中军鼓号角如狂雷炸响。 “冲啊!杀啊!”整齐一致的喊杀声贯彻云霄,震天撼地。 “放箭!”关武心神一荡,急忙下达指令。 刹那间,万千箭矢甚至比天空中下着的雨还要密集,挟着狂风之势纷纷射向城下的风灵军。 那一队手持盾牌的风灵军连忙举起手中的盾牌,一队风灵军在他们的掩护之下,朝城门冲去。 顿时,城门大开,数万名金甲战士如洪水流沙一般从明渊城内席卷而出,朝一队风灵军如金色海洋一般覆盖而去。 赤火抬眸一看,整个人离马而起,落在那一队风灵军之中,手中令旗一挥,风灵军直冲的队形忽然一变,变为弧形,形如弯月。 赤火位于月牙内弯的凹处底部,手中的令旗一摆,弯月一转,泷日军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便被人员密集如弯月厚实的月轮挡住了,月牙内凹处看似薄弱的地方却突然伸出无数轮小弯月,闪着寒光,毫不犹豫的划向了泷日大军的脖子。 光闪血溅,喊杀声,嘶叫声顿时不绝于耳,泷日大军被阵法杀了一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 待到泷日大军反应过来时,军队两翼已遭到了严重的损失,关武怒吼一声,心知这是上古十大阵法中的风月阵,如风飘忽不定,如月变化莫测,步军居中,骑军据其两端,使敌不见首尾,是最灵活,最多变的一种阵法,现在由武功高强的赤火带兵,风月阵的诡秘难测更被发挥得淋漓尽致。 wap. /130/130469/30427904.html 第二百一十九章:一将功成万骨枯 旭日金麟以往一向所向披靡,却在与风灵军的对阵之中数次战败,本就已对风灵军心怀畏惧,现在被逼到如此绝境,再加上这样精妙的阵法,更是显得力不从心,士气大大减弱,还未开战,便已输掉了五成,现在被杀个措手不及,一上来便吃了一个大亏,恐怕落败便是眨眼的事情。 关武目光定定的望着站在风月阵中央,不停的指挥阵型变换的赤火,意识到或许只有杀了赤火,才能挽回一些士气,鼓舞军心,那样虽不能胜,也不至于惨败。 “他奶奶的。”看着城墙之下的金甲战士不停的倒下,关武狠狠的吐了一口痰,整个人从城墙之上跳了下来,手中的大刀被舞得虎虎生风。 他就像一头猛虎似的冲进了风月阵里,气吞山河一般狂啸着,每尖啸一声,便有一股血泉冲进了雨雾中,和着雨水慢慢稀释,无声的落在了地上。 战死沙场,似乎永远都是战将最后的归宿,重重枯冢,埋葬的是枯骨,却埋葬不了那一种不灭的精神。 战况激烈,泷日国的将士看着关武身先士卒,不畏生死,士气又被拉回了一些,渐渐的,反而能抵挡住风灵军的凌厉攻击。 赤火双掌一收,目光处,是浴血奋战的关武,眼中已含杀意。 随手将令旗往腰间一插,赤火闪电般的从左腰拔出赤月刀,身形急展,足尖在无数名士兵的肩膀上轻点而过,转眼间便来到了关武的面前,便是一刀递出,赤红耀眼的光芒飞闪向关武的腰间。 关武不退反进,像一尾飞跃出水面的鱼,弹转之间,游贴近了赤火的身侧,手中的大刀横劈着攻向赤火的肩胛处。 关武攻得快,赤火避得快,只听嗤啦一声轻响,关武的腰间顿时血泉狂涌,而赤火的肩膀,亦被劈出了一道伤口。 “好!”赤火大吼一声,左脚往后一踏,激起地上流淌的雨水,水花四溅,赤火年轻的脸上出现了莫名的狂热。 风沙怒吼,却丝毫掩饰不住地上那雄壮悲凉的喊杀声,两位叱咤风云的将军,注定有一位要葬身在这片土地上。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赤火将脸上的雨水一抹,身体往后一侧,整个人便向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关武,关武咆哮着,喊声震天,迎了上去,电光火石间,两人便已交手了数十招。 萧惜惟站在高处,眉头轻蹙着,眼眸里是若有似无的怜息,似乎是对英雄的怜息。 缥无在一旁道:“这个关武倒是个汉子。” 叶孤影看着那令鬼神都为之动容的呐喊厮杀,幽幽的叹息了一声:“争夺天下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何都不惧生死?” 萧惜惟道:“因为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家园而战。” 叶孤影看着他问道:“为什么国与国之间就不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萧惜惟扭头看她:“若是能,无启族便不会灭亡。” 刀光激荡,杀气震天,像九幽阴灵的呐喊索命。 就在这时,一阵惊叫声传入他们的耳中:“将军阵亡了!” 萧惜惟摆弄着拇指上的一枚黑曜石扳指,眉头轻轻的剔了剔,便见关武的胸膛之上镶嵌着赤火手中的赤月刀,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栽倒在地。 赤火站在关武的不远处,腿部和胸膛之上源源不断的涌出血来,他伸手一引,赤月刀飞旋着回到了他的手里,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是一种落寞,英雄的落寞。 似乎在战场之上,永远都不应该存在感情,不管是什么感情。 可是就那么一瞬,赤火忆起了自己使命,转身如旋风一样投入了战斗之中。 眼见城墙之下的金甲战士越来越少,城墙上一名副将挥舞着手上的令旗,大声命令:“关城门,快关城门。” 令旗一下,泷日军一面抵挡着风灵军的进攻,一面向城内仓皇的逃去,只闻得“呯碰”一声巨响,城门重重地被扣了起来。 紧接着,从城墙之上不断的抛下巨大的石块,箭矢如蝗雨铺天盖地射下,赤火全身一旋,裹着雨势,如腾龙冲上半空,近身的箭雨被纷纷弹开,赤火伸手一抓,揽住一把箭,双臂张开,随手一扬,手中的箭脱手飞出,穿透了城墙之上正在搭弓射箭的几名弓箭手的胸膛。 眼见几名士兵倒下城墙,墙口有了空缺,还没来得及替补上,刹那间,风灵军中箭矢齐发,箭如雨一般朝城墙上射去,一队人马迅速将云梯搭上城墙,掩护着队友朝城墙之上爬去。 墙上仍然有无数的石块被投了下来,但每一架云梯上面首当其冲的那个人都仿佛有天生神力,抛下的石块被他们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拂到了一旁。 在那几名士兵的掩护之下,即使有人被石块砸中,掉下云梯,但还是有上百名云隐士兵如壁虎一样爬上了城墙,与城墙之上的泷日军激战在了一起,慢慢的,投石手,弓箭手越来越少,爬上城墙的风灵军越来越多,城墙之上顿时一片混乱。 城上一乱,城下的攻势便越发激烈起来,一队风灵军合力推着两辆镶着巨木的攻城车猛烈的撞击着城门,城门时不时的被撞开而又合拢。 赤火咬牙冷哼一声,全身功力凝聚,飞身往其中一辆攻城车上重重一踢,那推车的士兵被这凌厉的脚劲一带,齐齐往前一倾,顿时,轰隆一声巨响响起,明渊城的城门已被撞开,而后风灵军紧跟着便向蓝色的海洋一般涌了进去,一进去便是连鬼神都为之动容的惨叫厮杀。 眼见风灵军攻入了城内,赤火离地而起,手中的赤月刀脱手飞出,化为一道光,斩向了那一面迎风飞扬,高高在上的泷日国旗。 泷日国旗旗杆一断,在大旗随风落地的同时,赤火手执一面云隐国的国旗,纵身跃上城墙,将那面大旗紧紧的插在城墙之上,蓝色的大旗霎时迎风飞舞在风中。 与此同时,明渊城的左侧城门,一道冰蓝色的纤细身影高高跃起,手中的灵灭如银龙飞出,盘旋着迅速缠上了城墙之上的泷日大旗,旗杆瞬间折断,灵歌右手一挥,将缠绕在灵灭上的泷日大旗随手抛下。 大旗轻扬,缓缓落在地上,覆盖住了几具金色的尸体,灵歌扭头看着,冷傲的眸子里波光一闪,手中的灵灭便再次飞旋起来,卷住了城墙之下一名风灵军手中的云隐大旗,美妙的身形一旋,斜斜飞了出去,如一只暴风雨中的飞燕,眨眼便到了城墙之上,将云隐国的大旗高高的竖在明渊城的左边城门。 蓝色大旗在雨中巍然而立,灵歌足尖轻踮在城墙边缘,看着城墙之下所剩无几的泷日大军仍在奋力抵抗,拼死不降,略显清瘦的身影看起来有几分疲惫。 明渊城右门,魂舞站在城墙之上,嘴角挂着妩媚的笑,看着正门和左门相继挂上的云隐大旗,喃喃自语:“这么快啊!” 她心情似乎不错,扭头看着身后跪着的一名满身刀伤的泷日国士兵,将发丝缠于指上,笑着问道:“你说,你要不要自己动手把你们的臭旗摘下来?” 相比灵歌的高傲不屑,狠厉果决,魂舞最热衷的是敌人在自己的逼迫和折磨之下,粉碎他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信念。 战场上的男儿无论胜负,勇气和骨气从来都是刚强坚韧的,那泷日的士兵毫不畏惧的盯着面前这个娇媚艳丽,却在谈笑之间便可置人于死地的美丽女将军,没有说话。 魂舞手中的丝带轻轻的飞舞而出,如雨中一道柔和的轻烟,悄无声息的卷上了那名泷日士兵的脖子,她娥眉流转,浅笑轻吟,表情温柔得像是一个在哄着孩子的大姐姐,手中的丝带却在慢慢收紧:“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亲手将你们的国旗摘下来,二、死路一条。” 那泷日国的士兵白眼一翻,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脸色立即由愤怒的红色变为了酱紫色,可断断续续的声音依旧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士可杀,不可辱,要就就杀,何必废话。” 魂舞的脸色微微动容,咻地将自己手上的丝带收了回来,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抓着脖子,扑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破口大骂:“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柳卫国是也!” 魂舞抱着胸站在柳卫国的面前:“柳卫国是吗?你很有骨气,那好,我不杀你,我要你亲眼看着你们泷日国的国旗是怎样在我们云隐大军前落下的。” 她抬腿踢起地上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刀气一吐,横劈而出,旗杆断裂,只听得哗哗哗几声裂帛之声响起,泷日国的国旗在魂舞的刀下碎成了一片片,落在了柳卫国的面前。 国仇?家恨?柳卫国的眼中含着一丝泪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的站起了身,朝魂舞手中的刀锋上撞了过去。 魂舞侧身一闪,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想死,没那么容易。” 柳卫国一撞落空,虎的一拳击向魂舞,魂舞妙曼的身姿随风而起,手中的丝带如灵蛇一般缠了过来,结结实实的将柳卫国的拳头捆缚在一起,看似随意的一带,便将精壮结实的柳卫国狠狠的撞在了城墙之上。 看着口吐鲜血的柳卫国,她蹲在他面前,笑着问道:“成家了吗?” 柳卫国怒道:“关你屁事!” “啧啧啧……”魂舞摇了摇头,又问道:“想回家吗?” 柳卫国愣了,眼神逐渐变得迷离起来,恍惚中,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天,那是一个布满晚霞的黄昏,正是那天,他决定要去参军,他对着身后一直在为他整理行囊的妻子说:“等我回来,我会带给你和小草更好的生活。” 妻子扭头看着他,温柔的笑了笑:“活着最重要,我只要你活着回来。” 他四下看了看简陋的小屋,这是他们的家,破旧却收拾的十分整齐干净,他的眼中全是憧憬:“等我回来,房子便可以重新修一修了,不,到时候我要带你们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 妻子仍是温柔的笑着,并没有多说一句挽留的话。 他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行囊,转身便要离开,一个小女孩冲进了屋子,抱着他的腿大哭着不让他走,妻子一言不发的将小女孩抱到了一旁,他拭了拭眼中的泪水,摸着小女孩的头,泪中带笑的说着:“小草,爹爹走了,要好好听娘的话,跟着她好好学写字,别像爹一样,大字都不识一个,等爹回来的时候,你要会写你的名字,柳馥草。” 妻子催促他道:“快上路吧。” 他坚决的走出了家门,没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舍不得,直到离开了小镇很远,他才远远的回头望了一眼,暮色中,镇外的长亭里,一个温柔的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正站在那里,目送着他离开。 镇子里,炊烟袅袅升起,他的眼中已全是泪水。 他朝天怒吼着:“想,老子做梦都想回家!” 魂舞看着他眼中的泪水,动容道:“好,我放你回家!” 柳卫国又愣了,仿佛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魂舞笑了笑,望向了四周还在顽强抵抗的泷日国士兵,朗声道:“你们阻止不了我们攻下明渊城,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我都可以让你们回家。” 手握兵器的泷日士兵你看我我看你,片刻之后,一声声刀枪落地声响起。 魂舞将丝带收了回来,喝到:“旗来!” 城下的风灵军会意,将手中的大旗一抛,魂舞飞出城墙,双脚在城壁上面轻轻一点,稳稳的接住大旗,手中的丝带飞出,缠在城墙之上,一个漂亮的燕子三抄水,将大旗插上了右边的城墙。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战争从清晨一直打到了傍晚,夜幕降临,风凄雨寒,萧惜惟颀长的身影模糊在暮色之中,仰望着那在风雨中飘摇的云隐大旗,大地之上,是浓烈的死亡气息,几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乌鸦盘旋在明渊的上空,明渊是诡异的死寂。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时赤火走上了瞭望台,单膝跪地,手中呈上了一物,那是明渊城的城印,萧惜惟伸手接过,向着身边的缥无和叶孤影说道:“进城吧。” wap. /130/130469/30427905.html 第二百二十章:只身劫矿场 天水六百五十六年,四月甲寅,云隐惜王亲率四万风灵骑攻克明渊,史称明渊之战。 一夜之间,明渊城的尸体已经清理干净,风灵军军纪严明,不惊扰百姓,不取百姓分毫,甚至派人对每一家每一户进行了安抚访问,告知云隐国并不会伤害他们,他们可以照常生活。 第二日,当太阳升起之时,这个城池又恢复了生机,昨日躲在家中生怕自己会成为云隐大军刀下亡魂的普通百姓纷纷走出了家门,大街已经被冲刷得很干净,不见一丝血腥,杀戮也随之不见,唯有城池上空还萦绕着丝丝死气,但这并不能影响他们的生活,百姓们一如既往的做着和以前无数个日夜一样的工作,好似这个城池只是换了一个统治者而已。 那些投降的泷日国士兵,有的被重新编制进了云隐国的大军,想回家的,云隐国也会给他们一笔费用让他们回家。 萧惜惟入主明渊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唤来了灵歌,他将一个盒子递给她,里面装着的正是明渊城的城印,吩咐道:“你带一队人马即刻出发,赶去北山接应她,再替孤把这个交给她,告诉她,等着孤去向她提亲。” 灵歌看了那城印一眼,问道:“明渊事了,王上何不亲自前去接她?” 萧惜惟道:“适才破尘派人递上军情,我们的情报有误,泷日国派出增援明渊城的大军并不止十万,足有二十万,此刻孤脱不开身,你去吧,叶孤野已经先去了。” 灵歌眸光一闪,心中轻轻的一颤,抬眸看着面前那年轻的君王,不明白他为何要刻意提到叶孤野。 萧惜惟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灵犀镯上,问道:“这个镯子,是汐儿送给你的吧。” 灵歌点了点头。 萧惜惟接着笑道:“这个镯子原本是叶孤野的,自从你戴上后,便从未将它取下来,你与孤自小一起长大,孤自然知道你的心意,等天下大定,孤会替你做主,将你许配给叶孤野。” 灵歌尴尬的咬下了嘴唇,一向冷傲自持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红晕,难得的带上了几分小女儿的娇羞,低声道:“末将不知王上在说什么。” 萧惜惟道:“在藏枫山庄的时候,你当真以为孤不知道你经常偷偷跑去找叶孤野?” 灵歌的脸越发红了,心如小鹿一般乱撞,她再怎么厉害,也毕竟是个女儿家,女儿家的心事被说中了,也是会害羞的。 可害羞之后,她的心中便全是欢喜。 她伸手接过了城印,叩首道:“末将领命!” 随即点了人马,便轻装上阵,离开了明渊城。 灵歌走后,萧惜惟又吩咐人送来了明渊城的城志,里面详细的记录着明渊城数十年来发生的每一件大事,他翻到了当年无启族扰乱明渊城那一页,看了之后立即吩咐人去找当年的证人,并派人将叶孤影请了过来。 数日之后,一篇檄文传遍了整个天水,里面声讨了泷日国为了吞并无启族,不惜散布谣言污蔑无启族扰乱明渊一事,并指明妖道东方寂作为泷日国的国师,不仅昏聩愚昧,听信了无启族存有长生之术的传言,更是为了一己之私,鼓动泷日国出兵无启,以无启族活人为引,修炼长生秘术,害得数十万无启族人惨死,英魂难安,不配身为武林四大家之一,此种妖异之人,行此灭天绝地之事,实在是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自此以后,无启族扰乱明渊,祸乱一方的罪名就此沉冤得雪。 明渊失陷的三日之后,泷日国的二十万大军向明渊城发动反击,双方在鹿山展开了一场大战,大将军左超被云隐国惜王一箭射杀,惨败于鹿山之外,泷日国不得已退兵临泉一带,做好了严防死守的准备。 而就在明渊城被攻破的那一天,泷日国南部的起义战争打响,一支义军从凌云峰倾巢而出,闪电般的偷袭了安都和岳凌两城,两城失守,彻底脱离了泷日国的掌控。 义军攻下了安都城和岳凌城之后,如飓风一般席卷了同属岳凌州的曲阳城、雪沁城和风幽城,自此,岳凌州宣布自立,改名为月凌州,整个月凌州徭役全免,赋税减半。 源源不断的义军开始从四面八方投奔了月凌州,很快,这支军队便从不到一万人发展到了数万人,自此以后,天水又出了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奇兵——月凌军。 就在泷日国南部和北部的战争同时进行之时,烈阳城外三百里,北山。 太阳当空照耀。 北山之下,大地一阵震颤。 那是驻扎在北山之下的一千旭日金麟震动了,因为他们的兵营大门突然被一剑硬生生的劈开,那一剑撼天动地,如一道火红色的霹雳从天而落,整个北山山腰处瞬间呼啸起了凌厉的剑风,火红色的剑芒像是燎原的天火,似要将整个山头都燃烧起来,剑光落在军营之时,军营里的数间营房在一阵剧烈颤抖之后,瞬间崩塌了。 正在营房中午睡的白鸠猿从那崩塌的营房中弹射出来,挥舞着手中的巨镰,一把拉过一旁惊慌失措的士兵,厉声问道:“发生何事了。” 那士兵摇了摇头,用着发颤的声音回道:“不……不知……” 刚才那一剑实在是太过恐怖,像是一柄天罚之剑,如天神在惩罚人间一般,像是要将整个北山都劈成两半,剑落下之时,他眼睁睁的看着数十人被那剑气硬生生的斩成了血沫,若非自己闪避得快,只怕此时已尸骨无存。 白鸠猿一把扔开了手中的士兵,立即召集惊魂未定的士兵们站在一起,摆好了防守之势,脸上却露出了狂热的神色。 他身为泷日十大将军之一,在里面排行老七,曾经也是军功累累之人,号称神猿将军,一身巨力无人能比,自从十年前来了无启族这帮奴隶,国师大人说什么这批奴隶至关重要,不容有失,王上便将他指派到了这里,让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荒野之地一呆便是近十年。 他一直都想不通王上为何要他驻守在这里,就无启族那帮废物,全是一些老弱病残,平时饭都吃不饱,每天还有那么多的矿要挖,走两步都要喘气的人,怎么可能跑得出去,随便指派两个人在这守着便是,自己在这里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就连他手中的巨镰,长久不用,都快生锈了,为此他没少写信跟王上哭诉自己如何的不易。 一年前,他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出去,却在一次执行任务之时,一时不慎吃了个大亏,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算计了,被困于沼泽之中,他被救出来之后便又回到了这里,为此他没少被朝中的人嘲笑。 这段时间来,每每想起此事,他都恨不得杀了那个少女,拆她的骨,喝她的血,将她碎尸万段方能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他在这地方憋屈得紧,满腔悲愤怨怒无处发泄,现在正好可以让他先出一出恶气。 他扛着手中的巨镰,厉声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剑气萦绕中,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手持长剑缓步走了进来,那是一柄身泛红芒的长剑,一股股若有似无的血气缭绕在剑身四周,随着少女每走的一步,地上流淌的鲜血化成了一道道的血雾被吸附进了剑身中,她手中的剑炽热之气流转,尽显杀戮。 剑气环绕之下,那少女眉目清冷,姿容绝世,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勾魂摄魄,她就像来自地狱的仙子,哪怕她的出现是要将人带进那九幽炼狱,也让人心甘情愿的随她一步步沉沦。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这般容颜绝色的少女,是真实存在的吗? 凌汐池不喜红衣,她始终觉得红色太过艳丽,殊不知,此刻的她在红裙的包裹之下,不仅勾勒出了她完美的身材,更衬得她像是那瑶池仙境中的一朵红莲,殊胜纯结,却偏偏又平添了一分让人想要染指的风情。 白鸠猿吞了吞口水,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一年前设计他的那个女孩,此前,他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现在看到她之后,他改变了主意,一年过去了,她出落得越发美丽,也越发的动人心魄,他要将她抓起来,夜夜折磨她,听她在自己的身下哀叫求饶。 他扛着巨镰上前一步,喝道:“来者何人?” 凌汐池抬眸看他,冰冷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无启族,叶孤寻!” 白鸠猿哈哈笑道:“原来是无启族的余孽,丫头,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然敢只身来这里。” 凌汐池道:“我来,是来杀你们的。” 白鸠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看向了四周的士兵,嘲讽的大笑了起来,像在讽刺眼前少女的不自量力。 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一年前他与她交过手,她的武功平平无奇,若非她使诈,断然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他边笑边不以为意的说:“兄弟们,你们听见没,她说她是来杀我们的,丫头,你用什么杀我们,是用你手中剑,还是用你的……” 说罢,他不怀好意的顺着她的身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神像沾了油的刷子,肮脏油腻,有一种说不出的猥琐。 凌汐池道:“不必那么麻烦。” 白鸠猿愣了,下意识的说道:“什么?” 凌汐池微微的抬起手:“杀你,不必用剑,一根手指便足够了。” 话落,一朵纯白色的花突然出现在她的指尖上,然后,她随手一挥,那朵花飞出,闪电般的没入了白鸠猿庞大的身躯之中。 白鸠猿埋头看了看,身体并没有任何疼痛,甚至连血都没有流一滴,他拍了拍那朵花消失的地方,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嘲讽,仿佛在嘲讽面前的少女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突的,他全身剧烈一颤,一股锐痛涌上了心尖,笑意凝结在了他的脸上,他看见面前的少女朝他伸开了五指,霎时,那朵冲进他体内的白花像是突然爆开,一股股剧痛游走遍了他的五脏六腑,像是无数条恐怖的毒蛇在撕扯着他,要从他的四肢百骸中钻出来,紧接着,他便看见自己的双手双脚像是被什么锯开,撑破,手脚之上出现了类似花瓣的东西,一朵白色的花突然绽放在他的眼前,像是在以他的血肉之躯为养料,越开越灿烂,直到那朵花完全绽放的时候,他倒在了地上。 此前,他一直不知道五马分尸是什么感觉,而现在,他想他已经感觉到了,那甚至是比五马分尸更为惨烈的疼痛。 少女缓缓的从他身边走过,裙摆拂在了他的身上,他听到了少女无情的声音:“这些天赶路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轮回到底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世人为何又想要长生,殊不知,长生如同这朵花一样,越靠近便越危险,我想着想着,便悟出了这一招,你该庆幸,你是第一个死在我永生之劫下的人。” 然后,他的耳朵里便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了。 众士兵眼见自己的将军身死,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她那诡异的武功惊得呆住了。 凌汐池已走到那群士兵面前。 那群士兵终于回过神来,举起手中的长枪拦住了她,猛喝道:“大胆妖女……” 话音未落,那少女已经化作了一道红影穿人群而过,周身弥漫着一股火阳之气,所过之处,那些士兵尽皆被掀翻在地。 凌汐池并不理会那些士兵,朗声道:“你还不出来吗?” 一千旭日金麟她并不看在眼中,白鸠猿也不足为惧,这里能威胁到她的只有一个——东方青石。 突的,四野风动,无边落木萧萧而下,狂风卷着无数绿叶飘舞在兵营上方,像是由风牵引着,化成了一道长鞭,狠狠的朝她挥了过来。 凌汐池提剑一挡,劲力碰撞中,她往后退了三步,那长鞭也瞬间被打散,重新化成了漫天飞舞的绿叶,像一片片泛着寒光的绿刃,只要有风的地方,柔软的绿叶随时会化作可穿金碎玉的利器。 那是狂风吟的第三层——疾风劲叶。 风又起,那在半空中随风而舞的绿叶又形成一个涡流朝她急卷而来,凌汐池眸子一抬,往后一退,又挥出了一剑,剑气带着火阳之气散向四面,化成四条火龙一头扎进了那漩涡之中,飞舞的绿叶纷纷被焚化,化成灰烬落在地上。 这是她将火阳决融入到八荒剑诀中领悟出的招式,名叫八荒火阳。 凌汐池道:“你再不出来,我上山了。”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是一个身着白衫的中年男子,眼神阴鸷,散发着森森的冷意。 凌汐池问道:“东方青石?” 东方青石看了看她的手中的剑,又看了看她的模样,问道:“你是璟枫公主?” wap. /130/130469/30427906.html 第二百二十一章:击杀东方青石 作为东方家的人,自然知道璟枫公主究竟是何身份,父亲东方寂曾与他说过,璟枫公主可能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掌握了长生不死的秘术之人。 凌汐池冷笑:“知道便好,免得你做了一个冤死鬼也不知道该找谁伸冤,不过……”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叶孤寻。” 东方青石狞笑着,眼神阴冷无比:“当日父亲同意王上将你送入瀚海和亲,我便同父亲说,此举不妥,看来父亲当时真应该听我的,既然来了,那便乖乖的留下来给我做药引吧,这些年来,无启族的这些废物总是令我失望,一个你能比得上千万个无启族的废物。” 凌汐池冷目灼灼的看着他:“你知道为什么废物总是会觉得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是废物吗?因为他愚蠢,一个愚蠢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愚蠢,只因他愚蠢到根本无法意识到这一点,像你这么蠢的人死一百个都不足为惜。” 东方青石的脸上浮现怒色:“臭丫头,你未免太狂妄了。” “狂妄?”凌汐池轻笑着,手指轻抬,一朵花骤然开放在东方青石的面前,“你们东方家不是一直想要看看何为轮回之花吗?今日我便叫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轮回之花。” 东方青石的全身一寒,那种寒意并不是从身体传来,而是由心间传来,不知为何,眼前的少女突然让他有了一种莫名的惧意,他再也无法忽视她那看似年幼之下隐藏的实力与杀意。 “花杀!”凌汐池怒喝一声,那朵花猛然飞起,她也纵身一跃,那朵花在她指尖突然演变成了一个图腾的模样,图腾在她的指尖急速旋转着,分裂成无数条泛着白光的银线,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天空,像是一条条通往无数大千世界的大道。 凌汐池的手一挥,那些银线像银蛇一般舞动起来,似有意识的全部朝东方青石席卷而去,如同蚕丝一般要将东方青石捆缚其中。 东方家擅使驭风之术,只要有风的地方他们便能与风融为一体,却并不擅长近身攻击,他感觉到了那朵花的杀机,立即身退,手往胸前结了个印,立时,无数狂风包裹着他,想要带他逃离出那如同蚕丝一般的银线的缠缚。 可那朵花是无启族至高无上的功法,被唤作轮回之花,那一根根的银丝像是一条条轮回的路,四面八方的横亘在他的眼前,让他瞬间有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无力感。 轮回之花,如环无端,循环不止,生生不息,就像无极,无边际,无穷尽,无限,故而无终。 这是他们东方家曾经梦寐以求的功法,而此刻,他内心升腾起的,只有恐惧。 这便是轮回之花吗? 他不知道的是,凌汐池并没有学过真正的轮回之花的功法,这些招数,都是她近日游走在生生死死之间时自己领悟出来的,那日她受了姐姐的宛转环一击,险些身死,轮回之花也差点被击散,若非兰因石,她也许活不到现在,自那以后,她对轮回之花的领悟便更上了一层。 她知道自己已经偏离了真正的长生功法,轮回之花是对生命的诠释,是生命的起源,代表着川流不息的生机,可她所领悟的,却是对生命的毁灭,轮回之花在她的手下,已不是一朵长生之花,而是一朵死亡之花。 一念生,一念死,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可她,并不在乎。 哪怕日后的代价是要她挫骨扬灰,永坠炼狱,她也要为无启族讨回一个公道。 眼看东方青石就要被银线缠缚,他突然厉喝了一声:“风刃!” 狂风吟第四层——聚风成刃。 一柄无形的剑像是落入了东方青石的手中,他猛力一挥,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起来,只听“嘭”的一声响起,他手中的风刃与那些密密麻麻的银线相撞,银线像是烟火一样炸裂开来,碎裂成了一段段,重新凝聚成了一朵花的形状,妖冶美丽,却危险。 “聚风成刃?”凌汐池冷笑了一声,提剑朝东方青石冲了过去,一剑挥下。 “我看你能聚多少风,能成多少刃!” 东方青石眉头紧皱,右手手持风刃,左手猛地一收,顿时狂风滚滚朝他涌来,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堵由风凝聚而成的盾墙,堪堪挡住了凌汐池那一剑。 风散墙破,他被击得猛地坠落在地上,与此同时,他右手的风刃狠狠的斩向了面前的红衣少女。 凌汐池全身化作一道红光,左手一扬,那朵轮回之花飞了回来,冲向了东方青石风刃,只听轰的一声,东方青石被击退了足有三丈远,她亦退后了十步。 她一个翻身,稳稳的落在地上,脚往后一蹬,如离弦之箭一般再次朝东方青石冲了过去,提剑又是一挥而落,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一剑既出,天火燎原。 东方青石没料到眼前的少女杀机如此之盛,进攻如此猛烈,连忙双手一挥,两柄风刃在他身前交叉,狂风吹灭了烈火,四方而来的风像是形成了一片刀流,将凌汐池那一剑冲到了一旁,而后他的手一抬,无数绿叶在他的手中汇聚,如同巨龙吸水一般瞬间形成两条长鞭,他挥舞着手中的长鞭,一左一右的攻向了朝他冲来的少女。 “八荒火阳!”凌汐池在半空中转身,手中的剑高高抬起,剑气席卷而出,再一次对上了那两条长鞭。 东方青石被一股风高高卷起,在他的身侧生出无数风刃,风刃凌厉,倾洒而落,恍若无边细雨。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那是一种带着几分凄婉的杀人之计。 凌汐池提剑轻舞,四周火阳之气弥漫,在一波更胜一波的热浪中,她红裙翻飞,如在业火中盛放的红莲,随着她的动作,霞光四散而出,一瞬间,天地失色,世界仿佛都被这五彩霞光笼罩,被这缤纷绚丽彩霞织就成了一个囚笼,东方青石被那霞光当头笼罩,惊呼了一声:“仙霞神功!” 呼声一落,他只觉全身一滞,四肢像是被那一片彩霞禁锢了一般难以行动,须臾片刻,他的神思仿佛脱离了他的脑海,逐渐远去,眼中只倒映着那美得有些不真实的霞光。 那一刻,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阴鸷的眼神顿时柔和了下来。 或许,在他的生命中,曾经也存在过一个像这彩霞一样绚烂的女子。 那是滚滚红尘中的婉转风流,亦是走马江湖时快意惊艳的邂逅。 只可惜朝梦易碎,彩霞易散,清风朝复暮,浮生一梦劳。 霞光纷纷冲向了那两条绿叶汇成的长龙。 绿龙碎成了一片片。 之后,天地一片静寂,无数柔软的绿叶铺满了天空,它们已经没有了戾气,洋洋洒洒之间带着几分美丽,几分伤感。 “这……这不可能……”东方青石眼中倒映着那如一只浴火凤凰一样朝他冲来的女孩,眼中有痛楚,有不甘,也有恐惧,他喃喃道:“我不甘心……” 凌汐池与他交错而过,手中的剑像一道长虹,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东方青石埋头看着那刺入他胸膛的邪血剑,一股股鲜血从他口中狂涌而出,一朵纯白的花突然又开放在了他的眼前,杀意尽敛,又有了几分圣洁的美丽,以及饱满的生命力。 少女在他耳边残酷的说道:“看看吧,这便是你们做梦都想要的轮回之花,看得见摸不着,近在咫尺却参悟不透,想要长生,长生之门就在你面前,你却推不开的滋味好受吗?你们东方家机关算尽,觊觎无启族的长生秘术,如今却死在这秘术之下,可笑啊,你们不懂轮回,也不懂因果,天理昭昭,因果不爽,是该你们下地狱的时候了。” 东方青石怔怔的看着,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笑:“原来是这样啊……轮回之花主生不主死,小姑娘,那你呢,你是不是已经在地狱里了?” 凌汐池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不再给东方青石说话的机会,猛然将剑拔出。 一股血泉飞溅,东方青石倒了下去。 凌汐池全身轻轻的晃了晃,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她扭头看着那些在她身后惊魂未定,像见了鬼一般看着她的泷日国士兵,冷声道:“不想死的,就滚!” 然后,她抓起东方青石的尸体,运起功力,朝山上的矿场直奔而去。 矿洞里,矿工们正在有条不紊的开凿着矿脉里的矿,除了叮叮当当的凿矿声以外,几乎听不到一点人声,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表情麻木,眼神黯淡,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沉默死寂,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只剩下一个躯壳机械的重复着这日复一日却像明天永远都不会到来的工作。 矿井里面异常狭窄,很多地方仅容一人爬行,采矿的工人根本直不起腰来,矿井里飞尘土扬,空气污浊闷热,天热的时候简直像个大蒸笼,矿采出来,全靠人运出去,从矿洞里到外面有几百米长,途中还要经过几个极度陡峭的斜坡,不少人在运矿的途中不慎跌落下去,直接被滚落下来的矿石砸死当场,而他们的同伴却连为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这里有规定,每次运矿出去的时候,成年人至少要背三百斤,小孩可以轻一些,但也得背七八十斤,若是被查到他们背出去的东西不足斤,少则一顿打骂,重则便是一天不允许吃饭。 经年累月的背矿,他们的背梁和肩膀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溃烂成疮,有的甚至已经无法直立。 他们连能好好休息一下的地方都没有,在这里,所有人都居住在一起,不分男女老幼,所谓的住所,不过是在地下随便挖个地窖,盖点麦秸,铺点烂草,夏天潮湿闷热,倒也能将就着过,可一到冬天,冰冻严寒,四面透风,他们没有被子可盖,只能拣一些烂麻布披搭着身子,大雪时便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希望着能早日解脱,然而在这里,却还是不停的有新生命降临,为了这些新的生命,他们咬着牙硬挺了下来。 或许,明日很快便会到来,当阳光升起的时候,他们便能离开这里。 矿洞外面的一块平地上,一个监工坐在搭建好的凉亭里,手中端着茶,身旁放着一根血迹斑斑的皮鞭,喝一口茶,挥舞一下皮鞭:“都老实点干活,不然打死你们。”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金矿,他肥胖油腻的脸上满是兴奋和得意,这几日挖出的金矿成色不错,定能炼出不少金子,那时他便可以在里面好好的捞一笔。 照例来说,日落时分,便有人上山来将这些金矿运走,他得好好想想,怎么趁着他们上山之时偷偷的藏起来一些。 想着想着,他的耳旁传来了一阵惊呼:“你们看,那是什么?” 监工的思绪被打断了,他恼怒的跳了起来,一把抓过身旁的皮鞭,叫嚣道:“都在嚷嚷什么?小心我……” 一道白影从天而落,狠狠的砸在了他的面前,瞬间变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监工默默的将自己的声音收了回去,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肥胖的额头上已全是冷汗,若是他没有认错,这一滩烂泥身上穿的服饰,是经常上山来视察情况的东方大人。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还与东方大人见了面,东方大人还同他交代了工作,下一秒,活生生的人便成了他脚下的一堆烂泥。 山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全身都哆嗦着,身上的肥肉像是要随着他的剧烈颤抖抖落下来,还未及反应,下一秒,一道红芒破空袭来,他只觉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那道红芒已从他的胸膛至前向后穿透而过,他被一道巨力带得向后飞起,重重的钉在了山崖之上。 他这才发现,穿过他胸膛的是一根旗杆,上面还飞扬着他们泷日国的旗帜,旗帜上面的太阳标志倾斜着,有一种马上便要日薄西山之感。 临死之前,他看见在一棵高高的大树之上,迎风站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那红色鲜艳夺目,像是一只浴火后重生的凤凰,高贵而又神圣。 一个清朗动听的声音瞬间响彻了整个山头:“无启族的族人们,我是叶孤寻,我来带你们回家!” wap. /130/130469/30427907.html 第二百二十二章:血色千里 声音远远的传进了各个矿洞里,矿工们有的像是没有听见,面无表情的将矿石凿下来,装进背篓里,再弯腰将背篓背起来,他们好像丧失了听觉,只剩下干活的本能。 有的矿工好像听见了,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侧耳听了一会儿,又继续埋头苦干。 多次绝望之后,对于日复一日苦难无望的生活,希望反而变成了海市蜃楼,让他们连伸出手去触碰的勇气都没有。 外面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无启族的族人们,我是叶孤寻,我来带你们回家!” 有人松开了手中的凿子,有人捂面痛哭了起来。 叶孤寻,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是梦魇一般的存在,曾经,她是族中的骄傲,是唯一一个能感应到他们至高无上的轮回之花的人,后来,也是因为她,无启族遭之灭亡。 有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大声嚷嚷着:“快走,快走,有人来救我们了。” 一连串的人强撑着身体连滚带爬的跑出了矿洞,外面清风徐徐,阳光直泻而下,很多人开始流泪,仰天大声的嚎叫着。 平时用于堆矿的平地上陆陆续续的站满了人,一个红衣少女站在人群最前面,不停的问着:“人到齐了吗?大家看看,还有没有人没来。” 直到确认人已经到齐了之后,他们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又听那红衣少女说道:“每个人都带上三天的口粮,跟我走!” 有人说道:“这里没有那么多的食物。” 他说的是实话,未免他们逃走以及吃得过饱,这里往往只会准备当天的食物。 红衣少女道:“山下便是泷日国的军营,那里有,你们跟着我,马上下山!” 还有人在迟疑,不敢用命去赌。 红衣少女道:“在这里被折磨死,还是拼一拼争一条活路,你们自己选,只要能逃出去,我保证还你们自由的生活,只要我还活着,我保证不让任何人再伤你们一人。” 日光下,少女的眼神诚挚而又坚定,就像头顶的那一轮明日,光辉而又灿烂,带着一种让人莫名信服的能力。 数千人跟着她浩浩荡荡的下了山,身强体壮的背着行动不便的,男人搀扶着女人,女人抱着孩子,他们收罗了军营里的食物和马匹,向着南方,开启了一段血色千里的逃行之路。 北山矿场被劫,矿工出逃,国师东方寂的长子东方青石被杀,很快便又在泷日国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北山隶属于烈阳城的管辖范围,自藏枫山庄出事以后,很多门派便开始脱离了藏枫山庄的掌控,东方家趁此机会火速出手,于是这里的江湖势力便重新归入了东方家的势力之下,其中便包括了一年前归降藏枫山庄的含鹰堡和天刀门。 这两个门派很快收到了东方家发出的缉杀令,勒令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了劫矿场的人,把那帮奴隶带回来。 于是他们立即张贴悬赏榜,以黄金十万两的高价,开始在江湖上买凶杀人。 各路杀手纷繁而至。 饱受奴隶的人确实走得不快,不过一天的时间,他们便遭遇了第一波追杀。 暮雨纷纷,天色渐浓,就在这时,阴暗的苍穹中,突然有一道霹雳落下。 春雷炸响。 受尽苦难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人本就如惊弓之鸟,紧张不安的气氛顿时弥漫在空气中,随着那一道又一道闪电,簌簌而落的雨声,凝重而又沉闷。 有小孩子的哭声响起,顿时有女人温柔的去安慰他。 不知是谁,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凌汐池走在人群的最后面,与前面浩浩荡荡的人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又便于有敌来犯之时,她能迅速的将敌人拦下来,以免再让他们受到伤害。 这一路上她很少说话,一来是为了保存体力,二来,她确实无话可说,这十年的苦难并不是几句轻飘飘的对不起便能抵消干净的,她也不知道这些人对她到底有多深的怨,多深的恨。 她只有在人群中出现紧急情况的时候,才会上前查看一下。 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在独自行走,身边空荡荡的,与前方的人群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她的手中一直紧握着邪血剑,那只手看起来纤柔而有力,任何人看见那只手时,第一刻想到的绝对是那本不该是一只握剑的手,这只手在拂柳弄花的时候才是最美的。 这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前方的人群也有所感,纷纷停了下来,扭头看着她。 她用着温柔而又轻快的语气冲他们说道:“继续往前走,别回头。” 人群继续前行。 脚步开始凌乱起来。 她停了下来,不一会儿,雨幕中出现了六条身影,那六人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可身上散发出的杀气却比天上的厉雷还要凌厉万分。 那六人中两人背上背着长刀,一人手上戴着一只阴森森的鬼爪,还有一人手中拿着一个骷髅头,另外一人手中抱着一只白猫,最后一人手中则提了一杆长枪。 凌汐池有些诧异,这六人当中,有两个人居然是她认识的。 手中拿着骷髅头的那个是常缨,而抱着白猫的那个则是雪猫女。 都曾经是冥界位列天穹一品的杀手。 凌汐池看着他们,像看着六个死人。 常缨看着她,突然叹息了一声:“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我没想到竟然是你。” 凌汐池冷冷道:“我也没想到你们竟然还活着。” 雪猫女接过她的话:“你错了,从入了冥界那一刻,我们早死了。” 凌汐池问她们:“闻人清呢?” 常缨摇了摇头,脸上依然淡漠无绪:“萧藏枫落入冥河之后,藏枫山庄的人带走了他,或许,已经死了吧。” 凌汐池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冷笑了一声:“那你们现在又是在为谁卖命?” 常缨看着手中的骷髅头:“能让我们卖命的只有钱,冥界被毁,藏枫山庄却还是不肯放过我们,这段日子我们东躲西藏,早已活不下去,恰好有人出高价买你的命。” 凌汐池道:“这么说,你连你的主顾是谁都不知道?” 常缨摇头:“不知,也不想知。” 凌汐池露出了惋惜的神色,幽幽叹息道:“还好你不知道,你若是知道,便不会有胆子来截杀我了。”说罢,她抬眸扫视了另外四人一眼:“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人。” 那两个背着长刀的人抬眸看着她,露出凶劣的眼神。 “天刀门门主之子韩千刀。” “天刀门门主之子韩千刃。” 天刀门擅使刀,第一任门主韩九渊靠着手中一把刀纵横武林,罕逢敌手,刀光所到之处,鬼神亦为之胆寒。 据说,那不是一把凡间的刀,而是一把来自天上的刀,斩尽天下邪魔外道,斩灭人间魑魅魍魉,天刀之名由此而来。 只可惜,自韩九渊死后,他的后人始终参悟不到他那令鬼神为之哭泣的一刀,天刀门靠他积累下的声名从此江河日下,传到如今,已是江湖中的二流门派,再加之一年前天刀门门主被冰冽暗杀,后又与藏枫山庄一战,天刀门就此在江湖中除名。 凌汐池看着他们:“你们认为自己的刀法比之先祖如何?” 韩千刀道:“不及先祖万分之一。” 韩千刃道:“但在父亲之上。” 凌汐池淡淡的扫视了常缨和雪猫女一眼,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你的父亲是为冥界所杀吗?” 韩千刀说道:“据说冰冽是为一个妖女所惑。” 凌汐池哈的一声冷笑起来,看向了常缨:“看来这个黑锅我是为你们冥界背定了?” 常缨很肯定的看着她:“背定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又将头转向了那手中戴着鬼爪的人,问道:“你又是谁?” 那人回道:“含鹰堡,蓝宇尘。” 凌汐池道:“蓝宇白是你什么人?” 蓝宇尘回道:“正是兄长。” 凌汐池哦了一声,冷眸看他:“蓝宇白死在了我的手下。” 蓝宇尘狠狠的握了一下手中的利爪:“所以,你该死。” 凌汐池冷笑了一声:“看到你们,我终于明白了一句话。” 蓝宇尘问道:“什么话?” 凌汐池道:“你们教会了我,斩草要除根!” 那手执长枪的中年男子怒喝道:“好狂妄的丫头。” 凌汐池看他:“未请教阁下是?” 那男子将手中的枪往身侧一立,肃然道:“枪神诸葛一方。” 凌汐池摇了摇头,讥诮道:“世人练个什么练出点名堂了,总爱装神弄鬼,给自己封个神啊仙啊的,可人本是人,何必装神。” 诸葛一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难看。 常缨却笑了:“这枪神之称诸葛先生还是担得起的,纵观二十年,普天之下用枪之人,诸葛先生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只不过诸葛先生这些年一直领着泷日国王室的俸禄,在泷日国担任总教头,王权之下,自然不会再有人注意一个江湖上的枪神,所以诸葛先生这些年的名头倒是小了许多,不过,若是谁敢小瞧他手上的枪,那下场可是会很严重的。” 诸葛一方说:“你知道的倒挺多。” 常缨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本就是要比别人多知道一些的。” 凌汐池摇了摇头:“普天之下?你们知道天有多大吗?谁敢称第一,谁又能永立巅峰而不败?” 诸葛一方望着前方已经与他们拉开很长一段距离的人群,说道:“丫头,你说了那么多的废话,无非是想让那群矿工走远一点,免得我们伤害到他们是吗?只可惜你再拖延时间也于事无补,今日包括你在内,你们都死定了。” 凌汐池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了那群已经走远的人,雨水顺着她洁白的面庞流下,她的面容冷丽。 “哦?你认为我是在拖延时间吗?你错了,我不是怕你们伤害到他们,而是怕我自己伤害到他们。” “不就是几个杀手,几个没用的人吗?杀了便是!” 常缨叹道:“看来冥界一行,你果然心性大变了!” “杀!”诸葛一方还未见过如此狂妄的女子,瞬间大怒,手中的枪如一声惊雷,向她发出了雷霆一击。 天上的雷仿佛也在与他这一枪响应,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 那一枪亦如闪电一般摧枯拉朽,裹挟着雨势,雨水飞溅,在半空中拉成几条细细的长线,瞬如百川归海,长枪四周水流狂涌,汇聚成了几条渊流,朝她狠狠的冲了过来。 诸葛一方一动,其余几人也动了,韩千刀韩千刃一左一右的出刀,攻向了她的左右两侧,刀光在雨水中泛着白光,像两堵移动的墙,封死了她的左右两方,向着她夹击而来。 凌汐池纵身一跃,提剑迎上了诸葛一方的那一枪,邪血剑身泛红芒,顿时将那柄长枪压了下去,她的足尖在枪尖之上轻轻的点了一下,长枪四周的渊流顿时溃散,变成雨花坠落在地。 左右两堵刀墙眨眼逼近,她在半空中强行扭身,手一扬,一朵轮回之花飞出,带着雨丝形成无数条雨线冲向了诸葛一方,诸葛一方脸色大变,抽枪回挡。 轮回之花旋转着撞上了诸葛一方的枪尖,诸葛一方只觉一股巨力传来,下一刻,他已被那朵看似柔美的花冲撞得迅速朝后退去,脚尖在地上划出了一道长沟。 他怒喝了一声,脚往后一踏,硬生生的止住了后退之势,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哀,愤怒的是行走江湖二十几载,生平第一次被一朵花击退,传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悲哀的却是,这些年他锦衣玉食,安于享乐,确实已不复当年之勇,就连手中的枪,也如他的人一般,开始老去了。 这些年,他力在为泷日国培养人才,担任八十万旭日金麟总教头,江湖不比朝廷,稍不注意就会为人所杀,所以在接到任务的那一刻,他的内心之中居然是抗拒的,他已不想再厮杀,若非他唯一的入门弟子左煜被一群山贼所擒,他不会出山,也不会恰巧接到这次任务。 而后,他的脸色猛然一变,心中不期然的想起了那朵神奇的花,传说中的不死之花,花名——轮回。 正想着,眼前的轮回之花突然爆开,顿时无数条白茫茫的大道呈现在他的面前,像一道道锁链,朝他而来。 诸葛一方狂啸着,手中的长枪狂飞乱扫,将那一条条锁链挑断。 少了长枪的逼迫,凌汐池面向着两堵刀墙,看着刀墙之后紧随而来的两道人影,将手中的剑高高举起,使出了无我剑法,冲着二人同时袭去。 这时,一只白猫猛地朝她扑了过来,白猫之后,雪猫女也如猫一般迅捷,全身化成一片爪影朝她攻了过来。 与此同时,常缨手中的骷髅头突然射出了一蓬蓬银针。 世间排名第一的暗器——亡魂杀魄。 常缨手中的骷髅头飞向了半空,像是化作了一个厉鬼,一阵阵呜呜的鬼嚎声响起,仿若万千孤魂野鬼正在哭诉,无数银针从那骷髅的眼耳口鼻中飞出,银针飞出的时候,像是幻化出无数的阴灵,呐喊着朝她扑了过来,像是要将她撕成碎片。 银针铺天盖地,密如雨丝,让人避无可避。 这时,蓝宇尘也动了,他举起了手中的幽冥鬼爪,这只鬼爪曾经戴在哥哥的身上,如今,他要用这只鬼爪为哥哥报仇。 鬼爪泛着幽暗的冷光,扑向了凌汐池的身后。 六人同时出手,封住了她上下左右前后六个方位的退路,是一个完美的必杀之局。 wap. /130/130469/30427908.html 第二百二十三章:仙人扫落花 细雨挥洒,清风飘摇,杀气铺天盖地,冷厉而又无情。 天地之间仿佛变成了一个杀戮场,数道劲力盘旋其间。 刀如匹练,枪如游龙,爪如鬼厉,刀气,枪劲,爪影,针网交织呐喊,与半空之中的那个骷髅头幻化而生的厉鬼融为一体,像是要将天与地撕开,将中间的那个红衣少女撕开。 刀气和爪影落在了红衣少女的身上,她的左肩和后背顿时出现了一道刀痕和一道爪印。 骷髅头中飞出了几道鬼影,也重重的砸在了少女的身上。 少女喘息了两声,手中的剑挽出了几个剑花,火阳之气弥漫而出,剑影挥洒,剑气纵横,再一次将围上来的人击退。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不期然的回忆起许多,有一双眸子在她的心头越发清亮,她的心中开始变得温暖,唇角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喃喃道:“你是来接我的吗?我答应你,很快会来见你,哪怕纵横千载,轮回百转我也会找到你,但不是现在!” 今生之缘,来世再续,等着我,我愿同你一起共赴碧落黄泉。 记忆中,漫天枫雨飘落,一个人站在枫雨之间,手指往她的头上拈下一片火红色的枫叶,轻声道:“真美!” 凌汐池忽然闭目,喃喃道:“落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闲与仙人扫落花。” 心似繁花艳照,身如古树不惊,那不如就让这人间处处花开。 滚滚真气四散而出,她的手一抬,冷声道:“那便试试这一招,仙人扫落花,宛转尘寰路。” 一朵轮回之花从她的指尖飞出,迅速幻化成无数朵,纯白色的花朵顿时飞满天空,晶莹剔透如水晶一般,像是开在碧落之上,沿着她四面八方起舞,雨水顺着花朵运转的轨迹飞舞起来,渐渐拉成了数条水浪,仿若沧浪起碧波,以她为中心,分成八股,如一条条卷着落花的水流,旋转着冲天而起。 水浪交织着真气,轮回之花闪烁着白光向上冲起,在她的头顶汇聚,瞬间洒向八方,如一朵生长在天地之间的巨型花朵猛然绽放,只听哗啦一声巨响,那四面八方而来的刀气,枪劲,爪影,银针,幽灵被平地而生的水泉扫了出去。 片片花瓣冲上了那如狂风骤雨的银针,银针被逼得纷纷倒退,冲向了半空中那幻化成厉鬼的骷髅头。 花朵中央烟霞弥漫,身在最中间的红衣少女突然旋身冲天而起,红裙潋滟,翩然而舞,她手中的剑一扬,邪血剑闪着妖邪异样的红芒,像是一柄从地狱而来的魔剑,炙热之气四散而出。 雨,仿佛停了,在半空之中变成了一缕缕红色的雾气,煞气充斥天地间,四周的景物都笼罩上了淡淡的血色。 她高高的举着邪血剑,看着那又向她围上来六个人,手中的剑用力劈下,冷喝道:“八荒火阳!” 绚烂的霞光中,八道剑影从邪血剑的剑身之中发出,飞到半空中时,剑影化作了八条火龙,怒吼着冲向了围上来的六个人。 韩千刀韩千刃手中的刀瞬间折断。 蓝宇尘被火龙击中,瞬间口吐鲜血,向后飞起,砸在了地上。 诸葛一方长枪一横,化解了冲向他的一道剑气,被击得后退了无数步,待稳下身形后,一抹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而下,他眼中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神色居然和缓了下来,望向了手中的长枪:“江山代有人才出啊,老伙计,看来我们真的老了。” 他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唯有雪猫女和常缨还在原地,她们在剑气冲过来之时已经凝聚全身的功力,堪堪避了过去。 凌汐池看向她们,牙缝中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死!” 话落,她身形一动,身若流光,无数花瓣跟在她身后随她而舞,她的剑瞬间穿透了雪猫女的身体,她也如一道疾光穿过了雪猫女的身体。 血雨飞扬,洒落在无数的花瓣之上,凄绝亦艳绝。 雪猫女的的眼睛猛睁,而后倒了下去。 凌汐池转身看着常缨,亡魂杀魄碎成无数片落在她的脚尖前。 她的眼中全是杀意,抬剑指向了她:“就以这一招仙人扫落花送你吧。” 纷纷花瓣再一次随着剑光飞舞。 “真美啊!没想到死前还能见到这样的人间盛景。”常缨的眼中倒映着那一剑,她亦知道自己躲不了那一剑,喃喃道:“能死在这样的剑之下,也死而无憾了。” 她这一生,杀人无数,死在别人剑下也是因果使然,或许是杀人太多了,轮到自己被杀时,她所感受到的居然不是恐惧,而是坦然。 冰冷的剑锋没入她的身体时,她居然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凌汐池收了剑,转身看着剩余的四人,红芒在她身侧流动,轮回之花在她身畔起舞,她身上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流出血来,可她毫不在意,提着剑一步一步的朝他们走去。 剑划在地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韩千刀指着她,表情似在哭又似在笑:“你……你不是人,你是……妖魔!” 凌汐池笑了:“你说得对,我就是魔。” “杀!”诸葛一方率先吼了一声,长枪再一次刺出。 韩千刃抓起了断刀,仰天怒号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无穷无尽的悲哀,朝她冲了过去:“我是天刀门的人,天刀就是斩妖除魔的刀,杀!” 凌汐池闭上了眼睛:“是你们逼我的。” 绚烂的烟霞中,一场花雨覆盖了血雨,大地重新归于平静。 前方仓皇逃离的无启族人纷纷停了下来,他们扭头看去,凄风冷雨中,一个红衣少女从后方走来,赶上了他们。 她的脸色苍白,发丝凌乱,肩膀上好似还有伤口,却已经被她简单的包扎了起来。 她步履坚定,瘦弱的身躯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坚不可摧,就连苍白的脸上,表情也是温和平静的。 看到那抹红色后,他们的心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好似只要有那抹红影在,天就不会塌下来。 刚开始逃出来时,很多人的内心是迷茫的,他们知道,这是一场拿生命去赌的希望,是一场本就无望的赌博,他们也做好了随时会死在路上的准备。 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他们所期盼的那个明天会到来,他们会重获新生和自由,因为真的有人在用命替他们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们也好像终于明白了那少女为什么要穿一身红色的衣服,因为红色代表着的是温暖和希望,还有永不熄灭的斗志和热情。 他们也忽视了,这个看似坚强的女孩子其实也才十七岁而已。 凌汐池笑了笑,说道:“赶了一天的路了,你们也累了,先就地休息一下吧。” 她抬头看了看依旧下个不停的雨,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段时间大家会比较辛苦,但是很快便会好起来的,很快便会有人来接我们。” 人群开始停下来休息,有人拿出了干粮在吃。 凌汐池坐在远处,将邪血剑随手插在了身边,她拿出伤药,先是在肩膀上撒了一些,背上撒不到,她就随便沾了一点抹抹。 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姐姐,我来帮你吧。” 她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她身旁,递给了她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说道:“这是爷爷让我给你的。” 凌汐池讷讷的接过,往人群中看去,一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者冲她笑了笑。 她怔了怔,埋头小心的将油纸一层层掀开,是一个无比干净的馒头,馒头上好似还带着身体的余温。 她的手轻轻的颤了颤,手中的馒头也变得沉甸甸的,她只觉得鼻头一酸,这些天来第一次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她怕自己哭出来,连忙拿着馒头埋着头啃了一口。 小女孩已经接过了药瓶仔细的替她撒上了药,撒完之后又一溜烟的回到了人群中。 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已不再适合赶路,于是他们只得原地休息,好在雨停了。 凌汐池安抚他们:“你们睡一下吧,我会看着的,好好休息,明天再赶路。”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她。 接下来的两天,虽然时不时的还是会有杀手追上来,但是相比于第一天,他们所遇到的杀手都不足为惧,最后都有惊无险。 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女孩,她好像永远都不会累一般,他们睡觉的时候,她在巡逻,守护着所有人,他们赶路的时候,她也跟着赶路,感应到有敌来犯的时候,她会一声不吭的离去,然后若无其事的回来。 可是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身上的伤痕也开始越来越多,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撑多久 这三天来,他们翻山越岭,跋山涉水,专走一些一般人不会走的山道,就是为了绕过各个城镇关口,躲过泷日国铁骑的追杀。 他们就这么迤逦行了三日,眼见并无泷日国的兵马追来,众人心中顿感安定。 凌汐池在心中盘算着,自她劫了矿场已有三天,这三天来他们都在山间赶路,并不知外界的情况,泷日国迟迟没有派出兵马来追杀他们,那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来,云隐国已如他们放言所说的,七日之下攻下了明渊城,二来,安都城应该也已经被月弄寒拿下了,看来这也是这些天来追杀他们的多半是一些江湖力量,并没有朝廷的兵马的原因。 依照寒战天的性子,断不可能会放任安都城被义军拿下,到时候必会是大军压境。 这也是她为何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去矿场将人救走的原因,一旦寒战天与义军开战,他派出平乱的兵马绝不会少,各个地方的关口也会更为严格,她再想救人便难如登天。 若是没算错的话,月弄寒派来接应她的人已经出发,只要再过两日,或许她便能与他们汇合,那时她便不用顾虑那么多了。 眼见没有追兵来犯,众人心中难得放松了下来,开始四处寻找食物,干粮是一早已经吃完了的,凌汐池杀了几匹从军营中带出来的马,让他们烤成了肉干分给了每个人,就着一些野菜野果也能将就对付。 吃过饭后,眼见这些天赶路确实太过于辛苦,她便让他们原地打个盹休息一下。 不多一会儿,忽见东方浓烟冲天而起,有人开始大声惊呼,凌汐池心中一凛,连忙跃上了一棵大树的树梢之上,放目一看,只见东面的山林不知何故竟然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眼看着就要烧到他们这边来。 她往前掠了几丈,才发现有一支队伍守在山下,是泷日国的旭日金麟,看样子应是知道他们躲避在山中,想要采用放火烧山的方式将他们逼出去。 她急忙又掠了回去,催促道:“走,泷日国的追兵追上来了。” 众人也不多言,打起精神急忙朝前方跑去。 山中起火,自然不能再躲在山里,他们看到有条小路,便沿着小路下了山,被逼到了一个平谷之中。 凌汐池看了看前方,见前方有路,大声说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正说话之间,突然飕的一声,一枝羽箭从东南方向射了过来,凌汐池足尖点地而起,一把抓住那根箭,朝箭射来的方向掷了过去,只听一声惨叫响起,顿时山后响起一阵呐喊,一队人马扑了出来。 是泷日国的旭日金麟,约有千余人左右,原来这队兵马紧跟着他们入了山林之中,马不停蹄的从山道突袭而来。 他们一扑出来,便立马朝天空之中射了一支响箭,凌汐池知道他们在召唤同伴,扭头冲那群呆住的人大声说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 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跑,不少年轻力壮的随手捡起了木棍树枝,有的手中还拿着挖矿的铁锨和凿子,就往她的方向跑了过来,势要准备跟她一起战斗。 凌汐池提剑冲向了人群,挥剑斩杀了冲在最前方的数十人,却听不远方响起了轰如雷声的脚步声,震得大地也跟着颤动了起来,便知来的人数不少,她毕竟只有一人,并没有办法拦住千军万马,只得便提剑砍杀边冲他们大声喊着:“你们别过来,保护老人和小孩先走!” 那些人反应过来,看了她几眼后,又折转了回去,护着老人和小孩朝南方跑去。 凌汐池很快被湮没在人群中,纵然她严防死守,可进攻的人数众多,还是有不少人突破了她的防线,朝那边逃窜的人群追了过去。 她心中一急,连忙将轮回之花、仙霞功、火阳诀一股脑全部使了出来,靠近她的人纷纷被击飞,花舞烟霞,火阳之气延绵百里,在真气的包裹之下,一时没人能近她的身,她冲到半空之中,放眼望去,冲过她防线的士兵已经快要追上她的族人,手中的长枪大刀已高高举起。 她看着族人们惶惶不安的面孔,看到他们眼中那种对命运妥协的无奈。 凌汐池只觉一股热血冲上了脑门,她不能再让他们回到那暗无天日的矿场之中继续受折磨,她不能再看着任何一个族人在她面前被杀死,她说了,要还他们自由。 她急展身形追了上去,邪血剑在她面前高高飞起,她伸手握住了邪血剑的剑身,锋利的剑刃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源源不断的涌了出去,她将全身劲力灌输进了邪血剑中,终于又挥出了那一剑。 “轰隆”一声撕裂长空的巨响,犹如千百道惊雷劈在这空旷的山谷之中。 一剑破千甲。 剑光之下,血沫横飞,无数残肢断臂飞起,空地之上,被鲜血染成了一柄长约数丈的巨型血剑。 而她也终于力竭,数日争斗,她早已经到了极限,现在使出这一剑后,她连拿剑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后又有一队泷日国的兵马赶到,如雨一般的利箭从她身后射来,仿佛要将她射成一只刺猬。 她从半空中落下。 就在那些箭将要射中她的时候,山谷中突然刮起了一阵风,一阵剑风。 剑风吹过,那些利箭齐齐折断,失去劲道落在地上。 一柄剑仿若从天而降,稳稳的插在地上,落地的那一瞬间,数道凌厉的剑气从剑中发出,大地像是龟裂了一般,被剑气斩出了无数条深深的沟壑,冲在最前方的数百名士兵在瞬间被斩得支离破碎。 一道黑影掠了过来,伸手接住了她。 那是一个冷漠坚毅的青年,有着孤狼一般孤独敏锐的眼睛,周身的气势如锋利的宝剑般坚不可摧,脸上有着一道深深的疤痕,那疤痕使得那张本该十分俊逸的脸变得有些凌厉可怖,却又为他平添了几分坚韧不屈。 凌汐池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嘴唇颤抖着:“哥哥……” 叶孤野伸手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眼中倒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冲她露出了一抹笑。 “阿寻,哥哥来了。” 凌汐池全身颤抖着:“你……你已经知道了?” 叶孤野的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一早就知道了,从兰因石与你发生感应之时起,你以为哥哥真的不知道回来的是谁吗?我不说,是为了保护你。”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他:“哥哥,你不怪我吗?” 叶孤野说:“哥哥从未怪过你,阿爹阿娘也从未怪过你,你是我们最疼爱的阿寻,一直都是,那些事情,并不是你的错。” 凌汐池终于忍不住,扑到了他的怀中大哭了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悲伤、自责、恐惧全部化作眼泪流出来,她边哭边说:“哥哥,对不起。” 叶孤野拍着她的背安抚着:“阿寻,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交给哥哥吧。” wap. /130/130469/30427909.html 第二百二十四章:逃出生天 凌汐池伸手紧紧的抱着他,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并非不害怕,而是没有软弱的机会,现在见到亲人,她才知道这些天自己有多害怕,自己也是会哭会痛的。 叶孤野那一剑震慑住了泷日国的大军,在一阵慌乱之后,才又组织好阵形,继续朝他们围了过来。 一时间只闻铁甲声和脚步声,并无半点人声喧哗,金色的甲胄反射着刺目的光,让人一见便知是这是一队军纪严整的精锐之师。 叶孤野看着那乌泱泱朝他们逼过来的军队,士兵手中长枪的枪头已经对准了他们,以他们为中心,从三面汇聚而来,已然开始合围。 他的眼中冷光一闪,手一抬,直插入地的祸神剑顿时飞入他的手中,他将凌汐池往后一推,用着不容违抗的语气说道:“阿寻,你先走。” 凌汐池摇了摇头,执剑站到了他的身边:“我要和哥哥在一起。” 叶孤野说道:“阿寻,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们还需要你,你先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包围圈越来越小,除了东、西、北三个方向,只剩南方有缺口,而南面是他们身后的路,那正是族人们逃离的方向,也是他们将要去的方向。 凌汐看了看那越围越近的泷日国士兵,一眼望去,东西北三方旌旗招展,实在不知有多少人,远方似乎还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若是他们被包围住,只要有一队人马绕过他们,追上了那群手无寸铁的无启族人,那她所做的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他们毕竟还是人,不是神,不可能真的就能杀死成千上万的人,哪怕这些人站着不动任他们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杀完的,更何况是训练过的精兵。 而且连番征战,她现在也已经力竭,正是真气不济之时,她需要找个地方调息一下,真留下来也许还会成为叶孤野的负担。 她咬了咬牙,知道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转身向着族人们逃离的方向奔了过去,跑了几步,她又扭头看着叶孤野,大声的问道:“哥哥,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 叶孤野扭头看着她,她冲他露出一笑,说道:“我们说好了的,要一直在一起,所以一定要活着。” 叶孤野缓缓道:“我保证!” 凌汐池看着他坚毅的眼神,再不多做停留,心一横,拔腿便跑。 一队队泷日军开始列阵,箭矢纷纷朝她射出,叶孤野手中的祸神剑卷起了一阵阵剑风,剑风刮过平谷,带起了一声声凄厉的呼啸,将那些箭矢拦了下来,再一剑,那些士兵手中的弓弩统统折断。 他号称天水第一剑客,他的剑自然已并非凡人之剑,而像是一柄天神之剑,威严不可侵犯。 只见他提剑冲天而起,手中的剑往地上挥了几下,剑气排出,顿时地面上出现了几条深深的大沟壑。 沟壑将泷日军的步伐阻了一阻,他落入了人群中,剑气升腾,闪到哪里哪里便有血泉飞溅而起。 他的人也如他手中的剑一般,锐不可当,所向披靡,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祸神剑,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偏偏他的身形奇快无比,众泷日兵挺长枪攒刺,非但伤不到他,反因挤得太近,兵刃多半招呼在自己人身上。 可敌人人数众多,哪怕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却还是有人从两侧绕道而行,突破了他的防线,朝南方追了过去。 他纵身跃起,如翱翔在苍穹中的苍鹰,脚尖在无数泷日兵头上点过,朝那些人追击而去。 这时,两旁的山林之中一阵异响响起,无数大树顿时倾倒,从林中射出,直朝他们冲了过来,不少人被大树撞倒在地,大树横在路中间,阻住了泷日兵的脚步。 紧接着,无数的火球从林中飞出,落在了泷日军中,将一个个已经成型的阵型打散,平谷之中,阵阵浓烟冒起。 浓烟之中,一队平民打扮的人从山林中冲了出来,足有两三百人左右,纷纷抽出了随身携带的武器,直朝泷日军杀了过去。 这些人像是一队从天而降的奇兵,顿时杀了泷日大军一个措手不及。 一道绿影高高飞起,脚下踩着一根粗壮的大树,手中银光一闪,如一条银龙吞云吐雾,卷着凛冽的罡风,将围在叶孤野身边的人扫开,大树砸在了地上,她也落在叶孤野的身边,与他肩并肩站在一起。 那是一名女子,皮肤白皙如玉,唇如樱花点点,眼如璀璨寒星,眉如青黛入画,身上散发出的清冷漠然,更称得她犹如那雪山巅峰高不可攀的冰雪,干净清透却锐利。 她的身上还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袱,赫然便是风灵四将中排行第四的灵歌。 叶孤野扭头看她,眉头一挑,问道:“是你?” 灵歌手一收,手中的灵灭再次飞起,卷住了几名泷日兵的长枪,手中劲力一吐,直接将他们的长枪扭断。 她冷冰冰的回道:“是我,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咱俩扯平了。” 可她嘴上这么说,冷傲的面容下却是一股怎么也压不下去的欣喜,就连脸上也不自觉的出现了一抹红晕,这是两人自藏枫山庄一别之后第一次见面,算上去也有一年多了。 叶孤野并非是个风趣的人,在男女之事上说是根木头也不为过,这些年除了父母妹妹和已逝的石伯以外,他对任何人都无感情,现在听灵歌这么一说,当即回道:“如此甚好。” “你……”灵歌一时语塞,她向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很多话也是说不出口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无名之火,又不知该说什么,当即将火发泄在了朝他们冲上来的泷日士兵身上,手中的银链如潜龙出渊,飞旋着将几名士兵扫开。 眼看着一柄长枪透过缝隙朝她背后挺刺而来,叶孤野眼眸一抬,闪身到了她的身后,伸手抓住那柄长枪,用力一扭,将长枪夺了过来,然后他随手将长枪掷出,长枪砸在几个人的身上,立即变得重逾千斤,那几名泷日士兵顿时翻到在地。 灵歌看着他护在自己身后,心中的不快顿时散去,又变得欣喜起来。 叶孤野又问她:“是他让你来的。” 灵歌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叶孤野又问道:“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语气中带着几分生气和怒意。 “王上他还有要事要处理,不能亲自前来。” 灵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解释,但她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怒意。 “哼!”叶孤野冷笑了一声:“他不是想娶我妹妹吗?” “……” 灵歌一时语塞,忍不住扭头看了看自己背上的包裹,心中顿时为他们的王上担忧起来,这样去提亲,多半是不能的吧。 叶孤野不再理她,手中剑一抬,杀了出去。 泷日大军因为这一队人马的出现,顿时被逼得慌乱了手脚,偏得这支队伍配合得天衣无缝,各个都有以一当十之勇,一番激战之后,眼看着自己这边阵亡的越来越多,而对面的却仿佛杀红了眼,一个个眼露凶光,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嗜血恶魔,当即鸣金收兵,边战边退。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队人马便是在明渊之战中让他们闻风丧胆的风灵骑精锐。 叶孤野和灵歌怕他们再卷土重来,率领着队伍一路追杀了过去,在山岭之中同这支泷日军展开了数场激战,直到确定这支军队无法再追上无启族人之时才作罢。 有了叶孤野替他们断后,虽然泷日国的大军再也无法追上他们,可十万两黄金的诱惑太大,仍是有不少杀手在一路追击着他们。 在又经过几番恶战,两日没日没夜的赶路之后,凌汐池终于率领着她的族人同来接应她的人会了面,令她吃惊的是,来接她的居然是月弄寒。 原是月弄寒攻下了安都城之后,心中实在是对她放心不下,待局势一稳,便将手中的事情暂时交给了谢虚颐打理,亲自率领着一千人从安都城出发来接她。 无启族人看着朝他们迎面而来的队伍,马蹄声如雷奔,远远的便有一股凛冽的气势扑面而来。 他们又慌乱了起来,以为这又是来拦截他们的人,多日赶路,他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就连一路护着他们的少女,也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纵使她不说,别人也能看出她快撑不下去了。 凌汐池排开众人朝前走去,看到最前方的那个人之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激动道:“大家不要惊慌,是我们的人。” 月弄寒看见了她,整个人离马而起,眨眼便到了她面前,看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体内的真气更是紊乱得不行,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心疼。 凌汐池冲他笑着说道:“我……我回来了。” 月弄寒情不自禁的伸手将她拥入了怀中,眼中一阵酸涩,连声音也沙哑了起来:“不要说话,先休息一下。” 凌汐池摇了摇头,指着身后的无启族人道:“他们……他们需要食物。” 月弄寒当即吩咐人将带来的干粮分了下去,也将一些清水递给了她,手指却往她的脉搏上一探,眉头随即蹙了起来。 真气枯竭,内力使用过度,内息不稳,若是再不休息,她很有可能会力竭而亡。 看来这丫头这些天是真的没有把自己当人看。 他的心中又开始自责,从她劫了矿场开始,便有源源不断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他知道她是怎样一路杀回来的,更知道与她交手的无一不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手,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段时间,她早已扬名整个江湖。 江湖中甚至给她取了一个外号——血色红莲,传言她武功之高,心肠之毒,手段之狠,无一不让人胆寒。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的不要命。 凌汐池喝了两口水,又急急的要往回走,月弄寒连忙拉住了她,问道:“你要做什么?” 她说道:“哥哥……哥哥还在后面。” 月弄寒愣了一会儿:“叶孤野?” 凌汐池急忙点了点头:“他替我们断后,一直没有追上来,我怕他出事。” 月弄寒的眼中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拉着她不放,凌汐池挣了两下,可她此时确实浑身无力,居然没能挣开他的手,急声说道:“你放开我。” 月弄寒手上一用力,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我会让人去打探他的消息,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好好休息。” 凌汐池伸手推他,月弄寒叹了一口气,指力一凝,封住了她的几处大穴,看着她软倒在自己怀中,他扭头冲着身旁的小叶吩咐道:“辛苦你走一趟。” 小叶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领了十几人便离去了。 wap. /130/130469/30427910.html 第二百二十五章:知人善任 又过了几日奔波,月弄寒终于带着他们回到了安都城。 由于知道危险已经解除了,有人会护着自己的族人,所以凌汐池这些日子都是在昏昏沉沉的睡着,她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了下来,那份强撑着的意志力散去之后,所有与身体有关的感觉全部都回来了,虚弱,疼痛,疲惫。 小叶传回了消息,他并没有找到叶孤野的踪迹,但能确定有一支队伍曾与泷日军交过战,并且一路将泷日国的大军赶了回去。 原是叶孤野和灵歌在与泷日军的多场游击战中也是耗尽了体力,带来的人也有死伤,就连灵歌自己也身受重伤,她心疼自己的部下,就近找了一个山头安营扎寨,休息了一日后,便将自己的部下化整为零,让他们回了明渊城,待到部下都离去了之后,她的伤势终于发作,以致于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叶孤野无奈,只得带着她到邻近的城镇里找了大夫,恰好与小叶他们擦肩而过。 凌汐池心中无比担心,但月弄寒说什么也不让她离开,安慰她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你要相信自己的哥哥。” 她只得作罢,乖乖的跟着他回了安都。 安都城已然有了一番新气象,看起来似乎更祥和了一些,只是城门口的防守换成了凌云寨的人,领兵的是凌云寨曾经的二当家,号称神枪霸王的唐搏。 攻下安都城之后,月弄寒下令,不许义军侵扰民众,不论是城里的居民,还是乡野村民,都受军令保护,攻下城池后,也只斩杀将领,不会伤及士兵,更对普通降兵采取了怀柔政策,并减免掉了当地百姓的徭役和赋税。 这一系列的举动使得他们的起义军深受此地百姓的支持,不少民众甚至主动为他们提供一些便利,帮助他们进行军事活动,再加上源源不断的百姓加入到起义军的队伍中,所以对比起她离开之时,这支义军的规模已经发展到了上万人。 凌汐池这才知道,月弄寒同时进攻了安都城和岳凌城,并且已经完全控制了这两个城池,只待她回来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雪沁城和风幽城。 沈行云已经在唐原和唐霄的保护下先行动身回了雪沁,动员以前附属于沈家的一些势力,到时便可同他们来一个里应外合。 谢虚颐带着人出来迎接他们,雪原五豹也跟了前来,雷小虎更是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身后,远远的便扬起手大声喊着:“师父师父,看看我。” 看到凌汐池后,他们团团将她围住,七嘴八舌的说着:“丫头,你终于回来了,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模样啊,这是不把自己当人看啊,真是心疼死爷爷了。” “丫头,你这可是一战成名了啊,你现在在江湖上的威名,可是比我们当初要厉害得多了。” “是比我们出息多了。” “年轻人啊,就是敢想敢做敢当!不错不错,你师父也会为你骄傲的。” 凌汐池笑了笑,不知该回答谁的话,月弄寒见状,替她出声回应着:“几位前辈,还是先让阿寻好好休息一下吧,她这一趟可没少吃苦。” 雪原五豹应了,连忙簇拥着她往城内走去,凌汐池扭头看着月弄寒,目光朝身后无启族的人群中看了看。 月弄寒知道她的意思,说道:“你放心,我会吩咐人安置他们,安置的地方一早便安排好了,不会再让他们受委屈。” 谢虚颐听了,朝身后的一队人下了指示,那些人立即走到了无启族人的面前,领着他们有条不紊的进了城。 凌汐池终于宽了心,走了两步,往来迎接她的人中看了看,突然问道:“陆小白呢?” 月弄寒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仿佛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对陆小白另眼相看。 他回道:“岳凌城那边需要人驻守,他以前是张九哥手下的人,攻下岳凌城后,张九哥便将他要了回去,留在了岳凌城,有什么问题吗?” 凌汐池回想着唐渐依曾同她说过,九当家张猛十分信任陆小白,当即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没看见他,问一问而已。” 月弄寒笑了:“你呀,就不要操那么多心了,我吩咐人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吃过饭之后再好好休息两天,两天后我们便要动身前往风幽城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 回城之后,月弄寒吩咐人不要再打扰她,让她好好休息,只派人将饭菜送到了她的房间,她也终于能平静下来好好的吃顿饭。 不一会儿,月弄寒和谢虚颐走了进来,凌汐池抬眸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月弄寒看了看桌上精致的菜肴,问道:“还合你的口味吗?” 凌汐池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边吃边笑道:“简直是人间美味,你们想都想不到我前几天吃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谢虚颐道:“怕是连吃都很少吃吧。” 凌汐池拿眼睛瞪他。 谢虚颐说:“手伸出来。” 凌汐池将手伸给了他,他仔细的替她号了脉后,看向了月弄寒:“我诊了,没有大问题。” 凌汐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谢虚颐的模样,显然是被月弄寒强行拉来替她诊脉的。 月弄寒也跟着她笑。 谢虚颐继续不依不饶:“我都说了,这丫头是个怪胎,比你我都精神,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偏不信。” 月弄寒回道:“多看看总是要放心些的。” 谢虚颐说:“我回去替她开几副理气的药,休息休息便无事了。” 月弄寒嗯了一声,突然问道:“阿寻,你那么在意陆小白,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凌汐池搁下筷子,一脸严肃的看着他:“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只是刚才人太多,不方便说。” 月弄寒说:“那你现在可以说了。” 凌汐池问道:“你觉得张九哥这个人怎么样?” 月弄寒想了想:“张九哥为人重义气,勇猛异常,是员猛将,只是脾气太过暴躁,勇气有余机变不足。” 凌汐池又问:“你们攻下岳凌城和安都城顺利吗?” 月弄寒点了点头:“十分顺利。” “他们是否觉得泷日国的官兵不过如此?” 月弄寒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笑道:“确实如此。” 凌汐池又问道:“你认为他们真的服你吗?他们会不会想,既然攻城这般顺利,为什么做主宰的人不是自己?” 月弄寒还是笑:“换作是我,也许也会这么认为?” 凌汐池一见他笑,便知他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继续说道:“凌云寨的兄弟们或许是真的想拥护你,你不能怀疑他们的忠诚,只是我曾经看过很多起义失败的故事,知道有不少的起义便是在短暂的胜利之后便会开始回落。” 谢虚颐和月弄寒觉得有点意思,静静的听她说下去。 凌汐池道:“总结下来,无非三个原因,一来便是因为赢得太过容易,取得短暂胜利后,便开始骄傲自满,认为政府官兵也不过如此,骄暴之下,内部难免会出现一些问题,自古以来骄兵必败,最终只能是功败垂成。” “二来,义军并不同于正规军,他们之间有大多数都是一些普通的百姓,百姓的要求很简单,谁能带给他们好的生活他们便跟谁,这种局限性注定了他们的反抗并不会成为彻底根本的反抗,究其原因,便是因为目光太过于短浅,只看得到眼前,这个时候,将领的作用就至关重要。” “三来,过于骄傲自满后,人难免会放纵自己,慢慢成为自己原本想要推翻的那类人,胜利带来的喜悦会冲昏头脑,更有甚者,有些将领会渐渐生出二心,认为自己已经拥有自成一家的能力,起义军内部便会出现离心危机,他们看似攻下了很多的地方,却并没有培养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大本营,自然很容易一溃即败。” 月弄寒和谢虚颐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话。 凌汐池继续说道:“如今的局势,纵然泷日国两面临敌,可他们仍然拥有着最强有力的后勤保障和资源,与之相比,我们更像是一群乌合之众,我见过泷日国的旭日金麟,他们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般软弱可欺。” 月弄寒问道:“所以依你的意思?” 凌汐池道:“知人善任,勇气、机变和忠诚缺一不可,张九哥勇猛无敌,身边便该有一个懂机变又忠诚的人辅佐他,相互警醒也相互制衡。” 月弄寒问道:“你认为陆小白不是一个忠诚的人?” 凌汐池摇了摇头:“不是不忠诚,而是他心中有恨,一个心中有恨的人,又怎能做到忠诚?” 月弄寒蹙眉:“他恨你?”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思索了很久后,她才说道:“你们还记得一年以前淮岐城的那场大雪灾吗?” 谢虚颐点了点头:“听闻过,据说冻死了很多人。” 月弄寒那时正在风魔山疗伤,所以对这场雪灾不曾耳闻,他问道:“那时你在淮岐吗?” 凌汐池看了月弄寒一眼,说道:“那时我刚从藏枫山庄离开,无处可去,误打误撞的到了那里,刚好遇上了那场雪灾,离开藏枫山庄时,萧……萧老庄主曾给了我一笔数额不菲的银子,我便将这些银子全部用来给灾民施粥了,只留了一点傍身,然后便遇上了陆小白。” 月弄寒明白了:“他偷了你的钱?” 凌汐池叹气道:“本来也只是偷了我的钱而已,我追了他却还是被他跑了,之后我便遇上了一个算命的老先生,他指点我到了绝摩崖,在那里我遇上了师父,便在绝摩崖修炼了一年的武功,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 月弄寒的脸色一凝,回道:“可他却受了重伤,丢了几根手指,你认为他的手指是为你而丢的?” 凌汐池道:“他那样的人,确实是很容易丢掉手指的,他手法熟练,应该并不只是偷了我的钱,可当我在凌云寨再见到他时,我感觉到了他内心的恨,你知道像我这种人,对恨的感觉要比寻常人更敏锐一些。” 月弄寒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所以呢?” 凌汐池迟疑着说:“我离开藏枫山庄后,萧藏枫曾四处找过我,我想……他或许是遇上了萧藏枫,否则,我想不出他的恨到底从何而来。” 月弄寒面容一沉,说道:“既然如此,我可以让他离开。” 凌汐池连忙道:“不,不要,他虽有错,但也付出了代价,人不能总是抓着别人的过去不放,我只希望不要将他放在凌云寨任何一个人身边,你应该知道,凌云寨的人是舜南唐家的人,而我是无启族的人,当年无启族的灭亡舜南唐家也是出了一份力的,在他们没有相信我已经对他们没有了仇恨之前,不要让这些恨意再滋生出别的东西。” 她想了想,又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凌云寨的人对我有防范之心,我们好不容易才迈出了第一步,我好不容易才将我的族人救出来,我不能不小心一点,我之前把陆小白带在身边,是想化解这段仇恨,同样我也希望他们能真正消除心中对我的芥蒂。” 月弄寒的脸上又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他想了想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会想个办法将他调回来。” 然后他又笑道:“你刚才说的那些我知道了,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再多吃一点,别只顾着说话。” 凌汐池松了口气,继续埋头吃着东西。 月弄寒站了起来,冲着谢虚颐说:“虚颐,我们走吧,别打扰她休息了。” 谢虚颐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和他一起离去,直到走出了很远,他突然道:“阿寻姑娘这次回来,你看她的眼神好像变了。” 月弄寒脚步一顿,扭头看他,笑道:“是吗?” 谢虚颐说:“你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占有,你不想再让她离开你。” 月弄寒哈哈的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大步的离去。 是的,他确实不想,以前他觉得自己可以只对她付出,不求回报,只可惜人非圣贤,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尚,他也有七情六欲,甚至他对她的情已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就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他发现他已经无法忍受她不在自己的身边。 wap. /130/130469/30427911.html 第二百二十六章:请罪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凌汐池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她心中记挂着无启族的人,记挂着哥哥,夜里怎么也睡不好,便索性打坐了一个晚上,有了足够的时间给她调息,几日前损耗的真气再加上受的内伤便已好了个七七八八。 晨风中传来阵阵花香,他们住的地方是雷家宅邸私家园林,规模虽然比不上曾经的藏枫山庄,但也是池馆清幽,水木明瑟。 雷家的人怕她休息不好,特地给她安排了一座清幽的小阁楼,名叫清漪楼,站在清漪楼上,可揽整个雷家宅院的风光。 清漪楼的周围布置了许多湖石,湖石的外面又被一弯绿水所环抱,绿水旁植了许多的木绣球,此刻正是百花成朵,团圞如毬之时,阵阵晨风拂过,倒真是香风徐徐,清漪涟涟。 凌汐池站在楼上,心中想到的却是无启族人昨夜睡得可好,听月弄寒说,他们暂时将人安置在了雪原五豹的私宅里,五位前辈的宅子比起雷家私宅来说,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定会让他们住得舒服。 见她出来,有丫环小心的走上前来问她现在是否需要用餐,她们虽不知道她是谁,可雷家上下对她的重视程度也让她们不敢怠慢于她。 凌汐池冲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几步便下了楼,往外赶去。 刚走没几步,便碰上了雷小虎领着一帮花匠朝她这里走了过来,那些花匠手中还拿着各色花苗,只听雷小虎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待会儿种花的时候小心一点,别惊醒了我师父。” 凌汐池觉得奇怪,唤道:“雷少东家,你这是要干嘛去?” 雷小虎抬头一见是她,一脸谄媚的迎了上来,脸上露出了无比热情的笑容:“师父,原来您老人家醒了啊,我想着师父屈尊纡贵住到了我家里,为了让师父住得舒服一点,特意再给您那里添点花花草草,小姑娘都爱花,师父看着也高兴些不是。” 凌汐池不由得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被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觉得此刻的雷小虎倒是比以前可爱了不少,回道:“我可不是你师父。” 雷小虎面色一变,哀嚎了一声,突然扑倒在地,作势又要去抱她的脚,凌汐池吓了一跳,连忙往后一退,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又来这招?” 雷小虎手拼命往前伸去,抓住了她的裙摆,不要脸的继续哀嚎着:“师父,你就收了我吧,我是真的想拜你为师,你看我都这样了,够诚意了吧。” 凌汐池伸手去拉他手里的裙摆,雷小虎紧攥着不放,耍赖似的不起来,嘴里嚷嚷着:“师父,我十分仰慕你的武功,定会好好继承你的衣钵,你就收了我吧,我不会让你的武功后继无人的。” 身后的人没看见他们的少东家这副模样,也是目瞪口呆。 后……后继无人! 凌汐池僵了一会儿,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个雷小虎好似比她大了不少吧。 雷小虎才不管这些,扯着她的衣角哼哼唧唧的无赖到了极点,脸皮也厚到了极点,一副她不答应收他为徒便决不罢休的姿态。 凌汐池到底是个姑娘,一个大男人趴在她脚下实在是有些不像话,她红着脸放弃了将雷小虎手中的裙摆扯出来,命令道:“起来,被你那些姨太太看到了像什么话。” 一提到他的姨太太,雷小虎好似正常了一些,却还是赖在地上不起来,恨恨的说道:“师父,您快别提她们了,她们巴不得我快点死,这些女人,平日里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只知道哭,这段时间我不去见她们了,反而一个个笑得跟朵花似的,整天就知道打双陆、斗狗、蹴鞠,前两日据说要和陈家的家眷结一个什么诗社,特地来找我要钱,得了钱后,笑得更好看了,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等我学成武艺,我要一个个休了她们。” 凌汐池也目瞪口呆,心中顿时觉得雷小虎似乎也挺可怜。 她迟疑着说道:“可是…可是,我没给人当过师父。” 雷小虎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有戏,急忙说:“没关系的师父,你经验不足也没什么,我也没给人当过徒弟。” 凌汐池道:“那……你还是起来再说好吗?” 雷小虎不干:“你不答应收我为徒,我就不起来。” 凌汐池叹了口气:“雷少东家,你要拜我为师,也得你父亲同意才行,这样吧,你去请示你父亲,若他同意,我就……就收你为徒。” “你不早说……”雷小虎如蒙大赦,一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匆匆的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扭头冲她喊着:“你说话算话啊。” 雷小虎很快便跑得没影了,凌汐池笑着摇了摇头,花匠们问她:“姑娘,这些花……” 凌汐池说道:“按你们少东家说的种吧。” 花匠们应了,抬着花从她身旁经过,月弄寒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这个雷少东家也算有心了。” 凌汐池抬眸看去,便见月弄寒走了进来,边走边问:“你真打算收他为徒?” 凌汐池无奈道:“你看这阵势,我能不收吗?” 月弄寒笑了笑,看到她的装扮后,问道:“阿寻,你要出门?” 凌汐池点了点头:“后天我们便要攻打风幽城了,一时半会儿的可能回不来,我想趁这个时间去见见我的族人。” 月弄寒的眼神如同晨风一般和煦,温柔的落在她的身上:“我陪你去?” 凌汐池摇头拒绝:“不了,这个时候我自己去比较好。” 月弄寒的脸色变了变,却也不勉强她:“吃了早餐再去。” 凌汐池道:“我去陪他们一起吃也是一样的。” 说着便绕开了月弄寒,朝外走去,月弄寒在她身后道:“你去见他们,为何要拿剑?” 凌汐池的脚步顿住,她发现自己好像无论想要做什么都会被月弄寒看穿。 “十多年的怨恨真的需要你的血才能化解吗?”月弄寒的声音低沉,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还是你觉得让他们捅你两剑,你才能消除自己心中那所谓的罪孽。” “月三……”凌汐池一声叹息,声音柔和:“你应该知道,就算他们真的杀了我,我也不该有怨言的。” 她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真正的新生,不是要忘记过去,而是要放下过去,若是心中的重担并未放下,走到哪里都是囚笼,他们需要放下,我也一样,若是他们一天没有原谅我,他们不会自在,我也不会。” 月弄寒沉默了很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同意了她的话,咬着牙道:“我只有一个要求……” 凌汐池等着他说下去。 月弄寒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不能死。” 凌汐池道:“好!” 大街上已经有很多人,晨起摆摊的小商贩占据了街道的两旁,凌汐池捏着剑走在街上,突然看到了一个卖泥娃娃的小摊上摆着好几个已经做好的胖娃娃,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脑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生动传神,俏皮可爱。 她想着族中有好几个小孩子,便将泥娃娃全部买了下来,看着泥娃娃在她的手上开心的大笑着,她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一路走进了宅子的大门,偌大的院子里,有几个小孩正在玩耍,他们都认识她,见到她之后,齐齐的跑过来向她问好,拉着她的手要她和他们一起玩。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他们心中没有那么多的恨,只知道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是把他们救出牢笼的人,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用被鞭子抽,被棍子打,去背那些比他们还高还大的背篓,耳朵里也再听不见那刺耳的挖矿声,他们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 凌汐池将手中的泥娃娃分给了他们,小孩子们没见过,觉得很新奇,纷纷拿着摆弄起来,不一会儿便爱不释手。 无启族人们正在做升火做早饭,自昨日开始,便有人源源不断的给他们送来粮食、衣物和生活用具,经过一夜后,他们才真正确定了危险已经彻底远离了他们,他们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去过正常的生活,再不会为人所奴隶。 劫后余生的欣喜冲淡了许多人心中的痛苦,他们开始用心对待这新生活开启的第一个清晨。 这时,一个声音从大门那边传来:“罪人叶孤寻,特来向各位族人请罪。” 那是一个可以容纳几百人的院子,一个少女捧着剑举至头顶,正跪在院子中央,她的背挺得笔直,眼神坚定而从容。 人群纷纷涌到了院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在最前面,由一个小女孩搀扶着,他们看着院子中央的少女,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奇怪的表情,那是一种怨恨与感激并存的表情。 是这个少女害得他们家破人亡,饱受折磨和摧残,过了十年猪狗不如的奴隶生活,却也是她拼死将他们救了出来,让他们重获新生。 就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心中究竟是对她的恨多一点,还是感激多一点。 经过这十年,他们也知道,无启族的灭亡不完全是这个少女的错,可谁也不能否认,这一切确实是因她而起。 谁能说,导火线就没错,若是没有这根线,是不是火就不会烧起来? 人群中一片寂静,气氛有些悲凉。 不知是否是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他们被折磨致死的亲人,还有那些抛尸荒野的亡灵,有人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凌汐池垂着头,继续大声说道:“罪人叶孤寻,特来向各位族人请罪,因为我,累得你们承受了十年的苦难,我自认罪不可赦,是该以死谢罪,以告慰我们无启族千千万万的亡灵。” 说罢,她拔出了手中的邪血剑,将剑往前一抛,继续道:“今日,我便在此,纵使被各位叔叔婶婶千刀万剐也绝无怨言。” 邪血剑在她面前轻轻的晃动着,发出若有似无的嘤鸣声,仿若在无声的哭泣。 人群中虽有不少人对她心存怨恨,可这些天她为他们浴血奋战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若此刻再向她动手,不管是用剑刺她也好,打她也罢,都是一种恩将仇报的小人行径。 最前方的白发老者看了她许久,突然哀哀的叹了一口气,望着天空道:“都过去那么久了,再说谁对谁错又有什么用,哪怕杀了你,过去的时间也回不来,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无启族本就有此一劫,这样大的因果又怎么能完全让你一个孩子来承受。” 时光总是无法倒流,活着的人毕竟还要继续活下去。 他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去,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沧桑,说道:“孩子,快起来吧,你将我们救出矿场,我们感激你,不会杀你,无启族的人,绝不会伤害自己的族人,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我们还要谢谢你,为无启族留下了根。” 凌汐池眼泛泪花,目光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庞,更咽着问道:“你们……你们真的原谅我吗?” “唉!”老者叹息了一声:“孩子,你可还记得我们无启族的族规?” 凌汐池含泪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阿爹教他们背诵族规的场景。 老者道:“族规第一条,水虽有众派,木虽有分支,然无启族上下一体,同宗同源,同心同德,当守望相助,和衷共济。” 他的手往凌汐池的手上拍了拍,继续说道:“我们是亲人,亲人就是哪怕他犯了天大的错误,我们也会原谅他的人。” wap. /130/130469/30427912.html 第二百二十七章:殇情 凌汐池怀着沉重而又复杂的心情回了雷家,一路上,亲人这个词都在她的脑海中盘旋,亲人,便是无论犯了什么错都可以原谅的人,也是无论如何都要拼尽全力去保护的人。 那个老者告诉她,他叫叶衡,是这些年来族人们心中最德高望重的人,是他教会了族人们要忍辱负重,也是他,在族人们无数次想要放弃的时候不停的给他们希望,若是没有他,无启族幸存的人只怕会更少。 算起来,他还跟她爷爷是一辈的,是她的四爷爷,跟在他身边的小女孩是他最小的孙女,也算是她的堂妹。 凌汐池取出了兰因石交给老者,表示自己不配做无启族的族长,老者看了看,领着众人跪拜了兰因石,又将兰因石交给了她,语重心长的说:“孩子,既然兰因石在你手中,你就好好的握着它吧,只要有兰因石在,无启族就不会灭亡,无启族的未来就靠你了。” 兰因石在她的手中好像变得重逾万斤。 她告诉了他们她将要出发去攻打风幽城,会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望他们,只待她回来,会好好的给他们筹谋一个好的未来。 回到雷家后,她在房间里刚坐下,满脑子都是无启族日后该怎么办,这时,有人轻轻的叩响了她的门。 她拉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唐渐依,神色有些凄楚,眼眶还微微发红。 凌汐池朝她露出了一笑,将她拉进了门,昨日回来时并没有见到她,还以为她仍然留在了凌云寨。 看着唐渐依一脸神色黯然,仿佛丢了魂魄似的,凌汐池连忙将她拉到了桌子旁坐下,给她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忍不住问道:“依姐姐,发生何事了?” 唐渐依木讷的捧着水杯,打了一个寒颤,眼中慢慢蒙上了一层水雾,突然出声道:“他走了。” “他?”凌汐池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左煜?” 唐渐依点了点头。 凌汐池心想,她果然没有看错,唐渐依确实对左煜动了心。 她叹了一口气,问道:“依姐姐,你喜欢他?” 唐渐依还是点头。 “你告诉他了吗?” 唐渐依沉默了一下,含着泪又点了点头:“他走的时候,我骑马追了出去,想把我心中对他的感觉告诉他,可他不理我,我追了他很久,一鞭子将他从马上抽了下来,想让他听我把话说完,我知道我们从此以后是敌对的关系,可那又怎么样,谁规定了敌对的关系就不能互相喜欢,可他……他……” “他怎么说。” 唐渐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叫我滚!” “他恶狠狠的看着我,像一匹野狼,怒吼着让我立马滚出他的视线,否则他会杀了我!” “我当时被吓傻了,就那样看着他一步一步的离开了我的视线,再也没有回过头。” 她捧着脸,使劲的抹去了眼中的泪水,断断续续的说道:“这些天在凌云寨,我们一起喝酒看星星,一起无数次从那个瀑布跳下来,一起诉说着我们心中的愿望,一起切磋武功,他说他不喜欢战争,我说我也不喜欢,他看着我问我,如果有一天,他可以不当他的金吾将军,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当反贼,跟着他一起去看看江湖,也试试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感觉,我毫不犹豫的说可以,他一边喝酒一边笑了,他的眼睛就像星星那样亮,我能感觉到,那个时候我们彼此的心是靠近的,可为何……为何……” 凌汐池心中一凛,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唐渐依的眼泪潸然而落,声音绝望无比:“他的父亲……战死了,在鹿山之战中被云隐国的惜王一箭射杀了。” 凌汐池愣了,问道:“他在凌云寨,若是没人告诉他这个消息,他不会知道,谁告诉他的?” 唐渐依抽咽着说道:“是我告诉他的,我想着那毕竟是他的父亲,他有权利知道,可……从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便一句话都没有说,他死死的看着我,我从没有看到过那样愤怒那样悲伤那样空洞的眼神,然后他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一整晚,喝了一整晚的酒,我在他的门口守了一整晚,听着他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厉嚎,那像野兽一样的嚎叫中充满了仇恨,那时我真的真的好紧张害怕,我害怕他从此不理我了。” 凌汐池怔愣了一会儿,问:“然后他便走了?” 唐渐依哭着说:“后来他去找了月三,只说了一句,要不立马杀了他,要不立马放他走,月三……月三当场便同意了让他走。” 凌汐池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叹气道:“他还说什么了对吗?” 唐渐依泣不成声:“他说,他总有一天要带兵来,将我们这些反贼一个一个的斩杀干净,他认为,就是因为我们作乱,才会害得他的父亲战死沙场。” 凌汐池的心也跟着她的哭声抽痛了一下,说道:“依姐姐,你其实应该明白,他总有一天也会离开的,只要他一日不死,他就一日是泷日国的将军,而你和他,注定是敌对的关系。” 她知道这些话对于一个刚痛失所爱的姑娘来说有些残忍,可对比起来,认不清现实才是一件更为残忍的事,因为人在心存幻想之时,难免会做出很多错事,她不想看着唐渐依一错再错,短痛总比长痛好一些。 唐渐依拭去脸上的泪水,泪珠却不停的从她的眼眶中滚出来,她静默了很久,突然问道:“为什么呀?为什么?” 凌汐池知道她问的是为什么要跟泷日国开战,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她的话:“依姐姐,你若知道了寒战天为何要攻打我们无启族,就会知道,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是没有为什么的,若不开战,凌云寨的下场便会和当初的无启族一样。” 唐渐依愣了一会儿,她想到了无启族的遭遇,想到了寨里的百姓,渐渐止住了哭泣,表情又开始变得木讷。 她或许单纯,或许任性,却绝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 她甚至还知道,眼前这个冷静的女孩儿心中的痛苦并不比她少,在冥界,她亲眼见证了她和萧藏枫的感情,她实在不能说自己确实比她幸运,因为萧藏枫死了,而左煜却还好好的活着。 可此刻,她却静静的坐在这里听自己哭诉,甚至还在安慰自己。 唐渐依的心又开始柔软起来,她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她:“你看我,说了要当你的姐姐,你刚刚才经历了生死大战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关心你,却让你听我在这里哭了半天,我这个姐姐可真不称职。” 凌汐池笑了笑,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既然是姐妹,就不需要计较那么多,走吧,我带你出去逛一逛,我知道什么方法能让伤情的人迅速好起来。” 唐渐依低着头默不作声,神情却开始慢慢好转起来。 凌汐池将她拖到了大街上,看到了什么喜欢的便买下来,看到路边有好吃的便拉着她一起过去吃,她虽然没有失恋过,但也听别人说了,一个女孩子若是失恋了,疯狂买东西是舒缓情绪最好的方法。 唐渐依也没有这样疯狂的买过东西,但她心中憋着一股气急需发泄,便也顾虑不了那么多,只要看到顺眼的,只一个字:买! 月弄寒不知怎么的也知道她们在拼命的买东西,命了两个随从前来跟着,负责帮她们拿东西。 直到傍晚的时候,她们才抱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回到了雷家。 谢虚颐看着那一堆简直可以堆成一座小山的东西时,简直叹为观止,眼角都抽搐起来,啧啧道:“女孩子可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啊,你们这般,可没几个人能养得起你们。” 月弄寒正在处理城中军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听闻谢虚颐的话,抬头笑道:“虚颐,你当着姑娘的面说这种话,日后只怕很难得到姑娘的芳心。” 谢虚颐回道:“好在我并不想要她们的芳心,要知道,女孩子的心可是难猜得很的。” 唐渐依的表情依旧很颓然,买东西的时候她的心情确实很舒畅,可一旦冷静下来,她的眼前又全是左煜的影子。 凌汐池从那座小山里扒拉出两件来,塞到了谢虚颐的手中,笑道:“大军师,别抱怨了,不用你养,呐,这是给你的。”然后她又选了两件出来,抱到了月弄寒的桌子上,说道:“这是给你的。” 月弄寒搁下笔,目光往上面瞟了两眼,笑着问:“是什么?” 凌汐池一一打开,是些衣物,护腕,靴子一类的东西,说道:“后日我们便要去风幽城了,东西也是要准备一些的,我看着这些东西觉得都不错,便给你们买了一些。” 月弄寒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她:“正好我也有东西要给你。” 凌汐池接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红色的衣裙,是最时兴的霞影纱,精致的绣花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她没穿过这样隆重的服饰,不解的看向了他。 月弄寒说道:“去风幽城前会有一个誓师宴,就在今晚举行,你一会儿得和我一起去,你不在的时候,五位豹前辈已经将九帮十二会由你掌舵的命令宣之于众,你如今是九帮十二会的当家,穿着上便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意了,我那日见你穿红色的很好看,便做主替你选了这件衣服。” 月弄寒以前身为寒月国的三公子,自然知道什么场合该穿什么样的衣服,经由他选的衣服定然错不了,凌汐池没法拒绝,回了声:“好。” 她扭头看着唐渐依,问道:“依姐姐,你晚上要同我们一起去吗?” 唐渐依还是恹恹的,冲她摆了摆手:“我就不去了。”然后,看也没看那堆她买的东西,转身走出了门,边走边说:“我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一下。”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看来一时半会儿的想让唐渐依放下左煜是不可能的了。 月弄寒吩咐一旁的随从:“把东西送到唐姑娘的房间里去。” 直到唐渐依走远了,月弄寒才将一个盒子递给了她,她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兵符,她的脸色变了变,问道:“这是何意?” 月弄寒道:“阿寻,如今这一切有你的一半功劳,有了这块兵符,日后你便可以调动一半的月凌军。” 凌汐池眉头微皱:“可我不会领兵打仗,更不会排兵布阵,这块兵符在我手中,只怕是不能服众。” 月弄寒笑着看向了谢虚颐:“有虚颐在,你还怕学不会吗?” 谢虚颐冲她一笑,灵慧的眼神仿佛在说:“有我在,放心吧。” 凌汐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月弄寒,迟疑道:“你真的要将这个交给我吗?可是你……” 月弄寒打断了她的话:“我的便是你的,我说过我们不分彼此。” 月弄寒的话里显然有另一层的意思,她看着月弄寒的眼神,心中一动,觉得自己和他好像有些过于亲密了,这番话说出来,任谁听了都会误会,她不想别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和他只能是战友和朋友。 可另一方面,她无法拒绝这块兵符,她还得为自己的族人考虑,左思右想了之后,只得将它收了下来。 月弄寒见她默默的收了,脸上露出了一抹笑,说道:“走吧。” “走?”凌汐池抬头,纳闷的问:“去哪里?” 月弄寒说:“雷东家已经同意雷少东家拜你为师,他们准备了一个拜师礼,还等着你去呢。” wap. /130/130469/30427913.html 第二百二十八章:浮光玦 夜,月光正好。 当凌汐池和月弄寒缓缓走入军中,站在高台之上时,万千将士都觉得有些目眩神摇,高台之上,白衣男子皎如朗月,高不可攀,如月清辉笼罩四方,红衣少女静静的立在他的旁边,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一袭火红色的束腰长裙,干练却不失稳重大气,像是一朵月光下盛放的红莲,长在那遥不可及的星河旁,明明占尽芳华,万千妩媚,眼中却是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可偏那清冷中又带着一丝暖意,好似世事于她不过一场浮华,她留在此间,不过是因为那浮华之中有她所爱的人,这种矛盾而又复杂的情感,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心生畏惧。 月弄寒扭头凝视着身边的少女,心中暗叹。此时的她清且雅,纯而魅,让人如痴如醉,而她自己好像并不知道自己有多美,这种不自知的美才最动人。 月弄寒心中有些紧张不安,迫切的伸手执起少女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带着点汗意,却抓得十分用力,像是要用力的抓住什么,见她没有挣开他的手,他的心中一喜,握着她的手高高举起,军中顿时一片喧哗,呼声震天。 “必胜!” “必胜!” 这些日子,整个天水大陆都知道,一个少女单枪匹马的闯了泷日国的军营,杀进了北山矿场将里面的矿工全部救了出来,一路斩杀泷日国师之子,八十万旭日金麟总教头,以及各路在杀手榜上赫赫有名之人,历经千里杀伐,杀出了一条血路,护送矿工们回到了安都城,这本就是件振奋人心的事,此时再见到她风华绝代的姿容,无一不让人热血沸腾。 人人都有慕强之心,尤其是在乱世之中,这种杀出来的威名最能使人心服口服。 那一声声的呐喊杀气腾腾,如厉雷滚滚。 天上的月亮仿佛被这杀意惊扰到了,悄悄的躲进了云层。 一坛一坛的酒很快运了上来,均匀的分在了每个人的手中,月弄寒执起酒碗,遥举向众人:“月某在此敬各位一杯,预祝月凌军的儿郎们此战出师必捷。” 酒香四溢,军鼓擂响,一阵金戈之声响起,无边的军威弥漫向四方。 这时,有一名士兵上前来报:“启禀主公,有客来访。” 月弄寒和凌汐池对视了一眼,今日誓师宴,这安都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已经来齐,此刻会有何人来访? 月弄寒问道:“什么人?” 那士兵回道:“领头的是个姑娘,并未报出身来意,只说了她姓慕,主公一定会见她的。” 月弄寒眉头微皱,口中说道:“请上来。” 士兵应了一声去了,不一会儿,远远的便走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只见她身着一身修长的黑色曵地长裙,腰间别了一支黑色的笛子,高挑的身材身材玲珑有致,肌肤胜雪,容色清丽,有着一双如同星空一般深邃的眼睛,眼中明明倒映着天地万物,可这天地万物于她而言又仿若无物,带着一种对万事万物的漠然而偏偏又掌握着万事万物的高傲。 她就那样徐徐走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冷艳,仿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女。 她的手中还捧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看似平常的盒子,却因为在她的手中而产生了神奇的魔力,众人虽未见那里面装的是什么,却本能的觉得那里面装着的定是稀世珍宝,否则不配被她捧在手中。 月弄寒和凌汐池却同时皱起了眉头,因为这个女子他们都是认识的,甚至还很熟悉。 昔日冥界的四大法王之一的彼岸花慕蓂牙,也是传说中有着慕家之女,当母仪天下称号的慕氏家族的大小姐。 据说在昇郓帝国之时,慕氏一族便有着天下之母,皆出自慕家的美誉,那时民间便有传言,慕家的姑娘生下来便是要做皇后的。 她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妙龄少女,同样也是脚步款款,摇曳生姿,姿容艳丽,正是罂粟花洛诺和水晶兰闻人仙,最后则跟着八名身着黑衣,脸蒙黑巾,腰挎佩刀的护卫。 看到月弄寒时,洛诺的眼中一亮,但看到他身旁的红衣少女后,那抹亮光又瞬间暗淡了下去,闻人仙扭头看了她一眼,发出了一声嗤笑声。 四周的将士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不知这三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到底从何而来。 凌汐池的手不自觉的在身侧握成拳,她早该知道,这些人没那么容易死,既然这些人都没死,那为何偏偏萧藏枫死了,这不公平!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想要将这些人全部送下地狱的冲动,可碍于这是誓师宴,她又硬生生的将那股杀意压制了下来。 月弄寒的视线落在了慕蓂牙的身上,冷声道:“原来是你们?” 慕蓂牙冲他露出了一抹笑,道:“自然是我们,不然月公子以为是谁?” 月弄寒生疏却不失礼貌的说道:“不知几位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慕蓂牙将手中的盒子呈到了他的面前:“听闻寒王残暴,月公子大举仁义之师,誓以匡扶天下为己任,要让这普天之下泱泱沃土从此以后无处不均,无人不饱,无人不暖,天下同耕,更有谶言道:凌云峰上天命降,一揽山河天下归,公子如此胸怀天下,我来,自然是来给你送礼的。” 她边说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块月牙形的玉玦,月弄寒看着那块玉玦,脸色微微变了变,问道:“这是什么?” 慕蓂牙道:“辛苦只怜天上月,一夕成环,夕夕长如玦,此玉名为浮光玦。” 月弄寒道:“既然是玦,这等不完整之物还是请姑娘带回去吧。” 慕蓂牙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笑道:“浮光静影本是一对,听闻公子手中有一块绝世玉璧,名为静影沉璧,公子可知,静影璧也并非完整之物,它与浮光玦本为一对,家父得知公子要出发攻打风幽城,特地命小女子送来给公子,静影璧圆如日,浮光玦弯如月,合起来恰巧为一个明字,愿月公子此去一片光明。” 月弄寒嘴角噙起一抹冷淡的笑意,说道:“令尊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世间之物有的时候并非一定要成双成对,况且静影璧此时也已不在我的身上,若要成双成对,姑娘还是找错了对象。” 慕蓂牙道:“是吗?” 月弄寒歉意的向她抱拳行礼:“远来皆是客,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留下来喝一杯水酒,稍作休息,在下再派人送姑娘出城,只是这浮光玦还请姑娘带回去吧。” 慕蓂牙问道:“你当真不收?” 月弄寒道:“在下一向很少收别人的礼,尤其是姑娘送的礼。” 慕蓂牙看了手中的浮光玦一会儿,脸上微微一冷,随即又笑道:“如果这个礼是公子的亲人托付给我们让我们带给公子的呢?” 月弄寒以为她说的是闻人清,叹了一口气:“姑娘说笑了,在下已没有亲人。” “哦?是吗?”慕蓂牙一笑:“便是你的亲生母亲也不算你的亲人吗?” 月弄寒骤然抬头看她,一把捉住她的手,眼中闪过一抹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恨的神色,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慕蓂牙合上了木盒子,轻轻的将他的手拂开,转身便要离去:“既然公子不愿意收,我们也不强人所难,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公子原谅,我们就此告辞!” 眼看着慕蓂牙要走,月弄寒连忙冲上去再次拉住了她,咬着牙道:“什么母亲,你说清楚了再走!” 月弄寒还记得,小的时候,他总是一遍一遍的问父王,母亲究竟长什么模样,父王总是不厌其烦的告诉他,他的母亲是全天下最美的人,从那个时候起,母亲在他心中便是温柔、善良而又美丽的,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总是幻想着母亲能在身边亲亲他,抱抱他。 后来他长大了,虽然再也没有问过父王关于母亲的任何只言片语,可在他的心底深处,仍然对母亲有着深深的思念,哪怕后来知道了自己的毒乃是为他的母亲亲手所下,可当他恨过怨过之后,剩下的仍然还是思念,他想见到她,亲口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下毒。 他可以做一个好儿子,好好照顾她,好好弥补自己的亲生父亲对她的亏欠,可以保护她不再受任何人的伤害,可她为什么连一个尽孝的机会也不给他。 自他长大以后,他自认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现在,他却有些失控了。 慕蓂牙扭头看他:“难道月公子还有两个母亲?你既然不想要它,何必要我说清楚呢?” 月弄寒拉着她的手不放:“姑娘若是不说清楚,怕是今夜没这么容易走。” 凌汐池见状,叹了一口气,她记得她与月弄寒初见那天,他毒发之际口中喊着的便是母亲,她知道母亲在他心中的分量,更知道没有人能做到听到母亲的消息时还无动于衷的。 她抬腿走上前来,接过了慕蓂牙手中的盒子,说道:“慕姑娘的礼,我们收了,几位姑娘特意前来送礼,想必也是舟车劳顿,不如先去休息片刻,待我们备好酒宴,再为几位姑娘接风洗尘。” 然后她退到了一旁,冲着一旁像是在看好戏一般的谢虚颐低声说道:“你还站着看戏,快叫人去安排一下。” 谢虚颐笑了,冲她耳语道:“这可是场好戏,平时可不容易看到。” 凌汐池伸出脚踢了他一下:“什么时候,你还贫嘴,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可是慕家的人。” “哦!”谢虚颐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慕家嘛,倒是听说过,我听说这慕家的人特别爱摆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你……”凌汐池作势要打他,月弄寒突然扭过头来,表情也冷静了下来,终于松开了慕蓂牙的手,说道:“虚颐,你带几位姑娘前去休息一下。” 谢虚颐应了一声,走到了慕蓂牙的面前,朝她优雅的伸出了一只手:“姑娘请!” 慕蓂牙眼中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转身同他离去,经过凌汐池身边的时候,尾随其后的闻人仙突然低声同她说了一句话:“仙儿真是佩服叶姑娘,看来冥界一别,叶姑娘真是变了许多。” 凌汐池听出了她话里有话,可她并不想理她,装作没听到。 闻人仙看了洛诺一眼,脸上露出了蜜糖似的微笑:“萧藏枫为她惨死在冥界,如今尸骨未寒,她却能做到转身便同别人双宿双栖,只怕萧藏枫在天有灵,也是死不瞑目,洛姐姐,你的一颗心又将安放在何处呢?” 闻人仙的话如同一把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中,凌汐池的手不自觉的在身侧握成拳头,冷声道:“闻人姑娘,远来是客,我们以礼相待,还请姑娘自重。” wap. /130/130469/30427914.html 第二百二十九章:静影浮光前尘事 “真无情啊”,闻人仙抿唇一笑,又问道:“他就葬身在冥河之中,一代天骄,最后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作为他的心上人,你可曾想过去祭奠一下他呢?” 凌汐池面色如常,心却如刀绞一般。 闻人仙得意的笑了起来,洛诺将她拉走了。 月弄寒走到了她的身边,说道:“阿寻,等我们攻下风幽城,我们去祭奠他。” 凌汐池恍惚的回过神,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他,月弄寒伸手接过,他看着盒子中的的玉玦,灯火之下,浮光玦散发着喑哑的光,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 他一眼便能看出来,浮光玦的质地同静影璧一模一样。 凌汐池问他:“你真的相信她们的话吗?” 月弄寒沉默着,伸手抚摸上了浮光玦,神色复杂,他说道:“阿寻,我想见她,我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凌汐池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说道:“所以你明知道她们来者不善,却仍然还是留下了她们。” 月弄寒问她:“如果是你,你也会留下她们的对不对?” 凌汐池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如果是我,我也会留下她们的。” 她抬头冲他笑了笑,说道:“我不会杀她们,你也会见到你母亲。” 誓师宴结束后,月弄寒单独在一个小院里约见了慕蓂牙,令他惊讶的是,慕蓂牙竟然单独前来赴他的约,身边并未带任何人。 桌上早已备好了美酒,月弄寒为她斟了一杯。 慕蓂牙坦然的在他面前坐下,徐徐的喝完了杯中酒。 月弄寒盯着她:“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再向你逼供?” 慕蓂牙手握着杯子打量着,说道:“我自小便与毒打交道,这世上能毒倒我的毒不会超过三种,况且,堂堂寒月国三公子,又怎会做背地里下毒的事呢。” 月弄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话题:“慕姑娘,我的母亲到底在哪里?” 慕蓂牙将杯子放回到了桌子上,摆了一个较为轻松的姿势,说道:“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月弄寒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慕蓂牙问:“你究竟知不知道静影璧和浮光玦的来历?” 月弄寒看着她不说话,仿佛在等着她说下去。 晚风徐徐吹来,树叶沙沙响动,四周都是静夜的声音,一盏挂于壁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洒下一地斑驳摇晃的光影。 慕蓂牙的声音在风中轻轻响起:“这两样东西是前朝之物,昇郓开国时,凌帝在荆山偶得一块世所罕见的美玉,传闻这块玉侧而视之色碧,正而视之色白,凌帝之妻昭阳皇后很是喜欢,他便特意着人按照日月之形将此玉一分为二,并取名静影璧,浮光玦,静影璧由凌帝所掌,浮光玦则由昭阳皇后所掌,凌帝此举一来是为了彰显夫妻二人的伉俪情深;二来,静影浮光一日一月,凌帝希望昇郓帝国能像天上的日月一般,千秋万载,光明永存;三来,凌帝争夺天下之时,曾得慕家鼎力相助,他的兵力有一半来自慕家,为了感念慕家,这两块玉被作为传国之宝,尊崇为昇郓帝王与王后的象征。” 月弄寒蹙起了眉头,他对冥界一干人等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说道:“这与我母亲有何关系,我的耐心有限,并不想听这些废话。” 慕蓂牙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后来昇郓国破,各路王侯纷纷拥兵自立,静影璧便落入了寒月国的手中,被奉为寒月国王室的象征,而浮光玦却在战乱中遗失了,可世人并不知道,浮光玦其实并未遗失,成帝的表弟萧天昊自立为王之后,取国名为云隐,浮光玦便是落入了云隐国的手中,这几百年来,这两件稀世珍宝分别珍藏于寒月国和云隐国,世人也渐渐将它们遗忘了,后来,有人将浮光玦送给了你的母亲。” 月弄寒一脸冷肃的看着她。 慕蓂牙凑近了月弄寒的脸,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将浮光玦送给你母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信物,所以呀,你的亲生父亲其实是云隐王室里的人,能拿到这件东西的人,你不妨猜猜,他在云隐王室里究竟是什么地位?” 月弄寒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变得如箭一般锐利,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十六岁时,他一举荡平了寒月国的流寇流云军,受封为寒月国定安王,父王一高兴便赏了他静影沉璧,他便以此为兵符,创建了幻月影卫。 他知道静影璧来历非凡,是前朝之物,可他并不知道,除了静影璧外,还有浮光玦,更不知浮光玦在云隐国。 若是浮光玦真的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能将浮光玦这样的珍宝送出去的人绝不可能是一般的王室中人,那么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 他已不敢再想下去。 他问道:“浮光玦消失多年,再未现世,你是如何得知它在云隐国的,又凭什么说这就是浮光玦?” 慕蓂牙说道:“你忘了我是慕家的人,浮光玦本就是凌帝对慕家的恩赐,别人也许不知,但我一看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我今夜来此,可不是为了跟你争论浮光玦的,想必你也知道了,云隐国新王已经继位了。” 月弄寒咬牙:“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蓂牙笑:“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想说什么,萧藏枫为什么那么容易便死了,藏枫山庄为何突然便毁了,为何藏枫山庄名下的产业会全部倒闭,藏枫山庄的人又去了哪里,又为何号称富可敌国的藏枫山庄被毁之后,大笔财富却如同流水一般消失不见,那是因为,萧藏枫根本就没死,他就是云隐国的新王萧惜惟。” 月弄寒镇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波澜。 慕蓂牙接着说:“你不难受吗?同样都是你父亲的孩子,为何他的一切却没有一样是属于你的,你一出生便没有母亲,还要身受奇毒的折磨,而你的弟弟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尊荣,在江湖上,他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世家公子里的第一人,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朝堂之上,他是名正言顺的云隐国国主,而你又算什么?于寒月国来讲,你永远都是一个外人,于泷日国来讲,你是一个反贼,就连你心爱的姑娘,心中的人也是他,若是叶孤寻知道萧藏枫并没有死,你猜她会不会也离你而去,你觉得你有资格同如今的萧惜惟一争吗?” 月弄寒再也无法冷静自持,问道:“你到底想什么样?” 慕蓂牙也不再同他虚与委蛇,道明了来意:“我想跟你合作。” 月弄寒冷笑:“如果我说不呢?” 慕蓂牙执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细细的品了品,说道:“云隐国已经攻下了明渊城,萧惜惟野心很大,是个志在天下的人,以你现在的兵力,便是对抗泷日国也会很吃力,更何况是他。” 她观察着月弄寒的反应,又说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们的人看见了灵歌和叶孤野在一起,是他们带人替你的叶姑娘挡住了泷日国的追兵,不出所料的话,他们此刻应是在赶往明渊城的路上,她很快便会知道萧藏枫就是萧惜惟。” 夜风渐渐的大了起来,檐上的灯笼摇晃得愈加剧烈,像是一种无声的呐喊。 月弄寒的心中涌起了一种强烈的不甘和冲动,就连一向温和的眸子中也多了一丝冷意。 慕蓂牙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并不多做停留,起身便要离开,说道:“你不必急着拒绝我,你有几天的时间可以考虑,我会同你去风幽城,你考虑清楚了再回复我。” 眼看着她就要走出小院,月弄寒突然在她身后说道:“慕家之女,当母仪天下,你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是吗?你这辈子便是为这句话而活?” 慕蓂牙沉思了一下,回道:“这样的目标,世上又有几个女子是敢想的,我不觉得为这句话而活有什么不好?” 月弄寒站起身:“那你应该去找萧惜惟。” 慕蓂牙沉默。 月弄寒难得的嘲讽道:“哦,因为你也知道他根本看不上你们慕家。” 慕蓂牙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愤怒,她扭头看着月弄寒,反唇相讥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合适合作呀。” 月弄寒又问道:“她究竟在哪里?” 他问的是他的母亲。 慕蓂牙脸上露出一抹近似于残酷的笑意:“她很好,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 月弄寒的身上渐渐泛起了杀意,就连手也微微抬了起来,慕蓂牙冷眼看着他,手慢慢的探上了腰间的笛子,檐上的灯笼突然落了下来,摔得支离破碎。 月弄寒的手放了下去,慕蓂牙的手也离开了笛子。 月弄寒问她:“你们软禁了她?” 慕蓂牙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从浮光玦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便该知道,她生活得很好。” 月弄寒怅惘的叹了一口气:“也是,她本就是个无情的人,你……也是一个无情的人。” 慕蓂牙笑着离去,声音散入了风中:“情之一字,对我来讲,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月弄寒抬头看着天边的那一轮弯月,只觉得,今夜的月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凄清。 他在小院中独自站了许久,直到一抹灯光又亮起起来,一个红衣少女提着灯笼闯入她的视线。 她先是看了看地上破碎的灯笼,然后将新的灯笼挂了上去,昏黄的灯光倾泻而下,那暖暖的灯光让月弄寒的心又渐渐的跟着暖了起来。 他愣愣的看着她,凌汐池走到他面前,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她没有告诉你,你母亲的下落吗?” 月弄寒突然拥住了她。 她叹了一口气,刚想动,月弄寒在她耳边说道:“别动,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问道:“究竟怎么了?” 月弄寒摇了摇头,问道:“阿寻,你会离开我吗?” 凌汐池抬头看他,笑道:“怎么会呢,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干嘛想不开离开你。” 月弄寒笑:“可不可以同舟共济一辈子。” 凌汐池点了点头,保证道:“好兄弟当然会同舟共济一辈子了,这不是我们在凌云寨就说好了的吗?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一辈子的朋友。” 月弄寒的心又沉了下去,脸上却仍保持着笑意,问道:“那日在凌风台,你说过会帮我夺得天下,此话当真吗?” 凌汐池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wap. /130/130469/30427915.html 第二百三十章:冥河边上的老人 三日后,月凌军分成了两支,一支军队由唐怒为主,蒋易修为辅进攻雪沁城,而另一支则由月弄寒亲自带领,进攻风幽城。 风幽城是个边境小城,虽然繁华,兵力却不足,再加之云隐国和瀚海国同时进攻泷日国,原本驻守风幽城的兵力被调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根本不足为惧,月凌军轻易的便攻克了风幽城。 凌汐池自然是跟着月弄寒的,月弄寒这次并未让她参战,只是让她在旁边看着,多学习一下战场上的经验,谢虚颐也跟在她身旁,不时的跟她讲解一些排兵布阵之类的事。 凌汐池看着月弄寒和谢虚颐,看着他们眼中那种运筹帷幄的自信光芒,顿时觉得不管什么样的男儿一旦上了战场,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意气风发却是一模一样的。 月凌军向来以仁义治军,攻下城池后,也只斩杀将领,不会伤及普通士兵,更不会惊扰到百姓,是以这场战争并未见有多惨烈,驻守风幽城的守军自知不敌,很快便向他们打开了城门。 风幽城的袁家和顾家同为九帮十二会的成员,早在月弄寒还是寒月国三公子的时候便已同他们见过面,他们也知道如今九帮十二会掌令的是凌汐池,在这两家的势力影响之下,风幽城破,月凌军进驻城中的那一刻,城里的百姓却也是丝毫未见慌乱,他们受泷日国苛捐杂税的压迫已经许久,早已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心中也希望能早日推翻泷日国的暴政,日子能轻松一些,现在有人真的这么做了,他们简直求之不得。 入驻风幽城之后,第一日便是顾家为他们举行的接风宴,顾家是泷日国最大的药材商,并且占据了泷日国药材产业的半壁江山,顾家家主殷切的介绍了族中子弟们同他们认识,凌汐池看着顾家家主眼中那精明睿智的光,想到了月弄寒曾经同她说过的话:“商人重利,只要你能将他们的利益最大化,他们便会站在你这一边。” 看着他们同月弄寒交谈甚欢,凌汐池突然明白过来,看来顾家能同意帮他们显然并不是因为他是九帮十二会的成员,而是月弄寒在背地里已经许诺了他们什么。 第二日仍是宴饮,只是做东的人由顾家换成了袁家,直到第三日,凌汐池终于吃不消,趁着他们在交谈的时候,偷偷的溜出了宴席。 远离了喧嚣的觥筹交错之后,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凌汐池漫无目的的走在长廊中,想找个有水的地方吹吹凉风。 今日设宴的地方仍是袁家的府邸,是一贯的岳凌州的建筑风格,小桥回廊,湖石叠山,山水相映,幽篁叠翠,贵精雅而不贵大。 她刚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便同一个人狭路相逢,凌汐池抬眸一看,是闻人仙。 早在他们出发到风幽城的那一天,慕蓂牙便带着洛诺与闻人仙一同跟着大军出发了,这几日她们都安静的呆在房间中,并未惹事,甚至都很少露面,加之事情实在太多,就连她自己也差点忘了还有这几个人的存在。 凌汐池实在是对她们几个没什么好感,一见到她们,她总会想起之前她们引她去冥界时曾经对九珑阁痛下杀手,九珑阁上下几百人惨死于他们手中,还有那些肆虐的狼群以及风幽城里那些惨死的少女,她也总会想起萧藏枫,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恨不得亲手了结了这些人。 可碍于月弄寒母亲的缘故,她虽厌恶极了这几个人,却也硬生生的将杀心压了下去,只要她们不来惹她,她可以当这几个人不存在。 可闻人仙偏偏好像就是来找她的麻烦的,凌汐池往左走,她挡在左边,凌汐池往右走的时候,她便挡在了右边。 凌汐池干脆不走了,停下来看着她:“我若是你,便该知道此时来惹我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以你的武功,我要杀你,根本费不了吹灰之力。” 闻人仙拍手鼓掌,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语气不知是夸奖还是嘲讽:“几月不见,叶姑娘魄力真是越来越大了。” 凌汐池说:“你到底走不走。” 闻人仙继续道:“你就不想问问我,那日萧藏枫和你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蜜糖似的笑,接着说道:“你的姐姐,那日究竟是如何掉下冥河的吗?” 凌汐池心中波澜微漾,这段时间,她总是刻意避免想起自己的姐姐,不是因为她曾想杀了自己,而是因为,她始终觉得自己最为亏欠的人便是她,无论如何,她曾想抢占她的身体是真,她对萧藏枫有情也是真。 她也看出来了,闻人仙拦在这里,几次三番的提起萧藏枫,就是故意想要来刺激她的,她就是不想让她好过。 她问道:“你三番两次的在我面前提起萧藏枫,到底意欲如何,他是你什么人,用得着你眼巴巴的提醒我不要忘记了他是如何死的。” 闻人仙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表情甚是无辜,若非见识过她的蛇蝎心肠,她会认为这就是一个简单纯净的小姑娘。 昔日冥界的四大法王中,寒蓦忧最仙,如仙子一般超凡脱俗;洛诺最魅,如开在黄泉之上的罂粟花,妖异美艳;慕蓂牙最高贵,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神女;唯独闻人仙看起来最纯,如晶莹剔透的水晶,犹带着一种自小养在深闺里的不谙世事,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她,但她联合常缨灭了九珑阁满门,连小孩都没有放过,却也是四个法王之中最心狠手辣的一个。 闻人仙说道:“你问萧藏枫是我什么人?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每当我想起他时便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只恨不得将他从冥河里面捞出来再将他挫骨扬灰,你说我这样记挂着他,那他是不是也勉强算得上是我的心上人,我为自己的心上人出头,不是天经地义吗?” 凌汐池骂道:“疯子!” 不止是她,整个冥界的人都是疯子。 闻人仙反问道:“我若是疯子,你又是什么?” 凌汐池不想再与她纠缠,说道:“我数到三,立马从我面前消失,在这里,你对我来讲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杀了你更不会影响到什么。” 闻人仙看着她不似假装的眸子,咯咯笑道:“我曾同你姐姐一起待过数日,同她比起来,你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女,至少她不会这么威胁人。” 凌汐池数道:“一!” 闻人仙退了一步,又说了句:“你便是不去祭奠萧藏枫,也不去祭奠祭奠你姐姐吗?” 凌汐池的手扬了起来,真气一凝,指尖出现了一朵白色的花朵,说道:“二!” 闻人仙转身便跑,边跑边骂,语气中充满了怨毒:“你比我更像个疯子!” 她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凌汐池倚在栏杆上,望着漆黑的夜幕,心中想着,她确实是该去祭奠一下他们了。 她也知道,闻人仙是在故意激她去冥界,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激将法很有用,她现在是真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看他们葬身的地方,看看冥河的水到底有多湍急,有多冰凉刺骨,难道她真的要任由他们的尸骨永远沉没在里面吗? 她连一刻也等不了了。 她这么想的时候,人已经不知不觉的出了袁府,她沿着记忆来到了百花坊,这座昔日的销金窟早已人去楼空,精巧的屋宇楼舍还残留着曾经繁华如梦,纸醉金迷的气息。 她沿着记忆一路走到了百花坊后面罂粟曾经住的那个小院,春风已经过了,小院里已是花红柳绿,就连小池塘里的荷叶也已经亭亭玉立,与几个月前的残破枯败相比,又是满塘的生机。 岁月总是催人老,可对于这些植物而言,岁月却能一年又一年的唤醒它们,只要春天一到,它们便能焕发新生,可人却不能。 她在池塘边驻足了一会儿,又走上了罂粟的小楼,机关还是曾经的那些机关,她很容易便找到了。 一路上她都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那条通往冥界的密道,有大半的机关已被毁去,只余那些壮观的钟乳石仍然矗立在那里,幽深的岩洞里,静地连一滴水落在地上都能清晰可闻,她就那样茫然的走着,像是在走一条轮回的路。 奇怪的是,她的心中既不是很悲伤,也不是很难过,她想,心死的感觉大概便是如此吧,也不是不痛,而是痛到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幽暗的地底密道里,远处突然亮起了一抹昏黄的光。 凌汐池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流了出来,有一种强烈的念头在她心中叫嚣着,她急忙施展轻功,朝那抹灯光掠去。 灯火亮在曾经的四方阵那里,四方阵早已被毁,只剩下一地的残垣断壁,就连支撑那四方阵的十二根大柱子也倒了一大半,由于无数石门也被毁掉,凌汐池远远的便看见了那尊巨大无比的阿修罗神像,神像的几条手臂早已被砍断,脸上也被剑气斩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那道裂痕使得它那凶神恶煞的脸上多了一丝丝的悲悯。 可即便如此,它依旧顶天立地矗立在那里,身越须弥山,九头千眼,口中喷着熊熊烈火,手托日月,八只如柱子一般的巨足踩在翻涌的大海之上,冷眼看着这如地狱一般阴暗的地方。 凌汐池觉得,此时的冥界才应该真正的被称作冥界,只是当日死在这里的那些人呢,尸骨又去了哪里?莫非还有人在这里为他们收尸? 她正这么想的时候,便看见冥河边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背对着她坐着,佝偻着背,背影带着说不出的沧桑和孤独,在他身边还放了一壶酒,酒旁放着两只杯子,他一边叹着气,一边往其中的一只杯子里倒了酒,他颤抖着端起杯子与旁边那只空杯碰了一下,像是在与好友对饮一般,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声:“干!”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旁边的空杯子动也未动。 孤独的老人,诡异的场景,凌汐池却并不觉得害怕,她走到那老人家的身边,出声说道:“老人家,讨口酒喝。” 那老人家仿佛知道她会来,往旁边的空地拍了拍,示意她坐下,口中说道:“唉,我老人家在这里等了四个月,终于等到人来了。” 凌汐池走到他身边坐下,老人家执起酒壶为她斟了一杯酒,说道:“喝吧,这杯酒是给来的人准备的。” 凌汐池端起酒杯闻了闻,问道:“老人家,这酒可是叫孟婆汤吗?” 老人家依旧没有看她,浑浊的眼睛看着流淌的冥河水,回道:“不是,这酒叫君莫悲。” 君莫悲,三大绝世佳酿之一。 凌汐池将杯中的酒饮了,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悲伤突然全部都跑了出来,她苦笑道:“奇怪,冥界的酒居然叫君莫悲,奇怪,明明叫君莫悲,可一喝这酒,却让人忍不住悲伤起来。” 老人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酒是断肠物,更是伤心物,伤心人配伤心物,哪能不悲呢?别的酒是让人越喝越醉,可这个酒,却能让人越喝越清醒。” 凌汐池点了点头,问道:“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家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别人都叫我阎罗。” 说罢,他扭头看她:“你可曾听过呀?” 凌汐池老实的摇了摇头。 老人家说道:“也是,你这么年轻的娃娃,怎么可能听过我呢,要是二十年前啊,提起阎罗这个名号,江湖上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凌汐池说:“老人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因为这里是我的家,曾经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一手建成的。” 凌汐池知道这里曾经是诡天门的大本营,后来被闻人清改成了冥界,她有些奇怪:“闻人清是你什么人?” 老人家说:“他曾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可他为了当上诡天门的门主,将我囚禁了二十年,让我在十方阎罗殿里过了二十年猪狗不如的生活。” 凌汐池在心中想,原来这也是个十分可怜的老人。 她问道:“冥界已被毁,那是谁将你放出来的?” 老人家笑着说:“是一个和你一样,眼睛里透着死亡,心中却有比死更重的执念的人。” 凌汐池心中一动:“是谁?” 老人家指了指她的身后:“喏,他在那里。” 凌汐池扭头一看,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 一个黑衣青年站在她的身后,像是一根僵立的柱子一般一动不动,愣愣的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失声道:“冰冽!” wap. /130/130469/30427916.html 第二百三十一章:这条命,给你! 凌汐池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的人会是冰冽,她也没想到这辈子会再见到他。 她曾经将冰冽当成自己此生最好的朋友,拼尽全力去帮他,也曾经恨过他,怨过他,甚至威胁过要杀了他。 可此刻再看到他时,她的心情除了震惊之外,便只剩下淡漠,她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他曾经的模样了。 冰冽还站在那里,有浓浓的哀伤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笼着薄雾的清晨,带着一点湿漉漉的雨意,让人望之犹感凄清。 凌汐池很快镇定了下来,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冰冽没有说话,未见她时,他的心中有无数话想同她说,可真见面了,他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发现人生最沉重的一句话便是:“对不起。” 因为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别人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付出的都是曾经美好的回忆以及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她面前一直是怯弱的自卑的,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那个时候,她是他晦暗的人生中最后一抹光,也是他自己,亲手将这抹光掐灭了。 河边的老人替他回答:“他现在是我徒弟,当然会在这里。”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酒,说道:“我这徒弟啊,是个傻子,他说他对不起一个好姑娘,那姑娘不嫌弃他是一个杀手,冒着危险救了他,为他背负了许多事,可他却完全不知,还误会了她,害得她身死,他想要为她报仇,主动进入了十方阎罗殿里接受训练,十方阎罗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厉鬼进去了都得哭诉的地方啊。” 老人边说边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浑浊的眼神就像眼前那黑漆漆的冥河水,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又接着说道:“后来我这徒弟发现那姑娘居然没死,而他却再一次做了伤害她的事情,再也无颜面对她喽。” 凌汐池怔了许久,望向了冰冽,她怎能听不出那老人口中说的是她。 冰冽暗自定了心神,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凌汐池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只得转身看着那流淌不息的冥河,回道:“我来,是来祭奠一下故人的。” 她沉默了许久,又问道:“那日你看见了他是从哪里落入冥河的吗?” 冰冽知她来此是为了萧藏枫,可那日他暗中送她同月弄寒出去,再回来之时,便已听闻萧藏枫落入了冥河中,他便趁乱将寒蓦忧救走,带到十方阎罗殿中藏了起来。 他也知道藏枫山庄的人在此沿着冥河打捞了几天,一如所获后才率领着人离开。 他摇了摇头,目光也落入了冥河中,其实他也不相信萧藏枫真的那么容易便死了,还是死在这种地方。 可悲的是,他一直想找藏枫山庄报仇,可当他听到萧藏枫身死的那一刻,他居然会感觉到难过。 凌汐池朝冥河边又走了两步,她站在边缘上,像是随时都要跳下去,空气沉默得让人难受,有一种窒息般的死寂。 老人家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夜不该准备君莫悲。” 凌汐池回过神,不解的看着他。 老人自顾自的说:“应该准备烧刀子,一坛下去,醉了便睡,管它什么恩怨情仇,都一了百了。” 凌汐池问他:“老人家,既然你被困在了阎罗殿里二十年,为什么被放出来之后还要留在这里。” 老人家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在这里,是想证明一下这人间到底还有没有情,值不值得我再去入一入红尘。” 说罢,他又拍了拍地面:“你俩都坐下来。” 凌汐池和冰冽依他的话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凌汐池不解的问:“在这里如何能证明人间有情。” 老人家说:“这世上的情,大多都是人在活着的时候才有的,一旦人死了,无论生前再深的情总会随着时光消失,这里死了那么多人,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真的来祭奠他们,到底有没有人还会记得他们。” 凌汐池笑:“老人家,你这个方法不准,死在这里的人有很多或许别人并不知道他死在这里,你这方法如何有效。” 老人家放下了酒杯,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所以我在等。” 凌汐池轻笑了一声:“等有人来的时候,你就好杀了他是吗?” 老人家觉得这个小姑娘简直有趣极了。 凌汐池伸手指自己的脑袋:“其实我还不算太笨,一见到你的时候,我便感受到了你的杀意,一个人只要起了杀心,无论他掩饰得有多完美,也总是有迹可循的。” 老人家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杀了你。” 凌汐池回道:“怎会无冤无仇呢,你不也说了,冥界是你毕生的心血,心血若是被毁了,想杀人也是自然的,你在这里等,是因为你知道,能来这里祭奠的人一定是同冥界的毁灭脱不了干系的人。” 老人家也笑了起来:“看来世道变了,现在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厉害了。” 说罢,他随手一掌拂向了凌汐池,掌力雄浑霸道,就在他出掌的那一瞬间,凌汐池只觉得仿佛有一座大山朝她倾倒而来。 她早有防备,迅速凝起掌力,与他对了一掌,掌力四溅,冥河之上激起了无数丈余高的水花。 她心中暗自震惊,这阎罗的内力竟然如此之高,便是她的师父仙霞师太,比起阎罗来,内力还是要稍逊一些,若非自己曾经吸收了琴无邪的火阳诀,未必能轻松的接下他这一掌。 这一刻,她才知道为何闻人仙一定要将她激到冥界来,身为冥界的法王,她如何不知这冥界中还藏着阎罗这样一个高手,又如何不知冥界乃是阎罗毕生的心血,既是如此,阎罗又如何能轻易的放过毁了冥界的人。 老人家周身的气势完全变了,他不再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像是一尊真正从地狱而来的阎罗王,严厉凶狠而又霸气。 可他却缓缓的放下了手掌:“我也看出来了,我根本杀不了你。” 他将她的杯子斟满了酒,说道:“喝酒吧。”然后扭头看冰冽:“你也去拿个杯子,今夜我们师徒俩好好的喝两杯。” 冰冽扭头去拿杯子,凌汐池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好像越来越沉默寡言。 凌汐池端起酒杯问:“前辈这是不杀我了?” 老人家笑着摇了摇头:“我都一把年纪了,不再适合去做这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事了。” 冰冽已经拿着杯子往回走,凌汐池缓缓的喝完了杯中的酒,又问道:“老人家,你在这冥界中呆了那么多年,知不知道冥河到底有多深?” 老人家回她的话:“深不可测。” 凌汐池怔怔的问:“从来没有人掉进冥河之后还能生还吗?” 老人家说:“至少我没有看见过。” “可我想试试。” 凌汐池扔下杯子,站起身,毫不犹豫的跳进了冥河之中。 水花四溅,冥河水冰凉刺骨。 看似平静的河面,实则暗潮汹涌,河床里有深深的淤泥,柔弱的水草在水中悠悠地荡着,就像是地狱来的使者,一旦被它们缠上,便会被它们拖进那深不可测的地底中,一块块尖锐的岩石遍布其中,被湍急的流水一卷,只要撞上去,足以让任何高手骨骼尽裂,水底深处还时不时的出现漩涡,像是直通地府的无尽深渊。 凌汐池一下水,便感觉到人的力量与自然之力相比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即便她身上有着一百多年的功力,可一个浪潮打过来之时,她还是被水流直冲着向前,狠狠的撞在了一块岩石之上。 她到底是凡胎肉体,凡人又怎会不受伤,她很快便尝到了自己鲜血的滋味。 鲜血从她口中溢出,她看不见,可她闻到了那腥咸的味道。 她开始想,那日萧藏枫和姐姐掉入冥河中时,是不是也这样的绝望,这样的无能为力。 她开始运起全身的功力对抗河水的冲击,真气四散而出,河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冲向她的河流如同被撕裂的布帛一般从中分开,硬生生的撕成了两股从她两旁激流而过,她终于抵抗住河水的冲击,一头扎进了河底深处。 河床里遍布着森寒的骨骸,有的被河水冲得七零八落,四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具血肉之躯化作枯骨。 越往下,水下乱流越多,凌汐池躲避着里面的乱石,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要爆开,全身的筋骨碎裂一般的疼,疼得她颤抖不止。 她不管不顾,继续向下,开始一具一具的翻动着躺在河床里的尸骨,有的尸骨在河底被泡了几个月,她一动便散架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究竟能不能找到他们,累累枯骨中又到底哪一个才是他们,她越找越着急,开始向着未知的方向祈求。 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那么请给我指引,让我带你们回去好吗? 没有任何回应,每一具枯骨看起来都像他们,又不像他们,原来人死了之后,真的没有什么分别。 她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固执的翻找着,突然间,一抹红光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她想了起来,她曾经送过他一块枫叶玉佩,亲手给他戴在了脖子上。 她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仔细的翻看着每一具骨骸的颈骨处。 还是没有,几个月的时间,连骨头都会散架,又何况一块小小的玉佩,或许,它早已不知被水冲向了何处,或许,它早已沉没在这厚厚的淤泥中。 那些骨骸像是化成了一把把刀,刺痛了她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 她像疯了一般去刨那布满淤泥的河床,泪水很快融入了河水中,鲜血也很快的融入了河水中。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找到他。 一个人出现在了她的身边,拉起了她的手,拼尽全力想将她拉出水面。 凌汐池想要甩开他,可这时,一个乱流卷了过来,瞬间将他们冲出了数十米远。 一股股乱流汇聚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冰冽紧紧的拉着她的手不放,凌汐池则用力的想将他送出水面,冰冽不依,他将头凑到了她的耳边。 凌汐池仿佛听见他在说:“这是我欠你的,我还不了,唯有这条命,给你!” 岸上的老人家看着冰冽扔下了手中的杯子,就尾随着少女跳进了冥河,叹息着摇了摇头。 “唉,都是痴儿啊。” 他将手放于唇边吹了一个口哨,不一会儿,一条约有十来米长的大蟒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温顺的用头碰了碰他。 这条蟒是那日冥界大战中被他救下来的。 老人道:“去将他们带出去吧,别回来了。” 大蟒蜿蜒着爬进了冥河中,眨眼不见了踪迹,老人家最后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看着那尊阿修罗石像,喃喃道:“看来世间仍是有情的,我也该离开这里了。” wap. /130/130469/30427917.html 第二百三十二章:物不平则鸣 月弄寒赶到冥界之时,冥河边上除了一个酒壶两只酒杯以外,已经空无一人,他神色茫然的走到冥河边上,掀开酒壶的盖子闻了闻,看着那滚滚流淌的河水,冷凝的神色化作了无尽的悲伤,喃喃道:“你在里面吗?” 谢虚颐在他身后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悲悯之色,可他却完全感受不了月弄寒此时心中的悲痛。 自小以来,他便知道谢家是与众不同的,江湖上传言谢家人聪慧如天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精无所不晓,只有生灵涂炭,哀鸿遍野的乱世才能看到谢家人的踪影,谢家人就是专门拯救黎民苍生于水深火热的仙人。 所以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所接受的教育也是如何去爱天下,他理解不了这种儿女私情,也理解不了到底什么样的感情才会让人生死相随,他尝试过去了解,冷眼看着别人的爱恨情仇,感受到的只是无趣,心中越发觉得为小情小爱而死太过痴愚。 天下情有千万种,朋友之情也是情,亲情也是情,人也不只是为情而活,除了情之外,还有责任,于他而言,轰轰烈烈的做一番大事业比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有趣多了。 月弄寒起身,又朝河边走了一步,突然问道:“虚颐,你说她真的会扔下自己的族人不管吗?” 谢虚颐轻咳了一声,回道:“大概是不会的吧,可阿寻姑娘做事一向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或许她原本只是来祭奠祭奠故人,可故地重游,触景生情,酒越喝越痛苦,就……你也知道,伤心难过的时候喝酒难免……” 月弄寒扭头看他,眼神冷厉,他默默的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月弄寒的眼中看到这种冰冷无情的眼神,那眼神充满了毁灭,毁灭自己,也毁灭别人,让人不寒而栗。 谢虚颐安慰他:“或许她会没事,北山矿场她都能走出来,一条冥河又怎能奈何得了她。” 月弄寒的唇角勾起了一抹苦笑,他望向冥河,眼中的冰冷褪去,变成了一抹哀莫大于心死的苦涩,自言自语道:“或许我就不该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阿寻!为什么!”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留在你身边,为什么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我!” “几日前你才答应了我永远不离开我,你为何要食言!” 他发出了一声悲痛得几乎不是人声的长啸声,全身往前一扑,就要跳进冥河中。 谢虚颐被吓得肝胆俱裂,连忙扑上前去紧紧的抱住了他:“你冷静一点,你连她的尸身都未看到,如何断定她死了!万一她还活着呢?” 月弄寒此刻压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冥河中那么冷,他要去陪着她! 谢虚颐一边费尽全力死死拖住他,一边破口大骂:“你这个懦夫,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你现在死了,你让月凌军怎么办!你让凌云寨怎么办!你让那么多来投靠你的人怎么办!你让阿寻姑娘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无启族人怎么办!你俩死就死了,为何还要让那么多人为你们陪葬,你这样去死,我若是阿寻姑娘,我都看不起你!” 月弄寒反手一掌击在他的身上,谢虚颐眼疾手快,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月弄寒本就是从宴会上急急赶来的,已经喝了不少酒,再加上他此刻悲痛欲绝,一心求死,竟被谢虚颐一拳轻易的打倒在地。 谢虚颐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仿佛也在震惊自己为何一拳便能撂倒他,见自己的拳头有效,他紧跟着又扑上去,死死的摁住了月弄寒,左右开弓,又在他脸上狠狠的挥了两拳。 月弄寒被他打得发怒了,一脚掀开了他,两人都未动用功力,全凭手脚的力量拳打脚踢,两人脸上很快便挂了彩,谢虚颐人比他清醒,看准了时机咬牙一掌砸在他的后颈上,将他砸晕了过去。 月弄寒一晕,他也仰躺在地上,摸了摸自己被打得肿起来的脸,痛得咝了一声,狠狠的吐了一口血沫,骂道:“犟得像头牛一样。” 等到他稍稍的恢复了体力,他起身将月弄寒扛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埋怨道:“我堂堂天人谢家,居然来干这种事情,老天你可长点眼吧,下次你的王气可别轻易的放在一个只知道儿女情长的人身上。” 他一边抱怨一边在心中骂自己眼瞎,选来选去竟然选了这么一个人,这可好,选了还不能退,老天这是在告诉他,自己选的人跪着也要走完吗? 想着日后若是成功了,自己还可能真的得跪这个人一辈子,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想把他立马扔进冥河里的冲动。 天很快亮了,太阳高高升起,天空一碧如洗,没有一丝浮絮,炙热的阳光直泻而下,洒在一条宽阔的河流之上,河面上波光粼粼,浮光跃金,映得河岸边翠绿的芦苇熠熠生光。 阳光透过芦苇密密麻麻的叶子,形成一道道光束,落在了躺在芦苇丛中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昏迷的是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黑衣,女子身着一身红衣,男子紧紧的抱着女子,手还护在她的头上,可他身上却布满了大大小小许多伤口。 在他们身后,是一大片倒下去的芦苇,像是被巨力扫倒向两边,蜿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路,路直通河里。 率先醒过来的是红衣女孩,她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紧紧抱着他的男子,由于两人贴得太近,她很轻易的便感受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她舒了一口气,看来两人都还活着,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正被他紧紧的搂着。 她连忙伸手去推他,试图掰开他的手,可他双手紧紧的扣着她,像是缠绕在树上的藤蔓,她试了几次都没能让他的手松开。 她无奈,只得伸出手摇了摇他,唤道:“冰冽,快醒醒。” 冰冽终于睁开了眼睛,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他对上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那眸子比直泻而下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里面有担忧,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却没有芥蒂,也没有恨意。 他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两人初遇之时,那个时候,她看着他时的眼神便是这样的,像天上的明星一样璀璨,这一刻他突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若是还活着的话,那双眼睛看着他又怎么没有恨意呢? 他将手缓缓的从她的后脑勺移到了她的脸上,手指轻轻的描过了她的眉眼,睫毛在他的指腹下眨动,带来了一阵酥酥的麻意,她的脸是温热的。 他几乎是触电一般松开了她,避到了一旁,有些尴尬的问道:“我们还活着?” 凌汐池点了点头,脑海中突然回忆起两人昏迷前的那一幕,那个漩涡太大,他们两人根本抵抗不了,就在两人快要被卷进去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朝他们游了过来,死死的缠住了他们,将他们拉离了那个漩涡,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她问冰冽:“到底怎么回事?” 冰冽甩了甩头,揉了揉眉心,回道:“大概是小乖救了我们。” “小乖?是什么?” 冰冽说道:“以前冥界养着两条巨蟒,据说是养了很多年,平日里就生活在冥河里,那日冥界那场大战,慕蓂牙用笛声将它们召唤了出来,其中一条被琴家的后人用火阳诀当场烧死了,还有一条受了重伤,误闯到了十方阎罗殿,被我师父救了,师父见它性格温顺,又通人性,便将它养在了身边,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小乖,这几个月来,小乖一直在冥界陪着我们。” 凌汐池想着自己竟是被一条蛇所救,全身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暗中庆幸,幸好当时自己昏迷了,否则的话,不用小乖救她,她估计也会被活活吓死。 世人皆认为她艺高胆大,天不怕地不怕,可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最害怕的东西便是蛇。 冰冽见她面色发白,急忙问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看了看四周一望无际的芦苇丛,说道:“我们先出去再说。” 两人起身,离开了芦苇丛,冰冽在前,凌汐池在后,冰冽不时的扭头看她,这一幕,像极了他们当初从仙水镇一路跋涉到烈阳城时的场景,他开始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 可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便走到了大路上,冰冽踟蹰着问她:“你……要去哪里?” 凌汐池回道:“我要回风幽城,他们还在等我回去。” 冰冽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埋头说道:“你们做的事我知道了,你们为何要这么做?这可是犯上作乱的事。” 凌汐池知道他说的是他们起义的事,她想了想,问他:“冰冽,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兵力是多少吗?” 冰冽摇了摇头。 凌汐池冲他伸出了五个手指:“五万。” 然后她又问他:“你知道我们发展到五万兵力花了多长时间吗?” 冰冽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凌汐池道:“一个月的时间,若非泷日国视百姓如草芥,又怎会有那么多人来投靠我们。” 冰冽急道:“可你们不可能会是朝廷的对手的,你知道泷日国的兵力有多少吗?你们这是自取灭亡。” 凌汐池抬眸看他:“你还记得仙水镇吗?” 冰冽一时语塞。 凌汐池正色道:“那你知道泷日国有多少人吗?吃不饱穿不暖的有多少人吗?物不平则鸣,被压迫得久了,百姓自然会反抗,千古兴衰,历来如此,这件事情不是我们做,也会是别人!” wap. /130/130469/30427918.html 第二百三十三章:原来你还活着 冰冽抬头望天,神色凄楚,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的父亲便是不希望看到泷日国走上这一步,不惜以死相谏,最后却被冠上了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这也是泷日国咎由自取,实在怨不得别人,以他如今的身份,他也做不了什么。 可另一方面,父亲从小便教育他,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是生他养他的国,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它一步步走向灭亡。 凌汐池突然问他:“她呢?” 冰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问寒蓦忧,回道:“她被月华夫人带走了。” 月华夫人是她的师姐,也是造成无启族悲剧的起源。 凌汐池眉头蹙了起来,她自己都快忘了,她还有这么个师姐,可燕夜心为何要带走寒蓦忧。 凌汐池想了想,还是问:“你不去找她吗?” 冰冽看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我与她已经恩断义绝,形同陌路,不必再去找。”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由衷的他们感到可惜,又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冰冽摇了摇头,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路:“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他的话音一落,前方远远的传来一阵喧哗声,无数人在喊着:“快点快点,那怪蛇朝那里面跑了,大家拿好家伙,那怪蛇力气大得很,可别被它给吃了,看见了就往死里打。” 一个老妇的哭嚎声也跟着响了起来:“杀千刀的蛇啊,那是我家唯一剩下的牛了,我们一家老小还指着它犁地呢,你把它吃了,我们可怎么办。” 凌汐池和冰冽对视一眼,急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掠了过去,远远的便看见一条巨大无比的蟒蛇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全身高高竖起,警惕的看着那里三层外三层手持器械围着它的人,硕大的身躯还紧紧的缠着一头正在挣扎的老水牛。 冰冽生气道:“是小乖!这条蠢蛇!” 凌汐池一见那蟒蛇,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晕了,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冰冽看着她瞬间变得苍白的脸,问道:“你怕蛇?” 凌汐池急忙点了点头。 冰冽说:“那你先去那边等我。” 凌汐池嗯了一声,转身一溜烟儿的跑了。 阳光下,小乖的身体呈现淡淡的金黄色,它吐着蛇信,脑袋歪着,仿佛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围着它。 它尝试着从一个地方闯出一个突破口,见堵在那里的人挥起了手中的锄头,连忙将身体缩了回去,眼中竟露出了几分害怕和委屈。 它前段时间才在人类的手中吃了大亏,差点被打死,现在又看见了这么多人,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眼看着那些人就要冲上去打它,冰冽连忙飞身过去,将那些人拦了下去,小乖一见是他,连忙绕到了他的身边,用脑袋碰了碰他,看起来有几分憨态可掬。 冰冽看了一眼还在挣扎的水牛,问道:“给我们抓的?” 小乖仿佛听懂了他的话,竟然点了点头。 冰冽伸手拍它:“还不放开。” 小乖只得松开了那头水牛,水牛一脱困,急忙一翻身站了起来,撒开蹄子便跑了出去,立即有人去追牛。 冰冽向那些人道了歉,又赔了些银子,就要让他们散去,可那些村民说什么都不依,一定要将小乖打死不可,说道:“不打死的话,这次是偷牛,下次便是要吃人了。” 见冰冽拦着不让,那些人便要连他一起打,冰冽从背上拔出了雪御剑,一股冰寒之气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那些村民见他亮了兵器,又见他手中的剑泛着寒光,再看看自己手中的镰刀、木棍、锄头,知道这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纷纷转身跑了。 小乖亲昵的用头碰了碰头,冰冽摸了摸它的头,说道:“下次不可以偷别人的东西了。” 然后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河,命令道:“去河里好好呆起来。” 小乖不情不愿的去了,冰冽转身去找凌汐池,见到冰冽回来,她紧张兮兮的朝他身后看了两眼,问道:“小乖走了。” 没想到小乖两个字刚一落,一只硕大无比的蛇头从路旁的草丛中探了出来,红色的眼珠子像两颗红宝石一样看着她。 凌汐池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冰冽连忙伸手抱住她,喝斥道:“没叫你,缩回去。” 小乖委屈的将头埋进了芦苇丛中。 冰冽抱着她掐了掐她的人中穴,好一会儿,凌汐池才悠悠的醒转过来,一想到刚才那颗大蛇头,她急忙抓了冰冽的衣服:“你……你不是说它走了吗?” 冰冽没见过她这样惊慌失措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小鹿,连忙安抚道:“这次它真的走了。” 她左看右看,确定已经没有了小乖的踪迹后,才放下心来,默默的推开了冰冽。 冰冽说:“我们再走段路程吧,我送你回风幽城。” 凌汐池问他:“这里是哪里?” 冰冽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两人结伴上路,遇上了路人拉过一问才知,原来小乖一路带着它们在水中漂游了好几天,冥河的最终流向与外界的河流相通,会汇入楚天江,所以他们现在早已远离了风幽城,与风幽城隔了千里之远。 凌汐池知道自己离开后月弄寒那边肯定会急得不得了,便想早点上路返回风幽城,远远的,一个衣衫褴褛,全身伤痕累累的人迎面朝他们走来。 凌汐池与冰冽同那人擦身而过,一股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 那是一个中年汉子,脸上全是血污,嘴唇干裂泛白,全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刀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深可见骨,开始化脓,脓血滴在了土地上,很快便被太阳蒸发。 那汉子的气息微弱极了,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去,他仿佛没有看见他们,眼神茫然无距的望着前方,一只腿先迈出去,另一只腿良久之后才会慢慢的跟着拖出去,毫无生气得像具行尸走肉。 他们都看出来了,这个人已经命在旦夕,他之所以还能行走,全凭着一股气,只要这股气散了,他随时会死,那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意志力,不知前方到底有什么,才能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 凌汐池心中不忍,出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那汉子步履蹒跚着,像是在回答她的话,又像是在提醒自己:“回家!” 凌汐池走到他的面前,又问道:“家在哪里?” 那人思索了一会儿,抬手指着前方,那是白云深处,他痴痴的望着那里,眼中带着无限的眷念,惨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那是……那是仙水镇,我要回到那里,我家娘子还在等我回家。” “仙水镇!” 凌汐池面色一变,看向了冰冽,仙水镇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地方,她以凌汐池的身份来到这里时,第一次感受到温暖便是在仙水镇。 温柔贤惠的大婶,可爱的小草,坚毅的穆苏,还是那朗朗的读书声。 在那里,有一个小女孩最大的愿望便是“天下太平,人间安康!” 冰冽的面色也微微动容,脑海中也回想起了过去,仙水镇是他们初遇之时的地方,那里有他们共同的一些美好回忆。 他看了那汉子的服饰许久,出声问道:“你是泷日国的士兵?” 凌汐池定睛一看,虽说那人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但依稀能看出那是泷日国士兵的服饰。 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仍是朝前走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便再也走不动了。 有两张布帛一样的东西从他的怀中落了出来,凌汐池捡了起来,本想上去还给他,可一看到上面的字后,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那两件东西,一张是一篇檄文,而另一张,却是一张王榜。 她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一一看了下去,越往下看她的神色越激动,拿着布帛的手不停的颤抖起来,脑子里更是嗡嗡的响着,一股热血涌上了心头。 她怎么能不激动,她手上拿着的是一篇檄文,是一篇声讨泷日国的檄文,更是一片为无启族平反的檄文! 这篇檄文以‘泷日国主寒战天,慢侮天地,悖道逆理。妄图长生,冥昧触冒,不顾大忌,诡乱天术,坑杀无启族人数十万。矫托天命,伪作假词,欺惑众生,触犯天怒。戏弄神祇,歌颂祸殃。五国之竹,不足以书其恶。天下昭然,所共闻见。今略举大端,以喻使民……’为开头,到‘天数有违,江山难恃’为结尾,洋洋洒洒足有上万字。 檄文里详细列述了泷日国当初为了吞并无启族,是如何四处散布谣言污蔑无启族扰乱明渊城,具体散布谣言之人又是何人,他们又是怎样受人指使,还说了寒战天昏庸愚昧,狼子野心,为了吞并其他四国,罔顾天道人伦,视百姓如草芥,因为泷日国的不断征战,让天下百姓都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更说了国师东方寂与之狼狈为奸,听信了无启族存有长生之术的传言,为了一己之私,以活人为引,修炼长生秘术,惨无人道,灭天绝地,人人得而诛之。 凌汐池的眼中泛着泪花,心中仿佛有什么在呐喊,她迫不及待的想将这篇檄文带给族人们看,告诉他们,无启族此生从此分明,再也不是世人眼中烧杀抢掠祸乱一方的野蛮民族。 冰冽看了她一会儿,目光落在她手上那一张王榜上,他眉头一蹙,不动声色的将她手中的那一张王榜接了过去,看完之后,脸上同样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连眸子都颤动了起来。 这是一张告示,上面写着的竟是经过泷日国多日调查,藏枫公子萧藏枫倚仗藏枫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以及富可敌国的财力,竟密谋造反,前护国公冰尧通敌卖国的罪名乃是遭奸人陷害,此事正是藏枫山庄所为,泷日国将举全国之力通缉藏枫山庄麾下之人,更要为冰家平反冤屈,归还冰家祖宅,恢复冰尧护国公的称号,抚恤黄金万两,良田万顷,册封冰尧之子冰冽为护国将军,勒令冰冽立即回朝赴任。 冰冽捏着告示,心中错综复杂,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还是悲哀。 凌汐池此时顾不上看冰冽的反应,连忙追上前拉住了那个汉子,扬着手上的檄文问道:“这……这是谁写的。” 那汉子看了看她手中的檄文,又摸了摸自己的怀里,知道这是从他身上落下来的,连忙伸手去抢:“还我!” 凌汐池侧身躲过了,他扑倒在地,手拼命朝她伸出,露出了凶狠的表情,朝她吼道:“还给我!这是我带给我女儿的,我想知道我离开这么久,她到底学会了多少字!你给我还来!” 凌汐池蹲下身,将自己的真气输给了他一些,说道:“我会还给你的,但你得先告诉我这是谁写的!” 那汉子感觉舒服了一些,身上也有了一些力气,喘着粗气回道:“是云隐国的惜王写的,被他放回乡的士兵每个人手上都有一份。” 凌汐池恍然大悟,问他:“你是从明渊城回来的?” 那汉子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的脸上,全身突然颤抖了起来:“怎么是你?!” 凌汐池蹙眉:“你见过我?” 那汉子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是看了她许久,喃喃的说道:“那日云隐军攻破明渊城,你,你不是随着惜王入城了吗?惜王放投降的士兵归乡之时,我,我还看见过你,你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凌汐池的心中升起了异样的感觉,她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连忙又问道:“云隐国的惜王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喘了两口粗气,回道:“萧……萧惜惟。” 凌汐池怔住了,全身如同被尖针刺了一下,有些疼痛,又有些麻木,她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 惜惟,萧惜惟。 那个曾经出现在血域魔潭的小男孩,那个把她从祭台上拉下来的小男孩! 记忆在她的心底复苏,有几句话反复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告诉了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我叫萧惜惟,我和师傅一起来的。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孤寻。” “叶孤寻?无启族的天才少女,可据你们无启族的族谱记载,她不是在三年前就死了吗?” “你是叶孤影吧。” 凌汐池跌坐在地上,身上的力量仿佛都被剥抽干净,她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原来是你啊,原来你还活着!我真傻啊,我怎么就给忘了呢?” wap. /130/130469/30427919.html 第二百三十四章:再回仙水镇 “姑娘,姑娘……”那汉子在一旁唤了唤她,凌汐池这才回神,冰冽走上前来,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凌汐池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心中五味杂陈,有喜也有哀,喜的是他们都还活着,只要他们活着便好,哀的却是,既然他们还活着,为何却不派人来同她说一声,那样至少她不会那么自责,也不会那么痛苦。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强求的人,若是他心里的人真的是姐姐,她也不会说什么,她甚至还会去祝福他们,无论他在冥界说的那番话是同情也好,愧疚也罢,她可以不当真,也能做到把他们当成亲人,可他们为何却不愿意让她知道他们还活着。 难道他们认为她还会妄图去争抢什么吗? 不,她不会,她不会再去沾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心中有些沉甸甸的,可哪怕再难过,也比不上他们尚在人间的欣喜,不一会儿,她便释然了,心中想着,大概他们是怕为难,所以才选择不说的吧。 好在他们在一起后,为无启族洗脱了冤屈,与这件事比起来,其他的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而她,也再也不用为他们的死而自责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冰冽的话:“没什么?对了,那张王榜上写了什么,你怎么看得那么认真?” 冰冽将手中的王榜递给了他。 凌汐池看了之后,问他:“你会回去吗?” 冰冽的脸上露出了矛盾纠结的神色。 凌汐池将王榜递回给他,说道:“泷日国现在这种情况,你便可知寒战天并非真心为你冰家平反,只是现在泷日国正处于多事之秋,统治阶级与百姓的矛盾又近一步激化,你爹为官清廉,此前深受百姓爱戴,他这么做,一来,是想借此转移矛盾,将矛头指向曾经的藏枫山庄,而藏枫山庄的背后或许就是云隐国,二来,或许泷日国也是真到了朝中无人可用的时候了。”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跟冰冽说,萧藏枫或许便是现在云隐国的国主萧惜惟。 那汉子在一旁虚弱的问道:“你们二位到底是什么人?” 凌汐池看向了他,那汉子已经气若游丝,哪怕自己已经将真气输给了他,怕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她看了看冰冽,心中做了一个决定,问道:“索性现在想那么多也无用,你还有时间可以认真考虑,不知你有没有兴趣陪我故地重游一下。” 冰冽知她是想送那个受伤的士兵回仙水镇,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凌汐池对那汉子说:“大哥,我不是你见到的那个人,我们送你回家可好。” 那大汉愣愣的看着她们,眼中含着泪花,他问道:“真的吗?” 凌汐池保证似的点了点头,她永远都忘不了那汉子看着他们的眼神,那眼神中含着感激、兴奋、还有憧憬。 那是一种对家乡的憧憬,她也曾这样对着远方看着,怀念再也回不去的家乡,那时她不知,原来这样的眼神如此的让人心碎。 两人去附近的村子里买了一些药材和一辆平板车,请村子里的大夫给那大汉看了伤,大夫看后直摇头叹气,将他们俩叫到了一旁,只说了一句他想做什么便让他去做吧,别让人带着遗憾走。 凌汐池鼻子有些发酸,让冰冽将他抱上了车,村子里没有马,犁地的牛都不卖,他们只能推着车走,冰冽在后面推着车,她默默的在一旁陪着他,大汉躺在车上,一眨不眨的看着蓝蓝的天空,他仿佛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想要多看几眼这美丽的天空,眼中的眷念和不舍让人不忍再看。 他慢慢的哼起了歌,是一首他们没听过的民谣,讲的是春耕秋种,夫妻和睦的故事,眼看着大汉的眼睛将闭就闭,凌汐池怕他撑不到回家,急忙走上前去跟他说话。 “你离开家多久了?” “三……三年。” “你人这么好,妻子肯定很美丽吧。” “她……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你女儿多大了?” “六岁……多了。” “她叫什么名字?” “小……草。” 凌汐池和冰冽的脚步同时一顿,大约是不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怎么了?” 那大汉见车突然停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 凌汐池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可是姓柳?” 那大汉点了点头。 “你怎……知道。” 凌汐池急忙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柳……柳卫国。” 凌汐池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尚且记得当日在仙水镇借宿的时候,小草憧憬着父亲回来时的眼神,大婶倚着门思念丈夫的场景,那样穷困潦倒的生活,全凭着她们对着亲人的思念才得以坚持下去,大婶始终坚信着自己的丈夫一定会平安的回去。 可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明明还未相见,就注定了他们将要永别,又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他们将他送回去,难道老天爷嫌他们见过的生离死别还不够多吗? 这一年以来,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足够将他们的心磨炼的坚韧,可此刻,他们却不约而同的想要为这个受伤的士兵流泪。 冰冽强忍住泪水,继续推着车走,凌汐池更咽的问道:“柳大哥,你的女儿可是叫柳馥草?” 一听到自己女儿的名字,柳卫国激动得挣扎着就要坐起来:“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凌汐池连忙按住他,轻声道:“你别激动,昔日我们途经仙水镇,曾得尊夫人好心收留过,尊夫人对我们有恩,你自然也是我们的恩人。” 柳卫国微微放下了心来,看着她真诚的眸子,又躺了回去,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暖的笑意:“是吗,这世上竟还有这样有缘的事情。” 凌汐池点了点头:“你的夫人是个很善良的人。” 柳卫国脸上的表情越发柔和了,眼神缥缈了起来,仿佛透过时空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就是善良……很善良,也很好,可惜,我却对不起她。” 凌汐池擦了擦眼泪,说道:“那你可以跟我们讲讲尊夫人的事吗?” 柳卫国的眼中倒映着蓝天白云,声音散入风中几乎听不见:“她呀……” 他一直在不停的说着,说到他们成婚的时候,眼中还会露出小伙子一样的热情和羞涩,说到自己女儿的时候,他的眼神又充满着父亲的慈爱,说到战场杀敌的时候,他的眼神又会变得十分刚毅。 凌汐池和冰冽默默的听着,若非生逢乱世,这将会是一个十分幸福和睦的家庭,只可惜他叫柳卫国,在他选择以身卫国的时候,就注定再也无法守卫自己的家。 柳卫国告诉他们,原本他可以好好的回家,可惜在云隐国的惜王放他们回乡的时候,他们就被当成了泷日国的逃兵,在回乡的路上一路遭到了自己国家的追杀,他的一身伤便是这样来的,在被追杀的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选择参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 他哭诉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他只是想回家,想见自己的亲人一面而已,为何泷日国就是不放过他们。 世人皆认为,一个士兵,死在战场上便是他们最后的归宿,能为国而牺牲,是他们最终的使命,他当初也做好了同明渊城共存亡的准备,只是他不曾想到,敌人会放过他们,不仅放过了他们,甚至还让他们回家,于他而言,这是他的第二次新生,他已经为泷日国战过一次,难道他的这条命真的不能再属于自己的家庭吗,哪怕他只是回家看一眼。 凌汐池问冰冽:“你说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去送死是为了什么。” 冰冽回答道:“为了他们的亲人能更好的活着。” 凌汐池说:“可惜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的时候,他们的亲人并没有好好的活着,他们要面对如山一般沉重的赋税,他们甚至吃不饱穿不暖。” 冰冽不忍再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凌汐池笑了,冲着柳卫国说:“柳大哥,你听见了吗?你没有错。” 柳卫国也闭上眼睛,泪水不停的留下,他突然悲愤的叫了一声:“我是个逃兵啊!” 凌汐池知道他心中的痛苦,在一个军人的心中,军人的使命重于一切,可他除了是一个军人之外,他也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在这样的乱世,国与家如何能两全。 她只得转移话题,更多的是与他聊仙水镇的一切,他们护送着他,昼夜不息的赶路,终于在第二天赶到了仙水镇。 镇口已是杨柳依依,那间长亭还矗立在那里,像在欢迎归来的游子,柳卫国激动的撑起了身体,眼中泪水簌簌而落。 仙水镇仿佛更破旧了,人烟也更稀少,镇中好似已没剩下多少人。 如果一年前他们来此时这里只是萧索破败,那现在这里就是荒无人烟的死寂。 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看到长街的拐角处围着几个小孩,他们的面前竖着几块木板,有一个人带头大声的念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凌汐池和冰冽同时停了下来,那个带头念书的人不是穆苏是谁。 一年多不见,这个孩子长高了不少,只是更黑了,也更瘦了。 孩子们听见了车轮滚动的声音,齐齐转身,看着他们推着板车走进来,板车上还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都好奇的围了上来,穆苏看了他们几眼,惊叫出声:“汐池姐姐?阿冽哥哥?” “什么,是汐池姐姐!” “是她,是他们,他们回来看我们了!” 孩子们激动的大喊了起来,就要扑过来抱他们,可一看到板车上躺着的那个人,他们又不敢,齐齐的停下了脚步,面面相觑的问着:“汐池姐姐,这个人是谁?” 小草从人群中探出了一个头,她刚刚回家拿东西,远远的便听见了有人在叫汐池姐姐,她急忙从家中跑了出来,因为跑得太急,额头上全是汗,见果然是她们,她惊喜的大叫着,扑过来抱住了凌汐池的腰,激动的说:“汐池姐姐,阿冽哥哥,真的是你们,你们回来看我们了。” 一年不见,小草也长高了不少,一双黑宝石似的大眼睛闪烁着璀璨的光。 凌汐池摸了摸她的头,还未说话,小草终于看见了躺在板车上的人,她吓了一跳,因为板车上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全身都是伤口,有的还溃烂化脓了。 那个人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手颤抖的伸了出来,像是想要摸她,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到她。 小草歪着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只觉得这个人莫名熟悉,她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死死的咬住了嘴唇,眼睛里顿时布满了水雾。 柳卫国将手放在她的头上,唤了一声:“小草,爹回来了。” “爹爹!”小草哭着扑了上去。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是柳大叔,柳大叔回来了!” 有人着急的问:“柳大叔,我爹爹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小草抱着柳卫国,哭得撕心裂肺:“爹爹,你终于回来了,娘,你快出来呀,爹回来了。” 有一个瘦弱的妇人从长街上走了过来,孩子们懂事的散向了两旁,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她站在几米外的地方,像是不敢再往前走,泪水却已经无声的流了出来。 那是她的丈夫吗?她不敢确定,出门时还好好的人,却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如何敢认,上天为何不好好的将他还回来。 柳卫国向她伸出了手,轻声唤道:“纤云。” 凌汐池这才知道,原来大婶的名字叫纤云,这是多么柔美的名字,这样贤惠柔美的人本该被人珍之重之,为何上天总是不开眼,总是让这些本性良善的人尝遍人间疾苦。 大婶走上前来,蹲在了自己丈夫的面前,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苍白瘦弱的手一一的抚摸过了他身上的伤口,憔悴的脸上努力的绽放出了一抹笑容,温柔的说:“回来了,回来就好。” 柳卫国颤抖的伸出了另一只手,大婶连忙伸手紧紧握住,他断断续续的说:“我这几天一直在赶路,我想早点见到你和小草。” 大婶点了点头:“我知道。” “你会怨我回来晚了吗?” “不会。” “这几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 wap. /130/130469/30427920.html 第二百三十五章:我原谅你了 柳卫国紧紧的握着妻子的手,一手抱着他的女儿,他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眼中却慢慢失去光彩,他费力的撑起了身体,看着长街上破破烂烂的平房,眼神开始变得飘忽,那一瞬间,他回忆起了很多,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当初离开时,曾梦想着有朝一日当他衣锦还乡之时,能让这里变得更好一点。 他的目光扫视了一圈,眼泪不停的滚了出来,喃喃道:“房子……好像……更破了。” 柳大嫂温柔的拍了拍他的手,回他的话:“能住人就好,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住哪里都没关系。” 柳卫国将视线落回到她的脸上,伸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我当初答应了你,回来就给你们盖大房子,带你们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惜我做不到了。” 柳大嫂纵使再坚强,也是个女人,听到这句话,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埋头哭了起来。 柳卫国的手落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摩挲着:“你可会怪我呀。” 柳大嫂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还是笑着:“你是我丈夫,我怎么会怪你。” 柳卫国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他迟缓的抓着妻子的手,慢慢的移向了自己的怀里,从那里面掏出了一个布包出来。 柳大嫂愣愣的看着,见丈夫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她连忙将那个布包打开,一朵红色的绢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咬着唇,全身都在颤抖着,抑制不住的痛哭出声。 柳卫国慌忙的去帮她擦眼泪:“别……别哭,那日在市集上,看到这朵花很美……我想你戴上一定很好看……这么多年……我也没送过你什么东西……” 柳大嫂连忙将绢花带在了鬓边,笑着问他:“好看吗?” 柳卫国凝视着那朵绢花,眼底深处倒映着那抹一抹耀眼的红色,他点了点头:“真好看……” 小草一直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爹娘,她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好害怕好害怕,这种害怕比她不知道爹爹还会不会回来之时还要害怕。 她才六岁多,在她的生命中,有过生离,却不曾有过死别,她还不知道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 柳卫国扭头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嘴唇嗫嚅着,却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柳大嫂连忙看向小草,努力让声音保持着平静:“小草,你快把学会的那篇文章念给你爹爹听听,你不是说等爹爹回来,你要一个字一个字的背给他听吗?” 小草愣愣的点了点头,她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东西,她越想越着急,几次张开了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周围的小孩儿都知道眼前正在发生着什么,十分的安静,较大一点的孩子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小草觉得自己好笨,为什么明明平时可以倒背如流的文章她现在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 柳卫国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仿佛在告诉她不要着急,穆苏走到了小草的身边,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小草茫然的点了点头,死死的抓着柳卫国的手,说道:“爹爹,我想起来了,我马上背给你听。” 柳卫国笑着看她。 小草清了清嗓子,总觉得嗓子里像卡着一根刺,刺痛得让她难受,她艰难的开了口:“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柳卫国凝视着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温和,眼中的光彩却一点一点的慢慢散去,如日暮西沉,直到最后一抹光华在他的眼中消失,他的眼睛慢慢的阖上,歪倒在了妻子的怀中。 柳大嫂拍了拍他的背,她望着镇口的方向,目光悠远得同她送他离去的那天一模一样,声音轻得仿佛自言自语:“这样也好,你便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 小草终于明白了过来,她知道那让她感觉到害怕的东西是什么了,那是她的父亲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再也不会回来,哪怕她再思念他,他也永永远远的回不来了。 她扑到了父亲的怀中,呜呜咽咽的开始大哭了起来,一旁围着的小孩也跟着哭了起来。 凌汐池和冰冽一直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此时也忍不住垂泪,冰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难过。 柳大嫂扭头看他们,眼底是一片死灰色,衬着她惨白的面容,让人触目惊心。 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凝固,被风吹干,连声音都说不出的冷静:“阿冽,你帮我把他抱回屋里去吧,让他在自己的家里呆一呆。” 冰冽点了点,走上前去将柳卫国的尸身抱回了他的家。 柳大嫂用力的抱紧了小草,说道:“小草乖,别哭了,我们回家做饭,陪你爹爹吃这最后一餐。” 她看了看周围围着的小孩子,笑着说道:“你们晚上也都来,你们柳大叔以前最喜欢热闹。” 小草仰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哭喊着:“娘,你要难过你就哭出来吧。” 柳大嫂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让人心惊的笑,说道:“傻孩子,哭什么哭,你爹回来是一件高兴的事,不许哭了,不然你爹爹会以为我们不欢迎他回来。” 她踉跄的走了两步,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她咳得几乎走不动路,直到咳出了血。 凌汐池慌忙上前扶住了她,她怔怔的看着地上那殷红的血,轻声说道:“啊,又犯病了。” 凌汐池抓着她的手,用着近乎于恳求的语气说道:“你哭出来吧,你要难过的话就哭出来。” 柳大嫂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的拍了拍:“傻姑娘,说啥傻话呢?我还没感谢你们将他给我送回来了,待会儿帮我烧火,我给你们做顿好吃的,我们一家人团圆一下。” 凌汐池知道劝不住她,只得含泪点了点头。 回到家,柳大嫂便开始不停的忙了起来,她先是烧好了水替自己的丈夫清理了身体,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说他离开的这几年她们是怎么过来的,又说他们的女儿很好,将来肯定比他们更有出息。 更多的时候,她是守在他的尸身旁无声的沉默着,凌汐池远远的看着,第一次觉得这种无声的悲痛比撕心裂肺的哭喊更让人绝望。 眼看着天渐渐的黑了,她便开始起身去烧火做饭,她似乎将家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利落的做出了一盘盘菜肴,多到了桌子几乎都放不下,于这里的人而言,这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做好饭以后,她挨家挨户的去请人来吃饭,可这乱世之下,有能力的人早已离开了这个穷乡僻壤,去外谋生了,留在镇里的本就极少,这种情况下,愿意来的便更少了,最终也只有几个父母双亡的孩子到了他们家。 凌汐池认得出,这便是白日里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小孩。 柳大嫂将他们都拉上了餐桌,她吃得很少,不停的往一个空碗里夹菜,口中还自言自语的说着:“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 见碗里快要放不下了,她叹了一口气:“只可惜家里没有酒了,早知我就该准备一点。” 孩子们不知所措的看她,她冲他们露出一笑:“看什么看,你们都多吃一点,这样你们柳大叔看见了也高兴。” 凌汐池也往他们碗里夹菜,附和着她的话:“对啊,难得大家聚在一起,是该多吃一点。” 柳大嫂笑了笑,伸手捋了捋头发,鬓边的那朵红色绢花似乎更鲜艳了,凄绝也艳绝。 晚上的时候,仙水镇里起了大风,大风整整的吹了一夜,街道上飞满了柳絮,白色的柳絮洋洋洒洒,像是离别的泪花。 柳大嫂拉开了门,纷繁的柳絮随着风飞进了屋里,她婉转而笑,嘴角渐渐浸出了血丝,轻声道:“我知你厌倦了漂泊,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不会再漂泊无依了。” 凌汐池哄着哭到脱力小草睡了,屋外柳大嫂一直在不停的说话,直至无声。 她往屋外看了一眼,阻止了自己想要出去看一看的冲动,因为她知道自己劝阻不了什么,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 早在吃饭之前,柳大嫂便已经告诉了她一个消息,她早已身患重症,药石无灵,希望能将小草托付给她。 冰冽同样呆在房间里,在窗边站了一夜。 第二日,当她们出去的时候,柳大嫂早已没了气息,她安静的躺在了自己丈夫的身边,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这次,再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 小草晕了过去,她年纪尚小,承受不了同时失去父母的打击。 凌汐池和冰冽留下来料理了他们的身后事,荒野中很快多出了一座新坟。 小草正跪在坟前烧纸,凌汐池远远的站在后面,问站在身旁的冰冽:“一年前在这里,我问你想不想改变这个世界,那个时候你回答我不想,现在呢?” 冰冽埋头沉默了许久,缓缓的开了口:“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凌汐池扭头看他:“你还是决定回去赴任对吗?” 冰冽点了点头。 凌汐池笑了笑:“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选择的。” 冰冽回道:“我非这么做不可,我爹一世英名,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泷日国的百姓,身为人子,我不能继续让他蒙受不白之冤,我若不回去,那便是抗旨不遵,寒王随时可以收回成命。” 凌汐池指着那座新坟说:“可他们的悲剧便是泷日国造成的。” 冰冽道:“所以我现在开始有点想改变这一切了。” 凌汐池笑:“认识这么久,现在的你才像是真正的你。” 冰冽也笑了起来,笑意中带着几分豁达,他发现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心情也很久没有像此刻这样通明,就像一个久处牢笼的人突然想通了那牢笼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戴上的枷锁,只要能将那枷锁甩掉,他就能破笼而出,看清自己的本心,重新变回当初的自己。 他说:“我只是突然想通了,身为冰家的人到底应该做什么。” 凌汐池看着仙水镇的方向,回想起当初的一切,那个时候,他是杀手,而她是一个异世过客,两个人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两只刺猬,虽然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却并没有真的相信过对方,也没有收起过各自身上的刺,最终只能是互相伤害。 而现在,他们都看清楚了自己到底是谁,反而能坦诚下来,她说:“很高兴能看到这样的你,那我们以后便是真正的敌人了。” 冰冽的表情微微动容,手不自觉的握紧。 他正欲开口说话,几个小孩子突然从远方跑了过来,以穆苏为首,齐齐的跪在了他们的面前,异口同声道:“汐池姐姐,阿冽哥哥,我们知道你们要离开这里了,你们带我们一起走吧。” 凌汐池知道这几个小孩都是孤儿,平时都是柳大嫂兼顾着他们,现在柳大嫂也走了,他们算得上真正的孤苦无依。 她询问的看向了冰冽,冰冽点了点头。 凌汐池冲着他们说:“我和他走的不是同一条路,不过,你们可以选择跟谁走。” 孩子们抬头看他们。 凌汐池说:“跟我走,我会尽我所能保你们衣食无忧,但是我走的路是一条很危险的路,随时可能性命不保。” 孩子们齐齐吸了口凉气。 凌汐池指着冰冽:“而他,将会是泷日国的大将军,你们跟着他,有可能会飞黄腾达,但那同样也是一条危险重重的路,看你们自己如何选择。” 孩子们思考了很久,最终穆苏选择了跟她走,而其他的孩子则选择跟着冰冽。 古道之上,芳草萋萋,一条路分了两头,凌汐池同冰冽道了别,昔日的小伙伴们也在道别,相约再见的时候,然后依依不舍的走上了不同的方向。 刚走出没多远,冰冽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她们的背影,大声的唤她:“汐池!” 凌汐池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冰冽说:“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孩子们也看着他,在期待着他将要说出来的话。 他鼓足了勇气,终于将那句在他心中盘旋了无数次的话说了出来。 “对不起!” 凌汐池朝他挥了挥手,继续转身上路,冰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苦楚和落寞,却听她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我原谅你了!” “再见面我们还是朋友!” 冰冽脸上露出了一抹笑,那一笑像是春风吹化了寒冰,让人感觉到温暖。 wap. /130/130469/30427921.html 第二百三十六章:盛大的葬礼 和冰冽分别后,凌汐池并没有立马赶回风幽城,她们先是去了一个临近的县城,将手中的那篇檄文抄录了无数篇,带着穆苏和小草一路走走停停,只要是人多的城市,他们便停了下来,将檄文贴在最显眼的地方,并让小草和穆苏当众念给人听。 穆苏是个十分机灵的孩子,念诵的时候声情并茂,并且还会趁着小草在念的时候,去街上拐些小孩子来听,一边听一边跟他们解释这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凌汐池在一边看着,只觉得萧惜惟这招实在是妙极了,他以藏枫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以及世代经商的影响力,先是整垮了泷日国的经济,带走了泷日国的大量财富;现在又以这篇檄文,巧妙的利用舆论之力,先是弘扬了云隐国出兵泷日国乃是为了正义,这一举便是在争取百姓的支持,又揭露了泷日国当初使用恶劣卑鄙的手段灭了无启族,陷泷日国于不仁不义之地,于己而言,激发了云隐国士兵的斗志,凝聚军心士气,于泷日国而言,也是削弱敌方斗志,分化瓦解敌军的好手段。 很快这篇檄文便在邻近的几个城池中传得沸沸扬扬,官府也知道这篇檄文的影响有多大,再加之百姓对泷日国的朝廷早有怨言,当即派人出来镇压,四处搜捕散播这篇文章的人,凌汐池见目的已经达到了,也不多做停留,带着穆苏和小草一路往岳凌州的方向赶去。 还在路上的时候,她便又听说了一个消息,由于泷日国在与云隐国的对决之中节节败退,在经历了明渊之战的失败并且损失了大将军左超、关武之后,被迫退兵临泉,现举国上下对云隐国都充满了畏惧之心,又加之瀚海国同时进攻泷日国东部,岳凌州又爆发了起义,三件事情同时发生,对于泷日国虽然没有毁灭性的打击,但是对于开始进入积贫积弱的泷日国,无疑也是雪上加霜。 泷日国三面受敌,寒战天震怒之下,左想右想之后,不得不低下了头,接受了国师东方寂的建议,决定先向云隐国求和,据说已经派出使臣前往明渊城与云隐商谈议和之事。 这也是泷日国开国以来的第一次主从求和,对于泷日国而言,这是个极大的侮辱,但在求和的同时,泷日国已经集结兵力准备攻打被月凌军占领的岳凌州。 凌汐池不惊讶寒战天会做出这个决定,月凌军从决定起义的那一刻起到现在才一个月的时间,兵力不多,根基也不稳,是最好攻打的时候,寒战天当然不可能会任由他们发展壮大。 她不敢再浪费时间,买了一匹快马,直朝安都城而去,以月凌军此时的兵力,即便举全军之力也未必真能同泷日国的旭日金麟抗衡,况且现在又兵分两路进攻风幽城和雪沁城,驻守安都城的兵力本就不多,她必须先赶回安都城再说。 当日月凌军选择先攻下安都城,是因为凌云峰离安都城最近,凌云峰西靠安都城的安山,北起风幽城的风曲山,自古以来便是由寒月国进入泷日国的一大关隘,拿下了安都城,占据了这个关隘,便可切断泷日国与岳凌州之间的联系,所以这个地方尤其的重要,只要守住了这个关隘,便能保住整个岳凌州。 凌汐池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安都城,刚走到震雷镖局的门口,便见整个镖局里外都挂满了白色的丧幡,连门口的红灯笼也换成了白灯笼,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大大的奠字,还未进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阵哭天抢地的哭嚎声。 凌汐池蹙了蹙眉,看了看一脸惊诧的穆苏和小草,急匆匆的走了进去,能让整个震雷镖局哭丧的人不会是什么小人物,莫非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震雷镖局有什么重要的人去世了? 刚一进门,大院里跪着一大片人,清一色的披麻戴孝,正卖力的哭喊着,透过人群看了过去,灵堂之上,她的徒弟雷小虎正趴在一口棺上,哭得死去活来,沈桑辰也跪在他的旁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火盆里烧着纸钱。 穆苏指着灵堂上的牌位好奇的念道:“恩师叶孤寻之灵位……”他抬头望着一脸平静甚至还有点想笑的凌汐池,问道:“汐池姐姐,叶孤寻是谁?” 小草拉着他的袖子,小声的说道:“汐池姐姐看起来好像挺高兴的样子,难道她是汐池姐姐的仇人?” 凌汐池抄着手看着哭得卖力的雷小虎,看得津津有味,原来看着别人给自己送终是这么有趣的一件事。 雷小虎一边哭一边嘶声大喊:“小师父啊,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偏要寻死呢?你说你老人家临死之前怎么就没教我个一招半式的,连套武功秘籍也没留下,可惜你的一身绝世武功就这么失传了,徒儿即便是想继承你的衣钵也不能了啊,苍天啊,你怎么那么无眼啊,你是见我师父生得美,将她弄去当媳妇了吗?” 凌汐池听不下去了,咳了咳嗓子,朗声道:“雷小虎,你就这么急着给我送终?” 哭喊声骤停,偌大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齐齐扭头看她,见她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身旁还跟着两个小孩,便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小草没见过这么多人,尤其没见过这么多一脸凶神恶煞剽悍无比的镖师,吓得连忙躲到了凌汐池的身后,悄悄的探出了一个头好奇的四处看着。 雷小虎闻言,全身抖了两抖,扭头看见是她之后,全身软坐在地上,他先是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眼睛没问题之后,哆嗦着道:“小师父,你……你回魂了。” 凌汐池抚额,心中对雷小虎有一种说不出的嫌弃,她英明一世,怎么就收了这么个蠢徒弟,她要是他爹雷老虎的话,早晚得被他给气死不可。 她气不打一处来的回道:“回你个大头鬼啊,你见过大白天回魂的吗?” 沈桑辰嫌弃的瞪了他两眼,擦了擦眼泪,站起来朝她奔了过来,扑到了她的怀里,惊喜的叫道:“汐池姐姐,我就知道你没事,这个坏东西非说你死了,要给你举办一个全安都城最盛大的葬礼。” 凌汐池挑眉看他:“那我可真是要谢谢他了。” 雷小虎顿时眉开眼笑,一边擦眼泪一边奔了过来,口中嚷嚷着:“原来小师父你没死啊,害老子哭了半天。” 他一边走一边朝那些镖师挥手;“散了吧,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一群镖师如蒙大赦,急忙摘掉了自己头上绑着的白布,纷纷就往外跑,毕竟给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哭丧,他们心中也是十万个不愿意,怎奈他们现在被震雷镖局的养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雷小虎呵呵的笑着,突然脸色一变,又喝道:“站住!” 那群镖师又站住了。 雷小虎伸手指着满院的白幡和插满白色鲜花的灵堂,命令道:“这个……这个……这个,赶紧给我弄掉,我师父回来了,看着这些晦气。” 那群镖师连忙上前去将这些东西急急忙忙的撤了去。 雷小虎走到凌汐池面前,伸出袖子给她扇了扇风:“师父,你消消气,你很快就看不见这些东西了,都怪他们,跟我说你死了,哼!。” 凌汐池说:“废话少说,主公回来了吗?” 雷小虎想了想,面露难色的回道:“回来是回来了,只是这段时间因为小师父你失踪了,主公心情不太好,发了好多次脾气,还差点杀了那晚上来的那三个姑娘,现在还将人关着呢。” 凌汐池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雷小虎说:“前两日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说是你的哥哥,今日一早,主公便同你那个哥哥出去了。” 哥哥?莫非哥哥来了? 凌汐池眼睛一亮,激动道:“那人可是叫叶孤野?” 雷小虎抓了抓头,说道:“好像……是的吧。” “那他现在在哪里?” 雷小虎道:“迎风楼,他们往迎风楼去了,说是要赴一场什么当年未完成的约……” 他的话还没说完,凌汐池将穆苏和小草往他的怀中一推,说道:“你和桑辰照顾他们一下,我去去就回!” 雷小虎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两个孩子在怀中,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长这么大,还没有抱过小孩子,也没跟小孩子打过交道,以前他恶名在外,安都城的哪个小孩子不是看见他就跑,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觉得自己威风极了,可是后来来了一个沈桑辰,打破了他一向觉得小孩子柔弱可欺的印象,非但不怕他,反而一出手便将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为了巴结沈桑辰,他可没少拍马屁,现在又来两个,他觉得自己有点招架不住。 他有些束手无措的大声喊着:“师父,这两小屁孩谁呀!” 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你的师弟师妹。” “师弟?师妹?” 雷小虎同穆苏和小草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了一抹自认为最和善的微笑,他本就生得五大三粗,笑起来比不笑还难看,吓得小草全身一哆嗦,沈桑辰见状连忙将两人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拍着胸脯道:“你们别怕他,他敢欺负你们我就帮你们揍他。” 凌汐池跑到迎风楼时,楼下已经站了一长街的人,他们听说有人要在迎风楼楼顶比剑,特意跑来看热闹的。 她知道当年泷日国秋猎之时曾邀那时还是寒月国三公子的月弄寒参加,月弄寒侥幸赢了哥哥半招,两人因此约定日后要在苍梧山巅峰论剑,可她没想到哥哥一来这里,便要和月弄寒比试,她能想到,也许两人约在今日比试或许与她有关,可此刻却不是他们比武的时候。 月弄寒和叶孤野已经站在了楼顶,两人迎风而立,就那样站着,未动一招一式,却能让围观的人感受到天地之间充满着肃杀之意。 几日不见,月弄寒消瘦了不少,脸上全是胡渣,看着有几分萧索落寞,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风姿俊逸,像行走于世间的落魄仙人,而叶孤野则与他相反,脸上充满着冷厉和坚毅,像一座挺拔的高山,高峻独立,岿然不动。 眼看着两人就要拔剑,凌汐池急忙施展轻功,如一朵青云一般落在了两人的中间,一手拦住一个,急忙道:“哥哥,月三,你们今日不能比武!” wap. /130/130469/30427922.html 第二百三十七章:不能收的礼物 “阿寻?” “阿寻!” 月弄寒和叶孤野看着她,异口同声的叫出了口,凌汐池拍了拍胸口:“是我,我没死。” 叶孤野舒了一口气,走上前来,上上下下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一柔,全身的气势瞬间收敛下来,伸手一只手抱住了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好一会儿才说:“阿寻,哥哥很担心你。” 凌汐池保证道:“哥哥,下次不会了。” 她轻轻的推开了叶孤野,走到了月弄寒的面前,看着他略显颓废的脸庞,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说不出的愧疚,埋头低声道:“对不起,也让你担心了。” 月弄寒看了她一会儿,脸上悲喜交替,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他的手冰凉颤抖,表情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后怕,沙哑着嗓子道:“以后不要再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了好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 叶孤野在身后轻咳了一声,像是在提醒他们,两人立即分开。 凌汐池对月弄寒说:“这个地方不适合说话,我们先下去,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三人下了楼,迎风楼的掌柜很快替他们开了一间最僻静的雅间。 凌汐池将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都同他们讲了一遍,说到泷日国要准备攻打岳凌州的时候,眼中露出了些许的担忧。 因为她的归来,月弄寒的心态很快平复了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心。” 凌汐池说道:“行兵打仗的事我自然没有你们懂,但古语有云,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月弄寒笑了:“你连这种书都看过?” 凌汐池也笑:“看过,但没研究过。” 月弄寒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说说你的想法。” 凌汐池拿着茶壶往茶杯里倒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叶孤野,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泷日国恃强凌弱,为非作歹,举国上下民怨沸腾,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现如今内里有我们的起义军,外有强敌压境,才不得已先稳住云隐国,可他们未必就真是怕了云隐国,所以这求和也只是暂时的,况且泷日国的旭日金麟这些年很是风光,号称天水第一军,以往都是所向披靡,早就养成了自视甚高的性子,必定会轻视我们,旭日金麟表面看起来虽然强大无比,可到底是一支老旧军队,我们和他们已经作战过几次,很清楚的知道他们的作战方式,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我们的,以我的看法,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集合兵力出凌云峰,主动迎战他们。” 月弄寒端着茶杯喝了口茶,笑道:“可惜虚颐不在这里,他要是在这里的话定要与你结拜。” 凌汐池看他:“他也这么说?” 月弄寒点了点头,缓缓道:“虚颐只说了一句话,‘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凌汐池问:“他现在人呢?” 月弄寒说:“雪沁城的贺家前两日邀我们去他们的牧云马场一观,我实在是抽不开身,便让虚颐同他们去了,他此去也是为了选一些好马匹,为迎战泷日国大军做准备。” 凌汐池想了想,又说道:“既然你们也有此想法,想必早已调查清楚了旭日金麟十将军的脾性,现如今,十将军中的鬼斧、关武、白鸠猿已死,剩下的几位也都上了年纪,他们以往的作战方式都有迹可循,可唯有两个不得不防,那便是刚刚回朝的左煜和冰冽,左煜曾与你一战,又在凌云寨待过数日,很清楚我们的底细,还有冰冽,寒战天既然选择册封冰冽为大将军,便不应该只是为了收拢以往冰家积累下的民心,冰冽肯定有值得他另眼相看的地方。” 月弄寒思量片刻,说道:“我知道了,阿寻,你这几日便是同冰冽在一起的?” 凌汐池喝了口茶,回道:“是啊,若是没有他,可能我真的死在冥河里了,也不可能得知这么多的消息,况且这次出去,我有大收获。” 她看了叶孤野一眼,心中也很感激月弄寒未将自己的哥哥当做外人对待,见叶孤野一脸淡定的坐在旁边喝茶,又从怀中掏出了那篇檄文,一式两份,一份递到了月弄寒的面前,一份递给了在一旁静默不语的叶孤野,说道:“这是我在路上的时候看到的,乃云隐国的惜王写的,是为我们无启族洗脱罪名的,我想请你帮忙找人多抄录一些,悄悄的散布到寒月国去。” 月弄寒接过看了,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收起了那篇文章,转而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凌汐池心知他是在问自己是否已经知道萧惜惟便是萧藏枫,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对吗?” 月弄寒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叹了一口气,解释道:“我也是那日慕蓂牙来时才知道的,我不知道你真的会为了他不惜跳下冥河,若是我知道,我不会瞒你。” 凌汐池并不怪他,这些日子来,月弄寒对她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没有人能像他那样不计回报的帮她照顾她,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在她心中,月弄寒已是她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她早就打定主意会全心全意的助他得到他想要的。 她坦然的笑道:“知道与否已经不重要了,那日我跳下冥河,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将他们的尸骨寻回来好好安葬,如今他们还活着,也是美事一桩,我也不用再自责了,心中也轻松了不少呢。” 月弄寒看着她的笑脸,问道:“你真这么想?” 凌汐池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又想起了一件事,说道:“我听雷小虎说你将慕蓂牙她们关起来了,她好歹也是慕家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她们放了吧,像她们这种人,既然敢单枪匹马来找你,定会做好妥善的安排,况且还涉及到你的母亲,这个阶段,我们不宜多给自己树敌。” 月弄寒淡淡的嗯了一声。 叶孤野合上了手中的檄文,起身说道:“阿寻,既然你都知道了,有个人要见你。” 凌汐池好奇的问:“谁?” “你去见了便知了。” 见叶孤野转身朝门外走去,凌汐池连忙追了上去,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妥,扭头冲月弄寒道:“我去去便来。” 叶孤野带着她来到了另一间雅间,推开门后,一个身着绿色衣裙的女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凌汐池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了雅间里,拉着那女子的手兴奋道:“灵歌,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看我的吗?” 灵歌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一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咋咋呼呼的样子,一点长进也没有。” 凌汐池手握成拳头在她面前挥了挥:“怎么没有,我现在可是名扬整个天水大陆的魔女,打你不成问题。” 灵歌的表情一冷,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服气的神色,伸手就往自己腰间的灵灭伸去。 凌汐池连忙按住她的手,说道:“别别别,灵歌姐,这么久不见,我可不想和你打架,对了,你怎么和我哥哥在一起,莫非你们……” 她边说边意味深长的看了叶孤野一眼。 灵歌脸一红,嗫嚅着说:“你……你可别乱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凌汐池才不怕她,一年前她便知道灵歌对她哥哥的心思,她心中巴不得他们能早日在一起,只有这样有情有义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她的哥哥。 叶孤野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好奇的看了她两眼,一副不开窍的模样,凌汐池一见便知,她这哥哥兴许还不知道人家姑娘对她的心思呢,不过,她乐意做个红娘。 她连忙拉着灵歌的手坐下,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走出去吩咐小二送上来了好多精致的吃食,转身问灵歌:“你快跟我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灵歌便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同她说了,凌汐池听完后,惊声道:“那日是你带人支援我们,替我挡住了泷日国的追兵?” 灵歌说:“是王上吩咐我这么做的,他本想亲自前来,可明渊城大军压境,他实在是脱不开身,只得让我先带一些人马来支援你。” 凌汐池好不容易平复下去的心又开始变得波涛汹涌起来,她闷闷的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灵歌道:“自然是王上心中有你,原本他早已派人潜入凌云寨想告诉你他还在世的消息,可不知为何,那人却迟迟没有将消息传到,我原本想赶退泷日国的追兵后便立即来岳凌州告诉你这个消息,可是那时我身受重伤,不得已先找了个地方养伤,可谁知就耽搁了几日的功夫,等我们来到安都城时,便听说你出了事,你哥哥生气月弄寒不告诉你王上尚在人间的消息,这才约了他今日决斗。” 凌汐池笑了笑,将一盘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你尝尝这个,这可是迎风楼的招牌。” 灵歌的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看着一脸淡漠的她,问道:“你不信?” 凌汐池笑道:“我当然信了。” 灵歌又问:“你好像并不想听到王上的消息。” 凌汐池的笑意凝固在嘴角,她将伸向盘子的手缩了回去,又勉强露出一抹笑:“他的消息已经与我无关了。” 灵歌冷眉一竖,突然站起身,生气道:“你在怨他?” 凌汐池抬头看她,说道:“我没有。” “你分明就是在怨他!”灵歌冷目灼灼的看着她,转身从一旁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在了她的面前:“你自己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凌汐池看了那盒子一眼,伸手揭开了盒子的盖子,一方印静静的躺在里面,她拿起来一看,才知那是明渊城的城印。 她不明所以的看向了灵歌。 灵歌坐下,克制住心中的怒火,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这是王上让我带给你的,他说这是他送给你的礼物,让你这里等着他来向你提亲,你怨他不来找你,你可知,他攻打明渊城便是为了你,为了洗清你的冤屈,向全天下证明当初无启族的灭亡乃是因为泷日国,不是因为你!” 凌汐池看了那城印两眼,笑着又将它放回了盒子中,连着盒子往灵歌面前一推,说道:“这个东西我不能收,烦请你带回去吧。” 灵歌是个急脾气,听她这么一说,瞬间便怒了:“你什么意思?” 凌汐池平静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况且我现在是月凌军的统领,实在是不适合收这种礼物。” wap. /130/130469/30427923.html 第二百三十八章:议婚 “既然如此,”灵歌将那个盒子又推回给她,“你若不想收,你便自己去还给他,我的任务是将这个东西交给你,可不是再替你送回去的。” 见她将盒子推给自己就转身往外走,凌汐池站起来,唤住了她:“你要去哪里?” “你如今是月凌军的统领,这里也不该是我该呆的地方,自然是回我该呆的地方去。” 灵歌边说边拉开了门。 凌汐池气道:“灵歌,你是你,他是他,你真的要为了他同我生气,不顾我们之间的情谊。” 灵歌停下了脚步。 凌汐池接着道:“我与他的事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不会跟你们混为一谈,无论将来如何,你永远都是我同生共死过的朋友,就算你忘了我也不会忘!” 灵歌转身看着她,凌汐池接着说:“很多事情,你不明白!” “明白?”灵歌俏眉一挑:“我不需要明白,我只知道我们云隐国的女儿,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不会这么扭扭捏捏的耍小性子,你既然会为了他跳冥河,证明你是喜欢他的,如今他要向你求亲,你为何又不收?” 凌汐池气笑了:“你以为我是在耍小性子?” 灵歌冷眼看着她不说话,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说:“你们都认为我年纪小不懂事是吗,可这一年以来,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我自己踩着血一步一步蹚出来的,我已死过两次了,不仅仅是在与人斗,更是在与天斗,我承认我斗不过命运,它要我以叶孤寻的身份活着之时我就得是叶孤寻,它要我是凌汐池的时候我就得是凌汐池,若我是个爱耍小性的人,我活不到今天,萧惜惟为我们无启族做了很多我感激他,可他做这么多真的仅仅只是为了我吗?他让人拿着一个城印来让我等着他,我就该感恩戴德的收下是吗?” “阿寻,”叶孤野走上来,“你不要难过,你若是不想收便不收。” 灵歌看了她一会儿,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我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想通了很多东西不能强求,他若真对我有意,就请他亲自前来证明,我更不想因为他让我们姐妹之间存在芥蒂。” 灵歌的表情松动了下来。 凌汐池道:“你还是那样的暴脾气,一句话不对就要走,你刚来这里,想必还没见过我们无启族的人吧?” 灵歌不答话。 她又扭头看叶孤野:“哥哥,你去见过了吗?” 叶孤野点了点头。 凌汐池道:“我们一起去看看他们吧,将那篇文章念给他们听,也让他们高兴高兴。” 她走到灵歌身边,拉起了灵歌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好了,你别生气了,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 灵歌哼了一声。 凌汐池将头附在她的耳边:“你早晚也得去见的呀,日后你们若是成婚,也要到他们面前去磕头的不是?” 灵歌啐道:“你再胡说,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凌汐池闭了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惹得灵歌笑了起来,见灵歌露出了笑意,她连忙将那个城印包了起来,递给了她,一只手拉着她,另一只手拉着叶孤野,又到了另一个雅间叫上了月弄寒,便朝无启族暂居的那座宅院去了。 族人们见她回来,纷纷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她失踪多日,再冷心冷性的人也开始为她感到担忧,更为整个无启族的未来而担忧,无启族仅剩这么点人了,没有属于他们的栖息地,说是无根浮萍也不为过,这个小姑娘是他们唯一的支柱,不知不觉间,他们也开始从心底认可她便是无启族的新族长。 此前叶孤野只是偷偷来看过他们,并未表露身份,凌汐池正式的将他带到了族人的面前,并将他们的四爷爷请到了上座,兄妹两人跪在老人的面前,磕了头之后,她郑重的介绍了他的身份。 四爷爷对叶孤野还有些印象,他尚且还记得那是一个稳重懂事的孩子,也是族中年轻一辈中天资最高的人,现在看着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老人家顿时眼泪盈眶,不住的拍着他的手以示欣慰。 凌汐池将那篇檄文呈到了老人家的面前,老人家看了之后,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浑浊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如枯枝一般的手不停的颤抖着,战战巍巍的站了起来,抹着泪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族人们一见他跪下了,全部跟着跪下,老人家双手捧着那篇文章朝着苍天叩了三个响头,一字一句的将里面所写的内容念了出来,他的声音悲凉,似在告慰亡灵,又似在为无启族这些年蒙受的不白之冤心酸。 不少人也跟着哭,老人家点了火将那篇檄文烧了,又朝着苍天拜了三拜,站起身来,大声道:“这是好事,不许哭,做饭,摆酒,我们要好好庆祝一下。” 立即有人应了,张罗着人去准备晚餐,因着凌汐池的原因,这城中没人敢看轻这些无启族的人,平日里除了月弄寒会时常吩咐人来送酒肉米粮之外,九帮十二会也对他们格外照顾,吃的用的一应不缺,雪原五豹还特意同月弄寒讲了,他们在安都城外还有几个庄园,平时种些瓜果蔬菜,听说无启族人天生善耕种,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差人过去打理。 雪原五豹还说,反正他们五人闲云野鹤惯了,并不会时常在这安都城呆着,而且他们一辈子也是风风雨雨的过来了,年老时只想图个自在清净,功名利禄现在对于他们只如浮云一般,不会再去执着,剩下的是该留给年轻人去折腾了,留下了一句话后,几人便又离开了安都城,据说是去赴毒风谷几位蝎仙子的约了。 无启族对土地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和崇拜,再贫瘠的土地在他们的耕耘下都会变得肥沃,立即便同意了过去,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想凭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不想再仰人鼻息。 宅院里热闹了起来,几个小孩子跑了过来,拉着凌汐池的手要同她玩,她便拉着灵歌跟她们一起玩了起来,叶孤野则和月弄寒一同陪着四爷爷到一旁说话去了。 四爷爷知道月弄寒如今是这安都城的主人,也知道他与自己的侄孙女走得比较近,尤其是在他们逃亡的路上,他亲眼看着这个男人一路将他的侄孙女抱回了安都城,那种神态旁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这几天他的侄孙女失踪,他拄着拐杖去找了他几回,更得知了他为了此事茶饭不思,现在侄孙女一回来他便又立即陪着过来,便多嘴问了一句:“好孩子,你和阿寻的婚期可定了?” 月弄寒正在喝茶,听闻此言一口茶水呛了出来,他看着正在院子里同孩子们玩球的少女,说道:“爷爷你说笑了,阿寻她并没有同意嫁给我。” 四爷爷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说道:“你和阿寻要抓紧啊,不是爷爷说你们,既然你们双方都有意,就得早点把婚事定下来,不然的话,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天天走在一起,这样不合规矩,别人也会指指点点,你让旁人怎么看阿寻。” 说罢,他扭头看着叶孤野,征求意见般的说道:“索性小野也回来了,长兄如父,不如我们就把这件事替阿寻定下来,择个好日子替他们把婚事办了,阿寻也好名正言顺的跟在他身边。” 叶孤野默默的喝着茶,他心中明白,于公于私,四爷爷的提议都没错,在公而言,阿寻若是能同月弄寒成婚,那便是月凌军正式的女主人,有阿寻这一层在,岳凌州再没人敢看轻无启族,在私而言,阿寻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这样无名无分的与月弄寒搅合在一起,确实也说不过去。 他抬头看月弄寒,问道:“你知我为何今日要找你比武吗?” 月弄寒点头:“你在怪我没有护好她。” 叶孤野摇头:“不,是因为你明知那个人没死,却仍然瞒着她。” 月弄寒沉默着,无言以对,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并不想让她知道那个人还尚在人间的消息。 叶孤野说:“你若爱她,便得尊重她,信任她,任何事都不能瞒她,若你能娶阿寻,这些事你能做到吗?” 月弄寒宣誓一般的说道:“若阿寻真的嫁给了我,我必珍之重之,呵护她如珍似宝,凡事以她为先,不会再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叶孤野看了一眼院子里笑颜如花的少女,眼中也柔和了下来,说道:“阿寻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如今她尚未满十八岁,若是你真想娶她,便得先向我证明你能保护她,能让她幸福,若是阿寻同意嫁给你,那时我必以无启族之礼,十里红妆,十里锦铺,十里花河亲自将阿寻送到你的手里。” 月弄寒问:“你要如何证明?” 叶孤野道:“至少在与泷日国的一战中,你要赢,只有赢了,你才有资格娶我妹妹。” 月弄寒说:“好,我答应你。” 叶孤野扭头看着老人,问道:“四爷爷,这样如何?” 四爷爷高兴的点了点头。 由于这是她与哥哥和族人第一个正式的团圆饭,凌汐池十分的高兴,胃口也比寻常好了许多,灵歌也很开心,同她喝了许多酒,雷小虎也领着震雷镖局的镖师们过来助兴,镖师们走南闯北惯了,都是豪爽的性子,很快便将气氛点燃了起来。 正喝得兴起之时,军营那边派人送来了刚传回来的捷报,由唐怒率领的那一支军队同沈行云的里应外合之下,顺利攻下雪沁城之后,便立即挥军进攻曲阳城,曲阳城守城的将领见岳凌州的其它四城都已落入了月凌军的手中,率领着驻守曲阳城的士兵主动出城投降。 月凌军有令,若是主动投降者,不得杀降兵一人,包括将领在内,曲阳城投降之后,整个岳凌州才算真正的落入了月凌军之手。 捷报上还说,沈行云利用之前沈家堡的威望在雪沁城招兵买马,已经组建了一支两三万人的军队,谢虚颐已经先行过去了,不日便会带着那支军队回来进行收编。 这算得上是两个非常好的消息,月弄寒尚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自罚了几杯酒之后便先行离去。 叶孤野见众人吃喝得差不多了,走到了凌汐池的身边,说道:“阿寻,你陪我出去走走。” wap. /130/130469/30427924.html 第二百三十九章:雨中诉情 安都城下起了雨。 清风和着微雨,带着些微的凉意,让人也跟着清爽下来。 凌汐池和叶孤野撑着伞走在青石板路上,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原本话就少的叶孤野话便更少了,两人走出了好远,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凌汐池耐心的陪着他,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下雨的安都城有着几分烟雨江南的意境,青瓦飞檐,小桥流水,烟雨绵朦,两人并肩而行,小巷里静寂无比,唯有雨声淅淅沥沥的落在油纸伞上的声音。 走出小巷,面前是一条河,雨水落在河面上,荡出了一圈一圈的涟漪,昏暗的灯光之下,桥头还有未归家的老人披着蓑衣蹲在那里,身旁放着一个背筐,背筐里是一大串洁白素雅的白兰花,湿润的空气中,白兰花的香气显得更幽香怡人,整个河边都萦绕着它的香气。 凌汐池走了过去,将老人背筐里的白兰花全部买了下来,冲着叶孤野说道:“安都城的姑娘在这个节气时都喜欢佩戴白兰花,拿针用线一串,挂在身上可以香一整天,哥哥你也带两朵吧!” 叶孤野看了两眼那小小的花朵,眉眼间都是抗拒,毫不犹豫的拒绝:“不用。” 凌汐池笑:“哥哥,用的,你一会儿回去还要见姑娘,没有一个姑娘喜欢一个男人带着一身酒气出现在她的面前。” 叶孤野挑眉:“什么姑娘?” 凌汐池说:“灵歌不算姑娘吗?” 叶孤野回道:“她自然是姑娘。” 他的语气笃定,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一般自然,绝不掺杂任何的私人情感,就好像于他而言,灵歌是个人和灵歌是个女人所表述的意思完全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分别。 凌汐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她这个哥哥真是不开窍。 “灵歌可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在漂亮姑娘面前哥哥还是要注意一点的。” 她不由分说的取了两朵将开未开的白兰花别在了叶孤野的衣襟之上,叶孤野嫌弃的看了那白兰花两眼,却没在拒绝她,他伸手拂过衣襟上那小小的花朵,指尖沾染了香意,脸上露出浅浅的一笑,一向冷毅倨傲的脸也变得柔和下来。 凌汐池觉得他和一年前好像不一样了,就像终年不化的雪山遇上了渴望已久的暖阳,浮于表面的冰雪融化之时,从内里向外开始透出热意。 以前的哥哥像是一把剑,锋利孤绝,让人不敢靠近,而现在的哥哥更像是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她拈了一朵白兰花插于鬓边,问叶孤野:“哥哥,好看吗?” 沾了雨的白兰花更显清雅素净,花瓣在雨珠的衬托下微微透明,像鲛绡一般,衬得那张绝美动人的脸更加灵动脱俗。 叶孤野点了点头。 两人撑着伞走到了小桥上,站在桥上眺望远方,水波漾漾,烟雨朦胧,雨声渐渐大了,远处有船摇了过来,船头上挂着一只灯笼,有人正站在船头吹笛,笛声本就显得凄凉,被雨一浇,更添几分惆怅,有种山长水远的感觉。 “夜船吹笛雨潇潇,真是好美的意境,”凌汐池看着渐行渐远的小船,问道:“哥哥,你觉得安都城可好?” 叶孤野说:“没有家乡美。” 凌汐池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火隐入凄清的雨雾中,想起了小时候家门口那连绵百里的凤凰花,族中那一片片的蓝蝶花海,那清幽的山谷,那曾经与世无争的家乡,还有那座让她魂牵梦萦的小屋。 她冲着叶孤野说:“哥哥,我老想起以前屋前山上的那片凤凰花海,离开家乡后,便再没看见过那么美的风景了。” 叶孤野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 凌汐池嗯了一声,怔怔的望着远方,眼神开始飘忽起来。 叶孤野思量了片刻,说道:“今日四爷爷跟我提起你的婚事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凌汐池啊了一声,仿佛听错了一般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寻,”叶孤野无奈的说道:“在我面前,你可以说实话。” 凌汐池看着手中那一串白兰花不答话。 “四爷爷希望你和月弄寒早点成婚,”叶孤野看着她的侧脸,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以你还未满十八岁之由先替你遮掩了过去,可你这样和他在一起,对你的声誉始终不好,哥哥不想让你受委屈。” 凌汐池笑了笑,她现在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血色红莲,哪里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哥哥,你忘了,一年前我就是为人所不齿的妖女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叶孤野看着她,只觉现在的她和一年前的她变化太大了,以前她笑时,眼睛里也全是笑意,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现在她虽然还是笑,可那笑意却再也达不到眼底,无论她微笑还是大笑,那双眼睛始终如古井一般深邃,起不了一丝波澜。 他再不懂男女之情,也能看出自己的妹妹心中对月弄寒没有男女之情,她心里有的是另一个人,他缓缓的说道:“我知道你心中喜欢的是萧惜惟,既然他有心娶你,你为何不答应,难道你是因为月弄寒帮了你许多,你才拒绝他的吗?” 凌汐池笑答,“你想哪里去了,我不是那种无以为报就会以身相许的姑娘,我感激月弄寒,所以我会帮他得到他想要的,但这种回报不包括我在内,你放心吧,若是哪一天我真的决定嫁给他了,那一定是我真心想要嫁给他的。” 叶孤野道:“你是真的在怨萧惜惟不来找你是吗?” 凌汐池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哥哥,我什么时候是那么小气的人了,我之所以拒绝他,是因为姐姐。” “小影?”叶孤野眉头一挑,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凌汐池嗯了一声:“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姐姐在他那里了是吧,你去看过她了吗?” “还没,我前段日子去了一趟瀚海国,帮他接应一个人,后来他飞鸽传书于我,让我赶去北山矿场接应你,所以还未来得及去明渊城,”叶孤野答道,复又问,“他和小影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汐池看他,问道:“你去瀚海国接应的可是音魄?她没事?” 叶孤野点了点头,算是作答。 凌汐池沉默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在冥界之时,他曾提过音魄也是慕家的人,那么他把音魄留在身边,或许也是因为那句话? 叶孤野见她失了神,叫了她一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她连忙回神,继续回答他的话:“我在想他和姐姐应该是从小相识的,我能看出来,姐姐似乎很喜欢他,而且姐姐对我有些误会,她始终觉得是我害死阿爹阿娘的,或许也算不上误会,毕竟我曾经确实同她共用过一个身体,我不想再因为一个男人让我们姐妹俩反目成仇。” “你真的忘得了吗?” 凌汐池这次沉默了很久,雨声打在青石板上,有种碎裂般的无可奈何,她缓缓道:“你看我们都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这世上没什么忘不了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之所以会放不下,是因为还没到想放下的时候,真到了那一刻,才明白拿起放下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你拿起过吗?” 凌汐池没想到他会那么问,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叶孤野叹道:“阿寻,只有拿起过才能谈放下,你都未曾拿起,又如何放下,很多事情,越是刻意,越是会成为执念,执念太深,于你可不是一件好事。” 凌汐池好奇的看着他:“哥哥,你曾有过喜欢的人?” 叶孤野道:“没有。” 凌汐池歪着头:“那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叶孤野道:“我只是从我以前练剑的经验中总结出来的,你忘了,阿爹教我们练剑的第一天就教过我们如何拿起剑,又如何放下剑,拿起剑时,世界因我而静,放下剑后,世界因我而定,只有明白拿起与放下之间的关系,才会练成顶尖的剑法,不然便会走入绝境,停滞不前,最终受苦的还是自己,我只是怕你……” 凌汐池重重的叹了口气:“人生总有很多不想做又不得不做的事,你看如今这个情况,整个天水危机四伏,与这些相比起来,两个人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谁不想得一心人,手一牵就天荒地老,可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想得那么美,容易遭天谴的,我那时便是想得太美了,一旦发生变化,就会痛不欲生,那种痛苦,我不想再来一次了。” 她望着水面的涟漪,继续说道:“哥哥,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不想再谈感情了,我如今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泷日国付出代价,我还要为阿爹阿娘报仇。” “阿寻,你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我们是兄妹,无启族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们……” “因为我想起来了,”凌汐池扭头看他,打断了他的话:“哥哥,六岁之前的事我全都想起来了,我知道杀了阿爹阿娘的人是谁,我三岁那年之所以会出事,也并不是因为轮回之花反噬,我是被人害了的。” 叶孤野脸色一变,失声道:“什么?” 凌汐池说:“你还记得我三岁那年经常跑出去很晚才回家吗,那时我遇上了一个婆婆,她说她独身一人住在山中,无儿无女,我见她孤苦无依,便时常瞒着你们偷偷去看她,可后来她竟然使出了不完整的轮回之花功法,并且用在了我的身上,过了两个月我才醒过来,那时我并不知在你们眼中我早已死去,她告诉我,我是因为生病才会睡那么久,并且告诉我姐姐也因为跟我生了同样的病去世了,而我生的病是不能见阳光的,所以整整两年的时间,我都是在半夜中才能醒来,我甚至一直都没发觉自己竟和姐姐共用了同一个身体。” 雨顺着伞沿滴在了她的指尖上,带来了一丝冰凉,她止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再一次想起那血淋淋的往事,她发现自己还是承受不了。 叶孤野望着她,问道:“所以那两年你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你那时为何不告诉我们。”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只怪那时我太小了,那个阿婆说什么我便信什么,她说你们因为姐姐的死和我的病伤心欲绝,白日里已经很辛苦,便让我晚上不要再去打扰你们,让你们好好休息,可笑,我曾在你们窗外看了你们无数次,却从没有想过要将你们从梦中叫醒,我现在常常在想,若是我能叫醒你们,哪怕只有一次,是不是无启族的悲剧便不会发生,阿爹阿娘也不会死了。” 叶孤野看着她悲痛的模样,心中已经充满了愤怒,可他并不怪自己的妹妹,三岁的年纪又怎么懂得什么叫人心险恶,谁能想到被他亲手安葬的妹妹竟然没死。 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那个人到底是谁?” 凌汐池咬牙道:“叶伏筠。” 叶孤野终于变了神色,他的眼神中又出现了那种野兽一般的光芒,带着一丝狠厉,问道:“你说谁?” 凌汐池道:“叶伏筠,三百年前因偷练禁术被赶出无启族的人,她没有死,甚至连叶琴涯也没有死。” 叶孤野道:“阿寻,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世上真的有活了几百年而不死的人吗? “这个事情很复杂,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解释清楚,”凌汐池的手握紧了伞柄,眼中透着仇恨:“可我向你保证,我说的话千真万确,因为我在轮回之花里看到了叶琴涯,而且,叶琴涯极有可能就是琴无邪,他便是找到龙魂的关键。” 叶孤野又问道:“那你可知叶伏筠现在在何处,叶琴涯又在何处?” 凌汐池道:“我猜,叶伏筠应该藏在仙霄宫中,这件事情或许姐姐会知道,至于叶琴涯,我一直在找琴家的后人,她希望我能同她一起去将龙魂取出来,那日在冥界,很多人都看到了邪血剑里藏着龙魂的秘密,我想琴家人一定知道他在哪里,可自从冥界一战后,琴家后人便失去了踪迹,我们派了很多人去找她,暂时还没有她的消息。” 叶孤野又问道:“那你现在想怎么做?” 凌汐池道:“我想明日便让灵歌离开这里,她是云隐国的人,呆在这里始终不好,日后我们或许还会有和云隐国兵戎相见的那一天,不应让灵歌过多的纠缠在这里面,哥哥你替我送她回去,泷日国的大军应该很快便会到了,她一个女孩子上路不安全,更重要的是,你要去看看姐姐,提醒她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她当初便是为仙霄宫所救,或许救她的人便是叶伏筠。” 叶孤野想了想,说道?:“那你这边怎么办?” 凌汐池道:“你不用担心我,哥哥,我知道你现在在为他办事,所以有件事我要求你。” “你说!” “好好替他做事,若是有一天我们真的不敌泷日国,功败垂成的话,还请你们来将我们的族人带走,让他们真正的回到他们原本的家园。” wap. /130/130469/30427925.html 第二百四十章:小叶的真实身份 叶孤野看着她,并没有急着回答她,虽然他知道她话中隐含的意思,可若是真这样做了,日后说不定他们便是敌对的关系。 凌汐池却不得不这么考量,如今的天水大陆风云变幻,危机重重,从她选择和月弄寒一同起义的时候起,便知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情义二字于她而言向来便是重中之重,无论未来如何,她都不可能再背弃月弄寒。 虽然未来之事谁也说不清楚,但她知道萧惜惟早有逐鹿天下的野心,如今他崭露头角,便已让泷日国招架不住,哪怕泷日国现在要向云隐国求和,可谁都知道这和平维持不了多久,日后泷日国一旦倒下,下一个目标定然便是寒月国,如今五国之中已有四国卷入了这场战争之中,唯有寒月国按兵不动,可这平静之下到底是如何的波涛汹涌谁也不得而知,或许寒月国是在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那一刻,又或许不日也会卷入其中,毕竟早在一年之前,泷日国便已有心同寒月国结盟,所以那时月弄寒才会以使臣的方式出现在烈阳城,若非藏枫山庄从中作梗,两国现在只怕已是盟友的关系。 现如今泷日国在与云隐国的对战之中节节败退,泷日、寒月两国本就是唇齿相依的近邻,泷日国若是灭了,寒月国也不能独存,未免唇亡齿寒,届时恐怕也会出兵帮助泷日国,月弄寒再怎么说,名义上仍是寒月国的三公子,这便是他为何要化名月三同她一起起义的原因,可纸终包不住火,月弄寒到底不是寒月王的亲生儿子,他这个举动无论是在泷日国还是在寒月国都属于谋逆之举,不会为正统所承认,若是真到了那一日,月凌军恐会腹背受敌,这也是她为何希望将云隐国的那篇檄文偷偷散布到寒月国的原因。 一来只有让五国的百姓都知道了云隐国进攻泷日国乃是正义之举,泷日国做下了诸多天理不容的恶事,寒月国在选择是否帮助泷日国的时候或许才会多考量一些,也会为月凌军争取更多的时间来发展壮大。 二来,自从那日慕蓂牙拿着浮光玦来找月弄寒的时候,她的心中便又多了一个猜想,寒月王若是真那么爱月弄寒的母亲的话,那为何他的母亲最终还是离开了寒月国,并且和慕家的人扯上了关系,或许,当初寒月王执意要娶月弄寒的母亲,便是因为看见了她身上的浮光玦,这也是为何月弄寒明明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却仍旧对他百般疼爱的原因,一个主宰一国的人,怎会这般深情,真能做到爱屋及乌,不遗余力的去培养他,也许那时他便明白,月弄寒的身份有朝一日会有大作用。 再则,冰冽已经回国,他是唯一一个知道璟枫公主来龙去脉的人,毕竟当初是他将自己从仙水镇带到了烈阳城,一年前,他会选择为自己遮掩,如今国家有难,难保他不会将当初的真相说出来,一旦瀚海国知道了刺杀祈王的并非真正的璟枫公主,而是有心之人偷梁换柱,一旦查到背后主使的便是云隐国,那便会瞬间改变整个天水如今的局势。 多重考量之下,她明白月凌军未来的路只会更难,这已不仅仅是她和月弄寒两个人的命运,还有凌云寨,还有九帮十二会,这种境况之下,她不得不多为族人准备一条后路,只要姐姐能和萧惜惟在一起,哥哥效忠于他,并和灵歌成婚,那样日后无启族有难之时,云隐国或许才会出手相助。 而她此刻要做的,便是好好辅佐月弄寒,找到龙魂,据琴漓陌说,五国伊始之时,五国君主早有约定,他日若谁能先找到龙魂,便能号令其他四国,虽然这句话当初是因为五国初立,各自根基不稳之时用来平衡的一个说辞,可这些年来,五国却并没有放弃找到龙魂,这也是当初为何寒战天明知自己的身份,却仍还是答应她的条件,让她代替寒蓦忧嫁去瀚海的原因,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取出龙魂的人,如今,只要找到琴家后人,带她去取出龙魂,他们所做的一切便能名正言顺,那句早已散布出去的谶言才能更得人心。 叶孤野问她:“这真是你所想的?” 凌汐池答道:“哥哥应该知道我为何要这么想。” 叶孤野轻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是你想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一阵风毫无预兆的刮了过来。 冷风如刀,凌厉无比。 一道黑影突然从桥下一跃而起,风雨飘摇间,一道剑光从暗夜中亮起,如风驰电掣一般,眨眼便向两人袭来。 凛冽的剑意遍布于天地之间,河道旁的一排垂柳无声而断,无数的柳叶被那四处纵横的剑气冲上了半空。 一剑即出天地寒,这是极快的一剑,也是极危险的一剑,世间能躲过这一剑的人或许已经寥寥无几。 只可惜,这一剑遇上的人便是那寥寥无几中的人。 那一剑在来到两人面前的那一瞬间,凌汐池旋身一动,手执竹伞翩然而起,在那剑气即将笼罩住她的时候,飞身离开了石桥,竹伞的伞沿飞旋出无数的水花,水花四溅之间,一道黑色的剑光亮起,叶孤野手中的祸神剑已然出鞘。 一剑先发,一剑后至,两剑交错而过,冲上半空的柳叶纷纷被剑气绞成了碎片,两剑同时停了下来,叶孤野的剑尖离那黑衣人的喉间只有一寸,而那黑衣人的剑离他的心脏处却还有两寸。 叶孤野看着他,冷冷道:“你输了,谁派你来的?” 那人将蒙脸的黑布扯了下来,看到那人的脸后,凌汐池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道:“小叶?” 叶孤野也皱眉:“是你?” 若他没记错的话,那日便是这个人找到了他们,自称是月弄寒派出来找他的,并将他和灵歌带进了安都城。 小叶收了剑,回道:“是我。” 凌汐池走上前来,看着他手中的剑,狐疑道:“那日我在凌风台见过你比剑,你藏拙了,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叶伸手在脸上摩挲了一会儿,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看着面具后的脸,凌汐池惊得张大了嘴巴,随即眼中泛起了泪花,惊声道:“表哥?”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叶竟是一年前助她离开藏枫山庄的表哥叶随风。 叶孤野怔住了,不知她这声表哥从何而来。 叶随风抱拳向叶孤野行了一个礼,说道:“叶龙曜之子,叶随风。” 叶孤野全身轻颤了一下,叶龙曜是他们的亲叔叔,他是家中长子,对叔叔的印象自然比两个妹妹要深一些,在妹妹们还未出世时,便是叔叔常常带着他,指点他武功,那日在生死场,他如何不知道台下比试的便是自己的叔叔,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甚至叔叔率先认出了妹妹,选择自尽保全妹妹之时,他什么都做不了,还得假装不认识他们。 每每午夜之时,他常常看着自己手中的剑,怪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出手,若是他出手的话,是不是结果便会不同,他苦心习剑便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可他却一个都没护住,那他习剑到底有何用? 每每想起叔叔死时的模样,他便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如今得知叔叔在外还有一个儿子,他心中既是激动又是愧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凌汐池也抓着叶孤野的手,激动道:“哥哥,他是叔叔的儿子,一年前我便见过他了,你在藏枫山庄没见过他吗?” 她怎么也忘不了一年前叔叔为了保护她,自尽于生死场,身为表哥的他不仅没有怪她,反而还出言宽慰她,如今又得以同他相见,一天之内见到了两个至亲之人,让她如何不激动。 叶孤野收了剑,嘴唇动了动,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依旧不怒不喜,眼睛却明亮起来,凌汐池能看出他很高兴,因为哥哥在高兴的时候眼睛总会比寻常要亮一些,只是他性子冷淡,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他拍了拍随风的肩膀,忍不住道:“你的剑法不错!” 随风道:“比你还是差了一些。” 叶孤野道:“你还小。” 随风问:“你都没问我多大,如何知道我小。” 叶孤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他还不习惯跟不太熟络的人谈笑,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可凌汐池却知道,她的这个表哥只比她大一岁,连忙在一旁道:“因为你看起来就不大呀,表哥,你为何一直没有与我相认,莫非你便是灵歌口中说的他们派到凌云寨的人。” 随风点了点头,解释道:“适才听你们讲话,我知你或许对少庄主有些误会,特来替他说明,少庄主并非不管你,那时他也想过亲自来凌云寨接你,可恰逢老庄主去世,他不得不先回云隐国处理老庄主的身后事,只得吩咐我先到凌云寨暗中保护你,可当时少庄主准备攻打泷日国,未免他未死的消息传播出去坏了大事,所以我一直未透露身份,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单独告诉你,可是那段日子你病着,我没有靠近你的机会,那日凌风台比试后,我又想趁着誓师大会之时告诉你,却不想被月公子察觉了,那几日他都让我贴身跟着他,刚到安都城你便决定独自去北山矿场,我只能偷偷的将这个消息飞鸽传书告诉了少庄主,让他赶紧派人去接你。” 凌汐池恍然大悟,原来事实竟是如此,得知这些之后,她打定要与那个人划清界限的心再一次浮动起来,叶孤野看出了她心中的纠结,说道:“阿寻,刚才的话你可以……” 凌汐池摇了摇头,拂去了心中的胡思乱想,事到如今,她不能再动摇自己的心,只得笑道:“哥哥,不说这些了,表哥既然与我们相认,我们还是赶快带着他去见见四爷爷吧。” 随风又将那张人皮面具蒙在了脸上,说道:“我便不去了,只要知道他们如今安好便好,话我已带到,你若还是打定主意坚持刚才的决定,我便同你一起留下来,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回到月公子身边。” “表哥……”凌汐池唤住了他:“既然话已带到,你明日便同哥哥他们一起走吧。” 随风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为何要我走?” 凌汐池道:“因为你本就属于藏枫山庄啊,况且泷日国的大军或许很快便到了,你留在这里不安全。” 随风看着她,说道:“你永远要记住一点。” 凌汐池怔住了,失声道:“什么?” “无启族不是你一个人的,无启族也不是只剩你一个人了,你的前面还有我们,不用你一个女孩子时时冲在前面。”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他,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从她打定主意去北山矿场那一刻起,她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害了自己的族人,所以她把解救族人的事看成了自己的事,才会孤注一掷的选择一个人上路,不成功便成仁,可今天晚上,哥哥告诉她无启族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表哥也对她说,无启族不是她一个人的,这让她感觉到,原来并非是族中的人不原谅她,而是她自己不放过自己,执着的想把一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可这样真的是对的吗,若非那日哥哥及时赶到,她真的能安全的带着族人们回到安都城吗?若非随风及时通知了萧惜惟去救她,哥哥也不会及时赶到,那时,她不仅赔上自己的命,或许还有所有族人的。 随风接着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愧疚,与其为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愧疚,不如为了未来好好筹谋,毕竟人已死了,你再愧疚他们也活不过来,而活着人还得活下去,还要活得比以前更好,这靠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你永远都要记着你还有亲人。” 凌汐池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见随风转身要走,她急声道:“可是你到底曾经是藏枫山庄的人,若是月三知道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随风站住了脚,笑道:“你以为他没怀疑我吗?若是他没怀疑,便不会将我收做贴身侍卫,你放心,我既然选择留下来,便不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 看着随风的背影消失在小巷里,凌汐池问叶孤野:“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叶孤野摇了摇头:“阿寻,你没错,因为我们是亲人,随风说得也没错,我们应该各自为自己的亲人做到力所能及的事,哥哥答应你,明天便离开这里。” wap. /130/130469/30427926.html 第二百四十一章:明渊之盟 第二日,叶孤野便和灵歌离开了安都城,临走之际,灵歌告诉凌汐池,云隐国未必真会答应泷日国的求和,只要泷日国仍胶着于东部和北部的战事,便暂时没有多余的兵力来找他们的麻烦。 可月弄寒和凌汐池却明白,云隐国是一定会答应泷日国的求和的,萧惜惟刚即位便御驾亲征,朝中本就不稳,他不可能长久在外,收复失地,攻下明渊,作为新王的他已经鼓舞了军心,得到了民心,下一步定是回国稳固朝政。 他也不可能真的就将泷日国逼得太急,若是真将泷日国逼得太急,那他表述正义的那篇檄文便再也站不住脚,泷日国本就是天水最强之国,领土也是最广的,拥有城池五十八座,除却已经失去的岳凌州五城和明渊城,还剩城池五十二座,若寒战天真的举全国之力同云隐背水一战的话,其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最终便是将整个天水五国拖入战场,寒月国那时定然会参战。 果不其然,一个月之后,泷日国派刚接任大将军的冰冽以及使臣到达了瀚海国,经过三天两夜的会谈之后,瀚海国突然从泷日国的边境撤兵,紧接着,云隐国同意了泷日国的求和,两国之间达成协议,泷日、云隐以临泉为界,泷日国放弃明渊城,双方撤兵,此后凡有越界盗贼逃犯,彼此不得停匿,两国沿边城池,一切如常,不得创筑城隍,双方于边境设置榷场,开展互市贸易,泷日国一次性赔给云隐国黄金百万两,自此,泷日国与云隐国长达十余年的战争暂时落下了帷幕,史称明渊之盟。 月凌军得了这个喘息的机会,在这个月的时间里,兵力已经比之前壮大了一倍不止,已经快有二余十万人,闻名于整个天水大陆,那句谶言也在整个泷日国传得沸沸扬扬,有了月凌军在前带头,泷日国各地又爆发了无数场农民起义,饱受压迫的百姓们纷纷站了起来,战火有越燃越烈的趋势。 可于泷日国而言,其他地方的农民起义稍施兵力便能压制下去,唯有月凌军不断壮大,已经成了泷日国的心腹大患。 六月中旬,泷日国约集四十万人出兵岳凌州,只是这次泷日国并没有让年轻的将军领兵,仍是选择了旭日金麟十将军之首烈云炎做主帅,旭日金麟龙骑队的将领高胜龙为主将。 烈云炎是个刚愎自用的性子,面对泷日国的大军压境,月弄寒制定了一个大胆的战略计划,亲自率领精骑三万疾驰北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离岳凌州五百里的淮阳城,采取了包围闪击的进攻方式,淮阳东南有泷日兵数营扎住,月凌军夜间抵达,利用拂晓,由西向东反击泷日军侧背,与此同时,谢虚颐和凌汐池则率军绕到了后方,击败了保护甬道的泷日军,断绝了泷日军的粮道,切断了他们的后路,配合月弄寒包围了泷日国的军队,唐怒则和蒋易修率领五万军队直面进攻泷日军,三面夹击之下,经过数次激烈战斗,终于打退了泷日军,活捉了高胜龙。 泷日军边战边退,四十余万旭日金麟出征,而跟随烈云炎逃出生天的不过数万人,泷日国经此大败,短时间内无法再对岳凌州发动大规模的战争,岳凌州正式宣布独立,不再受泷日国管辖,并改名为月凌州。 回到安都城后,月弄寒再一次对月凌军进行了整饬,分为了两支,一支名为昊月军,由唐怒统领,蒋易修为军师,军中多为当初凌云寨的人,而另一支则为凌云军,由凌汐池统领,军中多为九帮十二会的人以及后头慕名来投靠他们的人。 不少人开始建议月弄寒称王,月弄寒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只在安都城设立月帅府,对外仅称月帅而已。 如此又过了数日,一直处于动荡之中的天水大陆竟然奇迹般的平静了下来,有了这个休养生息的机会,凌汐池除了每日在军中学习带兵之术,与将士们切磋武功之外,便是回到震雷镖局,悉心教导她的徒弟雷小虎以及穆苏,小草,沈桑辰习武,其中尤以穆苏和沈桑辰的天资最高,一段时间下来,武艺已是突飞猛进,军中的将士们也渐渐同她熟络了起来,对于她开始发自内心的服从。 至于月弄寒,自从攻下月凌州之后,他便一日比一日忙,整日都有各种事情需要处理,两人见面的时间也越发短暂,可无论他有多忙,一天里他总是会抽出时间来看看她,哪怕同她说两句话也好,偶尔也会执意同她用个餐,陪她去看看无启族的人。 他也会派人给她送来各式各样的礼物,或是翠玉珠钗,或是绫罗绸缎,或是最时兴的衣物和一些精致的小物件,凌汐池笑他,同他说不必如此,每每说到这些,月弄寒都笑而不语,第二日仍是照旧,凌汐池也不再说什么,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两人这样的相处方式。 月弄寒听了她的话,放了慕蓂牙她们,并让她们立即离开月凌州,离去的时候,慕蓂牙意味深长的同他说了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会同意跟我们合作的。” 月弄寒并没有理她,也只回了她一句话:“你们若是敢对我母亲怎么样,他日我必率军踏平你们慕家。” 慕蓂牙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去,闻人仙跟在她的身后,路过月弄寒身边的时候,低声笑道:“月公子,你可真无情啊,你当真忘了那晚你同我的诺姐姐……” 月弄寒的眉头剔了剔,眼神一冷,眼中已有杀意,跟在最后面的洛诺打断了她的话:“仙儿,你住口!” 闻人仙笑了笑,脚步徐徐的离去。 洛诺站在月弄寒面前,轻咬着嘴唇,欲言又止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她才鼓足勇气般的说道:“月公子,仙儿年纪还小,你不要同她一般见识,那晚……你是中了仙儿的幻术,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你不用太在意。” 月弄寒道:“我修习过静心诀,那样的幻术控制不住我,我自然知道什么都没发生,我奉劝你们一句,这种心术不正的东西还是少用为妙,我能放过她一次,不会再放过她第二次。” 洛诺的脸上顿时布满了失望的神色,她抬头看他,问道:“你……你就这么讨厌我们。” 月弄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好自为之吧。” 洛诺咬牙,面色凄然,说道:“好,好一句好自为之,那便在此恭祝月帅青霄直上,马到功成。” 看着洛诺的背影,月弄寒唤住了她,洛诺停下了脚步,眼中闪过了一丝期待,却听月弄寒在她身后说道:“洛姑娘,无论如何,还是要多谢那日你在冥界的相助之恩。” 洛诺的眼光一黯,苦笑道:“那是我想做的,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谢我。” 月弄寒沉默了一下,说道:“保重。” 洛诺哼笑了一声,说道:“告辞。” 震雷镖局中,凌汐池正在教授她的几个徒弟修习无我剑法,正在对招之时,一道纤细的人影出现在了门口,凌汐池抬眸一看,才发现那道人影是唐渐依。 自从左煜离开之后,她的心情便一直不好,整日将自己锁在房中,很少出来,有时凌汐池去探望她,她也是蔫蔫的,提不起精神来,今日居然主动来找她,凌汐池觉得很奇怪,让雷小虎带着沈桑辰他们去一旁练习去了,收了剑走到了唐渐依的面前,问道:“依姐姐,你怎么来了。” 唐渐依看着一旁花圃里的花,目光有些呆滞,沉默了许久后,她才说道:“我想离开这里。” 凌汐池不解的看着她。 唐渐依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这些日子我为什么没出门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 唐渐依将她拉到了凉亭里,随手摘下了一朵花,一边撕扯着花瓣一边恨恨道:“我娘派人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能让人四肢无力的药。” 凌汐池问道:“唐姨为何要这么做?” 唐渐依道:“还能为什么,她知道了我和左煜那臭小子的事,怕我偷跑出去找他。”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说道:“唐姨这也是为了你好。” 唐渐依摇了摇头,凑近了她的耳朵道:“这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她希望我嫁给月弄寒,我亲耳听见她在同易修叔叔商量着,如何去向月弄寒提这件事。” 凌汐池不奇怪唐怒为何会有将女儿嫁给月弄寒的想法,毕竟自古以来,联姻都是巩固地位的一种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只要唐渐依嫁给了月弄寒,日后他们便是姻亲的关系,他日若是月弄寒真能夺得天下,唐家自然也能青云直上。 她问唐渐依:“你是怎么想的?” 唐渐依回答道:“他们想都不要想,这是我自己的私事,我不希望连自己的婚姻都要沦落为别人的牺牲品,我知道你能帮我离开这里,我也只能来求你,你帮帮我好不好?” 凌汐池为难道:“离开这里,你又能去哪里呢?” 唐渐依攥紧了拳头,“去哪里都好,总之我不会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尤其是一个还不喜欢我的人,我承认月弄寒是个很好的男子,可我也知道月弄寒他喜欢的是你,这种心里已经有了别人的男人我绝不沾染。” 凌汐池思量着,说道:“容我想想。” 唐渐依拉着她的手臂摇了摇,说道:“好妹妹,你就帮帮我吧,你若不帮我,我便死在你面前。”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就要朝自己捅去,凌汐池眼疾手快的将匕首夺了过来,唐渐依武功远不及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匕首夺去,凌汐池将匕首扔在了一旁,说道:“此事我确实不便直接帮你,这样做的话,恐怕你母亲还有凌云寨的兄弟会对我心生嫌隙,会不利于月凌军,这样吧,每日都有出城巡防的军队,是由谢虚颐在负责的,我去同他说说,他兴许能帮你,只是有一点你要知道,离开了安都城,外面可不太平。” wap. /130/130469/30427927.html 第二百四十二章:灵心珠 唐渐依看了看手中被她扯得七零八落的残花,随手将它扔在了地上,一脸坚定的说道:“再危险也比受人摆布的好,我若留下来,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我娘,索性先躲一阵子,眼不见为净,等她想通了我再回来,你也是个女孩儿,你也不希望被人逼着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吧。” 凌汐池想了想,将她带到了书房中,手写了一封信,用手腕上的灵犀镯沾了墨在上面印了一下,递给了唐渐依,说道:“如今泷日国于我们而言虽不安全,可有一个地方却是安全的,你带着这封信,去云隐国,找一个叫灵歌的女将军,她是我的好姐妹,也是我未来的嫂子,她会好好安顿你的,据说云隐国的美食乃是天下之冠,天水九大菜系中云隐便占了一半,你去那里也可以边吃边玩,好好散散心。” 唐渐依将信收好了放在怀中,点了点头,这些天她都被母亲关在房中,甚少有出去的机会,并不知她口中的灵歌一个多月之前才从安都城离开。 她起身朝凌汐池行了一个礼,说道:“大恩不言谢,等我回来再报你这份恩。”说完便急匆匆的往外赶去。 凌汐池唤住了她:“路上小心一点,到了一定要找人给我递个信,报个平安。” 唐渐依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走了,找到了谢虚颐直接道明了来意,让她没想到的是,谢虚颐居然很爽快的同意了帮她。 当天晚上,她给她母亲留了信后,在谢虚颐的帮助之下,装扮成了一个小卒,偷偷的离开了安都城。 由于唐渐依是因为偷听到了他们要将她嫁给月弄寒才会偷偷离开的,唐怒知道后,未免丢了声威,也不敢大肆声张,只悄悄的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随从出去寻找,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三日之后,探子传回来了消息,云隐国在与泷日国达成协议之后,不日便要班师回朝。 凌汐池听了那个消息之后,沉默了许久,让雷小虎他们练了两遍无我剑法,心中才慢慢安宁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为何会失落,或许是她还抱着一丝他会亲自来找她的期待。 夜色迷离,浓云蔽月。 明渊城,闲云山庄。 冗长的长廊中,廊壁上的琉璃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映照到廊下漆黑深远的池水中,廊柱上的薄纱随风轻轻舞起,萧惜惟站在栏杆处,望着漆黑的夜空,怀中抱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方他送去提亲却又被无情的送回来的城印。 “明日便要回云隐国了,你还在想她?”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萧惜惟怔了一下,扭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缥无。 缥无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他手中的城印上,说道:“那日我说什么来着,你心中的人是她,却把她姐姐带在身边,女孩子的心思有多复杂你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这下可好,误会了吧?” 萧惜惟又将视线投入到夜空中,苦笑着说道:“她就是这样,每次拒绝我的时候,都决绝而不留情。” 缥无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处,眼神散漫,仿若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好在她姐姐已经回仙霄宫了,你还有机会可以同她解释清楚,不然的话……” 缥无扭头看着他,表情严肃了下来,一字一句的说道:“总有一天,你们之间终有一战。” 萧惜惟静静的听着,抬起右手,五指并拢又慢慢张开,似想握住什么却又无力握住。 “师兄,我想去找她。” 缥无道:“可你也知道,你现在不能去,况且朝中那几只老狐狸近日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你是该回朝去了。” 萧惜惟神色苦楚,有着一种明明得不到却还是固执不肯放手的执着,嘴角残留的笑意淡薄如凉夜,如水缱绻却又冷寒似冰。 “我从没想到我会拿一个小女子没有办法。” “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女子,你看看这天下间能找出几个她那样的小女子,言行大胆无忌,做事不计后果,”缥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不过也是这样的小女子才能收拾得了你,这么多年,难得见到你也有如此束手无策的时候,看了还让人怪开心的,不过你也不必如此颓丧,有一个消息你听了应该会很高兴。” 萧惜惟扭头看他,眼中带着询问,缥无说:“你不是派人一直在找琴家后人的下落吗?我们的人打探到她在几个月之前曾在瀚海国出现过,近日又回了泷日国,往月凌州的方向去了。” 萧惜惟思量了片刻,手指在栏沿上敲了敲,说道:“你的意思是?” 缥无点了点头,“正是你所想的意思,琴家一直在找龙魂的下落,音魄也说了,当初寒战天派璟枫公主嫁入瀚海国,最重要的目的便是寻找灵心珠,只有得到了沦回珠和灵心珠,才能取出龙魂,琴漓陌此去瀚海国应该便是为了寻找灵心珠的下落。” 听闻此言,萧惜惟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透出了灼热的光芒,“可音魄已经找到了灵心珠,并将它带回了云隐国,想必琴漓陌是查到了什么,所以她去月凌州是找她去了。” 缥无恩了一声,回道:“所以,只要让她们知道灵心珠在我们手中,不用我们去找她,她自然会来找我们。” 萧惜惟回想着那日在冥界发生的一切,沉吟着道:“那日在冥界,所有人都看到了邪血剑中藏着龙魂的秘密,琴家一直想将龙魂取出来,未必就真如传言所说的,得龙魂者得天下,龙魂中肯定还有着其他惊天的秘密,如今邪血剑和沦回珠都在汐儿的手中,琴漓陌去找她也是正常不过的,只是有一点,如今汐儿身份特殊,月弄寒未必真会同意她出去寻找龙魂。” 缥无道:“这便要看在月弄寒的心目中是天下重要一点,还是她重要一点了,不过我猜,哪怕月弄寒不同意,她也会去做这件事的,毕竟他们是在凌云寨的根基之上起义的,凌云寨之前在江湖上本就声名狼藉,这也直接导致他们的起义名不正言不顺,如今他们在月凌州自立,日后的阻力只会更大,她又恨惨了泷日国,不会放过任何打击泷日国的机会,龙魂对于五国的影响力有多大你我都知道,只要得到了龙魂,有那句谶言在前,又得龙魂在后,至少能让更多的人都相信他们是天命所趋从而更加拥护他们,她是定然会去做的。” 萧惜惟的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夜风拂过,扬起了他的发丝,他的声音随着风响起:“既然如此,那便再赌一下吧。” 缥无眼中带着慧黠的光,问他:“若是你赌输了呢?” 他望着南边的方向,轻描淡写的说:“还能怎么办,只能动手抢了呗。” 缥无一愣,萧惜惟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大好,抱着怀中的城印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师兄,劳烦你吩咐下去,天亮便出发。” 天刚蒙蒙亮,凌汐池突然被一阵瓦砾摔碎的声音吵醒,两道极轻的脚步声从她的房顶掠过,一股极强的带着灼热气息的真气从屋顶弥漫进了房间里,她连忙翻身而起,蹙起了眉头,那道真气若是她没感觉错的话,应是火阳诀。 她连忙打开窗户一看,刚一开窗,一道由真气凝结而成的冥火箭从她的眼前飞过,直朝后边的一道白影射去,那道白影随手一挥化解了那股真气,反手一掌,汹涌澎湃的掌力直朝前方一道纤细的红影击了过去。 那红影翻身一躲,被迫落在了屋顶上,一手拿着一坛酒,一手指着后面追着她的白影,气冲冲的说道:“谢虚颐,你这男的好不要脸,大早上的追着一个姑娘跑,你害不害臊。” 那白影气急败坏的说道:“琴漓陌,你这个该死的野丫头,我就知道见到你准没好事,你……你……知道你手里拿的什么吗?” 凌汐池揉了揉眼睛,睡意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房顶的是消失已久的琴漓陌,跟在她后面的竟是谢虚颐,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应是刚刚才打了一架,她觉得有点有趣,撑着下巴,倚着窗户看着他们。 见谢虚颐咬着牙,铁青着脸又要暗搓搓的动手,琴漓陌连忙将手中的酒坛往他面前扬了扬,谢虚颐一见,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心疼,愤怒的收回了手。 凌汐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可没见过谢虚颐吃亏的模样,此时的谢虚颐哪里还有以往那山人烟客般不食人间烟火的风度,简直就是一尊怒目金刚。 琴漓陌听见了她的笑声,将手中的酒坛晃了晃,冲她眨了眨眼睛,开心的大叫着:“汐汐,好久不见啊,你想不想我呀,我一会儿请你喝山河白。” 凌汐池总算知道谢虚颐为何明明那么愤怒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了,山河白可是他的命根子,他宝贝得不得了,记得有一次她去找他讨酒喝,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还数落了她一顿,说她的气质配不上山河白,喝了也是浪费,如今琴漓陌抢了他一坛,他不拼命才怪。 果不其然,谢虚颐一听琴漓陌的话,毫不顾忌形象的咆哮起来:“琴漓陌!我再跟你说一遍,那是我的酒!我的酒!你不问自取是为偷!” 琴漓陌扬起了酒坛子,做了一个砸的动作,哼道:“你再废话我就砸了它,你要乖一点的话,还可以坐下来陪我们一起喝,该怎么选,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虚颐担心她真的火气一上来,直接砸了他的爱酒,哼了一声,指着她说道:“那你们等着我,我去吩咐人准备酒菜,在我回来之前,不准偷喝。” 看着他几闪几纵便不见了人影,凌汐池和琴漓陌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酒鬼的世界真让人费解。 凌汐池冲琴漓陌招了招手,琴漓陌一个闪身,如一道红光一般落入了她的房间中,直接提着酒给了她一个熊抱,凌汐池被她的热情感动得一塌糊涂,却见琴漓陌直直的盯着她的脑袋,两眼放光的说道:“汐汐,见到你太好了,你的光辉事迹我都听说了,我真是佩服你呀,真后悔当初为何没和你义结金兰,你知道你的人头现在值多少钱吗,十万两黄金啊,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啧啧啧,看得人真心动。” 凌汐池伸手推开了她,这么久不见,琴漓陌还是那副德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吩咐人送来了洗漱的清水,一边洗脸一边问道:“这段时间我们派人四处找你,都没找到你的踪影,没想到你倒自己出现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琴漓陌打量着她的屋子,随口说道:“自然是来找你去取龙魂了。” 凌汐池正在擦脸的手顿了顿,又问道:“龙魂在哪里?” “这个嘛,”琴漓陌捏着下巴想了想,“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要取龙魂先得找到灵心珠吗,我有灵心珠的确切下落了。” 凌汐池边擦手边问道:“那灵心珠在哪里?” 琴漓陌四下看了一眼,在她耳旁悄声说道:“云隐国王宫里。” 凌汐池一怔,手一松,连帕子掉到了水盆里也不知,那一瞬间,她心绪如潮,扭头看着琴漓陌,不确定的又问了一句:“在哪里?” 琴漓陌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她,说道:“云隐国啊。” 凌汐池定了定心神,又开始洗漱,等她将自己收拾妥当后,换好了衣服,才说道:“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去找灵心珠?” 琴漓陌靠着软塌,打着哈欠,她连夜赶到了这里,现在有点困,点头说道:“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去取龙魂。” 凌汐池有些犹豫,若是真如她所说的话,那她就得去云隐国一趟,可她还没有做好要面对萧惜惟和她姐姐在一起的准备,况且萧惜惟这个人胸怀天下,怕也是不可能轻易的将灵心珠交给她。 她将目光转向了琴漓陌,问道:“你就不能把灵心珠找到了再来找我吗?” “你开什么玩笑?”琴漓陌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知道云隐国有多少高手吗?我可没本事独闯王宫把灵心珠带出来。” 说话间,谢虚颐带着几个小菜急急的赶来了,在楼下水池旁的亭子里唤着她们,“你们俩快下来。” 琴漓陌探头往窗外一看,见谢虚颐在楼下眼巴巴的朝上望着,自言自语道:“两年不见,这小子怎么还是这副德行,一跟酒有关就不正常起来。” 凌汐池也跟着她往外看,问道:“你和他很熟吗?” 琴漓陌答道:“岂止是熟,小的时候,我被我老爹送到他家里寄养过几年,他是被我打大的。” 凌汐池嫌弃的看着谢虚颐,“他连你都打不过?” 琴漓陌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不是我吹,这世上能打过我的还没几个,”说罢,她上下打量了凌汐池一眼,“你勉强算一个吧。” 谢虚颐在楼下翻着白眼,说道:“你俩能小声一点吗?我还在这里呢。” 琴漓陌道:“不能。” 她将头又缩回了房里,问道:“你住的地方不错,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去还是不去。” wap. /130/130469/30427928.html 第二百四十三章:合欢花 凌汐池想了许久,她不可能放着龙魂不去取,说道:“当然要去,只是我不能这么跟你走。” 琴漓陌明白她的意思,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凌云军的统领,不能随便离开,你得让他同意了你才能走是不是?” 凌汐池嗯了一声,拉开门吩咐人去请月弄寒,谢虚颐在楼下已经等得不耐烦,催促着她们赶紧下去,凌汐池拉着琴漓陌下了楼,刚走到小亭里,琴漓陌看着谢虚颐准备的那几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小菜,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花生米,豆干,兰花豆,谢虚颐,几年不见,刚见面就给我吃这些!你还能再小气一点吗?!” 谢虚颐反驳道:“你懂什么,这些下酒最好了。” 琴漓陌翻了个白眼,说道:“看都看饱了,我不吃这些,我要吃好吃的。” 谢虚颐向她伸出了手:“那你把酒还我!” 琴漓陌抱紧了酒坛子。 “不给!” 凌汐池笑着吩咐一旁随侍的婢女去准备早餐,可她刚吩咐完没多久,月弄寒便从水池另一侧的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婢女。 他依旧是一身白色衣衫,头上束着帅冠,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行止若松,翰逸神飞,说不出的精雅自持。 琴漓陌两眼放光的盯着他,伸手悄悄的碰了碰凌汐池。 凌汐池问她:“怎么了?” 琴漓陌的眼睛一转,伸手指了指,“我想知道他的事情。” 凌汐池见她的手指不偏不倚的刚好指着月弄寒,忍不住笑出声来,看着偷偷的瞄着月弄寒的她,问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琴漓陌也不遮遮掩掩,很干脆的回答:“是啊!” 凌汐池愣了愣,心中很是喜欢琴漓陌这样直言豪爽的性格,对着她说道:“他叫月弄寒,是……” 琴漓陌打断了她的话:“这个我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他要娶你吗?你要嫁他吗?若是你们到了那一步的话,我就不问了。” “啊?”凌汐池扬高了声音,又觉失了仪态,赶紧又闭上了嘴,压低了声音在琴漓陌的耳边道:“这倒还没有。” 听她这么一说,琴漓陌忽然怪叫一声,一把松开了她的手,像一抹红光似的蹿到了月弄寒的身边,直接将跟在月弄寒身后的婢女挤到了一旁。 “你……”那侍女不满的看着琴漓陌,不知这个见都没见过的野丫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琴漓陌也不理她,只顾看着月弄寒傻笑。 谢虚颐正在喝酒,看着这一幕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凌汐池拍了拍额头,天啊,拜托琴漓陌你不要做出这样一幅花痴的表情。 琴漓陌依旧还是盯着月弄寒看,月弄寒淡定的回看着她,说道:“琴姑娘。” 琴漓陌纠正他:“叫我陌陌。” 凌汐池和谢虚颐目瞪口呆的对视了一眼,那边琴漓陌已经直接上手了,她伸手挽着月弄寒的胳膊,许是没见过这么热情直接的姑娘,月弄寒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愣在了那里。 好在月弄寒就是月弄寒,不一会儿就适应了下来,不动声色的将手从琴漓陌的手中抽了出来,优雅的冲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琴漓陌边走边笑嘻嘻的问他:“定亲了吗?” 月弄寒答:“尚未!” “可有中意的姑娘?” 月弄寒看了凌汐池一眼,琴漓陌假装没看到,笑得越发的灿烂:“没有是吧,我给你介绍一个。” 没等月弄寒出声,她便自己说开了:“她姓琴,家世好,是武林四大家之一的人,另外她的武功也很好,你和她在一起,不用担心有人会欺负你。” 凌汐池看着她的眼神简直不能用佩服来形容了,这琴漓陌果然是个奇女子,竟然如此豪迈爽快,她不禁有些羡慕她。 知道她在偷偷的看他们,月弄寒有意无意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一时之间,她看不出他的眼神中是什么,只听他的声音戏谑的响了起来:“琴姑娘所说的女子可是你的亲戚?你在为你的亲戚说媒。” 琴漓陌摇了摇头,一脸的天真,“寒哥哥,我可是认为你很聪明的,你怎么会猜错了,别人的媒关我什么事,我这样费口舌,当然是为着我自己向你说的呀!” 谢虚颐看不下去了,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数落道:“琴漓陌,你要不要脸,哪有姑娘自己给自己说媒的。” 琴漓陌看着他,表情甚是无辜:“哪里不要脸了,他尚未娶亲,我也还未嫁,当然可以给自己说亲了。” “你……”谢虚颐又急又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憋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可知,男女授受不亲,你……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自重吗?琴伯伯要是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琴漓陌答道:“他早死啦。” 谢虚颐噎了一下,说道:“那琴爷爷呢?” 琴漓陌捏着拳头威胁他:“别跟我提那个臭老头,他早丢了我跟个道士游山玩水去了。” 说罢,她又笑嘻嘻的看着月弄寒,那如花般的笑颜,清纯得像不懂人情世故的少女,问道:“寒哥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月弄寒道:“琴姑娘,” 琴漓陌打断了他的话,跺着脚道:“我都说了,叫我陌陌。” 月弄寒不好意思的干咳了一声,说道:“陌陌姑娘,多谢你的抬爱,在下还没有娶亲的打算,并且在下已经心有所属,恐怕只能辜负姑娘你的一番好意了。” 琴漓陌也不恼,凑近他的耳边说道:“没关系,等你心无所属,想娶亲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小亭里,月弄寒吩咐随行的婢女将食盒里的东西取了出来,琳琅满目的摆了整整一桌,有莲花酥,花酿丸子,豆苗银鱼,燕窝鸭条,什锦鸡丝,水晶包子,胭脂鹅脯,荷叶粥,另还备了六小碟佐粥小菜,琴漓陌凑近一看,叹了一声:“谢虚颐,同样都是男人,你就不能跟别人好好学学。” 谢虚颐不想理她,哼了一声,自己喝酒去了。 琴漓陌说道:“丰盛是丰盛,可是下酒不太行。” 月弄寒扭头看她,“陌陌姑娘,你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准备。” 琴漓陌掰着手指:“你让人找一只嫩嫩的鸡,一半煮熟了用麻油辣子拌一拌,另一半找些嫩姜一炒,再卤些鸭掌鸭舌,配上些香干就够了。” 谢虚颐无比赞同她的话,点头道:“她说的那些东西倒是比你送来的这些要好多了。” 琴漓陌冲他做了一个算你识货的表情。 月弄寒笑着吩咐一旁的婢女去准备,冲凌汐池说道:“我没想到你这里这么多人,也没想到你们一大早便要喝酒,便没准备下酒的菜式,听人说你这段时间胃口不好,想着今日有空陪你用早餐,特地吩咐人给你多准备了一些。” 凌汐池看了琴漓陌一眼,尴尬的咳了一声,坐了下来,给每人都盛了一碗荷叶粥,荷叶清新的香味扑面而来,她招呼着琴漓陌坐下,一边用早餐一边说:“我派人去请你,是有事要跟你说。” 月弄寒也动了筷子,说道:“用完早餐再说。” 几人用完早餐后,婢女刚好送来了他们要的东西,月弄寒看着谢虚颐说:“虚颐,你在这里陪陌陌姑娘叙叙旧。” 然后,他扭头看着凌汐池,“阿寻,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月弄寒带她去的地方是安都城外的安山,在安山的最高处,长着一棵极其茂盛的大树,那棵树也不知有多少年了,远远的便可以看见那露出地面的盘虬卧龙般的树根,粗壮无比的枝干撑起了一柄巨大的绿伞,绿伞之间错落着一层淡红色的小花。 夏天的风是柔和的,微风拂面时,无数红色的花朵从那巨大的树冠上飞出,就像红色的蒲公英漫天而舞,铺满了整个山头,凌汐池不由得伸手承接,如丝绒一般的花朵轻轻的落入了她的手中,她惊奇的看向月弄寒,连声音都激动了起来:“这是什么?好漂亮。” 月弄寒仰头看着那如精灵般飘在他们身边的红色花朵,笑道:“这是一棵合欢树,据说已经长了几万年了,是天水最大的一棵,听安都城的人说,这树里面住着一个仙人,若是相爱的男女来这里祈福的话,便会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凌汐池扭头看着月弄寒,阳光下他的表情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她的心中有种莫名的紧张,连忙转开了头笑道:“月弄寒,我们……” 月弄寒将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拉着她飞了起来,落在了合欢树的一条枝干上,她不知他要干什么,正要询问,月弄寒示意她不要说话,紧紧的将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心中,拉着她朝树枝的边缘走了过去。 这根树枝很大,两个人走在上面一点都不会感觉到不平衡,凌汐池小心的跟着月弄寒的脚步,一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底深处好像被什么触碰了一下,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晚哥哥对她说的话。 正在她陷入沉思中时,月弄寒骤然停下转过身来,凌汐池一时刹不住脚,直接就撞到了他的怀里,他的手自然而然的环住了她的腰。 凌汐池涨红了一张脸,反应奇快的一把推开了他,咬着嘴唇道:“你……你怎么停下来也不说一声。” 月弄寒笑了起来,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我说了,只是你没有听见而已,呐,你看……” 顺着月弄寒指的方向一看,才发现两人已经走了树枝的末端,不能再往前走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连忙坐了下来,将腿悬到树枝外,假意朝四周望去。 不得不说,月弄寒选的确实是一个好地方,这里的树荫不是很茂盛,抬头便可以看见蓝蓝的天空,极目远眺,如画江山尽收眼底,看着脚下的万里疆土,大好河山,这是属于他们的月凌州,她只觉胸怀一阵激荡,顿时豪气万千。 感叹着果真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月弄寒挨着她坐了下来,无数合欢花簌簌而落,两人静静的欣赏了一会儿的风景,异口同声的开了口。 “月三,我……” “阿寻,我……” 月弄寒说:“你先说。” 凌汐池想了想,说道:“有龙魂的消息了。” 月弄寒微微一笑,随手接住一朵合欢花,别在了她的鬓边,看了看,似乎觉得满意了,才说:“我说我并不在乎什么龙魂你信吗?” 凌汐池点头,“我信,可是我一定要去将龙魂取出来。” 月弄寒说:“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去的,所以我并没有想要阻止你。” 凌汐池看着他有些黯然的表情,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我取了龙魂就会回来。” 月弄寒嗯了一声,“我知道你会回来,你的族人还在这里。” 他的语气中带着失落和无奈,凌汐池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嗫嚅道:“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族人,还有你,还有我们那么多的兄弟,我们早已许下诺言要生死与共,我说过我会帮你。” 月弄寒扭头看她,问道:“可你知道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吗?” 凌汐池埋下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月弄寒伸手握住她的手,“阿寻,你看着我。” 见她没有反应,他又说:“你该知道,我一直想要的是你。” “月三,”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我们现在不说这些好吗?” “可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呢?人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那晚你四爷爷和哥哥同我说起了我们的婚事,我知道我不该奢求那么多,可你每天都在我面前,你让我如何不去想。”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直视着他:“我答应你,等我回来,一定给你一个答案,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让你知道,” 她抬起手指,凝聚真气往自己的掌心一划,顿时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她立即指天立誓:“苍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叶孤寻在此立誓,此生绝不背叛月弄寒,如若有违,天诛地灭。” 一时沉默,只有头顶上的鸟儿叫得越发欢畅。 月弄寒忽的将她一把抱住,低声道:“阿寻,你还是不明白,我要的不是你的誓言,是你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中带着受伤,带着脆弱,凌汐池没法拒绝他,他的手缓缓的从她的后背移到了她的脸上,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凑近了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浅浅的印下了一吻,眼看着他的唇就要落到她的唇上,她突然将脸移了开。 她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就这么接受他,这对他不公平。 月弄寒的表情动了动,松开了她,说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wap. /130/130469/30427929.html 第二百四十四章:王者归来 凌汐池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了两卷看起来十分古老的羊皮卷塞到了月弄寒的手中,那是她得来的噬魂阵的残卷,原本她并不想再将这阴邪的东西公之于众,可一想到泷日国手中还有噬魂阵的一部分,她此去又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将这个阵法交给月弄寒。 月弄寒打量了那羊皮卷两眼,问道:“这是?” 凌汐池道:“这是噬魂阵法其余的两部分,一卷是我在沈家堡得到的,替桑辰暂为保存,另一卷是唐姨给我的,泷日国灭沈家便是为了这阵法,而你外公之所以引我去冥界,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着他知道这个阵法在我手中,当初无启族之所以会灭亡,是因为唐家帮助了他,设下了噬魂中的其中一阵,才将无启族困死在阵中,因这阵法实在恐怖,我得到之后一度想毁了它,可这阵法实在精妙无比,不知凝聚了前人多少心血方才得来,每每想毁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好在沈堡主和唐姨也没向我讨要,便一直保存在我这里,现在我将它交给你,望你好好善用它。” 月弄寒自然听说过噬魂阵的传说,传言此阵共分为九幽,修罗,阿鼻,忘川,红莲,往生,恶鬼,无间八个部分,每一阵都阴狠至极,此阵一旦布下,即使是大罗神仙陷入阵中,也会立即身死,化作血水,再也走不出去,昔年凌帝争夺天下时,便靠着这个阵法,生生灭了敌军数十万大军,因此阵杀戮太重,怨念极深,阴气极盛,凌帝向来以仁义治天下,认为此阵不详,用了一次之后便弃之不用了。 他抬眸望着凌汐池,眼眸中带着一丝困惑:“你既知此阵有多大的威力,为何还要将它交给我,你不怕……” 凌汐池郑重的看着他,眼中是坚定不移的信任,“因为我相信你,你会是一个明主,你性格宽大仁厚,绝不会是滥杀无辜的人。” 月弄寒握紧了手中的阵法图,“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这么信任我,是因为你对我心存愧疚吗?” 凌汐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回答不上来,她埋下头咬着嘴唇沉默着,连一只鸟儿落在了她的肩头也不知,鸟儿歪着头看着一旁的月弄寒,月弄寒怔怔的伸出了手,鸟受了惊展翅飞走了。 凌汐池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他,“不,我以你为主,我们是最好的盟友。” 月弄寒的手缩了回去,抬头望着天空,无声的笑了起来。 那笑意像一杯苦酒,让人心中发涩。 “好一个盟友啊。” 凌汐池知道自己伤着了他,不知该说什么,有些坐立不安。 月弄寒感觉到了她的不安,伸手碰了碰她的鼻子,笑道:“好了,我不该说这些,不该在这个时候逼你,我们回去吧,你好好休息几日再上路,这件事你也得跟你四爷爷说说才是。” 凌汐池说:“那这段时间便拜托你了。” 月弄寒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笑。 凌汐池起身准备往回走,月弄寒在她身后唤住了她,“阿寻,在你走之前,答应我个条件好吗?” 凌汐池侧着头看他,不知他的条件是什么。 月弄寒想了想,说道:“走之前再给我做顿早餐好吗?” 凌汐池看着他笑了起来。 三日之后,她和琴漓陌离开了安都城,除了谢虚颐和月弄寒之外,再无多余的人知道她做什么去了。 走时她秘密的见了随风,只说了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告诉他不要将她离开的消息泄露出去,并将无启族托付给了他,让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照拂一下。 一个月之后,她们赶在云隐大军回朝之前先来到了云隐国都城帝云城。 帝云城海拔比较高,天亮得比一些地方要早一些,因而早上的风光极美,早市也是热闹无比,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繁华之余,让人忍不住感叹太平盛世的可贵。 比起泷日国都城烈云城来,帝云城的繁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帝云城正中央便是云隐国的宫城,此时天气晴朗,飞檐明亮洁净,宫殿巍峨高大,直指云霄,因着他们的新王即将凯旋归来的缘故,举国上下歌舞升平,街道上来往的都是衣着华丽的人们,女子们画着美丽的妆,城中乐声悠扬,虽然随处可见达官显贵,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淳朴的民风。 云隐国的美食乃是天水之冠,因而早餐也是丰盛无比,仅仅只是一条街,便摆着无数的小吃摊,琳琅满目,香气扑鼻,光是面食一类的便有不下百种,此外还有各色煎炙的肉类,汤水,种类多价格也十分便宜,因为此刻正值夏季,街上还有许多清凉的小吃,有女孩儿爱吃的细粉素签、沙糖冰雪冷丸子、生腌水黄瓜、药木瓜、荔枝膏、梅子姜等等。 琴漓陌一头扎进了小摊里,一口气要了十多种,兴奋的说道:“帝云城原来这么好呀,我真后悔没早点来。” 凌汐池以前也是个爱吃爱闹的性子,因着接连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可来到这繁华富饶的帝云城后,她也被这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幸福所感染,再加上琴漓陌是个活泼好动的,热情得像个小太阳,这些天两人天天待在一起,连带她的话也渐渐多了,人也开朗了许多,此时再看到了那么多的美食,她不知不觉的放下了许多一直压在她心头的沉重无比的东西,变回了当初还未到这个世界时的凌汐池。 她吃了一口炙羊肉,忍不住冲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好吃。” 小食摊的老板见她们俩是貌美如花的小姑娘,又是一口外地口音,特地送了她们两盅鲜花汁子调的莲子饮。 她们的旁边还有几桌食客,此时正在聊着他们的新王将要凯旋归来的消息。 凌汐池和琴漓陌默默的听着,从她们进入这帝云城的那一刻,整座城里都飞满了这位新王的传闻。 听说这位新王凯旋归来后,每经过一个州一个县,都会停下来大肆整顿一番,有些地方的乡绅恶霸,贪官污吏,草莽贼寇等全被当场处置,他所经之处,地处荒芜的,随行军士皆下田劳作,大量荒地被开垦出来,当即颁发旨意,免三年赋税,免除徭役,凡当地服兵役者,每月可得一两白银,凡是他走过之处,原本死气沉沉的地方立即变得欣欣向荣,生机勃勃。 各州各县的百姓无不对这新王爱戴有加,据说这位新王每经过一处,必会去拜访当地有名望的人,挖掘当地人才,因地制宜,废除许多陈腐制度,破格任用贤才,大力改革,虚心纳谏,鼓励生产,开垦土地,实则为一位不可多得的明君。 凌汐池压低了声音悄悄问琴漓陌:“你说灵心珠到底在哪里?” 琴漓陌边吃边答道:“我想应该在那新王的手中。” 凌汐池四下看了一眼,见无人注意她们,又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去取,总不能直接动手抢吧。” 琴漓陌回她:“当然不会了,我们要智取。” 凌汐池怀疑的看了琴漓陌一眼,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她并不觉得琴漓陌是个智商很高的人。 琴漓陌感受到了她的怀疑,拿起筷子便要打她,凌汐池连忙阻止了她的动作,说道:“怎么智取,说来听听。” 琴漓陌附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道:“这一路上你也打听到了,云隐国的这位新王还未真正举行登基大典,按照云隐国的传统,老君主死后新王得在一个月后举行登基仪式,可这惜王却先选择了御驾亲征,想来这次回来便要举行这登基仪式,仪式过后照例会在宫中设宴,满朝的文武百官都得参加,听说最近又有许多外国使臣前来恭贺,那时宫中肯定混乱无比,这云隐国有专门的宫廷乐坊,届时我们装扮成乐坊的舞女混进去,趁着混乱的时候分头去找,我就不信这惜王还能时刻将灵心珠带在身上。” 凌汐池将信将疑的看着她,问道:“你会跳舞吗?” 琴漓陌塞了一只香煎包在嘴里,摇了摇头:“不会啊。” 凌汐池急道:“你不会怎么混进去。” 琴漓陌指她:“我知道你会啊。” 凌汐池拒绝这个提议,她可不想真的跑到萧惜惟面前去给他跳舞,说道:“我也不会。” “少来,”琴漓陌埋头喝着莲子汤,漫不经心的说道:“以我常年混迹青楼的经验来看,你走两步我就知道你会,那个词怎么形容来着,袅袅婷婷,款步姗姗,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凌汐池连忙打断了她的话:“你别乱用词好不好。” 琴漓陌见她一脸的不乐意,放在筷子真诚的问她:“你还有更好的意见吗?” 凌汐池认真的想了想,发现还真没有,萧惜惟的武功深不可测,是唯一一个她遇见过的却不知他功力到底如何的人,况且他的身边还有缥无,还有风灵四将,还有以前藏匿在藏枫山庄无数的高手,更别说王宫里面还有禁军护卫,以她们两个人的实力来看,全身而退或许没问题,但是真要偷入王宫偷东西的话还得另当别论。 思来想去,琴漓陌的提议却是她们唯一可行的办法,至少她们混进去后能有更充裕的时间去找灵心珠的下落。 琴漓陌道:“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 又过了三日之后,云隐国惜王班师回朝。 正当清晨,帝云城正门直通王宫的大街上全部铺满了红色的地毯,朝中文武百官全部赶至了城门口,按照官职高低站好,静候王者归来。 街道两旁围满了城中的百姓,全被训练有素的禁军拦到了外围,可是不管是官员也好,还是百姓也好,脸上都挂着激动的表情,焦急望着城外的京都大道,离得城门远的,都纷纷的想要挤到离城门近的地方。 围观的百姓不停的议论着,盼望着,等待着。 一刻,两刻,三刻,快到晌午的时候,远方传来了一阵整齐有力却毫不混乱的脚步声以及沉重的铠甲声。 百姓们彻底沸腾了起来,因为那声音代表着胜利,代表着荣耀,此刻在云隐百姓的耳中听来,无异于天籁之音一般悦耳动听,振奋人心。 那是他们的王,他们的勇士,那些为他们保卫家国的铁血男儿们凯旋归来的声音,不少人开始眼泪盈眶。 他们的河山收复了,他们的家国和平了,侵略他们的异国被打退了,他们不再担心会山河破裂,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在百姓们的齐声大呼中,一位骑着青色骏马,身着冰蓝色铠甲的男子远远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在他的身后,并排着四位同样身着蓝色铠甲的将军,而后是数十位骑着马的先锋,副将,最后是一片蓝色的海洋,如潮涌一般慢慢的向前流动,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用力,似滚滚而来的天雷,送来了一群凛冽不可侵犯的天神。 当那骑着青色骏马的人走进城门时,他猛然拔出了腰间佩戴的宝剑,明晃晃的金色阳光跳跃在剑尖上,他手中的宝剑散发出万丈光芒,而他恰恰便是那万丈光芒的源头。 阳光神圣,夺人眼目,但是比阳光更神圣的,却是那手持宝剑,屹立在阳光下如神子一般的人。 刹那间,万民倾倒,匍匐于地。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齐齐响起,直入云霄,久久回荡,虽然那人只是一身冰蓝色盔甲,没有黄金龙帐,没有内侍随从,但从那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耀比九天炙日的光芒,无与伦比的尊贵气息以及君临天下的无边霸气却紧紧的摄住了所有人的心魂,让他们无条件的相信,那就是他们的王,他们所敬爱的王,让他们毫无保留心甘情愿地以这种卑微的姿态来表示他们对他的爱戴和尊崇。 凌汐池和琴漓陌隐在人群中,再看到他时,凌汐池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平静下来,那道蓝色的身影像是骑着快马,再一次闯入了她的心中,撩拨着她的心弦,让她猝不及防,让她无所适从,那些过往再一次鲜明而又深刻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她不敢再多看一眼,怕多看一眼后便又生出一些不该有的遐想,急忙埋下头去。 琴漓陌没有发现她的心潮涌动,目光直直的盯着那骑着青色骏马的人,嘴里轻叹:“果然是人中之龙,只可惜既生了你,为何还要再另生一人。” wap. /130/130469/30427930.html 第二百四十五章:聚寒刀 那边,凯旋归来的大军已经浩浩荡荡从大街上走过,百姓们纷纷站了起来。 凌汐池拍了拍琴漓陌的肩膀,说道:“我们走吧。” 琴漓陌点了点头,两人正准备离开之际,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凛冽刺骨的寒意。 两人同时蹙起了眉头,四处张望了一下。 透过层层的人群,远远地,街道转角处一道颀长的人影映入了她们的眼帘,那是一名衣着破破烂烂的男子,蓬头垢面的,脸上布满了胡渣,手上还拿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酒葫芦,那酒葫芦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看起来脏兮兮的,就连那握着酒葫芦的手,也是沾满了污垢。 他看起来像是一名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全身上下布满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沧桑和落拓。 可凌汐池和琴漓陌还是一眼便看到了他。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哪怕他穿得再破烂,看起来再落魄,可你还是能在人群中一眼便先看到他,因为这种人身上往往都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这种气质往往比长相穿着更能吸引人的目光。 那是一种孤独到悲寂的气质,如孤松逃于雪山空涧,独自伴岁寒,与苍天同流的遗世独立,仿若红尘中的一切都无法再沾染他半分。 凌汐池从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如此深刻的孤独。 仿佛感知到了她们的视线,那人转身离去,消失在人群中,背上背了一把刀鞘乌黑的刀。 凌汐池问琴漓陌:“你也感觉到了?” 琴漓陌点了点头,“我感觉到了一股很可怕的刀气。” 凌汐池想了想,问她,“这世上可有什么出名的刀?” 琴漓陌道:“这世上出名的刀有许多,比如南海刀狂的火神刀,已经退隐江湖的大侠醉扶归的醉梦刀,以及,”她看了一眼凌汐池,说道:“在江湖上消失已久的毒手神君冷君宇的聚寒刀。” 凌汐池看出了她眼中的怀疑,迟疑着问道:“你觉得那把刀是聚寒刀。” 琴漓陌的目光微微一沉,带着几分棘手之意,摇头说道:“我不确定,只是我从刚才那刀气之中感受到了一种渴望和一种让人心伤难过的孤独。” 凌汐池同她有一样的感觉,她回到这个世界已有两年,也见过了不少神兵利器,可这还未出鞘,便能让她感觉到心悸和危险的兵器还是第一次。 都说刀剑通灵,一旦被它们认定了的主人,便会一辈子都追随它的主人,也只有它认定的主人,才有资格驾驭它,那把刀身上已然有了那人的精气神。 孤独的刀,孤独的人,却相伴在一起,二者之间已然融合在了一起,它们忍受的是一样的孤独,所以一旦决定不再孤独的时候,他们都将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琴漓陌看了那人消失的方向两眼,拉着凌汐池追了上去,凌汐池反手拉住她,冲她摇了摇头:“算了,闲事莫理,我们来此为的是灵心珠,他是否是冷君宇不重要,那把刀是否是聚寒刀也不重要。” 琴漓陌抿紧了嘴唇,视线落在她背上的剑匣上,说道:“世人皆知邪血剑是我祖爷爷的佩剑,可有很多人都不知道邪血剑的来历。” 凌汐池并不是个笨蛋,她从琴漓陌的话中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邪血剑和聚寒刀有关系?” 琴漓陌点了点头,拉着凌汐池追了上去。 路上的时候,琴漓陌给她讲了一个故事,是关于刀和剑的故事。 话说三百多年前,在天水大陆上,有一个名叫灵隐的铸剑名师铸造了一刀一剑,因铸造刀的原材是采自巫雪山上深埋在雪峰深层的千年寒铁所制,故刀身透着寒气,能凝气成霜,凝水成冰,因此取名聚寒,而铸剑的材料却是取自地底深处岩浆中的一颗神石,铸成后全身散发着如火焰般炙热无比的炎气,能吸收他人血液为己用,故取名邪血。 因这一刀一剑太过魔性,出世之日更是天生异象,无数江湖中人趋之若鹜,更是为了争夺刀剑大打出手,造下了不少杀孽,聚寒刀和邪血剑并非寻常兵器,一般的人根本控制不了它们,反而会为它们所控,灵隐深觉自己铸成大错,不该锻造出这般邪性的兵器,可刀剑已成,纵使他再悔不当初也无济于事了,许是忧思太过的缘故,不久之后他便与世长辞。 临死之际,他将聚寒刀和邪血剑分别传给了他的两名弟子,并嘱咐他们不得以此刀此剑欺凌弱小,为祸苍生,更不可同门之间相互争斗。 因此刀和此剑同为灵隐毕生的心血所成,所以他的两个徒弟在得到邪血剑和聚寒刀以后,便一直为到底是邪血剑更厉害还是聚寒刀更胜一筹而争论不休,一直没有得出结论。 于是这爱刀如命,嗜剑如狂的两个人便相约比试,用以来证明到底是邪血剑更胜一筹还是聚寒刀略强一分,可天不遂人意,比试的结果却是两败俱伤,玉石俱焚,两人临终前,他们各自的鲜血洒在了邪血剑和聚寒刀上,引发了更为恐惧的异象,这刀剑各自吸光了它们主人的精血,自此以后,邪血剑便与聚寒刀分道扬镳,而手握邪血剑和聚寒刀的人却仿佛受到诅咒一般,受刀剑的牵制,总有一人会死于另一人的手上,是命定的宿敌。 邪血剑和聚寒刀几经易手,引发了一场又一场腥风血雨,魔刀魔剑的凶名就此传开,而得到刀剑的人无一例外全都失去理智,变作杀人狂魔,尤其是邪血剑更是被人称作死亡之剑。 灵隐有一个独生女儿名叫灵邪(ya),刀剑铸成之时她正在外历练,得知刀剑之事后,她立即赶回了家中,却还是迟了一步,她的两位师兄已死,刀剑也落入了别人的手中,她几经周折才将刀剑夺了回来,却也被数人围攻,身受重伤。 就在她命在旦夕的时候,有一人路过,出手救了她,这人正是琴家的先祖琴无邪。 令灵邪感到奇怪的是,邪血剑竟然控制不了琴无邪,几番试探之后才知,原来琴无邪自创了一门名叫火阳诀的功夫,刚好能压制住邪血剑的邪性,为了感激琴无邪的救命之恩,她便将邪血剑送给了琴无邪,而她自己所修习的冰玄经也能控制聚寒刀,为了避免这一刀一剑再落入歹人的手中徒增杀孽,他们便结伴游历江湖,两人情投意合,很快便结为了夫妻,在一个叫神蛇族的地方隐居了两年。 两年之后,灵邪便为琴无邪生了一个孩子,可孩子刚出世的那一天,琴无邪突然狂性大发,提着邪血剑见人就杀,刚生下孩子的灵邪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带着聚寒刀去阻止琴无邪,最终惨死在了邪血剑之下。 灵邪的死唤醒了琴无邪,琴无邪悲痛欲绝,他将灵邪同聚寒刀一并葬入了千年寒潭之中,又将孩子托付给了神蛇族里的人,带着邪血剑离开了神蛇族,后来他从了军,一路做到了昇郓帝国的大将军,后来昇郓国破,他便取了镇守帝都的龙魂以及守护龙魂的沦回珠和灵心珠,带着邪血剑再一次消失了,最后只留给了琴家后人一本手札,里面说到了他已将龙魂封印起来,天水的纷乱会持续几百年,并嘱咐他们若是遇上一个五行缺水,并且为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人时,一定要将龙魂取出来,那时必可结束乱世。 此后两百年,江湖上再也没有了聚寒刀和邪血剑的传闻,却不想,两百年后的一天,聚寒刀突然横空出世,再一次引起了江湖动荡,几经易手后落入了一名名叫冷君宇的年轻人手中。 而这个冷君宇,便是十年前助叶凛雪和燕夜心破了无启族结界,偷走了无启族禁术之人,可无启族灭亡之后,冷君宇便消失了,此后的十余年中,江湖上再也没有了冷君宇的踪迹。 琴漓陌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说道:“此时他再一次出现在了云隐国,怕是也是为了龙魂而来的。” 凌汐池看了看自己背后的剑匣,她从未想过,原来邪血剑竟是这么来的,她更没想到琴无邪还有那么一段往事,这么看来,他取走龙魂的目的怕是不简单,龙魂也并不只是如传言所说的,得到它便可得到天下。 若是如此,为何他不自己夺得天下,而是要将龙魂封印起来,她能确定琴无邪便是叶琴涯,甚至能确定他还活着,她想起了自己第二次进入轮回之花的世界中时,叶琴涯曾同她说,他在等着她将他放出去。 她也曾在凌慕恒写给真正的凌汐池的信中看到过,真正的凌汐池便是因为五行缺水,才会取了汐池这个名字,那么她当初在血域魔潭离开了姐姐的身体之后,为何会穿越空间附身在另一个时空的人身上,又为何将她从那个时空又带回了这个世界。 她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离开这个世界时是在血域魔潭,她再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在血域魔潭,而血域魔潭又曾是无启族的圣地,灵心珠和沦回珠也曾属于无启族,是守护族中图腾的圣物,她是在血域魔潭得到的邪血剑,莫非龙魂便是封印在潭底,叶琴涯就藏身那里。 而轮回之花的真正奥妙是要借由龙魂才能发挥出来的,轮回不死的真谛便是要历经轮回,只有经历了无数次时间空间的轮回之后,才会真正的不老不死。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她还在另一个世界时,遇上的那个跟萧惜惟一模一样的黑衣男子,那她,遇上的到底是谁? 那黑衣男子同她说的那些话如钟磬一般响在了她的耳旁。 “你有着和这个世界不一样的气息,你好像并不属于这里,奇怪,你属于哪里呢?” “小姑娘,你相信永生吗?有人在找你,我想他已经找到了。” “我知道我是谁了。” 恍惚间,她仿佛又看见了那黑衣男子流着泪看着她,那滴泪再一次刺痛了她的心。 她脸色发白,全身止不住的颤抖,琴漓陌感受到了她的异样,停下脚步看着她,凌汐池哆嗦着嘴唇问道:“龙魂就封印在血域魔潭对不对?” 琴漓陌变了脸色。 凌汐池冷眼看着她,说道:“关于龙魂的事,你最好一次性告诉我。” wap. /130/130469/30427931.html 第二百四十六章:灵武山前缘 琴漓陌不知她为何要这么问,睁着大眼睛看着她,她本就是精灵古怪的性子,这副模样更为她平添了几分无辜。 “关于龙魂的事,我知道的我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呀。” 她并没有说谎,龙魂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上已是三百年前了,她所知的关于龙魂的事全凭先祖留下来的记载,就那么短短的几句话他们琴家已经传了百年,谁还会记得三百年前的一些细枝末节的事。 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琴家除了她的先祖琴无邪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一人见过龙魂长什么样。 凌汐池问:“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先祖琴无邪到底是什么来历?” 琴漓陌摇了摇头,反问她:“你知道?” 凌汐池不说话了。 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怀疑琴漓陌,且不说刚才那一切只是她自己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便是龙魂真的与轮回之花有关,换作她是琴无邪也不可能将这样的秘密告诉自己的后人,若是不小心泄露了出去,那时莫说是想要龙魂的人不会放过他们琴家,就是那时还算强盛的无启族也不会让轮回之花的秘密让族外的人知道。 这种情况之下,琴无邪又怎么可能告诉他们他便是被无启族逐出家族的叶琴涯。 琴漓陌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你真知道?快给我讲讲。” 她眨巴着眼睛,眼中全是求知的渴望。 凌汐池抿了抿嘴唇,既然她不知,她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多说。 “我们还是去追冷君宇吧。” 扔下一句话,她施展轻功,足尖一点,人已在数丈之外。 “喂,你知不知道什么人最讨厌啊,那就是说话说一半的人。” 琴漓陌的好奇心全被她给勾了起来,对于她这位惊才绝艳的先祖,她有太多的兴趣和疑问,这样传奇的人物,足以让后世之人景仰,她太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凌汐池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又急又气,急忙追了上去。 可无论她这样软磨硬泡,凌汐池就是打定主意不开口,追逐间,两人已经离开了帝云城,那股悲痛莫名的刀气隐隐从前方传来,无声的孤独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她们,凌汐池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邪血剑在微微抖动,如此看来,那人定是知道她们在后面追他,有意的与她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将她们朝一个地方引去。 城外有一座山,当地人称之为灵武山。 山上有一棵年逾千年的花树,名叫霜阳花,树下是一块四方平整的巨石,名唤论道石,据说此石具有天地性灵,寓意天圆地方,智欲其圆道,行欲其方正,传说在很多年前,有一名神官在此悟道,飞升成神,为了纪念他,便将此山改名为灵武山,更是留下了十年一次的灵武山论道的传统。 霜阳花极难种植,所以千百前来,山上只有那么一棵,每当花开的时候,便有无数青年才俊从五湖四海慕名而来,只求在花树之下静坐一晚,看是否能参悟出属于自己的道,更有甚者,专门在这树下等待来自各方的奇人异士,互相切磋,一展自己武学之所长。 就在二十年前,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位能工巧匠,极难种植的霜阳花居然在他的手下种活了,短短的二十年,霜阳花已遍布整个灵武山的山头。 此时正是霜阳花开的季节,不同于别的花,此花有红白二色,花开时灿烂无比,如烟霞流荡,缤纷漫天的花瓣像是一场绚丽至极的繁华梦境,一望无际的花海铺在山顶上,大片大片的在山中环绕绽开,美得不似人间。 凌汐池和琴漓陌走上了山头,来到了那棵据说最古老的霜阳花树前,花影婆娑,花树下果然有一方端端正正的巨石,上面落满了一层细碎的花瓣。 古老的巨石,满地的落花,岁月斑驳,弹指流转。 那股刀气却消失了。 好似一走上这个山头,那股莫名的悲痛之意便湮没在这纷繁美丽的花海中。 凌汐池仰头怔怔的看着那绚烂的花枝,有花瓣轻盈的落了下来,她伸手抚摸着那棵花树,年久乌黑的树干强劲地扭曲着,暗黑中透着沧桑,岁月在枝丫上流动,一树繁花,一段风月,一缕山间的风,好似都有一段逝去的故事。 琴漓陌伸手拂去了论道石上的落花,突然出声道:“这是什么?” 凌汐池回过神来,走上前一看,只见论道石上最显眼的地方刻着四句话。 “除魔卫道,护卫苍生,悟破生死大道。” “天下第一。” “扫六合,席八方,定天下,安太平。” “长生。” 四种不同的笔锋,却传递出了相同的力量和一种不灭的信仰,上面的字迹并没有因为岁月的逝去而变得模糊,反而更加的深邃醒目。 这方论道石坚硬无比,是以这遒劲的笔力一看便知当初刻下这四句话的人功力是何等高深莫测。 恍惚中,她们仿佛看见了四名年轻人从不同的方向而来,聚在此处,带着各自的信念和心中的道,幕天席地,促膝长谈,纵意所如,长剑作舞,对酒当歌,兀然而醉,豁然而醒。 那该是何等酣畅淋漓的一刻。 人生乐事,莫过于酒逢知己,棋逢对手。 凌汐池的手指从那四句话上一一抚摸而过,最后落到了长生两个字上面,她看了那两个字长久,字迹秀丽有风骨,像是女子的字,苦笑道:“看来这世上想要长生的人不少,殊不知所谓的长生不过是场水中月,雾里花,可叹越是美丽不可捉摸的东西往往最容易让人迷失心智,不知当初刻下这句话的人现在可有后悔?” 琴漓陌也难得的沉默了下来,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你说得没错,当初刻下这句话的人已经后悔了。” 她们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去,只见那背着刀的男子正站在他们身后,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方论道石。 他的脸上沾满了污垢,不知是有多长时间没有洗过脸,又黑又脏,已经看不清本来的样子,可她们却看清楚了那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明明眼中倒映着她们的样子,可是却暗淡无光,好像根本就看不见她们一样,里面满满的全是难以言状的伤心,痛苦,自责,绝望,以及对死的一种渴望却偏偏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只是那期待太过微弱,微弱到似乎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这个人的眼神告诉她们,他正痛不欲生,凌汐池只觉心中一阵微凉苦涩,到底要经历什么样的打击,才能使一个人变成这样,为情吗?还是什么? 琴漓陌的视线落在了他背后的刀上,问道:“你背上的刀是聚寒刀吗?” 那男子似乎笑了一声,一言不发的走上前去坐在了论道石上。 他看起来落魄无比,可当他一坐上那论道石,望着那四句话时,便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些许萧索寂寞中依稀可见往日的几分洒脱,他的手落在了那句除魔卫道,护卫苍生之上,那双冷漠疲倦而又悲伤的眼睛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他将背上的刀取下来扔在了他们的面前,问道:“你们便是因为这把刀跟踪我的?” 琴漓陌啊了一声,失声道:“不是你故意显露刀气,引我们来的吗?” 那人将手中的酒葫芦的酒塞拔开,仰头正要喝酒,发现酒葫芦已经空了,他晃了晃葫芦将之放在了论道石上,走到那棵霜阳花树下,几下就刨出了埋下花树之下的两个酒坛子,一手抱着一个,问她们:“你们要来点吗?” 琴漓陌看着他手上的污垢和脏兮兮的脸,连忙摇了摇头,皱着眉头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是冷君宇吗?” 听到冷君宇三个字时,那男子似乎怔了一下,他伸手拍去泥封,一股浓烈的酒香传了出来,隐隐的盖过了花香,他喝了一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说道:“没想到二十年过去了,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我,不过,我说我并没有想引你们来这里,你们会信吗?” 凌汐池看着他,掷地有声道:“我信。” 冷君宇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之时,他的手微微一抖,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小姑娘,这么容易相信人,在江湖上很容易吃亏的。” 凌汐池又问道:“这上面的几句话是你们当初留下来的?” 冷君宇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很久,才又说了一句:“很好笑是不是?” 凌汐池的手指落在那长生两个字上,指力一凝,狠狠的抹过,那两个字顿时变得模糊不清,粗砺的石屑磨破了她的指腹,有殷红的鲜血落在了那模糊不清的字迹上面。 冷君宇看了两眼,赞叹道:“好功夫。” 凌汐池道:“这长生二字是叶凛雪所写的对吗?” 冷君宇抱着酒坛子的手一顿,眼中一丝寒意一闪而过,风扬起了他那已经打了结的头发,他又开始喝酒。 凌汐池走到了他的面前,语气越发咄咄逼人:“你同寒战天,叶凛雪,燕夜心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冷君宇眼中的悲痛已经彻底散去,变得开始清明,原本那一丝微弱的期待越来越明显。 好一会儿,他才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呢?” 凌汐池一字一句道:“无启族的人。” 冷君宇将酒坛放在了地上,又细细的看了她两眼,说道:“原来无启族的人还没死绝啊。” 凌汐池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微微皱了眉头,说道:“托你们的福。” 冷君宇看着她紧握的拳头,笑道:“所以你是来寻仇来了?” 琴漓陌怕她忍不住动手,在她身后拉了拉她。 冷君宇抬手指了指她,问道:“这位小姑娘又是什么来历呢?” 琴漓陌道:“我姓琴。” 冷君宇点了点头:“哦,琴家的人。” 凌汐池甩开了琴漓陌的手,又问道:“当初便是你们帮着泷日国灭了无启族的是不是?” 冷君宇并不否认,说道:“是。” 凌汐池只觉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心头,手一扬,一朵白色的小花凝聚在她的指尖,无边的真气散向四方,冷君宇眉头一皱,情不自禁的说道:“轮回之花,你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是我,前日因,今日果,该到你赎罪的时候了,去为我们无启族枉死的冤魂陪葬吧。” 凌汐池手指一挥,那朵小花脱手飞出,直逼冷君宇而去,霜阳花受真气一摧,树枝簌簌抖动着,花瓣如雨而下,柔软的花瓣被贯入了真气,变作可杀人的利器。 冷君宇手一探,聚寒刀飞入他的手中,一道耀眼的寒芒亮起,伴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天地之间仿佛陷入了万里荒寒之中,变成了一个琉璃世界,那片片飞花顿时被一层冰霜裹住,纷纷坠地,如雪落茫茫。 聚寒刀,可凝气成霜,凝水成冰。 凌汐池冷哼一声,运转了体内轮回之花的功力,飞身一掌朝冷君宇轰了过去,在那琉璃世界的最中间,一朵又一朵白色小花虚空而开,重重叠叠地堆造成一个图腾的模样,将冷君宇完全的笼罩在了那巨大无比的图腾之下。 冷君宇双手执刀用力一劈,莫匹的刀气直泻而下,将那即将笼罩住他的轮回之花撕裂成了两半,凌汐池被那刀气逼退了一步,右手凝起了仙霞功,突听冷君宇道:“你们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 凌汐池收了掌,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冷君宇轻笑了一声,双手捧起了聚寒刀,深深的看了两眼后,将刀扔在了她的面前:“你可知我适才已经扔了刀了,我在这里等了二十年,种了这满山的霜阳花,便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你现在可以用这把刀杀了我。” 凌汐池的面色微微动容,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刀:“你还有什么遗言?” 琴漓陌上前一步,劝阻道:“汐汐,你真的要杀他?” 凌汐池没有回答她的话,冷眼看着冷君宇。 冷君宇的眼神彻底变得柔和坦然,说道:“我只有一句话想问你,我适才见你用出了仙霞功,你是夜心的师妹对吗,你师姐她过得可好?” 凌汐池道:“你们这样的人不配过得好。” 冷君宇苦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也是,动手吧。” 凌汐池将刀扔在了他的面前:“我不杀一心求死之人,你若认为自愿死在我的手下便可消除你的罪孽,那我偏不让你如愿,你不配一死了之。” wap. /130/130469/30427932.html 第二百四十七章:故人相聚 冷君宇睁开了眼睛,视线落在聚寒刀身上,笑着摇了摇头:“你这丫头,心够狠的,若是当初无启族那老头子如你这般心狠,发现我们闯入无启族时便下手杀了我们,无启族也不至于这个下场。” 凌汐池想起了那位用命护着她和哥哥的族长爷爷,那是多么慈祥的一个老人。 “他们是好人,可惜遇上了一群不懂感恩的恶狼。” 冷君宇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颤抖的伸出手拎起了一旁的酒坛子。 凌汐池拉着琴漓陌转身便走,“所以你们只配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眼睁睁的看着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一样的从自己手中流走,看着那些过往的荣耀还有你们拼了命想要追求的东西最后都不再属于你们,你们会被世人唾弃直到永远。” 冷君宇的手剧烈一抖,酒坛子摔在了地上,他将手覆上了论道石上已经模糊不清的长生两个字上面,思索了很久,劲力一吐,那两个字彻底消失不见。 昔日的话语响在耳旁。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如在这论道石上刻下各自心愿,哪怕日后沧海桑田,天地间还有东西见证过我们的存在。” 那一年,他刚满二十二岁,已经凭借聚寒刀在江湖中成名已久,可他要的不是成名,而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他要让江湖中人提起刀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冷君宇。 他一路拜会一路挑战天下用刀高手,不到一年的时间,便有十二个顶尖的刀客败于他的手下,江湖传言他的刀法之凌厉足以让鬼神为之胆寒,为他取了一个毒手神君的称号,可他犹嫌不足,只觉自己的刀法仍是差了那么一点,到不了他所预想的巅峰。 武学之道,差之毫厘便会失之千里,他苦思很久还是没有头绪,听闻灵武山有一方论道石,他便千里迢迢的赶到了此处,看是否能助他冲破瓶颈。 在此处,他遇上了两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女和另一名看上去器宇轩昂的青年,这是一场宿命般的相遇,他们四人很快便一见如故。 在那一方论道石上,他们足足谈论了四天四夜,从武学之道再到天下苍生。 他们都为寻到了此生得意的知己而兴奋不已。 临走之际,他们四人都在这方论道石上刻下了自己毕生所愿,那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让人长生不死的秘法。 那个名叫叶凛雪的少女告诉他们那种秘法名叫轮回之花。 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于世上的。 他们的心中都涌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试问这世上有谁不想长生,谁又能抵挡住长生的诱惑。 于是他们偷偷闯入了无启族的禁地,四人之中尤以他的武功最高,是他用刀劈开了无启族的结界,是他用刀伤了守护秘术的人,也是他,掩护着他们逃走。 无启族的老族长抓住了他,最后还是叹息着放他离开,并嘱咐他那秘法是上古神术,凡人限于天赋和本性,根本不可能再炼成此术,就连无启族的人此时也不再适合修炼这种禁术,更何况外人,让他们好自为之。 只可惜人总有年少轻狂之时,他们自负自己并非一般庸人,便聚在一起开始参悟这秘法,他们这时才知,原来一直同他们在一起的青年便是泷日国的君主寒战天,他来此处是微服私访,暗中调查云隐国与无启族之间究竟有多深的关系。 为了让他们更容易的参悟出轮回之花的奥秘,他还特意介绍了东方家的家主东方寂同他们认识,仍是未果之后,东方寂决定亲自拜访无启族,并让他们在外接应他。 无启族的老族长仍是婉言拒绝了东方寂,他也觉得强人所难并非君子所为,并决意退出,可这时再退出已经晚了,寒战天早已组织了兵力准备攻打无启族,他们这才幡然醒悟,原来寒战天同他们相识并同意一同去无启族,根本就不只是为了什么长生秘术,他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要灭了无启族,为日后进攻云隐国做准备。 而正是他们,一手帮着寒战天一步一步导致了无启族的灭亡。 就连他最心爱的女子,最后也离开了他,选择嫁给寒战天。 他尚且还记得她离去的那晚,她流着泪对他说:“君宇,我们是罪人,我做不到在发生了这些之后还能心安理得的同你在一起,我背叛了我的道,我愧对于师父的教诲,我们犯下这滔天的大错便应该受到惩罚,我已决定留在寒战天的身边,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他,你我此生无缘,只盼来生再见。” 此后的十余年间,他每天都是在痛苦悔恨中度过,他只有用酒麻醉自己。 冷君宇仰天疯狂的大笑了起来:“说得不错,我们这种人确实不配解脱,只配生不如死。” 他拿起刀,扬刀一挥,刀光闪过,那坚硬无比的论道石竟被他硬生生的削下了一层,刀光一转,那被削下来的石块顿时化作齑粉,曾经的豪言壮语顿时散入尘埃中。 笑过之后,他抱着酒坛子一阵痛饮,突然将酒坛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抱着头蹲了下去,一眨不眨的盯着地面,仿佛在找什么,又仿佛在逃避什么。 “潇潇风雨几时歇,今日花开又一年……夜心,我种了这满山的霜阳花,只为等你来看一眼……可你为何就是不来呢……我怕……我是等不到你来的那一天了……” 他的声音很清,很沉,眸子散乱没有焦点,灵魂已经不知飘到了何方,刚好有风,掉在地上的霜阳花微微抖了抖,还是没能再随风飞舞起来。 他双手捧起了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朝自己的脖子而去。 “君宇。” 一声极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冷君宇全身一抖,回头看去,一道白影站在霜阳花树之下,平和且淡然的看着他。 她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身上的白纱飞舞缠绕,墨色长发随风翻飞,携着漫天的花香,飘逸清雅中带着一点妖冶艳丽,对比于年轻时的不落凡俗又多出了一份如月华般的细腻高雅,再加上那一双千帆过尽后沉寂的眼睛,洗尽铅华后的淡然,一举一动就连那微微一蹙的眉都仿佛能让人深陷其中。 冷君宇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佳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眼仿佛隔着千万年,他的眼中已泛起了泪花。 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夜心?” 面前的佳人点了点头,一如老友见面时最寻常也最自然的打着招呼:“君宇,多年不见了。” 冷君宇只觉自己的喉咙一涩,情不自禁的朝她走去。 一张更为年轻动人的脸庞从她身后探了出来,问道:“心姨,他便是你经常说的那人?” 冷君宇停下了脚步,看着她身后的那名少女,觉得眉目之间依稀有些故人的影子,问道:“她是?” 燕夜心道:“她是阿雪的女儿,叫蓦忧。” 冷君宇仔细的看了寒蓦忧两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阿雪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她还好吗?” 寒蓦忧脸上带着笑,眼中全是淡漠:“我娘已经死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旁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一刻,冷君宇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感觉,他垂了眼,视线落在了那方论道石上,就在前不久,那里还刻着两个字。 长生。 可现在那两个字已经灰飞烟灭了,当初刻下它的人也死了,徒留一场唏嘘。 冷君宇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艰涩的问道:“你娘怎么死的。” 寒蓦忧正在伸手接住一朵悠悠下坠的霜阳花,听到他的话,手指一动碾碎了花瓣,红色的汁水沾上了她的指尖,她一边用帕子擦着一边说:“她被我父王打入了冷宫,死在冷宫里的。” 冷君宇的眉头蹙了蹙,询问的看向了一旁的燕夜心。 燕夜心道:“那是阿雪自己的选择,她觉得折磨自己可以赎清她的罪孽,甚至她死时还毁了自己的脸。” 冷君宇又看着那石头,深深的叹了口气。 燕夜心的视线随着他落在了论道石上,不知在想什么,眼神也深远了起来,仿佛在追忆逝去的美好时光,许久之后,她莞尔一笑,问道:“这些年你一直在这里?” 冷君宇点了点头,还是不知该说什么,没见到她之前,他对她相思入骨,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有无数的话想要对她说,可现在见到了,却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燕夜心又问:“刚才上山的时候,看到了满山的霜阳花,是你种的吗?” 冷君宇嗯了一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最爱霜阳花。” 燕夜心仰头看着那纷繁的花树,“我也记得你最爱菊花。” 寒蓦忧的眼神动了动,突然出声道:“所以心姨才在自己住的庭院里种了满院的菊花对吗?” “蓦忧,”燕夜心喝斥道:“休得胡言。” 寒蓦忧冲她笑了笑,站到了一旁,又说了一句:“我早就看出来啦,你压根就没喜欢过我父王。” 冷君宇看着燕夜心问道:“夜心,她说的可是真的?” 燕夜心扭头看着他:“君宇,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冷君宇坐在了论道石上,又抱起了一个酒坛子,他如何不知再无岁月可回头,造化弄人,物是人非,世上最无情的莫过于岁月时光。 哪怕他再相思入骨,发生的毕竟已经发生,而过去的已经过去,她不是当年的燕夜心,而他也不是当初的冷君宇了。 他喃喃道:“惟叹相聚,不叹别离。” 燕夜心一言不发的坐在了他的旁边。 冷君宇问道:“你此来云隐国,是为了什么?” 燕夜心说道:“我是来找我女儿的。” 冷君宇喝酒的手一顿,目光迷离的看向了天空,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燕夜心摇了摇头。 冷君宇又问:“刚才那个女孩儿你看见了?” 燕夜心嗯了一声,“我知道她是当年那个孩子,君宇,我们应该庆幸她还活着,因为她最近做了许多了不得的事,是她从北山矿场将无启族幸存的人带了出去,她还和人组建了一支义军对抗泷日国。” 冷君宇突然笑了起来,眼中带上了一丝欣赏:“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从她身上感觉到一股常人没有的坚韧,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给我说说现在江湖上发生的事吧,我已经与世隔绝太久了。” 燕夜心点了点头,将近日天下发生的几件大事娓娓向他道来,一旁的寒蓦忧静静的听着,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 凌汐池和琴漓陌已经下了山。 琴漓陌拍了拍胸口,后怕的说道:“汐汐,我刚才以为你真的要杀了他,你要真动手,我还真不一定能阻止你,可那人看起来好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凌汐池回头望了山上一眼,停留了一瞬,又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赶路:“我确实很恨他们,恨不得他们下十八层地狱,可冤有头债有主,我之所以不杀他,是因为我知道当年无启族被灭不能全怪于他们身上,他们想要的不过是长生之法,真正想要无启族灭亡的除了寒战天之外还另有其人。” 琴漓陌点了点头,说道:“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而且……”她欲言又止的看了凌汐池一眼,说道:“邪血剑又在你手中,这把剑本就邪性,它既认你为主,我怕你杀性太过,终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它。” 凌汐池懂得琴漓陌的意思,当初她在冥界的时候就险些被邪血剑所控制,后来全靠她对轮回之花的领悟更上一层之后才勉强压制住了邪血剑,可这段时间以来,她历经了无数场大战,确实用邪血剑杀了不少的人,她也能感觉到,随着杀的人越多,邪血剑蕴含的力量便越恐怖。 她说道:“我懂,你放心,只要确定他不是冲着灵心珠来的,我便不会杀他,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灵心珠要紧。” wap. /130/130469/30427933.html 第二百四十八章:孔雀之翎 仲秋之月,桂子飘香,云隐新王昭告天下,正式登基为王,不日将举行登基仪式。 各国来贺。 一时之间,宾客从四面八方赶来,云隐国专门负责接待外国使臣的行宫很快住满了从各地赶来的贵客。 凌汐池和琴漓陌顺利的进入了教坊里的舞乐司,混在了一众的舞女之中,接受了为期半个月的排舞训练。 教习舞蹈的姑姑如临大敌,生怕在这位新王的宴会上出了半点差错,是以对她们格外的严格,所选的舞姬亦是个顶个的优秀。 好在凌汐池和琴漓陌此去王宫是为了寻找灵心珠,并无出头之意,便随意的学了个大概,混在人群中,既不出错,也不打眼,极容易蒙混过关,比起其他指着能在宴会上一舞动四方,蒙得贵人赏识的舞姬们来说,她们俩的表现只能算作资质平平。 教习姑姑看着她们两人的容貌长吁短叹:“唉,可惜了你们那张脸,若是你们的舞艺能有你们的脸那样出挑就好了。”两人傻笑着不说话,教习姑姑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们一眼,将她们安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不少舞姬舒了口气,毕竟单从容貌而言,那二人实在是长得太漂亮了,是极容易让人忽视其他的那种漂亮,教习姑姑带着她们回来的那天,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教习姑姑拿着戒尺一个一个的敲打她们:“你们看到了吧,在我们这里,只有靠着真本事才会有出头之日,空有美貌而无才干在此处是行不通的。” 众人低声软语的回答:“谨听姑姑教诲。” 琴漓陌朝着凌汐池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如此一来,舞乐司里的其他舞姬更看不上她们二人了,但凡是有什么脏的累的都让她们去做,她们也不拒绝反抗,乖乖的便去做了。 琴漓陌打趣她:“你好歹是凌云军的统领,闻名天下的女魔头,怎的这么没脾气。” 凌汐池笑答:“欲成大事者,必先得有容人的雅量,她们都是柔弱女子,总不至于和她们计较那么多吧,你堂堂琴家的传人,不也乐呵呵的去做这些吗?” 琴漓陌嘟囔着道:“我是没做过这些,觉得挺有趣的。” 几回下来,教习姑姑彻底放弃了她们,也不逼着她们练舞了,只让她们随便学学,若是有突发情况可做替补,若是没有的话就在宴会那天一同进宫给其他的舞姬打打下手,做些跑腿的工作。 她们二人自是求之不得,为着新王的宴会,舞乐司排了多支歌舞,晚宴之上肯定人数众多,届时就算少了她们二人,旁人也未必看得出来,即便看出来了,也不会引起太大的乱子,寻个迷路的由头便是了,只要混进了王宫,她们就可以有充足的时间去寻找灵心珠的下落。 想到此处,她们更无心排练,乐得个悠闲自在,一边浑水摸鱼的同时,一边将舞乐司所排的舞蹈全部看了一个遍,凌汐池学这些东西极其的快,从七岁起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妈妈便为她请了专业的舞蹈老师,一直到她离开那个世界时已经学了十年,一般的舞蹈动作她看一遍便能学个七七八八。 领舞的是一个名叫绿翎的舞姬,身材高挑玲珑,眉目如画,额间一点绯红,眼波流转间尽显万千妩媚,舞技在一众舞姬之中更是出类拔萃,让人望尘莫及。 是以她的神态之中常常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高傲,不屑于与那些舞技平平的人为伍,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从未正眼看过谁,这种态度在她对凌汐池和琴漓陌之时尤为明显,尤其是在看过她们拙劣的舞技之后,绿翎更是连话都不愿同她们说一句,在她看来,她们二人虽姿容绝艳,仍旧是空有其表的草包。 如此又过了几日。 仲秋之月的第十五日,五湖四海而来的宾客云集于云隐国天坛圣地,云隐新王在群臣宾客的见证之下,祭祀了天地和祖先,正式登基称王。 晚上的时候,惜王在千秋殿设宴,宴请各国使节和朝中重臣。 凌汐池和琴漓陌随着大队的歌舞姬进入了王宫,王宫内自是人仰马翻,忙得不可开交,于是她们便趁着大家都在换衣服的时候偷偷的溜了出去。 云隐的王宫虽不似泷日国的金碧辉煌,气势磅礴,但也不失轩昂大气端庄持重,一轮圆月挂于天际,洒下一片朦胧的光,月光之下,整座王宫朱栏玉砌,雕梁画栋,气象万千,银光清浅中,一座座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肃穆而又辉煌。 两人偷偷的从一座假山后面探出了一个头,但见此处流水飞泉,水榭亭台,花竹小桥一应俱全,看样子是个花园,园内百花齐放,姹紫嫣红,阵阵凉风从水池旁吹来,携来了一阵阵清凉。 凌汐池敲了敲琴漓陌,示意她将地图拿出来。 琴漓陌刚从怀中将地图掏出,正要开口说话,一队巡逻的禁卫军走了过来,吓得她们连忙又将头缩进了假山后面,面面相觑的互相看着。 这王宫里巡逻的军队也太多了吧,仅仅只是过了一个花园,她们便已经遇上了三队禁卫军。 眼看着那队禁卫军走了过去,琴漓陌指着地图说道:“听说朝云殿是云隐王的寝宫,我觉得我们应该去他的寝宫找找看。” 凌汐池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建议靠谱,两人身形一动,趁着两队禁卫军交错的时候,各自运用轻功闪进了一条长廊里。 一阵风吹过,空气中传来了一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琴漓陌的鼻子动了动,说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凌汐池四下看了一眼,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殿堂说道:“那里应该是云隐王宫的司膳司。” “吃东西的?”琴漓陌眼睛一转,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那么着急的找灵心珠,先吃点东西要紧,教习姑姑晚上都没让我们吃饱。” 凌汐池顿觉不妙,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琴漓陌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还是一遇到美食便走不动路的那种。 她眼疾手快的伸手去抓琴漓陌,急道:“你开什么玩笑。” 琴漓陌天生散漫惯了,向来都是率性而为,对于她闻言,美食当道,自然是要先大快朵颐,她假装没有看到凌汐池的不满,身形一动,眨眼便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凌汐池咬着牙跺着脚道:“琴!漓!陌!你能不能靠谱一点。” 她急忙追了上去,琴漓陌已经不见人影了,她刚冲到长廊的廊尾,一支禁卫军忽然迎面出现在她的面前,正准备退回去时,却发现左边又有一支禁卫军走了过来。 “该死!”她低声骂了一声,一个旋身就往右边闪了过去,一闪便闪到了一扇门的面前,见那门虚掩着,里面也没有什么声音,她干脆躲了进去。 这屋子挺大的,里面一排一排整齐的放着又高又大的架子,一些架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些钟鼓一类的敲打乐器,一些架子则放着琴瑟琵琶,箜篌,二胡等一类的弦乐器,另一面则整整齐齐的竖着萧,笛子等一类的管乐器。 除了放乐器的,她还看到了架子上面放着一些古籍,曲谱,萧谱等等。 架子后面有一扇门。 凌汐池好奇心一起,将门推开走了进去,这个屋子更加宽敞一些,这里没有放乐器了,两边各放了一排两人多高的衣柜,衣柜间隔处各放了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满了一些女子装扮的东西。 这里似乎是个研究音律并兼梳妆打扮的地方,可又明显不属于舞乐司,更像是一个私人的地方,莫非是属于哪个夫人或是公主的? 正想着,凌汐池目光一转,发现这大屋子的左侧还有一道小门,她踮着脚尖走了过去,把小门推开以后,里面又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她伸出脑袋往里面探了探,里面有一个人。 一个正在梳妆打扮的女人! 只见那个女人身穿一身洁白的孔雀纱衣,头上还插着几只白色的孔雀羽翎,正背对着她对镜理妆。 凌汐池走了进去,那女人听见了声音,娇声道:“是芷月吗?我马上就好了。” 那女子边说边转过头来,看到她之后,柔媚的眼神立即惊恐的放大:“你是谁?” 凌汐池故意露出一丝凶狠的神色,闪电般的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冷声道:“乖乖的,不许出声,问你什么你答什么。” 那女子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的点头,一双美目惊恐万分的看着她。 凌汐池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哆嗦着嘴唇道:“我……我是相国之女黎长萦,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凌汐池有些于心不忍,将手松了松,又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黎长萦的视线落那只扼住她咽喉的手上,回道:“我受家父之命,前来为新王献舞。” 凌汐池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问:“你可以在王宫内自由行走?” 黎长萦点了点头。 “可有腰牌一类的东西?” 黎长萦又点了点头。 凌汐池道:“给我,不然杀了你。” 这黎长萦看起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她这么一吓她,立马从腰上解下一块腰牌递给她。 凌汐池伸手接过。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声音:“抓刺客!”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甲胄碰撞声。 凌汐池心中一慌,莫不是琴漓陌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坑货被发现了? 黎长萦往外看了一眼,张口正欲大喊。 凌汐池眼疾手快的迅速封住了她身上的几处大穴,顺手便将她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随便找了一件衣服给她换上,又将她身上的饰物摘了一个遍,把她抱进了一个柜子里,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为了我的安全,就先委屈你一下,你先在这里睡一觉知道吗?” 她三下五除二的将那件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的裙摆是用白色的柔纱制成,如层层鲛绡叠在一起,一动便如水波漾漾,薄雾袅袅,最外面的一层缀上了白色的孔雀羽毛,上衣却收得极紧,多一分肉都穿不下,充分的勾勒出女子不盈一握的腰肢,白色的羽翎从左肩一直斜缀入右腰,尽头处垂下了几条同色的薄烟纱,舞姿一动,便如轻烟在身畔环绕,袖子紧贴着手臂,轻纱呈于皓腕之上,更衬得人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宛若一只刚从九天之上凌空飞来的白色孔雀,每走一步都似嫡仙般风姿卓越。 她随手将几支孔雀羽翎插在头上,任由一头青丝垂于腰际,又找了一块白纱将脸给蒙住,对着镜子看了看,确定不会被认出来后才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外面那一间放满乐器的屋子,一打开门,一个老太监领着一大群的侍女出现在了门口。 她愣住了,那太监也愣了一下,随即拉住了她的手:“哎呦,黎大小姐,你可算是收拾好了,就快轮到你表演了,再不快一点一会儿相国大人可是要生气了。” 一个小丫头跑到了她的身边,一脸惊艳的看着她,说道:“小姐,你真漂亮,一会儿轮到你表演的时候一定能技惊四座,也让外国那些使臣瞧瞧我们云隐第一美人的风采。” 表演?表演什么?凌汐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个老眼昏花的老太监直接拉住就往前方赶。 她的手微微一扬,正欲出手,一道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 “慢着!” 凌汐池扭头一看,一名腰间佩刀,身着铠甲的年轻将军领着一队禁卫军走了过来。 那老太监终于松开了她,迎了上去,恭敬道:“赤火将军。” 赤火?凌汐池心念一动,莫非这个便是风灵四将中排行第一的那位? 赤火走了上来,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口中却是在问旁人:“她是?” 老太监说道:“这是相国之女黎大小姐。” 赤火环视了四周一眼,问道:“适才这里出现了刺客,不知黎小姐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物。” 凌汐池摇了摇头,赤火还要在问,远处突然传来了几声编钟的声音,那老太监呀了一声,捻着手指算了一下,急急的打断了他的话:“哎哟,我的将军,有刺客您就快去抓刺客吧,我们这边来不及了,再晚相国大人可要怪罪了。” 赤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却还是恭敬的让到了一旁,伸手道:“黎小姐,得罪了,请。” 老太监扶着凌汐池的手便朝前赶去,赤火在后面道:“既是如此,我护送你们过去。” 凌汐池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此时再出手脱身怕是不行,她若一出手不知要引来多少人,看来只能随机应变了。 她只得乖乖的跟着那老太监向前走去。 wap. /130/130469/30427934.html 第二百四十九章:一舞倾城 在一阵丝竹管乐声中,那老太监领着她走进了一道侧门,直到看着她们进了门,赤火才领着禁卫军离去。 侧门里是一条铺着红毯的小通道,小通道不长,尽头就是一间十分宽敞的大殿。 凌汐池悄悄的探出头张望,大殿里华灯万盏,灯火辉煌,四处的墨色大瓶中装饰着云隐特有的霜阳花,兽型鼎炉中燃着上好的沉香,大殿两边都设了无数的席位,座无虚席,丝竹声伴随着觥筹交错声,玉盘珍馐,葡萄美酒,鸣钟击磬,歌舞升平,让人感觉像是入了极乐之境。 凌汐池默默叹了一口气,好一个宫廷盛宴,只怕老百姓穷极一生也无法想象,一场宴会,还可以如此的穷奢极华。 殿内的雕龙宝座上,此时正坐着一位睥睨天下的年轻王者,他以手支头看着台下的歌舞表演,有些意兴阑珊。 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尊贵气质,如烈阳一般骄傲出尘,那骄傲的神色落在他俊美无伦的脸上,却并不让人讨厌,仿佛骄傲这个词便是因他而生,如云端的仙人对凡尘的偶一回顾,却理所当然的受万人景仰。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那一刹那间凌汐池觉得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了,四周就像有白雾缓缓聚拢,变得模糊不真起来。 她恍惚不知身在何方,身体却开始僵硬麻木,过往的一切瞬间在她脑海中闪过,却如镜花水月一般再难捉摸,当那熟悉的容颜闯入她的眼帘之时,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漏掉了一拍,就像一根针刺入了她的心中,不会很痛,但是那痛会长长久久的伴随着她,时不时的发作一下,提醒她,在她的心里永远都藏着这么一个人。 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有的人穷极一生心门只会打开一次,一旦有个人走了进去,那道门便会封锁起来,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再难进去,哪怕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必须要忘掉以往的一切,可再看到他时,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她正兀自的想着,这时大殿里传来了一阵掌声,一群舞姬退了下去,紧接着又是一阵丝弦之乐响起,优美悦耳,意境高远,如高山之上,云雾之间,一泓清水缓缓流淌,发出泠泠之音。 老太监在她身后催她:“黎大小姐,该您上场表演了。” 凌汐池恍若未觉,那老太监加重了声音,凌汐池啊了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便那老太监一脚踹了出去,她几乎跌入大殿里的。 这下可完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被拉到这里是要跳舞的。 可她都不知道舞步是什么怎么跳! 一刹那,上百束目光朝她射了过来。 凌汐池尴尬的四下看了看,面对此时的场面,她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乐声已经进行了一小半,殿上的宾客见她干站着没有要动的意思,疑声议论声渐渐响了起来,带着越来越大的趋势。 凌汐池的视线落在大殿之上那位坐在雕龙宝座的新王身上,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她才发现他已经坐直了身体,右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如海洋般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左手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面,那是一个极为漫不经心的动作,带着几分玩味的同时又带上了几分期待。 她知道,他已认出了她。 他的右下方位于百官之首的一位老者面容一怒,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就要站起来,“萦儿,你在搞什么花样?” 萧惜惟的手朝那老者压了一压,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诶,黎相,稍安勿躁,这便是令千金吗?” 黎相国起身朝他行了一个礼,说道:“启禀王上,正是小女,小女失仪,还请王上恕罪。。” 萧惜惟笑道:“倒是弱质纤纤,久处深闺的小姐一时见这么多人有些不适也是正常的,不如再给她一个机会,让她重新来过。” 黎相国谢恩道:“多谢王上。” 萧惜惟挥了挥手,乐师重新弹奏了起来。 凌汐池闭上了眼睛,稳了稳心神,现在要走是不可能的了,这大堂四周肯定都是重兵把守,她要是硬闯的话,绝对讨不了好,她又是刚才那一群宫女太监将她带过来的,她一走,他们必定受到牵连。 好在跳舞对她而言并非什么难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即兴表演过,先应付过去再说。 思及至此,她的脚尖轻轻一旋,随着乐声舞了起来,身上的白纱随着她的动作徐徐散开,似微波荡漾,缀在衣服上的白色雀羽如花瓣一般撒开,如雾轻纱在她身畔缭绕,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超然逸出,如一只在溪山雪涧中凌空而来的仙雀。 只见她时而侧身微颤,时而急速旋转,时而漫步轻挪,时而跳跃飞舞,如流水急促,如雨点轻快,如流云闲适,如飞羽飘逸,腕间飞舞的白纱随着她的动作仿佛织就了一个白色的梦境,在那神秘的境地里,一朵又一朵的雪莲花虚空而开,清冷到了极致,也干净到了极致,她仿佛梦境里的精灵,那个绝对纯洁空灵的世界里,用心完成了一支精妙绝伦的舞蹈,洗涤和净化了人的心灵。 一曲舞罢,掌声从四面而起,一个声音轻叹般的响起:“想不到竟然有人能舞出如此旷世之舞。” 凌汐池循声一看,说话的一名身着黑衣,长得白皙干净的男子,见她看向他,他客气的朝她一笑。 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南影世子说得极是,果真是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看。” 凌汐池抬头望去,只见萧惜惟握着酒杯看着她,嘴角依旧带着一抹雍容闲适的笑意,眼底却有浪潮在涌动:“黎小姐舞姿曼妙,让别人难以企及,当得起倾国倾城四字,该赏。” 黎相见她怔怔的站着,急道:“萦儿,还不跪下谢恩。” 凌汐池回过神来,立即下跪行礼:“多谢王上。” 黎相一旁的缥无一脸看热闹的表情问道:“不知王上要赏黎小姐什么?” 凌汐池看了过去,这个缥无跟琴漓陌是一路货色,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 这一看,果然见到不少的熟人,只见缥无身后坐着的便是灵歌和魂舞,两人正在悄声说着什么,魂舞看着她笑了起来。 缥无的话音一落,一众文武百官顿时神态各异,精彩无比。 凌汐池看出来了,黎相安排自己的女儿为萧惜惟献舞,怕是想要将女儿嫁给他。 那姐姐怎么办? 她扫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见哥哥和姐姐的身影,哥哥不是送灵歌回来了吗?为何不在此处? 萧惜惟的声音在她耳旁淡淡响起,“那便赏她为孤斟酒吧。” 凌汐池没听清,啊了一声。 黎相在一旁催促她:“萦儿,还不快去。” 她抬眸看着那高高在上的男子,心中有十二万分的不愿意,理智告诉她,现在绝不是冲动的时候,可待她反应过来时,她的右手已经在身侧微微抬起,五指一扬,一股真气凝在掌心蓄势待发。 萧惜惟的眸子落在了她的手掌上,眉头微微一挑,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僵住,瞳孔微缩,眼中闪过一丝受伤。 已经有不少人感受到了这种微妙的碰撞,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黎相国又站了起来,许是觉得失了颜面的缘故,他的脸上蕴满了愤怒,他这个女儿今晚到底怎么了,嚷着要进宫献舞的是她,现在畏畏缩缩的也是她。 他不由得细细的又看了她两眼,虽然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白纱让人看不清容颜,可那双眼睛却太过于灵动,那绝不是他女儿的眼睛,他的脸色又是剧烈一变,眼眸顿如鹰隼一般犀利,一抹阴鸷的神色浮上了他的面容,随即转身朝随行的小厮低声吩咐了两句,那小厮听过之后退出了大殿。 就在黎相吩咐自己小厮的同时,萧惜惟也看了缥无一眼,缥无会意,扭头朝他身后的灵歌低声说了两句话,灵歌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凌汐池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她暗自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臣女谢王上恩典。” 她恭敬的走到了萧惜惟的身边,乖顺的跪在了一旁,执起酒壶替他斟了一杯酒。 萧惜惟端起了酒杯,扭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深意,握着酒杯的手一颤,一滴酒从里面荡了出来。 他轻声道:“你就在此处,随侍到宴会结束。” 凌汐池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说了声:“是。” 宴会继续进行,众人又开始推杯换盏。 一个男声叹道:“云隐国果然是人杰地灵,今日一见,果真让人大开眼界。” 萧惜惟举着手中的酒杯向他遥举了一下,笑道:“凌寒世子谬赞了。” 凌寒? 莫非是寒月国的世子月凌寒,月弄寒在寒月国的大哥? 凌汐池边斟酒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名身着紫衣的男子,剑眉星目,面容刚毅,棱角分明,算得上一名翩翩佳公子,可眼神却过于犀利且充满了侵略性,还有着一丝舍我其谁的狠绝。 看来寒月国极其重视同云隐国的关系,竟派出了世子作为使节出访云隐,在这等节骨眼上,莫不是他们已经知道在泷日国起义的月三便是月弄寒? 不管是不是,她出去后都得先想办法将这件事告知月弄寒才是,未雨绸缪总是好过临渴掘井。 她又看了看坐在月凌寒旁边席位上的黑衣男子,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适才萧惜惟称呼他为南影世子,看来那人便是浩垠国的世子浩南影了,两国都同时派出世子来访云隐,这其中可是有什么深意。 “这桌子是与你有仇吗?” 她正思量着,一个声音响在她的耳旁,她连忙回神,这才发现刚才想得太入神,忘了自己还在斟酒,酒水倒得满桌子都是,她连忙拿着帕子去擦。 萧惜惟看着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激动,这感觉仿佛又回到了藏枫山庄,那时她是他的小厨娘,每天被逼着换着花样的给他做各种美食,为了跟他对着干,她也是经常当着他的面故意打翻茶杯茶盏。 一盘烤鹿肉在此时端了上来,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 凌汐池的肚子咕的叫了一声,顿觉饥肠辘辘,她本就没有吃晚饭,教习姑姑怕她们吃多了穿衣服不好看,故意不给她们东西吃,又奔波了许久,适才又跳了一场舞,一松懈下来就觉得自己饿得不行。 这声音虽小,萧惜惟却还是听见了,他的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手指拨了拨,将那盘鹿肉朝她那边挪了挪,示意她吃。 凌汐池也不客气,悄悄的夹了一块撩起面纱放进了嘴里,黎相国看着她,心中更加确定那不是他的女儿。 晚宴很快便结束了,众宾客依次离开了千秋殿,待到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黎相最后一个站了起来,走到了大殿中央。 “王上,老臣有要事启奏,台上那女子并非小女,”他指着凌汐池痛斥道:“大胆奴才,你是如何混进来的,你把小女怎么了?” 萧惜惟扭头看了凌汐池一眼,她挑衅向他扬起了下巴,不是又如何,虽然她未必打得过他,但她想跑的话他们也留不住她,适才不动手只是因为人太多,她不想将事情闹得太大而已。 恰好这时灵歌走了进来,冲着萧惜惟点了点头,暗示她们已经找到了黎相的女儿,人无大碍。 萧惜惟清了清嗓子,看着黎相说道:“相国,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黎相抬头看他,视线在他与那女子之间转了转,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新王一开始便知道献舞的并非他的女儿,那这献舞的女子定是他十分熟悉之人。 那便是他纵容着此女子胡作非为了,黎相心中顿生不满之意,他作为两朝元老,几时吃过这种闷亏,为着他的女儿这次能在新王面前露脸,他没少筹谋准备,就连他的爱女为此着也是苦练舞艺,吃了不少苦,就这么被人捷足先登了,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他的心中泛起了杀意,继续道:“可是小女……” 一旁的灵歌说道:“相国大人,令爱正在外面等着您。”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丝毫未损。” 黎相仍是没有离去的意思,提醒道:“王上,这可是欺……” “相国,”没等他说完,萧惜惟便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也冷了几分:“夜深了,孤便不送你了。” 黎相抬眸看了他一眼,新王登基,他尚未摸清他的脾性,只知是个杀伐果断的人,他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同他硬碰硬,只得叩首道:“老臣告退。” 待到黎相退下之后,萧惜惟朝灵歌挥了挥手,灵歌会意,转身离去。 整个大殿顿时只剩他们二人,安静得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wap. /130/130469/30427935.html 第二百五十章:不让你离开 萧惜惟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直接而热烈,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狂热的心跳声,凌汐池被他看得有些无所适从,转身便要走。 他急忙拉出了她,轻声唤道:“汐儿。” 凌汐池脚步一顿,想要挣脱他的手,说道:“我不是汐儿,我是叶孤寻。” 不知为何,她竟然从自己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赌气的感觉。 她吓了一跳,她这是在赌气吗,难道她还在为他将自己错认为姐姐的那件事在耿耿于怀? 她不是已经释然了吗? 凌汐池这才发现,她原来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度,哪怕她自认为经过这大半年的征战杀伐,她已经变得足够强大,可以不再被感情所束缚,可在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不自觉的流露出小女孩儿的姿态,会在意,会伤心,会吃醋。 萧惜惟紧紧的抓着她不放,任由她怎么甩也甩不开:“我不管,你就是汐儿。” 凌汐池有些生气,抬眸怒视着他:“你这样拉着我不放算什么。” 萧惜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在冥界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会再放开你!” 他用力将她拉到了身边,伸手揭开了她的面纱,再看到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容颜时,他只觉心房一阵紧窒。 几缕碎发松松的散在她那白皙如玉没有被任何脂粉所污染的脸上,乌黑的发丝披散在她的胸前,现在的她看起来少了几分以往的稚嫩,却又多出了几丝慵懒和娇媚,亦真亦幻,似实似虚,浑身上下透着逼人的灵性。 他伸手抚上了她的脸,低喃道:“汐儿,没想到阔别半年,你竟会以这样的姿态重新走入我的视线。” 凌汐池愤怒的打开了他的手,“萧惜惟,请你自重,我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你这样,对得起我姐姐吗?” 她的语气生硬尖利得像一把刀,萧惜惟的面色一沉,五指无力的并拢,又慢慢的收了回去。 “你果然误会了。”他顿了顿,耐心的跟她解释:“我在冥界的时候就已经对你说过,我心中的人只有你,你是凌汐池也好,是叶孤寻也罢,我知道我九岁那年看到的人是你,只是那时你们族中都认为你已死去,我才将你错认成了你姐姐。” 凌汐池咬着唇不说话,鼻子一酸,忍不住问:“那你为何还……” 萧惜惟将她的身体掰正,逼迫她看着他,说道:“为什么把你姐姐带在身边是吗?那日她在冥界要杀你,我想让她知道,无启族的灭亡跟你无关,我不想再让她伤害你。” 凌汐池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脑子里嗡嗡乱响,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然揽住了她,将她贯入了到了他坚实的怀里。 他拍着她的后背,“因为我不想让你再做叶孤寻,我只想让你当凌汐池,做回以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姑娘。” “我说过,你的因果我来扛。” 他的声音中带着后怕,带着伤怀,在她耳旁絮絮低语:“怪我当初没有对你说清楚,你知道当我听说你去了北山矿场时,我有多害怕吗,我害怕你出事,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 “汐儿,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便是带你去了冥界,让你将一切都想了起来。” 凌汐池全身一僵,有一刹那的失神,这段时间来,多有人都在提醒她,凌汐池已死,从今往后她只是叶孤寻,她知道这是自己的责任,所以她从不敢推却,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她都必须接受了自己这个身份。 人世间有太多的事,若是苦苦寻求不到出路之时,人们大多都会归结于天意使然,可她不一样,她知道那是因果,正因为如此,哪怕再痛苦,她也得受着。 可现在有一个人对她说,她可以不用做叶孤寻,只做凌汐池就行,这让她心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松了一松,积压在她心头许久的惊恐、愤怒、委屈、自责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泪水忍不住从眼眶中滚落出来。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姑娘,只是命运逼得她不得不坚强,在她以为他身死的时候,她一度想要随他而去,在北山矿场被追杀的时候,也是她凭着对他的思念,悟出了那一招仙人扫落花,才得以击败追杀她的诸葛一方等人。 若是那时他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这句话,她会毫不犹豫的跟他走,可偏偏他却在这一刻才告诉她,这句话终究是晚了。 她已是叶孤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正如她现在已是凌云军的统帅一样,她的身后站着的不仅仅是无启族,还有那些在战场上一起同生共死的兄弟。 还有月弄寒,她发过誓绝不会背叛他。 短暂的失神过后,一种想要逃避的冲动顿时充斥着她的脑海,她伸出手用力的朝他推去。 萧惜惟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用力的背在她的身后,埋着头深深的凝视着她,眼中的渴望一闪而过,他的喉结滚了滚,不由分说的朝她的嘴唇吻去。 凌汐池愤怒极了,用力的挣脱了他的手,一巴掌便朝他的脸上甩去,萧惜惟的手一探,在那只手即将落在他的脸上之时及时的抓住了。 “汐儿,男人的脸不是用来打的。”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将之拔了出来,塞在了她的手中,锋利的刀尖对准了他的胸膛,他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轻声道:“你若是生气,可以用它,我绝不反抗。” 凌汐池眼角泛红,她看了那匕首两眼,几乎是吼出了声:“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不晚,任何时候都不会晚。” 他的手在她的腰间一紧,倔强的不肯离开。 凌汐池又气又怒,“你这是在耍无赖!” 萧惜惟抓着她握着匕首的手,低笑了一声,用力往前一送,“你说是就是吧,我只知道,我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姑娘,就会让她一辈子都在我的身边。” 锋利的刀尖顿时没入了他的体内,凌汐池吓了一跳,连忙将手用力往回一缩,好在她动作快,那匕首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不太深的伤口。 血很快浸了出来。 她将匕首扔在了地上,看着他像看着一个疯子。 萧惜惟伸手不在意的抚了抚自己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手掌,凌汐池急忙从衣袖上撕下一条白纱,准备帮他止血,他捉住了她的手,一只手绕到了她的脑后,不给她反抗的机会,猛然俯身,霸道的撷住了她的唇。 他的血沾在她的手上,十指相扣,湿热滚烫,有一种说不出的黏腻。 凌汐池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拿他没办法,人一旦动心就会害怕那个人受伤,就会忍不住关心他,下意识的想要保护他,她真的没有办法伤害她。 可他吻得越深,她心中的负罪感便越强,脑海中一会儿闪过了姐姐的脸,一会儿又闪过了月弄寒的脸,她想起她满十八岁的那天,四爷爷又一次将她和月弄寒叫了过去,问他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她看得出来,所有的族人都希望她和月弄寒成亲,也想起了她答应了月弄寒回去会给他一个答案,最后她想起了她在另一个世界时遇上的那个同眼前人一摸一样的黑衣男子。 自从那日想到了轮回之花或许同龙魂有关系之时,她便一直在害怕,害怕若是她真的和他纠缠不清,终有一天他会和她一样,痛失所有,走上那条轮回路。 她开始挣扎,再一次用力的推开了他。 她颤声道:“我们已经不可能的了,你让开好吗?” 笑意僵在他的嘴角,环着她腰间的手在慢慢的松开。 他低垂着眸子问道:“如果我不让呢?”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慢慢的举了起来:“如果你不让,那么我就只有动手了。” 萧惜惟朝后退后一步,手掌微抬,“正好,我也想看看你现在的实力,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可以强行的留下你。” 凌汐池反手一掌,毫不犹豫的他攻了过去,萧惜惟手掌一握,四周的空气在他的掌心形成了一柄幻剑。 就在凌汐池的掌力就要到他的身前时,他眼眸一抬,随手将手中的幻剑挥散,身形一动,如鬼魅一般自她的身边绕过。 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指,闪电般的伸了出来,泛着如玉的光,轻轻一点,迎向了她的手掌。 以凌汐池如今的功力,在江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仅凭一根手指就可以抵抗住她的掌力。 她知道萧惜惟的武功深不可测,深到让人觉得可怕,但是……手指离她的掌心越来越近,眼看两人的手就要触碰在一起,那如美玉一般的手指,盈盈闪动着润泽的光芒,凌汐池突然把眼睛一闭,硬生生的将掌力全部都撤了回来。 内力向自己反噬,她被震得倒退了两步,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原来仅仅只是面对他的一根手指,或许在那一招下根本就不会断的手指,她还是会感觉到不忍。 有风朝她扑了过来,她抬头,萧惜惟张扬放肆的笑容出现在眼前,那笑容一直延伸到了他的眼底,他的眼中闪着闪亮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几分。 “汐儿,你是害怕我受伤吗?” 凌汐池说道:“不,我只想离开这里,我……我其实已经和月弄寒在一起了,你不能……他毕竟是……” 她还没说完,远处乒乒乓乓的响了起来,有人在大声的喊着:“来人啊!抓刺客!” 她急忙向外看去,却没发现那一刻萧惜惟的眼神突然变得空洞木然,里面沉积着滔天怒意。 厚重的甲胄声伴随着无数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道影子从千秋殿外一闪而过,琴漓陌的声音响在了门外:“汐汐,你在哪里?我顶不住了,先走了,我们在外面汇合。” 凌汐池手抚上了额头,有种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琴漓陌这个坑货,这是又丢下她跑路了? 出去后别让她再见到她,否则她一定见她一次打一次。 她急急的就要朝门外走去,脑中一片混乱,她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来此是为了找灵心珠,她怕她再一次意乱情迷忘记了自己的本心。 萧惜惟在身后唤住了她:“灵心珠还没找到,你确定你要走吗?” 凌汐池脚步一顿,扭头看着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她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找灵心珠,甚至他知道她一定会来找灵心珠。 所以,他在看到她的时候才没有惊讶,所以他在听到有刺客的时候才会没有任何反应。 萧惜惟坐了下来,拍了拍他旁边的座位,嘴角泛着一抹让人心惊的冷笑:“你过来,我只想再同你说一句话,说完我会把灵心珠给你。” 说罢,他的手一晃,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只盒子,当着她的面打了开,里面是一颗通体泛着青光的珠子。 “你应该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在我的手底下偷东西。” 他将珠子拿了出来,放在眼前把玩着,凌汐池抿了抿唇,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她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你要说什么?” 萧惜惟凑近了她的脸,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有种偏执的冷意:“我要说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他的手指闪电一般探出。 “你……”凌汐池瞪大了眼睛,胸口一麻,眼前一暗,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惜惟接住她软倒下来的身体,让她靠在了他的怀中,唤了声:“师兄。” 大殿的门被打开,缥无从门口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他怀中被点了昏睡穴的女孩,叹了一口气。 萧惜惟将她抱到了一张软塌上躺下,说道:“师兄,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有本医经上面记载了一种特殊的封穴方法,能让人使不出内力。” 缥无明白他的话中之意,迟疑道:“这样不好吧。” 萧惜惟抬眸看他:“我觉得尚可。” 缥无又说了一句:“那她醒了肯定跟你闹。” 萧惜惟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没事,她那时闹不过我。” wap. /130/130469/30427936.html 第二百五十一章:独惜惟一 缥无知道自己多说无益,走上前去,伸出手指封住了女孩的几处大穴,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捆银针。 萧惜惟让到了一旁,他一边用帕子拭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迹,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一旁的少女,目光似月光柔和。 今日十五月圆,她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真好,可谁知道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十三年。 年幼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父王与母后不和,父王的心中装着天下,装着大业,装着别人,唯独没有装着他的母亲。 母亲出身贵族名门,从小便立于云端,她的世界里没有卑微二字,既然父王的心中没有她,她便也决定不再要他父王以及不要他,她只身一人离开了王宫,从此避居小苦海,不再过问世事。 临走的前一天,母亲抱着他轻声对他说,父王同她结合,是看中了她家的势力,可共谋天下,她选择嫁给父王,是贪恋他的才华,错以为这是个如意郎君,两人一开始的目的便是不对等的,所以注定不会幸福,一般的女人也就认命了,左右不过一辈子,守着儿女也能将就一生,可她不一样,自小骨子里的骄傲让她没办法忍受这一切,她要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既然父王不爱她她便也不爱他父王了。 母亲还对他说,如果将来有一个女孩儿愿意嫁给他,便已经做好了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他的准备,从此以后,他便是她的惟一,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不过一颗真心,希望他长大后,遇上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儿,也能把她视作惟一,靠自己的本事给她一世安宁。 所以她为他取名惜惟,便是希望他珍惜惟一。 自此以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母后。 在他九岁那一年,父王带他拜访无启族,当他看到在花海中玩着风车的她时,他小小的心中,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强烈的要将一样东西据为己有的冲动。 那时她只有五岁,粉雕玉琢的,像个精致的娃娃,他看呆了,觉得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父王问他在看什么,他指着花海里的小女孩,毫不避讳的说:“父王,我想把她带回去。” 随行的贴身侍卫开始笑:“小殿下这是孤单了,想找一个朋友了?” 只有父王盯着他的眼睛,脸上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他知道,他的眼睛里是强烈的占有欲,不是因为孤单,那个时候,他就想着长大了一定要娶她。 后来他去风魔山习武,师父用命盘替他卜了一挂,卦象上说,他这辈子只会为一个人所心动,卦象上还说,只要当他遇上那个他惟一想要的人时,他便会遇上此生最大的劫——生死劫。 俗世藏锋,九天之龙;赚尽天下,独惜惟一。 这是师父对他下的批语,真到了那一天,哪怕他有经世纬略之才,颠覆乾坤之能,也会以死应命,他惟一能做的,就是断情绝爱。 可他不信命,只信人定胜天,命运不是绝对的,也不是不能改变的,只要他,足够的强。 他正想着,缥无突然出声道:“我看黎相今晚这个势头,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他随手将擦手的帕子扔在了一旁,语气淡然的说:“那就看他到底沉不沉得住气了。” 缥无边施针边道:“如今云隐朝政混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新旧又隐隐分成了两股势力,现在云隐国虽摒除外患,但是十余年来的战乱也是伤了元气,黎相为两朝元老,又为旧势力的领头人物,依附他的人可不少,你久不在朝,又是初登王位,先王病着的这些年,朝中之事大多由他代为处理,他的力量不容小觑,此时不宜同他交恶,得设法先稳住他才行。” 萧惜惟挑眉看他:“你说的稳住他,便是要娶他的女儿?” 缥无沉吟了片刻,说道:“这门亲事毕竟也是先王定下的,你一再推脱,怕是会被人抓住对先王不敬的把柄大做文章。” “完了吗?”萧惜惟没有回答他的话,望着榻上的少女问道。 缥无知道他是在问他封穴完成了没,点头道:“完了。” 他走过去将少女抱了起来,边朝外走边说道:“谁定的亲便让他去找谁,他若安分守己,一心为国,即便我不娶他的女儿,我也会让他坐稳相位,但若是他若想要以此来逼我,有的事朝堂之上不好解决,那便用江湖上的法子来解决。” 缥无看着他,一时无言。 萧惜惟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你放心,好在我父王没有其他的儿子,这群人即便再闹,也翻不了天。” 缥无提醒他:“真的没有吗?” 他的面色一沉,视线落在了怀中的少女身上,眼中阴影一闪而过。 缥无又道:“如今月凌军的势力越来越大,你就真的不担心?” 萧惜惟不语,对于他那位在外的兄长,说没有威胁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从未将那些威胁视作威胁。 他想,或许那人也不屑。 他默了一瞬,阴冷的神色在灯火下显得分外沉静。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夜深了,你先回府休息吧。” 他抱着少女走出了门外。 两条坐在千秋殿西面和北面飞檐上的人影落了下来,又有两名守在东面和南面身着铠甲的将军从夜色中走出,四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叩拜道:“末将参见王上。” 萧惜惟看着风灵四将,自宴会结束后,他便差他们各守这大殿四方,并命人将整座大殿的四面团团围住,再加上他和师兄,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人能在这密不透风的包围下闯出去。 他道:“你们今晚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他抱着少女离去。 破尘挠了挠头,问一旁的灵歌:“乖乖,这姑娘什么来历,竟逼得王上出此下策,亲自出手就算了,还让我们四人把守四方,让王上如此慎重,难道这姑娘还是个绝世高手不成?” 灵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魂舞笑道:“王上这是在以身作则,告诉你们,对于喜欢的姑娘得用抢的才行。” 破尘一噎,脱口而出道:“女孩子会喜欢这种吗?”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一旁一脸冷傲的姑娘。 魂舞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当然,女孩子都喜欢霸气的男子。” 灵歌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抬眸狠狠的瞪了回去。 破尘被她冷厉的视线吓了一跳,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啊……你……我……你放心,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破尘将军心悦灵歌将军,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 灵歌冷言道:“你再胡说,我对你不客气了。” 一旁的赤火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吩咐道:“慎言,王上的事轮不到我们这些下属妄言。” 四人起身离去。 缥无最后从大殿中走了出来,看着天边那一轮圆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今晚的月亮太圆了,映照着千山万川,万物不能与其争辉。 苍穹之下,大江明月,万川之月,只是一月,月印万川,处处皆圆。 天上永远只会有一轮明月,正如天上永远只会有一颗太阳。 黄,金黄,凌汐池一睁开眼睛,便是满眼象征王族贵气的颜色。 她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巨大的红木大床,金黄色的龙帐,华丽宽敞的房间,怎么看这里都像是……寝宫。 慢慢的回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她握紧了拳头,该死的萧惜惟,竟敢偷袭她! 她一掌拍在床栏上,伸手掀开了被子,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此时的她身上只着了一件素色丝质寝衣,软得像烟一般,淡色的薄裙只及脚踝,她吓了一跳,连忙上上下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确定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侵犯才松了一口气。 寝宫里没有其他人,她起身准备离开这里,一站起来才发现自己全身酸软无力,她头一昏,一个站不稳,直接栽倒在床下。 一阵剧痛袭过,她被摔得眼冒金星,趴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连忙尝试运转体内的真气,一运功才发现自己的内力如泥牛入海消失不见,就连手脚也比平时软了许多,力气根本使不出来。 凌汐池的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她这是被人封住内力了。 她咬牙切齿,狠狠的攥着拳头,好!很好!萧惜惟这混蛋,竟敢封她的内力,他要是有种的话最好永远都不要让她有恢复内力的机会。 靠着床休息了几分钟,她的视线落在了大门之上,想了想,还是起身朝门口走去,她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 可刚走到门边,门吱呀一声开了,那个她恨不得痛揍一顿的混蛋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去了身上的玄金色绣龙长袍,着了一身清雅的青衫,干净温润到了极致。 凌汐池却感觉到了害怕,她双手护着自己,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她没想到他会这般强硬霸道,胡作非为,她更不知道这么晚了他还出现在这里会对她做什么。 她抬手指着他,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你……你别过来。”她边说边四下看了一下,想找一件称手的武器防身,然而四周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桌子椅子什么的她现在也搬不动。 萧惜惟看着她笑了起来,她此时的模样让他觉得可爱,只见她细白如雪的面颊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色,像只受惊的小狐狸,楚楚可怜,就连凶狠中也透着柔弱乖巧。 眼看着他就要靠近她,她惊声叫了起来,威胁道:“我,我告诉你,我哥在这里,你别想欺负我。” 萧惜惟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不知道你哥送你姐回仙霄宫了?” 凌汐池一愣,“你说什么?” 她跳了起来,“那怎么行!” 她一急,忘记了自己内力已经被封住了,拔腿便朝门外跑去。 萧惜惟拉住了她,手一勾,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她纳入了怀中,凌汐池对他拳打脚踢:“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你根本不知道仙霄宫有多危险。” 她明明已经跟哥哥说了,叶伏筠有可能就在仙霄宫,哥哥为什么还要送姐姐回去。 难道他们想去报仇? 可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活了三百年还不死的怪物的对手。 萧惜惟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你冷静一点,他们此去仙霄宫是为了调查当年无启族的事,你姐姐是仙霄宫的传人,他们不会伤害她。” “你根本不懂,”凌汐池挣不过他,急得吼出了声,“你知不知道仙霄宫有什么!那里有一个活了三百年的怪物!!!你们根本不知道叶伏筠究竟有多狠,她根本没有心,她连三岁的孩子都能下手,她还杀了我的阿爹阿娘,她要的就是无启族灭族,你以为她收养姐姐是好心吗?那是因为她根本奈何不了轮回之花,她要借姐姐的手来杀我,哥哥去仙霄宫那是羊入虎口,我得去……” 萧惜惟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够了,北山矿场你尚且都能走出来,你就不相信他们也能为无启族做点事吗,你哥哥和姐姐不是小孩子,我相信他们不会冲动行事,况且以他们的武功,若他们联手,即便他们打不过你口中的叶伏筠,也不至于会丧命。” 凌汐池哑然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全是疼惜,“汐儿,一个人的肩膀只有那么宽,不要什么都想着一个人扛。” 那日,叶孤野护送灵歌回来后,直接找到了他,质问他为何要在他两个妹妹之间左右摇摆,他心里喜欢着的到底是谁? 他告诉他,他心里面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他最小的妹妹阿寻。 他同时还告诉他,他并不想让他的妹妹再做回叶孤寻。 叶孤野沉默了很久,告诉了他当年无启族发生的事。 在他知道她三岁那年并非意外去世,而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之时,他心中除了痛心,便只剩下怜惜,一想到他喜欢的女孩子从那么小开始就饱受磨难,他便发誓,如果再见到她,他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 他扶着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相信他们好吗?他们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们了。” 凌汐池冷静了下来,点了点头。 萧惜惟将她打横抱起,朝床的方向走了过去,凌汐池回过神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干嘛,他该不会想,不行!绝对不行! 她一慌,就顾不上许多了,一边惊恐的尖叫着,一边手脚并用的冲着他踢打起来:“你放开我!快放开我!你想对我做什么?” 可是就以她那软绵无力的力道,拳头落在他身上给他挠痒痒都稍嫌不够,与其说是推打他,倒不如说是在温柔的抚摸他。 萧惜惟没有理她,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欣然的眼神叫她浑身不寒而栗。 心仿佛要跳了出来,凌汐池连忙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开始乱骂:“卑鄙、无耻、下流、淫贼!” “淫贼?”萧惜惟哧笑了一声,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凑近她的脸问道:“你真想我当个淫贼吗?” wap. /130/130469/30427937.html 第二百五十二章:长发待君绾 凌汐池睁开了眼睛,又羞又气的说:“当然不想!” 猜到了她的心里在担心什么,萧惜惟笑了出声,一边笑一边揉着她的脸:“傻丫头,你当我萧惜惟是什么人,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什么下流的小人,我把你留在我身边,是因为我真的很想你在我的身边,不想再让你离开,在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之前,我不会碰你的,我会尊重你,等到你真正嫁给我的那一天。” 凌汐池松了一口气,看了他几眼,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要说到做到。” “当然。”萧惜惟点了点头,和衣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伸手去搂她。 “你干嘛!” 凌汐池尖叫一声,立马坐了起来,整个人蜷缩到了床角,她急忙把被子全部堆在自己的身上,将自己紧紧的包裹起来,防备的看着他,手中还死死的攥着被子的一角,好似如果他要对她做什么的话,那被子便会成为她最后防身的武器。 萧惜惟又好气又好笑,侧躺着以手支头看着她,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不容拒绝的说:“过来,我若想对你做什么的话,你抱着一条被子起什么用。” 凌汐池打了一个寒颤,咬着唇摇了摇头,打死她她也不会过去。 萧惜惟起身,一把掀开了被子,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她抓了过去。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不会对你怎么样的,若不是跟你一起的那女孩儿武功太高,我怕她把你劫走,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你要是再躲我的话,我可不能保证我能不能忍得住不对你怎么样。” 说罢,他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她一眼。 那眼神赤裸而热烈。 凌汐池乖乖的不敢动了,只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一路滚烫到了脖子,脸上全是属于少女的娇羞。 萧惜惟一把将她的头按在他的怀里,揉了揉她的头:“乖乖睡觉。” 凌汐池靠在他的怀中,茫然的看着他宽厚的肩膀,有些不知今夕何夕,明明不久之前,她才打定主意要和他一刀两断,可一转眼,她便在这里同他相拥而眠,命运到底为何要如此安排,还是这一切都只是梦? 她恍惚的伸出手,勾勒着他的眉眼。 一只手探了出来,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上。 掌心下,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沉稳有力的跳动着,告诉她,这不是梦。 她心里纠结着,矛盾着,最后归于妥协,闭上了眼睛,老天爷啊,请允许她自私一下,她是真的很喜欢他。 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有人在她耳旁轻轻的唤她,她睁开眼睛,萧惜惟正坐在床边看着她,笑着说道:“小懒虫,我都上完早朝,还处理了好多事情,你现在才醒。” 他的眼神有些沉重也有些疲倦,还带着一丝暴怒之后的余威。 缥无说得没错,那群老油条果然不会善罢甘休,今日上朝的时候,先是有一众的大臣上奏,新王登基,后宫不可无主,希望他能早日遵从先王的遗旨,尽快同黎家的女儿完婚。 后又有臣上奏,听闻昨日宫中先是遭遇刺客,后又有来历不明的女子冒充黎家小姐献舞,还将黎家小姐封穴之后藏于衣柜之内,经查实,昨日舞乐坊确实有两名替补的舞姬中途失踪,献舞的应就是其中一名,如此胆大包天,还望他能重惩此女子,给黎相一个交代,万不能因为一个身份低贱的舞姬而伤了臣子们的心。 黎相更是在他面前哭诉,他的女儿昨夜受到惊吓,回去之后便卧床不起,不吃不喝,还望他能看在他两朝为官,为云隐尽心尽力的份上,将那害他女儿受辱的女子交于他处置。 他安抚了众臣子,赏赐了黎相好些东西,重惩了舞乐司的掌乐,却绝口不提立后和如何惩罚那舞女之事,众臣子还待上奏,便看见这位新王的眼神已经变得冷峻犀利,寒气逼人,眼中的冷意像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尖刀,随意一瞥便有不怒而威之势,让人不敢逼视,那冷厉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好似在告诉他们,谁再多说一句他便拿谁开刀。 臣子们不敢再多言,毕竟这位新王刚御驾亲征回来,杀伐决断远胜于云隐的历代君王,风灵军更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奇兵,这件事这才被揭了过去。 他生了一肚子的气,直到回到寝宫看到她恬静的睡颜时,才平复下来。 凌汐池揉了揉眼睛,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萧惜惟伸出手指朝她比了比:“午时。” “什么?”她惊叫出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两年多来她还没有睡得这么沉过。 她正想起身,突然意识到自己穿的还是寝衣,又慌忙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回想着昨天晚上她竟和他相拥而眠一整晚,她的脸一红,连忙垂下头去。 她支吾着:“衣……衣服。” 萧惜惟拍了拍手,两名婢女捧着一套青色的衣裙走了进来,过来伺候她更衣。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他识趣的出了门。 婢女们开始替她更衣,束腰时,凌汐池嘀咕道:“有点紧。” 一位婢女笑着道:“不紧,这衣服就这样才好看呢。” 凌汐池埋头看着自己那被勒得不盈一握的纤腰,问:“真的好看吗?” 两名婢女齐齐点头,一个埋头替她整理垂在腰间的宫绦,另一个拿了条天青色的软烟罗披帛旋在她的手臂上,两人上下打量着她,惊叹道:“奴婢还没有见过像姑娘这么细的腰,腿又那么长,这衣服只有穿在您的身上才这么好看,换了旁人可穿不出这个效果,王上看了定然会喜欢。” 凌汐池挽着腕间的披帛就着镜子轻轻的旋转了几下,镜中的少女露出了欢快的神色。 她以前很少注意自己穿的是什么,行走江湖时,衣装都以轻便舒适为主,用料上也从不讲究,后来在安都城,她的衣服又大多是月弄寒吩咐人给她置办的,她自己从未上心过,好像穿什么,好不好看这些都与她无关。 可现在,她却莫名的有点在意自己穿得到底好不好看了。 萧惜惟给她准备的是一件白色的衣裙,袖口用淡青色轻纱织了一朵小花,小花下垂了几缕丝绦,裙摆采用的多层散花设计,如水雾一般,外面是一层淡的快要化了的青色,腰间配了一条白色的宫绦,像雨过天青云破后的那一抹清雅。 一旁的婢女道:“姑娘穿青色真好看。” 凌汐池冲着镜中的少女又露出了一笑。 又有婢女进来伺候她洗漱,直到收拾完后,她才走了出去,抬头便看见萧惜惟唇边那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朝那些垂首待命的婢女们一挥手,婢女们开始有条不紊的退了出去。 他伸手拉过她,将她拉到一面铜镜前按在了凳子上,执起梳子,轻轻的梳着她及腰的长发。 长发已及腰,只待君来绾。 凌汐池全身微微一颤,心底深处生出一丝莫名的反抗,头不自觉的往左一偏,梳子勾住了她的头发,扯得她生疼。 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容反抗道:“不要动。” 凌汐池实在坐不住了,心中好像有什么事情不愿去承认又被自己逼得不得不承认,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凳子站了起来,她怕她沉溺下去了,便再也舍不得离开。 萧惜惟一把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紧紧的压在凳子上,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旁响起,带着蛊惑般的魔力:“承认爱上我,真的那么难吗?” 凌汐池咬紧了嘴唇,慢慢的不再挣扎。 萧惜惟继续梳着她的长发,他梳得极为认真,凌汐池看着铜镜中那在她发丝中穿梭的手指,眼神飘忽了起来,她仿佛看到了数十年的时光弹指而过,她还坐在这里,只是镜中的她已经变得白发苍苍,他也还站在她的身后,执着梳子在为她梳着头。 那一刻,天荒地老,只有他和她。 这便是人们所期待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觉吗? 好半晌,萧惜惟轻声舒了一口气,道:“终于梳完了。” 凌汐池抬头一看,印象中的翠羽金钗,步摇珠花一类的华丽的发饰都没有,只是简单的梳了一个发髻,发髻松松挽就,发髻上别了一只白玉簪,簪子处垂了一条与衣服同色的发带,妥帖的垂在身后那直披腰间的乌发上,另一侧的鬓边简单的点缀了零星的几支小小的同色珠花,简单却不失风华。 她伸手抚摸着头上的簪子,那是一支上好的白玉簪,晶莹剔透,温润淡雅,簪子的顶端雕刻着一朵昙花,如凝脂一般的质地更显得那朵昙花雪魄冰姿,昙花的花蕊上还停着一只栩栩如生正欲展翅的玉蝶,那玉蝶雕得灵动极了,仿佛随时都可以活过来飞走一般。 凌汐池看傻了。 腰间被人轻轻的搂住,萧惜惟的头压了下来,在她的耳边轻轻道:“汐儿,喜欢吗?这是我第一次帮人梳头。” 凌汐池愣愣的看着那支簪子,问道:“这是什么?看起来好名贵。” 萧惜惟的视线落在她头上的簪子上,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凉,“这只簪子叫水灵光。” “水灵光?”凌汐池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而是他声音中的失落与悲伤,她问:“这簪子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萧惜惟点了点头,抬头望着窗外,缓缓道:“水无痕,灵光一现;烟水寒潭,孤风月,惹残烟;情思邈邈遗蝶梦,一梦千年,飞舞黯淡秋水间。这个簪子,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凌汐池伸手去拔头上的簪子,说道:“那我不能收。” 萧惜惟抓住了她的手,“以后它就是你的了,这是母亲留给她未来儿媳妇的。” 凌汐池脸一红,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埋着头嗫嚅的道:“谁……谁同意做你媳妇了。” 萧惜惟蹲在她面前,轻轻的执起了她的手,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认真道:“汐儿,这支簪子上的昙花名叫雪魄昙花,蝴蝶又名水灵光,历来为云隐至情的圣物,代表忠贞不二的感情,昙花不谢,灵光不灭,此生此情不变,这根簪子,便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凌汐池想起了关于昙花的传说。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深情不悔,一瞬永恒。 她抬眸直视着他的眼睛,如鲠在喉,讷讷道:“可你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你。” 萧惜惟嗯了一声:“我知道,你是为了灵心珠来的。” 凌汐池的头埋得更低了,将手从他的手中抽了出来:“我一定要得到灵心珠。” 萧惜惟的反应依旧很平静:“我会给你的,但是有条件。” 凌汐池抬眸看他。 他站起身,说道:“这一个月你都不能离开我,当然我不会碰你,只要你能待一个月,我就把灵心珠给你。” 凌汐池很疑惑,“为何是一个月?” 如果真的只是待一个月,他便能将龙魂给她,那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真要动手抢,她也未必抢得过他,更何况如今她还被他封了内力,就连想要逃出去都是一个奢望。 萧惜惟笑,“一个月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比如成个亲什么的。 又比如,一个月的时间足以传出太多的消息,让那些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的人死心。 他想了想,又问:“你来取灵心珠,是为了月凌军还是为了他?” 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月弄寒。 凌汐池看着他,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她取龙魂本来就是为了要交给月弄寒,让月凌军更有底气,手中的筹码更多。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另一部分,她还想找出叶琴涯,找到龙魂与轮回之花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可这些东西她没必要跟他说,她不想他和龙魂扯上关系,她也害怕,那个她在另一个世界遇上的黑衣男子真的会是他。 她低声道:“龙魂对我很重要。” 萧惜惟说,“我说了我会给你,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我是为了月凌军。”凌汐池想了想,又说道:“我也答应你,我会在这里待一个月,但是,我要见一个人。” 萧惜惟挑眉:“谁?” 凌汐池道:“灵歌。” 当初唐渐依离开安都城时,她让她来云隐找灵歌,她想知道她到底来了没有。 萧惜惟终于笑了,问她:“饿吗?” 看着他爽朗的笑颜,凌汐池连忙点了点头。 他刮了刮她的鼻子,吩咐人送来了吃食。 云隐的美食本就冠绝天下,这宫廷里做出来的更是首屈一指,凌汐池十指大动,正要动筷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甜甜的嗓音:“汐池姐姐!” 凌汐池抬眸看去,一道红影从门口奔了进来,直朝她而来。 她眼睛一亮,看着面前着了宫装的小姑娘,惊喜道:“妖儿。” wap. /130/130469/30427938.html 第二百五十三章:妖儿 凌汐池没想到第一个来找她的竟然会是妖儿,她心中高兴,轻轻的搁下了手中的筷子,向着那个张开双臂朝她冲了过来的娇小身影迎了上去,将她抱了一个满怀。 妖儿轻快的笑着,扬起了花骨朵般的脸,声音像只小黄鹂一般婉转动听。 “我听她们说爹爹昨晚留了姑娘在寝宫,我想着肯定是汐池姐姐来找爹爹了,便来看看,果然是你。” 凌汐池捏了捏她的鼻子,问道:“小机灵鬼,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我呀?” “想!”妖儿机灵的大眼睛转了转:“天天想,夜夜想,就想着汐池姐姐怎么还不回来看我,汐池姐姐,你好坏,走的时候都不和妖儿说一声,害得妖儿哭了好多天,还被爹爹骂了好几次呢。” 说罢她抬手捂着眼睛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样:“汐池姐姐再不回来,别说爹爹要伤心死,便是妖儿也要哭死了。” 她边说还应景的抽了抽鼻子,她模样生得好,鬼马精灵的模样让人又怜又爱,极容易让人忽视她所说的话中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凌汐池有些哭笑不得。 一年多未见,妖儿的身高蹿得很快,比她离开藏枫山庄的时候高了整整一个头,人也长得越发的标致,只是眉宇之间倒是与记忆中的那个人越来越像。 早在藏枫山庄的时候,她就对妖儿的身世知晓了一个大概,所以她心中一直都对这个小女孩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妖儿是个讨喜的孩子,除了最开始见到她时,她有些嚣张跋扈,会对她针锋相对,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她才隐隐感觉到这个小姑娘其实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她懂得看人的脸色,也知道捡别人喜欢听的话说,嘴巴像是抹了蜜一般,更是懂得利用自己纯真的那一面获得别人更多的怜爱。 不知是否是因为这一年她自己也成长了许多的缘故,只觉得这种感觉如今在妖儿身上越发明显,这小姑娘看似什么都不懂,可实际很多东西她比大人看得还清楚,那双眼睛给人的感觉总是太过机灵,少了几分属于孩子的懵懂纯真。 凌汐池的心中一黯,不期然的想起了灵武山上的冷君宇,想到了燕夜心,当年他们几人为求长生之法选择帮助寒战天灭无启族时,可曾想过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们的孩子也会受这颠沛流离之苦,寒蓦忧是如此,唐渐依是如此,妖儿亦是如此。 背后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咳嗽声。 妖儿探出个头往凌汐池身后一瞧,见萧惜惟坐在后面,连忙上去行了一个礼。 “爹爹,你为何在这里?” “爹爹在这里陪你汐池姐姐用餐。” 凌汐池松了口气,好在萧惜惟对妖儿还不错,有他带着,她至少不会像寒蓦忧那般落入魔道,变得心狠手辣。 可再怎么说,妖儿毕竟是寒战天和燕夜心的女儿,她不知道萧惜惟当初救下妖儿时,究竟知不知道她的身世,若是知道的话,他依然将妖儿收为义女,到底意欲何为。 她不由得扭头看了萧惜惟一眼,她的眼神带着深意,他接触到了她的视线,微微一怔。 “哼。”妖儿不满的撅起了嘴:“爹爹偏心,爹爹都有好多天没去陪妖儿用餐了。” 凌汐池又将视线落回到了她的身上,拉起了她的小手,朝餐桌的方向走去:“那正好你来了,就陪我一起用餐吧。” 妖儿偷偷看萧惜惟,见他没有反对,全身才放松下来,跟着她走了过去,脸上又重新挂上了小女孩俏皮的笑容。 凌汐池给妖儿夹菜,妖儿埋头乖乖的吃。 “你也吃。” 萧惜惟用筷子剔了一块鱼肉放进她的碗里,嘴角含着笑看着她,凌汐池愣了愣,礼尚往来般的夹了根青菜放进他的碗中,然后又故作不在意的将头转开。 妖儿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偷偷的打量着他们,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凌汐池看着她说了声:“好好吃饭。” 妖儿兴致一上来,站了起来,将嘴附在她的耳旁悄声问道:“汐池姐姐,你是不是要嫁给我爹爹了,你们是不是很快要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呀。” 凌汐池正在吃东西,猛然一听这话,不慎被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妖儿在对弟弟妹妹这件事上似乎十分执着,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在藏枫山庄时她便这样问过她。 萧惜惟搁下筷子,一边替她拍着背,一边望着妖儿:“不是跟你说过食不言寝不语吗?” 妖儿冲他做了个鬼脸:“爹爹,你不识好人心,我这是在帮你。” 萧惜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凌汐池抓过茶杯狠狠的喝了几杯水,回头嗔怪的看着他,“你看你,你把妖儿教成什么样了,小小年纪的口无遮拦。” 萧惜惟无奈的看了妖儿一眼,妖儿吐了吐舌头,端着碗默默的将脸转到了一旁,埋头苦吃,再不说话了。 这时有内侍前来禀报,缥缈侯求见。 凌汐池抬眸看着他。 萧惜惟说:“是师兄,我先去了。” 明渊之战,云隐大胜,随行将士皆论功行赏,缥无被他册封为了缥缈侯。 他又道:“你和妖儿先吃着,我一会儿让灵歌来带你出去走走。” 凌汐池嗯了一声,目送他走了出去。 他一走,妖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肆无忌惮的闹腾起来,她一边将好吃的东西朝凌汐池碗中夹,一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汐池姐姐,你快吃,这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烈阳城,可我跟着爹爹游历了那么多地方,这里的东西算是最好吃的了。” 凌汐池放下筷子,问她:“你真的觉得这里的东西比不上烈阳城吗?” 妖儿咬着筷子,想了想,点下了头:“虽然也很好吃,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凌汐池笑:“你现在是云隐国的小公主,要什么便有什么,想吃烈阳城的菜色也不是难事呀。” 妖儿重重的呼了口气,再看着面前的珍馐佳肴,总觉得食不下咽,她搁下了碗,小脸上布满了忧愁:“宫里也有爹爹从烈阳城带来的厨子,可做出来就是和烈阳城不一样,我……我也不想做什么云隐国的小公主,而且,爹爹还老是骗我。” 凌汐池懂她的心思,她到底是个孩子,烈阳城是生她养她的家乡,她又怎会不怀念呢。 “他骗你什么了?” 妖儿掰着手指,“刚见爹爹的时候,他说他是个无家可归的浪子,要浪迹天下学世上最厉害的武功,我相信了他,就跟着他走了,等到我习惯那种生活后,爹爹又跟我说,他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要带我回家继承家产,我再也不用跟着他风餐露宿了,还会有很多的丫鬟下人伺候我,可没在藏枫山庄住多久,他又告诉我,他其实是云隐国的王,我很害怕,我现在看到的爹爹仍然不是真实的他,我怕爹爹有一天会不要我了。” 孩子在感知情绪上往往会比大人敏感,她不知道萧惜惟是做了什么才会让妖儿生出这样的错觉,可妖儿这样患得患失的模样让她感觉到心疼,无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 她拍了拍妖儿的手,安抚道:“不会的,妖儿这么可爱,谁会舍得不要你呢?” 妖儿扬着小脸看着她,一脸认真的说:“可我娘就不要我了呀,我失踪了那么久,她都没来找我。” 凌汐池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她再大度,也做不到去替她的仇人开脱,只得道:“不会有娘故意不要自己的孩子的,只是她不知道妖儿在这里,等她知道啦,她一定会来找你的。” “算了,我已经把她给忘记了,我连她是什么样子的都记不起来了。”妖儿抱住了她的腰,像只小猫一样在她身上蹭了蹭:“汐池姐姐,你嫁给我爹爹好吗?你给我当娘,我们以后都不分开了。” 凌汐池有些为难,她没想过要给这么大的孩子做母亲,况且她留在这里的时间也不会长,她总是要回安都城的。 妖儿继续在她身上蹭着,像一只渴望主人抚摸的小猫。 “汐池姐姐,你不知道爹爹有多喜欢你,你离开藏枫山庄的那一段时间,只要一提起你,爹爹就会发脾气,那段时间啊,藏枫山庄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他,每次只要看到他一发呆,我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念汐池姐姐了。” 凌汐池埋下了头,嗫嚅道:“真的吗?那你爹爹有没有怪过姐姐,呃,我是说,他有没有说过姐姐的坏话。” 妖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一个盒子递给了她:“爹爹才舍不得说姐姐的坏话呢,妖儿听说姐姐进宫了,所以特地给姐姐准备了一个礼物,汐池姐姐,你看看喜不喜欢。” 凌汐池看着她递过来的精致的小盒子,几乎想都没有想便将盒子接了过去,一打开,便是一道乌芒如箭一般弹射而出,直扑她的脸,她眼疾手快的抓住它,到手上了才感觉到那东西冷冰冰的,滑滑的在她手上扭来扭去。 那竟是一条全身乌黑的小蛇。 “啊!”凌汐池被骇得大叫一声,下意识的便将手上的那条蛇扔了出去,身旁妖儿拍着手哈哈的笑了起来。 她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看着妖儿道:“妖儿,你做什么?” 妖儿翘着唇,走过去捡起了那条小蛇,拿在手上把玩着,冲她扮了一个鬼脸:“汐池姐姐,虽然我很想念你没有错,但是一想到你让我白白的付出了那么多的想念,进宫了也不先来看我,所以我决定还是要小小的教训一下你才行,不然我多亏呀。” 凌汐池一看那条蛇,顿时觉得有些气短,脸色更是一片惨白,对于蛇,无论大小,她总是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妖儿一见她的模样,问道:“汐池姐姐,你怕蛇?” 凌汐池急忙点头:“你快把它收起来。” 妖儿将蛇往她面前一送,说道:“汐池姐姐,小黑是音魄姐姐送我的,它很乖,不会咬人。” 凌汐池此时可没空管它乖还是不乖,叫小黑还是叫小白,一看着那条蛇在她面前吐着蛇信,她就觉得自己快要晕了。 一个冷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妖儿,把蛇收起来。” 一个身着水绿色长裙的姑娘从门口走了进来,凌汐池仿佛见到了救星,一个箭步蹿到了她的身后,惊魂未定的说:“灵歌,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 灵歌瞥了她一眼,“你还能再没用一点吗?” “嗬,”凌汐池不满的瞪了她一眼:“我哥不在,你就欺负我是吗?” 灵歌不是一个喜欢贫嘴的姑娘,开门见山的问道:“王上说你要找我,究竟什么事。” 凌汐池便将她让唐渐依来云隐国找她一事同她说了。 灵歌摇了摇头,“并没有人来找我。” 凌汐池心道不好,若唐渐依没来这里,十有八九便是找左煜去了,要是泷日国的人发现了她,那可真是要出大事。 她急忙拜托灵歌派人出去帮她打探一下消息,又将自己同琴漓陌约在宫外汇合的地方告诉了她,让她同琴漓陌知会一声,一个月之后她再出去找她。 灵歌应了,正待开口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笛声。 wap. /130/130469/30427939.html 第二百五十四章:玄音 妖儿手中的小黑蛇一听见那笛声,如一支黑色的箭一般射了出去,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凌汐池和灵歌对视了一眼,便知这不是普通的蛇。 妖儿惊叫了一声:“小黑。”拔腿便跟了上去。 凌汐池和灵歌也急忙跟了上去。 妖儿是练过功夫的,跑得极快,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凌汐池内力被封,手脚仍是无力,她现在的体能连一些没练过武功的人还不如,跑了几步便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灵歌停下来,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凌汐池捂着肚子喘着粗气道:“你……你们王上封了我的内力,我现在使不出力气来。” 她想,一会儿必须得同萧惜惟商量一下,让他先将她解开再说,现在的她连个普通人都打不过,不管遇上什么都没有自保的能力。 她答应了他在这里待一个月便不会食言。 灵歌脸色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神色,她难以想象,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眼高于顶,眼中向来只有天下和江湖的青年君王,为了将一个女子留在身边,会如此不折手段。 这手段甚至还有些卑鄙。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这些年来,她亲眼看着无数名门贵族的女孩儿为了得到他的欢心,使尽一切手段,费尽一切心力,却始终无法让他对她们多一分眼神,多一分怜悯。 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冷漠到没有心的人。 现在看来,没有人会天生的没有心,只看他遇上的是谁。 她开始想,那么那个人会对她有心吗? 凌汐池看她陷入了沉思,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灵歌回过神,凌汐池对她说:“你去跟着妖儿吧,我先歇一会儿。” 灵歌抿了抿嘴唇,说道:“不必,在这宫中没人会伤害她,倒是你……” 她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凌汐池觉得她说得在理,也是,在这宫中谁敢伤害一个小公主,哪怕妖儿不是萧惜惟的亲生女儿,可她不一样,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擅自闯入宴会献舞的舞女,替的还是相国的女儿,虽然萧惜惟什么都没跟她讲,可适才他眼中的怒火已经说明了一切,她这样乱来,那些大臣不上奏不闹事才是有鬼,指不定就有人对她恨得牙痒痒的。 那阵笛声又响了起来。 笛声轻灵悠扬,分外清澈,仿若上古仙音,不会为人世间所有肮脏污秽所污染,让闻者回归本质,回归到最自然最淳朴的一面。 干净无瑕,不容亵渎。 苍凉的古调,响彻在王宫里,有种近在咫尺,远在天涯的空旷! 两人循着笛声走了过去,一方荷塘横在她们的面前,空气中氤氲着醉人的荷香,徐徐而来的清风拂去了些许的酷热,阳光下的荷花亭亭玉立,娇艳欲滴,远远望去,莲叶田田,影影绰绰。 凌汐池站在荷塘边,和风带着花香扑面而来,那曲笛声清澈得就像山林间的小溪,干净没有杂质。 她喃喃道:“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 荷塘之上有一座精雅的水阁,垂在水阁四周的纱幔随风翻飞,一道身着黑衣的纤影正站在里面,横笛自吹。 一条黑色的小蛇蜿蜒着爬上了她的手,盘旋在她的手上,小小的脑袋高高翘起,仿佛在聆听她的笛声。 妖儿此时刚好跑进了水阁里,看着面前吹笛的黑衣女子,疑声道:“音魄姐姐,原来小黑是来找你了,我还以为它怎么了。” 音魄放下了手中的笛子,伸手碰了碰小黑蛇的头,霍的,她手中的那条小黑蛇不知何故,竟向她扭了起来,像是在跳一支舞,蛇信不时的朝外吐着。 音魄登时点了点头,把手缩回,又将小黑蛇递给了妖儿,说道:“小黑受惊了,以后可不能随随便便用它来吓人了。” 妖儿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她,问道:“音魄姐姐,你怎么知道小黑受惊了,它向你告状了?” 音魄并不掩饰,声音仍然冷冰冰的:“不错,它适才告诉我,它见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人,那个人比它强大得太多了。” “可怕?”妖儿凝思了一会儿,说道:“你是说汐池姐姐吗?刚才小黑只见过她,汐池姐姐是人,自然比它强大很多呀。” 她边说边伸出手指戳了戳小黑,又问道:“音魄姐姐,你真的能……听懂小黑在说话?” 音魄没有回答她的话,视线落在了荷塘另一边的两道人影身上。 凌汐池走了过去,等到她步上通往水阁的小桥时,那条小黑蛇刷的一声蹿入了妖儿的怀中,像是遇上了什么让它极为恐惧的东西。 妖儿小小的脸上出现了疑惑的神色,望向了一旁的音魄。 小黑好像真的在害怕? 音魄冲她说道:“小黑胆小,你先将它放回寝宫里。” 妖儿感受到了小黑在她怀中不安的扭来扭去,随着凌汐池越走越近,她连忙拔腿便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边跑边说:“汐池姐姐,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凌汐池回她道:“你跑慢点。” 水阁中有微风吹过,风调皮的追逐着她的发丝,莲叶在桥下面随着风浪翻滚,她走上了水阁,看着面前的黑衣姑娘,笑着向她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凌汐池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过来同她打招呼,理论上来讲,她同苏晚景或许有些交情,可同音魄却只有一面之缘,当初若非她,她也不会落入藏枫山庄,之后的事情或许也不会发生了。 基于她是慕家的人,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同她保持距离。 可适才那曲笛音太过干净,凡音之起,由人心生,能吹出如此简单纯粹,不染俗尘的曲子,便证明了此人还保存着一颗赤子之心。 她甚至隐隐的感觉到,音魄的那曲笛声是为她而吹的,就像琴漓陌当初在空山上弹奏问心曲一般,她明知不该去,却还是忍不住去了。 由曲问心,曲通人意。 音魄的脸上是冷漠的神色,捏着笛子的手背在背后,走到栏杆旁,说道:“确实好久不见。” 凌汐池走到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站,笑道:“你的笛声很美。” 音魄哼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灵歌步了进来,问她:“刚才的蛇是怎么回事?” 音魄的视线落在了灵歌身上,说道:“你这是在质问我?” 灵歌抿了抿唇,看着凌汐池说道:“你该知道,王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伤害她。” 音魄道:“那是他吩咐的你,他可没吩咐过我,我没有必要保护她。” 灵歌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手不自觉的按上了腰间缠着的银链。 音魄的手也已经紧紧的握住了笛子。 因着两人都是冷傲不服输的性子,所以在藏枫山庄时她们便有些不对付,经常针锋相对,谁也不服谁。 凌汐池见状,心知这两个狮子脾气的女人可能一言不合要打起来,想当初她武功不济之时,曾在两天之内被她们二人先后打过,在她们心中可没有什么手下留情的概念,急忙指着一方道:“萧惜惟!” 两人同时回神,身上剑拔弩张的气势消失无踪,一同看向了她手指的方向,看到那里空无一人之后,又同时看向了她。 凌汐池笑了起来,“你们云隐的女人脾气可真大,动不动的就要动手。” 灵歌心中的怒意消了一些,冷哼一声,又问道:“你将那蛇送给妖儿到底什么意思?” 音魄旋着手中的笛子,不以为意的说:“自然是留个眼线了。” 灵歌道:“我警告你,这里不是瀚海国,你最好收起你那一套,不要乱来。” 音魄的神色又冷冽了下来,眼中顿时布满杀意:“我也警告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瀚海国的事。” 她的身上弥漫着愤怒和一抹淡淡的悲伤。 凌汐池看着她,看来当初不管她是不是自愿替她嫁入瀚海国的,瀚海国都给她留下了此生难以覆灭的记忆。 灵歌似乎知道些什么,不再和她说话,旋身坐在了凳子上,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喝。 音魄的视线落在了凌汐池的身上,问道:“你就不好奇,刚才那条小黑蛇究竟对我说了什么吗?” 凌汐池疑声道:“你真的能听懂它在说话?” 说过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问,音魄出自于古老的家族慕家,慕家的人有一个天生的本领,就是能听懂百兽之语,故而能以音律控百兽,若真是如此,音魄能听懂蛇语,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毕竟当初她也曾领略过慕蓂牙以笛声驭群狼的本事。 她叹了一口气,又问道:“它说了什么?” 音魄凑近了她的耳边,说道:“小黑告诉我,它遇上了一条活了几百年的蛇,并且是一条火红色的巨蟒,它还告诉我,它很害怕她。” 凌汐池脸色剧变,抬眸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她。 音魄的表情十分认真,并不像在说假话。 一股寒意由心而发,她只觉毛骨悚然。 那一刻,她想到了血域魔潭的那条险些吃了她的巨蟒,那条蛇便是火红色的,沦回珠也是从它身上得到的。 她怀疑的看了看自己,随即狠狠的摇了摇头。 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会是条蛇。 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灵歌重重的搁下了手中的杯子,站起了身:“音魄,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音魄说,“我也好奇,她究竟做了什么,会被一条蛇认作同类。” 她的心中也有很大的疑虑,她也并非真的能听懂蛇语,而是她可以感知到它们的意思,适才小黑来找她的时候,确实是在告诉她,它遇上了一条比它强大无数倍的同类。 她自己也觉得很荒谬,毕竟眼前的人怎么看也是个人。 凌汐池稳了稳心神,问道:“它还说什么了?” 音魄道:“没了。” 凌汐池道:“你真觉得我是条蛇?” 音魄自顾自的转着笛子:“我倒也还没那么蠢。” 凌汐池想了想,大概是自己在血域魔潭跟那条巨蟒拼命时喝了它不少血,身上沾上了它的气息,以致于被一条蛇认作了同类。 除此之外,她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了。 她道:“我确实遇上过一条火红色的赤蟒,喝过它的血,不过它已经死了。” 音魄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赤龙?” 这便说得通了。 藏枫山庄曾在血域魔潭设了据点,名叫风满楼,经过多年的查访,那里确实有一条火红色的巨蟒,江湖中称之为赤龙,若她喝过蛇血,确实有可能被其它的蛇认作同类。 凌汐池嗯了一声,又说道:“刚才那一曲笛声你是为我们而吹的?” 音魄微抿了下唇角,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神色复杂。 wap. /130/130469/30427940.html 第二百五十五章:最毒妇人心 “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音魄右手执着笛子,轻轻的敲在左手上,那动作看起来似漫不经心,可敲的每一下都让人感觉到一种隐忍的杀意。 凌汐池看着她的动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你想杀我。” 音魄惊讶于她的直白,却又嗤笑她的愚蠢,她如何看不出她现在已经内力全失,若真要动手,灵歌并不是她的对手。 她确实是想杀眼前这个人,从昨晚开始,她一直忍到了现在。 她嫉妒任何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这么做,因为她曾偷听到了一句话,那是一句批语,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任由这个女人留在他的身边。 她冷酷的笑着:“既然知道,你还敢来。” 凌汐池赞同的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该来的,不过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明枪总比暗箭好防,该来的总是会来,总要解决问题不是。” 音魄问:“你知我为何要杀你吗?” 凌汐池笑道:“当然知道,我与你并无深仇大恨,能让一个女人恨不得杀了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除了因为男人我猜不出还有什么其他原因?” 从音魄愿意替她嫁入瀚海之时她便知道,能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的为了一个男人去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除了爱情在作祟以外,别无其他。 音魄一直不愿她进入藏枫山庄的,在那艘船上时她就已经知道了,那个时候她就想杀了她,这也是她为什么不告诉萧惜惟她中同心蛊的用意所在,她不喜欢甚至不愿意有人留在萧惜惟的身边。 音魄的声音突然冷厉起来:“既然知道你还来,你来了就知道我会杀你。” 凌汐池笑了一声,往灵歌身后一躲:“我既然会来,就没有想过会被你杀。” 有灵歌在,她不信音魄能杀了她,同时她也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萧惜惟将她被封的内力解开。 四面有风而来,荷花幽香。 灵歌上前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护着她,冷眸看向了音魄。 “音魄,你我同为王上的下属,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乱来。” 灵歌身姿挺拔,像雪涧里的松,清冷高洁,凌汐池想,这个嫂嫂她要定了,这样好的姑娘,她不相信哥哥会不喜欢她。 “乱来?”音魄仰头笑了起来:“这两年来,我岂非一直都在乱来。” 灵歌抿了抿唇,眼中的冷漠散去了一些,隐含着一丝同情。 “你对王上的心意我们都知道,可是很多事情不能强求,你放过你自己吧。” “不要跟我提王上。”音魄狠狠的打断了她的话,向她靠近了一步:“你若真是为王上着想的话,就应该让开,否则总有一天,王上会为她而死。” “你究竟在说什么呀?”灵歌微微眯起了眼睛,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音魄的话意有所指,凌汐池心中大恸,上前一步,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去问阎王吧!” 音魄冷冷一笑,手中的笛一旋放至唇边,一曲笛声随之响起,笛声凄恻悲厉,缥缈回荡,像是厉鬼在凄怨的哭诉,又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 灵歌一把将凌汐池推开。 阴凉彻骨的笛声在荷塘边蔓延而开,如漫天而落的白雪,洋洋洒洒在半空中,凄寒动人,凌汐池踉跄了两步,站稳之后,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在那个水阁里了,笛声触及皮肤,一股冷意从心房逼出,寒意像是顺着她的奇经八脉在行走,血液仿佛要被凝固。 她只觉深思一荡,睁眼一看,四周的荷塘突然变成冰天雪地,一朵朵美丽的荷花被冰冻在其中,晶莹的冰雪包裹着荷花,有种残酷的美丽。 她眺目四顾,四周已不见了音魄和灵歌,余下的是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宁静,诡异无比。 突的,只闻得一声清啸声传来,一股强烈的风从天际刮来。 凛冽的寒风!如刀!如电! 耀眼的雪白,飞舞的荧光,凌乱的飞羽,一头通体雪白的凤凰在布满冰棱的荷塘上空向她俯冲而来。 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宽大的翅膀扇出强烈的飓风,毫不留情的将她刮得倒退了几步。 眼看着那只白凤就要扑向她,面前银光一闪,一条银链从她身后飞出,如盘旋的银龙,朝那只白凤缠缚过去。 一抹绿影从她头顶飞过,落在了她的身前,凌汐池心中一喜,是灵歌。 她说道:“是幻境。” 灵歌嗯了一声,不再同她多说,挥舞着手中的银链迎向了那只白凤。 白凤感觉到了危险,急忙往后一飞,雪白的尾羽扫向她们,顺着她们盘旋飞了一圈后,漆黑的爪子如锋利的钢刀一般朝着她们抓来。 灵歌护住了凌汐池,向后虚踏一步,身形轻灵如飞鹤,手中的银链泛着雪白的光芒,像一记闪电一般狠狠的落在了那白凤的身上。 那白凤凰躲避不及,被灵灭狠狠的击中,发生一声惨烈的厉啸,振翅急退,瞬间在半空变成了一个幻影,几片白色的羽毛在半空中翩然坠地。 远处,还有笛声在吹响,断断续续,呜呜咽咽。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凌汐池知道,若是不将音魄找出来,她们便会被困在这个由她的笛声所织就的幻境中。 她一直以为,音魄会用那支征战杀伐之曲来对付她,却忘了慕家以笛成名,曾以一支笛横扫天下英豪,光是用于攻敌的音律便有无数种,其中自然就包括了这以笛致幻的本事。 再加上此人本就不是什么善于之辈,在她还是夜衣笛手的时候,便以一曲魔音血洗了归云山庄,致使整个山庄上千余人陷入癫狂而死,心狠手辣的程度绝不亚于当初冥界的那些人,所以她完全相信,若是灵歌从中阻拦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将灵歌给杀了。 就在白羽落在冰封的荷塘上那一刹那,冰封的世界忽然消融,雪地如同退潮的海水一眼,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消失不见,一朵朵荷花从冰雪中露了出来。 凌汐池提醒灵歌:“灵歌,快,现在是破境的时候。” 灵歌点了点头,就在雪地彻底消失的一刻,她突然乘风而起,急掠过去,手中的灵灭脱身飞出,如同流光在半空中飞舞。 只闻得“铛”的一声,灵灭在半空中与另一件金属碰撞在一起,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 一道青光被狠狠弹开,灵歌在半空中急翔而上,青光乍现,迅逾电掣,狠狠的攻向了她的背后,灵歌旋身躲开那一击,手中灵灭一吐,挑开了那一抹青光。 青光被斩成了两截,弱了下去,四周风声催动,凌汐池目不转睛的看着,眼看着那道青光又要凝结,她镇定下心神,眼中倒映着那抹青光,指着一个方向大喊道:“静无虚念,以制万幻,灵歌,就是现在!” 四周突然宁静下来,一道微弱得几不成声的笛声传出,灵歌闭上了眼睛,向着那笛声的来源,毫不留情的挥出了手中的灵灭。 笛声被粉碎得一干二净,四周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还是那样炎热的天气,还是那片池塘,那座水阁。 凌汐池正要拍手为灵歌鼓掌,一道黑影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音魄咬着牙,右掌一翻,凝着掌力重重的击向了她。 “轮到你了!” 凌汐池早有准备,在音魄动手的那一瞬间,她急忙用脚勾起了一只凳子踢向了她,身影往左边一闪,希望能将音魄那一掌拦上片刻。 可她虽有所防备,奈何现在的她没有功力,躲闪的动作此时在音魄眼中无异于被放慢了无数倍,显得笨拙而又可笑。 那一掌毫无疑问的落在了她的身上,霸道的劲力四散而出,凌汐池只觉一股强劲无匹的真气注入了她的体内,迅速的冲向了她的五脏六腑,她整个人被打得飞起,重重的落在了水阁外的小桥上。 音魄还待追击,被灵歌拦在了水阁内,她拔出藏在笛中的剑挥向了灵歌,灵歌也不甘示弱,手中的银链缠向了她,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顿时打得难分难解,每一招都恨不得要了对方的命,只听轰隆一声,水阁的阁顶被一道剑气掀翻,碎木四处飞散,砸向了荷塘里。 凌汐池在地上滚了几圈,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果然诚不欺人。 她看了一眼水阁里的情况,眼看着水阁快要被她们给拆了,为了避免自己再被误伤,她挣扎着想站起来离开这里,可奈何受伤太重,全身竟动弹不得。 她重重的锤了一下地面,耻辱啊,想她一个大杀四方的女魔头,居然被人给偷袭了,还是被一个争风吃醋的女人给偷袭了,她竟然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这要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别人的大牙,若被她的下属知道了,她以后还怎么服众,怎么领兵打仗。 “汐儿!” 一道人影从远方疾驰而来,看着她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惊呼,急忙上前扶起了她,眼中蕴着滔天的怒火,厉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红影从后方闪过,足尖在荷塘上轻点了几下,落入了水阁之中,几招便将里面斗得难分难解的两人分开,赤火和破尘随即赶到,一人制住了一个。 缥无看了灵歌和音魄一眼,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果然招惹什么都行,万万不要招惹女人,否则这种情况,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凌汐池靠在萧惜惟的怀中,一抬眸便对上了他那一双惊慌失措的眼,她想说话,可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萧惜惟紧紧抓着她的手,喊了一声:“师兄。” 凌汐池顾不得自己的伤,她现在心中全是怒火,伸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衣领,咬着牙威胁道:“我就知道和你在一起准没好事,你知道我多久没受过伤了吗?我警告你,等我醒来,你要是还不解开我的内力的话,我跟你没完了。” 她胸口疼得难受,多说两句话便气喘不止,萧惜惟抱紧了她,涩声道:“对不起。” 缥无走到他们前面,伸手替她把了把脉,说了声:“没事。” 萧惜惟眼眶泛红,问了声:“真的?” 缥无点了点头:“你虽封了她的内力,可她内力还在,遇上危险时还是会自动护体的,调息一下就没事了。” 萧惜惟终于舒了口气,蓦的,他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着他:“封了她内力的不是你吗?” 缥无哑然失色,得了,好人他来当,坏事全由自己来扛是吧。 过河拆桥也不带这样的呀。 凌汐池疼晕了过去,以前受伤虽然也会疼,可她有内力护体,自己调息一下忍忍也就过了,可现在不知是否是潜意识里觉得有人可以给她依靠,让她的身体也跟着矫情起来,一点点的伤就痛得不得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所中的那一掌名叫殁心掌,中掌之人心脏会碎裂成无数片而死,若非她内力深厚,当场便会死在这一掌之下。 wap. /130/130469/30427941.html 第二百五十六章:暗夜里的光 萧惜惟当即运功替怀中的少女调理了内息,直到感觉到少女体内那横冲直撞的真气慢慢平复下来,才冷眸看向了水阁:“你们越发放肆了!” 灵歌平静的跪了下来,“末将有罪,甘愿认罚!” 萧惜惟看向了一旁的音魄,问道:“为何要动手!” 音魄动了动嘴唇,正欲说话,灵歌抢先答道:“启禀王上,末将与音魄正在切磋武艺,不小心误伤了凌姑娘。” 音魄扭头看了她一眼,冷漠的眼中盛满了诧异,不明白她为何要替自己遮掩。 她是在同情她吗? 可她不需要,夜衣笛手从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从她离开家族,闯荡江湖的那一天起,她便发誓,她此生要做自己的主人,想爱便爱,想恨就恨,想杀就杀,世人若对不起她,那便与世人为敌又何妨。 她我行我素,独来独往,不屑与任何人为伍,做事没有原则,全凭自己喜好,高兴的时候可以救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不高兴时老弱妇孺也照杀不误。 直到她遇上了他。 那一年,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她被家族的人发现,引来了追杀,是他出手救了她。 那时的他只有十六岁,不大的年纪,可他出现在她视线里的那一刻,她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向她伸出了手,嘴角是一抹如同桃花一般妍丽的笑:“你功夫不错,以后为我做事好吗?” 少年清颜俊貌,目光清透,如春光伸展开来,锁住了她的心,像一缕和煦的暖风,温暖了她的全身。 看着他,她像是忆起了世间的所有美好。 从此以后,她的世界也只剩下了他。 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付出她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她不允许任何会威胁到他安全的人活在世上。 思及至此,她满不在乎的笑了起来:“我不用你替我遮掩,我就是要杀她。” 破尘和赤火面面相觑,他们没有同音魄接触过,只知她是从瀚海国回来的,是云隐的功臣。 灵歌垂着头提醒她:“音魄,不要妄言。” 音魄不理会她的话,一瞬不瞬的看着面前一脸威仪的男子,说道:“因为我知道,如果不杀了她,你便会死,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萧惜惟的表情微微动容,随即归于平静,他看向了破尘等人,吩咐道:“你们三人先退下。” 破尘赤火得令,随即退了下去,临走时,破尘上前将灵歌拉了起来,拉着她一起离开。 萧惜惟的声音在背后传来:“灵歌身为将军,目无军纪,罔顾自己职责所在,公然在王宫重地与人厮斗,罚俸禄半年,回去面壁三日。” 灵歌嘴唇动了动,又看了站得笔直的音魄一眼,低声说了句:“末将领命!” 缥无微微叹了口气,笑着看向了一脸冷肃的萧惜惟,他倒要看看,这种情况下,他的宝贝师弟要怎么处理。 直到三人都离去了,萧惜惟看向了音魄,问道:“刚才的话,你从哪里听来的?” 音魄脸上的愤怒慢慢隐去,嘴角慢慢升起了一丝残酷的冷笑,一张脸因为恨意微微扭曲起来。 “所以那是真的?” 萧惜惟看了一脸怀中的少女,确认她已经彻底晕了过去,无法听见他们的对话,才说道:“这与你无关,这样的话,孤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音魄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眼中盛满了被刺痛后的颜色。 初见时有多美,现在她的心就有多痛。 “你说你的事与我无关?” 她捏紧了手指,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手心,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过去的记忆在心中发烫,音魄抬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面前男子的目光。 男子的目光温柔,可那温柔不是给她的,而是给他怀中少女的。 她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神中读懂了什么叫做光明。 他从未给过她这样的眼神。 那一刻,她的眼中全是茫然。 怎会如此,她尚且还记得那一年,她收到他的命令,要她替他怀中的少女嫁入瀚海国的时候,眼前的男子曾对她说,“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真正的回家了,这天下很快会是我们的天下,你也会得到你所失去的一切。” 为什么等到她回来之后,这一切全都变了。 千头万绪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开始绝望害怕,开始愤怒不甘。 阳光下,他怀中昏迷的少女面容恬静,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纯真,如梦境一般静美,不被风尘所浸染。 她听过她的事情,曾经她以为自己的过往是深陷在泥潭中,可那少女的经历却是更为痛苦绝望的沼泽,可为何,经历过那些事情后,她看起来仍是这么的干净无瑕,是那无尽黑暗中唯一一朵纯白的花。 嫉妒的火焰在她心中熊熊燃烧。 萧惜惟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下去吧,这次孤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顿了顿,他又说道:“孤当初救你,并非是想让你有不该有的非分之想,我们有过约定,你为孤做事,他日孤让你亲手报仇。” 他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剑,狠狠的刺进了她的心窝。 音魄抿紧了嘴唇,死死的捏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血珠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缥无有些于心不忍,上前想要劝她。 谁知,音魄的身形突然一动,她拔出笛中的剑,狠狠的朝他怀中的少女刺去。 那一剑凝聚了她全身的功力,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一只莹白修长的手伸了出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徒手抓住了她的剑。 年轻的君王看着她,脸上全是失望,语气森冷万分:“你太让孤失望了。” 音魄的眸子一紧,慌忙想要撤剑。 男子用力一扭,剑尖应声而断,他手指拈着剑尖,反手便朝她挥了过去。 音魄不闪不避,沾了他的血的剑尖刺穿了她的肩膀,她死死的咬着嘴唇,伸手抚上了自己肩膀上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她的手掌。 缥无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叹了一声,上前为她止血。 音魄毫不留情的推开了他。 她的表情绝望到快要哭泣,可是下一刻,她毫不在意的拭了拭自己手上的血迹,漆黑的瞳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暗红色,她低低的笑了两声,转身踉跄着离去。 萧惜惟对缥无说道:“去看看。” 缥无哀哀道:“她现在需要的是静一静。” 寂寞的夜。 音魄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王宫的,夜已经黑尽了,四下无人,她孤身一人徜徉在长街上,眼前是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路太远太黑,就像清远的天涯尽头,远得仿佛就算有光,照在那里时都会觉得倦怠。 她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今晚的夜色如同她逃出慕家那一晚一样深沉,让人绝望,命运再一次抛弃了她。 她出身于古老而尊贵的慕家,慕家重血统,等级森严,就因为她是慕家家主酒后失德同婢女所生,哪怕她天赋再强,她也得不到族中的重视,在慕家大家长的眼中,她甚至连卑贱的婢女都不如。 他们一方面惊叹于她的天赋,一方面又将她当做器皿培养,家族中有上百种音律之术,每一种都阴毒至极,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一旦入魔,体内便会产生奇毒,他们让她同她的姐姐一起修炼,便是为了在姐姐走火入魔时,方便将毒及时转移到她的身上。 哪怕她被那毒折磨到满地打滚,全身生满毒疮,那些人也不会对她有丝毫的怜悯。 她像是个可有可无,随时都可以被牺牲被丢弃的人。 她不该说是不是上天有眼,她竟然一次又一次的活了过来,所学会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她忍辱负重,终于伺机逃了出去,她畅快肆意的活着,变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无穷无尽的追杀。 直到她遇上了他以后,她以为自己终于获得了光明,却不曾想,她一直在黑暗中从未出去过。 她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夜寂寞而又无情。 黑暗成就了光明,可人们喜爱的仍旧还是光明,因为不懂黑暗,夜才会寂寞,才会……无情。 可她,正是那失去了光明的夜空吗? 是不是因为在黑暗中呆得太久了,所以渴望光明,他的出现,照亮了她的心,他是她的第一束阳光,可她忘记了,她需要阳光的同时,别人需要的也是阳光,她根本做不了那束阳光,她连自己都照不亮,又怎么能照亮别人呢? 她能做的,只有帮他,无论对错,无条件的帮他,老老实实的呆在黑暗中,抱着一份遥遥无期的等待,等待着他倦了的时候,回到这黑暗中时,可以看见她的存在。 音魄幽幽的叹了口气。 夜色迷离,两条鬼魅一般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夜风刮过,带来了一阵浓烈而又森冷的杀意。 她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影,手探上了腰间的笛子,这时,又有两道人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一前一后的包围住了她。 音魄冷笑了一声,手中转着笛子,嗤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慕家四鬼,怎么,你们还不死心,竟然找到这云隐国来了?” 四人手一挥,手中出现了四把一模一样的弯刀,其中一人道:“二小姐,你离家多年,是该回去了。” 音魄道:“回去做什么?继续当慕家的狗?” 另一人道:“那里始终是你的家,金窝银窝总是比不上自己的狗窝。” 音魄手中的笛子一旋,以笛作剑,足尖一点,攻向了其中一人:“那好,我便先宰了你们这四条恶狗。” 她刚一靠近,那人手里的刀倏忽斩出,拦腰横劈她的腰腹,她拿笛一挡,只听“叮”一声锐响,笛子与刀锋交错而过,她手中的笛完好无损,那人的刀已经断做两截。 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趁着那人手中的刀折断之时,一掌印在了那人身上,将那人重重的击飞了出去,在地上折腾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一人惊呼道:“好毒辣的掌力,二小姐这几年武功精进不少。” 音魄冷哼一声,说道:“不毒辣怎么送你们上路。” 说罢,她脚尖一点,一跃而起,黑衣在夜风中飞舞,像一只黑色的蝶,她一动,另外三人也动了,三把弯刀直直朝她劈下,既迅疾又狠辣,刀风撕裂了长空。 一声尖利的声音从笛中发出,如厉鬼嚎叫,一时之间,四面八方似乎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 慕家三鬼心中骇然,心知这是慕家的催魂魔音忧怖咒,能使听者陷入癫狂而死,如百鬼挠心,痛苦万分。 他们只能捂住耳朵,急身后退,却见音魄拾起了地上的断刀,右手一转,身形一个优雅的旋转,她手中的断刀脱手飞出,疾速的向其中一鬼射去,那人举刀欲挡,却感觉到断刃上的力量似乎竟有千钧之势,手剧烈地一震,手中的弯刀脱手飞出。 音魄急速的掠了过去,伸手接住了那把刀,正欲挥向那人的脖子,又一声笛音响起,一股无形的气劲随之波及过来,音魄提刀一挡,被那股气劲冲击着往后退了几步。 那笛声低沉缓慢,渐渐的盖住了她的忧怖咒,音魄定睛一看,扔下了手中的刀,冷笑道:“你竟也来了?” 慕蓂牙边吹笛子边从长街的那头走了过来,一曲终了,她才放下了手中的笛子,冷眸看向了眼前的黑衣少女,说道:“玄音,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音魄将笛子插在了腰间,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你们不是为了杀我而来?” 慕蓂牙摇了摇头:“不是。” 音魄哦了一声,转身便走:“那恕我不奉陪了。” “玄音,”慕蓂牙唤住了她:“我来了,你就别想走了,听说你投靠了萧惜惟,我需要你的帮助?” 音魄扭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慕家三鬼,眼中出现嘲讽之色,伸手指着自己:“你……让我帮你?” 慕蓂牙点了点头,眼神真诚。 “笑话,”音魄哼笑了一声:“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竟然变傻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你会的,”慕蓂牙朝她走了两步,眼神落在她的肩膀上:“因为你受了伤,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音魄扫视了他们一眼:“即便我受了伤,对付你们也绰绰有余。” 慕蓂牙垂眸,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若是如此,那就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手下无情了。” 她急速的退了出去,慕家三鬼围了上来,将音魄团团包围,慕蓂牙举起了手中的笛子,正要吹奏,突的,只听得“嗤”的一声,一条白练突然凌空掷至,来势劲快无比,慕蓂牙猝不及防,握着笛子的手登时被白练击中,垂了下去,一时半会儿举不起来。 白练余势未了,如灵蛇一般扫开了慕家三鬼,缠在了音魄的腰上,将她拉了出去。 音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在了一个白衣女人的身旁,只听她道:“你们以多欺少,仗势欺人未免也太过了。” 慕蓂牙正要说话,却发现那白衣女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容色倾城的少女,她的眉头一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说了声:“我们走!” 待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那少女才说道:“心姨,你的凝烟纱越来越厉害了。” 音魄抿紧了唇,看了她们两眼,心中一阵震惊,竟然是她们。 wap. /130/130469/30427942.html 第二百五十七章:长河渐落 月华夫人燕夜心,泷日国的公主寒蓦忧。 在她混入泷日国王宫当婢女的那段日子里,何尝不知,这也是两个可怜人。 一个避居傲菊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已经被夺去公主的身份,从此不再是泷日国王室中人。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个人曾跟她提过当初围剿冥界之时,寒蓦忧与她的那个姐姐同为冥界四大法王,为何她们刚才却一副毫不相识的模样。 冥界被灭之后,侥幸未死的纷纷逃往各处,已经许久不敢在江湖中露面了,她的姐姐也重归慕家,慕家历来的夙愿便是要扶持出一位天下共主,多年寻觅良主不得,她们此时不约而同的来云隐国是做什么? 她心中一阵莫名紧张,想立马回宫告诉那个人这个消息,可肩膀上的伤恰在此时剧烈疼痛起来,仿佛在提醒她,或许现在那个人根本不想见她。 她伤了他喜爱的人,他怕是已对她深恶痛绝。 她又打消了那个念头。 燕夜心问她:“小姑娘,你没事吧?” 音魄没有回答她的话,哼了哼,转身便走。 寒蓦忧唤住了她:“喂,你这人好生没有礼貌,我心姨救了你,你连一句感谢也没有吗?” 寒蓦忧没见她的真面目,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音魄扭头看她,提醒她道:“我没让你们救我!” 这是明着在说她们多管闲事,寒蓦忧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不识好人心。” 音魄心中觉得可笑,这女人明明坏事做尽,居然还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她仍是要走,燕夜心又唤住了她,将一瓶伤药递给了她,说道:“这是仙霄宫的灵药玉颜散,抹在伤口上不会留下伤痕,女孩子应该多爱惜自己一点。” 音魄的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药瓶上,冷声道:“不用!” 燕夜心看着她倔强冷艳的脸,心知这是一个绝不轻易受人恩惠的姑娘,只得将手中的药瓶收了回去。 音魄最后看了她一眼,视线扫过她的脸,转身离去,刚走几步,她的心中剧烈一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又看了燕夜心一眼,眸中带了一丝不可思议。 那张脸,为何…… 燕夜心闯荡江湖多年,自然能感觉到她前后眼神的变化,问道:“小姑娘,你……” 没等她说完,音魄收回了眼中的疑惑,不再多言,说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去。 燕夜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一条小巷中,叹道:“真是一个奇怪的姑娘,这般执拗的性子,怕是吃过很多苦吧。” 寒蓦忧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心姨,你先回客栈休息吧,我跟上去看看。” 燕夜心目光如炬的看着她:“刚才那一群人你认识?” 寒蓦忧垂下了头,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摇头道:“不认识。” “那就不要多管闲事。”燕夜心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小小的心灯模样的挂坠,挂坠正一闪一闪的发着莹莹的光,里面有只小小的虫子,光正是从它体内发出的,它的头上长了两条长长的触须,在心灯里转来转去,动弹了两下安静了下来,触须指向了一个方向,光也随之消失。 她抬眸望着那个方向,喃喃道:“我能感觉到蓦鸾离我越来越近,蓦忧,当初你还小,很多事情我可以不计较,可若是这次你还要从中作梗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念及和你娘的情分。” 寒蓦忧依旧笑着,神情更加柔美,嘴也更甜了:“是,心姨,我听你的便是,可是当初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将妹妹弄丢的。” 燕夜心看了她一眼:“是不是故意的你心中知道,若非我在蓦鸾体内中了牵丝蛊,知道她还好好的活着,你以为你的父王会轻易放过你?” 寒蓦忧的笑意凝在嘴角,也不再遮掩,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让她流落在外那么多年?” 燕夜心转身拂袖而去,“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就该知道我为何不急于找她回宫了。” 寒蓦忧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背影,眼神阴毒,五指在身畔捏得咯咯作响,蓦的,她的嘴角又挂上了可爱动人的笑容,跟着燕夜心离去,指尖一凝,一朵黑色的九心曼陀罗缓缓的飞了出去,在街道旁一块不显眼的石阶上留下了一个印记。 直到她们走远了以后,音魄才从另一条巷子里走了出来,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寒蓦忧留下的记号,抬起手正欲毁去,沉吟了一下后,她收回了手,朝着她们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夜,更深沉了。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屋子里焚着上好的沉香,香烟袅袅,清幽淡雅的香味遍布整个房间。 萧惜惟看着凉榻上沉睡的少女,用手轻柔的顺了顺她的发丝,柔和的灯光下,他的眼神柔情似水,缱绻万千。 少女动了动,睁开了眸子,对上他的眼神后,愣了一下,轻轻的唤了他一声:“萧……萧惜惟。” 他的眼睛一亮,凑上前去看着她,抓着她的手问道:“汐儿,你醒了,还疼吗?” 五脏六腑仍然有种撕裂般的痛,她运了运气,发现自己的内力仍是被封着的,只得嗯了一声,问道:“她们呢?” 萧惜惟说:“她们都走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 凌汐池的表情变了变,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神也深了些,支支吾吾的道:“我……我……” 萧惜惟以为她生气了,伸手将她按了回去,说道:“你别说了,我知道是我的失误,我以为只要把你放在王宫里,就没人敢伤害你。” 凌汐池叹了口气,仍是坚持要起来:“我的意思是,我想……” 萧惜惟又将她摁了回去,没等她说完,就急忙打断她的话:“你不要胡思乱想,你放心,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你别生气了好吗?” 凌汐池哭笑不得,这人怎么回事,都不让人把话说完吗? “萧惜惟,你是不是个笨蛋,我是想说我饿了,我想吃东西。” 萧惜惟啊了一声,脸微微泛红,表情狼狈的站起身,吩咐人去准备吃的东西。 凌汐池看着他颀长的背影,觉得他好似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他霸气自负,城府深沉,睚眦必报,连跟她斗嘴都从不肯落了下风,跟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在挖一个坑等着她去跳,而现在的他,对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个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说错了一句话,她就会不理他了。 “萧惜惟?” 她在他的身后轻轻的唤了一声。 萧惜惟扭头看她。 凌汐池问道:“你是萧藏枫吗?” 萧惜惟脸上露出一笑,走到她的面前,执起了她的手,轻轻的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语气温柔得像和煦的春风。 “你说我是不是呢?” 凌汐池玩心一起,肆意的揉搓着他的脸,说道:“那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老欺负我,仗着自己武功高势力大就无法无天,我说不过你,也打不过你。” 他将手轻轻的覆在她的手上,脸颊在她的手中蹭了蹭,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过去的时光,说道:“因为以前的萧藏枫是个傻子,他不懂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他边说边看着她。 他眼中的温柔让她沉溺,凌汐池心中一热,埋着头,咬着嘴唇说道:“那……那你现在懂得了。” 萧惜惟伸手一揽,将她紧紧的拥在怀中:“我要是再不懂,我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凌汐池感受着他怀抱中的温热,心中一欢喜,正要说话,突然看到了他缠着纱布的左手,急忙拉着他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她抬头望着他:“音魄伤的?”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出声道:“汐儿,有件事我想同你说,音魄虽伤了你,可她毕竟是云隐的……” 凌汐池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连忙止住了他的话,说道:“你不用说了,看在你们的面子上,这次我不跟她计较,若是还有下一次的话,她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萧惜惟的身躯微微一震,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确实没有办法真的对音魄怎么样,毕竟他们相识多年,毕竟她为云隐国立下了功劳,做出了不少牺牲,他正苦于不知该如何同眼前的少女交代,可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毫不在意,他以为,经历那些炼狱一般的过往,那段血色千里的路,她的心会变得冷漠,却不曾想,她还和当初一样,处处为人着想。 凌汐池看着他,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灵动的转了转,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对不起我?” 萧惜惟正要回答她的话,却看见她的眼睛不怀好意的转着,显然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默默的将那句是咽了回去,转而问道:“然后呢?” 凌汐池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像个正在撒娇的娇憨少女,一脸恳求的看着他:“是就好,现在你面前就有一个补偿我的机会,你解开我的内力,好不好嘛。”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完全放开自己,没有任何防备,没有任何顾忌,萧惜惟怔然的看着她,少女的眼眸明亮如星辰。 他的喉结动了动,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两个字:“不行。” 凌汐池才不管他,继续不管不顾的晃着他的手:“行不行嘛,算我求你了,不然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又打不过别人怎么办?” 她才不信,眼前这个人软硬不吃。 可她不知道,她这样天真懵懂的举动配着她那张脸,足以让任何正常的男人把持不住,她话还没说完,便见萧惜惟倾身过来,将她压在了身下。 凌汐池吃了一惊,下意识的伸手推他,萧惜惟抓住她的手,放在身旁两侧,眼看着他的唇就要落在她的唇上,她忍不住说了声:“疼。” 他这才想起她的内伤还未痊愈,连忙松开了她,恰巧这时婢女送来了吃的,见他们一起躺在凉榻上,急忙放下后退了出去。 他拉着她走了过去,一看到那些精致的菜肴,她突然想起了妖儿,问道:“妖儿吃过了吗?” 萧惜惟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不用担心她,她的饮食有人照顾。” 他边说便将她按在了凳子上,凌汐池想了想,还是决定要问问他,她试探着问:“妖儿今天跟我说,怕你不要她了。” 萧惜惟正在往她的碗里夹菜,听闻她的话,夹菜的手一顿,说道:“小丫头就爱胡思乱想,不是说饿了吗,快吃。” 她讷讷的夹了菜放进嘴里,咽下之后,才说道:“妖儿的身世你究竟知不知道?” wap. /130/130469/30427943.html 第二百五十八章:狐媚惑主 清风徐徐,透窗而入,烛影摇曳,沉香的味道盈盈散开,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他的神色隐晦不明。 凌汐池又问:“妖儿是寒战天的女儿对不对,其实你一直都是知道的对不对。” 他不可能不知道,泷日国公主失踪,怎么可能不派出人来寻找,能躲过泷日国的搜查,除了只手遮天的藏枫山庄外,还有谁能做到。 萧惜惟继续往她碗中夹菜,说道:“你先吃东西,妖儿的事情,你想听我便说给你听。” 十五岁那年,他从风魔山学成回到藏枫山庄还不到一月,他的父亲便又将他赶了出去,让他在江湖上历练三年,其一是为了感受人间百态,体验民生疾苦,也可以借机行走五国,看看不同政局之下,百姓的日子会有何不同,百姓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只有亲身体验过,日后他才能做一个好君主。 其二,他年纪轻轻便已学成惟微心法这等盖世神功,他天资虽冠绝天下,到底年纪还小,惟微心法的奥妙在于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可世间人心变化莫测,如何让道心中正入微,又如何坚守惟精惟一之道,使人心与道心和合,执中而行,这便需要他在这十丈软红中慢慢体会。 故此,他的父亲为他罗列了几个曾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现已避世的老魔头,若是他没能在这些老魔头手下活着回来,那就当他没生过他这个儿子,在他游历江湖期间,他不得借助藏枫山庄的势力,也不得取用藏枫山庄分文。 于是乎,他在河边钓鱼时,遇上了带着王室贵胄前往诰天台祭天的寒战天,他亲眼看着寒蓦忧将年仅三岁的妖儿推进了河里,他本不想多管闲事,可看着那么小的孩子在水中拼命挣扎也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便出手将她救了起来,救上来后,小女孩抱着他的腿不愿撒手,他只好带着她在江湖上历练了两年。 两年后,他提前完成了父亲交代的任务,只得又将她带回了藏枫山庄。 他不让妖儿叫他哥哥,只让她唤他爹爹,便是不想无故矮寒战天一辈。 又是寒蓦忧搞的鬼,凌汐池愤怒极了,她这表姐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专挑自己的亲人下手。 她说道:“所以,你明知她是泷日国的公主,却从没想过要将她送回去?” 萧惜惟轻轻的搁下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凌汐池道:“因为我见过燕夜心,妖儿和她实在长得太像了,她的女儿叫寒蓦鸾,我恰好在妖儿身上看见过一只刻着青鸾的挂坠,上面有她的名字。” 萧惜惟无奈的笑了笑:“你这丫头啊,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 凌汐池动了动嘴唇,迟疑着问道:“那你救妖儿的时候真的没有任何私心吗?” 萧惜惟沉默了一会儿,回道:“有。”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承认当初救妖儿之时有一半的原因便是因为她是寒战天和燕夜心的女儿,还是寒战天最疼爱的女儿,只要她在他的手中,就相当于他有了一张王牌。 凌汐池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最是无情帝王心,她早该想到的。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男子,他是一个王,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在他的人生里,感情从来不是惟一,而他的江山,他的王位,他的雄心壮志才真正的惟一! 这样的人,可以牺牲一切来保全他的国家,但却绝不会牺牲一切来保全一个人,如果有一天,泷日国卷土重来,威胁到了他,那么他会不会毫不犹豫的牺牲妖儿。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这段经历对这个小姑娘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她有些食不知味,轻轻的搁下了筷子,呢喃道:“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真的会不要她吗?” 萧惜惟反问道:“换作你,你会吗?” 凌汐池沉思一会儿,换做是她,她也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她会如何抉择,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她只是个孩子,不应该成为这场天下之争里的牺牲品。” 萧惜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如你所言,她只是个孩子。” 凌汐池猛然抬眸看他。 萧惜惟嘴角带着笑:“你这么担心妖儿,是想给她当娘了?” 她羞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你……你说什么呀。” 他轻轻的凑近了她的耳旁。 “你若想,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凌汐池睁大了眼睛,愣在了那里,然后她开始埋下头拼命往嘴里塞东西。 淡定淡定,她不能就这么一步一步沦陷了。 萧惜惟手支着头,看着她通红的脸和脖子,眼中的柔情满溢而出。 接下来的几天里,无论她怎么软泡硬磨,萧惜惟到底还是没有解开她的内力,走到哪里都将她带到哪里,不允许她离开他的视线。 他在自己谈事的大殿后面布置了一个小房间出来,每每有要事需要商谈的时候,他便会让她在里面等着他。 雅间里准备了很多东西,可插花可饮茶,供她无聊时打发时间,凌汐池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这里,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让人给她准备了食材和工具,她闲得无聊的时候,就做些甜品点心打发时间。 她将点心做成了各色花朵果实,飞鸟鱼虫的形状,然后送去给妖儿,小孩子都爱甜食,加上做得好看就更喜欢了,每次收到之后都要开心好半天,凌汐池想着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总是忍不住想要给这个小女孩多一分的怜爱。 有一天,妖儿神秘兮兮的拉着她,告诉她自己这些天晚上总做梦,梦见一只会发光的蝴蝶从她的身体中飞了出来,然后她就会不由自主的跟着蝴蝶走。 凌汐池不以为意,哪个小女孩年少的时候没做过自己是小仙子的美梦呢。 妖儿急得跳脚:“汐池姐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是真的蝴蝶,它发着光,像是要带我去一个地方,而且……”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梦醒后心中总是会有一种很害怕的感觉,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要离她而去。 凌汐池笑她:“小蝴蝶仙子,梦是不能当真的。” 妖儿嘟着嘴,努力的想要劝服她,让她相信她的话,急急道:“汐池姐姐,你不知道,每次梦醒后,小黑都会盘在我的枕头边看着我,我能感觉到它很不安,以前它都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小窝里,从来不会这样的。” 她急着找出小黑蛇为她证明,可一想到她的汐池姐姐害怕蛇,并且每次只要凌汐池一出现在她的寝宫里,小黑都会吓得躲起来,又只得作罢。 凌汐池蹲下来摸着她的脸安慰她:“妖儿,不会的,我们都会保护你,哪怕真的有小蝴蝶想要把你带走,你爹爹也不会允许的,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公主。” 妖儿看着她,一脸天真的问:“真的吗?” 凌汐池郑重的点了点头。 妖儿向她伸出了小指:“那我们打勾勾。” 凌汐池笑着伸出手同她勾在一起,心中却有些心虚,毕竟她在云隐国待的时间不会长,只要一得到灵心珠,她便会和琴漓陌去取龙魂,回到她该回的地方去。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是凌云军的统帅,那里还有她的族人。 由于萧惜惟做得太明目张胆,坊间开始流传,新王登基后,带回了一个妖媚女子,专宠于后宫,已被勾去了魂,这样下去,立后指日可待。 这等狐媚惑主之人,最是祸国殃民,未免新王误入歧途,置国家于不顾,越来越多的大臣开始反对。 文臣们开始纷纷上谏,云隐国的王后理应身家清白,断断不能是一个舞姬出身且来历不明的女子。 萧惜惟不为所动,照旧我行我素。 缥无问他:“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过分吗?” 他正在批阅奏折,堆积如山的奏折里有一半是关于他立后的,他脸色发青,一双剑眉紧紧的蹙在了一起,伸手将那奏折扔了出去。 缥无的眉头剔了剔,道:“你明知这样会引起群臣的反对,为何还要与他们对着来。” 萧惜惟揉着眉心说道:“不与他们对着来,有些人怎么会露出马脚,师兄,你安排一下,过两日的采莲节我要微服出宫,你让人把这个消息悄悄的散布到那几人的耳朵里,对了,再安排人告诉他们,就说我们手上已经有了他们结党营私的证据。” 缥无问道:“你这样乱来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萧惜惟说:“是不是蛇,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缥无表示怀疑:“我看不止吧,你难道不是为了将这个消息传得风风雨雨,最好再传到某个人的耳朵里?” 萧惜惟起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知我者莫若师兄也。” 缥无无力吐槽,若这些消息真传到了安都城那边,哪怕日后她真的回去了,月弄寒再想娶她怕是也会遭到各种反对吧,况且他这样做,百害而无一利,不仅有损自己的名声,还很容易让臣子寒心,除非…… 她背弃自己的族人,背弃自己的将士,转投云隐国,以她的武功,他日若能助他得到天下,那也不失为美事一桩,足以让整个云隐国上下心服口服。 可若她真的这么做,那她就不是凌汐池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不妥,叹息道:“你这是在逼她到你这边来是吗?” 萧惜惟知道他看穿了他的想法,说道:“她与我有一月之约,一个月之后我会把灵心珠给她,让她能顺利取出龙魂交给那个人,这算是我作为萧家的人给那个人的补偿,而且我也想让她多一个选择的机会,毕竟我和那个人终有一战。” 缥无不无担忧:“可你明知龙魂的重要性。” 他走到窗边,手负于身后,抬头仰望着苍穹:“能号令天下的从来不是龙魂,而是人,他于汐儿有恩,汐儿以龙魂偿他的情,我觉得很公平。” 他想了想,又回头看着缥无,说道:“你找一个人以汐儿的名义给安都城送封信,就说寒月国准备对付他了。” 凌汐池正在插花。 灵歌前来看她,忍不住将这些说与了她听,她左看右看,剪去了多余的枝丫,觉得满意了,才回道:“你放心,一个月之后他们便会消停了。” 灵歌不解。 凌汐池笑道:“我与你们惜王有约,一个月之后我就会离开云隐国。” 灵歌表示怀疑,眼前这阵势,她们的王上会轻易放手才怪。 wap. /130/130469/30427944.html 第二百五十九章:采莲节 凌汐池将插好的花搁在书架上,拿起茶壶替灵歌倒了茶,招呼她坐下,笑道:“听说你被罚了半年的俸禄,等我回安都城了,三倍还你。” 灵歌执起茶杯抿了一口,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不必,我并不缺钱。” “那不行。”凌汐池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你以后是要嫁给我哥哥的人,我们叶家才不会委屈你,对了,可有哥哥的消息,他什么时候回来?” 灵歌摇了摇头,眼神中不无担忧,叶孤野此去仙霄宫已经一个多月了,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凌汐池心中也有些忧虑,仙霄宫作为一个存在了几百年的门派,里面自然会是藏龙卧虎,叶伏筠又是个不好对付的人,她怕哥哥他们一冲动真会直接去找她算账。 可她不敢在灵歌面前表现出来,安慰她道:“你也别担心,哥哥可是天水第一剑客,仙霄宫的人奈何不了他,对了,你和哥哥究竟到了哪一步了?” 灵歌垂下了头,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红晕,她思索了一会儿,说:“王上说会为我们赐婚,你哥哥听了后没有反对。” “真的?”凌汐池眼睛一亮,高兴得跳了起来。 灵歌嗯了一声,又说道:“可他也没有同意,他私下里同我说了一句,家仇未报,不敢为家。” 凌汐池疑惑了,“那他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灵歌眼中的神色闪烁不定,小女儿忧思心上人乍喜乍悲的心思展露无遗,她缓缓道:“我也不知,可他走时,送了我一篮子的白兰花,他说白兰花与我很配,他还跟我说,你告诉他,感谢姑娘的时候要带白兰花,我带兵救了你,他无以为报,暂且以一篮白兰花做谢礼,他还……” 见灵歌羞涩的模样,凌汐池追问道:“还什么?” 灵歌道:“他还送了我一棵白兰花树,让我种在府邸的院子里,他说……说白兰花再开的时候,我可以第一时间看到。” 凌汐池角度清奇的问了一句:“大树还是小树?” 灵歌讶异的看着她,想也不想的回道:“自然是大树啊。” 凌汐池的脑海中骤然浮现了叶孤野扛着一棵树去找她的场景,她在心中哀嚎了一声,下意识的拍了拍脑门,觉得头有点疼。 她回想起那晚在安都城,她将两朵白兰花挂在他衣襟上时说的话,急得想跳脚,她什么时候说感谢姑娘要送白兰花了,哥哥这是什么钢铁直男,她是这么说的吗,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好吧,真是教都教不会。 蓦的她又想起那晚,哥哥的手指拂过白兰花时,脸上那抹浅浅的笑意,再看看灵歌素净清雅的脸庞,她恍然大悟,看来哥哥并非对灵歌无意,而是他性子太过冷漠,以致于她们皆以为他并未心动,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对灵歌的情意早已连绵百里。 凌汐池尴尬的咳了咳,说道:“哥哥不善言辞,我刚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像匹孤狼,但是他绝不是一个轻易会送姑娘花的人。” 灵歌微笑着,非常平静的说:“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我听说狼的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只要是他认定的人,哪怕是死,也绝不离弃,我……我也一样。” 凌汐池的心怦怦直跳。 灵歌转过头,看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愿与他祸福与共,生死相依。” 凌汐池没想到看似冷若冰霜的她在感情方面竟会如此赤忱勇敢,哥哥能遇上她真是福气,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她也能如此坚定不悔的去爱一个人吗? 正想着,灵歌又说道:“对了,我派人出去打探那位唐姑娘的消息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你说的那位琴姑娘,我去了你说的你们碰头的地方,她人并不在那里。” 凌汐池回神,看来琴漓陌这疯丫头又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她开口正要说话,萧惜惟从远处走了过来。 灵歌见状,迎了上去,萧惜惟低声向她吩咐了两声,灵歌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灵歌一走,凌汐池觉得有些无聊,趴在了桌子上,愣愣的看着自己摆在书架上的花,脑海中全是灵歌刚才说的那些话。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身旁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萧惜惟在她身畔坐了下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她插好的那束花,黝黑的圆盘花器里,几枚小小的湖石置于其中,两片荷叶恰到好处的点缀着几支荷花,高低错落,又有菖蒲参插其间,尽显自然之趣,忍不住赞叹道:“意与境会,思与境谐,不错。” 凌汐池没有理他,看起来蔫蔫的。 萧惜惟斟了茶喝,温柔的问她:“无聊?” 她点了点头。 “那我过两日带你出宫走走?” 她来了兴趣,连忙支起了身子,问道:“去哪里?” “带你去看采莲节。” 采莲节是云隐国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会在帝云城西边的映荷湖举行,映荷湖方圆数十里,本是没有荷花的,不知多少年前,帝云城曾刮了一夜的怪风,第二日湖面上竟飘满了鱼虾的尸体,帝云城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以为这是不祥之兆,却不想第二年的夏季,湖中竟遍布荷花,百姓们开始纷纷传言,这湖中住着一位荷花仙子,那晚的怪风是有妖怪在作祟,是湖中的荷花仙子现身除了妖怪,为了纪念荷花仙子,映荷湖四周开始修堤筑坝,广开庙宇,各色亭台楼阁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便有了这一年一度的采莲节。 作为传统节日,采莲节这一天自是热闹非凡,当日会有许多的采莲女乘坐莲舟在映荷湖中采取莲子,容貌最佳,姿势最美,莲子采得最多的便会被奉为莲花仙子,每年的莲花仙子会得天家赏赐的莲花圣衣一件,参与宫廷盛宴的机会一次,所以每到采莲节,便有无数妙龄少女齐聚映荷湖,自然也会引来无数倾慕少女容颜的男子。 为了能让采莲比赛公平公正,在映荷湖的东面设了一朵形似莲花的大理石莲台,名唤采莲台,莲舟从映荷湖西面始至采莲台终。 在离采莲台不远处,会建立一个木塔,名叫莲花塔,塔顶会放着一朵白玉雪莲,届时采莲大会上还会举行一次以武取莲的活动,只要是云隐国的适龄男子都可参与,武艺出众,能得到这朵白玉雪莲之人,不仅可以这朵白玉雪莲向自己心爱的女子求亲,还能得到贵人赏识,从此平步青云。 在临近映荷湖的醉莲楼还会举行一些斗书,斗棋,斗琴,斗画等等各色比赛,各地的文人墨客或是一展拳脚,或是一开眼界,或是附庸风雅,都会聚集来此,热闹非凡。 清晨,天刚刚露出鱼肚白,萧惜惟便带着乔装打扮后的凌汐池和妖儿离开了王宫。 映荷湖的边上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几百只船,有画舫,有莲舟,有乌篷船,各式各样,让人眼花缭乱,四周人山人海,人声鼎沸。 湖畔的醉莲楼更是聚满了从各地而来的文人墨客,分别挤在了醉莲楼底楼被划分出来的几个雅间里,挥洒笔墨,写意丹青,棋逢对手,琴韵悠扬,各显神通。 凌汐池站在醉莲楼的顶层眺目望去,湖边那座用大理石砌成采莲台上已经铺上了红色的地毯,每一片花瓣上都摆上了一张桌子,桌上放了今日比赛的各种奖品,而在距离采莲台不远的采莲塔上,一朵白玉莲花高高的盛开在采莲塔的顶端,等待着有情人将它采摘下来。 看着如此繁盛热闹的景象,凌汐池受到了感染,心情无比愉悦,妖儿也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不停的鼓着掌跳着笑着,凌汐池将闲着无聊时做的糖果递给她,她便笑得更开心了。 须臾片刻,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伴随着一声“采莲大会开始”,湖中几百只静止不动的莲船开始动了起来,尖叫声,嬉闹声,谈笑声,议论声,再加上钟鼓声,采莲女的歌声,声声入耳,此起彼伏。 “绿水呀青青,青山笑。纱裙呀飘飘,荷花娆。小船呀轻轻,轻轻摇。人面荷花娇,蝴蝶儿笑。绿叶来相伴,仙子碧波飘,青莲过荷塘,桨儿声长绕……” 悦耳的歌声飘荡在映荷湖上方,湖中小船轻轻的划过层层荷叶,泛起柔美的波浪,看着温柔婉约的采莲姑娘娴熟的采摘着莲蓬,凌汐池的心中忽然萌生出了一种愿望,这种平静美好的和平日子,若是能一直延续下去该多好。 有人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扭头一看,只见妖儿一边拉着她的衣服,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朵白玉雪莲:“汐池姐姐,你看那朵雪莲花好漂亮,你说谁能采到那朵雪莲花。” 凌汐池看着她眼中泛出的光彩,摸着她的头问道:“妖儿很喜欢那朵雪莲花是吗?” 妖儿连忙点了点头,凌汐池刮了刮她的鼻子:“那等你长大了,就让你的心上人来为你摘取这朵白玉雪莲好不好?” 妖儿的眼睛里有着莫名的兴奋,看着萧惜惟道:“姐姐,那你可要看着,日后为我摘下这朵雪莲花的男子必定和爹爹一样,是这个世上最优秀的男子。” 她歪着头,一脸天真的问道:“爹爹,你不为汐池姐姐摘下那朵莲花吗?这么好的机会你也不把握?” 凌汐池急忙去捂妖儿的嘴,妖儿咯咯的笑了起来,往萧惜惟的身后一躲,“我知道了,定是姐姐已经答应嫁给我爹爹了,所以才不要这雪莲花。” 凌汐池伸手去抓她,妖儿灵活的像只小狐狸一般围着萧惜惟跳来跳去,一大一小你追我赶,闹腾起来,妖儿人小鬼大,眨眼便跑得不见人影了。 凌汐池内力被封,追不上她,只得冲着含着笑看着她和妖儿的男子抱怨道:“你也不管管她,这么多人,可不要跑丢了。” 萧惜惟说道:“无碍,有人暗中保护她,你不必担心。” 凌汐池微微宽了心,继续去看比赛。 一只手悄悄的伸了过来,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她笑了笑,反扣住了他的手。 两只手扣得很紧,紧到仿佛一生一世都不愿再放开。 萧惜惟全身微微一颤,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最直接的回应,他只觉心弦一荡,有一种幸福骤然来临而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沙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 “汐儿,你想要那朵雪莲花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扭头冲着他一笑,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那么多蝴蝶?” “是……是那个小女孩?!” wap. /130/130469/30427945.html 第二百六十章:蝶变 阳光下,万千五彩斑斓的蝴蝶从四面八方飞舞而来,其中有一只蝴蝶大得出奇,它被无数的蝴蝶包围在中间,硕大透明的翅膀在阳光下呈现出一道道炫目的光圈。 它像是蝶中之王,缓缓的飞到了最前方,它身后的蝴蝶受它牵引,仿佛是它的奴仆,自觉跟在了它的身后,纷纷朝醉莲楼的最高一层飞去。 众人哗然,湖中的莲舟停止了划动,无数人从雅间里跑了出来,惊讶的对着那漫天的蝴蝶指指点点。 有人惊呼:“天啊,它……它们是……是冲着那个小女孩来的?” 小女孩? 糟了! 凌汐池心中一凛,她想起了妖儿最近常跟她说的那个梦,急忙跌跌撞撞的朝妖儿消失的方向跑去。 萧惜惟拉住了她,问道:“怎么了?” “妖……妖儿,”凌汐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有可能是妖儿。” 萧惜惟眉头一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身形一动,如清风般一绕,眨眼便已穿过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一阵琴音突然响了起来。 那琴声就像一泓清泉直灌入人的心底,如同深幽的古涧缓缓流淌,在天地间空灵回响。 蝴蝶翩跹,穿过密集的人群,琴声丝丝缕缕,渐渐大了起来,从静水流深的古涧变成了活泼的小溪,叮叮咚咚澄澈灵动,自由欢快无拘无束。 忽而琴声一转,溪水仿佛流入了山岩,琴声渐渐低了下去,微弱的水声隐隐传来,如风中飞絮飘渺飞扬,倏忽又是一阵低沉起伏,溪水从石头缝里流了出来,少了之前的一份活泼洒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庄重,琴声渐平,一如无边大海宽广浩荡。 沧海月明,庄生晓梦,蝴蝶自在,从入世到出尘,最终归于平静。 有人赞叹:“好一曲琴音!” 又有人接道:“妙哉,妙哉,不似高山流水,却足以当得上流水!” 一个摇着折扇的男子说道:“原来是兄台的琴音引来了这么多蝴蝶,能令蝴蝶闻声而来,当真是一曲妙音。” 又有一人说道:“传言昔年的琴仙能以琴声引来百鸟,我看这位兄台一手仙音比起琴仙也是不遑多让,能引来蝴蝶围观也不足为奇。” 另有人附和道:“如此盛景,当真令人叹为观止。” 人群中,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正席地而坐,膝上横放着一柄伏羲式古琴,正在悠闲的抚着琴,他似乎已经融入到了琴声的世界里,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人和事,无数蝴蝶飞舞在他的身边,妖儿躲在他的身后,脸色苍白,全身瑟瑟发抖,她看着那些蝴蝶,眼中布满恐惧的神色。 萧惜惟拉着凌汐池走了过去,妖儿看见了他们,站起来扑到了凌汐池的怀中,有蝴蝶想要跟过来,萧惜惟的手指微微一抬,一道劲风射出,蝴蝶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不敢再过来,只围着那男子翩翩起舞。 妖儿在凌汐池的怀中不停的发着抖,凌汐池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看向了那正在抚琴的男子,那是一个十分苍白清秀的男子,看起来有些羸弱,面庞柔和,容颜清淡,乍一看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可多看几眼后,便觉他的人同他的琴声一样,让人无法忘怀。 凌汐池吃了一惊,她尚还记得,那日在云隐王宫里,她与这名男子有过一面之缘。 浩垠国的世子浩南影。 因那日匆匆一瞥,没能仔细看清他的长相,今日一见,她才发现,这浩垠国的世子果然同她在天枢楼所看到的资料一样,不但不会武功,甚至身体还不怎么的好。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全身所散发而出的儒雅气息却是异常夺目,少了一份王侯的贵气,却多了一分出尘,怎么看都是一个不应该生活在这乱世之中的王侯,而应该是在高山流水中结庐而居,手抚伏羲琴,淡看人间百世沧桑的琴仙。 只可惜,生不逢时! 琴声还在继续,像仙音缓缓涤尽尘世中的污浊,渐渐的,没有人再说话了,也没有人再去管那些蝴蝶,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一曲终了,如一场大梦初醒,不少人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仿佛已经沉迷在了琴声的世界中不愿醒来。 直到有人鼓起了掌,周围才开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一位老者推开众人走到了浩南影面前,向他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说道:“今日斗琴公子赢了,未敢请教公子大名,若公子不嫌弃的话,还请入内指点一二。” 浩南影摇了摇头,委婉的拒绝了老者,收好了琴,径直的走到了萧惜惟的面前,唤了声:“萧公子。” 他早已认出了他们。 萧惜惟并不觉得意外,点了点头,“浩公子。” 浩南影的视线落在了凌汐池的脸上,微微讶异了一下,又将视线落在妖儿的身上,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妖儿双手紧紧的抱着凌汐池的腰,整个人都缩在她的怀中,不停的打着冷颤,惊恐的看着浩南影身后的蝴蝶。 凌汐池一见她的神色便什么都明了了,这些蝴蝶根本不是浩南影的琴声引来的,它们就是冲着妖儿来的,浩南影不过是在为她遮掩罢了,今日采莲节是一个十分重大的节日,若因一个小姑娘引发了这种异象,不止今日妖儿难以脱身,怕是民间也会传得沸沸扬扬。 萧惜惟见状,袖风一拂,无边的真气蔓延而出,柔弱的蝴蝶纷纷被劲风逼出了楼阁,散入四方,振翅离去,那只最大的蝴蝶停在屋檐上,不停的扇动着翅膀,仿佛不愿离开。 凌汐池若有所思的看了那只蝴蝶一眼。 浩南影也扭头看着那只蝴蝶。 阳光下,那只蝴蝶美丽万分,荧光四射。 只听萧惜惟道:“昔年伏羲见凤凰栖于梧桐,取其木而斫之,遂得琴,今日浩公子以伏羲琴引来百蝶,令人叹服。” 浩南影回道:“萧公子谬赞了。” 萧惜惟道:“不知公子可否赏脸至雅间一聚?” 浩南影摇了摇头,拒绝道:“多谢萧公子好意,只是在下尚且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眼看着他要离去,凌汐池突然唤住了他,问道:“请问公子,那只蝴蝶叫什么名字?” 妖儿环在她腰间的手一紧。 浩南影回头看着她,目光淡淡的扫过了妖儿,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借一步说话。” 几人到了没人的地方,凌汐池抬眸一看,那只蝴蝶又跟了过来,它似乎在尝试靠近妖儿,却又畏惧妖儿身边的萧惜惟,只得远远的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浩南影看着那只蝴蝶道:“此蝶似蝶非蝶,名为牵丝,本不是自然产物,而是一种特别研制的蛊虫,名叫牵丝蛊,所以它的一生只有一次化蝶的机会,那便是它遇上另一只牵丝蛊的时候。” “牵丝蛊?”凌汐池看了萧惜惟一眼,面容凝重之色,埋头看着怀中失神落魄的妖儿。 莫非是妖儿身上有牵丝蛊? 凌汐池急忙问道:“那这蛊对人可有伤害?” 浩南影摇头道:“据我所知,并没有,这蛊最开始是用来寻人的,非但没有,还可使人百毒不侵,只可惜这种蛊虫的饲养方法已经失传了,没想到今日居然在此得见。” 凌汐池松了口气。 萧惜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那南影世子如何确认那便是牵丝蛊?” 浩南影苦笑道:“惭愧惭愧,因为这蛊本就产自浩垠国,这世上最后一对当年被我父王进献给了泷日国,所以……” 浩南影不再多言,惋惜的看了妖儿一眼,客气的说道:“在下已将所知的都告诉了姑娘,就此告辞了。” 凌汐池总算知道了他为何总用惋惜的眼神看着妖儿了,既然牵丝蛊是他们送给泷日国的,哪怕他不知道妖儿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也不难猜出她定是与泷日国王室有些瓜葛的。 一个泷日国王室的小女孩出现在了刚刚打败泷日国的云隐国,还与国主关系密切,很难不引起人的猜想。 只是他既知这些,却仍然愿意用琴声替她遮掩,足以证明他是一个难得的正人君子。 萧惜惟神色如常的向他抱拳道:“多谢。” “客气。”浩南影最后看了妖儿一眼,转身离去。 凌汐池急忙道:“浩公子,既然你能用琴声保护她,此事还请……” 她有些难以启齿,毕竟于情于理浩南影都没必要替妖儿保密,况且,当日泷日国同瀚海国开战时,浩垠国曾出兵帮助过泷日国,由此可见,泷日同浩垠早已经是盟友关系。 没想到浩南影竟然停下了脚步,说道:“几位放心,今日我什么都没看到。” 凌汐池没想到他会答应得那么痛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浩南影笑道:“听闻泷日国在祭天时曾经丢失过一位小公主,我知道王室的手段有多脏。” 说罢,他抬起步子离去。 萧惜惟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道:“这位浩垠国的世子倒是与传闻中不太一样,他生在浩垠国真是可惜了。” 凌汐池想着天枢楼里关于浩垠国的卷宗,心道确实是可惜了。 直到浩南影离去后,凌汐池蹲下身,双手扶着妖儿的肩膀,问道:“妖儿,你刚刚看见什么了?” 妖儿打了一个寒颤,目光呆滞的看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不停的摇头。 凌汐池还待再问,萧惜惟按住了她的肩膀,冲她摇了摇头。 他也蹲了下来,冲着妖儿柔声道:“爹爹让人送你回去好不好?” 妖儿猛烈的点着头,仿佛在这里多待片刻都是煎熬。 萧惜惟拍了拍手,两名暗卫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他吩咐道:“送公主回宫。” 两名暗卫带走了妖儿,凌汐池一脸着急的看着他,问道:“他们来找她了?” 牵丝蛊既然能变成牵丝蝶,那便证明另一个持蛊之人就在附近,能给泷日国最受宠的小公主下蛊之人只有两人,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便是她的母亲。 可若是牵丝蛊是他们给妖儿下的,为何会任由她流落在外那么多年而不来寻她呢?又为何妖儿看到牵丝蝶会是这种反应? 凌汐池百思不得其解。 萧惜惟面色如常,甚至连语气都没有变化,说道:“或许是吧,只是他们若是来找妖儿的,为何不趁着刚才她身边没人的时候将她带走,以妖儿的性子,不太会害怕蝴蝶,她到底看到了什么,会怕成那样?” 凌汐池也有些着急:“不行,我们得亲自送她回去。” 她拉着他的手准备走,却被他反手拉住,“我们现在不能回去。” wap. /130/130469/30427946.html 第二百六十一章:引蛇出洞 凌汐池没去细想他话中的意思,暗自想着,妖儿不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子,不可能见到陌生人会害怕,那她究竟见到的是谁? 来寻她的究竟又是谁? 一个正常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是在见到伤害过自己的人才会害怕。 凌汐池蓦的想到几月前她向冰冽询问寒蓦忧的下落时,冰冽曾告诉她,她被月华夫人带走了。 莫非妖儿刚才见到的人是寒蓦忧?来寻她的正是她们? 凌汐池顿感不妙,急忙走到栏杆处,往醉莲楼下一看。 远远的,一道白影在岸堤上一闪而过,她身上的白衣被风微微鼓起,素衣黑发,迎风临水,妙曼的身影宛如凌风踏波,眨眼便消失在了远方,只留下了一个空玄幽寂如月华一般的背影。 凌汐池急忙拉着萧惜惟的手,说道:“走,妖儿会有危险,我知道是谁来找她了。” 萧惜惟纹丝不动,微微皱眉,问道:“寒蓦忧?” 凌汐池惊讶的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镇定,点头道:“不止寒蓦忧,恐怕连燕夜心也来了,你该知道,若真是她们来寻她了,你的两名暗卫不可能会是她们的对手,你刚刚也看见了,妖儿那么害怕,定是看到了寒蓦忧,想起了当年加害她的便是她,寒蓦忧有多心狠手辣你我都知道,可燕夜心未必会知,妖儿若是真被她们带走了,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萧惜惟表情动了动,却没有走的意思。 凌汐池愣了愣,瞬间明白过来:“你不愿去救妖儿?你今日根本不是为了带我们看采莲节才出宫的是吗?” 他看着她,没有说话。 凌汐池感觉到了寒心,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又问道:“你又设了什么局对吗?” 他的沉默证实了她的猜想,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早该想到,面前的人是萧惜惟,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人,从藏枫山庄开始,他就是一个步步为营,工于心计之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一边算计着利用着,一边又给予她世间任何女孩子都无法拒绝的浪漫和柔情,她心中明明清楚,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了,并且一步一步沉溺进去。 她走到栏杆边又往楼下看了看,站在醉莲楼的最高层,四周景象尽落入眼底,已经有莲舟快要到达采莲台,莲花塔上四五名小伙子正在奋力争夺玉雪莲,映荷湖的岸边人声鼎沸,就在四面八方的人群中,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不少行径可疑之人,那些人中有商贩,有游客,有做文人雅士打扮,看似疏散,却实则围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围在了中间。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请君入瓮,瓮中捉鳖的局。 而她,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土鳖。 她的心中骤然涌起了一阵被欺骗后的愤怒,狠狠的甩开了他的手。 萧惜惟看着她蕴满怒色的眸子,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你呀,若是笨一点该多好?” 凌汐池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你要去哪里?” 萧惜惟再一次拉住了她。 “放手!” 她回眸冷冷的看着他。 “你为了请君入瓮可以不顾妖儿的死活,我却做不到,其他的我可以不在意,但若是妖儿因此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惜惟压低了声音:“妖儿不会有事的,暗卫送她走的时候,师兄和灵歌她们便已经跟过去了?” 凌汐池仿佛不认识他,眼前这个人心思之缜密,应变能力之强简直让她叹为观止,妖儿本不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可牵丝蛊的事件后,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安抚她,而是送走她,采莲节上人太多,若是真有泷日国的人来这里寻她,也不会明目张胆的下手,此刻送走妖儿,正好给了那些人下手的机会,以便于将他们给引出来,另一方,一国之主出宫身边不可能不会带人,他故意将身边的人支走,也是相当于给了另一方的人下手的机会。 凌汐池冷笑了起来,“我还是低看了你,你将计就计故意使唤两个暗卫将妖儿送走,便是要让他们认为你的身边已经无人了是吗?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只是不知,这次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的又是何方神圣,你我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究竟是如何看我的,还是我由始至终不过是你的棋子罢了。” 萧惜惟的身体明显一震,伸手扶着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你是这么看我的,这么看你自己的?” 凌汐池双目低垂,寒意由心而发,激动之下不住的颤抖着,一滴泪珠凝在她的眼角,她一咬牙,推开了他,看了他两眼,有些心灰意冷。 她自嘲的笑了笑:“怪我,你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奢求你的真心。” 萧惜惟心知不妙,急忙拉住了她的手,不容拒绝道:“跟我走。” 凌汐池挣了几下没有挣开他,她脑中乱乱的,说不清是悲伤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她开始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在她快要沉迷在他为她编织的美梦中的时候,上天又要用这种方法将她唤醒。 周而复始,遍体鳞伤。 她以为,无论日后如何,他们至少会有一个月的美好时光,坦诚相待,彼此珍惜。 却不想,连这都是一个奢望。 泪水忍不住滑落,落在了他的手上,萧惜惟感觉到了手背的滚烫,停下了脚步,一旁卖花的小女孩立即迎了上来,“哥哥,买束花送给这位漂亮的姐姐吧。” 他掏出钱买了一束含苞欲放的荷花,塞进了她的怀中,在她耳旁耳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要告诉你,我所想的不是和你一个月,而是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一会儿你便知道我为何要这么做了。” 凌汐池拿起那束荷花便准备扔,他紧紧的扣住她的手,让她使不出劲来,他拉着她继续往前走,隐隐有人跟在他们身后,凌汐池想回头看,他压低了声音道:“别回头。” 凌汐池知道他想钓的鱼已经上钩了,哪怕她心中再愤怒,却仍然做不到因为生气而坏了他的事,她只得压下心中的委屈和不快,跟着他不徐不疾的往前走去。 两人看起来就像是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萧惜惟甚至时不时的停下来给她买一些糖葫芦,竹蜻蜓,风车,荷花簪一类的小玩意儿,十足十的一副逗小娘子开心的纨绔做派。 两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已经远离了人群,走到了离映荷湖大约十多里外的一片树林里。 一停下来,萧惜惟便立刻转身怒视着她:“你知道你刚刚说的话有多混账吗?” 凌汐池张了嘴,正想说话,一记爆栗就敲在了她的头上:“傻瓜,你以为我做这些是为了谁,你就不能用你的小脑瓜好好想想!” “啊!”凌汐池惨叫了一声,伸手捂着头,一把推开他,下意识的配合他演戏,“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反握住她的手,整个人倾身而来,在她的耳边低声道:“自然是做人多的时候不敢做的事。” “你……”她抬起了头,正要开口说话,可话还没说出来,便被他用唇堵了回去。 突的四周一冷,一股寒意如利刃一般逼及肌肤,迅猛而又凌厉。 一阵冷风刮过,树木哗哗作响,无数绿叶飞扬。 紧接着,刀光一闪。 鱼儿已上钩,萧惜惟唇角露出一笑,抱着怀中的少女纵身一跃,一道寒芒堪堪的从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划过,气劲波及之处,几棵大树应声而倒。 刀气夹杂着强烈的杀气蔓延而来。 一个身负巨刀的人从树林之中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出。 每走一步,地面都会下陷几分。 好可怕的人! 她狠狠的肘了萧惜惟一下,从他的怀里挣脱,目不转睛的看着来人,来人气势汹汹,有着如豺狼一般的眼神,那种嗜血的杀气,让人无法不正视。 他的身高大约有九尺来高,高大威猛,脸上有刺字,结实的胸膛和手臂上满是醒目的伤痕,目光肃杀,他脸上的刺字,正是死囚的刺字! 一个死囚,背着一柄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巨刀! 她扭头看着萧惜惟:“看来来找你的人不赖。” 萧惜惟摇头浅笑,手中折扇一开,朝她扇了扇风:“确实不赖。” 那个人在离他们只有五米之遥时停了下来,凶煞的目光宛如炼狱中的恶鬼,冰冷嗜杀而又无情。 他就那样站在他们面前,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显得他背上的那把巨刀更加气势凌人。 凌汐池问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理会她,缓缓的将头扭开,目光如跗骨之蛆一般落在萧惜惟身上。 萧惜惟镇定自若的与他对视着,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巨灵?” 那人点了点头。 萧惜惟继续道:“闻名五国的死囚刺客,不知道这次来这里是奉了谁的命令?” 巨灵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死人没有资格问问题。” 话落,他目光一凛,整个人弹射而起,背上的巨刀应声而出,他反手握刀,电光火石之间,已一刀横劈而下,朝着他们当头劈去。 萧惜惟一掌将凌汐池推到了安全的地方,自己亦如一道风般,闪身不知去了何方。 那一刀落在了地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刀气一路喷涌,滚滚砂土飞起,十米以内的树木无一不被刀气连根催断。 萧惜惟不知道从哪里闪身出来,巨灵一看到他,手中的巨刀一挥,身形灵活的在半空中一转,直挥向他的上半身。 萧惜惟不闪不避,反而迎着刀气冲了上去,可落在旁人眼中却是技不如人的躲避不及。 凌汐池暗自叹了一口气。 只闻得嗤啦一声,他成功的避过了所有的要害,故意露出了手臂的破绽,他的右臂顿时被一股刀气狠狠劈中,一股血泉冲上了天空,他借势飞了出去,砸在了地上,滚了好几个圈。 凌汐池看着巨灵,由衷的为这个大家伙感觉到悲哀,这个巨灵看起来是个十分自负的人,眼下却连对手故意伤在他的手上都看不出来,遇上这条狐狸,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巨灵从她的旁边一步步走过,眼中完全没有她的存在,目光吝啬得连一分半点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对于他而言,他只对杀人有兴趣,对女人那是半分兴趣也没有。 他走到了萧惜惟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目光冷锐,却含满了疑惑与不解,仿佛不解面前的人怎会这么不堪一击。 萧惜惟看着他,闷咳了一声,一口黑血从口中喷出,他冷冷地盯着巨灵,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你的刀上居然有毒,看来江湖传言并不尽实,你居然也会使用这种卑鄙的伎俩。” 巨灵看了看刀,又看了看他,眼中忽然闪出一道愤怒的光,怒吼道:“混蛋!滚出来!”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刀用力挥出,刀气滚滚,哗啦啦的顿时倒下了一片树木。 树林深处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声音,不消片刻,一群黑衣蒙面人冲了出来,皆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萧惜惟冷冷的看着那群黑衣人,只见为首的一个哈哈的笑了两声,很是满意与得意:“巨灵,干得不错,回去必有重赏。” 巨灵也冷冷地看着他,就像一只野狼看着自己的猎物。 “我刀山的毒是你们抹上的,你们不知道我杀人从不用毒吗?” 那黑衣蒙面人嗯了一声,突然疑惑道:“毒?你们给他的刀上下毒了吗?嗯,果然不错,回去必有重赏!哈哈哈!” “无耻!”巨灵彻底被激怒了,刀锋一转,横刀便向那个黑衣人斩了过去,刀风劈裂了风声,可就在半途中,他全身一阵痉挛,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像根木头一般栽倒在地。。 那气势雄浑的一刀,自然也没能劈得出去。 “哼!不知所谓的贱骨头!”那黑衣人似乎料到了巨灵会有这么一招,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走到他面前,一脚狠狠地踢在全身痉挛的他身上。 巨灵闷哼了一声,整个人被那一脚踢得倒飞了出去,直撞倒了好几棵大树。 紧接着,那黑衣人又走到了萧惜惟的面前,左右刮了他两个大大的耳光,见他没有还手之力,哈哈的大笑的起来:“原来大名鼎鼎的惜王陛下,也不过是一只纸糊的老虎而已。” 萧惜惟无力的问道:“你们究竟是谁?为何要杀我!” 那黑衣人冷哼了一声,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去问阎王吧!” 萧惜惟咳了一声,黑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既然我已中毒,已经命不久矣,我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今日被杀,你们总不能让我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吧!” 那黑衣人眼睛闪着光,得意与贪婪交织在一起,显然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但见他得意洋洋的将刀架在萧惜惟的脖子上,笑道:“那好,今日我便叫你死个明白。” wap. /130/130469/30427947.html 第二百六十二章:城府算计 面巾被拉下来的那一刻,看着那张一脸精明狡猾的脸,萧惜惟愣了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了然之后略显无奈寒心的笑:“黎宿,原来真是你。” 黎宿,相国黎旻的长子。 黎宿冷冷地盯着他:“是我又如何,怪就怪你不该回国!怪就怪你不应该逼人逼得太紧!怪就怪你今天不应该微服出巡!你若是听我父亲的娶了长萦该多好,那我们就不会动你了,先王那个药罐子,若非这些年云隐国有我父亲在,为云隐国竭尽劳苦,云隐国能有现在?你一个自小被送出宫什么都没做的太子,一回来就想独揽大权,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哼!我看你今天少了风灵四将的庇护,还怎么脱得了身!” 萧惜惟的脸上慢慢凝满了不解:“你父亲身为百官之首,朝廷重臣,父王在位时尽心辅佐朝政,统率百官,一直为云隐鞠躬尽瘁,孤何时逼过他!” 黎宿凌厉的扫视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已经得到了情报,你手中不是已经掌握了证据了吗?你在外面多好,干嘛要回来,你以为云隐的王位是你能坐得稳的?” 萧惜惟轻轻咳了一声,继续道:“你们?你们是谁?证据?什么证据?” “哼!不要再说了,要怪就怪你自己,要不是你荒淫好色,跑到这荒郊野外来,我们还不敢贸贸然动手!”黎宿边说边看向了一旁的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淫邪之色,啧啧道:“怪不得你不肯娶长萦,果然是天姿绝色,我见犹怜,来人,将那女人抓起来带回相府,至于你,有一个闻名天下的死囚刺客陪你,你路上也不会寂寞了。” 他说完以后,一刀狠狠的自萧惜惟的头顶劈下。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指忽然伸了出来,只闻得“铛”的一声,萧惜惟屈指在那气势雄浑的刀背上一弹,刀应声从中间断开,随即他的身形一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眼前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黎宿揉了揉眼睛。 萧惜惟扶起了一直坐在地上看好戏的少女,说道:“委屈你了。” 凌汐池看着面露异色的黎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果然啊,乐极生悲! 萧惜惟自小被送出王宫,秘密的放进了藏枫山庄,连泷日国都查不出云隐国太子的真实姓名,朝堂之上的这些大臣就更加不会知道了。 若是他们知道眼前之人是号称武林第一人的藏枫山庄庄主,怕是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不会来一场这么儿戏的刺杀。 “你……”黎宿怔怔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断刀,嘴唇动了动,像是还没有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惜惟的目光淡淡的拂过他的脸,眼中带着不屑和悲悯:“黎宿,你父亲本是云隐栋梁之才,孤从未忘记他的功劳,若是他能一如既往的尽忠云隐,你们黎家在云隐仍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如今你们鬼迷心窍做出这种大不敬的事情,孤甚感心寒,如果孤告诉你,孤来这里便是因为你们在采莲大会上迟迟不敢出手,故意引你们到这边来的,不知你作何感想。” 黎宿傻傻的盯着他,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浸了出来。 萧惜惟手一抬,微微一震,一股黑血从他的伤口处喷涌而出,他随手用手帕擦了擦,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如果孤再告诉你,巨灵刀上的毒是孤命人涂上去的,不知道你又作何感想!想用一个亡命死囚来刺杀孤,你们未免也太小看孤了。” 黎宿手一松,手中的刀应声落在地上。 萧惜惟背过身去,仿佛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冷声道:“孤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其实孤也只是怀疑,并没有什么证据,你们的做得天衣无缝,正是苦于找不到证据,孤才故意让人放出话,就是想看一看,你们能不能压得住阵脚,可惜啊!真是让人失望!” 黎宿有些呆滞的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跟着他冲出的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觑,开始慢慢后退,已经有了打退堂鼓的准备。 这时,只听远方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四周突然出现了一大群做平民打扮的人,团团将黎宿那一群人围了起来,只闻得一阵整齐一致的刷刷声,上百把明晃晃的刀顿时对准了他们。 黎宿的一张脸全都扭曲起来,也不知是哭还是笑,他再蠢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他全身发着抖,却还强自镇定的说道:“我父亲小看你了,惜王陛下果然老谋深算。” “谋算?”萧惜惟扭头看他,似在叹息他的愚蠢:“你错了,势均力敌才需要谋算,孤从没有认为你们是威胁,对于孤而言,要除去你们的方法有千百种,孤只不过是选了一个能让你们名正言顺去死的理由罢了。”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或许这才是他,睨傲万物,杀伐果断,算尽天下。 耳旁传来了黎宿破釜沉舟的声音:“来人,给我砍死他们。” 他拿着手中的断刀孤注一掷的朝萧惜惟冲了过去。 他一动,那些黑衣人也动了,挥舞着手中的刀攻向围着他们的人,左右也是死,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还能挣得一丝生机。 林中很快乱了起来,刀剑碰撞声,血肉模糊声此起彼伏。 一道赤红色的光从人群中闪出,莫匹的刀气四散,急若流光,轻快无形,直朝黎宿而去,赤火执着赤月刀急掠而来,赤月刀在他的手中一转,利落的斩向了黎宿的肩胛骨,黎宿被他一刀劈倒在地。 另一边,一杆长枪破空而来,直直的穿透了几个黑衣人,重重的钉在了地上,鲜血顺着枪尖淌下,一名年轻的将军踩着众人的肩头落在了地上。 黎宿面如土色,眼中全是绝望,云隐国没有人会不认识那两人。 风灵四将中号称赤月流光的赤火将军以及号称一枪破云的破尘将军。 赤火和破尘屈膝跪在了萧惜惟的面前:“末将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萧惜惟点了点头,目光轻轻的拂过黎宿等人,吩咐了一声:“抓活的!”便拉了一旁少女的手飞身而去。 厮杀声和惨叫声远远传来。 凌汐池心中一片凄凉,忍不住扭头看着那片充满肃杀的树林,萧惜惟抓紧了她的手,轻声道:“你现在可以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凌汐池摇了摇头,她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问,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朝堂之上向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萧惜惟久不在云隐国,他的父亲又身中奇毒,朝中之事这些年大概多由黎相代为处理,长期身居高位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将自己的权利拱手让于他人,这帮老臣子又怎么会真的信服一个刚刚登基不久的新王。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当初他的父亲要她离开藏枫山庄之时曾对她说过,萧惜惟已有未婚妻,想来便是黎相的女儿,他也是怕自己的儿子回朝后控制不住这群老奸巨猾的狐狸,才会给他安排这样一桩婚事。 政治联姻历来便是这么可笑,有的时候只是简单的娶一个女人,便能解决很多问题,平衡各方势力。 可萧惜惟向来骄傲自负,这么可能任由自己被别人摆布,他一回国便选择领兵出征,打了一个胜仗,率先得到了民心,黎相心知自己小看了这位新王,这绝对不是一个他能轻易控制的人,才会安排自己的女儿献舞,想在宴会上借先王的遗言逼他立后,届时有各国使臣在,未免落得个不尊重自己已故父亲的罪名,他只能同意,却不想自己误打误撞的替了黎家的大小姐,坏了黎相的大事,黎相一计不成反而撺掇着其他的大臣一起上奏施压,萧惜惟被逼得没有办法,才会想出这一招引蛇出洞。 “汐儿!”萧惜惟无奈地拉长了声音,将她的身子扳得面向着他:“今日那些人不仅仅只是结党营私犯上作乱那么简单,你以为这些年来云隐为什么一直不敌泷日,但泷日国却也攻不进来吗,因为他们深谙养寇自重之道,为此云隐无数大好男儿死在战场上,无数人家破人亡,他们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我是苦于找不到证据,才会出此下策,况且,我要你知道,除了你,我不会娶别人。” 凌汐池静静的听着,她扭头看着他的侧脸,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他必须这么做,却也知道他今日利用了她。 他放任着别人认为她是一个狐媚惑主的舞姬,便是为了迷惑相国等人,认为他不过也是一个荒淫好色之徒,从而掉以轻心,若非这些天关于她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那些人恐怕还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或许在他封她内力的那一刻,就已经部署好了一切。 他让天下人都以为他宠爱她,却从不曾给过她一个好名声,在藏枫山庄的时候,她是迷得他神魂颠倒的妖女,而现在,她又成了一个魅惑君王的妖姬。 她虽不在乎名声,但却也不想要这样的名声。 萧惜惟知道她生气了,有些手足无措,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自己该如何去解释。 凌汐池提醒他:“你日后需要的是一个没有污点的妻子。” 他顿时明白过来她在生气什么,终于紧张了起来,说道:“在我心里,你从来没有污点。”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你的污点便是我的污点。” 凌汐池只觉自己的心里咚的一声,不可自抑的柔软下来,可正是经过今天这件事,她才下定决心一定要远离他,他今日能利用她来对付黎相等人,日后说不定便会利用她来对付月弄寒。 梦,终归是会醒的。 她终归做不了他的妻子。 她暗暗的握紧了拳头,鼓足勇气说道:“很多话我本来想一个月之后再说的,今日便索性将话跟你说清楚吧,我发过誓,不会背叛月弄寒,若是到了那一天,我也只会站在他那一边,我不可能做你的妻子的,你需要的也不是我这样的女子。” 气氛沉闷得可怕,凌汐池深吸了两口气,再这样下去的话,她怕自己会窒息,她轻声说道:“惜惟,解开我的内力吧,我终是要走的。” 萧惜惟的手紧紧的扣住了她的肩膀,他望着她的眼睛,眸子漆黑,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潭,凌汐池慌忙避开,他的声音幽幽传来:“你觉得我会利用你来对付他对吗?” 凌汐池咬紧了嘴唇。 见她没有回答,他抓住她肩膀的手又紧了几分,眼中布满了痛色:“在你眼里我根本就不如他对吗?” 凌汐池一吃痛,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怒道:“回答我!” 凌汐池不知该如何回答,萧惜惟的唇角泛起了一抹笑意,有种偏执的冷意:“没关系,你还有时间慢慢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会解开你的,可你不要忘记了,我们有一月之约,一个月未到之前,你哪里都不能去。” 他拉着她朝前走去,她张开了唇,还未开口便被他打断:“你若是现在想去见妖儿,就不要说话。” wap. /130/130469/30427948.html 第二百六十三章:缚仙网 两人各怀心事的走着,一言不发。 萧惜惟心中有气,故意不去看身后的女孩,只是将她的手抓得越发紧了。 一阵闷热的风吹过,空气宁静得有些可怕,两人这时已走到了一处平野上,远远的便能看见映荷湖的边缘。 凌汐池放眼一看,景色极美,正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她轻轻的咳了一下,想将这略显僵硬的氛围缓和一下。 萧惜惟充耳不闻。 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刚刚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瞬间乌云密布,不一会儿,闪电噼里啪啦,雷声轰隆隆的响了起来。 凌汐池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面前的人,提醒他道:“要下雨了。”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豆大的雨点从半空中落了下来,萧惜惟四下看了看,这里是映荷湖的郊外,少有人至,四野空旷,并没有躲雨的地方,眨眼间,大雨倾盆而下,凶猛而又突然,犹如脱缰的野马,从沉闷的天空冲向地面,瞬间便将两人淋成了落汤鸡。 萧惜惟下意识的将外衣脱下来罩在她的头上,发现是徒然后,暗暗的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伸出手替她遮挡头上的雨,揽着她继续朝前走去。 一阵笛声突然响起,穿过雨幕传了过来,曲调哀婉,在四野间回荡着,有种如泣如诉的凄凉。 萧惜惟和凌汐池对视了一眼,那凄凉的笛声似乎让暴雨也冰冷无情起来,如天河倾泻,肆意的冲击着整个人间。 雨声中,另有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响起,声音巨大如雷鸣,两人抬眸一看,一团乌漆漆的黑云穿过雨帘,朝他们急速而来。 萧惜惟眉头微皱,下意识的将怀中的少女搂得更紧了一些。 那黑云移速太快,待到快到他们眼前的时候,他们这才看清,那哪里是什么黑云,而是一只只如蝉一般大小,像蜂子一样的东西,尾部的毒针清晰可见,又长又尖。 萧惜惟的脸色一变,瞬间将手中的衣服一甩,拧成了一条长鞭,朝那些飞来的毒蜂挥去,强悍的劲力将雨幕破开,凝成一道细细的水流,如水龙一般冲着那一团黑云席卷而去。 凌汐池也吃了一惊,这并不是什么毒蜂,而是一种鸟,名字叫做钦原,样子体形都和蜂类很像,剧毒无比,凡是被它蛰到的鸟兽人畜都会立即毙命,就连草木也会枯萎而死。 远处笛声还在继续,她心下一动,能以笛声驭百兽的只有慕家的人,莫非那在远处控制钦原的是音魄,她还不死心,还要置自己于死地?可她为何连萧惜惟也不放过? 钦原的阵型被打散,飞散向四方,无数钦原的尸体随着暴雨落在地上,很快铺了一层,远处还有无数的钦原从四面八方飞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了中间,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黑色巨网,铺天盖地的朝他们冲来。 笛声更大更凄厉了。 萧惜惟将凌汐池往身后一拉,右手一抬,无数水花在他掌中凝聚,他的掌心一转,雨水飞旋,猛然急速旋动,顷刻扯动周遭气流,形成一个雨盾,将他们二人罩住,抵住了那些钦原的攻击。 无数钦原撞在雨盾上,被震得粉身碎骨,血水伴随着它们的尸体碎片沿着雨盾流下,透明的雨盾瞬间变成了血红色,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突的,他们右侧的地面轻轻震动了一下,轻的就像是一片落叶落在了水面,泛起了丝丝的涟漪,但是他们还是听到了,那是几个轻功绝顶的人轻轻的落在了地上。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凌汐池在心中默默地数着,至少有五个人从他们身旁匆匆掠过。 凌汐池松了口气,若是来人有那么多的话,那便不是音魄。 她冲萧惜惟道:“至少有五人包围了我们?” 萧惜惟点了点头。 她眉头微蹙,重重地喘了口粗气,尝试着强行冲破束缚,将自己的内力提升出来。 可还是不行。 她不担心萧惜惟的武功会不敌这些人,她只是担心自己如今功力全失,怕是会成为他的拖累。 萧惜惟一边抵抗着钦原的攻击,一边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你的内力是师兄封印的,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冲破他的封印。” 凌汐池苦于冲不开内力,再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气急败坏道:“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你是怕拖累我是吗?”萧惜惟甚至很悠闲的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心里难过,索性你现在也没有功力,要是真那么不幸,咱俩死在一起了,也是挺不错的一个选择。” 凌汐池不睬他。 他凑近了她的脸:“你舍不得我死对不对?” 凌汐池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怒骂道:“你去死吧!” 语音未歇,一条快绝无比的人影突然从他们右后方冲了出来,闪电般的跃上了他们头顶,手中掌力一凝,已如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向着他们疾扑而下,掌力如山岳一般倾倒,气势无伦。 萧惜惟脸上的笑意一敛,变得严肃起来,他将手中衣服一甩,贯穿劲力,柔软的衣服瞬间成了一柄笔直的剑,他凝聚剑气,使出幻天四意诀的第三招一剑斩世,向着那道掌力迎了过去。 钦原被纷纷弹开,掌力与剑气相遇的那一刻,当下在这原野之上爆发出数道夺目霹雳,轰隆声滚滚,俨如雷响,四周的雨水顿时狂飞乱舞,形成一支支雨箭,朝四面八方迸射,炫烂如烟花绽放。 那使掌之人被击得倒飞了出去,消失在大雨中,钦原那密不透风的包围也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萧惜惟伸手揽住了凌汐池的腰,身如疾风,从那缺口中飞了出去。 一张巨大无比的网突然从半空中罩了下来。 那网不知用何材料制成,隐泛着五彩的光,看起来甚为诡异,每根网线上还布满了一层看上去黏糊糊的浓稠粘液,看起来剧毒无比。 眼看着网就要落在他们身上,萧惜惟怕那粘液伤到怀中的少女,只能被逼得往地上回落。 刚落地的那一瞬间,脚下的泥土似乎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另一张同样的网也在那一刻破土而出,萧惜惟目光一抬,手中的衣服再次化成剑,大挥而落,无边的剑气纵横四野,可那网却是坚韧无比,哪怕地面已经土石崩裂,那张网依旧丝毫未损,甚至他手中的衣剑落在网上的那一瞬便被牢牢的黏住,再也抽不下来。 萧惜惟眉头紧皱,怒吼一声,提剑腾空而起,硬生生地将那张网从土中拉了出来,四个拉着丝网四角之处的人也破土而出。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的身后蓦地传来“嗤嗤”两声,似有东西急速破空飞近,萧惜惟反应极快,本能的欲闪身闪避,可就这一瞬间,那两张网已落在他们的身上,上面的粘液瞬间将他们紧紧的黏在了网上,再也抽身不得! 网落在他们身上的那一刻,立即有八名结网之人分散四方,眨眼便将他们挂在了半空之中,两人如同撞入巨网中的昆虫,登时动弹不得,自然也无从避过身后急速飞来之物,“刷刷”两声,只见一条同那两张网同样材质的白线飞了过来,围着他们绕了几圈,如同蚕吐丝一般将他们紧紧的捆缚在了一起。 这时,笛声散了,围在四周的钦原也纷纷离去。 萧惜惟登时汇聚浑身真气想要把缠在他们身上的网线震断,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没有用的,这张网名叫缚仙网,是用上千种毒蜘蛛的丝和冰蚕丝织成,又用千种不同的毒蜘蛛的粘液浸泡了三年,异常坚韧,遇强则强,即便你是大罗神仙,落入这张网中,想要强运真气将它震断,也只会被网丝的坚韧尽卸,反而会将你们捆得越紧。” 话音一落,但见一条人影已自半空而落,坠然落地。 那是一个身材十分臃肿的女子,身上的衣服丝丝缕缕,皆同困住他们的网是同一材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蚕丝裹起来的肥胖的蚕蛹,面容丑陋无比,布满了伤痕和毒疮,有的毒疮已经化脓,鼓成了一个个脓包,里面全是紫黑色的脓液。 凌汐池看着她,心想看来这个人便是这两张网的主人了。 她问萧惜惟:“敢问武林第一人,这又是谁呀?” 萧惜惟道:“能使出这缚仙网的,大概也只有毒蜘蛛朱蛛了。”他边说边看了那女子一眼,眼中露出了嫌弃的神色:“我说朱蛛这些年怎么不见踪迹了,原来已经丑成了这副模样,我若是她,也确实不敢再出来见人了。” 凌汐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男人为什么总是那么毒舌。 她提醒他:“大哥,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已经被她网住了吗?” 萧惜惟点了点头:“知道啊。” 那又如何! 朱蛛似乎并不生气,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显得她那张脸既狰狞又恶心。 她轻声道:“看来这一国之主,传说中的武林第一人原来也是一个喜欢逞口舌之利的人,身为君子,你对一个女子说这种话不好吧?” 萧惜惟道:“我觉得挺好的。” 朱蛛冷笑了一声,摆弄着自己手指上那又长又黑的指甲,目光落在了他怀中的少女身上,笑道:“你不知道女子最是小气吗,你说我难看,等会儿我在你怀中的小姑娘脸上划上几道,再用上点毒,说不准她比我还难看呢,那时候你别说抱她,怕是看见她都会想吐。” 萧惜惟目光一冷,锋利如剑,冷声道:“你敢。” 朱蛛一摇一摆的走向他们,尖利的指甲在雨中泛着诡异的光。 “先别急着生气,”她边说边笑,见面前的男子不动声色的将怀中的少女又抱紧了一些,笑道:“适才见两位似乎闹了些别扭,你看我现在将你们二人捆在了一起,让你们再也分不开了,你难道不该感谢我吗?” 萧惜惟道:“你若是识相的话便知她不是你该动的人。” 朱蛛狞笑着:“是吗?” 话落,她的右手一抬,凝着掌力,狠狠的朝网中的少女击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萧惜惟身体一转,挡在了少女身前,那一掌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噗!”一口鲜血登时从他口中喷出。 “惜惟!”凌汐池发出了一声惨叫,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面色煞白,心中恐惧到了极致,堵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她的手与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不停的颤抖着,萧惜惟感觉到了她的害怕,轻咳了一声,安慰她道:“别害怕,我没事。” 朱蛛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说道:“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可惜……” “别可惜了……”萧惜惟打断她的话,扭头看着她:“叫你的主人出来吧。” wap. /130/130469/30427949.html 第二百六十四章:预言 “啪啪啪”一阵鼓掌声响起,一名黑衣少女在三名随从的簇拥下从远方缓步而来,一边走一边说道:“精彩!” 凌汐池失声道:“慕蓂牙?” 萧惜惟冷哼了一声,“果然是你。” 慕蓂牙没有回答他的话,看向了他怀中的女孩,语气似嘲似讽:“叶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我真是佩服你呀,一边是月凌州的王,一边是云隐的王,全都为了你可以不计生死,你这般见异思迁,我可真是心疼月凌州的那位。” 凌汐池不想同她废话,问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慕蓂牙反问她:“那你又为何来云隐国呢?” 凌汐池道:“跟你有关系吗?” 慕蓂牙叹息着摇了摇头,将头探近了她的耳边,向她耳语道:“我和你一样,也是为了龙魂来的。” 凌汐池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失声道:“你也是为了龙魂而来?” 随即,她疑惑道:“你如何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龙魂的?” 整个月凌州只有月弄寒和谢虚颐知道她为何离开,离开后去了哪里,她再三叮嘱了他们,她出来找龙魂一事一定要对其他人保密,为何慕蓂牙会知道? 那一瞬,她想到了寒蓦忧,可她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想,寒蓦忧不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事实上,虽然龙魂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那日在冥界很多人都看到了邪血剑里面藏着龙魂的秘密,都知道她是找到龙魂的关键,可除了琴家人之外,外人根本不知道取出龙魂需要集齐沦回珠和灵心珠,甚至就连当初寒战天也不知道这个消息,而是她单独面见他时告诉他的,所以当时的泷日国除了寒战天和东方寂之外,便只有音魄和叶孤野知道她去瀚海国的另一个目的便是为了寻找灵心珠,而灵心珠虽然在瀚海国,瀚海国必然也不知晓灵心珠的作用,否则也不会那么轻易便被音魄给拿走了。 后来虽然萧惜惟也知道了这个内幕,但她相信他绝不会将这个消息到处宣扬出去。 寒蓦忧心思缜密,或许能猜到些许,也绝不可能会想到灵心珠,寒战天当时已经对她生疑,甚至不惜让她假死脱离泷日国王室,自然不可能会告诉她。 而琴漓陌身为琴家传人,就更不可能会向别人透露这个消息了。 她此来云隐国是因为琴漓陌查到了灵心珠落到了萧惜惟的手中,而这个秘密她也只告诉了月弄寒和谢虚颐,那慕蓂牙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凌汐池百思不得其解。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慕蓂牙看向了萧惜惟,说道:“不知有叶姑娘在手,惜王陛下可否将灵心珠交给我呢?” 萧惜惟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们,突然一针见血的问道:“你只要灵心珠?” 慕蓂牙眸子一紧,微微的抿了抿嘴唇。 萧惜惟继续问道:“你不知道取出龙魂需要找到沦回灵心二珠吗?怎么,你不问我要沦回珠?” 凌汐池脸色一变,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急忙看向了慕蓂牙,只见她面色如常,问道:“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萧惜惟嗯了一声,没说给也没说不给,微微的动了动身体,摆了一个稍微令他感觉到舒服的姿势,他看着怀中的少女说道:“还是你知道只要你得到了灵心珠便一定能得到沦回珠,因为沦回珠根本就在你们自己人的手中,你来云隐国,是那个人让你来的?” 慕蓂牙笑了起来,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少女,既不承认也没否认,说道:“不愧为惜王陛下。” 那一刻,凌汐池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感觉,只觉得有些苦涩,慕蓂牙的意思是,她此来云隐是月弄寒授意的吗? 在她离开后,月弄寒竟同意了和慕家合作?他并不相信自己能将龙魂带回去? 凌汐池摇了摇头,月弄寒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可他为什么会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她来云隐国是为了见萧惜惟,他觉得自己背叛了他?还是慕家又用他的母亲来威胁他了? 凌汐池又看了慕蓂牙一眼。 慕蓂牙则避开了她的视线。 凌汐池心中了然,绝不会是月弄寒叫她来的,她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月弄寒他们不小心将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而安都城中已经有了慕家的奸细。 慕蓂牙来此,是因为她们慕家还没有放弃和月弄寒联手的打算,而且她得到灵心珠后,也可以借此来离间她同月弄寒的关系。 萧惜惟看着她眼中那抹坚定的信任后,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不快,眉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 凌汐池正兀自想着,便听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倒是很想将灵心珠给你,可你这样绑着我们,我如何给你?” 慕蓂牙道:“这简单。” 她的手向朱蛛一挥,朱蛛走到了她的身旁,手一扬,无数只五颜六色的花蜘蛛从她的袖中飞出,落在了那张网上,那些蜘蛛体型硕大无比,一看便是毒得不能再毒的毒蜘蛛。 那些毒蜘蛛一落在网上,便纷纷朝被困住的两人爬去。 凌汐池看着那密密麻麻朝他们而来的毒蜘蛛,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的朝紧拥着她的男子怀中又缩了缩。 萧惜惟觉得自己没用极了,无论他再如何生她的气,只要她一靠近他,那股气便会消失殆尽。 他叹了一口气,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慕蓂牙没有理他,袖风一拂,一股奇异的香味顿时萦绕在空气中,那香气馥郁无比,像是糅杂百种香花香草而成,甜腻而又闷人。 凌汐池皱了皱眉头,说道:“好香。” 这时,一只蜘蛛爬到了她的手上,她只觉手背一痛,入鼻的香味直冲百会穴,一阵悠扬的笛声适时响起,她顿时神思一阵模糊,心神猛然一荡,像被一道神秘的力量牵引,思绪不由自主向着那股力量而去。 “汐儿!”萧惜惟看着怀中突然变得呆滞木然的少女,轻轻的唤了一声。 少女并没有昏迷,她歪着头看着他,漆黑的大眼睛里一片空洞,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傀儡,眼中是一片纯粹到透明的干净,没有光彩,没有喜怒哀乐,甚至没有他。 他抬头看着慕蓂牙,厉声道:“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先别急。”慕蓂牙得意的笑了笑,说道:“我知道灵心珠现在不在你身上,可我也不敢贸然放你,若是放了你,我们所有人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况且这还是在你的云隐国,这世上除了她,还有谁能控制你,我只是对她用了一点虚生天香,配合我们慕家祖传的迷心法,将她的神智带入了一个幻境而已,只要你给我灵心珠,让我们平安离开,我会立刻解开她,否则她就会永远像现在这样,变成一个没有神智,没有所思所想,甚至不会哭不会笑的傀儡娃娃,直到她死!” 萧惜惟立刻道:“我会给你灵心珠,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否则我会让你们整个慕家为她陪葬!” *** 四周是一片无尽的虚空。 凌汐池追随着那股力量在一个极度苍茫的空间行走着,周围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空白。 “惜惟。” 她轻轻的唤了一声,没有人回答她,在这空茫的世界里,除了她之外,杳无生气,可她心中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这虚无的空间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她茫然四顾,试图找到出路,突的,她只觉胸口一阵锐痛,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大力握住,想要硬生生的将她的心脏捏碎一般,一股强大的气息在她的体内乱窜,仿佛不甘心被禁锢在她体内,急不可耐的想要破体而出。 凌汐池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跪倒在地上,心中却陡然升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她死死的握着拳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却发现自己掌心如同一块寒冰一般没有丝毫的温度,她瞬间冷汗涔涔。 这时,她只觉丹田一热,体内像是有什么被冲开,一朵孤独而又神秘的花出现在她眼前,花已经完全绽放,纯白的花瓣迎风而展,像是独自走过千百年的寂寥,带着一种原始的气息和旷古的苍凉,纤弱美丽而又坚韧无比。 是轮回之花。 凌汐池迟疑着向着它伸出了手,一个声音在她身后急促的响起:“汐儿,回来!”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无人,手再一次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手落在花瓣上的那一刻,像是触碰到了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她全身一个颤栗,顿时头一晕,脑海中赫然出现了一幕奇怪的景象。 她身穿着盔甲,孤独的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墙下面堆积如山的尸体。 那个人是她,却又好像不是她。 在她的身后,冰蓝色的大旗摇曳在城墙的上方,显得分外的孤独沧桑,风卷过旗帜的声音似乎也响在耳旁,似哀嚎,似悲鸣。 旗帜上面赫然有两个字。 云隐! 那是云隐的大旗,她一个人,守着一方的城墙。 那萧惜惟呢?他去哪里了? 她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汐儿,汐儿……” 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一阵如梦似幻的呼唤,那呼唤声缠绵悱恻,似乎用尽全部的生命力量。 那样熟悉的声音,为什么会那么的不舍,为什么会与她渐行渐远,远到她再也把握不住那用命呼唤她的人,直到那呼声消失在遥远的天空,消失在整个时空。 凌汐池的心突然就空了,那深沉悲戚的声音,为什么会有一种锥心泣血的感觉,是在预示着什么吗?为什么她会感觉那样的世界里,孤独得只剩下她一个人。 “啊!”她的手触电般的收了回来,头像撕裂一般疼,她抱着头惨叫了起来。 梦为真实,抑或虚幻,世间之事,令人难断。 可那感觉那么的真实,就好像萧惜惟真如风一般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独守着冰凉的岁月。 她突然发现自己承受不了失去他的恐惧,那种恐惧她之前也有过,在她看见妈妈替她挡了一刀的时候,在她记忆复苏,看到阿爹阿娘死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再也承受不了又一个她关心的人离她而去。 她使劲的捶打着头,拼命的想把那不祥的一幕捶打出她的脑海,口中不停的祈求着:“不要离开我,求求你,惜惟,留下来!不要扔下我一个人!不要……不要……”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 轮回之花在她面前摇曳着,散发出幽幽的白光。 身体好像被人紧紧的拥住,耳旁似乎传来了萧惜惟的声音:“汐儿,你怎么了?我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我就在你的身边!慕蓂牙,你最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声音近在耳旁,那传来的温暖是如此的强烈,凌汐池抬起头迷茫的看去,可却依然不见他。 突然,一阵奇怪的窸窣在她的背后响起,凌汐池心中一紧,连忙回头一看。 这一看,她直接呆住了。 那朵轮回之花突然爆开,无数白色花瓣在她的头顶飞扬,像一片片晶莹的冰晶,源源不断的白色花瓣像是穿越了千年,从时间的长河中漂来,慢慢的在她的头顶组成了两行字。 俗世藏锋,九天之龙;赚尽天下,独惜惟一。 凌天而降,情尽生死;潮汐轮回,非池中物。 凌汐池忘记了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怔怔的看着那几行字。 一行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为什么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些话的她,心中会有那么强烈的共鸣,就好像那些话已经在她的脑海中存了很久。 何谓情尽生死?何谓潮汐轮回? 她喃喃的念着那两句话。 然后,她感觉到,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颤抖的抱紧了她。 她轻声问:“告诉我,这代表着什么?” 那两句话突然散了,又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离字。 别离的离。 wap. /130/130469/30427950.html 第二百六十五章:宿命轮回 一切尘寰皆命定,何故痴心妄改之; 不若随风东逝去,苍茫天涯何处尘。 “孽缘遇知音,情义两相倾;可怜情已种,无奈不生根。” “小友,老朽再多言一句,有的心念若此时未动,之后便不要再动了,否则,于你于他人都是一场大祸。” 凌汐池的脑海中蓦的回响起那位曾在烈阳城和曲女城为她指点迷津的算命老先生的话。 轮回之花又变回了花朵的形状,在她面前幽幽的漂浮着,带着饱满的生命力以及一种不可抗拒的天命。 它的全身散发着一层淡淡的白光,惨淡而又阴森。 凌汐池闭上了眼睛。 她仿佛看见了一条河在她面前缓缓流淌,河的对岸,是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遥远的注视着她。 她突然明白了那两句的含义。 若不生离,只有死别。 这是他们早已注定的宿命。 双手在她身侧紧紧的握成拳,她来到这里是命,无启族的灭亡是命,就连他与她的一切都是命,轮回之花是在告诉她,在命运面前没有任何人可以高高在上吗?她只能像是一只待宰羔羊一样任由命运宰割? 那一刻,她恨极了命运,也恨极了轮回之花。 她的心无比疼痛,比起身体之痛,更难以言明的是那种明知在一起便会痛失所有的无力感,明知结局不可能更改,却又不甘被命运所操纵的愤懑,疼痛、愤怒、不甘交织在一起像惊涛骇浪一般朝她铺天盖地的涌来。 就在她要被淹没的那一刻。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不,这一次她绝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她要和老天赌一把。 一股热流从她的丹田内涌出,瞬间流淌过她的奇经八脉,遍布她的四肢百骸,她抬起手指,火阳诀破体而出,一道莹亮的红光四射而出,带着炽烈燃烧的气息,化作熊熊的火焰,如燎原的天火一般冲向了那朝她扑面而来的命运的浪潮。 随即她的右手一抬,使出了仙霞功的第二层烟霞仙客。 烟霞仙客,嘲风弄月,笑傲烟霞,只有忘却物我的界限,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境界,无所依凭而游于无穷,便可无色无相,不着形相,无迹可寻。 这段时间来,除了去北山矿场那一次之外,她甚少使用师父传她的仙霞功,对决时多用火阳诀和轮回之花的功法,偶然使用,也多用于护体之用,一来因为她始终参悟不透仙霞功的最高层,二来,她曾在师父临终之前答应过她,会用她的武功来行善于世人,绝不欺凌弱小,她自问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和无启族血海深仇后,自己只能有负于师父的嘱托,故而更不敢大肆的使用仙霞功了。 可此刻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仙霞功的罡气笼罩住了在她面前漂浮着的轮回之花,那一刻,满目霞光笼罩寰宇,泼天波浪渗人心魂,轮回之花颤抖了两下,又分裂成了一片片如冰晶一般的花瓣,洋洋洒洒的自她的四周落下,如星辰坠落在星河之中,泛起了点点的荧光。 她举目四顾,周围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知道自己的神思被困在了这虚空之中,再次抬起了手掌,准备强行劈开这一方天地。 耳旁有人在急促的说着:“汐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冷静下来。” 一曲笛音又响了起来,像是催魂魔咒,想要再一次禁锢她的思绪。 凌汐池用心聆听的一会儿,突然朝着一个方向伸出了手。 那苍茫的空间被破开,世界又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大雨已经停歇,雨过初晴,天边横跨着一条彩虹。 天色湛蓝如同一块蓝水晶。 凌汐池睁开了眼睛,发现他们已经没在缚仙网上了,自己此刻正躺在萧惜惟的怀中,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眼中是难以言喻的紧张。 慕蓂牙正站在他们不远处吹着笛子,笛子灌入脑中之时,带着一股莫名的眩晕感,仿佛要将她再一次拉入那虚空之中。 凌汐池突然明白过来,看来正是慕蓂牙的笛声强行唤醒了她体内的轮回之花,助她冲破了缥无给她下的封印。 看着她空洞的眸子猛然恢复了光彩,萧惜惟怔了怔,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见她的手如闪电一般伸了出去,捏住了慕蓂牙的笛子,劲力一吐,笛子被震得粉碎。 慕蓂牙吃了一惊,正欲躲闪,那只纤细的手已经快速探了过来,快到她无法闪避,待到她反应过来时,她的脖子已经被人紧紧的扼住。 慕蓂牙身后的三名随从脸色一变,正要扑上来,凌汐池道:“别动,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那三人乖乖的不敢动了。 慕蓂牙冷静道:“三鬼,你们退下吧,你们不会是她的对手。” “汐儿!” 萧惜惟在她身后惊呼了一声。 眼看慕蓂牙被擒,朱蛛等人大惊失色,直掠而来,想要将慕蓂牙救下来。 萧惜惟目光一抬,身影在半空中诡秘的一绕,忽然生出无数道青色的气流,只见他的手一挥,气流在他身侧幻化为剑,如同雷霆一般纷纷射向了朱蛛等人。 朱蛛身后的八人被剑气斩中,倒在了地上,朱蛛的反应敏捷,如一只蜘蛛一般弹跳了起来,在地上滚了两圈,躲过了那朝她而来的剑气,眼看着又一道剑气朝她而来,她的双手一扬,缚仙网再一次从她的袖中飞了出来,一张飞向了萧惜惟,另一张则飞向了控制住慕蓂牙的凌汐池。 凌汐池随手一挥,一道火阳之气从她的指间射出,落在缚仙网上时,瞬间升起熊熊火焰。 火阳诀,取阳火之意,居太阳之位,乃五阳之至,能煅庚金,万物莫不由此而生发,得此而敛,这至烈至阳的真气岂是一张小小的网可以抵挡住的,缚仙网一遇上火阳诀眨眼便燃烧了起来。 “不……”朱蛛看着自己苦心研制多年的宝贝眨眼便被火焰吞噬,凄厉的大叫了起来,却见另一张网在萧惜惟的掌力推动之下,反朝自己飞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被缚仙网网了个严严实实,一道人影朝她闪了过来,闪电般的封住了她的几处大穴。 “你……”慕蓂牙吃惊的看着凌汐池,眼中布满了不可思议:“不可能,你中的是我们慕家的迷心法,你怎么……” 凌汐池冷笑道:“怎么会没事对吗?我还要感谢你,是你的迷心法助我冲破了体内的封印,我再问你一次,你是如何得知我来云隐国是为了龙魂的,究竟是何人告诉你的?” 慕蓂牙冷哼一声,将头歪向了一旁:“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不必废话。” “你倒是有骨气……”凌汐池笑了笑,说道:“只可惜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是不想尝尝那摧心蚀骨的滋味,最好乖乖的说实话。” 慕蓂牙抿唇不语,目光冷淡的看着她。 凌汐池的手指一抬,一朵小花绽放在她的指尖,她将手指指向了被缚仙网困住的朱蛛,说道:“我这一招,名叫永生之劫,死在这一招下的有白鸠猿,有东方青石,你应该听过他们的名号吧,中了这一招的人,会切实感受到什么才叫做五马分尸的痛苦,你……想试一试吗?” 慕蓂牙到底是个女孩子,饶是她再镇定,此刻脸上也微微动容。 凌汐池的手一扬,正要将指尖那朵小花挥向缚仙网里的朱蛛,一个声音适时的阻止了她:“汐儿,不要。” 萧惜惟站在她的身后,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中是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色,失去武功的她和拥有武功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冥界一战后,他就已经知道,邪血剑以及轮回之花的功法会影响她的心性,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暴戾嗜血,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要她一动了杀人的念头,她的身上便会散发出一种毁天灭地般的杀意,这种杀意让人胆寒,毁了别人的同时也会毁了她自己。 尤其在打探清楚了她是如何闯进北山矿场将人救出来,又是如何一路杀回月凌州的时候,他就更加明白,她走上了一条和原本的轮回之花的功法完全相悖的路。 真正的轮回之花主生,而她的轮回之花主死,正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为此,他翻阅了无数无启族的卷宗,却仍然没有找到答案,这也是他为何想要封了她内力的其中一个原因。 他不希望她再杀人,并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他希望她的一切都能由他来解决,她只需要做那个快快乐乐的小仙女就行,他希望她能干干净净的,所有的因果罪孽都由他来承担。 凌汐池扭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眼中的殷切,她想了想,将那朵小花收了回去。 慕蓂牙似乎也感受到了她身上那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息,问道:“你真想知道?” 凌汐池道:“我没什么耐性!” 慕蓂牙正欲开口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少女的惨叫:“爷爷,你们跑快点。”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气急败坏的传来:“臭丫头,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啊,你居然让我们两个老头子给你殿后,老人家我这些年对你的教导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那少女继续叫着:“我也不想啊,可他们实在是太厉害了,不是爷爷你教我的吗,打不过就跑。” 凌汐池蹙起了眉头,那声音怎么那么像琴漓陌的声音。 她运起全身的功力叫了一声:“琴漓陌!” 沉默了一瞬后,一个红衣少女突然从远处疾驰而来,看到她之后,她的眼睛一亮,激动道:“汐汐,汐汐,见到你太好了,快来帮我们,我们顶不住了。” 凌汐池放眼一看,只见琴漓陌身后还跟着两个老者,他们身形如风一般狂奔着,好似后面有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正在追赶他们。 看清楚那两名老者的面容之后,凌汐池吃了一惊,那不是在曲女城想要占她便宜的老色鬼和给她指点迷津的算命老先生吗? 但见他们身后疾风阵阵,浓云滚滚,一股强大莫名的力量在他们后面升腾,在那疾风之中,有三个人正不疾不徐的跟着他们,一个做和尚打扮,两个做道长打扮,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看起来似是世外高人,随时可乘云而起,御风而行。 眼看着琴漓陌就要奔到她的面前,凌汐池的目光一转,落在了她身后的老者身上,那老者背上好似还背着一个人。 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萧惜惟已经如闪电一般掠了过去。 凌汐池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被五雷轰顶一般,再也顾不上慕蓂牙,松开了她也跟着冲了过去,口中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哥哥!” 后面追着他们的三人眨眼便近在咫尺,琴漓陌将背上背着的剑匣取下来扔给了她:“汐汐,接剑!” “邪血!”凌汐池大喝了一声,剑匣应声破开,邪血剑从剑匣内飞了出来,落在了她的手上,她反手拔剑,一招仙人扫落花朝后面那三人挥了过去。 wap. /130/130469/30427951.html 第二百六十六章:对战三大长老 疾风骤停,浓云消散。 那三人脚步一止,其中的和尚眉头一皱,看着那身泛血芒的邪血剑骤然升腾起的绝世剑意,眼中出现凝重之色。 突的红光爆绽,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形气势猛然侵近,只见少女的手一挥,一朵纯白色的小花从她的指尖飞出,瞬间幻化成千万朵,在剑气的包裹下,纷纷朝他们冲来。 看似美丽纤柔的花朵,却带着无比阴冷的杀意。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少女身后大叫:“丫头,你小心一点,他们是仙霄宫的三大长老,如珩道长、观澄道长和空寂和尚。” 说话的正是琴漓陌的爷爷琴南和,见凌汐池和萧惜惟朝着追赶他们的三人迎了过去,两人再也支撑不住,和背上昏迷不醒的青年一起倒在了地上。 琴漓陌连忙上去扶起了他们,眼眸中透出担忧:“爷爷,十观爷爷,你们没事吧!” 琴南和冲她摆了摆手,见那昏迷不醒的黑衣青年嘴角又溢出血来,眉头一皱,随即坐了下来,双掌紧贴着他的背心,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入他的体内。 十观一见,微微的叹了口气,也将自己的真气的提出,抵着他的胸膛朝他的体内灌输进去。 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入青年的体内,可他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琴漓陌眉头紧皱,暗自握紧了拳头,说道:“仙霄宫的人出手也太狠了!爷爷,你们这些天都用真气为他续命,可他……” 她的眸中浮现出一股说不出的惋惜,抬眸看向了那出去迎战的少女。 邪血剑眨眼便到了三人面前,漫天飞舞的轮回之花在半空中分散成了三股,冲着三人急轰而去。 “邪血剑!好重的魔性,好强烈的杀意!”空寂和尚叫了一声,随即双手一合,身上的白色僧袍无风自舞,宽大的袖子猎猎作响,只听他大喝了一声:“苦海无边。” 蓦听“咔嚓”之声不绝于耳,那和尚的袖子竟赫然凭空暴长了四五丈,袖风一拂,白茫茫的劲气在半空中翻涌,仿若海中掀起的滔天巨浪,硬生生将凌汐池向前急掠的那招仙人扫落花的冲势遏止,轮回之花像是沉没在浪潮里的浪花,瞬间被悉数卷落。 他的袖子还在继续铺开,见风见长,宽阔无边,倒真的像无垠的大海,怒号着要吞噬人间所有的魑魅魍魉。 凌汐池冷哼一声,提剑直冲而上,一剑狠狠的劈了过去,霸气无比的剑气落在白色的浪潮之上,将那大海硬生生的撕裂成了两半,怒道:“什么苦海无边,我偏要排山倒海。” 只听一旁的如珩道长说道:“这丫头好重的戾气,看来她便是宫主说的那人了。” 观澄道长也道:“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速速将她擒下,我们也好回仙霄宫复命。” 凌汐池怒火中烧,她身形急掠,落在空寂和尚的袖上,愤怒道:“就是你们这些人伤了我哥哥的?” 空寂和尚低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看来施主便是那身怀轮回之花之人,即是如此,还请你同我们走一遭吧。” 凌汐池哼笑了一声,“臭和尚,既然是你们伤了我哥哥,那就血债血偿吧。” 手中的剑光再一次暴涨,她将仙霞功的真气全部提了出来,烟霞弥漫中,邪血剑闪着妖邪异样的红芒,血光蔽日,世间像是一片阴惨惨的修罗世界,森然恐怖,充斥着无尽的阴森气息。 少女的面容充斥着冷意,眸子里已是一片幽暗的血红色。 “仙霞功?”空寂和尚惊呼了一声,说道:“你竟然会云沉师妹的武功,你是她的弟子?” 凌汐池的足尖在他的袖上点了几点,像一只翱翔在大海之上的青鸾神鸟,身旁伴着七彩云霞,右手挥剑,左手挥掌,掌力与剑气交织,朝他攻了过去。 空寂和尚袖风回甩,又喝道:“御魔指。” 但见他指尖凝聚真气,手指顿时变成金色,指出如霹雳,只听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响起,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凌汐池的剑,将之弹到了一旁。 凌汐池顺势一带,手腕回旋,邪血剑在她手中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了一圈,再一次划向了他的咽喉。 和尚猛然向后一退,双手再一次合十,两只手掌均已变成金色,凝聚着金刚之力,夹住了她的剑,他的目光不期然的落在了她的手腕上,一串晶莹剔透的血珀珠在她腕上熠熠生光,只见他眉头一皱,盯着她的眸子惊诧的说道:“云沉师妹竟然将师父传她的灵山血珀给了你?她这一生向来嫉恶如仇,为何会如此?” 凌汐池用力抽回手中的剑,提剑再挥,一边出招一边道:“你不懂她为何会收我这样的魔女当弟子是吗?我告诉你,师父不仅将灵山血珀给了我,还将一身修为全部给了我,你可知她当初为何要叛出仙霄宫,那是因为真正的魔就在你们仙霄宫!那里才是真正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们无启族数十万人死于非命便是拜你们仙霄宫所赐!” 空寂和尚边战边退,怒道:“妖孽,休得胡言乱语!” 凌汐池大笑:“我胡言乱语,老和尚,你可知你们仙霄宫的宫主究竟是什么人,师父临终之前告诉我,现任的仙霄宫主是她的师姐,可自从她的师姐接任宫主之位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这些年来你们可有谁见过她的真面目!你不知道你们仙霄宫有一个活了几百年的怪物吗?可笑,本为邪魔歪道之地,却恬不知耻的自诩正道门派,你们口口声声要为世间斩妖除魔,你们斩的是什么妖,除的是什么魔!这世上正是有你们这些假仁假义之人,才有斩不尽的妖,除不尽的魔!” 一旁的如珩道长暴喝道:“好一个妖孽,竟敢出言不逊,诋毁我们仙霄宫,本道容你不得,还不束手就擒。”只见他手一扬,背上背负的长剑冲天而起,顿时狂风大作,一道雪白的剑光在狂风中亮起。 空寂和尚的衣袖突然翻涌不止,向上激长,围成了一堵高高的围墙,想将少女围困在其中。 如珩道长则身形急展,眨眼便落在了少女头顶上方,一剑挥斩而下。 一阵青光突然疾冲而来,一道青影在半空中一绕,一条人影已如旋风一般疾向他掷来,在那清风周围,忽的凭空生出万千剑光,剑随风行,风助剑势,眨眼便将他包裹在一片剑潮之中,剑光如惊雷,霸道绝伦,怒意与剑意交加,势如雷霆。 只听几声轰隆巨响,两人在眨眼之间已过了无数招。 如珩道长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赫然有了无数的缺口,望着面前的男子,惊呼道:“幻天四意诀?” 萧惜惟没有回答他的话,身形在半空中一转,手指在身前一凝,一双眸子赫然崭露一股无敌招意,那一瞬间,他周围的剑气不见了,他也不见了,一柄幽蓝色的剑突然出现半空中,散发出举世无双的剑意。 如珩道长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喃喃道:“以身为剑,以剑为形,这世上真的有人做到剑既我,我即剑吗?” 那柄幽蓝色的剑突然向他冲进,他只来得及挥剑一挡,只听当的一声,他手中的剑赫然被击得断成了两截,那一剑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将他击得口吐鲜血。 眼看着又一剑朝他而来,慌忙之中,他的双手一抬,一股纯正的道家内息散发而出,包裹着他急速向后退了无数丈,萧惜惟紧追而去,只见他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印,那一剑落在他身上之时,仿佛落在了一块棉花上,剑气瞬间被转移了出去,落在了一旁的一块石头上,石头瞬间被击得粉身碎骨。 萧惜惟回到了原本的模样,似笑非笑道:“禳移术?有趣?” 禳移术,据传是一种可以转移嫁接的秘法,修至最高层,便可随心所欲转移空间,转移能量,将自身的灾祸乃至于整个国家的灾祸通过符咒转嫁出去。 如珩道长停了下来,细细的看了他两眼,说道:“小子,我看你资质不错,为何要与那妖人为伍,你可知那是什么人?” 萧惜惟冷笑道:“我自然知道,那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你说她是妖人,那你们随意出手伤人,又是什么?” 如珩道长掐指一算,说道:“你身上有真龙之气,将来必成大器,只可惜被妖孽所迷,失了本心,长此以往,怕是命不久矣。” 萧惜惟脸色一变,目露杀意,五指凌空一抓,滚滚真气在他掌中汇聚,眨眼便成一柄幻剑,他的手一抬,幻剑脱手飞出,又朝他飞去。 如珩道长心知他动了杀心,身形一移,再一次使出了禳移术,将剑意转嫁了出去。 萧惜惟朝他掠近,闪电般的朝他攻出了五六掌,那一瞬,如珩道长只觉四面八方都是他的掌影和身影,他的声音一会儿在他的左边响起,一会儿又在他的右边响起,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飘渺虚无之感。 “凡事必有因果,该你承受的,如果转移,你可承受得起这因果的反噬,作为修道之人,你可知何为惟精惟一之道,又可知何为道之真谛?” 如珩道长冷汗涔涔,已是避得十分吃力。 所有的对决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一旁的观澄道长正欲上前帮忙,只听一声怒喝声响起:“臭丫头,你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帮忙!” 琴漓陌应道:“好嘞,爷爷,我去了!” 观澄道长的身形刚掠了出去,便见半空中一个如精灵般的红衣女孩踏着风而来,只见她右手一晃,一把精致的小弓已出现在她的手上。 他皱起了眉头,因为那小弓实在太小,平套在她的右手手腕紧贴着手背,倒像是小孩儿的玩具。 琴漓陌冲他一笑,左手手指一绕,指尖刹那间萦绕着一道红色的真气。 他正不解,只见她迅速的把手指放在小弓上,引弓一射,那红影脱指飞出,见风就长,顿时变成一道烈焰之箭,朝着他呼啸着而去。 那一刻,空气似乎也要燃烧起来,箭未至,便已将它途中所遇到的一切焚为灰烬。 这是她自己在火阳诀的基础上领悟出来的功夫,冥火箭的最后一层,天火燎原。 而她的整个身躯,更即时冒出熊熊烈焰,那烈焰由她自身的真气所化,倘若操控得宜,烈焰便只会伤敌而不伤己。 观澄道长感受到了烈焰中蕴含的恐怖能量,也不敢恋战,闪得倒是极快,琴漓陌的火箭从他刚才所站的地上射空,射向了不远处的几棵杨树,只听“轰”的一声,那一排杨树噼噼啵啵的燃了起来,瞬间就成了一堆焦炭。 他的手一挥,一柄铁骨扇出现在他的手上,扇面一展,扇骨顿时散开,化作了无数把锋利的尖刀。 琴漓陌脚步在地上一点,人已腾空而起,手掌凝着一层火红色的真气朝观澄道长攻了过去。 观澄道长将手中的铁扇掷出,扇子在半空中迎向了琴漓陌,时而分散化作数道刀影,时而连在一起组成刀链,围着琴漓陌飞旋缠绕,琴漓陌往往挡住了一刀,便又有另一刀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方位朝她袭来。 这时,一声惨呼声传来,观澄道长扭头一看,只见如珩道长在与那青年的对决之中已是节节败退,岌岌可危,而另一边,少女也从空寂和尚的袖墙之中破出,一剑比一剑狠,空寂和尚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快速的权衡之下后,他的手一扬,铁骨扇又变做扇子飞回他的手中。 扇子飞回来的那一刻,琴漓陌也紧跟而来,一掌便朝他递了过来,他与琴漓陌对了一掌,借掌力之势弹射到了如珩道长的身边,手中的扇子再一次分散,化作二十一把飞刀,飞射向了正在与他们激战的青年和少女。 趁着他们分心的那一瞬,他一手抓着如珩道长,如行云流水般一退,另一只手抓住了空寂和尚的手,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顿时天旋地转,无数草木石块飞起,遮住了他们的身体,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面前。 几人并没有去追赶,凌汐池收了剑,转身奔到了十观和琴南和的身边,望着昏迷不醒的黑衣青年,急声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这时,十观和琴南和全身一震,一股黑气从青年的身体中传到了他们的双掌之上,那黑气似乎十分刚猛,二人立时双双口吐鲜血,双掌像黏在黑衣青年的身上一般再也撤不下来。 眼看两人危矣,萧惜惟一见,连忙出掌将他们二人震开,但见他们的双掌已变成一片暗黑之色,看起来十分怪异。 凌汐池连忙接住叶孤野软倒的身体,才发现她的哥哥全身软绵无比,她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和腿脚,啊的一声凄厉的惨叫了起来。 叶孤野的臂骨、腿骨以及胸骨,竟遭悉数震断震碎了! 她一边摸着叶孤野的脸,泪如决堤一般而下:“哥哥,你醒来啊,我是阿寻,我是阿寻,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看着她声嘶力竭的哭嚎着,萧惜惟突然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将叶孤野抱了起来:“汐儿,别哭了,去找师兄!” wap. /130/130469/30427952.html 第二百六十七章:忧怖咒 凌汐池含着泪点了点头,咬着唇和琴漓陌扶起了地上的两位老人,追着萧惜惟的脚步离去。 看着老人手掌上的黑气,她的一颗心下沉的更加厉害了。 她虽不知这黑气是什么,可心中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 她走了几步,又似想起了什么,扭头一看,慕蓂牙等人果然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来趁着他们刚才与仙霄宫三位长缠斗之际,慕家三鬼早已带着慕蓂牙和朱蛛逃之夭夭。 此刻几人已在数里之外的一个密林之中。 朱蛛犹有不忿,她带出来的八名手下惨死于此,缚仙网也毁了一张,心中十分不快,眼看着到了安全地带,她忍不住抱怨道:“大小姐适才便不应该心软,将他们从缚仙网上放下来,应该先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才是,现在倒好,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 慕家三鬼护主,立即说道:“你这是在责怪大小姐!” 朱蛛冷笑,语气讥诮:“我说的是实话,怎么,嫌我说的话不好听了,那刚才你们三人怎么不动手啊。” 慕蓂牙听得心烦意乱,她来此本是为了灵心珠来的,她知道萧惜惟不好对付,只能在帝云城先暗暗部署,却不想在采莲节上遇上了他们,跟踪之下才找了一个绝佳的偷袭的机会,可现在非但灵心珠没到手,反而暴露了自己的行踪,不出所料的话,他们应该很快便会追捕他们,看来现在帝云城已不是一个久留之地。 那边慕家三鬼已和朱蛛吵得不可开交。 慕蓂牙手一抬,立即喝道:“好了,你们别吵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内讧。” 慕家三鬼立即止语,唯余朱蛛不依不饶的冷哼了一声。 其中一鬼问道:“大小姐,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慕蓂牙沉吟着,说道:“听他们的话,适才那三人好像是仙霄宫的人,走,去追他们……” 几人正欲动身,忽的又是一阵笛声响起,如厉鬼哭诉。 慕家三鬼惊呼道:“是忧怖咒!” 慕蓂牙当即大喝了一声:“屏气凝神!” 只听“哗哗”之声不绝于耳,无数密密麻麻的蜘蛛、蜈蚣、蝎子、蚂蚁等毒虫从泥土中涌出,四周的树木之上更是挂满了无数条颜色各异的毒蛇,四面八方的朝他们包围而来。 数不清的毒虫交缠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一名黑衣少女边吹笛边从半空中落下,森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忧怖咒之下,她的身旁鬼影幢幢,无数厉鬼像是在她身畔闻笛起舞,一道道幽灵漂浮在半空之中,将整个密林都笼罩成了一片黑暗之地。 少女一步步走向她们,身姿婀娜妙曼,黑色的长发无风自舞,一双墨瞳更是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她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复仇女神,黑暗由她而生。 慕蓂牙抬眸看着她,唤了一声:“玄音?” 音魄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将笛子从唇边拿了下来,说道:“慕玄音在离开慕家的时候便已经死了,我现在的名号叫夜衣笛手音魄!” 慕蓂牙问道:“你为何拦我?” 音魄淡淡的答道:“你应该明白我为何而来。” 她的声音沉冷,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慕蓂牙不由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是来报仇的。” 音魄仰天大笑了起来,一双魅幻妖艳的眸子愈发摄人心魂:“答的好!我确实是来找你复仇的,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动了不该动的人,任何妄图伤害他的人都该死!” 说罢,她的手一扬,横笛于唇边,再一次吹起了忧怖咒,那些毒虫一听此曲,全部不要命的朝那几人飞扑而去。 慕蓂牙笛子已毁,便失去了克制她笛声的武器。 只听一声暴喝响起,朱蛛手中的缚仙网已经脱手飞出,音魄冷冷一笑,旋身飞天而起,阳光斑驳的透入密林,她的黑裙飞舞,一头黑发在昏暗的光线之中飘扬,更加显得她像是一缕黑色的幽灵。 朱蛛的缚仙网落了个空,她抓着网的另一端朝音魄飞了过去,想将她罩于网内,可忧怖咒是一种夺人心魄的魔音,那丝丝缕缕的笛声灌入她的耳朵之时,她霎时便见有数不清的张牙舞爪的厉鬼朝她而来,其中赫然有很多她曾经害死过的人,她立时心绪大乱,惊恐的大叫了起来。 这时音魄的曲调一变,曲调激昂,铿锵雄伟,呈现出一种豪迈凄凉的征战杀伐的气息,朱蛛只觉自己的心猛烈跳了起来,如擂鼓一般,所有的血刹那间汇聚到了心房那一处,像是被一只大力的手给握住,她越运功便越感觉到窒息。 这时,只听音魄幽幽的叹了一声:“这一曲名征战杀伐,送你上路!” 话音一落,只听嘭嘭嘭的几声轻响响起,赫然便见朱蛛的经脉爆裂开来,无数的血花飞溅,嗜血的毒虫一闻到血腥味,铺天盖地的朝朱蛛一窝蜂的涌去,眨眼间便将她吞噬在中间,只闻得一声惨叫之后,不一会儿的功夫,毒虫散去,地上便只剩下一具森白的骨架。 音魄看也没看那骨架一眼,抬腿朝慕蓂牙和慕家三鬼走去。 慕家三鬼连忙将慕蓂牙护在身后,急声道:“大小姐,你先走,我们替你掩护。” 音魄冷笑:“你们倒是几条忠心的狗。” 慕家三鬼朝她冲了过来,一道剑光从她的笛中飞出,她在半空中握剑,只听呼的一声破空之声,她的剑眨眼便洞穿了慕家二鬼的胸膛,只余下一鬼目露恐惧的看着她。 她并没有杀那人,而是一步一步的朝慕蓂牙走去,随手将手中的笛子往外一掷,将之直直的插入了一颗大树之中,“我与你终有一战,不要再躲在别人身后了,你的笛子已毁,为了公允,我不用慕家教我的武功与你对战,出招吧。” 慕蓂牙神色一冷,身形一纵,一掌便朝她攻了过去,音魄随着她的掌风翩然而起,身形一绕,也以掌对了过去。 “嘭”两人的双掌在半空中轻轻一对,劲气四散,两个姿容美丽的少女眨眼便已过了无数招,因两人自小便在一起练武,都对彼此熟悉的很,悉知对方会如何出招,会率先攻击哪一处。 密林里乱叶横飞,阵阵狂风中,两人已过上百招,却仍没有分出胜负,音魄身姿一转,倾身上前,招式之中顿时出现了一个破绽,慕蓂牙面露喜色,眼疾手快的出招,一掌映在了她的肩膀之上。 只听咔嚓一声肩骨碎裂之声响起,音魄硬生生的受了她一掌,立时口吐鲜血,她面不改色,眸子猛然一抬,反手抓住了慕蓂牙的左手胳膊,五指化爪,顺着她的手臂往下一抓,劲力一吐,登时将她将她左手的经脉震断。 慕蓂牙面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一层冷汗,咬着嘴唇道:“你……你故意露出破绽诱我出掌!” “慕大小姐,你养尊处优多年,所有的苦难都有人替你承担,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拼命!”音魄哼笑一声,闪电般的点住了她的几处大穴,指力一吐,将她的一身武功悉数废去。 慕蓂牙跪倒在地上,她既没有痛哭也没有惨叫,而是抬头冷冷的看着她,眼神越发冷毅。 音魄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强行受了一掌,她此时也不好受,可她尚有余力走到慕蓂牙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放心,我不会杀你,慕家养我十五年,我亦为你渡了十多年的毒,你这一身武功全拜我所赐,今日我废去你的武功,我和你们慕家从今以后两清了!我知道你从小到大的梦想是什么,所以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活着,亲眼看着自己的梦破碎!” 她哈哈的笑了起来,张狂而又放肆。 “你看,我对你多好,我还留了一个人让他护送你回家,”她抬手指了指剩余的一鬼,朱唇轻启,一字一句道:“不用感谢我!” 说罢,她捂着肩膀踉踉跄跄的离去。 “玄音!”慕蓂牙在她身后唤住了她,声音急切。 音魄脚步一顿,扭头看她。 慕蓂牙笑:“你不用得意,你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你爱那个男人是吗?可惜啊,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你!我失去的只是武功,你失去的又是什么呢?” 音魄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只觉一股气血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杀人固然残忍,比杀人更残忍的是诛心。 尤其是一颗错付的少女心。 她飞身抓住插入树中的笛子,身形一展,眨眼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一阵笛声远远响起,林中的毒虫眨眼全都散去,只余下三具森寒的白骨。 情如苦海,难渡无缘之人。 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临,夜空繁星如雨,月牙悄悄的爬上了柳梢头,朦胧的光轻轻柔柔的飘进了院子里,洒在房门前的池塘上,折射出一道道银亮的水影,水风轻过,湖面波光粼粼。 少女倚着栏杆坐着,眼神呆呆的看着池塘对面那道紧闭的房门,缥无正在里面替她的哥哥治疗,一个下午过去了,那道门始终没有开过,她有些茫然无措,一颗心已经冰凉到没有任何温度,她的哥哥现在躺在里面生死未卜,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抬眸望着月空,原来一切还是那样,想保护的人从来就不在她的掌控范围内,她想把一切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却忘了,这个世界有着太多太多的风云变幻,她控制不了,也改变不了,甚至连它的脚步她也跟不上。 她的手指一绕,一朵纯白色的小花绽放在她的指尖上,她对着那朵小花轻声道:“求求你,不要带我哥哥走!阿爹阿娘,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哥哥度过这次难关。” 一只温柔的手突然搭上了她的肩膀,她恍惚着回过头,对上了一双比夜空更深邃,却比星星还更亮,比月光还柔和的眼睛。 凌汐池愣了一会儿,看了看对面的房门,又突然想起了她在幻境之中看到的预言,下意识的躲开了他的手。 萧惜惟面露痛色,轻轻的唤了她一声,再一次朝她伸出了手。 少女急忙后退,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兽,目光黯淡的看着他,呆呆的说道:“你离我远点,不要碰我,你都看到了,跟我亲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萧惜惟看着她此刻的模样,突然想起在冥界之时,她濒临崩溃走火入魔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他不敢再触碰她。 凌汐池苍白的脸色强露出一抹笑,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对了,妖儿还好吗?” 萧惜惟点了点头,说道:“她很好,他们护送她回去的时候并没有出什么意外,燕夜心她们没有出现。” 凌汐池松了一口气,萧惜惟还待说什么,这时琴漓陌跑了过来,表情难得的严肃了起来,说道:“汐汐,爷爷他们要见你!” 两位老人这些天都以自身真气为叶孤野续命,体力早已不支,是以来到缥无的府邸之后,纵然心中有无数疑惑,她也不敢去打扰他们休息,现在他们要见他,她一个翻身,跃向两人房间的所在处,顷刻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wap. /130/130469/30427953.html 第二百六十八章:神魔引 满室黑暗,遍布着无边的煞气和森冷的死气。 凌汐池走到门口时,心蓦的一颤,望着那黑森森的房间,眉头皱了起来,若不是知道自己没有走错,她会怀疑自己已经来到了地狱,一个连月光都渗透不了的人间地狱。 为何会如此?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造就这似乎永恒不变的黑暗? 一声苍老的声音在房间内响了起来:“来了就进来吧。” 凌汐池抬步走进了房间里,紧跟而来的萧惜惟和琴漓陌见到那大开的房门,立时感受到了房间里骇人的气息,也是不约而同的蹙起了眉头,随即跟着走了进去。 一道暗红的光闪过,房间里的老者屈指一弹,烛台上的灯瞬间亮了起来。 光太弱,仍是驱散不了这满室的黑暗。 凌汐池看着面前曾对她指点过迷津的老先生,恭敬的说了一声:“老先生,您还好吗?” 十观先生嗯了一声,抬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劲风拂过,房间的窗户全部打开,只见他袖风一扬,顿时将满室的黑气全部驱散出去。 他望着那在月色下丝丝缕缕,萦绕不散的黑气,一双灵慧的眸子越发凝重起来。 琴漓陌跑到琴南和的身边,拉着他的手,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抽泣着说道:“老头子,这次你不会挺不住吧!我还没有给你准备好棺材呢!你也不想这么憋屈的死吧!” 琴南和的手一探,闪电般的拧住了她的耳朵,吹胡子瞪眼道:“死丫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就那么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你有什么好处,我要死也会先一掌毙了你这个不肖子孙,省得留你这小畜生在世上祸乱人间。” “啊!”琴漓陌惨叫了一声,连忙伸手去拯救自己的耳朵:“我是狗你是什么?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拧我的耳朵!” 琴南和咆哮:“我也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咒我死!” 阴沉死寂的房间里,因为爷孙两人的斗嘴,瞬间多了一些鲜活的气息。 十观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说道:“好了,好了,南和兄,漓丫头还小,你就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了。” 琴南和哼了哼,松开了她的耳朵,琴漓陌揉了揉被拧红的耳朵,伸手挽住了琴南和的手,小脸在他手臂上蹭了两下,说道:“爷爷,你不要生气啦,你看你现在红光满面,拧我耳朵时力气又那么大,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十观看向了凌汐池和萧惜惟二人,一双似已洞悉一切的眼睛闪过一丝神秘莫测的光,似是欣赏又似是叹息,随即抬手示意他们二人坐下。 凌汐池坐下后,抬头望着屋外萦绕不散的黑气,问道:“敢问前辈,适才那黑气是什么?” 十观也望向了窗外,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一种灭世的魔功所产生的煞气,此功名叫引,顾名思义,便是练成此功后会吸纳天地之间的魔气与杀意,引入己身化为己用,从而爆发出可杀神灭魔的威力,可与此同时,练成此功者会逐渐失去神智,狂性大发,直至陷入癫狂,六亲不认,变成一个只知杀人的狂魔。” 凌汐池的一颗心沉沉下落,若是没记错的话,刚才那满屋的黑气是在两位前辈为她的哥哥运功疗伤之时由哥哥的体内传到他们手上的,莫非哥哥的体内有这种魔功? 仅仅只是沾染了一点引的气息便能使得两位功力如此高深的老人如临大敌,造成这森冷的满室杀意与煞气,那如果哥哥爆发了会如何? 一旁的萧惜惟凝眉道:“前辈所说,可是那数十年前祸乱武林的魔功引?” 相传在六十年前,武林中曾出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凭借魔功引大杀四方,先后屠杀了数十个门派,手段残忍狠绝,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凡被他屠杀过的门派,屋舍楼宇皆被他用鲜血染红,用来昭示他的战绩,他杀人不为仇怨,据说他疯狂杀人乃是因为他有一个特殊癖好,便是喜食人髓,凡是被他所杀之人,全身上下皆无伤痕,唯余脑顶破了个大洞。 他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号——号无终老人。 此魔头一出,立即搅得整个江湖腥风血雨,可他武功之强,已非人力所能敌,为了阻止他继续为祸苍生,当时的藏枫山庄带领各派掌门挺身而出,与这个魔头在苍梧山大战了七天七夜,据闻那一战打得惊天动地,日月无光,整个苍梧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最后终于集群雄之力将此魔头覆灭,引就此失传。 这一役也造成了无数位正派高手喋血苍梧山,逃出生天的少之又少,或许是那一战太过惨烈,逃出去的人甚少愿意提及,那一战便被轻描淡写的揭过了,后人知道这一战的更是少之又少。 十观点了点头:“正是。” 萧惜惟看了凌汐池一眼,说道:“可引这门武功自无终老人死后便已失传,为何会出现在汐儿的兄长身上?” 凌汐池也道:“对啊,我哥哥从未练过这种魔功,为何他的体内会有引的功力?” 十观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惨烈的往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琴南和见状,怒道:“你哥哥体内的引功力是被那该杀的叶伏筠注入体内的。” 凌汐池闻言大恸,“怎么两位前辈也知道叶伏筠?” 十观点头:“不止知道,我们更知道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原来当初的无终老人便是她。” “什么?”凌汐池和萧惜惟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凌汐池甚至惊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说叶伏筠便是当初的无终老人?” 就连琴漓陌也从靠着她爷爷的手臂站直了身体,机灵的大眼睛中蕴满了震惊。 他们当然非吃惊不可,因为他们确实想不到,当年祸乱天下的无终老人竟然还活着,竟然会是她——叶伏筠! 那她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凌汐池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连嘴唇也哆嗦了起来:“这么说,我哥哥伤得那么重也是拜她所赐了?” 看着她那么激动,全身更是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和杀意,萧惜惟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可她如何冷静,她现在恨不得立马冲上仙霄宫手刃了这个罪该万死的女魔头,为她哥哥,为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讨回个公道! 十观和琴南和则看着她,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萧惜惟见状,便知事态也许不会那么简单,起身说道:“还请两位前辈告知。” 十观又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哥哥体内的引功力确实是叶伏筠注入他体内的,她是想将你哥哥变成一个同她一样的魔头后为她所用,可你哥哥的伤却不是她造成的,而是……” 说罢,他又看了凌汐池一眼,终于说出了口:“你哥哥的伤乃是一个长得同你一模一样的女孩子出手伤的。” “姐姐?”凌汐池的嘴惊骇的张大,她怎么也没想到将哥哥全身筋骨震断的人会是她的姐姐,她有些站立不稳,脚下更是踉跄了一下。 姐姐恨她她可以理解,可哥哥从小那么疼她,她怎么狠得下心将他伤成这样? 经脉全断,骨骼尽碎,若非面前两位老人的全力救治,恐怕哥哥早已…… 她的身子在颤抖,萧惜惟连忙扶着她,让她靠在他的怀中,拍着她的背示意她听两位前辈说下去。 十观边说边回忆起那天的情况:“那日同你的分别后,我和南和兄便动身去了距离仙霄宫不远的苍梧山,因为我从天机盘中得知,这一年会令整个天水局势大变,于你们会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为防仙霄宫那位下山作乱,我们便守在了苍梧山,也确实将她拦回去了一次。”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以为至少她会等到龙魂出世之后才会再次下山,可那一天,你哥哥送那小姑娘回仙霄宫,我们有意提点,可你哥哥仍是一意孤行,执意要上仙霄宫不可,为防他出事,我们二人便一直悄悄的尾随着他们一路去了仙霄宫。” 凌汐池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滚落了出来,她知道哥哥为何执意要去仙霄宫,他是担心姐姐出事,他这一生,一直都在为她们两姐妹奔波,从未替自己着想过。 可姐姐为何要伤他? 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急切问道:“我姐姐是不是也是被叶伏筠控制了。” “她被控制了个鬼!”这时,琴南和的声音愤怒的响了起来:“我们一路尾随在他们身后,为防止被发现,一直不敢靠得太近,正好便看见了那老妖婆半道拦住了他们,你哥哥武功虽不错,可如何是她的对手,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引的功力注入了他的体内,亲耳听见了她对你的姐姐说,如果她还想做仙霄宫的宫主,便按她所说的打断你哥哥全身的骨头!” 凌汐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萧惜惟道:“可两位前辈说,叶伏筠将引的功力注入他的体内是想让他为她所用,可为何又要折断他的筋骨呢?这样岂非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 琴南和看着凌汐池道:“不错,老妖婆最开始是想收服他为己所用,可那小子硬气得很,宁愿拼着一死也不愿受她控制,于是那老妖婆便想了一个法子,便是折断他全身的骨头,让他成为一个废人,好引你上山,便是想要看看,面对一个即将成为魔头的哥哥,你是选择让他生,还是让他死!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鬼迷心窍的,居然真的动手了,我们二人知道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只得先出手将你哥哥救了下来。” 凌汐池心痛如绞,她难以想象哥哥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对自己动手时是何等的伤心绝望!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去怨谁怪谁,只得稳了稳心神,又接着问道:“可你们如何知道我在云隐国?” 两位老人看着她,又不说话了。 良久,十观才叹道:“实不相瞒,我们并不知你在云隐国,也并不是来找你的,是因为那小兄弟伤得太重,我们怕他挺不下去,只得问他最想去哪里,他说要来这里见一个人,我们才带他来的。” 凌汐池捂住了嘴唇,避免自己哭出声来,她想,她已经知道哥哥为何要来这里了,因为这里有一个她呀。 她扭头看着萧惜惟,更咽着问道:“灵歌知道这件事吗?” 萧惜惟摇了摇头,“暂且还未让人告诉她。” 凌汐池道:“让他们见一面吧。” 这时,有小厮前来禀报:“陛下,侯爷吩咐小人来请几位过去。” wap. /130/130469/30427954.html 第二百六十九章:我要嫁给他 屋子里透出了昏黄的灯光,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灯影之下,眉头紧皱,神色冷凝。 一旁的床榻上,黑衣男子仍是昏迷不醒,他的身上扎满了银针,面色灰白惨败,额头之上还残留着几缕若有似无的黑气,在灯光的映射下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魔纹印记。 缥无的手指点在黑衣男子的额头上,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凌汐池等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少女看着病榻上的男子,眼中的心疼一览无余,正要开口说话,缥无一个手势止住她,示意她先不要问。 十观和琴南和走到病榻前,抬起男子的手检查了一下,眼中露出惊异的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缥无。 琴南和赞叹的看着缥无:“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十观捋了捋胡须,目中喜忧参半。 缥无的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像是耗费了太多的真气,整个人显得虚弱无比,看着他布满冷汗的额头,凌汐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进怀里掏出了一方手帕递给了他,忍不住问道:“给你,你没事吧?” 缥无看了她一眼,接过手帕,笑着摇了摇头:“能有什么事,你又不看我是谁,咳!” 萧惜惟走到他的身后,将自身的真气灌输了一些给他,待到他的面色稍稍红润了一些,才问道:“师兄,情况如何?” 缥无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向了凌汐池,问道:“两个消息,先听哪一个?” 两个消息自然便是好消息和坏消息。 凌汐池心一横,咬着牙说道:“好消息。” 缥无看了床榻上的男子一眼,说道:“他暂时不会死。” 暂时? 凌汐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想要掩饰住自己眼中的绝望,如果这都算好消息,那坏消息呢? 她哆嗦着嘴唇,可嗓子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任凭她用尽全身力气仍然发不出声来,她有些痛恨自己,原来她已经怯弱到连那个消息是什么都不敢再问。 她狠狠的咽了一下,勉力问道:“那坏消息呢?” 缥无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了一丝悲悯和不忍,说道:“他的断骨我已经替他接好了,可他经脉尽断,心脉受损严重,即便不死,也许也不会再醒过来,而且他原本的一身武功修为皆已被废,即便醒过来也会彻底变为一个废人,对于一个剑客而言,他只会生不如死,不醒过来对他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 他停顿了一下,往病榻那处看了看,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道:“他……他的体内有一道极其诡异的真气,那是……” 凌汐池在一旁的木然的接话道:“是引。” 缥无诧异的看着他,似乎在疑惑她为何会知道引这种魔功,见一旁的萧惜惟亦是一副早已知晓并不惊讶的神情,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两位老人,顿时恍然大悟,看来定是这两位老人告知他们的。 他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你既然知道引,就应该知道,不醒过来对他而言恰巧是一件好事,我虽已尽力将这股真气压制在他的体内,可一旦他醒来,与引的真气融为一体,这世间上将会多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凌汐池有些茫然的走到叶孤野的面前,伸手触碰着他冰冷的手,努力的保持镇定,问道一旁的两位老人:“前辈,既然引是被强行注入到我哥哥体内的,可有办法将它逼出来。” “不可!”缥无急道:“你以为你哥哥为何受伤那么重仍然不死,全赖着引的真气在体内,他才得以支撑至今,若是贸然将之逼出,恐怕他会立即身死。” 十观在一旁叹道:“丫头,哪有那么容易啊,这种武功一旦练成,便会和全身的气血融为一体,否则何以影响人的心性啊。” 凌汐池终于知道为何叶伏筠要想出这一招来了,她就是要看着自己面对一个即将成魔的哥哥,是会选择让他生,还是选择让他死。 无论她作何选择,最终的结果都只会让他们生不如死,她既不能看着哥哥去死,亦不能看着他失却本心,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这种折磨远比杀了他们更为痛快,这样看来,正如缥无所说的,哥哥醒不过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紧紧的抓着叶孤野的手,喃喃道:“哥哥,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告诉你叶伏筠的事情,如果我当初不将这件事告诉你该多好。” 她当初将叶伏筠还未死藏身在仙霄宫的消息告诉哥哥,本意只是想让他提醒姐姐,却不曾想那些话反而成为害了哥哥的一把刀。 若是他不知道,他便不会去仙霄宫,现在这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她从不想恨谁,恨太累,会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人的心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也不想为恨为生,她身上背负的恨意已经够多了,这段日子以来,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可上天为什么这么吝啬,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若是她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上天为什么不来惩罚她,将这一切都加诸在她的身上,为什么要从她的亲人下手。 叶伏筠!叶伏筠! 她在心里狠狠的呐喊着,恨意堆满了她的胸腔,她恨不得将那个该死的老妖婆撕裂,撕碎。 萧惜惟眼看着她的身躯剧烈颤抖着,急忙走上前想要安慰她,他知道她又开始自责了,遇上什么事,她第一时间不会去怪别人,而是先责怪自己,她总是试图将一切的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 这个傻姑娘从来不会想到,她只是一个人,并不是神,便是神也有许多无法预测,无能为力之事,更何况她一个弱女子。 十观起身拦住了他,向屋内的几人看了看,说道:“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们兄妹俩单独呆一下。” 缥无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出去。 萧惜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这种情况下,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太过苍白,思前想后之下,他还是随着众人走了出去。 房间顿时只剩下他们兄妹二人,凌汐池不停的搓着叶孤野的手,试图让他冰冷的手再次温暖起来。 一段段回忆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哥哥在王宫中教她练剑的时候,哥哥替她勒住马的时候,以及哥哥在万千敌军中杀出来救她的时候。 回忆最多的是,夕阳西下,哥哥背着年幼的她走在田埂上,她一遍一遍的对哥哥说着:“哥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多幸福呀,因为她拥有着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她凑上前去,像小时候一样,将自己的脸贴在叶孤野的脸上,喃喃道:“哥哥,我们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你不能失约,阿寻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哥哥,阿爹阿娘已经离开我们了,你不能也不要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叶孤野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凌汐池的泪水无声的滚落了出来,她起身替他理了理头发,又替他将衣服上的褶皱理顺,这时,一个香囊从他的怀中露出一角。 凌汐池愣愣的将那只香囊拿了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朵朵已经干枯变成褐色的白兰花。 白兰花的香气犹存,那个干净清雅得和白兰花一样的姑娘还在满心欢喜的等他回来,憧憬着成为他的新娘。 凌汐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发出悲痛欲绝的哭泣声,泪水浸湿了手中的香囊,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恳求着,哥哥,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挺过来。 她的哭声传到了门外,夜,更凄清了。 萧惜惟只觉得心痛如绞,他在门外踱了两步,想立马推开门走进去,可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不能这么做,他思索了片刻,走到了琴南和和十观的面前,问道:“敢问两位前辈,一旦练成引,入了魔道,便真的再无回头之路吗?” 十观和琴南和对视了一眼,十观捋着长须,说道:“有,只是太难。” 萧惜惟抱拳道:“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十观道:“世上本无魔,魔由心自生,所谓修行亦是在修魔,魔是人内心的阴暗,心光明的时候它便潜伏,人脆弱痛苦的时候,它就会出来用暗覆盖人心,一旦魔成功了,人就会失控,这便是魔的来源,引之所以被称为魔功,便是因为它能影响人的心啊。” 萧惜惟动容道:“所以引并非无可解,而是因为人心最是复杂,所以才会让这种魔功有机可趁是吗?但只要能控制住自己的本心,也并非就不能寻求出一条出路?” 十观的眼中露出赞赏之色,说道:“确实如此,这世上还有一种心法,名唤上清引,乃是一种至纯至净的修心之法,只要心净了,得本源清净心,澄其心,远其神,自然妖魔不近,万法不侵,只可惜,人之所以为人,乃因其有七情六欲,七情六欲之外还有五毒、八苦、九难,每一个都与心息息相关,想要破除这些谈何容易,想要修炼上清引,首先需得心如止水,可那小兄弟心中不仅有牵挂,亦有血海深仇,所以我说难,况且……” 十观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况且那位小兄弟经脉已经尽裂,即便得到了上清引,也无法修炼,想要借助上清引克制引更是难上加难。” 萧惜惟沉吟了片刻,说道“无论如何,既然并非无法可解,总要一试才行?敢问前辈,上清引心法何处可寻,只要能得到此法,晚辈愿付出一切代价。” 十观笑道:“小兄弟言重了,上清引倒是不难,老夫昔年有幸得以一览,若真用得上,我随时可以抄录给你们,可这一切,都需得他能醒过来,经脉得以复原的前提之下才行。” 萧惜惟心中了然,望向了一旁陷入沉思的缥无,问道:“师兄,可有使经脉复原之法?” 缥无叹着气摇了摇头。 这时,一道绿影从远处掠了过来,落在了萧惜惟的面前,也顾不得君臣之礼,急声道:“王上。” 萧惜惟看着面前一脸惊惶的女子,抬手指了指面前紧闭的房门。 灵歌急忙转身,踉踉跄跄的推开了房门,推开房门的那一刻,当那熟悉的面容出现在她眼前之时,她只觉得呼吸仿佛都停滞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霎时涌上心头。 她心神慌乱,只顾着朝前走,眼中除了躺在床榻上的男子,再也看不见其他。 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甚至连眼中都是干干的,没有一滴眼泪,可她的表情却能让人轻易的感受到她内心的绝望。 凌汐池站了起来,轻轻的唤了她一声:“灵歌。” 灵歌恍若未闻。 凌汐池强忍住眼泪,简单的将情况同她说了一遍,又将手中的香囊塞在了她的手中,起身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了起来。 萧惜惟上前扶住了她,关切道:“汐儿,你还好吗?” 凌汐池伸手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将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胸膛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 她真的没有办法再故作坚强下去了,此时此刻,她也希望能有个肩膀让她靠一靠。 萧惜惟愣了愣,手环住了她的腰,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房间里一片死寂,灵歌甚至连话也没有说,她呆呆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握着香囊的手一点点握紧,香囊中的白兰花碎成了粉末,倔强的散发着最后的香气,灵歌抬起手看了看,喃喃道:“你会死吗?” 没有人回答她。 “不,你不能死!” 她蹲在他的面前用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突然笑了起来:“这样也好,你再也没有办法离开我了。” 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冲了出去,推开房门,扑通一声跪在萧惜惟的面前。 所有人都惊讶莫名的看着她,萧惜惟道:“灵歌,你?” 灵歌道:“还请王上为我们赐婚!” “什么?” 灵歌眼中透着坚毅的光,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还请王上为我们赐婚,我要嫁给他。” wap. /130/130469/30427955.html 第二百七十章:成婚 夜风阵阵袭过,在所有人错愕的视线中,唯余她的目光清透雪亮,如雪山巅峰高不可攀的冰雪,代表着纯净,也代表着亘古和永恒。 她用她的眼神告诉他们,她非要这么做不可,而且永不后悔。 凌汐池看着她,心头涌起了强烈的辛酸,半晌后,她才说:“灵歌,我明白你对我哥哥的心意,可你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我哥哥,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哥哥完好如初,那么她肯定举双手同意他们的婚事,可如今哥哥已成这副模样,随时都有可能离开他们,哪怕她再希望她成为自己的嫂子,她也不能这么自私,让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儿守着一个或许永远都醒不过来的人,白白荒废自己的青春和一生。 她明白灵歌对哥哥的感情,但也知道,感情向来如此,情浓时,恨不得你侬我侬,生死相依,可人生那么长,当她年华逝去后,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做了这个决定,若是等到那个时候再来后悔的话,也是悔之晚矣。 她唯有狠下心,摇头道:“我……我不同意。” 灵歌猛然抬头看她,看着她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犹豫,突然笑了起来。 她伸手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匕首,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众人以为她要做傻事,急忙想要上前阻止。 灵歌闪身一躲,往后退了几步,说道:“你们不必紧张,我并非要自杀。” 她看向了凌汐池:“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我日后会后悔是吗?那好……”她边说边举起了手中的匕首,伸手往自己的掌心狠狠的划过,鲜血狂涌而出,她的神态平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一刀不是划在自己的手上。 她举起鲜血淋漓的手掌,当即指天立誓:“我灵歌今日便在此以血为誓,今生唯嫁此人,与他生死相依,矢志不渝。” 凌汐池看着她脸上的坚毅,张了张嘴,嗓子依旧干涩,说不出话来。 她也无话可说,灵歌性子刚烈,向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她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 可她亦知道过刚易折,她怕真到了那一日,灵歌会不顾一切的随哥哥而去。 萧惜惟捏了捏她的手,劝道:“汐儿,成全他们吧。” 凌汐池含泪点了点头。 萧惜惟走到了灵歌的面前,说道:“既然你不后悔,我答应你,会为你们举行一个最盛大的婚礼,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他的新娘。” 灵歌微微笑了一下,手一松,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憔悴,整个人瞬间萎靡了下去,好似她所有的力气全部凝聚在了她手中紧紧握着的匕首上,扔下了匕首就等于扔下了她自己给自己的依靠。 她亦感觉不到心痛,哀莫大于心死,痛到极致反而便不再痛了。 她平静的跪了下来,叩首道:“末将多谢王上。” 萧惜惟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说道:“以后不要自称末将了,我会认你做义妹,让你以云隐国的公主之礼出嫁。” 灵歌愣愣的看着他,嘴角又泛起了一丝笑意,就像死寂的寒潭忽然激起了一点水花,所以显得更加凄寒。 她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已然说不出话来,只得向他微微颔了首,眼中的感激溢于言表,萧惜惟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指了指屋内,说道:“再去陪陪他吧。” 灵歌转身朝房内踉踉跄跄的走去。 凌汐池追着她的脚步,说道:“灵歌,你要是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灵歌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她笑着说:“你说什么呢,我快要嫁给你哥哥了,怎么能哭呢,我会开开心心的嫁给他。” 她走进了房间,再一次将房门关了起来。 与那扇门一同关上的还有她的心。 琴南和同十观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早已看淡世事,可唯独情之一字,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看透。 世间万载,沧海桑田,唯情难绝。 琴漓陌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机灵的眸子里透着茫然,她喃喃道:“爷爷,我不懂。” 琴南和慈祥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爷爷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懂。” 凌汐池看了看那沉寂的房间,又看看周围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忽然转身冲了出去。 她需要静一静。 “汐儿!”萧惜惟在她身后急急的唤了一声,冲着缥无说了一句话,紧跟着追了出去:“师兄,麻烦你照顾好两位前辈。” 凌汐池一路疾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待到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到了远离人烟的地方,四野风寂,唯余鸟兽虫鸣之声。 天上有很多星星,亮亮的,就像天空的眼泪。 星子被泪花溅得模糊,她抬头看着天,周围空茫辽远,泪眼朦胧中,数点璀璨的光芒在她周围亮起,那是无数的萤火虫,它们在她周围飞舞,亮得她眼睛发痛。 她将自己缩成一团,眼泪决堤般的往下流。 一方丝帕忽然递到她的面前,凌汐池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萧惜惟没有说话,将手帕塞在她手中后就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沉默的看着天空。 良久,他才开口道:“汐儿,既然还没到最绝望的时候,那么一切都还有希望。” 凌汐池抱着膝,将脸靠在上面:“是我害了哥哥。” 萧惜惟看着她的侧脸,说道:“上天让人生下来,要人活下去,于是便创造出了粮食、水和蔬菜,可是上天若是不想让一个人活下去,那么即使有这些东西,那个人也活不下去。” 凌汐池知道,他是想告诉她这是无常,好让她不要那么自责。 她扭头凝视了他一会儿,脑中不期然的又想起了那个预言。 她问道:“惜惟,你信命吗?” 萧惜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信,又忽然冷笑起来:“但是,或许正是命运让我不相信命。” 他的话很朴实,却一针见血,信也好,不信也罢,是命运创造了你,信不信都由它决定。 凌汐池发现,这是他第一次同她说这么沉重的话题。 她含着泪苦笑了起来:“原来我们都敌不过宿命。” 萧惜惟回想着她被慕蓂牙的迷心法控制之时,无意识的说出来的那些话,那与师父对他的批语一模一样,或许在那幻境之中,她已经看到了什么,他伸手将她拉得面对着他,问道:“那你敢不敢和命运赌一把?你是想让命运来掌控你,还是想由自己来掌握命运!” 凌汐池避开了他的眼睛,埋着头说道:“惜惟,如果有一天,失落的东西太过美好,足以摧毁掉我们的信念,你说那个时候我们会不会后悔!” 萧惜惟沉思了片刻,说道:“于我而言,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是你,我想把这世上一切好的东西都给你,我想让你自由自在的活着。” 凌汐池喃喃道:“可是,我还是害怕。” 萧惜惟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温柔的垂下了眼睑,说道:“总是让你感觉到害怕,是我无能,汐儿,你知道吗?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宠你,我喜欢看着你在我的宠溺下骄纵任性,我喜欢看着你闯祸了,我可以替你解决所有问题,可是你一直都不是那种可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女子,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于你我从来都没有把握能把握住,可是,我还是想保护你。 凌汐池的心再一次抽痛起来,这次不是为了哥哥,而是为了他。 他对她太好,好到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他,哪怕理智告诉她,她总有一天是要回到安都城的,她还有属于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可她的心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向他靠拢,她越来越舍不得,越来越不想放手,她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如果以后让她再也看不到他,那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可现在,连命运也来横插一脚,告诉她,若不生离,只有死别。 她开始想,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她是不是也会和灵歌一样,灵歌和哥哥的悲剧难道要再一次在他们之间上演吗? 凌汐池的心纠结着,摇摆着,再看向萧惜惟的时候,他温柔的目光像一池春水,月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光辉灿烂,与之不同的是,她坐的地方,恰巧是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他们看起来,一个头顶光芒,一个却置身在黑暗中。 这是一个注定会举世瞩目的男人,她不能让他毁在自己手里,哪怕不在一起,她也要他活着。 自那一天起,她开始有意的疏远他。 几日后,十观找到了她,给了她一本手札,她翻开一看,是上清引的内功心法,十观这才告诉她,他曾经也是仙霄宫的人,引与上清引皆出自于仙霄宫,他在抄录上清引的心法之时,突然发现引与上清引好像同出一门,只是各自走了不同的极端,就像阴阳两面,互相对立,也互相依存,两者缺一不可,一方不存在,另一方就消失了。 凌汐池看着上清引的心法,陷入了沉思,经过这几日,她的心绪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她开始去思考很多的问题,如果引真的会让人理智全无,彻底变成杀人狂魔,那为何叶伏筠没事,这时,她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心中灵光一现,闪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问道:“前辈,你可知道引的心法?” 十观摇了摇头,她捏着上清引的心法,匆匆的向十观告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回到房间后,她运转体内的轮回之花,一边对照着上清引的法门,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上清引的运转方法竟然和轮回之花有些相似。 为防有误,她一连演化了几遍,越发确定上清引便是出自于轮回之花,如果十观的话是真的,引与上清引同出一源的话,那么引定也是出自于轮回之花。 自从无启族的神能消失以后,轮回之花的功法便被列为了族中的禁术,禁止任何无启族人再去修炼,当年叶伏筠和叶琴涯正是因为偷练这个禁术被驱逐出无启族,她想起当年叶伏筠在无启族陪她的那两年,同她一遍遍诉说她跟叶琴涯的故事时提到过她曾因为修炼禁术而导致走火入魔,是叶琴涯将自己的一身修为给了她,才助她化解了魔性。 由此看来,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引和上清引合在一起便是真正的轮回之花的功法。 她这才知道,为何族中要将轮回之花的功法列为禁术了,因为这确实是常人无法修炼的武功,稍有差池,便会迷失心性,堕入魔道。 只是没想到的是,这三百年来,叶伏筠竟可以将这种功法一分为二,重新领悟出两门至高的武功心法出来,凌汐池忍不住叹息,在武功方面,此人确实天赋异禀,惊才绝艳,她和琴无涯不愧为三百年前无启族中天赋最高的人才,只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想通了这一层后,她将上清引的修炼法门融入到轮回之花的功法中,试图能找出能更容易消除引魔功的法子,每日她除了照顾哥哥以外,便是将自己关在房间中,不日不夜的冥思苦想,很快她便消瘦了下来。 萧惜惟来找过她几次,俱被她拒之门外,非到不得已的时候,她都尽量避免跟他见面。 册封灵歌的旨意很快便下来了,整个帝云城张贴王榜,风灵四将中的灵歌将军因为救驾有功,被惜王陛下收作义妹,封号惜宁公主,赐公主府一座,赏黄金万两,良田万顷,惜王陛下更是亲自为她指婚,婚礼将在半月后举行。 凌汐池终于从房间中走了出来,她让人给安都城送了信,然后开始张罗他们的婚事,一堆堆的赏赐从王宫送到了公主府,她陪着灵歌选定嫁衣首饰,大到婚礼的形式,小到婚宴上的各种细枝末节全都亲力亲为,事无巨细,这些天以来,她未在她的眼中看到一滴泪,她那一张冷傲的脸也柔和了下来,洋溢着新嫁娘的喜悦和幸福。 婚礼那天,萧惜惟为他们寻来了整个云隐国的白兰花,整个公主府是一片香花的海洋,一团又一团的彩色焰火绽放在半空中,像一朵朵盛放在天际中的花,将整个公主府映照成了灿烂夺目的神仙宫邸。 灵歌正在梳妆,她望着窗外的焰火,拿起一朵红色的珠花别在鬓边,扭头看着她们,问道:“好看吗?” 魂舞正在给她梳头,闻言一愣,眼中似有泪花浸出,凌汐池点了点头,说道:“好看,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新娘。” 灵歌开心的笑了起来,魂舞悄悄的抹了抹眼泪,也点了点头。 灵歌一见,笑道:“都不许哭,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你们得开开心心的看着我出嫁。” 魂舞佯装嗔怪道:“谁哭了,我们这是高兴,一转眼连你这丫头都要出嫁了,你脾气那么差,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呢。” 灵歌埋下头,浅浅的微笑了一下。 门外奏起了喜乐,凌汐池为她带上了花冠。 簇簇焰火飞上了天空,一阵钟磬声响起,无数只长明灯在帝云城各大高楼之上飞出,照得整个人间灿若星河,在霜阳花铺就的十里花河之上,她搀扶着灵歌缓缓的走向了花河尽头坐躺在轮椅之上的新郎。 有风过,无数花瓣随风舞起,灵歌嫌自己走得太慢,她挣开了凌汐池的手,朝着花河尽头的新郎飞奔而去,片片花瓣中,她身上的红色嫁衣在风中飞舞,是这天地间最绝艳的一抹颜色。 wap. /130/130469/30427956.html 第二百七十一章:灵犀镯 道路两旁观礼的百姓看着花河尽头那昏迷不醒的新郎,欢庆之声渐消,脸上都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不解他们的公主为何会选了这样一个驸马。 嘈杂喧闹的喜乐骤停,原本欢天喜地的场景消失,变成了一片奇异的宁静肃穆,几乎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那一身红衣的新嫁娘脸上带着粲然的笑,飞扑上去拥住了新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她弯腰将新郎背了起来,转身一步一步的步入了婚礼的殿堂。 一阵劲风突然平地而起,卷起了道路两旁的霜阳花,霜阳花如雨一般落在了那一对新人的身上,红似火,白如雪。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尖叫,围观的百姓立即沸腾了起来,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声,他们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可他们看到了新娘脸上的幸福,所遇良人才会露出这么幸福的神色,她的容色甚至比那漫天飞舞的霜阳花还要璀璨动人。 这就是云隐的女儿,敢爱敢恨,轰轰烈烈,只要是她认定的人,她就会对他不离不弃,矢志不渝。 在礼官祝祷声中,一对新人交拜了天地,在无数人的见证之下,正式成为了夫妻。 笙箫鼓乐之中,无数的少男少女开始踏歌而舞,一坛坛美酒被抬了出来,宾客们开始敬酒。 一位年轻的将军抱着酒坛走到了新娘的面前,眼中又是悲凉又是无奈,他将酒坛举到了新娘面前,眼角通红,声音沉痛:“祝你幸福!” 短短四字,却凝聚了太多的情愫。 灵歌接过酒坛,饮了一大口,又递给他,笑道:“多谢!” 看着她英姿飒爽的模样,破尘纵声大笑,一边笑,一边捧起酒坛,咕咚咕咚灌下。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赤火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他,将他往一旁拉去,破尘反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跟着他离去,豪迈的声音中透着无限悲伤:“老子今天高兴,定要与你喝个痛快,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眼见着破尘走远了,凌汐池走到灵歌面前,把手腕上带着的灵犀镯褪下,戴到了灵歌的手腕上,“我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送给你们,这灵犀镯与我当初送你的那只是一对,现在我将它们完整的交给你,希望你和哥哥心有灵犀,携手到老。” 灵歌动容道:“可这个镯子是别人送你的。” 凌汐池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说道:“放心吧,我相信他在这里的话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灵犀镯是至情之物,只有你才配得上它,灵歌,我很羡慕你,可以想爱便爱,活得潇洒肆意,我也十分庆幸,哥哥遇上了你。” 灵歌微微的笑着,重重的握住了她的手:“我现在已经是你的嫂子了,我便和你哥哥一样唤你阿寻吧,阿寻,我今日只想对你说一句,人生苦短,喜乐无常,想爱的人便大胆去爱,想追的人便大胆去追,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你努力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凌汐池心中苦涩不已,话虽如此,可自己始终无法像她一样活得那样通透。 这时,一道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下意识的扭头一看,是被百官簇拥着的萧惜惟正在看她,她与他对视了一眼,又假装视若无睹的将视线离开。 萧惜惟的眸子中闪过了一丝不解和愤怒,可面对着云隐的百官和臣民,他又不得不将怒火暂时压制了下去,若无其事的坐在高位之上接受百官的祝贺。 凌汐池却始终觉得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在背,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这时,又有人走过来要向灵歌敬酒,凌汐池将她往后一挡,说道:“我来替她喝。” 她干脆提着一个酒坛没入了前来敬酒的人群中,那些人大多是灵歌的部下,众所周知,灵歌是个好将军,她对她的部下极其好,每次上战场都是身先士卒,是以今日她大婚,她的部下们都发自内心的为她感到高兴,他们特意为她准备了一支舞,为她祈祷,也为她祝福。 雄狮一样的男儿们一边歌唱,一边跳舞,大缸大缸的美酒被抬了出来,每人手中都倒了一大碗,凌汐池跟着他们打着拍子,仰头把一碗酒咕咚咕咚喝下。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了起来,眼前浅笑吟吟的新娘好似变成了她的模样,她的面前站着一身喜服的新郎,耀眼得像天上的明日,他的手温柔的拉着她的手,周围无数的宾客端着酒在为他们而祝福。 看着看着,凌汐池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痴痴的苦笑,她知道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明天。 一道视线始终如影随形一般追随着她,仿佛看清了她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欢声笑语中,灵歌被人簇拥着推进了喜房中。 灵歌关上了门,耳旁顿时安静了下来,她听见了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的跳着。 满目的红色,喜庆而又热烈,与外面喧嚣的天地像是两个世界,这里是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 燃着龙凤烛的案上放着两个酒杯,酒杯中间是一壶美酒,灵歌走过去,悠然的提起酒壶,把酒倒进了杯中,这是他和她的合卺酒。 她端着酒杯走到了仰躺在轮椅之上的新郎面前,单膝跪在地上,将其中一个酒杯塞到了新郎的手中,微笑着说:“喝了这杯酒,我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我将会毕生守在你的身边,直至我死!” 她的语气异常坚定,仰首将杯中酒灌下,喝完酒之后,她靠在他的胸膛之上,伸手抚摸着他脸上的伤疤,眼中柔情似水,初为人妇的她,从未感觉自己的心如此刻这般平静和柔软。 那本该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说是绝世也不为过,可惜却多了这样一道疤,也是一道让她深深迷恋的疤,她喃喃道:“受这道伤的时候你多大呢,那时肯定很疼吧?” 她大着胆子吻了吻那道伤疤,可他仍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所有的伪装全部卸下,她的眼中终于出现了泪花,她将脸贴在他的脸上,自言自语道:“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以后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不能再丢下我了,如果你再也醒不过来,那就让我同你一起沉睡到永远好不好?” 她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他的唇紧紧的闭着,冰冷而又僵硬,灵歌的身体剧烈颤抖,强忍了多天的悲伤和痛苦终于化作眼泪喷薄而出,她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摇着他,“你就不能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吗?只是一眼就好。” 他的眼睛依然紧闭着,却有泪水从眼角缓缓的滚落出来,滚烫的泪水溅在了她腕间的灵犀镯上。 屋外,宴席还未散场,看着周围的喧嚣热闹,凌汐池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酒不醉人人自醉,她多希望自己能大醉一场,可是无论她喝了多少酒,今夜的她,居然不醉。 她愁思满腹,也不想再去想那么多,只得远离了人群,寻了个安静的角落,把酒像水一般灌下去,心内一片苍凉,茫然地凝视着前方。 这时,一道清风从她身后拂来,她反应敏捷的翻身而起,一掌递了过去,来人轻易的化解了她的掌力,抓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的搂住了她的腰,带着她转了几圈,将她的背重重的抵在了一根柱子上,头一低,便吻住了她的唇。 凌汐池被他吻得头昏脑涨,内心的防线一点点溃散,她不由自主的勾住了他的脖子,和他纠缠在这场如火般炙热得似乎能将他们融化为一体的热吻当中。 她感受到了他炽热的爱,心中一边抗拒着一边不由自主的接受着,眼泪从她的眼角滚落了出来,然后她开始回应他。 今夕何夕,有此良辰,既然明天已注定,惟有片时欢笑且相亲。 凌汐池被他吻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气喘吁吁的推开了他,萧惜惟紧紧的抱着她,温柔却又不失霸气的问道:“这几日为何要躲我?” 凌汐池紧咬着唇不说话。 萧惜惟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突然说道:“俗世藏锋,九天之龙;赚尽天下,独惜惟一。” 凌汐池猛然抬头看他,惊讶的张大了唇,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萧惜惟眉头一挑,问道:“所以,你真的是因为这句话才躲我的?” 凌汐池只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萧惜惟思索了片刻,说道:“这句话我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凌汐池心中的震惊更甚,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她才艰难的开了口,问道:“那你可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惜惟道:“我来便是要告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的时候,师父用命盘替我算了一卦,情之为物,足以毁灭任何拥有雄心壮志,远大抱负的人,师父算准了我这辈子虽然有足够能力可以坐拥江山,但是普天之下万事万物,能够得我真心想要的,却只有惟一的一样东西,一直以来,我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是直到你的出现,我才知道,所谓的命运安排原来是你,命盘上算准了我,一旦想要的惟一出现,是死劫!我会以死应命!” 凌汐池失声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如果和我在一起,你或许会死?” 萧惜惟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的说道:“你还记得那晚我问你敢不敢和命运赌一把吗?我不相信命运,我只知道人定胜天,我的命运从来由我自己做主,所以你不用去管这句批语是什么意思,它对我们不会有影响!” 她看着他傲然伟岸,傲视上苍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紧,这样的人,她不知道有什么是会让他输的。 他执着她的手,不容拒绝道:“汐儿,跟我一起赌一把,不要因为这似是而非的命运离开我。” 凌汐池咬紧了嘴唇,不知该如何作答,这几天那种若即若离,患得患失的情绪已经让她心乱如麻,明明想要靠近却又不敢,明明执着着不愿放手又怕一切会像海市蜃楼一样随时都会消失。 萧惜惟见她久久不作答,低哑着声音道:“你怎么就那么的无情呢?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吗?难道在你的心中,果真没有一点我的位置?让你连争取一下也不敢?” 凌汐池鼻头一酸,怎么会没有,若是没有,那便不会心伤,也不会心痛。 她张了张嘴唇,正要说话,突的眼角有光一闪,她扭头看去,不远处哥哥和灵歌的新房里,正闪烁着一蓝一红两道耀眼的光,一股强大的无形之力波及而来。 她顾不上说话了,同他对视了一眼,急忙施展轻功掠了过去,不由分说的推开了新房的门。 看到房内的景象之后,他们俱是一呆,强光是从灵歌腕间的两只灵犀镯上散发出来的,灵歌茫然的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儿,缥无等人闻声而来,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两只镯子,暗自惊讶,这到底是什么神物,竟会发出这神奇的光芒? 凌汐池微微的眯了眯眼睛,失声道:“灵犀镯?” 缥无问道:“那是什么?” 萧惜惟也是极度震惊,说道:“是灵犀镯,这对镯子是当初泷日国的太子寒莫沂作为生死场赌局的彩头拿出来的,他说是他途径东泽洋时偶然得到的,据说远古时候那边曾有种异兽名通天犀,犀角里面有一条贯通的白色长线,具有灵性和神力,唤作灵犀,被看作是一种灵异之物,取此灵线做成的镯子乃是天地间至情至性之物,若是彼此心有灵犀的男女带上这个镯子,诚心祈祷,这对镯子便可产生可化万难的神奇力量。” 十观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两只镯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走上前去,对着灵歌道:“小友,可否将这两只镯子给老夫看一看。” 灵歌愣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急忙将两只镯子从手腕上褪了下来,恭敬的递给了他。 wap. /130/130469/30427957.html 第二百七十二章:绝处逢生 十观接过了灵犀镯,放在手中打量了一会儿,他的手指分别按上了两只灵犀镯上的八颗宝石,手中劲力微微一吐,却发现看似平凡的镯子居然坚韧无比,似还抵消了他的劲力,借由一道柔软的力量反弹了回来。 他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眼中闪烁着惊喜而又诧异的光,连忙抬头问道:“可有匕首之类的东西?” 他思索了一下,又说道:“最好是锋利一点的,能削铁如泥最好。” 萧惜惟见状,连忙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了他。 十观走到灯光之下,借着灯光,沿着灵犀镯的边缘小心的撬去,不一会儿,灵犀镯的镯身已被他撬开,两条泛着白光的白线从镯内飘了出来。 那白线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晶莹剔透,轻若无物,仿若无形,幽幽的漂浮在众人的面前。 那种神秘而又无边的力量便是由它们散发出来的。 众人惊呼道:“这便是灵犀线吗?” 十观手一伸,将两条白线接到了手中,他随手拎起一条,使劲一扯,白线在他手中被无限拉长,他的手一松,它又瞬间变回原样,它看起来韧性十足,弹力十足,无论十观怎么用力拉扯它,都不曾让它改变形状。 一旁的缥无捏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急声道:“前辈!” 十观嗯了一声,将手中的灵犀线递给了缥无,问道:“你看如何?” 缥无的目光落在了叶孤野的身上,“晚辈觉得可以一试。” 凌汐池不解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萧惜惟反应灵敏,迟疑着道:“你们觉得灵犀可以修复他全身的经脉?” 缥无淡淡的嗯了一声。 凌汐池闻言像是喜从天降,正欲开口求证,灵歌抢先她一步,站起身冲到了缥无面前,眼中透着死灰复燃的光,急声问道:“侯爷,是真的吗?” 看着她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和激动,缥无和十观对视了一眼,犹豫着说道:“灵歌,你们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只说了可以一试,未必可行,而且……” 缥无有他的顾虑,有些话虽然残忍,但他却不得不说,因为希望越大往往失望也便越大。 灵犀虽为传说中具有灵性和神力的东西,可毕竟他们都未见过真正的灵犀长什么样,对于人体而言,这始终是属于异物,未必会被他的身体所接纳,谁也不知道这两条灵犀植入他的体内到底会发生什么,贸然去试,说不定会弄巧成拙。 灵歌明白了他的意思,整个人又颓然了下来,突然其然的希望眨眼又化作失望,她有些心力交瘁。 凌汐池见状,上前扶住了她,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冷静的问道:“如果试的话,有几层把握。” 缥无抬眸看她,说道:“不足三层。” 凌汐池稳了稳心神,又问道:“如果失败,哥哥会死吗?” 缥无如实回答:“会!你们还要试吗?” 凌汐池突然说不出话来,她做不了这个决定,因为这关系到哥哥的生死,不试的话,哥哥或许还能活着,哪怕他就这样一直沉睡,再也醒不过来,可至少他还活在她们的身边,她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想别的办法,试了的话,哥哥却有可能就此离开她们,从此这世上,再无这样一个人。 人总是这样,面对生死抉择的时候,往往最下不了决定。 这时,只听灵歌斩钉截铁的说道:“要,哪怕只有一层机会,我也要试一下,我就不信上天会这么残忍,连一丝的机会也不给我。” 她反手抓住了凌汐池的手,说道:“阿寻,你哥哥是天水第一剑客,他是个无比骄傲的人,我相信他自己也不愿意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如果再也醒不过来,这样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与其这样窝囊的活着,我倒愿意拼尽全力一搏。” 凌汐池只觉得喉头一股热血上涌,这便是灵歌,当断则断,绝不优柔寡断。 她的鼻子一酸,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她从腰间解下了一块玉环,玉环中间有一颗黝黑的黑晶石,这是他们无启族的圣物兰因石,有净化生命,脱胎换骨的无上力量。 自从上次冥界一战中,兰因石助她修复内伤恢复记忆后,石中蕴含的能量便已经消失殆尽,再无任何灵性,这段日子以来,她每日都会将自己的功力注入兰因石中,想借此再次唤发兰因石的力量,只要兰因石还在,哥哥也许就还有救。 可无论她怎样朝兰因石中注入功力,兰因石始终一点反应也没有,可它依旧是族长的象征,她决定将兰因石交给灵歌。 她将兰因石塞在了灵歌的手中,说道:“嫂子,这是我们无启族的圣物,从今以后,你便是我们无启族的人了,我将它交给你们,历代族长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哥哥的,我们一起等哥哥醒过来。” 灵歌的手抖了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兰因石。 她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缥无,问道:“侯爷,什么时候?” 缥无沉思着说道:“七日之后吧,这几日我还需得和前辈再琢磨一下,以防不虞,我还得给他开一些强筋健骨的药汤,你务必每日都要让他在药汤里面泡足七八个时辰,片刻都不能少。” 灵歌郑重的点下了头。 缥无同一旁的十观耳语了几句,一老一少像是在茫茫人海中终于得遇知音,你推我让的走了出去,琴南和一见,花白的胡子跳了跳,拔腿跟了上去:“十观兄,等等我。” 凌汐池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一些涌上喉头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琴漓陌看了看屋内还剩下的四人,知道这里没她什么事了,挠了挠头,也识趣的走了出去。 灵歌又回到了叶孤野的身边,痴痴的看着他。 萧惜惟拉着凌汐池的手,说道:“我们先出去吧,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让他们单独呆一下,我们不要再打扰他们了。” 凌汐池乖乖的跟着他走了出去,直到走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才停下来,扭头看着她:“汐儿,我适才看着你似乎有些话想对两位前辈说,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凌汐池惊讶的看着他,诧异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萧惜惟笑了笑,他的一颗心都系在她的身上,自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到了他的眼中。 他轻声问:“是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 凌汐池道:“十观前辈给了我上清引的心法,我研究了几日,发现了一些端倪。” 萧惜惟嗯了一声,等着她说下去。 她却犹豫着该不该开口,若是告诉他们引和上清引皆是出自于轮回之花的话,万一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他们无启族会不会再次被当做异类,无启族经此一役,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了,她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不得不先为无启族的将来着想。 萧惜惟静静的凝视着她,眼神执着且认真,仿佛在告诉她,不管遇上了什么他都会跟她一起面对。 面对他的眼神,凌汐池再一次举手投降,她可以瞒任何人,却没有办法在他面前隐瞒,这些日子,他为哥哥和灵歌的所作所为她皆看在眼中,自他收了灵歌做义妹,并让灵歌以公主之礼出嫁后,现在的他,抛开其他的不讲,也算得上她半个亲人了。 她道:“十观前辈跟我说,他觉得引与上清引好似同宗同源,是同出一门的武功,只是各自走了两个极端,我这些天尝试着修炼上清引,发现上清引的心法与轮回之花的运转方式很是相似,试了几次后,我确定它和引皆是由轮回之花的功法演化而成的。” 萧惜惟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带着一丝焦灼,又问了一句:“你体内的轮回之花?” 凌汐池嗯了一声,说道:“你大概也知道,自从无启族的神能消失了以后,轮回之花的功法便被列为了族中禁术,当年叶伏筠便是因为偷练这门禁术被赶出了无启族,虽然当年我太小,族长爷爷并没有正式传我修练轮回之花的正统心法,但是轮回之花伴我而生,我能感受得到它的运转方式和修行法门,自然而然的便能无师自通的进行修练,但是……” 她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 很多话她不敢说出来,是因为她修练的方向出了偏差,她体内的轮回之花其实更接近引,那是因为她每次在对轮回之花进行感悟的时候,都是在她无限接近死亡的时候,轮回之花在她手上已经成了一朵死亡之花。 萧惜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接过了她的话,说道:“但是你的修炼方式有误,轮回之花使你变得暴戾,每次当你使出轮回之花的时候都是在你杀人的时候,你担心,这么下去,你体内的轮回之花也会变成引是吗?” 凌汐池心中的惊讶更甚,她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萧惜惟耸了耸肩,说道:“这并不难猜呀?” 凌汐池抬头看着夜空,夜风拂过,长廊上的红灯笼随着风晃来晃去,闪烁不定的光照得她的心也忽明忽暗,她轻声道:“我倒不是怕轮回之花在我身上会成为引,因为得利于先天优势,轮回之花对于我而言并算不得是禁术,我是无启族唯一有资格修炼这门心法的人,我能控制它,我只是担心,若是引和上清引合起来便是完整的轮回之花的话,哥哥若是有幸能醒过来,上清引究竟能不能助他将引的魔性压制下去,我曾想从轮回之花中尝试找到更容易化解引的方法,却还是徒劳。” 萧惜惟拉着她的手,说道:“跟我走。” 凌汐池不解,“去哪里?” 萧惜惟问,“你这些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便是在研究这些对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 萧惜惟道:“上清引的心法,十观前辈也给了我一本,我这几日颇有些心得,既然你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起试试看,两个人思考总比一个人来得快一些。” 凌汐池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走了,抛开其他不讲,面前这个人在武学的造诣上确实强过她很多。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萧惜惟竟然带着她回了宫,还径直去了他的寝宫。 “你不是说要研究上清引吗?”凌汐池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指着他寝宫门口朝云殿三个大字,一副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的表情,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我助你研究心法,你是不是也得向我表示些什么呀,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萧惜惟转过身,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意。 凌汐池一口气更在喉间,险些没有缓过来:“你说什么?”随即跳开一步:“那怎么行!” 萧惜惟嘴角轻勾,笑意扬至俊容:“骗你的,上清引的心法就在里面。” 他将她半拖半拽的拉进了寝宫里,凌汐池在心中暗暗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这个人是当今武林公认的武学奇才,人人所推崇的武林第一人,她才不要跟着他来这里。 萧惜惟像是看出了她的心里在想什么,笑道:“好啦,你不要多想了,今天晚上我叫你来便是要你在我面前将轮回之花演示一遍,公主府人多眼杂不方便,思来想去还是这里最为安全,你先坐下。” 凌汐池认可了他的理由,依着他的话盘腿坐下,猝不及防的,右手就被他紧紧的扣住。 他的双掌紧紧的抵着她的双掌,神情终于严肃了下来,真气直贴着她的掌心逼入她的经脉,凌汐池闭上了眼睛,将轮回之花的真气提了出来,经由他的真气引导缓缓推进,这样他便可以轻易的感受到轮回之花的真气究竟是如何运行的。 萧惜惟感受到了轮回之花奇异的运行方式,一颗心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沉重了,这种武功确实不是寻常人能够修炼的,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他心情复杂的睁开眼睛看了面前的少女一眼,撤了掌,走到了一旁,拿着上清引的心法翻看了起来。 凌汐池看着他在灯下皱眉思索的模样,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他是虚幻的,她也是虚幻的,她已经彻底落入了一个分不清自我的地方,甚至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些什么,她不由自主的凑了过去,挨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上清引的心法。 就在这时,耳旁忽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敲锣声以及叫喊声:“有刺客!来人,给我拿下!” “是往小公主的寝宫方向去的,保护小公主!” 声音很大很杂,看来抓刺客的人数应该不少,这刺客必定有些厉害。 “糟了,妖儿!”凌汐池心中一凛,惊叫了一声,同萧惜惟一前一后的冲了出去。 只见茫茫夜色中,一道白纱腾风而来,白纱后妙曼的身影宛如凌风踏波,轻轻的落在了一处假山之上,假山之上流水飞溅,水珠在月光下闪着清透的光,纯白的纱缓缓垂下,露出了一张冷冽如霜的脸,秀丽的眉,孤傲的眼睛,清冷高贵如九天之上的月华。 凌汐池愣了愣,来人竟是她的师姐——燕夜心! 燕夜心居然等到了今天才闯入宫来找妖儿,看来定是看着今日宫内有公主出嫁,必是疏于防守才来的。 wap. /130/130469/30427958.html 第二百七十三章:不曾遗忘 一大群禁卫军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她包围在中间,有条不紊的朝她逼近,不难看出,这是常年严格训练下的结果。 菊花清幽的香味扑鼻而来,浮动在这夜色当中,燕夜心清冷的眸子望向了他们,眉宇中自带了一股清华风度,声音一如既往的淡定,唤了一声:“小师妹。” 凌汐池走上前去,仰头看着她,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已经知道师父收我为徒了?” 转念一想,她这段时间都和寒蓦忧在一起,知道也不奇怪。 燕夜心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师父她真的圆寂了吗?” 凌汐池道:“是,只不过她老人家圆寂之前一直记挂着你?” 燕夜心脸色微微变了变,始终淡漠无绪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分沉痛,她闭上了眼睛,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月光下,她的面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惨白,凌汐池接着道:“当年的事,师父都告诉我了,她虽将你逐出了师门,可她临终前的遗愿仍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她老人家就葬在绝摩崖顶,你若有空,便去向她磕个头请个安吧。” “多谢告知!”燕夜心收起了脸上的悲伤,重新恢复冷静,看向了一旁的萧惜惟,说道:“惜王陛下,今夜我本无意打扰,烦请看在一个失去女儿多年的母亲的份上,将我的女儿还给我。” 萧惜惟道:“这里没有你的女儿。” 燕夜心眼眸一冷,说道:“这么说惜王陛下是不肯将我的女儿交还给我了。” 萧惜惟道:“我养大的孩子,凭什么要给你,你口口声声你的女儿,你这些年有尽过一点做母亲的责任吗?她落水的时候你在哪里,她在江湖上流浪,挨饿受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不想要的时候,你将她当做小猫小狗一般扔在外面不闻不问,现在你想起来了,便想将她要回去,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你有问过她愿意跟你走吗?” 凌汐池也看着燕夜心,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妖儿身上有牵丝蛊,证明她若是想要找妖儿的话是很轻易便能找到的,可她却放任妖儿在外流浪数年,不闻不问,如今她又为了妖儿不惜孤身闯入这守卫森严的深宫,又可见父母对子女的爱,足以让她们不计生死,以命相搏。 燕夜心的神色看不出端倪,仍是一如既往的无喜无怒的冷漠,可心中却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她自问自己算不得一个合格的母亲,可这世上没有任何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例外。 她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愧疚,冷声道:“那又如何,我不会让我的女儿成为你们争夺天下的牺牲品!” 争夺天下的牺牲品! 燕夜心这句话正中凌汐池的心坎,她猛然抬头。 这时,一声细弱的惊呼声在她身后响起,凌汐池连忙扭头一看,一颗小小的脑袋在朱红色的柱子后面露了出来。 是妖儿。 妖儿咬着嘴唇一眨不眨的看着假山上的白影,眼中流露出如小鹿一般惊惶的神色。 “妖儿?”凌汐池惊叫了一声,急忙跑过去蹲在了她的面前,急声道:“你怎么出来了?” 妖儿茫然的看了她一眼,认出是她后,整个人都缩进了她的怀中,声音细如蚊吟,全身亦在不停的发抖:“汐池姐姐,外面好吵,我的头好疼。” 九月的夜已经有了一丝秋的气息,走廊上凉得如水一般,妖儿身上随意地披着一件外衣,光着脚丫就跑了出来,凌汐池只觉得莫名的心疼,连忙将她紧紧抱住,用自己的裙子将妖儿的小脚丫裹了起来。 她猛然发现,活泼的妖儿竟然沉默了下来,年幼的她眼中开始有了一丝淡淡的忧伤,就像清澈的湖水,被寒意浸染后,会更容易让人感觉到寒凉。 这段时间他们都为着哥哥的事情在忙,不约而同的疏忽了那日这个受到惊吓的孩子,她甚至都没来看看她,问问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萧惜惟走到了她们的面前,蹲下身摸了摸妖儿的头,温柔道:“不好好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燕夜心也安静了下来,她看着那双几乎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亲生的女儿出现打破了她的冷静,让她那一颗如止水一般的心掀起了滔天巨浪,这么多年的亏欠、愧疚、思念一股脑的涌了出来,她静静的张望着,那张望是如此渴盼,脚却一动不动,不敢越雷池一步。 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滚落,她喃喃的轻唤了一声:“蓦鸾。” 妖儿在凌汐池的怀中剧烈的一颤,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她的胳膊,她似乎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甚至她对那个唤她的人好像也不陌生。 这让凌汐池突然意识到,或许妖儿并不像他们所想的那般,将以前的事全都忘记了,她还有以前的记忆,甚至她知道自己是谁,她也知道,那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同萧惜惟对视了一眼,他的眼中也同样出现了疑惑,若是妖儿真的什么都还记得,那便是这些年连他也被她骗过去了。 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会让一个年仅三岁的孩子就懂得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这个孩子的心思或许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早熟许多。 凌汐池只感觉到无比的疼惜,因为只有受过苦的孩子才会早熟。 “妖儿。”凌汐池在她耳旁轻轻的唤了一声。 妖儿抬头看着她,她指着燕夜心问她:“你还记得那位姑姑吗?” 听到她这么问,燕夜心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强烈的渴望,妖儿并不看她,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燕夜心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去。 凌汐池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来妖儿并不想认她。 从小就被遗弃,作为一个孩子,只会觉得自己是被人丢掉了不要了,心中怎会没有怨没有恨。 她将妖儿的头转到了燕夜心的方向,问道:“如果她是你的母亲,她来找你了,你愿意跟她走吗?” “我不要!”妖儿突然大叫了一声,红着眼睛像是被遗弃的小兽,冲着燕夜心说道:“我只有爹爹和汐池姐姐,我没有娘,我娘早就不要我了。” 燕夜心心如锥刺,眼泪簌簌而落,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这世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人,现在连她的孩子都不愿意认她,她的心如何能够不痛。 更痛的是,她发现她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解释自己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来找她,她们当年所犯下的错误开始一一的惩罚在了他们子女的身上,她自私的以为,只要她不在自己的身边,便不会受自己所犯下的因果所影响,却不想,对于她的女儿,最痛最伤的仍是她这个母亲给她的,此时此刻,她甚至连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妖儿紧紧的抓着凌汐池的手,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说道:“汐池姐姐,我好困,你陪我回寝宫好吗?今晚你跟我睡好不好?” 凌汐池看了燕夜心一眼,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汐池姐姐今晚陪你睡。” 她走到了妖儿的面前,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上来吧,姐姐背你回去。” 妖儿乖顺的趴在她的背上,凌汐池对身侧的萧惜惟说道:“我先带妖儿回去了,这里你解决吧。” 萧惜惟嗯了一声,他望向了燕夜心,冰冷的下了逐客令:“月华夫人,这里没有你的女儿,还请回吧。” 燕夜心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终于回过神来,说道:“不管她认不认我,今日我一定要带我女儿走!” 说罢,只见她的手一扬,一条白绫从她的袖中冲天而起,就在冲天而起的瞬间,以那道白绫为主体,旁边忽然又生出了一圈白绫出来,在她的头顶如烟花一般绽开,就像一朵白菊,一瓣瓣绽放,四面八方的卷上围着她的禁卫军。 凌汐池不用回头也知道,燕夜心定是使出了师父传她的凝烟纱。 听着后面的打斗声,妖儿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凌汐池的肩膀,凌汐池感觉到了疼,停下了脚步,问她:“要回去吗?” 妖儿摇了摇头,说道:“姐姐,你走快一点好不好?” “好!”凌汐池加快了脚步。 “蓦鸾!”身后传来了燕夜心的呼声,凌汐池只觉身后有一道劲风掠了过来,紧接着一道人影闪身挡在了她们的身后,一掌将那道紧追她们而来的凝烟纱逼得倒飞了回去。 萧惜惟怒道:“你够了没有,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了。” 燕夜心腰肢一软,一个惯性的旋转,手中的白纱不受控制的向她回击,好在她的身法够快,身形闪动的同时将手中的白纱挥向了她身后的一座假山,只听轰的一声,高耸的假山被击得粉碎。 燕夜心眼睛都红了:“萧惜惟,她只是个孩子,她是无辜的,你将她还给我好不好?” 萧惜惟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的回道:“你认为我会对她做什么,放心,我们比你更懂得如何对她好。” 燕夜心手中的凝烟纱再一次带着罡风卷向了他,萧惜惟手指一抬,一道剑气从他的指尖射出,将她的凝烟纱逼了回去。 他无心同她打斗,不耐道:“你简直不可理喻。” 凌汐池已经背着妖儿走远了,妖儿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问道:“姐姐,爹爹会伤害她吗?” 凌汐池自然知道妖儿口中的她是指燕夜心,笑着回道:“不会的。” 妖儿接着问:“如果你的娘亲将你丢了很久,她突然来找你,你会不生气,跟着她走吗?” 凌汐池答:“我呀,我会先不理她,让她着急一会儿,然后等她再来找我的时候,再跑过去跟她说,我很想她。” “那如果她再也不来找你了呢?” 凌汐池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我也再也不要认她了。” 有一只泛着荧光的蝶飞舞了过来,凌汐池停下了脚步,是牵丝蝶。 牵丝蝶围着她们翩翩起舞,妖儿怔怔的看着那只蝶,伸出了手指,牵丝蝶落在了她的指尖上,她目不转睛的望着那只蝶,眼中泛着奇异的彩色。 她突然问道:“汐池姐姐,为什么你们都不问我那天看到了什么?” 凌汐池继续走,一边走一边问:“那妖儿现在愿意告诉我吗?” 好一会儿,妖儿才说道:“汐池姐姐,我骗了你们,其实我什么都记得,我记得我是怎么落水的,我记得我的名字,我也记得……我的娘亲。” wap. /130/130469/30427959.html 第二百七十四章:运筹帷幄 妖儿的脸紧贴着凌汐池的背,有眼泪滚落了出来,透过衣服浸在她的背心里,湿而烫。 凌汐池轻轻的嗯了一声,静静的等待着她说下去。 “我其实很想她,经常做梦梦到她来找我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可每次梦醒后,她都不在我的身边,我等啊等,可她一直没有来,我想问一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 凌汐池问道:“妖儿为什么刚才不问呢?” 妖儿喃喃道:“我怕那只是个梦,梦一醒,她就消失不见了。” 凌汐池的鼻子里有了酸意,她懂得这种害怕,因为她也经常做梦,梦到阿爹阿娘还有妈妈,在梦里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梦里的一切真实可触,他们会抱着她轻轻的唤她的名字,仿佛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她的身边,从未离开过她。 可她却害怕那种过于强烈的触感,因为梦一醒,梦里的一切便像阳光下的彩色泡泡,轻轻一碰,啪的一声,碎得无影无踪,连残片都找不到半分。 妖儿继续问:“姐姐,如果你是我,你会害怕吗?” 凌汐池想了想,说道:“姐姐当然也会和妖儿一样了,只不过姐姐比妖儿聪明一点,姐姐知道那不是梦,是你的娘亲真的来找你了。” 妖儿瓮声瓮气的说:“我……我那天看到了把我推下河的人了。” 凌汐池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问道:“那妖儿知道她是谁吗?” 妖儿道:“她是……是我的姐姐,那天她说要带我去一个最好玩的地方,然后她便将我推到了河里。” 凌汐池嗯了一声,看来妖儿那天看到的人确实就是寒蓦忧。 她同时也感觉到奇怪,既然萧惜惟早就知道燕夜心和寒蓦忧的存在,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她们的踪迹,还放任着她们闯进宫来。 明明是寒蓦忧将妖儿推下水的,为何她还敢跟着燕夜心来,她不怕找到妖儿后,妖儿会将她指认出来吗? 她了解寒蓦忧,此人一向诡计多端,心狠手辣,这次她会不会又在筹划着什么? 见她没有说话,妖儿奇怪的问道:“汐池姐姐,我说是我姐姐将我推下河的,你为什么不感到奇怪呢?” 凌汐池应道:“其实姐姐早就知道了,因为我也认识你的姐姐,她……也是我的姐姐。” 妖儿啊了一声,眼睛里面全是惊讶:“我的姐姐也是你的姐姐?” 凌汐池点头道:“你姐姐的母亲是我的亲姑姑。” 妖儿惊得小嘴微微张大,连眸子也睁得大大的,仿佛理解不了她话中的含义。 凌汐池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说了妖儿也未必会懂,若非如此,她根本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放过寒蓦忧。 她只得转移话题道:“你害怕吗?” 妖儿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她永远也忘不了姐姐将她推进河里时那狰狞而又凶狠的表情。 凌汐池笑道:“不用怕,你娘亲以后会保护你的。” 说话间,她们已经来到了妖儿的寝宫门口,随侍的婢女推开了门,掌了灯,突如其来的光亮和温暖让妖儿全身忍不住一抖,凌汐池见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抱着她缩到了被子里,妖儿依赖的依偎在她的怀中,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门外,像是在期待什么。 她想,如果她的母亲现在能出现在她的眼前,那她就会立刻原谅她。 外面嘈杂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万籁俱寂,一如许多个平常的夜。 妖儿眼中的光渐渐的黯淡了下去,她知道,她的母亲再一次走了。 她心中顿时悲伤了起来,既然她都来找她了,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走了,如果换做是她,她才不会,不管面前有多么艰难,有多少阻碍,她都不会放弃。 她拉过被子蒙在自己的头上,无声的啜泣了起来,她恨死她的娘亲了。 凌汐池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妖儿,别哭了,她还会来找你的。” “我不信……”妖儿的声音在被子里瓮瓮的传了出来:“她肯定又走了,我再也不要理她了,哼,我凭什么要理她,这些年我过得很好,我很幸福,我才不要她,反正是她先不要我的!” 凌汐池哭笑不得,小孩子的脾气总是这么真实而又可爱。 “如果你真的不理她的话,她会伤心死的,姐姐看得出来。” “真的?”妖儿闻言,掀开了被子,认真且期待的看着她。 凌汐池笑:“你其实是想跟她走的吧?” “我才不想!”妖儿拒绝承认,故意将头扭到了一旁。 凌汐池刮着她的鼻子,笑道:“那我还想着去给某些人的爹爹说说,将某个小调皮鬼还给她的娘亲呢,现在看来是不用了,某人只有乖乖的留在我们身边了,嗯……”她捏着下巴佯装思索着:“我还得跟她的爹爹说说,一定要加强王宫里的守卫,最好是让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妖儿急忙拉住她的手,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说道:“姐姐,不要,我就是希望她能多着急一下,多在乎我一点,这样我才能感觉到她是真的爱我的。” 凌汐池问道:“那你舍得你爹爹吗?” 妖儿却在这个时候把身子朝她探过去一些,神秘兮兮地说:“其实爹爹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有一次,他还问我,假如有可能,我愿不愿意叫别人做娘亲。”她似乎还怕凌汐池不理解,古灵精怪地补充解释道,“我不用猜都知道爹爹说的那个别人就是汐池姐姐。” 凌汐池一愣,也凑过头去,同样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妖儿故作老成地说:“我跟爹爹说,我当然不愿意了,因为我小的时候就想着,等我长大了,是要嫁给爹爹的。” 凌汐池愣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嗓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汐池姐姐,汐池姐姐……” 妖儿在她耳旁叫了两声。 凌汐池愣愣的回神,不可思议道:“你真这么想?” 妖儿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对啊,爹爹是人中之龙,那么多女孩子都想嫁给爹爹,妖儿也不例外呀,反正他又不是我的亲生爹爹,汐池姐姐你也没同意嫁给他。” 凌汐池看着她天真无邪的模样,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带着些微的酸,妖儿一见她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嗬,汐池姐姐你还敢说你不愿嫁给爹爹吗?我看出来啦,你和妖儿一样口是心非。” 凌汐池瞬间明白过来了,这小妮子是在打趣她呢,她扑出去捏妖儿的脸,妖儿不甘示弱,伸出手指挠她的咯吱窝,一大一小瞬间滚成了一团,打闹起来。 凌汐池有心让她,妖儿整个人趴在她的身上,笑得一脸灿烂,在她耳边说道:“汐池姐姐,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你抢爹爹的,就算哪天我走了,我也会时常回来看望你们的。” 凌汐池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睡吧,睡醒了说不定你的娘亲就会来接你了。” 妖儿点了点头,在她的怀中沉睡了过去,她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口中不停的呓语着:“娘亲,娘亲……”好似只要她一醒过来,她的娘亲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凌汐池却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人世间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哪怕有再多的恨,在血浓于水的亲情面前都能被抵消得干干净净。 可燕夜心却再也没有出现了,妖儿肉眼可见的一日比一日失望,像是朝气蓬勃的花突然隔绝了阳光,无精打采的耷拉下来,一天比一天萎靡。 她开始不懂,为什么大人可以这么冷静又这么自私,一次不成功便真的就放弃了,她都没想过放弃她,只是想着小小的惩罚她一下,可她却连这点惩罚都承受不了,就真的再也不要她了吗? 凌汐池看着也无比的心疼,她问了萧惜惟那晚燕夜心离去时的情况,问他是否伤了她,是不是因为伤得太重了,否则怎么可能就真的不再来了,难道是她看错了,燕夜心并不是真的很想认回妖儿,可那晚她眼中的渴望和悲喜都那么明显。 萧惜惟却说,那晚他确实打了燕夜心一掌,可他只用了三层的功力,以燕夜心的修为来看,那一掌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他也派人悄悄的跟踪了她,可半路就跟丢了,像燕夜心这样武功高强的人,若是跟丢了,再想找到她的踪迹是件十分困难的事,除非等她自己出现。 他宽慰着妖儿,说他已经派了很多人去打探燕夜心的踪迹,很快就会有她的消息。 凌汐池却没有太多精力去兼顾妖儿的事,因为还有另外一件沉重的事情在等着她,那便是将灵犀植入哥哥体内的时间很快就要来了。 她除了要研究轮回之花和上清引,还得时刻注意哥哥的身体,每天疲于奔命,人也越发的消瘦下去。 为了保证为叶孤野植入灵犀时不出纰漏,在萧惜惟的执意下,他们将叶孤野送进了王宫,专门派了重兵把守。 凌汐池知道,萧惜惟这是心疼她,不想让她两头奔波才特意将哥哥接进了王宫,况且哥哥每日泡澡所需的药材数量庞大,哪怕她再不懂医术,也知道很多药材珍贵无比,可他却依旧毫无怨言,他越是如此,她便越觉得自己欠他太多。 这日,凌汐池正在房内打坐,这几日来她研究上清引刚刚有了一些心得,她运转体内真气,两只手的指尖上各自用真气凝聚出了两朵一模一样的小花,不同的是,一朵是纯白色的,而另一朵却是纯黑色。 她尝试着将两朵花合成一朵,这时,萧惜惟突然从房外走了进来,看着她的模样,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这几日她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真气浮动下,她的面容似真似幻,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凌汐池睁开了眼睛,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这段时间他都在处理相国谋逆之案,朝政大动,无数官员牵涉其中,各种利益牵扯不胜枚举,据说他一怒之下,召各州官员进都进行一次会考,合格者才能继续为官。 在他的雷霆手段之下,一举摧毁了云隐国以相国为首的旧派势力,同时废除了许多陈腐制度,破格任用贤才,大力改革虚心纳谏,鼓励生产,开垦土地,总算将朝政稳固了下来,百姓们更是越发从心底爱戴他们这位新王。 萧惜惟道:“我看你这几日辛苦了,明日又要为你哥哥植入灵犀,正好我今日有空,想带你出去走走。” 凌汐池也觉得自己是该出去透透气了,经他这么一提,便也欣然的答应了。 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惜惟,这是什么湖?”凌汐池撑了一把绘着寒鸦春雪的湘妃竹伞,站在船头上,看着眼前这一色澄碧,如诗如画的美景,忍不住问道。 山长水绿,她的心情也片刻放松下来。 一阵阵微风拂过,湖面上荡起层层的清波,清清的湖水倒影着天上雪白的云,不时有银色的鱼儿跳出水面,惹来只只白鹭在水上滑翔。 萧惜惟仰躺在小舟上,手中摇着折扇,看起来懒洋洋的,连声音也能听得出些微的放松:“这是倾子湖。” 凌汐池回头看着他,湖面跳跃着的金色阳光乱了她的视线,衬得这面前的一切都不真实了起来。 她低头一笑,道:“斜阳一点翠湖染,江上远帆不知还?倾城倾国不如倾子,是吗?” 萧惜惟手中的折扇一合,笑道:“这样解也可以,倾城倾国不如倾子,子欲何如?” 凌汐池惊觉失言,面上一红,跳上去就拧他的脸:“我让你笑,让你笑。” “别,别……”萧惜惟连忙按住她的手,低下眉眼,认真道:“倾城倾国,不如倾子。” 凌汐池怔怔的与他对视,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萧惜惟全身微微一颤,伸手揽住她的肩:“汐儿,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摇了摇头,“我很怕,我怕明天会到来,我盼着这只是一场梦,但我又怕这场梦快要醒了。” 世人嗟叹,滚滚红尘,浮生若梦,可梦中哪来这么多的悲欢惆怅。 萧惜惟拉着她的手道:“汐儿,若无心,便无这些痴恋,心若动了,那么我便会全力去守护,你,信我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却又听他说道:“我叫你出来,其实是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准备。” 凌汐池扬起头看着他,萧惜惟道:“泷日国派了一支队伍上了仙霄宫。”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寒月国可能会对月弄寒下手。” 凌汐池眉头蹙了起来,从他怀中直起了身,急道:“那月凌州是不是有危险?” 萧惜惟道:“你先别急,我跟你说这些,是有一件事情想与你商量。” 凌汐池不解的看着他。 萧惜惟笑了起来,笑中带着一丝运筹帷幄。 “我派人给月弄寒递了一封书信,告诉他我愿意暂时同他合作,助他拿下寒月国。” wap. /130/130469/30427960.html 第二百七十五章:峰回路转 凌汐池惊得说不出话来,萧惜惟能告诉她这件事,看来这两个男人之间定是已经达成了共识。 她有些不敢相信,月弄寒真的会同意对寒月国下手吗?那是生他养他的国家,若他对寒月国出手,那岂不是才是真真正正的谋逆之罪。 她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寒月国要对他下手的?” 萧惜惟道:“是寒月国的世子月凌寒。” 凌汐池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看来她果然没有猜错,月凌寒此来云隐目的并不简单,她又问道:“月凌寒在云隐国做了什么?” 萧惜惟道:“他秘密见了黎旻,这次黎旻谋逆之案,我还审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原来寒月国已经知道了月弄寒的真实身份,他们也知道云隐国以黎旻为首的旧派势力对我不服,可云隐向来一脉单传,父王名正言顺的儿子只有我一人,黎旻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夺权篡位,于是他便故意告知他们月弄寒乃是我父亲在外的私生子,想要以此来动摇我们云隐国的朝政,可笑的是,黎旻还真的想将他迎回来。” 她这才恍然大悟,几日前她便听说了以黎相为首的一干人等皆被判了斩立决,她还觉得他此举是否太过雷厉风行了一些,看来这才是黎相他们非死不可的原因。 凌汐池有些愧疚,原本那日在宴会上她见到月凌寒时便有些怀疑,想要提醒月弄寒小心一些,可这段时间以来,她都沉浸在自己的事中,居然将这件事疏忽了。 一想到月弄寒,她的心中立即盈满了愧疚,连眼神也恍惚了起来。 她道:“黎旻被抓了以后,月凌寒就离开了云隐国是吗?” 萧惜惟嗯了一声,说道:“可他并没有直接回寒月国,而是又去了泷日国,你也知道,月凌军日渐壮大,不只是泷日国将你们视为心腹大患,寒月国亦是,我看这次泷日国派人上仙霄宫怕也是拉拢仙霄宫,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月凌州如今处境堪虞,很容易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这一点凌汐池倒是早已心知肚明,她问道:“那月弄寒怎么说?” 萧惜惟道:“他,同意了,今日我收到了他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东西,大概是知道了你哥哥的事,他派人送来了新婚贺礼,还有给你的一封信。” 他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函递给她,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阿寻亲启。 凌汐池接过信,打开一看,信中先是告知她,他已经收到了关于她哥哥的消息,特意送上了暖玉打造的同心结一对作为他们的新婚贺礼,等到叶孤野好了之后回到月凌州,再以无启族的名义为他们补办婚事,又跟她说了近日以来月凌州发生的种种,如今月凌州形势大好,仍然有源源不断的义军加入他们,距离她离开之时兵力更加强盛了许多,字里行间全是让她放心之意。 最后月弄寒在信尾写道:无日不瞻望,无夕不思量,盼汝早当归,寒字。 信笺里面还夹了一片当归的叶子以及一朵合欢花。 盼汝早当归! 凌汐池的视线落在那一行字上,手指拈着那朵合欢花,想起了那日她在合欢花树上对他所立下的誓言,心中五味杂陈,神思也像离她而去,眼神更加恍惚。 信纸在她的手中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一时不慎,手中的合欢花被风卷起,像一缕绮丽的粉色思念消散在风中,瞬间消失不见。 她慌忙起身,伸手去抓,一只手伸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抓住了她的手,力量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 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却见他的眼中有一丝显而易见的不快。 “不过是一朵花而已,你紧张什么?” 凌汐池躲开了他的眼神。 萧惜惟又问:“刚才那是合欢花?” 凌汐池怕他误会,急忙拉着他的手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嗫嚅着道:“惜惟,我跟他……我……我们之间……” 萧惜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们之间没有什么。” 凌汐池咬着嘴唇,怔怔的与他对视。 萧惜惟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庞,郑重而又珍视地说道:“你的眼睛不会骗我,我知道你心里的人是我,我看得出来。” 凌汐池心中的负罪感越发强盛,她埋着头说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发过誓不会背叛他。” “我知道!” “他也是你的兄长。” “嗯,所以呢?” “我知道你是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人,你的眼光绝不会只囿于一个云隐国,而他,当初我以为你死了,我答应过他要助他得到天下……他日……若真到了那么一天,这片土地上的王者只剩你们二人,你愿意和他共拥天下吗?” 萧惜惟摇了摇头:“不愿意,我想,他也不会愿意,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注定不能和平共处。” 凌汐池脱口而出:“那你为何还要选择和他合作?” 萧惜惟用手指摩挲着她的耳垂,头一低,靠了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我选择帮他,是希望你不要为了那些所谓的誓言而负累,你的选择权应该在你自己的手上,你欠他的我来替你还,我助他得到寒月国,龙魂我也愿意给他,我只有一个要求,让他放你自由,无论如何,争天下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不该让你日后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凌汐池哀叹了一口气,惆怅的望着天边,喃喃道:“有些东西不是说还便能还得清的,当日我们离开冥界后,我就已经丧失了求生的意志,不吃不喝,一心求死,是他不眠不休的照顾我,将我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也是他愿意同我一起起义,助我救出我的族人,给了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他和我一样,都是曾经一无所有的人,我们互相扶持着才能走到了今天,惜惟,我不能对不起他。” 萧惜惟追问道:“那你便能对不起我?” 凌汐池摇了摇头,伸手捧着他的脸,说道:“再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我的心此生只能有负于他,但日后你们之间终有一战的话,我……” 她咬着牙,鼓足了勇气说道:“我会站在……” “汐儿。”萧惜惟抬手阻止了她的话,说道:“你觉得月弄寒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是吗?如果我告诉你,他绝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呢?” 凌汐池凝眉不解的看着他。 萧惜惟正色道:“很多事情你不清楚,你只需知道,寒月国那支幻月影卫仍然听命于他就够了,你以为五国之中,只有寒月国一直风平浪静是吗?你错了,在一开始创建幻月影卫的时候,寒月国便已经动了,所有的矛头指向的都是浩垠国,一系列的计划部署可以说是万无一失,而造出这些动静的,正是他。” 凌汐池不再说话了,她已经分不清楚内心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反而平静了下来,静静的站在一旁,等着他说下去。 “他的心中一直装着天下,可能这些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让他暂时放弃了,可他心中的火仍未熄灭,是你重新助他点燃了那把火,甚至我能感觉到,那把火已经越烧越烈,”萧惜惟负着手望向了远方,眸光清浅,隐含着一丝的期待,飘忽的声音随风而起:“我的这个哥哥,或许正在暗中下着一盘大棋。” 凌汐池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远方,脑海中不期然的想起了那日她在泷日国摘星引月台上看到的那一方棋局。 那时的她,从未想过要卷入这场棋局之中,可时时过境迁,如今的她已是局中人。 天下如棋局局新,可谁是棋子,谁又是执子之人呢? 清凉的湖风阵阵袭来,轻轻的拂过了他们的长发,如墨一般的青丝在微风中飞扬,金色的阳光闪烁其间,萧惜惟扭过身,看着她,嘴角绽放出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耀眼的笑容,说道:“所以,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那么你也只需要做你自己便好,不要给自己太多的负担,这天下不是你能负担得起的,你现在要做的,是静下心来,好好的等着你哥哥康复,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我们的事你一个人说了不算。” 凌汐池点了点头。 于她而言,此刻确实最重要的是哥哥。 细雨绵绵。 扑鼻的药香萦绕在整个房间中,宛如一个飘渺得可以一指弹破的梦。 缥无取出一个白瓷盒子,只见盒子内盛着一些不知名的透明药液,药液之中却浸着两根晶莹剔透的线和数柄薄而锋利的小刀。 他取出一柄小刀,将它放到烛火上燃烧,刀锋在火光掩映之间渐渐变得一片通红,就在刀子烧得通红的那一刹那,他望向了床上盘腿坐着的男子,男子精赤着上身,露出紧致的古铜色肌肤,饶是他此刻昏迷不醒,浑身上下仍然散发着男性最纯粹的阳刚魅力。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猝地举刀,手起刀落,狠狠的划开了他的肌肤,然后他快速的拎起泡在药液中的灵犀,一寸一寸的将之植入到了男子的体内,许是那痛太过强烈,昏迷中的男子无意识的发出了一声低吼。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一下便更寒了,小雨带着冷风卷着枯黄的落叶萧萧而落,凌汐池坐在屋外的栏杆上,伸出手承接着雨丝,一缕缕寒意直浸入心底,她努力想要劝自己冷静下来,可等待的心却更加的焦急仿徨,就像即将接受审判的犯人,一锤定音前的那一刻才是最煎熬难耐的。 她的耳旁回想着缥无适才进去之前对她所说的话:“灵犀具有神奇而又强大的力量,若是成功,你哥哥也许会功力大增,日后不论修炼什么都可以事半功倍。” 凌汐池想,她才不想要哥哥功力大增,她只想让他好好的活着。 灵歌听见了男子的低吼声,急忙冲到了门口,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无措,凌汐池从坐着的栏杆上跳了起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轻轻拍着安抚着她。 灵歌伸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像是想在她这里汲取勇气,连手指抓破了她的掌心也浑然不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看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就在她们的心也要随着天色沉到谷底的时候,那道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缥无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两人急忙迎了上去,这才发现彼此都已经急到发不出声来,缥无看着她们的模样,挥了挥手,说了一句:“成了。” wap. /130/130469/30427961.html 第二百七十六章:提笔入画 灵歌已经率先冲了进去,凌汐池往里瞥了一眼,见哥哥安然的躺在床榻之上,虽然脸色仍旧苍白,可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死气沉沉,她能感觉到此时哥哥的体内散发着一股充盈的力量,灵歌已经坐到了他身旁,不敢动他,只是替他掖了掖被子,痴痴的望着他,眼中慢慢的恢复神采,全身因为激动而微微颤动。 看着她站着没有动的意思,缥无打趣道:“适才还急得要死要活的,现在干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进去看看?” 凌汐池打量了他一会儿,不由分说的拉起了他的手,他的掌心发凉,脸色更是一片惨白,体内有真气枯竭的现象。 缥无脸色一变,却见面前的少女已经闭上了眼睛,与他掌心相对,一股柔和而浑厚的真气透过掌心逼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之中,很快将他耗费的真气弥补了回来。 “你……”他愣愣的看着她,为了替叶孤野植入灵犀,一边还得抑制他体内的引,他确实耗费了太多的真气,他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第一时间竟然不是冲进去看她的哥哥,而是注意到了他。 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面庞上,有些微微入神,可一瞬间,他便反应了过去,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试图将自己的手掌撤回来。 “别动。”少女的声音轻轻的响在了他的耳旁,带着一种让人不能拒绝的魔力。 他的嘴角不自知的露出了一抹笑,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不一会儿,凌汐池松开了他,向着他行了一个礼:“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必将肝脑涂地以报之。” 缥无看着她,像是重新认识她一般,说道:“你往日不是挺嚣张的吗?怎的现在这样乖?” 凌汐池愣了愣,猛然想起当初去冥界的路上,自己确实整日同他针锋相对,以斗嘴为趣,谁也不肯让谁,那个时候的自己,确实是刁蛮无比,不由得也是怅然一笑。 她发现,那个时候的她已然离她好远。 缥无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咳了一下,说道:“先别急着谢我,这只是第一步,莫要忘了他的体内还有引,我救得了他的身体,却救不了他的心,虽然我用金针封穴的方式暂时将引压制在他的丹田内,但是如今你哥哥植入了灵犀,若是他将灵犀的力量化为己用的话,那他的武功绝不容小觑,一旦引发作,日后能不能将他制住都是一个难题。” 凌汐池好不容易舒缓下来的面容再一次凝重起来。 她再次向缥无道了谢,轻抬步子走到了叶孤野的床前,看着叶孤野的面容和紧紧抓着他的手一刻也不愿放开的灵歌,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她再也不要让她的亲人再受伤了。 缥无看了她们一眼,伸手捞起了桌子上的一只酒壶走出了门,身一旋,坐在了栏杆上,一只腿支着,一只腿随意的垂下,望着那凄清的细雨,自顾自的饮起了酒,狭长美丽的眼中带着一种浓淡由他冰雪中的冷淡疏离。 “可否借一步说话?”这时,凌汐池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缥无正在喝酒的手一顿,扭头诧异的看着又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少女。 少女伸手朝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亭子,示意他过去。 他虽疑惑不解,还是从栏上跳了下来,乖乖的尾随着她走到了亭中。 直到确定四下无人,凌汐池这才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 缥无嗯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 凌汐池道:“引是别人强行注入我哥哥体内的,我想问你,可否能将它引导出来?” 缥无眯起了眼睛,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看着她,半晌,他才道:“你想将引引到自己的体内?” 凌汐池确有此意,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引乃是出自轮回之花,你也知道我体内有轮回之花,我想将引渡到我的身上,说不定我能更好的控制它。” 这段时间,她和萧惜惟想了很多办法,也尝试了许多方式,发现竟然没有比修炼上清引更好的办法来助哥哥化解引的魔性,而修炼上清引最紧要的便是要守心明性,克己慎独,这般境界说来简单,可细想起来,莫说是在这乱世,便是太平盛世能做到的都少之又少,何况还有一个叶伏筠对她们虎视眈眈,思来想去,她觉得这个办法是最为可行的。 缥无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风马牛不相及的叹道:“你的胆子随时都这么大的吗?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终于知道我师弟为何总想把你关起来了,换作是我,我也想。” “啊?”她一下子没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抬头怔愣的看着他。 缥无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晚了,引的功力早已与你哥哥的气血融为一体,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只要他能压制住引他便会没事,况且,你这个想法,莫说我师弟不同意,便是你哥哥清醒过来怕是也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什么?”萧惜惟的声音突然自他们身后响起。 凌汐池吓了一跳,慌忙扭头一看,连忙回道:“没……没什么?” 看着她慌乱的表情,他的眉头微微一皱,问道:“结果如何?” 缥无朝他举了举手中的酒,说道:“我还有心情喝酒,你说结果如何。” 萧惜惟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下来,面露喜色道:“看来这一关算是过了。” 缥无嗯了一声,问道:“对了,两位前辈呢?” 萧惜惟道:“两位前辈说他们年事已高,见不得一些生离死别,只让有好消息的时候再告知他们。” 缥无笑道:“你对两位前辈倒是尊重。” 萧惜惟也道:“十观前辈学富五车,为当世大儒,我这几日与之交谈,莫不为他的学识所折服,曾三次邀他入太学府,可惜均被他所拒。”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缥无淡淡的说了一句,又道:“我与前辈这几日相谈甚欢,前辈这些年闲云野鹤,寻常的名利富贵于他而言只如浮云一般,想要打动他并非一件容易之事,不过前辈曾对我说过,他毕生所愿乃是能开坛授课,教化众生。” 萧惜惟嗯了一声,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 缥无望着叶孤野的房间问道:“你不进去看看吗?” 萧惜惟远远的往房内看了一眼,见灵歌伏在床前,知道自己此时不方便去打扰,说道:“等他好些再去看吧,对了,我吩咐人准备了酒菜,我们许久没有喝过酒了,一会儿定要好好对饮畅谈一番。” 他扭头看着凌汐池,见她面色还是有些难看,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今日也算得上一个高兴的日子,连忙露出了一抹笑:“我只是在想,我也许久没有好好喝过酒了。” 萧惜惟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不一会儿,婢女们送来了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坛美酒。 凌汐池去叫灵歌,灵歌现在眼中心中只有她的丈夫,守着他片刻也不想离开,凌汐池无奈,只得吩咐人给她送进去了一些饭菜,回到了亭中。 暮色开始四合,细雨霏霏,薄雾冥冥,连吹过的风也带着凄神寒骨之意,可亭中三人的心绪反而宁静了许多,因为这片刻安宁对于他们而言,实在太过难得,凄清反倒成了意境。 缥无坐了下来,往杯子里面倒满了酒,笑道:“风雨一杯酒,难得难得。” 酒刚入杯,便有一股清冽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凌汐池贪婪的吸了一口气,欣喜道:“是君莫悲。” 缥无将手中的酒壶放下,笑道:“你倒有眼光。” 萧惜惟端起酒杯,问道:“你何以得知这是君莫悲?” 凌汐池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之前在冥界有一个叫阎罗的老人家请我喝过,只是那时的酒越喝越悲,今日正好应景。” 萧惜惟想着灵歌曾向他禀告过她为了寻他的尸骨不惜跳下冥河的那件事,表情微微动容,正要开口说话,凌汐池制止了他,说道:“难得今日高兴,我们只谈乾坤风月,不论人间是非。” 缥无哈哈的笑了起来,大声道:“好,好一个只谈乾坤风月,不论人间是非,干!” 三只杯子顿时碰在了一起。 夜色平静而又热烈,亭中三人肆意的谈笑着,仿佛世间的荣辱,生命的悲欢,在此刻都已不算什么,只要他们杯中的酒是满的,便已满足。 凌汐池很喜欢这种感觉,悲欢无奈中带着几分洒脱,而且,现在她完全属于她自己。 萧惜惟一直看着她,她的笑这一刻是明朗的,像一壶新酿的酒,芬芳热烈,浓得令人不饮自醉。 一夜很快过去,天地宛如徐徐拉开的帷幕,白与黑泾渭分明。 凌汐池再也撑不住,靠在桌沿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惜惟看着醉倒在桌上的女孩,眼中的满足满满的溢了出来。 缥无斜视了他们一眼,说道:“她的酒量不怎么好。” 萧惜惟伸手抚摸着那酡红的醉颜,漆黑的眼眸里似有火焰在燃烧:“师兄,我现在向她提亲,你觉得如何?” 缥无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觉得不可,你难道还会听我的意见不成。” 萧惜惟哈哈的笑了起来,亭外的秋芙蓉带着晶莹的露珠,在晨曦微风中摇曳,楚楚绽放,只见他只手一伸,凌空一捻指,那支芙蓉花应声折断,飞到了他的手中,他将芙蓉花别在了少女的发髻上,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师兄,等你遇上了你心爱的女子,你就会明白的。” “别别……”缥无连连摆手,一副如避洪水猛兽的模样:“这种事情,我可不想明白,你可别忘了,师傅为何为我取名缥无。” 萧惜惟沉吟了一下,说道:“缥浮万丈红尘梦,无心无情无影踪;流连人间无憾事,随心所欲任西东。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名字是父亲为你取的。” 缥无的脸色微微的变了变,随即恢复正常,萧惜惟抱着怀中的少女正要离去,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扭头看着他:“对了,月弄寒同意与我合作了,闻人清在你那里怎么样了?” 缥无的脸上再一次出现了意味深长的神色,说道:“放心,他死不了。” 萧惜惟嗯了一声,注意力又集中在了怀中少女身上。 缥无看着眼前那个只将目光放在怀中之人身上的男子,那种深情宠爱的眼神让他的心中一凉。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原来这世上甘心为爱生,为爱死,为爱付出一切的大有人在,情,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凌汐池醒过来的时候,萧惜惟正背对着她在案桌前研墨作画,她好奇心一起,悄悄的跳下了床,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当画上的景象落在她眼中的时候,她的一颗心差点从胸口里面跳出来。 画里是一池盛开的莲花,以写意的手法,寥寥勾勒而出,淡雅的荷花盛开在画卷上,可在荷塘的左侧,却以工笔的手法细细勾勒出一名宛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子,她坐在莲叶间,青丝在风中飘扬,身上着一件淡得快要化去的青衫,手撑着下巴扬着小脸看着远远的天际,画中之人犹如精灵,神韵俱佳,纤纤的手指间挟着一朵将开未开的清荷,依稀可见荷苞上未干的露珠。 整个画面一收一放,浑然天成,工笔精美内敛,写意挥洒飘逸,两者结合却并不冲突,让人觉得,这样的一幅画,这样的布景,画出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凌汐池一直都知道,他的画工不错,之前她便见过他的一幅大气磅礴的猛虎图还有一幅属于她的小像,可现在一看,她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佳的画境,当真是境中之境。 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萧惜惟扭头看着她,笑问:“你醒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用颤抖的手指一一拂过画中的每一支荷花,每一片荷叶,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喃喃道:“你怎么会画这个?” 萧惜惟端着准备在案前的一杯茶,抿了一口,问道:“汐儿,画得像吗?” 凌汐池使劲的点了点头,岂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只是画中的女子相比于她,却多出了一股飘飘欲仙的气质,让人感觉远不可及。 萧惜惟开心的笑了起来,问道:“喜欢吗?” 看着落款处那一枚朱红色印着藏枫二字的印章,她慌忙又点了点头:“很喜欢!” 萧惜惟忽然在身后抱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耳边低声唤道:“汐儿!”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炙热如火的眸子,心中好似有电流通过,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她垂了头,应了一声。 萧惜惟道:“汐儿,我们成亲吧!” wap. /130/130469/30427962.html 第二百七十七章:情动 凌汐池全身剧烈一颤。 “我们成亲吧!” 似乎怕她没听清楚,萧惜惟在她耳旁又说了一句。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凌汐池扭头与他对视,心一阵狂跳,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结结巴巴道:“不……不行。”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拒绝他,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他恼怒的看着她,声音有些受伤。 凌汐池挣脱了他的怀抱,埋着头支支吾吾的说着:“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你给我点时间好吗?至少得让我将龙魂取出来交给他,还有月凌州那边……” “你别说了,”萧惜惟打断了她的话,朝她走近了一步,遮住了她头顶的光线,问她:“那你要我等多久呢?” 他的身材高大颀长,俊美无俦的五官在光线下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霸道,尤其是那双如墨黑瞳,仿若最深邃的海洋,即将要将她吞噬在其中一般,他的嘴角微微挑起,勾勒出了一抹似是笑容的弧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将要狠狠掠夺一般的气息。 凌汐池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即将被他捕猎的小兽,那种感觉让她心悸。 她不知不觉的退后了一步,急忙道:“一……一年好吗?你等我一年。” “可我已经不想等了。”萧惜惟步步紧逼,手一抬,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禁锢在他的怀中,在她耳旁道:“汐儿,我要你,我没法再看着别人对你虎视眈眈下去,尤其是他,你只能是属于我的。” “啊。”凌汐池惊呼了一声,他搂住她腰肢的手一用力,两人顿时紧贴在一起,她感觉到他的身体一阵紧绷,体温开始变得滚烫,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低下了头,一下子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手在她的身上不安分起来,手穿过衣襟的缝隙摩挲到了她的后背,又顺着她背部的线条一路辗转到了她的腰间,紧贴着她的身体也开始奇异的发生变化,灼热的温度透过他的衣衫传递到她的身上。 “唔——!” 凌汐池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哪怕她未经人事,也明白他的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这跟他们以往那浅尝辄止的接触不同,她的全身滚烫,如坠云里雾里的意识瞬间恢复,不行,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虽然她和他是真的相爱,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和万千少女一样,她也希望她的第一次是在甜美温馨的新婚之夜交给那个她要嫁的良人。 可是萧惜惟的身体却告诉她,他已经控制不住他的欲望,凌汐池的心一横,忽然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唇。 萧惜惟全身一抖,抓紧了她的手臂,她咬得越发用力,直到有血腥味化入口中,她才松开了牙齿,一把推开了他。 萧惜惟懊恼的摸着被她咬出血的嘴唇,炽热的眼眸慢慢冷却,又气又怒的扫了她一眼。 凌汐池的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连忙举手乖乖认错:“惜惟,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萧惜惟朝她走进一步:“错了?” 凌汐池退后一步,点了点头,萧惜惟又朝前走了一步,挑着眉头:“不是故意的?” 凌汐池连忙又点了点头,死不认账的看着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模样,萧惜惟深广的眼眸中带起了一丝莫名的趣意,问道:“那你要怎么赔偿我?” “恩?”凌汐池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我可是一国之君,现在我的嘴唇受伤了,我要怎么向人解释呢?就说是……” 凌汐池没有想到这一层,脱口而出道:“你就说是你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到的呀!” 萧惜惟眉头一挑:“吃饭咬到的?” 凌汐池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他,这是最善意,最有用的谎言。 “你可知,君无戏言,你要我撒谎?” 他高大的身材朝她逼近,她感觉到了压力,连忙又点了点头。 他笑得越发不怀好意:“我身为一国之君为了你撒谎,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些补偿?” “恩?”凌汐池错愕的看着他,只听他继续道:“既然你说你不是故意的,那我们——”他弯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的方向走去,拖长了声音道:“继续!” “啊!”凌汐池骇然的尖叫一声,她总算明白了,这个男人今天根本就没打算要放过她。 她伸手去阻止他,他隔开了她的手。 直到后背触到了柔软的大床,直到腰间一松,系在腰间的腰带轻轻的被他解开,直到他压上了她的身体,直到他俯身吻住了她的唇、耳畔、颈脖,凌汐池想要抵抗已经来不及,她全身都被他身上那滚烫的体温熨烫得一片酥软,抵在他胸口想要推拒他的手也软绵无力,他轻易的擒住的她的手,看着她躺在他的身下,任他予取予求。 层层垂下的纱帘中,她看着萧惜惟动情的脸,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在他的指尖脱落,凌汐池咬紧了嘴唇,全身瑟瑟发抖,像是一朵即将要绽放的花骨朵,心中既是害怕又是紧张,还带着一丝莫名的甜蜜,就在紧要关头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疾呼:“阿寻!” 那是灵歌的声音。 她和萧惜惟同时惊醒,在他重重的喘息声和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中,他们俩同时翻身而起,各自占据了床的一边。 凌汐池有些尴尬的咬下嘴唇,手忙脚乱的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低头看着自己雪白的肌肤上那一个个殷红色的吻痕,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就像快要烧起来一般。 灵歌的脚步声响在了门外,门口的侍女拦住了她,紧张的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低声道:“公主殿下,你现在不能进去,陛下……陛下在里面。” 灵歌瞬间明白了过来,脸上飞上了两抹红霞,说道:“那你一会儿转告她,就说驸马已经醒了,要见她。” 凌汐池在房内将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喜,拉着萧惜惟的手道:“惜惟,你听见了吗?哥哥醒了。” 萧惜惟嗯了一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说:“听见了,那我们……” 他边说边作势要去搂她,她急忙将他的手隔开,说道:“别闹了,你没听见吗,哥哥要见我。” 她边说边将衣服往身上套,萧惜惟也不说话,撑着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羞涩而又慌乱的表情,眼中全是笑意。 她正准备跳下床,他的手忽然伸了过来,仔细的帮她系好了腰间的衣带,在她耳旁低声道:“那你记得你欠我的。” 凌汐池狠狠的瞪了他两眼,见她急急忙忙的要走,他扣住了她的手:“我陪你去。”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凌汐池急匆匆的跟着灵歌的脚步,一路上不停的问着:“哥哥真的醒了吗?” 灵歌不知道自己已经点了多少次头,等到她最后一遍问的时候,她回眸瞪着她,说道:“你还能不能再没用一点。” 凌汐池挠了挠头,笑着不说话了。 远远的便看见了十观同琴南和还有缥无坐在亭中不知道在聊些什么,见到她过来,只是朝她挥了挥手,指了指叶孤野所在的房间,示意她直接进去,萧惜惟干脆也停下了脚步,走到了亭中与他们交谈起来。 凌汐池顾不上同他们寒暄,拔腿便朝房内冲去,可哪怕她一再的告诫自己要镇定,再见到叶孤野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狂喜,忍不住就要扑到他的怀中。 可一想到他重伤初愈,未免自己又伤到他,她还是生生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只扑到他身前便停了下来,话还未说出口,泪已经流个不停。 “哥……哥……”她更咽的叫了一声,仍然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茫然。 这一面,恍如隔世。 叶孤野苍白的面容泛起了一抹笑,眸子里的冷毅一如既往,他动了动嘴唇,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阿寻,辛苦你了。” 凌汐池含着泪摇了摇头,“不辛苦,只要哥哥能醒过来就好。” 叶孤野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下来,视线落在了她身后的灵歌身上。 凌汐池见状,连忙将灵歌推到了叶孤野的面前,急忙道:“哥哥,其实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最辛苦的是灵歌,而且,你们已经……” 叶孤野抬手止住了她的话,一眨不眨的看着灵歌,眼光更柔更亮,他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拉着她的手,说道:“我知道,她已是我的妻。” “你知道?”灵歌闻言,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心中很疑惑,他一醒要见的便是他妹妹,自己只得急匆匆的去找人,并没有来得及告知他他们已经成亲这件事,他是如何知道的? 叶孤野点了点头:“新婚之夜,你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 灵歌闻言,只觉鼻子蓦的一酸,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可她一向冷静自持,从小到大她第一个学会的便是如何坚强,她早已不习惯在人前流泪,是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便将头偏向了一旁。 “不用。”叶孤野抬起一只手抚着她的脸,目光与她对视,“你以后可以在我的面前流泪。” 灵歌咬着嘴唇看着他,问道:“你不怪我们擅作主张吗?你真的愿意娶我?” 在她以为他会死时,她可以义无反顾的追随着他而去,不用怕他是不是会不理她,不要她,甚至讨厌她,可他醒来后,她却突然什么勇气都没有了。 叶孤野斩钉截铁道:“我愿意,以后,换我来守护你一辈子。” 短短一句话,却势如重锤,重逾千斤,一字一句的轰进了灵歌的耳内。 不轻易做出承诺的人,一旦出口,便是言出必行,绝不反悔。 wap. /130/130469/30427963.html 第二百七十八章:小苦海 凌汐池见叶孤野站着,连忙准备扶着他坐下,叶孤野道:“阿寻,不用了,站着能让我更快的恢复过来。” 过往五年的牢狱生涯,生死场上五百场的厮杀,每一次重伤垂危,濒临死境的时候,他都告诉自己绝不能放松下来,因为他知道一旦放任自己坐下躺下便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便决不允许自己软弱下去,久而久之,对他而言,只要他还站着,他便能握紧自己手中的剑,只要手中还有剑,那他就有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站着反而比他躺着的时候伤更容易好起来。 他的背永远都如他手中的剑一样挺拔刚强。 凌汐池知道他性子坚韧,也不勉强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哥哥,有些事我想问你。” 叶孤野道:“你想问真的是小影伤的我是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 叶孤野回道:“是她,不过我不怪她。” 凌汐池和灵歌不解的看着他。 叶孤野说道:“小影这些年也不容易,我相信她有她不得已的地方。” 凌汐池愣了愣,问道:“哥哥,可姐姐险些令你身死,你真的不怪她吗?” 叶孤野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阿寻,若是哪一天你这么对我,我也不会怪你的,你知道你会有你的苦衷,虽然我不知道那苦衷是什么。” 凌汐池心中无比动容,这难道便是亲情吗?任何时候都相信,任何时候都不怨怪。 她看了一眼他身侧的灵歌,灵歌一直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眼中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仿佛无论哥哥以后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和同意。 斯人若彩虹,遇之当惜之。 哥哥的前半生一直在为仇恨而活,为她们两姐妹而活,现在她开始不想再让哥哥为她们这么无条件的付出了,他应该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她说道:“哥哥,我和姐姐已经长大了,我们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既然你说她有苦衷,那我姑且就算她有苦衷,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不管在哪里,你都不能再让任何人轻易的伤害你,包括我们在内。” 她边说边将灵歌的手郑重的放在了他的手中:“因为你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人,你最应该保护的人应该是她,为了她,无论如何你都要保全自己。” 叶孤野又看了灵歌一眼,说道:“我保证。” 灵歌扭头与他对视,浅浅的一笑,眼中除了他之外,再也看不见其他。 凌汐池心中无比欣慰,哥哥与她总算苦尽甘来,可一想到哥哥体内的引,她的心又被揪了起来,虽然眼下哥哥看起来正常无比,可放着引那样的魔功在体内,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下一刻就发作。 她从怀中掏出上清引的心法递给了叶孤野,说道:“哥哥,我知道叶伏筠将引的功力注入了你的体内,想要借此来控制你,这是十观前辈给我的上清引心法,能助你化解引的魔性。” 叶孤野伸手接了过去,他看了上清引一眼,眸光闪烁不定,良久,他才说道;“阿寻,我……我已经同叶伏筠交过手了,她……很可怕。” 凌汐池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但是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我只是有件事想告诉你。”叶孤野说道:“缥无兄已经告知了我,他已经将那道属于引的真气压制在我的丹田内,只要我不妄动真气便会没事,我决定闭关一段时日,不将引彻底化解绝不出关,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希望你能万事小心。” 凌汐池松了一口气,她本来就有此打算,能让一个人的心静下来,唯有远离俗世,闭关修炼这一途,否则凡事纷扰,如何能让人的心静下来。 灵歌一急,问道:“你要去哪里闭关。” 叶孤野还未说话,便听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他闭关的地方我已经替他想好了。” 他们扭头看去,只见萧惜惟一行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琴南和和十观一左一右的抓起了叶孤野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后,不约而同的笑道:“真是奇迹。” 琴南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可算是因祸得福啊。” 十观也捋着胡须道:“小友,灵犀不仅恢复了你全身的经脉,更助你将其全部打通,对你大有裨益,灵犀的力量不容小觑,他日你可得好好利用。” 叶孤野朝他们二人抱了一拳,说道:“晚辈多谢两位前辈的救命之恩。” 十观道:“有因有缘集世间,不必谢我们,说不定有朝一日我们这些老人家还得倚仗你们这些年轻人,谢来谢去何时方休啊。” 凌汐池走到了萧惜惟的身边,问道:“你想让哥哥去哪里?” 萧惜惟道:“小苦海。” “小苦海?”众人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 众所周知小苦海为天水五大圣境之一,乃是传说中的仙灵宝地。 小苦海位于帝云城东南的仙隐山上,仙隐山为云隐海拔最高的一座山,连绵百里,峰峦起伏,景色幽险奇峻,天下闻名,因山顶常年云雾缭绕似仙家宝地,多年以前有一高僧大德在此建寺,寺亦取名仙隐。 仙隐山山林密布,其间飞瀑奇岩,珍禽异兽,多不胜数,最神奇的乃是山顶有一方天然湖泊,湖水清澈透明,湖面呈深蓝色,水天相融,浑然一体,那位高僧认为此湖乃是上天赐予人间的甘露,可以清洗人心灵中的烦恼和孽障,便将此湖命名为小苦海。 云隐建国之初,因仙隐寺的僧侣助国有功,受到云隐国的封赏,无数游僧从四方云游而来,在此顿悟,涅槃成佛,后又有一高僧在仙隐山深处一处密洞内,得到一枚奇石,名叫返尘归阳石,此石聚天地正气,据说能让人破除魔障,有看清过去和未来的无上妙用,从此仙隐寺名扬天下,被誉为天水第一名刹,小苦海更是被奉为修行圣地,外人不得轻易入内,只有得到仙隐寺的高僧首肯之后才有资格入内修行。 灵歌惊声道:“小苦海不是回岸居士闭关的地方吗?” 萧惜惟点了点头。 灵歌心中不无担忧:“那他如何才能进去?” 萧惜惟淡然道:“因为回岸居士便是我母亲,我已经得到了她的首肯,你们可以去那里闭关修行。” 他提到自己母亲时,声音说不出的淡漠,凌汐池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灵歌也惊讶的看着他:“我们,我……我也可以去吗?” 萧惜惟瞥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想去?那正好,反正风灵四将也不能缺人,你到时候可不要埋怨我这个兄长对我妹夫不近人情。” 灵歌脸一红,埋下了头,结结巴巴的说:“我……我……” 叶孤野扣住了灵歌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抬眸看着萧惜惟,说道:“别欺负她。” 萧惜惟笑了:“看不出来,你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 “她是我的妻子。”叶孤野说着,又看向了凌汐池,问道:“你不是还想娶我妹妹吗?” “你果然比较狠,知道如何戳中别人的命门。”萧惜惟哈哈的笑了起来,伸手拉着一旁满脸通红的少女的手,也将她拉到了他的身边,说道:“这么说,你是同意将妹妹嫁给我了?” 叶孤野看着凌汐池,想着月凌州的那位,也是暗自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寻同意我便同意。” 凌汐池脸更红了,只顾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萧惜惟道:“那好,等你出关后,便为我们主持婚事吧。” 他的话音一落,房内的众人眼中各自出现了不同的神色,灵歌和叶孤野自是高兴不说,一直没说话的缥无眼中只有掩饰不住的凝重,而琴南和与十观则是不约而同的闪过了一丝惋惜。 这时,缥无终于开口说话了,“好了,我们先出去吧,他重伤初愈,我们不宜过多打扰,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众人这才散去。 眨眼又到深夜,凌汐池正倚着窗看着漆黑的夜幕,哥哥的醒来让她兴奋无比,她怎么也睡不着,正好萧惜惟还有许多要事要处理,并没有来打扰她,她便得了闲情难得的欣赏起了这王宫里的夜色。 这时,只听得房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她抬眸看去,便见一道黑色的残影从她所居住的宫殿房顶一跃而过,眨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她的眉头一凝,这是有人来夜探王宫了? 看来人的武功似乎不弱,未防万一,她寻思了一下,抓过放在桌子上的邪血剑,跃出窗户跟了上去。 她一路尾随那个黑影不停的在一座座宫殿顶上穿梭,看那人的身形和步伐,可以断定出他的武功奇高无比,可让她不解的是,为什么跟着他绕了一大圈,仍没有见他有什么行动。 就在这时,那黑影似乎寻到了他要寻找的地方,在一座宫殿的房顶上轻轻的落了下来,猫着步子走了几步后,立即像一片枯叶似的无声无息的飘落到了院子里。 凌汐池辨了辨地方,不由得大吃一惊,这黑衣人来的地方,不正是妖儿的寝宫吗? 此人是冲着妖儿来的!莫非是燕夜心? 凌汐池连忙急掠了过去,跟着他落到了院子里。 她刚一落地,便看见看守妖儿寝宫的几名侍卫已经无声无息的倒在了地上,一个黑衣人抱着妖儿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看见她之后,那黑衣人的脚步一止,在离她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妖儿似乎被他点了穴道,在他怀中昏睡不醒。 见那人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中已经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凌汐池一展颜,笑道:“阁下好兴致,三更半夜的在王宫中杀人抢人!” 那黑衣人冷冷地看着她,言未发,便有一股摄人的气势散发出来,他冷声道:“你让开,不杀你!”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凌汐池疑惑道:“你不是燕夜心?你究竟是谁?” 那人不耐道:“我是谁与你无关,赶紧给我让开!” 凌汐池伸手指了指他怀中的妖儿,说道:“你将她放下,我便让开。” “你做梦!”那人冷哼了一声,手一探,一把阔刀从他的背后应声而出。 凌汐池一看那把刀,冷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你,冷君宇!” 那人冷哼一声,伸手将蒙住自己脸的黑布一把拉了下来。 看着那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凌汐池却有些纳闷,眼前的冷君宇好似同她那天在灵武山上见到的那个醉鬼有所不同,眼前之人的神态和精气实在无法让人将他和那个浑身脏兮兮,只顾喝酒,活着却比死还难受的醉鬼相提并论。 冷君宇的视线仍是落在她的身上,凌汐池打量着他,当日所见的他眼中那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已经完全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执着,似是坚定了心中某种信念,穷极一生,直至到死也不会改变的执着。 她朝着他怀中的妖儿挑了挑下巴,问道:“你是替我师姐来的?” “不关你的事!”冷君宇哼了一声,手中的刀一抬,刀散发着湛蓝的光,莫匹的气势像无边的夜空,让人只是觉得广袤,却不知界限在哪里。 wap. /130/130469/30427964.html 第二百七十九章:刀剑传说 聚寒刀,汇聚天下寒气,能凝气成霜,凝水成冰。 刀光乍现的那一刻,无数霜花自半空中簌簌而下,庭院里瞬间凝了一层淡淡的冰霜。 刀已经向她劈了过来,狂霸的刀气,逼入肌肤的凌厉。 这一刀来得太快,凌汐池只来得及将头一偏,刀光挟着她一缕被削下来的发丝缓缓的落在了地上。 她看着那缕悠悠坠地的头发,顺势往后一退,斜掠飞起,冷君宇的刀紧紧的逼了过来,有石破天惊的气势,凌汐池的手一伸,邪血剑从她的衣袖中滑出,她迅速横剑在眼前,屈指一弹,邪血剑应声飞出。 炙热的剑气四方流转,瞬间祛除了庭院里的寒气。 凌汐池顺手将剑鞘往地上一掷,反手握住剑柄,铛铛的挽出了几个剑花,剑光左右一圈,紧紧的锁住了聚寒刀。 聚寒刀忽然大放光芒,铮铮的鸣叫了起来,与此同时,她手中的邪血剑也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一阵阵嘤嘤的剑鸣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刀在兴奋,剑亦在兴奋,好像分隔百年,终于再次遇上了势均力敌的故交以及宿敌,迫不及待的想要一较高下。 凌汐池想起了琴漓陌曾经同她说的那个关于邪血剑和聚寒刀的传言,连忙低头看去,只见邪血剑此时正散发着一缕缕若有似无的流光,此光芒与平时邪血剑所散发的红芒不同,这光活灵活现,如一道道气流在邪血剑四周流窜。 她的手仿佛被一道力量牵引,也开始抖动起来,她抬头看着冷君宇,只见他也如她一般,诧异的看着他手中不停颤动的刀。 两股强悍莫名的力量在他们之间徘徊,牵引着他们手中的刀和剑,相斥相吸,邪血剑时而兴奋躁动,时而又畏惧颤抖,似乎它面对着自己面前的刀,有着一较高下的冲动,却又畏惧于对方的实力。 一阵大风刮了过来,刀气剑气四处流窜,充斥着整个院子,院子中央那棵巨大的丹桂树枝叶哗哗哗剧烈的抖动了起来,一片、两片、接着是无数片树叶刷刷的落下,在院子的半空中打着转。 凌汐池相信了琴漓陌同她所说的那个传言,看来邪血剑与聚寒刀果然是命定的宿敌。 冷君宇亦听说过那个关于刀剑的传说,他看着她手中的剑良久,忽然问道:“邪血剑!” 凌汐池点了点头,冷君宇仰天喟然一叹:“原来邪血剑竟在你的手中,前日因今日果,这便是天意吗?” 昔日他们一手造成了无启族的灭亡,日后自然也会死在无启族人的手上是吗? 紧接着,他怒喝了一声:“纵使日后注定会被你所杀,今夜我也一定要走。” 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悲凉,看着她的眼神一凛,就像森寒入骨的刀光,凌汐池还没反应过来,刀光一炽,他忽然发动了攻击,凌汐池提剑一格,只闻得“轰”的一声,就像两块磁场极强的磁铁,邪血剑和聚寒刀顿时紧紧的吸在了一起,她和冷君宇对视了一眼,各自运力想将刀剑收回,可是邪血剑和聚寒刀吸附在一起以后,却怎么也分不开。 远处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那是王宫里的禁卫军听见了动静朝这边赶来的声音,冷君宇眼中冷光一闪,反手一掌朝她劈了过来,若是真等到宫中的禁卫军过来,恐怕他再想带那小女孩走也走不成了。 凌汐池运起功力,一掌迎了上去。 只闻得“呯”的一声掌力碰撞声,两只手掌紧紧的抵在一起又瞬间弹开。 她和冷君宇都被对方的内力震退了三尺之遥,“哗”一声刺耳的刀剑摩擦声响起,邪血剑和聚寒刀终于被分开了。 她抬头看着他,不满道:“喂,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虽说先下手为强这句话说得不错,但你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动手打人啊!” 冷君宇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扣了夜心的女儿,不让她们母女团聚,是何用意!” 凌汐池冷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可以把你怀中的小女孩叫醒,问问她我们是否真的不让她们母女团聚,燕夜心将自己的女儿抛在外面七八年不闻不问,说来要就来要,换你你跟她走吗?上次妖儿之所以不跟她走,只不过是想对她略施惩罚,可她竟然一去不复回,你知道她女儿有多伤心吗?她以为她再一次被她母亲抛弃了,被拒绝一次就放弃,这不是她的作风呀,你们觊觎我们无启族秘术不是被拒了一次又一次还是偷去了,难道妖儿在她心中连一门轻飘飘的所谓的长生之术都不如?” 冷君宇眯了眯眼睛,愤怒道:“夜心被你们打成重伤,如今还昏迷不醒,如何能来,今夜我一定要带她女儿走!” 凌汐池大吃一惊,燕夜心受伤了?可萧惜惟明明告诉她,他打她的那一掌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这时禁卫军的脚步声已经响在了宫门外,大门忽然被撞了开来,冷君宇借着机会,抱着妖儿展身一纵,跃上了房顶,闪电的消失于幽暗之中,凌汐池看着那明亮亮的火把,忽然一剑挥出,凛冽的剑风刮起无数的落叶劈头盖脸的朝门口那冲进来的禁卫军盖了过去,阻挡了他们的脚步,随后她纵身一跃,跟在了冷君宇的身后。 “你跟来干嘛?”许是看出她并没有恶意,冷君宇身上剑拔弩张的气息稍稍弱了一些,问道:“你还想伤害她吗?” 凌汐池道:“妖儿是我疼爱的小妹妹,我怎么知道你对她有没有恶意,况且,我也想去看看我这个师姐,究竟伤得如何。” 冷君宇语气中带着警告:“我不会允许你再伤害她。” 凌汐池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彼此彼此,我也不允许她再伤害妖儿,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伤她的人究竟是谁。” “不是你们伤的夜心?”冷君宇扭头看她,眼中闪着疑惑不解的光。 凌汐池伸手指了指他怀中的妖儿,说道:“等她醒来,你问问便知道是不是我们伤的她了,燕夜心来的那一晚,我一直和她呆在一起。” 冷君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急展轻功,消失在她的前面,凌汐池紧跟而上。 冷君宇所去的方向正是灵武山,因为连日下雨的原因,山顶上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霜阳花还未完全凋谢,零星的花瓣固执的残留在枝头上不肯离开,她跟着冷君宇一前一后的走在山路上,冷君宇默认了她跟来,也不再试图摆脱她。 两人不知走了有多久,前方的小路一转,隐入了一座山峰之后,远远的有流水声响起,穿过岩石后狭窄的小径后,一方世外桃源般的天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山峰的背后是一个两峰对立的平谷,山间挂着一道秀丽无比的小瀑布,小小不胜宽广的水流从崖石间飞流而下,撞击着山间挺拔的松木和岩石,水花飞溅着落入崖脚的一潭碧水中,潭水边的一块平地上,几篁幽竹掩映一座依山而建,傍水而居的茅草屋,茅草屋外有木板制成的阶梯,阶梯拾级而下,一层一层的铺到了水潭的半中央,在水潭的半中央建了一个圆台,圆台矗立在水潭间,在青山绿水的掩映下,别有意境。 冷君宇一脚踢开了茅屋前的栅栏,抱着妖儿走了进去。 房间内亮着微弱的灯火,凌汐池尾随着他走进小屋里,竹制的小床上,燕夜心双目紧闭的躺在上面,脸色一片惨白,连气息都断断续续的若有似无。 凌汐池走上前去看着她,神色越来越严肃,她好像确实受了极为严重的伤。 她将视线落在了冷君宇的身上,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冷君宇将妖儿放在一张小竹椅上面,回道:“几日前,我接到了一封信,信是一位故人的女儿托人带给我的,上面说夜心被人所伤,让我去城东找她,我按照上面的地址找了过去,发现夜心果然受了重伤,我问她是谁将夜心伤得如此严重,她说伤夜心的是云隐国的惜王,她还说夜心的女儿就在云隐国的王宫里,现在四处都有人在搜捕她们,我便将夜心带了回来,可是回来这么久了,夜心却一直没有醒过来,我辗转打听,证实了那姑娘所说的是真的,于是便进了宫!” 凌汐池问道:“你那故人的女儿可是叫寒蓦忧?” 冷君宇讶异的看了她一会儿,回道:“正是。” 果然是她! 凌汐池心中一阵无名之火涌起,又问道:“那她人呢?” 冷君宇道:“不知,她说现在云隐国正在四处搜捕她们,她不方便和我们在一起,未免暴露夜心的踪迹,她会先将搜捕她们的人往帝云城外引。” 凌汐池蹙起了眉头,寒蓦忧会有那么好心?她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燕夜心,心中越发断定,燕夜心的伤定是和寒蓦忧脱不了干系。 她问道:“她的伤严重吗?” 冷君宇道:“没有生命危险。” 凌汐池松了一口气,想告诉他寒蓦忧绝非那样简单的人,可一抬头便看见他坐在燕夜心的床前,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秀发,那眼神欣然而又深情,仿佛在他的眼中,只容得下一个她,就像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失而复得的珍宝,时而高兴得嘴角轻扬,时而忧虑得眉头轻拧,时而又后怕得面色阴冷。 这段时日来,她不只在一个人的眼中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在灵歌看着哥哥的时候,在萧惜惟看着她的时候,她自然明白这眼神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深情不悔的眷念。 她将涌上喉头的话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去,不忍去打扰他们,拉开了房门便走了出去,想让他们单独呆一下。 她独自一人坐在院子的秋千上,有风来,带来一阵悠悠的兰花清香,她闭上了眼睛,陶醉的深呼吸一下,觉得耳边那淙淙的流水声无比的悦耳动听。 不一会儿,屋里突然响起了妖儿稚嫩而又惊异的声音:“这里是哪里?” 凌汐池连忙站起身往屋子里走去,可刚到门口,便听见了妖儿的质问:“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妖儿冷静的声音,她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不愧是萧惜惟调教出来的孩子,不仅临危不乱,语气中还大有不把对方放在眼中的傲气。 她拉开房门走了进去,笑道:“妖儿,你醒了。” 妖儿看见是她,急忙跳下床抱着她,伸手指着冷君宇问道:“汐池姐姐,他究竟是谁?我们怎么在这里?” 凌汐池摸了摸妖儿的头,没有回答她的话,伸手指着床上,柔声道:“你看看那是谁?” 妖儿歪着头迷茫的看向了那里,立刻认出来了床上躺着的是她的母亲,她眼中一喜,就想扑上去,可一想到这么多天过去了她都没来找她,她又撅起了嘴,将头歪向了一边,哼哼道:“她是谁?我才不认识她。” 冷君宇站了起来,凌汐池看着他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妖儿说明一切,连忙朝他摇了摇头! 这种事情急不得的,要慢慢来! 她将妖儿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指着燕夜心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等着她来接你吗?现在她已经来了,你不过去叫叫她?” 妖儿赌气道:“我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不珍惜,我已经想好啦,我就跟着你和爹爹,再也不要认她了。” 可她嘴上虽这样说,可目光却一直有意无意的往她的娘亲身上瞟,似乎想暗暗看看她的娘亲会是什么反应,可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渐渐的,她开始觉得不对劲,拉着凌汐池的手问道:“汐池姐姐,她……她怎么了?” 凌汐池拉着她的手,想将她拉到床边,妖儿身子却一缩,躲开了她的手,她又问了一遍:“她到底怎么了?”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郑重的看着她:“妖儿,你娘亲为了找你受伤了,就这样,你都不原谅她,不愿意叫她一声吗?” 妖儿的眸子惊恐的睁大,看着燕夜心沉睡的面庞,眼中忽然泛起了泪花,可她自己却大大的退了一步,嘴唇似乎动了动,想叫什么却一直没有叫出来。 她紧紧的抓着凌汐池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哆嗦着嘴唇问道:“她……她会死吗?” 凌汐池蹲在了她的面前,伸手捧着她的小脸,问道:“如果会呢?你愿不愿马上原谅她,叫她一声娘。” 妖儿吸了吸鼻子,忙不迭地的点着头,凌汐池噗嗤一声笑了,揉了揉她的头,说道:“傻孩子,你娘亲是专门来找你的,你都还没认她,她怎么会有事呢?快去吧,去叫她一声,说不定她就醒来了。” 妖儿终于没有抗拒,她静悄悄的走到了燕夜心的床边,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她才道:“你要是不醒来,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燕夜心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凌汐池狐疑的看着冷君宇,问道:“你不是说她的伤没有性命之忧吗?为何还不醒来,大夫怎么说?” 冷君宇无奈的摇了摇头:“云隐该找的大夫我都找过了,甚至我每天都输真气给她,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大夫都说她的伤无大碍,可不知为什么就是醒不过来!” 凌汐池沉思了一下,忽然想到是寒蓦忧将她交给冷君宇的,会不会是寒蓦忧在她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她扭头看着冷君宇,沉吟道:“我有一个朋友,他的医术很好,你若是相信我的话可以将师姐带给她看看,或许他可以知道师姐为什么醒不过来!” wap. /130/130469/30427965.html 第二百八十章:一起看日出 听到她的话,冷君宇原本暗淡的眼神立即明亮起来,凌汐池走上前去,将手放在妖儿的背上,柔声道:“我们带你娘去找缥无叔叔好不好?” 妖儿自然是认识缥无的,更知道他是闻名天下的神医,连忙点了点头,凌汐池向冷君宇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将她抱起来。 这时,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虚弱的声音:“蓦……蓦鸾!” 她和冷君宇同时看向了燕夜心,她仍是双眼紧闭,口中却喃喃不停的叫着妖儿的名字,一行清泪从她紧紧闭着的眼角流了出来。 冷君宇连忙走了过去,抓住了她的手,口中不停的说着:“夜心,夜心,我把你的女儿带回来了,你可不可以睁开眼睛看看她?” 他的声音带着痛楚,更多的却是恳求,凌汐池回头看着妖儿,泪水已经无声的爬满了她的脸庞,她冲了上去,跪在了燕夜心的床前,伸手拉着她的另一只手,那句久违的呼唤终于脱口而出:“娘……娘!” 燕夜心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凌汐池没想到像她那般冷傲的人也会有这么伤心的时候,也许这就是身为母亲天生对儿女的一种永远无法割舍的感情。 燕夜心的眼皮跳动了两下,睁开了眼睛。 凌汐池听见了冷君宇激动的呼喊,也看到了妖儿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 “蓦……鸾,”燕夜心怔怔的看着妖儿,泪水如决堤一般滚落而出,她颤抖的伸手抚摸着她的脸,不敢相信的问:“你不怪娘了吗?” 妖儿使劲的摇着头,更咽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娘亲。” 燕夜心挣扎着起身搂住了她,妖儿在她怀中放声大哭,似乎想要将这几年的委屈、害怕、分离之痛全部哭出来。 冷君宇在一旁欣慰的看着她们母女俩尽释前嫌,眼光柔和得如三月的春光。 看着燕夜心那一张惨白的脸,凌汐池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她看了许久也没发现究竟是哪里不对,燕夜心还是燕夜心,就连她眼中的欣喜和那种突如其来的幸福都那样的明显。 她不由得暗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多疑起来。 看着面前温馨的一幕,心知她们此刻必定有很多的话要说,她这个外人不方便在场,于是她冲一旁的冷君宇说道:“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叫我。” 冷君宇没有吱声,她推开门,转身走了出去,没想到冷君宇竟跟着她一起走了出来。 凌汐池扭头不解的看着他。 他苦笑道:“对于她们,我也是外人。” 凌汐池旋身坐在秋千上,冷君宇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个酒坛,一言不发的拍去了泥封,一股菊花的香味四散而出。 是上好的菊花酒。 他神情苦楚的喝了一口酒,看见面前的少女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问道:“你要喝点吗?” 凌汐池朝他伸出了手,他转身又从架子上拿了个酒坛子扔给她,她伸手接住,喝了一口酒之后,问道:“你爱我师姐?” 冷君宇并不否认,说道:“看到这满山的霜阳花了吗?那是我为她而种的。” 凌汐池恍然大悟:“因为她喜欢霜阳花?” 冷君宇的视线落在手中的酒坛上,眸子散乱没有焦点,好似灵魂已经不知飘到了何方,他哀哀的叹了口气,木然的举着酒坛往嘴里倾倒。 凌汐池愣了愣,突然想起来,他说燕夜心喜欢的是霜阳花,可在泷日国的王宫里,她明明种了满庭院的菊花。 她看向了自己手中的菊花酒,灵机一动,连忙问道:“哎,你是不是很喜欢菊花啊!” 冷君宇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凌汐池有些无语,在两人到底是在干什么,男的种的全是女的喜欢的花,女的却种了男的喜欢的花,这明明是心中都有彼此,可到底又是为了什么,燕夜心会嫁给寒战天,两人从此分隔两地呢? 她按捺不住自己那颗八卦的心,抱着酒坛问道:“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冷君宇似乎发出了一声极为低沉的苦笑,他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一双眼中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痛楚,说道:“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凌汐池正在喝酒的手一顿,讶异的咦了一声,问道:“那为何?” 冷君宇接过了她的话,问道:“为何她还嫁给了寒战天对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 冷君宇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变得悠远深长,叹气道:“因为我们犯下了一个滔天大错。” 凌汐池明白了他的意思,将身子靠在了秋千上,说道:“是因为你们灭了无启族?” 冷君宇点了点头,默了一瞬后,又接着道:“不管你怎么看我们,当初我和夜心还有阿雪从未想过要让无启族灭族,事情发生后,夜心很痛苦,她和阿雪赶去了血域魔潭想要阻止却还是来不及,后来阿雪回宫后想要杀了寒战天,失手后被寒战天打入了冷宫,为了救阿雪,也为了牵制住寒战天,夜心答应了嫁给他。” 凌汐池分不清心中是何感觉,暗暗叹了口气,原来叶凛雪竟是这样被打入冷宫的,果然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继续问道:“那你为何会在这里隐居十多年?” 冷君宇道:“因为……这里是我们初遇的地方。” 凌汐池哦了一声,又问道:“既然现在她已经回到你身边了,你敢带着她走吗?” 冷君宇的手一颤,仿佛她的话正巧说到他的心坎上,他低声道:“我何尝不想,可夜心,她已是有夫之妇,我怎么可以……” 凌汐池嗤笑了一声,说道:“事到如今,你还在乎这些道德的枷锁吗?我问你,如果我师姐都不在乎这些了,你还在乎吗?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带走她们母女俩,不在乎天下人的眼光,不在乎世俗伦常,你敢不敢?” 冷君宇无言的看着她,又是沉默了许久,才问道:“我们是你的仇人,你难道不想杀了我们报仇?” 凌汐池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曾经我做梦都想杀了你们,可杀了你们又有什么用呢?你们纵然该死,可最该死的是泷日国,是寒战天。” 看着她身上骤然迸发出了恨意,冷君宇正欲说话,这时屋内突然传来了燕夜心的声音:“君宇,你进来一下。” 冷君宇看了凌汐池一眼,起身走进了屋里。 空气中兰香阵阵,凌汐池看了看屋内昏黄的灯火,起身沿着香味寻了过去,不一会儿,她便走到那道小瀑布前,只见瀑布下的石缝间长着不少寒兰,香气便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瀑布两边的崖石间遍布苍苔古藤,有一种太古般的宁静,因着常年流水的原因,带着彻骨的寒气,凌汐池找了一块干净的岩石坐了下来,将双脚垂至岩石外,夜风徐徐的吹来,水花飞溅在她的脚上,她干脆将鞋子一脱,看着那蜿蜿蜒蜒的溪流,赤脚淌了进去。 湍急的水流冲刷着她的脚背,很是舒服,她一高兴,弯腰掬了一捧水,笑着朝天边洒了起来,清凉的水珠反射着晶莹的光落在她的脸上,这时她只觉脚背一痒,像是有什么爬到了她的脚上,酥酥麻麻的有些难受,她下意识的弯腰,迅速的一个海底捞月将那东西抓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不怕死的爬到她脚上的竟然是一只乌龟。 小乌龟在她手中不停的挥舞着小爪子,一双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可爱极了,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将那只乌龟放在了手心里,看它并不怎么害怕的样子,她曲起手指弹了弹它的龟壳,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不怕我呀?” 她一直以为,乌龟都是很害怕人的,见到人便会把头缩进壳里边,怎么这只乌龟不一样? 难道这是一只与众不同的乌龟。 一道清风从她身后袭来,凌汐池的眼睛转了转,忽然笑了起来,对着那只乌龟道:“我以后叫你小惟好不好?小惟,小惟……” 感觉到一道指风朝她袭来,她侧转身子一躲,身后的潭水传来了叮咚一声脆响,她敛住神色,赤着脚朝外面走去。 刚走没有几步,就看见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男子出现在她的面前,微风中,他的衣衫不时的被鼓起,束在脑后的长发轻拂飘扬,在夜色的笼罩下,全身似升起一圈淡淡的光华,几疑凡尘仙人。 凌汐池俏皮的勾起一抹笑,看着他道:“惜惟陛下怎么还是老爱跟踪人呀!” 萧惜惟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不然怎么知道你连对着一只乌龟都要那么亲昵的唤我。” 凌汐池吃吃的笑了起来:“你该不会是认为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吧!” 萧惜惟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凌汐池将那只乌龟捧到他的面前,笑道:“可惜你想错了,这是我刚抓到的乌龟,名字就叫小惟!” 萧惜惟看了看她手中的乌龟,说道:“这只龟嘛,本王封它为御龟,名字就赐名小汐好了!” 凌汐池咬牙切齿,故作凶狠道:“你敢……!” 萧惜惟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不敢,不敢!我怎么敢得罪要命的凌姑娘呢。” 凌汐池埋头一笑,正想说话,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轻声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她还没回答,便被他直接拉着朝湖外面飞去。 她惊叫了一声:“我……我没有穿鞋!” 等到两人停下来以后,凌汐池尴尬的将光脚丫朝衣裙里面缩了缩,萧惜惟的目光落在她的脚上,指着一块石头命令道:“坐下!” 她不明所以,乖乖的走过去坐了下来,见她坐下后,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不由分说的握住她的脚。 凌汐池惊叫一声,正要一脚踹过去的时候,萧惜惟捏紧了她的脚,不给她使力的机会,笑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方锦帕,轻轻的替她擦起脚来。 这样屈尊纡贵的动作,这样的一个人,凌汐池全身一阵颤抖,傻了似的看着他。 萧惜惟擦得很认真,就像在对待一件珍宝,不忍看见上面有一点的污垢。 凌汐池心潮迭起,从未有人这般替她擦过脚,也从不知道被一个人这样捧在手心中原来是那样的幸福。 萧惜惟替她擦干净了脚,突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双绣花鞋,凌汐池瞪大了眼睛,不仅是因为他会这样随身携带着一双鞋子,而是因为从她来到这里以后,为着行走江湖方便,她的鞋子基本上都是以马靴为主的,耐穿而且不怕脏,现在看着这绣花鞋,心中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给她穿鞋,低声笑问:“为什么给我穿这种鞋子,打起架来可不方便!” 萧惜惟头也不抬道:“在我心中,你就该穿这样的鞋子,就算打架,也有我挡在你的前边!” 凌汐池的心一阵紧窒,喉头被更住了说不出话来。 萧惜惟站起身来,拍了拍手,看着她笑道:“被感动了,我是故意的!” 凌汐池连忙扭过了头,哼哼道:“我才不会这么容易被感动。” 萧惜惟就着旁边的一条小溪洗了洗手,指着上山的一条路:“那里是灵武山的顶峰,天快亮了,想不想去看日出?” 凌汐池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将手伸给他:“看在你这么诚意相邀的份上,本姑娘就给你这个邀请的机会!” 萧惜惟一个爆栗敲在她的头上,“臭丫头,脾气倒是长得挺快,看来这段时间我真是太宠你了!” 深邃的夜空渐渐淡去,晓风轻拂,山边已经泛起了浅浅的粉红,待到两人快走上山顶时,曙光如水波四散,一缕耀眼的霞光冲破了天边的轻雾。 两人手牵着手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山顶上,萧惜惟找了一个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霜阳花海中,是一种说不出的静谧和甜蜜,凌汐池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一轮红日从天边缓缓升起,万道霞光四绽,高高的灵武山被灿烂的云霞染成一片绯红,比霜阳花开时更为明媚灿烂。 凌汐池伸出手,任那绚烂的阳光透入她的指缝间,喃喃道:“早起见日出,暮见栖鸟还,好美的日出啊,若是我们能天天这样看日出日落该多好。” 闻言,萧惜惟用力的搂紧了她的肩膀。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他的目光恰好转了过来,见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问道:“有话要说?” 凌汐池点了点头,将头伸了过去,在他的侧脸落下一吻,轻声道:“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在见识过了灵歌和哥哥的感情,又见到了冷君宇与燕夜心之间那种爱而不得之后,她懂得了何为爱情,不管前路怎么样,至少这一刻她已经离不开他。 萧惜惟呆住了,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凌汐池笑了起来,站起身,双手做喇叭状捧在嘴边大声喊道:“萧惜惟,我喜欢你……喜欢你……” 四野回荡着她的声音,萧惜惟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低声道:“真是一个傻瓜!” 凌汐池也觉得自己傻透了,傻得连她自己都不曾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傻! wap. /130/130469/30427966.html 第二百八十一章:何方妖孽 晨光下,萧惜惟的眼睛熠熠生光,面容比那光芒四射的阳光还要耀眼还要温暖,他走到她的面前,手一揽,将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将自己的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沙哑着声音说道:“我与你不同。” “我爱你!” 凌汐池的脸再一次羞得通红,十八岁的年纪,无论心中的感情有多深,总是羞于将那个字宣之于口,但每一次与他的相处,那包围着她胸膛的温暖,那无微不至的呵护,那近在咫尺的心跳,包括那带着甜蜜与旖旎的呼吸都让她一次比一次陷得更深,她已经沉溺于他的柔情之中再也无法自拔。 阳光暖暖的照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紧紧相拥着,这一瞬,仿若地老天荒。 好一会儿,萧惜惟才问道:“劫持妖儿的那人是谁?” 凌汐池便将刚才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同他说了一遍,包括冷君宇的身份,也包括他和燕夜心的关系。 萧惜惟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毒手神君冷君宇,难怪有那样的功力,对了,燕夜心的伤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燕夜心的伤,凌汐池心中也有许多的疑惑,说道:“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那晚你究竟是如何伤的她?” 萧惜惟思索了一下,说道:“那天晚上她蛮不讲理,像疯了一般,我在她右肩上打了一掌,但那一掌只会让她的右手受伤,暂时使不上力气,可听你说,她好似伤得很重?” 她微微蹙起了眉头,问道:“你伤的是她的右肩?” 萧惜惟嗯了一声。 凌汐池的心中突然涌起一丝莫名的不安,又问道:“对了,你这几日派出去的人可有打探到寒蓦忧的踪迹?” 萧惜惟道:“没有。” 凌汐池心中的疑虑越发大了,说道:“可冷君宇说寒蓦忧告诉他,你派了很多人在全城搜捕她们,未免燕夜心的踪迹暴露,她已经将人引到城外了?” 萧惜惟道:“他真这么说?” 凌汐池点了点头。 萧惜惟道:“这倒没有,反倒是燕夜心那晚从王宫离开后,便直接往城外的方向走了,她便是在那时甩掉了我派去跟踪她的人的。” 凌汐池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她问道:“寒蓦忧的武功及不上燕夜心的十分之一,以你那晚对燕夜心造成的伤,若是寒蓦忧突施偷袭的话能得手吗?” 萧惜惟的眼眸也冷肃了起来,说道:“你怀疑是寒蓦忧重伤了燕夜心?可你不是说燕夜心已经醒过来了吗?以寒蓦忧的为人,她既然能将燕夜心重伤,为何又要将她交给冷君宇?难道她不知道,一旦燕夜心醒过来,她所有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这样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难道她仅仅只是想让冷君宇帮助她们救出妖儿?”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可若是这样简单的原因,她根本无需伤害燕夜心,就如你刚才所说的冷君宇同她的关系,她们若是只是想要冷君宇帮她救出妖儿,只需要说一声即可,根本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况且寒蓦忧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除非……” 他目光灼灼的看了凌汐池一眼。 凌汐池心中一沉,除非醉翁之意不在酒,寒蓦忧此举的用意不在妖儿,而在于他们,寒蓦忧就是想借冷君宇的手来对付他们,可若是这样的话,她完全可以杀了燕夜心嫁祸给他们,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而且冷君宇也说了,他为燕夜心疗伤的时候发现她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醒不过来。 这时,萧惜惟又在她的耳旁问了一句:“你说燕夜心已经醒过来了,那她可有什么异样吗?” 萧惜惟的话提醒了她,她刚才便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适才燕夜心醒过来时的场景,她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终于反应过来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那就是燕夜心的凝烟纱根本不在她的身边,对于行走江湖的人来讲,武器就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若非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会轻易抛弃自己的兵器,有的甚至还会选择与兵器共存亡,燕夜心离开王宫的时候好好的,即便寒蓦忧真的伤了她,为何还要将她的兵器藏起来,而且她抱妖儿的时候左手好像有些怪异,并非萧惜惟所说的是伤了她的右肩,她的右手反而没有什么异常,最重要的是,她昏迷了那么多天都不醒,却在他们说要带她去找缥无的时候恰巧醒了过来,她能听得见他们在说什么,或许这些天来,她根本就不曾昏迷过。 又或许……送到冷君宇身边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燕夜心。 那真的燕夜心去了哪里? 凌汐池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看着她越来越凝重的神情,萧惜惟眉头一皱,正欲开口说话,这时,一道黑芒突然如闪电一般朝两人疾射过来,萧惜惟将凌汐池往身后一拉,手一探,将那黑芒抓在了手中。 听着那熟悉的嘶嘶声,凌汐池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大步,只见在萧惜惟手中扭动着的,赫然是一条小黑蛇。 萧惜惟蹙眉道:“是妖儿身上的小黑蛇。” 他扭头看着凌汐池,却见她面色惨白的又往后退了一大步,下意识的问道:“你……怕蛇?” 凌汐池连忙点了点头,萧惜惟伸手一把将小黑蛇扔向了远处,说道:“这蛇是音魄送给她的,很通灵性,它能来找我们,看来定是妖儿出事了,走,我们去看看。” 凌汐池急忙跟着他一起走,小黑蛇不知从何方蹿了出来,一路紧随着他们,凌汐池的心咚咚直跳,细密的汗珠从她的掌心泌了出来,萧惜惟不时的扭头看她,仿佛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怕蛇。 凌汐池也说不明白,自从在冥界见到那条名叫小乖的巨蟒之后,她便开始时常做梦梦见蛇,再后来音魄又说小黑将她认成了一条血色大蟒,她对蛇的恐惧便又加深了一层,梦到蛇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梦里面总有无数的蛇围绕着她,她想逃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四周好像还有无数人在吟唱着什么,那吟唱声十分诡异,像是某种神秘的经咒,她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蛇,在接受众蛇的朝拜,有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入她的耳中,像是无数人在呐喊:“蛇女娘娘……蛇女娘娘……” 看到她害怕得额头上都是汗,萧惜惟走到了她的身后,停下脚步望着那条小黑蛇,威胁道:“躲起来,不然杀了你。” 小黑蛇缠在树枝上,头不停的往前探,许是他身上的气势太过凌厉,它居然感觉到了危险,缩入了草丛中再也不现身了。 凌汐池的心并没有安定下来,反而像麻绳一般乱作一团,隐隐的,她又感觉到了邪血剑在剑鞘里不安的抖动,像是急不可耐的要破鞘而出。 萧惜惟也感觉到了异样,他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邪血剑上,问道:“怎么了?” 凌汐池抬眸看着他,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邪血剑和聚寒刀的传说?” 萧惜惟匆匆的脚步一停,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道:“算了,先不说这个,先去找妖儿要紧。” 萧惜惟点了点头,两人一来到冷君宇的小屋,便看见了虚掩的竹扉,小屋里很安静,并没有人的气息,他们对视了一眼,连忙冲了进去,小屋早已人去楼空。 凌汐池心中十分紧张,连忙又冲了出来。 小屋外有几行凌乱的脚印,两人沿着脚印找了过去,刚走到一片霜阳树林,远远的,便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着一点血腥味,一埋头果真看到了地面上有血迹。 看来真的出事了,两人沿着地上的血迹追了过去,不一会儿,便感觉到前方阵阵剑气袭了过来,燕夜心正手持着一柄短剑正在攻向冷君宇。 而冷君宇一手搂着妖儿,只是一味的躲闪,身影急晃中,凌汐池看到他的后背被血染红了一大片,看来是伤得不轻,妖儿在他的怀中不停的颤抖着,眼中全是恐惧,张着嘴巴想叫什么却又叫不出来。 面对着亲生女儿恐惧的神情,燕夜心却没有半分怜悯,招招凌厉,带着杀机,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那矫捷灵活的身姿,哪有半点受过重伤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她使的不是凝烟纱,却是短剑,而且还是左手剑。 凌汐池从未听师父说过燕夜心会用剑,这剑法也不是师父的武功路数,与无我剑法相去甚远,一招一式狠厉无比,招招带有杀机。 燕夜心的方位忽然和冷君宇的方位变换了一下,凌汐池恰巧看清楚了她的脸,那张脸的确是燕夜心的没错,可眼神却极为不像,那样的眼神,似乎被恨意填满得再也挤不进去一丝感情。 这十分的于理不合,在她的印象中燕夜心虽然冷傲,但不会这么狠绝,面前的两人一个是她曾经爱的人,一个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们。 冷君宇还是一味的躲闪着,面对着自己此生最爱的人,他不忍心伤害她,更不忍心与她动手,可是就是这样一味的躲闪,让他渐渐落了下风,他的臂中还搂着妖儿,因要时时兼顾妖儿,他开始应对不暇,可燕夜心却是招招下了杀手,甚至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打算放过。 凌汐池可以断定,这个人绝不是真正的燕夜心! 眼看着‘燕夜心’的剑从冷君宇的下肋刺空,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回旋过来,再一次刺向了冷君宇怀中的妖儿,冷君宇侧身一躲,调转了一个方位,那柄剑势不可挡的直刺向他的腰间,避无可避。 凌汐池身形急展,飒的一声掠了过去,一剑挑开了‘燕夜心’的剑。 她闪身挡在冷君宇的面前,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那个人,问道:“你不是我师姐,你到底是谁!” 见到他们来,冷君宇松开了怀中的妖儿,妖儿正不知所措,看到他们后突然哭出了声,萧惜惟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看着妖儿跌跌撞撞的扑到了萧惜惟的怀中,‘燕夜心’冷冷一笑,指着冷君宇咬牙切齿道:“我是谁?我当然是燕夜心,我要杀了他,杀了寒战天,若不是当初他们执意要去无启族,我们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现在便是要替天行道,你们都该死!” 那声音状若癫狂,绝不是‘燕夜心’的声音,凌汐池听得出来,可冷君宇却听不出来,他本就心存愧疚,现在一听,便更加什么都顾不得了,他惨白着脸色走向她,苦笑着道:“我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很痛苦,我又何尝不是,虽然我不知你为何心性大变,但是不是杀了我,你的心里就会好过一点!” 凌汐池伸手拦住他,急声道:“你傻了,这个人不是师姐!” 冷君宇一把推开她的手,仍旧还是朝‘燕夜心’走过去,他的眼中有伤痛,有怀疑,问道:“你是夜心吗?” ‘燕夜心’看着冷君宇,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说道:“君宇,我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你问我是谁?怎么,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你当初选择放手,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寒战天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若是执着一点,我便会跟你走,你这个懦夫,有什么资格说以后要照顾我和我的女儿。” 冷君宇全身剧烈的一颤,五指无力的握紧,一口黑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流下。 凌汐池看着他,问道:“你中毒了?” 冷君宇没有回答她的话,冷笑了一声,缓缓的拭去了嘴角的血,说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 ‘燕夜心’仍是冷眼看着他,她知道当年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也知道是什么能让面前的男人自责,随便一句话便戳中了他的痛处。 冷君宇哂然一笑,道:“若是你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一切,能死在你的手上,也是我的解脱。” 冷君宇似乎一心求死,凌汐池看着情况不对劲,连忙朝‘燕夜心’攻了过去:“你很懂得攻人攻心,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师姐!” wap. /130/130469/30427967.html 第二百八十二章:平生不修善果 一把阔刀横了出来,散发着毁天灭地的寒气,格住了她的剑。 刀剑相碰的时候,冰寒之气在空气中急遽流转,方圆百米的霜阳花树上顿时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风霜。 冷君宇挡在‘燕夜心’的面前,冷冷的看着凌汐池,冷声道:“我决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夜心!”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坚定的,阴沉的脸。 凌汐池从未见过如此坚定执着的神色! 刀在他的手中铮鸣,像是忍受了数十年的孤独,孤独的刀,孤独的人,相伴在一起,一旦决定不再孤独的时候将会爆发出翻天覆地的力量,摧毁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 凌汐池又气又怒,苦笑道:“冷君宇,你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我师姐了,你怎么能够确定你面前的就是她,你不记得师姐的声音,不记得师姐该是什么样的神情,那你总该记得师姐的武功吧!清醒一点,我向你保证,这个人绝对不是师姐!” 冷君宇的一张脸在阳光下近乎铁青,那双冷漠而又沧桑的眸子狰狞无比,双瞳中隐隐流转着一种诡异的墨绿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冰冷,他死死的盯着她,就像一头被逼上绝路的猛兽,露出了嗜血的獠牙,只待扑出致命的一击。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又重复了一遍:“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夜心!” 凌汐池看着他嘴角那黑色的血迹,默默的在心中叹了气,她说了那么多,他居然没有片刻的怀疑那不是真正的燕夜心,这种近乎于偏执和愚蠢的信任,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一个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身上。 又或者他不是不信,而是拒绝相信,在面对自己深爱的人之时,又有多少人能保持冷静,情,才是这世上最杀人不见血的利器,很多时候,欺骗自己最深的往往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叶障心,何其可怜又何其可悲。 凌汐池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突然脚下一软,单膝跪地,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他手中的刀重重的插入了地里,全身都在颤抖,可他的手仍旧没有松开刀柄半分。 站在他后面的“燕夜心”嘴角忽然出现了一抹阴恻恻的笑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以及说不出的残忍,看向了凌汐池:“你别白费心机了,你信不信,我就算现在立即杀了他,他眉头都不会眨一下。” 说罢,她目光极其鄙夷的扫了冷君宇一眼,像是在厌恶什么十分肮脏不堪的东西,冷笑道:“这就男人啊,贱得很,你对他好的时候他不懂得珍惜,失去了又要死要活的要找回来,殊不知啊,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这样的感情,谁稀罕!” 说罢,她不耐烦道:“冷君宇,还不去杀了他们。” 冷君宇重重的喘息了两声,拿着聚寒刀再一次站了起来。 凌汐池冷眼看着她,说道:“你是给他下了致幻的毒药吧,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到底是谁贱啊,你用着别人心上人的脸来迷惑人家还敢大言不惭,怎么你自己的脸是见不得人吗?不过也对,像你这样藏头露尾的女人,也只有羡慕嫉妒别人的份了。” 话音一落,萧惜惟突然在她身后发出了轻轻的一声笑,凌汐池扭头看他,暗自懊恼,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他的影响之下,越来越毒舌了。 看着他们状若无人的对视,‘燕夜心’的面色猛然一沉,眼睛涨得通红,银牙咬得咯咯作响,仿佛她咬的不是牙齿,而是他们的血肉和骨头,她几乎是发狂一般的叫道:“好伶牙俐齿的丫头,冷君宇,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冷君宇闻言,双目一抬,眼中精光爆射,如一头迅猛的豹子一般从地上弹射而起,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在阳光之下,闪着幽冷妖媚的光。 长刀斩落,狠厉至极,狂傲至极。 只听咔嚓一身脆响,像是无数冰块同时碎裂的声音,附近方圆百米的霜阳花树上的寒冰同时碎开,无数冰屑如锋利的刀刃被狂风刮起一般,倒卷着向他们冲了过来。 凌汐池手中的剑一抬,还未出手,身边突然“飒”的一声,一道人影已自她身旁快绝无比的掠过,手一抬,便是数道剑气直冲向了冷君宇的刀。 是萧惜惟出手了,凌汐池抿唇一笑,突然想起了他刚才说的话:“就算打架,也有我挡在你的面前。” 她的心里说不出的甜,这时一道冷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抬眸,便看见‘燕夜心’冷冷的看着她,她冷笑了一声,手中的邪血剑化作一道妖异的红芒,朝‘燕夜心’直刺而去。 “接下来该你了。” 话落,剑至。 ‘燕夜心’眼中倒映着那气势惊人的一剑,眼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抬起了左手。 她手中的短剑赫然消失,像是缩入了袖中,然后一道耀眼的黑光亮起,她的左手上顿时出现了一张漆黑的造型奇特的盾牌,堪堪的抵住了那一剑,而她亦被那一剑击得倒退了数十米不止,剑尖在地上划出了一条深深的沟痕后方才止住后退的身形。 凌汐池追了过去,只见‘燕夜心’的手一扬,手中的盾牌又突然消失,变作了一筒银白色的圆管,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她的手一扣,顿时无数的银针如细密的牛毛一般疾射而出。 凌汐池终于明白她的左手为何看起来会如此怪异了,原来那并不是真正的手,而是一只机关手,里面蕴藏着无数的机关以及兵器,可根据战况随时变幻出相对应的武器,而且这只手做得栩栩如生,不动武的时候看起来如同人的真手一般,只是到底不如真手运用自如,这让她不禁赞叹,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登峰造极的机关术,只是不知这次出手的又是何方神圣。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乱世之中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让人防不胜防。 凌汐池一剑将那密集的针雨挥向四方,像一只穿雨的青鸟一般朝‘燕夜心’急掠而去,而‘燕夜心’见到这种情况以后也不恋战,当机立断的便转身朝树林中逃窜。 凌汐池心知只有抓住了这个人才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思及至此,她连忙追了上去。 萧惜惟此时已占了上风,中了毒的冷君宇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一掌轻轻的击在冷君宇的身上,身形如清风一般围着他转了几圈,出手如电的点了他周身的几处大穴。 冷君宇落到地上,眼中那墨绿色的光越发森冷恐怖,像黑暗中饿狼的眼睛,散发着绿莹莹的光,口中更是发出一声声让人胆寒的嘶吼。 看着他的模样,萧惜惟的神色严肃了下来,当机立断的盘腿坐在了他的身后,运功将他的毒血逼了出来,看见‘燕夜心’那只手后大声道:“汐儿,小心一点,那是化形手,她是仙霄宫的人!” 又是仙霄宫的人! 莫非仙霄宫的三个长老并没有离开帝云城,还召集了人手过来?凌汐池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后便恢复了镇定,也是,既然仙霄宫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叶伏筠又一心想要控制住哥哥为他们所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便收手,如此看来寒蓦忧便是和他们勾结在一起了? 凌汐池的眉头紧皱,燕夜心是师父的徒弟,可师父早已叛出了仙霄宫,算起来那便是她们这一门都是仙霄宫的叛徒,若是仙霄宫的人和寒蓦忧勾结在了一起,难道真的燕夜心已经落入了仙霄宫的手中? 想到此处,她急掠了出去,以她的轻功,追上‘燕夜心’并不用多大的功夫,她闪身拦在她的面前,一剑挥向了她,道:“这样就想走了,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走也不迟!” “燕夜心”匆匆的脚步一滞,左手又重新变化成了短剑,灵活的身躯向后一仰,手中的短剑向上一格,格住了她挥向她的那一剑,只见她后仰的身躯凭空的翻转了几下,手中的短剑一缩,再次变成了暗器。 凌汐池想抓活口,那一剑不得不刺空,‘燕夜心’转身扑入了树林中,凌汐池也急忙跟了过去。 一进树林,燕夜心便消失不见了,树林中有着浓浓的瘴气,白茫茫的一片,一道道阴寒的气息如毒蛇一般顺着脚底爬进了人的心中,透心彻骨的寒,明明外面还是阳光明媚,可这里却像是森冷的九幽地狱,除了冷和苍凉以外,绝无其他。 这里与外面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连阳光都照不到这里半分。 凌汐池停下了脚步,四周张望,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鸟叫虫鸣,甚至没有人声,只有一片永无止境的白和一棵棵在迷雾和瘴气中像鬼影一般的树影。 凌汐池抬头看了看天,无法辨别方向,灵武山上没有原始森林,不可能会出现瘴气,霜阳花也不是可以高到能遮挡阳光的大树,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被困在了一个阵中。 她冷笑了一声,原来这才是最终的局,他们费尽心思演这么一出便是想将她引进这个阵中。 这世间阵法千千万,只是不知这一阵又是什么阵,一会儿会与她一同入局的到底是谁? 凌汐池轻咳了嗓子,说道:“不用躲躲藏藏的了,出来吧。” “阿弥陀佛。” 这时,一声佛号在她的身后响起,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中居然带着几分缥缈和慈悲。 凌汐池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大和尚从迷雾中缓缓的走了出来,看见她后,双手合十道:“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是仙霄宫的长老空寂和尚。 凌汐池笑道:“大和尚,你口中阿弥陀佛,实则心赛毒蛇,杀人放火的事一样没少做,你这样,佛祖可是会伤心的,他日如何能修成正果呀。” 空寂和尚依旧双手合十,闭目不语,看起来十分的慈悲。 凌汐池道:“喂,大和尚,你们摆下这个阵是为了杀我还是为了抓我呀。” 空寂和尚终于睁开了眼睛:“小施主,你与令兄身上魔性太重,留在世间恐祸患无穷,若是施主能放下屠刀,一心向善,随我去仙霄宫避世隐居,老衲自会放施主一条生路。” 凌汐池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不好意思,姑娘我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你的佛渡不了我,不如想想今日怎么为你自己超度吧。” 说罢,她提起邪血剑运起全身功力朝空寂和尚攻了过去,毫不迟疑,杀伐果断。 空寂和尚叹道:“唉,真是冥顽不灵。” 白雾越来越浓,四周的霜阳花树开始挪动了起来,层层叠叠的挡住了空寂和尚的身体,眨眼便将他淹没在其中,眼看着空寂和尚消失在她的面前,无数的霜阳花树将她围绕在中间,只听“嘭嘭嘭”几阵微弱的声音传来,凌汐池耳朵一动,连忙旋身冲天而起,邪血剑在她四周迸发出无数道剑气,几棵花树硬生生的被劈断。 剑气将白雾驱散了片刻,只见花树向两旁散开,呈现出一条笔直的路,凌汐池没有迟疑,脚尖往地上一点,几闪几落便已到了林中更深处。 一道掌风突然袭来,凌汐池旋身一躲,一掌逼开那道掌风,暗暗的凝聚了剑气,忽然一剑刺了过去。 一道白色的影子旋身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那雷霆万钧的一剑,想躲却怎么也没有躲开。 凌汐池却只来得及听见两个字:“是你……”邪血剑便闪电般的没入了她的胸膛。 凌汐池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大脑似乎停顿了一下,瞬间变得空白。 她已经动了杀心,这是凝聚了她全部功力的一剑,没有人能够躲得开! 风拂过,吹得树林中的白雾丝丝缕缕的缠绕起来,天地间顿时一片沉寂,只余树叶迎风起舞的刷刷声和“啪嗒啪嗒”的水滴声,一串串殷红的鲜血从邪血剑的剑锋淌过,清脆的滴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娇艳的小花。 wap. /130/130469/30427968.html 第二百八十三章:误杀 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凌汐池仓皇的抬头,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眼睛。 那双眼睛已经不复以往那样的冷傲,就像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的涟漪,却显得更加的清透,凝着一抹苍凉的寒意。 微风吹拂起了她的长发,不时的拂过她的眉眼,有一种生命即将消散之时尽情释放的最后一丝美,凌汐池的手跟着颤抖起来,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假冒的,而是真正的—— 燕夜心! 原来……原来这才是这个局的最终目的,故意激怒她,让她动了杀心,再将她引到这阵法的深处,好让她对上同样被引来这里的燕夜心,他们就是要她亲手杀了燕夜心,要她们同门相残,要冷君宇彻底与她为敌,更要妖儿恨她。 凌汐池悔不当初,早在寒蓦忧没出现之时她便应该有所警觉的,这手段冷厉狠绝,算准了她们所有人的性格,看来这一次就连仙霄宫的人也是充当了她的刽子手。 燕夜心埋头看着没入她胸膛的邪血剑,看着那一串串滴在地上的血珠,嘴角浮现出一抹无力而又平和的笑,像苍白的花,盛开在雪域茫茫的天地,凄神寒骨而又悲凉美丽。 她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天意啊。” 凌汐池仿佛失去了所思所想,眼睁睁的看着燕夜心的身体在她面前矮了下去,剑从她的胸口拔了出来,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了她冰冷的手上,灼痛了她的肌肤,她终于回神,下意识扔开了手中的剑,伸手接住了燕夜心那无力软倒的身体,与她一起跌坐在地上。 她后知后觉的伸手去替燕夜心止血,又将自身的真气灌输到她的心脉,做这些的时候,她的手一直在抖,显得有些仓皇无措。 可无论她怎样将自身的真气渡给她,她仍能感觉到燕夜心的生命在慢慢的流逝,那一剑太过狠厉,一剑穿心,根本没有人能在这一剑之下活下来。 她的手上沾满了燕夜心的血,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全身如同掉进冰窖之中一般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起来,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做,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救她。 她的眼前骤然浮现出妖儿那充满期待和祈盼的眼神,她还在那边等着和她的娘团聚,这对母女分隔了那么多年,妖儿盼了那么久,可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叫她一声娘,便注定了要再一次分离,永远都不会再见,从此,这世间再无她的娘亲。 冷君宇苦守十多年,痴心不改,好不容易等到她归来,而她……而她…… 凌汐池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那种绝望无力的感觉再一次向她聚拢,她觉得自己仿佛又一次置身于黑漆漆的地狱中,那是一片永恒的绝望之地。 梦魇一般的过往又开始充斥着她的脑海,她的脑子里一片血红,里面尸横遍野,喊杀震天,她的脑子里嗡嗡的,一直回荡着一句话:邪血剑和聚寒刀是命定的宿敌。 原来这句话说的不是刀剑,而是执刀执剑的人,哪怕她再想帮助他们,再想化解那段恩怨,命运却依旧安排了燕夜心死在了她的剑下,她再一次被命运狠狠的踩在了脚下。 她甚至连推卸责任的理由都没有。 这段时间以来,她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慢慢的变好,哥哥和灵歌成了婚并且醒了过来,妖儿找到了自己的娘亲,而她自己也明白了自己的心,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有余力去为自己拼搏一个美好的未来,却不想,那些早已注定好的命运一直在她身后,如影随形,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她挣不脱,甩不掉。 是什么,让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和勇气去同命运抗衡。 她突然觉得好害怕,就算是她想起曾经的一切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的害怕过,因为她知道过去已经发生,她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去接受,可未来,命运已经给她做出了提示,她开始发现自己根本无力改变那将要降临己身的悲戚宿命,可明知无法更改,却依旧不甘,想要抗争,因为抵抗,才会害怕,才会惴惴不安。 她发出了一声无奈的苦笑,终于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对不起,我杀了你! 燕夜心看着眼前那苍白到有些透明的脸,那张脸还那样年轻,如花一样天真烂漫的年纪,她那颗已经痛到失去知觉的心涌上了一丝强烈的不忍,摇头道:“不……关你的事,你也是……被人引过来的是吗?” 凌汐池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燕夜心勉力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这是一个……引我们共同进入的局。” 凌汐池嘴角的笑越发苦涩,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让人望之犹感凄清:“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燕夜心摇了摇头,费力的抬起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被血浸红了的古卷,古卷的纸张微微泛黄,像是千万年的时光已从上面走过,无声的诉说着过去的悠悠岁月,有一种古老沧桑的意味,她将古卷塞在了凌汐池的手中,喘着气说道:“这个……给你……” 林中的风越来越大,白雾在她们面前萦绕,带着渗人的冷意,凌汐池木然的看了一眼,见那古卷的封面上赫然写着轮回二字。 她的眸子带着惊诧和疑惑看向了燕夜心,全身依旧颤抖个不停,仿佛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燕夜心笑道:“这……这便是……你们无启族……轮回之花的功法,我……这次离开……便是去取这本心法……当年我们偷走了它……我想将它……完完整整的还给你……是想求你们看在……一个母亲的份上……把我的女儿还……还给我!” 凌汐池捏着那本轮回之花的心法,指骨捏得咯咯作响,她无力的颤抖着嘴唇,喉咙更咽酸涩,说道:“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不将你的女儿还给你,你知不知道,你的女儿一直在等着你,等着你来接她。” 燕夜心逐渐晦暗的眸子一亮,手紧紧抓着她的手,问道:“真……真的?她……她肯认我了,不怪我……了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弯腰欲将她抱起来,说道:“你女儿就在外面,我带你去见她。” “不……”燕夜心突然用力扣住了她的手,她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心法上,眼中带着一种迫切的想要赎罪的光,说道:“我……我还有话同你讲。” 凌汐池失声道:“什么?” 燕夜心断断续续道:“这些年……我们一直在研究轮回之花……虽然始终参悟不透……但是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灼灼不死花……蒙蒙长生丝……生死死复生……若人能守一……只此是长生。” 凌汐池更咽着问她:“什么意思?” 燕夜心的眸子开始逐渐涣散:“过去……现在……未来……轮回之花……雌雄两分……花开有情……咳……”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涌了出来,眼看她快要不行了,凌汐池来不及去深思她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急忙将她抱了起来,说道:“你先别说话了,我带你去见妖儿。” 燕夜心摇了摇头:“别白费力了……你看到这些树了吗……这里已经被布置成了一个伏魔阵……这是仙霄宫的阵法……你带着我是走不出去的……一旦这个阵启动……困在里面的人很难出去……” 凌汐池眼神冷了下来,她听说过伏魔阵,此阵以树为阵,坐落八方,分为八个树阵,合为八卦,分别为“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阵又可衍变成六十四阵、六十四阵可生三百六十五阵,阵中杀机四伏。 她的拳头在身侧捏得咯咯作响,这时,燕夜心的声音又在她的耳畔响起:“小姑娘……为了这个秘法……我们犯下了滔天的错……你可会……原谅我们?” 凌汐池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燕夜心会心的笑了起来,脸色越来越惨白,她抓着她的手一松,喃喃道:“那就好……我总算有面目去见师父了……好好对我女儿……不要让她成为他们日后争夺天下的牺牲品……” 凌汐池还未说话,一声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在她们身后响起:“夜心……” 一道人影如豹子一般冲了过来,凌汐池只觉得自己被人重重的推到了一旁,她木然的站了起来,看着面前死死的盯着她的小女孩,沾满了鲜血的手开始变得冰凉无比,极度的寒冷顺着她的指尖传进了她的心中。 妖儿站在她的面前,冷冷地看着她,仿佛从来不认识她,指着燕夜心问道:“她是我娘吗?” 她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超出了她这个年龄,凌汐池感觉心好像被揪成了一团,因为她知道看着父母死在自己面前是一件多么痛苦多么残忍的事。 可她不能骗她,深吸了一口气后,她点了点头。 妖儿又问道:“你杀了她,杀了我娘?” 凌汐池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绝望和恨意。 她无力的颤抖着嘴唇,喉咙发涩发痛,脚下一个踉跄,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一双手及时的扶住了她,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温热无比,却依旧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凌汐池几乎看不清楚来的人是谁,只看见妖儿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她笑着对她说:“我恨你!” 她在笑! 凌汐池想不到,她居然可以如此平静的说出这三个字。 她是多么的希望可以看到她能好好的哭一场,骂一场,因为那样,她至少觉得她还是妖儿,可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她已经不是妖儿了。 因为自己确实杀了人,杀了她最亲最亲的人。 耳旁传来燕夜心弥留的声音,带着不确定,那梦幻一般的声音,就像一个极美的梦境,是不是到了这一刻,她仍是觉得自己在做梦。 “是你吗?” 凌汐池往那边看了一眼,只看见冷君宇不停的在点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背上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往外涌,全世界都好像都变成了血的颜色。 燕夜心忽然笑了起来,象个小女孩般纯真:“其实啊,我后悔了,我十年前就想来找你了。” 苍白的手透过白色的瘴气,抚摸上了冷君宇的脸,只一瞬,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冷君宇一把抓住了那垂下去的手,像是极力要让它再一次抬起来,再一次抚摸着他的脸,可他知道那只手再也不会抬起来了。 他紧紧的抱住了她,就像要用全部的力量去拥抱她,然后开始发疯一般的仰天狂笑! 血和泪同时涌出,那笑声凄厉得足以令鬼神为之震摄。 妖儿也跟着大叫了起来:“娘……娘……” 她扑到了燕夜心的身上,使劲的摇晃着她,绝望的痛哭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wap. /130/130469/30427969.html 第二百八十四章:奇怪的记忆 冷风从林中阵阵呼啸而来,吹得四周的树枝沙沙作响,卷起了树上残留的霜阳花瓣,白雾滚滚流动,无数红的白的花瓣在浓雾中浮沉,被风刮向了远方,像是在牵引着那一缕已逝的芳魂飞向遥远的地方。 冷君宇悲痛欲绝,他死死的盯着那被风卷走的残花,泛着血色的眼眶中缓缓的流下了两行血泪。 痛到极致,肝肠寸断,他仰天一声接一声的惨嘶了起来,直到声嘶力竭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霜阳花树上,秋已至,花已残,无声的凋零在了秋风之中,他的手突然一抬,一道劲力从他的掌心击出,几棵霜阳花树在他的掌力之下轰然倒地。 当初他种下这漫山的霜阳花时,只是想着,如果有一天她偶然想起年少时曾遇到的那树繁花,兴之所至时,能想起他们初遇之时的美好,哪怕只是一瞬间就够了,他想给她一个缤纷灿烂的人间,不曾想,这里会成为他最心爱的人的埋骨之地,既然佳人已逝,芳魂已杳,那这些霜阳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扭过头冷冷的瞪着呆立在一旁的少女,像是一头濒临绝境的人形猛兽,眼神中透出令人胆寒的刻骨的恨意,毁灭别人的同时也毁灭自己。 那股恨意太过强烈,弥漫向四方,像悬挂在天地之间的一把无形的刀,而在他的身旁,还有另一把刀散发着妖异幽冷的光,那是聚寒刀。 一直伏在燕夜心身上痛哭的妖儿似乎也被这股恨意所震慑,她的脸上挂着泪水,抬头愣愣的看着他,仿佛吓傻了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空洞的眸子里一点神采都没有,只剩下无边的漆黑和恐惧。 凌汐池死死的捏着手中的秘笈,风吹得纸张猎猎作响,心狠狠地在抽动,窒息般地疼痛,可她的神情却越发平静,紧抿着嘴角,一言不发。 她百口莫辩,无从解释,杀了就是杀了。 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凌汐池转头一看,是站在她身旁的萧惜惟,他温和的看着她,说道:“不是你的错。” 凌汐池仓惶的抬起头,对上了他沉静的目光,他看着她,也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腕和护着她腰肢的手微微用了点力,仿佛在告诉她,一切都有他在,他相信她不是故意要杀燕夜心的。 凌汐池脑子里嗡嗡的,不是她的错,那到底是谁的错呢? 这一场战争,她输了,由始至终,论心机论手段,她都不是寒蓦忧的对手! 如果她能想得多一点,如果…… 可这世间哪来的如果。 这时,萧惜惟突然注意到了被她死死捏在手中的秘笈,狂风中,纸张一页一页的翻过,一行行晦涩的文字以及古老神秘的符号从他的眼前快速掠过,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的将她手中的秘笈接了过来,只看了一眼,然后他的指尖一紧,目光落在了身旁的少女身上,表情说不出的凝重。 冷君宇的目光也落在了那本秘笈的上面,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伸手一指点在了妖儿的穴道上,看着妖儿晕倒在燕夜心的身上,他咬着牙将她们母女抱到了一处较为干净的地方,痴痴的抹去了燕夜心脸上的血迹,手慢慢的握上了聚寒刀的刀柄。 他苍白的手上青筋暴起,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指着萧惜惟手中的秘笈,声音像淬了冰一般冷寒:“你就是为这个杀她的?” 这冰冷的声音像是一桶冰水迎头浇下,将凌汐池那处于混沌之中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稳了稳心神,说道:“不是。” “那是为何!说!” 凌汐池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根本无意杀她。” “你不是说她是假的吗?” “刚才那个是假的,现在的她是真的。” “那她为何会在这里?” “她和我一样,都是被人引到这里来的,而且是一个她极为熟悉之人。” 燕夜心虽然没有跟她明说,但凌汐池知道燕夜心应该是被寒蓦忧引来的,因为刚才燕夜心攻向她的那一掌根本没有任何攻击力,她甚至没有设防,就是因为她把自己当成了寒蓦忧,她始终相信寒蓦忧不会杀她,却不想,那个时候自己被空寂和尚激得动了杀心,一个出手只是试探,一个出手却是动了全力,所以燕夜心才会那么轻易的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寒蓦忧是如何跟仙霄宫的那些人搭上线的。 冷君宇紧抿着唇,不再开口问了,因为不用再问,他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抬起手中的刀指向了她,一字一句道:“拿起你的剑。”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现在不想跟你动手,有什么出去再说!” 冷君宇怒吼道:“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杀了夜心!”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朝前走了一步,一只手伸了出来,横在了她的面前,她抬眸看去,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已经挡在了她前面,只听萧惜惟道:“冷君宇,你的对手是我。” “你刚才已经输给了我,现在还要打吗?” “你已经受了伤,即便要打,对你也不公平。” 说罢,未等冷君宇有什么反应,他环视了周围的树木一眼,继续道:“这个阵你该认识吧?你不如想想,我们要怎么从这个伏魔阵中出去。” 冷君宇握着刀的手咯咯作响,依稀可见暴起的青筋和苍白的骨节,可他反而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愈发漆黑冰冷,冷得仿佛是终年不化的雪山,又仿佛是森冷无比的地狱。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想杀了我替师姐报仇,等我们出去,我一定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不是现在!” “……”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杀我师姐的动机,若是我们真想杀她,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 “你要是不想我师姐白死的话,就暂时放下仇恨,和我们一起将算计她的人揪出来。” 萧惜惟扭头看着她,问道:“你刚才看见了谁?” 凌汐池走上前去,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邪血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是那天追杀我哥哥的人。” 萧惜惟愣了一下,说道:“怪不得我派出去的人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原来他们一直躲在这灵武山上,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们竟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在这里布下一个伏魔阵。” 凌汐池打量着团团将他们围困在中间的树木,咬着牙道:“不关你的事,以他们的修为,普通的探子根本不可能跟得上他们,即便跟得上,也不可能会在他们的手底下顺利脱身,我早猜到除非他们现身,否则我们是不可能找到他们的,不过今天,若是他们敢出来,我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看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凛冽杀意,萧惜惟的视线又落在了手中的秘笈上,眼眸深处闪过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光,手不自知的将那本秘笈又捏得紧了一些。 凌汐池已经开口叫喊了起来:“老秃驴,臭道士,我知道你们就躲在这里,不要藏头露尾了,有本事就出来吧!” 话音一落,他们右侧的树梢轻轻晃动了一下,地面轻微的一抖,周围的树开始移动起来,快速变幻方位,像是瞬息万变的战场一般,心知是阵法开始启动了,未免他们被打散,萧惜惟眼疾手快的牵住了她的手,冷君宇更是像一只猎豹一般冲了过去,将燕夜心母女抱在了怀中。 只听刷刷刷的几声,地面突然冒出了一节节尖利的木桩,在惨白的迷雾中,尖利的顶端闪烁着锋利而又森冷的光,三人见状纵身一跃跃到了树梢之上,却发现白雾萦绕之间,一条条泛着幽光的银丝缠在上面,像是一张巨型蜘蛛织就的大网。 凌汐池脸色剧变,她认得这张网,是那一天被她毁掉了一张还剩一张的缚仙网。 她终于恍然大悟,知道为何寒蓦忧会和仙霄宫的人勾结上了,原来竟然是因为她,慕蓂牙! 只有慕蓂牙那日见到他们与仙霄宫三人动手,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她与寒蓦忧又曾经同为冥界之人,只要她们都在帝云城,能找到对方并不难,慕蓂牙既然是来云隐国寻找灵心珠的,当然不可能轻易的放弃,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逼他们将灵心珠交出来。 缚仙网粘性太强,一旦被沾上后,若是没有朱蛛的独门药水,人根本无法从网上脱身,唯有火攻一途可毁此网,可如今他们身在伏魔阵之中,周围又都是迷雾,不敢贸贸然将缚仙网点燃,凌汐池急忙对冷君宇大吼了一声,示意他不要落在网上。 冷君宇怒吼了一声,单手抱着怀中的人,手中的刀狠狠的劈下,幽暗妖媚的刀光硬生生的划开了迷雾,乳白色的迷雾像被撕裂开的河流,逼散到了两旁,被那刀光搅动形状,变成了两个涡流,眼前顿时霍然开朗,他的脚步一点,急掠向前方,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白雾又瞬间合拢在一起,越来越浓,触目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白。 凌汐池惊呼了一声,正欲跟上去,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歌声,那声音似佛非佛,是魔非魔,淡然缥缈而又肃穆无比,极细极轻,如无边细雨,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诡谲肃杀。 凌汐池只觉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杀意怒意顿时填满了胸腔,她开始抑制不住的狂躁起来,内息更是翻滚得厉害,那一阵阵的吟唱声传入了她的耳中,灌入了她的脑海,像要硬生生的将她的所思所想全部从她的脑中撕扯出来,那一瞬间,整个天地,诸天,仿佛在同一时刻在她的耳边吟唱。 一旁的萧惜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连忙伸手去拉她,问道:“汐儿,你怎么了?” 凌汐池双手捂着头,痛苦的吼叫了起来:“别唱了,别唱了。” 在极度的痛楚中,她的脑海中再一次出现了一副奇怪的画面,狂暴的雨水中,山洪咆哮着,从山谷里疯狂奔出来,势不可挡,滔天的洪水很快涌进了一个古老的村寨之中,整个村寨的房屋顿遭洪水轰得支离破碎,它像一个咆哮的恶魔,肆意的席卷着人间的一切,无数的人在惊叫,在逃窜,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柔弱无力的妇女,有受惊大哭的孩童,还有嗷嗷待哺的婴儿,所有的人都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看着那汹涌而来的洪水如魔鬼一般即将将她们吞噬。 就在这时,一道红色的剑光和一道幽蓝的刀光亮了起来,刀气剑气冲向了洪水,顿时形成了一堵无形的厚墙,将那磅礴无匹的洪水撑在了半空,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挡在他们面前如谪仙一般的男女,只见他们一人手中持刀,一人手中持剑,衣袂飘飘如神仙下凡,那女子扭头冲他们一笑,说道:“还不快往山上跑!” 一条血色的巨蟒不知从何方冒了出来,尾巴上还卷着几个溺水的人,所有人如梦初醒,纷纷的朝山顶跑去。 画面一转,洪水已经消散,村寨里焕然一新,村寨的祭台上竖起了一座女神像,一条巨蟒匍匐在她的脚下,村民们跪拜在神像面前,大声的欢呼着:“蛇女娘娘,蛇女娘娘。” 那呼喊声震天,凌汐池却觉得头快要裂开了,她努力的想要挥去那些画面,却发现那些记忆如同在她的脑海中生根发芽一样,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挥之不去。 这时,脑海中的画面再一次消散,凝聚成了一片血红的颜色,一个相貌俊逸得不像凡人的男子呆呆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怀中却抱着一个满身血红的人。 那是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白玉一般的左手捂在胸口上,鲜血便是从那里流出来的,染红了她的全身,甚至染红了她身下的土地。 男子紧紧的拥着她,不停的在说:“灵邪,求求你,不要让我此生无邪。” “灵邪,我会和你再见面的。” “等你醒来的那一天,我也会同你一起醒来。” “龙魂……龙魂……” 凌汐池痛苦的大叫了一声,这时,“汐儿……”天地间忽然又有一阵轻微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像是在她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涟漪慢慢扩散,越来越大,似乎要圈住她的心。 凌汐池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那一刻,所有的痛楚几乎都不在了,她愕然的睁大了眼睛,那是她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妈妈的声音。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见过这个声音了,那是她梦寐以求都想要听到的声音,她喃喃道:“妈妈,是你吗?” “汐儿……你该回来了……” 轻柔的声音一波一波的撞击着她的心,慢慢的,慢慢的淡化,远去。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此刻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 wap. /130/130469/30427970.html 第二百八十五章:过去现在未来 浓雾更加凄惶。 在幽灵一般萦绕着的白雾里,那歌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凌汐池牢牢的困在其中,如冤魂哭诉,如厉鬼怒号,凄酸得令人洒泪,但又让人不寒而栗。 可那属于妈妈的呼唤声却越来越远,远到直至她再也听不见,远到仿佛消失在天边,消失在整个时空! “妈妈!” “等等我,我想回去,我做梦都想回去……” 凌汐池凄厉的惨叫了一声,跟着那声音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汐儿!”身后仿佛有人仓惶的叫了一声,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不能再让她的妈妈离开她。 过往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一幕幕浮现。 虽然她这一生有过无比痛苦的记忆,那尸横遍野的家园,血染河山的场景无时无刻不在她脑海中回荡,她永远也无法忘记阿爹阿娘是如何死在她面前的,也永远记得她和姐姐共拥一个身体的时候,她们是如何被困在一个石台之上,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猫。 那锋利的匕首在暗夜里闪烁着冰冷而又森寒的光,一刀一刀的狠狠划破她稚嫩的胸膛,那深入骨髓的刺痛,她不停的挣扎着、哀求着、哭着、喊着,却丝毫没有得到半分的怜悯,鲜血顺着她的胸膛缓缓流出,很快将她的身体染成一片血红,可为了不让她死,她会被逼着吃各种她不知道的东西,那东西黑乎乎的,像粘稠的血液,带着说不出的腥臭味,像是混合着各种尸体磨碎后的血肉,那咸涩的令人作呕的味道似乎还在她的口腔里回绕,每每想起来,她都忍不住想要呕吐。 可同时,她也有着无比幸福的回忆,那十年的时光,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光,因为在世间的另一头,她得到了一个善良的女人无微不至的爱和关怀,她教会了她世间的种种,也让她度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即便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她真真正正的女儿。 可那已经是过去很久的回忆了,自从她知道自己是叶孤寻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去想过她曾经作为凌汐池的回忆,因为她知道自己肩负着什么,她甚至再也没有动过回去的念头。 可为何,一听到这个歌声,那些尘封的记忆顿时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还有刚才她脑海中所出现的画面,这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凌汐池死死的捂着头,脑袋仿佛要炸开一般,体内那股属于轮回之花的真气在滚滚翻涌,在她体内横冲直撞起来,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是那歌声,在强行的牵引着她体内的轮回之花! 她痛得跪倒在地,双手撑在地上,死死的握成拳头,冷汗瞬间布满了她的额头。 蓦的,燕夜心临死之前的声音响在了她的耳旁。 “过去……现在……未来……轮回之花……雌雄两分……花开有情。” “灼灼不死花……蒙蒙长生丝……生死死复生……若人能守一……只此是长生。” 她甩了甩仿佛灌了铅一样的脑袋,像是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如灵光一现。 过去,现在,和未来! 是不是只有三者合一,才是轮回之花存在的意义,才是可以长生的奥秘。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眼中蕴满了不可思议,那些刚才在她脑海中出现过的画面再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暴涨的洪水,如神仙眷侣一般的男女,血色的巨蟒,高高矗立的女神像,还有那一地的鲜血,痛不欲生的男子以及在他怀中生机全无的女子。 蛇女娘娘! 灵邪! 血蟒! 邪血剑和聚寒刀! 凌汐池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窒了,莫非那画面中出男女便是叶琴涯和他的妻子灵邪,那些回忆是属于叶琴涯和灵邪的记忆,那—— 是她的过去吗? 她和叶琴涯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为何她会在轮回之花里面看到他,为何属于他的邪血剑会认她为主,又为何偏偏是她,吸收了他的火阳诀功力。 如果那是属于她的过去,那现在和未来又是什么? 她大睁着眼睛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口中不停的说道:“不……不……” 可这时,阿娘与她的对话骤然回响在她的耳旁,在她还在无启族的时候。 “阿娘,为什么我们无启族的人曾经可以长生不死呢?轮回之花究竟是什么花?” “阿寻,轮回之花是一朵用爱凝结成的花,它穿越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因为这世上啊,只有爱才是永生的,它会永远存在于世间之上,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哪怕沧海桑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爱。” “那为什么他们都说只有我的体内有轮回之花呢?” “傻孩子,因为我们都爱你呀。” “爱是什么?” “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爱是分很多种的,众生的存在便是爱。” “为什么要长大了才会知道?” “因为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强大到去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那时你就会明白,只要有爱,便可产生可化万难的力量。” “阿娘,我不懂。” “阿寻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你一定要记住阿娘今天跟你说的话。” 突然,又是一副画面猝不及防的闯进了她的脑海,那是她七岁的时候,她高烧不退,她在另一个世间的妈妈整夜的守在她的身旁,那只美丽而又温柔的手一直抚摸着她的额头,那双秋水一般美丽的眼睛从未离开她片刻,她用烧得有些混沌的脑子问她:“妈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呀?” 妈妈回答她:“傻孩子,因为妈妈爱你呀,你是上天送给妈妈的礼物,也是妈妈这辈子最甜蜜的牵挂。” “妈妈会一直爱我吗?” “当然!” 凌汐池的眼睛都红了,那些记忆如同钝刀子割肉,一下接着一下,让她痛不欲生。 身后有一团高大的阴影遮住了她,一个结实的胸膛从后面拥住了她,一只带着温热的手掌捂住了她的耳朵。 “汐儿,凝神,这歌声针对的是你体内的轮回之花,你不要妄动真气。” 紧接着,一声清亮悠远的叶笛声响了起来,渐渐的掩盖了远方的吟唱声。 那笛声带着一种清凉之意,像一泓清泉缓缓的流淌进她的脑海中,让她那仿佛在烈火中炙烤的思绪一下子清明了许多,她缓缓的放下了死死抱着脑袋的手,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双深若幽潭的眸子。 萧惜惟一边护着她,一边拿着一片翠绿的叶子正在吹奏。 远处的吟唱声大了起来,变得尖利刺耳,仿佛地狱中成百上千的厉鬼在同时呐喊,像是想要将笛声再一次压下去,萧惜惟的眉头一皱,笛声也大了起来,却并不难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高昂,像长空之上的鹰啸声一般气势雄浑。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笛声像涟漪一般向四周扩散,与那吟唱声仿若针尖对麦芒,周遭的霜阳树疯狂的颤抖着,被震得哗哗作响,树叶簌簌而落,只是“哗啦”几声,几棵霜阳树应声而倒。 那吟唱声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像是不敌笛声,渐渐的弱了下去。 萧惜惟的面色也有些发白,他缓缓的拿开了唇边的树叶,看着她的目光说不出的温柔,可温柔中却带着一丝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疑虑,说道:“好了,没事了?” 他将她揉在怀中,语气虽然温柔,可动作却无比的用力,好似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他温和的声音再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刚才看到了谁?” “你在追谁?” “回家,你的家——在哪里?” 凌汐池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萧惜惟好像轻轻的笑了一声,突然道:“对了,我好像从没问过你,那十年,你是在哪里长大的?” 凌汐池死死的捏着自己的裙摆,指尖下意识的捏紧,萧惜惟埋下头,看了一会儿后,将手伸了过去,用力的将她的手指掰开,他的五指与她的五指相扣,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温和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可是我要告诉你,你不能回去,你若是走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可能会发疯。” 他知道她口中的家不是她无启族的那个家,虽然他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但他有种莫名的感觉,一旦她回了那个家,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怔怔的看着他,这张脸意气风发,年轻而又英俊,有着足以傲视天下的本钱和能力,这样的人,天生就该高高在上,受万人景仰。 她无意识的问了一句:“难道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是爱吗?” 萧惜惟的眉尖不易察觉的微蹙了起来。 这一瞬间,她说不出自己心中是何感觉,是震惊到有些恐惧的心悸还是明知无力更改却偏要强求的绝望无奈。 她曾经看到的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是未来的他吗? 如果那是他的未来,为何他的未来会和十六岁之前的她相遇,这错位的时空是不是意味着他的未来不属于她,而她的未来也没有他。 一股针扎一般的疼痛从她心中蔓延而开。 命运到底是如何安排的? 看着她有些凄楚和茫然的眼神,萧惜惟一下慌了神,急忙问道:“汐儿,你究竟怎么了?” 凌汐池摇了摇头,有一种仿佛溺水一般的窒息。 远处传来了冷君宇的怒吼声以及刀风破开长空的吟啸声。 这时,只听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声音响了起来,凌汐池只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碰,她埋头一看,只见妖儿的小黑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他们身边,正在用脑袋不停的碰着她的手,仿佛急切的想要告诉她什么。 小黑是条有灵性的蛇,凌汐池强忍住心中的恐惧,问道:“你要带我们去找妖儿是吗?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小黑蛇点了点头,刷的一声像道乌芒一般射了出去, 她深深的看了他两眼,突然抓起了手中的剑,如闪电一般朝小黑消失的方向掠了过去。 萧惜惟急忙跟了上去,又问道:“你……” “我没事了,今天他们必须死!” wap. /130/130469/30427971.html 第二百八十六章:地狱不适合你 这时,只听“哗啦”一声,整个林中的霜阳树开始急速移动,顺着既定的轨迹开始穿插环绕,在白雾中如鬼影幢幢,很快阵型便被打乱了,将她和萧惜惟隔了开,她只听到后面传来了一声疾呼,再看去时,又是满目仓惶的迷雾。 凌汐池手持着邪血剑,剑尖斜指地面,四面环顾着,眼神是过去从未有过的凌厉。 小黑蛇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沿着她的腿爬上了她的肩头,在她耳边扬起脑袋嘶嘶的吐着蛇信,像是在为她加油助威,又像是在威胁着什么。 凌汐池此时已经顾不上害怕,她压制住心中对蛇的恐惧,怒喝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一话刚毕,忽地自一棵枯树后,“虎”地飞来了一团巨物,挟着厉风朝她直撞过来! 凌汐池定睛一看,那巨物竟是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被一条白色的衣袖卷着,狠狠的朝着她当头砸下。 她后退了一步,脚尖一点,人已经凌空跃起,手中的剑泛着红芒,一剑斩下,那大树哗啦一声裂成两半。 就在她剑劈大树的那一刹那,只听一声厉喝:“苦海无边!”又是一条白色的东西又从树林后飞了出来,见风就涨,很快就在她的周围围成了一圈,将她围困在中间。 凌汐池旋身冲天而来,衣裙飞洒如一朵绽放的花,随着她的动作,轮回之花的真气四散而出,在她身侧形成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冲向了那将她困在中间的袖墙。 另一条衣袖飞了出来,如一条腾云吐雾的巨龙,想要缠缚上她的腰,将她从半空之中重新拉回到地面。 凌汐池手掌微抬,一掌递了出去,仙霞功的功力冲向了那条长袖,可那长袖似不想与她硬碰硬,缩了回去,沿着她的周围又旋了一圈,再一次形成了一堵袖墙。 袖墙被狂风吹得不时鼓起,阴冷的煞气盘旋其间。 只闻得一声“阿弥陀佛”,空寂和尚突然从浓雾中走了出来,淡定庄严的站在了她的面前,他收敛起了周身的气势,面目和之前相比,却是和蔼了许多。 凌汐池抬剑指向他,空寂和尚看着她手中泛着红芒的邪血剑,炽热之气在剑身上萦绕,凛冽的杀气好似一头荒古的凶兽,随时都能将面前的一切吞噬,可他反而平静了下来,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一副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姿态,凌汐池的眼中泛起了疑惑,也不好再咄咄逼人,看着将他们围得密不透风的袖墙,问道:“你有话想对我说?” 空寂和尚闭目不语,脸上的表情仍是淡淡的,像一尊无喜无悲的古佛,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老衲是单独来见你的。” “……” 空寂和尚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刚才的情况,老衲都看见了。” “……” “老衲并不想加害夜心师侄。” “……” “那位施主说,夜心师侄同意了和我们一同回仙霄宫认罪,她已经说服了夜心师侄,可以将你一并带回去。” 凌汐池冷笑了一声,仙霄宫这回算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她早知道寒蓦忧这一遭定是将他们也算计进去了,燕夜心一死,无论如何,自己和仙霄宫之间都无法善了。 空寂和尚叹了口气,说道:“后来才知,我们错了。” “你……杀心太重。” 她哼了一声,说道:“大和尚,你若是要将我师姐的死算在我的头上,我也不怕。” 空寂和尚摇了摇头,说道:“老衲此来,并非要与你动手的,老衲有一些话想要问你。” 凌汐池睨视了他一眼,“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空寂和尚抬眸看着她:“施主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们这些方外之人会这么执着,一定要抓到你们不可?” 凌汐池哼了一声,看着他不说话。 空寂和尚道:“仙霄宫的声名不可破!” 凌汐池哈哈笑了起来:“怎么,出家之人还会为声名所缚吗?” 空寂和尚叹了一口气,说道:“老衲只是修佛,毕竟不是真正的佛,况且仙霄宫也不止老衲一个人,那里还有成百上千的弟子,其中不乏真正一心修行的人呐。” 凌汐池眉头一皱,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空寂和尚道:“老衲只是不希望仙霄宫的百年声名毁于一旦。” 凌汐池道:“你以为你有这个本事将我抓回去吗?” 空寂和尚摇了摇头。 凌汐池不知不觉的收了剑,问道:“你到底想问我什么?” “云沉师妹究竟是如何圆寂的?” “大限已至,涅槃成佛。” 空寂和尚看着她,脸色微微动容。 凌汐池将剑背在了身后,问道:“你一定奇怪,为何师父会收我这样一个你们口中的妖魔为徒是吗?” 空寂和尚的面色沉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镇定。 凌汐池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又问道:“你奉命来追我哥哥,又要将我抓回去,你可知我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呀?” 空寂和尚默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她的话:“仙霄宫有一灵物,名天命石,可测人间大运,那日宫主召集我们议事,告知我们三位长老,天命石有异动,轮回之花再次出世,或会造成苍生大劫,令兄那日擅闯仙霄宫,带着一身的魔气,被孤影师侄打成重伤之后为人所救,事后宫主疑心令兄身上的魔气很像传说中的魔功引,特命我们三人下山,无论如何也要将你们带回去。” 看来那日叶伏筠将引的功力注入哥哥体内之时,这三人并不在场,凌汐池的眼神越发冷厉:“你可知救走我哥哥的人是谁?” 空寂和尚摇头道:“我们已经避世十多年,久不在人间行走,并不知那是谁?” 凌汐池道:“他叫十观,曾经也是你们仙霄宫的人,八十年前叛出了仙霄宫,你大概不知道吧,引这门魔功正是出自你们仙霄宫,我哥哥体内的引功力便是被你们的宫主硬生生的注入他的体内的。” 空寂和尚闻言脸色大变,长长的胡须在极度震惊之中无风自动。 凌汐池朝他逼近了一步,又说道:“你既然知道轮回之花,就该知道我们是无启族的人,你可知,我们无启族之所以被灭族,便是拜你们仙霄宫所赐!而师父和我师姐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叛出仙霄宫的。” 空寂和尚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句话,施主那日已经说过了。” 凌汐池道:“那你可知你们宫主究竟是什么人呀。” 空寂和尚整个人微微的颤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声音有一种压抑的平静:“这正是老衲想问的第二个问题。” 凌汐池咬着牙道:“她是无启族的叛徒,是三百年前偷练轮回之花的禁术被赶出无启族的人,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六十多年前造成一场武林浩劫的无终老人也是她,天命石之所以会有异动,难道不是因为她吗!” 空寂和尚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不知是悲是叹的复杂表情,过了很久,才抬头看着她慢慢道:“老衲知道了?” 凌汐池看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仍旧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但在弥漫的浓雾中,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睛泛起了一阵破碎的涟漪,就连他的身体好似也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她细细的打量了他两眼,抛去仙霄宫长老的身份,这也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年人。 这样的人,久不在人间行走,仙霄宫于他而言,不仅仅是他的家,更是他的信仰,她能看得出来,这个大和尚和叶伏筠不一样,他算不得是个坏人,这次下山,他也是秉承着自己心中那除魔卫道的道义,可世事偏是这样搞笑,总是会去捉弄一些无辜的人。 她问道:“你信我?” 空寂和尚摇了摇头:“老衲不是信你,而是信另一个人。” 他抬眸看着头顶那缭绕的白雾,深远的眸子似乎已经透过迷雾看着远方那早已离去的人,叹息道:“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看来定是云沉师妹将自己的一身修为皆给了你,能让师妹如此对待的,想来品行应该是不错的。” 凌汐池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大和尚,你说仙霄宫百年的声名不能毁是吗?” “你是担心里面的那些打坐参禅的人将来没有去处?” 空寂和尚长长的叹了口气,闭目不语。 凌汐池想了想,说道:“我给你讲讲师父圆寂之前的事吧。” 空寂和尚闻言,睁开了眼睛。 凌汐池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坐在了地上,盘了一个禅定坐,空寂和尚见状,也立即跟着坐了下来,双手合十,认真的看着她。 凌汐池的声音随着风淡淡响起,有一种说不出的缥缈:“师父曾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世人皆爱打坐参禅,认为参禅之人必是要坐破蒲团才是,据说马祖道一一日正在坐禅,其师怀让见之,便拿了一砖头在其旁边磨,马祖奇问道:‘师父这是为何?’,怀让答之:‘磨砖作镜’,马祖问:‘磨砖如何作镜’,怀让说道:‘磨砖不能作镜,打坐又怎么能成佛。’” 空寂和尚听罢,说道:“有理!” 凌汐池继续道:“四祖道信曾向三祖僧璨求解脱之法,僧璨问他:‘谁缚你?’,道信当下即悟,没有人捆缚你,是你自己捆住了自己。” 空寂和尚了然的叹了一声:“世人终日口念般若,不识自性般若。” 凌汐池道:“师父曾说过,佛在心中莫浪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只向灵山塔下修。” 空寂和尚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突然会心一笑,说道:“云沉师妹一向比我们有慧根。” 凌汐池道:“因为师父只相信自己的心灵,不是是非之心,而是真实不二的心,若真是一心修行的人,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看来师妹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凌汐池道:“大和尚,你错了,我并不是个好徒弟,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们仙霄宫错了,可我这种人,是永远不可能修禅念佛的,总有一天,我会杀上仙霄宫,剿灭你们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空寂和尚闻言又是一声阿弥陀佛,一双慧眼如明灯一样看着她,说道:“我们是错了?” “那你呢?” 凌汐池捏着邪血剑的手一紧。 空寂和尚接着问,“你师父教导了你那么多,肯定不希望你的手上沾满鲜血吧。” 凌汐池沉默着不说话,她想起师父临终之前,自己曾跪在她的面前立誓,要用她所授的武功造福于世人,可这一年多以来,她终究是有负于她老人家的嘱托。 她捏着拳头道:“这不关你的事。” “现在,轮到我问你一个问题了。” “施主请问。” “我知道今日的局不是你们设下的,设下这个局的人现在在哪里?” 空寂和尚苦笑着摇了摇头:“那两位女施主早已经离去了。” 凌汐池咬牙,这个女人算计完了就跑,她还真是从不会把自己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看来她和她这个姐姐之间还有得斗呢。 空寂和尚看了她一会儿,说道:“小施主,既然问无可问,答无可答,现在该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了。” 凌汐池站起身来,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剑,可此时此刻,她却开始不忍心,面对他,她无法再将他当做仙霄宫的长老,他只是一个已近风烛残年的老人。 空寂和尚仍是盘腿坐在地上,动也不动,一双慧眼淡然无绪而又缥缈庄严,他看着她,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笑,看起来无比慈悲,倒像是一尊无欲无求的佛。 一抹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淌而下。 凌汐池大吃一惊,扑上前去看着他,伸手往他的脉上一评,惊声道:“你……你竟然自尽?为什么?” 空寂笑了笑,说道:“地狱太大,不适合小施主这样的人,今日的恩怨,便以老衲的命来做个了断吧!” 凌汐池紧皱着眉头不说话,手却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但愿老衲一死,你们能放过老衲的同门,告诉他们,不要再回仙霄宫了!” “日后……你……你要好好记着你师父的话。” 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中渐渐有了酸意,她咬着牙道:“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吗?我不会感激你的!” 空寂和尚微笑着,将他宽大的袖子收了回来,随手一挥,几棵大树应声而倒,乳白色的迷雾慢慢散去,天地之间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凌汐池抬头望着天,伏魔阵,就这样破了。 萧惜惟站在不远处,正在四处焦急的张望着,眼看着周围围绕着的树慢慢散开,他一抬眸,便正好看见了他们,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凌汐池死死的忍着眼中的泪水,看着面前的和尚,又说了一句:“我不会感谢你的。” 空寂和尚冲她笑了笑,一字一句道:“不要迷失了自己的心。” 说完以后,他的头重重的垂了下去。 萧惜惟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她看着空寂和尚的尸身,喃喃道:“他是为了我自尽的,他想要救赎我,他不是个坏人。” 萧惜惟轻轻的嗯了一声,凌汐池靠在她的怀中,有些站不稳了,看着自己身上沾染的血,她突然觉得无比的恶心,这里更是片刻也呆不下去,她抓着他的手,几乎是恳求一般道:“求求你,带我离开!” 萧惜惟点点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凌汐池无力的靠在他的胸膛上,一颗心空荡到酸痛。 黑暗的时间太过的漫长,已让人觉得寒冷,谁能告诉她,如何穿越这漫长无止期的杀戮与绝望。 wap. /130/130469/30427972.html 第二百八十七章:别人再好也不是你 回去后,凌汐池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她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最开始来到这里时,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回家,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她也只有一个念头,想给幸存的族人一个更好的家。 她也的确是这么做了,可这一路,她杀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为什么,她开始越来越不认识自己。 阿娘曾经告诉她,爱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妈妈也曾教导她,善良是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她们都希望她是一个好的人,善良勇敢,包容坚韧,可现在她只看见了一个冲动任性,暴虐嗜血的自己,为何她有了世上最好的两位母亲,却仍旧没有变成一个好的人。 师父让她要行善于世人,空寂和尚让她不要迷失了自己的心,他们都在拼尽全力的保护她,可她又做了什么? 萧惜惟来看她,被她拒在了门外,他拿她没有办法,隔着门告诉了她,空寂和尚死后,他约见了观澄道长和如珩道长,将当日灵武山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详细告知了他们,两位道长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他们看出了空寂是自断心脉而亡,最后带着他的尸身离去了。 他还告诉她,燕夜心死后,冷君宇和妖儿同时失去了踪迹,他会想办法将他们找回来,凌汐池沉默了许久,说道:“不用了,让他们去吧。” 再找回来又有什么用呢?再见面时,他们不过是一群被仇恨操纵的可怜人罢了,如此,还不如不见。 门外,响起了一声沉重而又悠长的叹息。 凌汐池抬眸看去,今夜月色很柔和,如水一般缱绻动人,月光将他细长的身影投了进来,倒映在地板上,他就那样站在门外,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仿佛一具凝立了亘古的雕像。 凌汐池的心一阵发颤,有细细的痛楚传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前,手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可她的手刚触到门闩,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中一激灵,她咬了咬牙,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你真的不打算让我进来?”他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进来,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受伤。 凌汐池无言以对。 萧惜惟又问道:“你真的不想对我说点什么?” 她知道他说的是那天他在灵武山上问的那些问题。 “你的家在哪里?” “这十年你在哪里长大的。” 这些话,她不是不想回答他,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而且,如果真的有回家的机会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如何选择,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永远都像悬着一条命运的天埑,如果硬要强求的话,他们真的能逾越过去吗? 萧惜惟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说过,你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勉强你,可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她想了想,问道:“如果上天真的不让我们在一起呢?” 屋外顿时沉默了下来,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风过的声音。 凌汐池继续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根本不值得你去跟命运赌一把。” “……” “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甚至算不上一个好的人,如果前方注定是万丈深渊,你还是会义无反顾吗?” “……” “那你的抱负呢?你从小的理想呢?” “……” “人这一辈子真的为情而活吗?” “……”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我的未来注定没有你呢?你还会坚持你现在的选择吗?” 她不知道萧惜惟会如何回答她,人总是一种感性的动物,在感情面前,没有任何人能够绝对理性,所以每当危险突然来临之时,人下意识的会做出同生共死的决定,所以爱情总是轰轰烈烈,可歌可泣,可如果在此之前,告诉了你注定好了的结局,并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考虑,那么又有多少人能够坚持自己的抉择不更改呢? 好半晌,萧惜惟终于开了口:“这便是你想说的话?” 他似乎苦笑了一声,“我以为,经过这么多,我们之间不需要再问这些。” “不过,既然你想听,我可以再说一遍,如果你的未来没有我,我会努力让你的未来有我。” “……” 他站在门外,一字一句的说着,每一个字都势如重锤,狠狠的敲进了她的心中。 “我知道你心中肯定很煎熬,可这个决定并不是我现在才做下的,小的时候我便已经这么想了,我只希望你能坚定你的心,正如我坚定的选择你一样。” “你说你不够好,可我要的不是一个好人,而是你,别人再好,那都不是你!” “其实我有些生气。” 凌汐池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心好像都不再属于她自己。 “你总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难道我真的不值得你坚定不移的去努力一把?” 一股酸楚的热流从心底里涌上来,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好了,三天之后,你哥哥和灵歌就要出发去小苦海了,你要让自己好起来,不要让他们担心。” 说完之后,他深深的看了房间里一眼,转身离去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外的长廊上,凌汐池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剥干净,她无力的靠在门扉上,微微的抬起了手,五指一绕,真气萦绕之间,一朵白色的出现在她的掌心之中,她缓缓的将手举到了眼前,轮回之花在朦胧的月色下散发着晶莹的光,倒映在她的眸子里,像是漫天星光皆汇聚于她的眼中,凝成了人间最璀璨的绝色。 她喃喃道:“为何是我?你为何偏偏选中了我。” 夜风一阵一阵的从门的缝隙中刮了进来,带着些微秋的凉意,她终于拉开了门,轻抬脚步走了出去,风拂起了她的发,调皮的追逐着她的裙摆,腕间轻柔的披帛像是一缕缭绕的青烟,她抬眸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明月的光落在她的身上,好似沦为了她的陪衬,只为衬托出这一抹举世无双的清雅绝尘。 今夜的月亮出奇的圆,也出奇的大,清虚的苍穹显得那样通透,凌汐池怔怔的看了一会儿,转身向着一个反向走去。 沿着通幽的小径一路向前,四周竹叶萧萧,偶然传来几声秋蛩的声音,显得此处越发的清幽,有一种绝去尘嚣之感,不一会儿,竹林深处一座雅致的精舍出现在她的眼前,没有亭台楼阁,没有碧瓦飞檐,连庭前的大门亦是最简单的竹扉,竹扉前点缀着几从花木,不多但恰到好处。 大雅至简,不外如是。 这里是云隐王宫里唯一一个不像宫殿的地方,被称作嗜寂馆。 两行水墨大字垂于竹扉两旁,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趋荣者,见清歌妙舞而忘倦;嗜寂者,观白云幽石而通玄。 凌汐池走到竹扉前,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竹风阵阵,月色忽明忽暗,静谧的夜色里,四处都染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这时,一声苍老的声音自里面传来出来,“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凌汐池推开竹扉,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缓缓走了进去,小径两侧的花木上凝结着露水,在月光的照耀下,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 一进门,便是一股清茶的幽香扑鼻而来,昏暗的灯光下,一老者手持着一把朱泥小壶,正在缓缓的往茶杯里倒茶,见她进来了,他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起身在身后那高高的架子上取了一只茶杯给她,一边替她倒茶一边问道:“可会饮茶呀?” 凌汐池急忙道谢:“谢谢老先生。” 十观冲她摆了摆手,指了指椅子,示意她坐下,一边泡茶一边道:“整个王宫啊,就这里还像样些,不吵不闹的,不得不说,惜王那小子这方面倒是个行家。” 凌汐池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淡淡的一笑,不知为何,一走进这间屋子,她的心突然静了下来,执起茶杯往鼻间一闻,茶香中蕴含着淡淡的兰香,温润清幽,她虽不会品,但也听说过茶香中兰者为最,为王者之香,遇之已如妙品。 她缓缓的将杯中的茶饮下,茶汤清鲜甘醇,饮后舌底鸣泉,韵味十足,忍不住赞叹道:“好茶。” 十观笑了起来,说道:“会喝是好事,酒可不饮,茶不可不品啊。” 凌汐池道:“老先生说得极是,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而知矣;冲淡简洁,韵高致静,非惶遽之时可得而好尚矣!” 十观看了她一眼,眼神清澈如水,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好似倒映着世间万事万物,透着逼人的智慧,道:“看不出来,小友年纪轻轻,倒是个茶客,只不过你这么晚来这里,怕不只是跟老朽品茶论道吧。” 凌汐池轻轻的搁下了手中的杯子,起身恭敬的朝他躬身一拜,说道:“先生于兄长的救命之恩,晚辈还未来得及登门道谢,实在是惭愧。” 十观转身往炉子里添了些炭,一边往壶中加水加水一边说:“令兄的谢令兄自己已经道过了。” 说罢,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友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话要问老朽呀?” 凌汐池笑了笑,又坐了下来,说道:“老先生果然神机妙算,晚辈此来确实有所求,晚辈知先生有一奇物天机盘,可卜世间万物,晚辈想请老先生再为我算一卦。” “哦?”十观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微微一变,正色道:“小友要算的,可是姻缘?”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回家!” 十观讶然的看了她一会儿,却听她道:“上次晚辈请先生算卦之时,先生说了两个字,枉然,我想看看,先生现在的答案是否还和之前一样。” 十观的眸光一紧,目光落在她身上,又仿佛隔着她看向了未知的虚空,他屈指算了算,脸色微微变了变,惊声道:“奇怪。” 凌汐池的胸腔一紧,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几乎是下意识的站了起来,问道:“老先生,可有变化?” 十观哀哀的叹了口气,说道:“请恕老朽才疏学浅,小友的命盘如今已如水中望月,雾里看花,老朽现在已经看不清了,所以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凌汐池惊声道:“那……那姻缘呢?” 十观淡然的看了她一眼,笑道:“老朽已经说了,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凌汐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喃喃道:“为何……” 十观捋了捋胡须,眯着眼睛道:“世间一切存在之法,生灭迁流,都无常住,刹那刹那,迁灭不停,谓之无常,可见这世间唯一永恒不变的就是一切都会变化呀。” 凌汐池沉默了下来,重复着他的话:“世间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十观又往她的茶杯里倒了茶:“其实不知未必是件坏处,知了也未必是件好处,生命,不正是因为未知才会精彩吗?” 凌汐池怔怔的抬头望着他。 十观道:“人这一辈子啊,只有自己走过的路才算路。” 凌汐池问道:“既定的命运也可以更改吗?” 十观看了她一眼:“命运命运,命在前,运在后,命为定数,运为变数,很多事情,坚持下去也许会后悔,但不坚持的话,定然会后悔,小友不妨放心大胆的走下去,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凌汐池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她站起身,深深的向十观行了一个礼,说道:“多谢老先生指点迷津。” 十观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说道:“夜深了,小友还请回吧。” 凌汐池再一次行了一个礼,转身正要离去,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又问道:“老先生,恕晚辈多问一句,何为善恶?” 十观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对的事,做就对了。” 凌汐池的眉头微皱,问道:“那错的事呢?” 十观看着她,问道:“你为何要去做错的事呢?” 凌汐池想了想,终于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容,转身离去了,屋外依旧竹风阵阵,可她的心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澄明过,好像有什么积压在她心头的东西正在慢慢散去,就连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wap. /130/130469/30427973.html 第二百八十八章:不告而别 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 她确实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如果注定无法更改,不如多做一点又如何。 凌汐池最后扭头看了一眼那在月光下似遗世独立的精舍,空气中似乎还氤氲着茶香和竹香,一滴清凉的露珠落在她的额头上,她扬起精致的小脸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轻抬脚步转身离去。 听着她的脚步声消失在竹林的深处,精舍里,十观坐在灯光下,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似在叹这人世间的变幻莫测,又似在叹那避无可避的悲观离合,在他的身旁,几块黝黑色的罗盘碎片在灯火的映照下发着诡异的光。 他沉思了许久,伸手拿起一块放在眼前打量了一会儿,眼中那灵慧的光芒渐渐散去,带上了一丝说不出的凝重和哀愁,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老伙计啊,你陪了我八十年,没想到今日竟是这般结局,这世间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这时,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他扭头看去,只见琴南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看着那一堆罗盘碎片,苍老的面容微微一变,惊声道:“十观兄,这是怎么了?” 十观轻轻的将手中的碎片放回了原地,豁然说道:“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就连天机盘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啊。” 琴南和走到他面前坐下,问道:“可是有什么异象?” 十观笑笑道:“那丫头刚才来过了,想让我再为她算一卦,可惜啊……” 十观说着,又看了一眼那已然破碎的天机盘。 琴南和恍然大悟,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惋惜:“那丫头说起来,还真是命苦,可惜了她和那惜王,好好的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天公不作美啊。” 十观语气里也是诸多感慨:“命运这种事倒也并非既定之数,想当初在曲女城见到她时,我曾算出我与她还会有一面之缘,但这个缘会在十年后到来,可如今,不到两年的时候,我便又与她见面了,看来我与仙霄宫,还有一场缘未尽。” 琴南和像是明白了什么,问道:“十观兄,缘在何处?” 十观叹了口气,说道:“南边。” 琴南和眉头皱了起来,花白的眉毛不停的颤抖着,重复了一遍:“南边?可是月凌州啊?” 十观淡淡的嗯了一声,抬眸看向了他:“听说有位姓谢的小友在那里,天人谢家,是该去一会啊。” 琴南和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谢家那小子还算不错,人聪明机灵,与我家漓儿也算青梅竹马,只是十观兄此去怕不是见他的吧?你是怕那老妖婆会对那里的人下手?” 十观道:“听说泷日国的寒王陛下曾去拜会了仙霄宫,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把老骨头也该为他们这些年轻人做点什么了,南和兄可愿与我一起同去啊。” 琴南和捋着胡须说道:“去是可以去,请十观兄再替我算算,我可会死在那里啊,我虽然六十多岁了,但还是不想死啊。” 十观笑而不语,伸手替他取了一个杯子,斟上了热茶:“我之前已经替南和兄你算过啦,你定能长命百命,不说这些了,既然来了,且喝一杯吧,对了,好些日子没见琴丫头的影子了,这丫头跑哪里去了?” 琴南和眉头一竖,故作生气道:“那丫头又疯又野,见不惯生离死别,早在那叶家小子与灵歌丫头成亲的前一日便离去了,说要去四处玩玩,等到需要她时再回来。” 十观笑了笑,说道:“这丫头性格豁达,来去如风,最是乐天知命,有着大多数人都没有的智慧,不会委屈自己,日后定会过得不错的,你也该放心了。” 琴南和幽幽的叹了口气,苍老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愧疚,说道:“她爹娘去世得早,养成了她没心没肺的性子,有时候我也觉得愧对她,琴家的担子不应该落在她的肩膀上,只可惜她身在了这乱世之中啊。” 十观笑道:“乱世有乱世的活法,琴丫头,不错!” 琴南和在他对面又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起身走到了窗前,负着手望向了夜空,漆黑的夜幕中,繁星如雨,交相辉映,漫天星辰像是汇聚在棋盘之上的棋子,璀璨夺目,在这棋盘之上,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正闪烁着五颗尤为耀眼的星星。 五颗星辰分据五方,中间那颗星星要更为明亮一些,光华耀比明月,看起来不可一世,好似只允许这天上只有它一颗星的存在,可在这看似不可一世之中,却隐含着颓势,星光在逐渐黯淡下去,而在它南北两侧的两颗星星此刻的光芒虽不及它耀眼,却越来越明亮,光芒万丈,灿烂夺目,大有与中间那颗明星一争高下之意,仔细一看,却能看出此刻却还不是它们最为耀眼的时候。 可在这两颗星当中,还夹着一颗小小的红色的星星,那小星星乍一看不怎么惹眼,可看久了,却觉得那星星的颜色越来越夺目,整个天际的光辉好似都慢慢的落在了它的身上,那颗星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朝中间移动,似要取代中间的那颗星辰。 而处于西方和东方的两颗星星却开始忽明忽暗,尤其是西方的那一颗,像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在尽情的释放着最后一丝光芒,等到这抹光芒散去之后,它将会永远的消失在整个天际之中。 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伸手捋着胡须,叹道:“天象又变了。” 十观在身后问道:“南和兄,可看出什么了啊。” 琴南和道:“我在这天上看见了一颗与众不同的星。” 十观端着茶杯走到他的身边,看了看,说了一句:“与众不同,注定孤独啊。” 琴南和淡淡的嗯了一声,喃喃道:“雷动苍穹风云起,五星齐聚引狂澜,龙魂真的快要出世了。” 十观的手微微一颤,茶水从茶杯中溢了出来,夜色中,他的眼神雪亮无比,带着一股洞悉一切的魔力,指着夜空说道:“龙魂,不好取啊,不过,等龙魂取出来,也该是那两颗星散发真正光芒的时刻了。” 琴南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他指向的正是南方和北方的两颗星辰。 月亮悄悄的隐入了云层之中。 第二日,仍是天晴。 凌汐池醒来之时,便看见已经有侍女候在了门口,见她醒来,急忙上前说道:“姑娘,你醒了,奴婢来伺候姑娘更衣吧。” 凌汐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夜她回来之后,许是压在她心中的大石稍微松了些,所以她睡得格外沉,此刻脑子仍是迷迷糊糊的,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侍女朝她福了福身,说道:“奴婢名叫采离,是陛下吩咐奴婢来伺候姑娘的。” 凌汐池嗯了一声,慢慢的起身,采离端来了洗漱的用具,她一边洗漱一边说道:“采离是吗?我今日想穿得好看一点,你帮我挑一件最好看的衣裳过来吧。” 采离闻言,抿唇一笑,转身朝门口招了招手,立时便有四五名侍女捧着盒子走了进来,每个盒子里都是一套精致华美的衣裳,她说道:“陛下早就吩咐奴婢准备好啦,让姑娘自己挑一件喜欢的。” 凌汐池愣了一会儿,让侍女们一件一件拿起来看了,最终选了一件白色的及地长裙,这套衣裙素雅无比,袖口、衣领和裙摆上都绣了几片碧绿的竹叶,裙身外罩一层翠烟一般的绿纱,裙角的竹叶只在走动时会微微露出一些,像是在随着裙摆舞动,腰间是一条坠着翠玉制成的竹叶的禁步,走动时腰间的竹叶和裙摆上的竹叶相映成趣。 采离取了一条绿色纱罗的披帛旋在她的腕上,又开始替她绾着发髻,凌汐池从盒子中将萧惜惟送给她的那只水灵光的簪子取了出来递给她,说道:“把这个替我簪上吧。” 采离接过之后惊叹了一声,仔细的别在了她的头上,又觉得有些单调,取了一只翡翠步摇替她簪在了另一侧,步摇上用翡翠雕了两朵恬淡出尘的山荷花,凌汐池只看了一眼,便知这件首饰珍贵无比,那翡翠她曾见爸爸送给妈妈过,是上好的玻璃种,通体莹润清透,纯净无瑕疵,花瓣之上似乎还有晶莹的露珠游动其间,花朵下用细细的链子垂了颗颗翡翠珠子,走动时珠子摇曳摆动,更显得人清灵俏皮。 采离又在她身后理了理垂至腰间的青丝,一脸艳羡的神色,说道:“奴婢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姑娘这么好看的女子,奴婢看了都舍不得移开视线,更别说一会儿陛下看见了,依奴婢看呀,姑娘天生丽质,定是我们天水第一美人。” 凌汐池的脸一红,说道:“别瞎说,这天下好看的姑娘多着呢?” 不是没人夸她长得漂亮过,而是这种夸法还是第一次,她有些不好意思,至少她所见过的女子个个都是人间绝色。 采离笑着说道:“可让咱们陛下如此倾心对待的只有姑娘一个呀。” 采离入宫已久,这段时间萧惜惟对她的宠爱传得整个帝云城都沸沸扬扬,她自然也听说了。 凌汐池扭头认真的看着她,问道:“是吗?” “奴婢不敢骗姑娘,”采离将她扶了起来,说道:“奴婢也看出来啦,姑娘和陛下情意相通,不然姑娘为何要打扮得如此漂亮呢,在奴婢老家呀,姑娘们要出去见心上人的时候都会这么打扮一番的,她们的眼神和姑娘现在的眼神一模一样。” 凌汐池呆了一下,回首看着镜子中自己脉脉含情的那一双眼,像是被人抓住了心里的小九九,连忙反驳道:“胡说,谁要给他看了,我才不是为了他打扮的。” 采离捂着唇低低的笑了起来,冷不防,门口传来了一声清朗的声音:“哦?那是为了谁?” 凌汐池扭头看去,门口的侍女已经跪了一地,全部都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一身玄色的绣龙长袍更显得他身姿修长,伟岸无比,俊逸的脸上虽然还是很温和,却潜含着一丝不怒而威之意,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长时间。 采离脸都白了,生怕自己刚才的言语已经被他听了去,连忙跪下行礼道:“奴婢……奴婢参见陛下。” 萧惜惟轻抬脚步走了进来,“好了,都起来吧,你们先退下。” 采离闻言,急忙收拾好了东西退了下去,凌汐池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面前,挽着腕间的披帛在他面前轻轻的旋了一下,问道:“好看吗?” 萧惜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像是要将她深深的印刻在他的眼底深处,他的目光落在了她头上的那支水灵光上,眸光更亮了一些,微笑着说道:“好看,我的汐儿,是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凌汐池开心的笑了起来,上前拥住了他,垫着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对不起,这两天让你担心了。” 萧惜惟扶着她的肩膀将她从怀中扶了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要知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 “真的吗?” “真的。” 凌汐池笑了笑,问道:“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你不用处理事吗?” 萧惜惟道:“我吩咐人备了早膳送到你哥哥他们那边去了,你这么久了还没同他们一起用过早膳吧,我来带你过去。” 凌汐池点了点头,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外走,路上的时候,萧惜惟突然道:“汐儿,你昨晚去见过十观前辈了?” 凌汐池嗯了一声,见他的神色有些不对,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倒是没什么事,”萧惜惟扭头看了一眼,说道:“只是两位前辈留了书信,不告而别了。” “什么?”凌汐池惊叫了一声,连忙问道:“可知他们去哪里了?” 萧惜惟摇了摇头,说道:“前辈在信上说,他们闲云野鹤已久,实在不习惯王宫这等富贵尊荣之地,是时候该离去了,可惜了,我还想请十观前辈入太学府授课呢。” 凌汐池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道这不安源自何处,在她看来十观本就是餐霞饮瀣的世外高人,离去也是正常之举,可她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妥,问道:“对了,你上次说寒战天派人去了仙霄宫,仙霄宫可有什么动静吗?” wap. /130/130469/30427974.html 第二百八十九章:火树银花不夜天 萧惜惟的脚步一顿,神色微微变了变,看向了她,说道:“我来找你便是想跟你说这件事!” 看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凌汐池也停下了脚步,问道:“什么动静?” 萧惜惟道:“泷日国广昭天下,奉仙霄宫为国教,并以九宾之礼来迎仙霄宫宫主出山,仙霄宫的人此刻已经到了烈阳城了。” 凌汐池的眉头蹙了起来,看来叶伏筠果然同意了和泷日国合作,她想了想,又问道:“那我姐姐呢?” 萧惜惟道:“她也去了。” 凌汐池惊呼了一声,眼中透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姐姐到底想要做什么,就算她再恨自己,伤了哥哥也就罢了,可阿爹阿娘是死在泷日国手中的,无启族亦是被泷日国派兵所灭的,那笔血债至今还未了结,她即便阻止不了叶伏筠,为何还会去同泷日国狼狈为奸,她的心中难道对泷日国一点仇恨都没有吗?还是,她仍然认为,造成无启族灭亡的是自己? 萧惜惟看着她凄楚的神色,说道:“你姐姐她……” 凌汐池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快去陪哥哥用早膳吧,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他。” 萧惜惟嗯了一声,两人牵着手朝一处清幽的宫殿走去,远远的,便看见一树开得正茂的芙蓉花下站着两个人影,灵歌和叶孤野手挽着手正在扬着头看着树上盛开的花朵,一缕微风吹了过来,吹乱了灵歌的发丝,叶孤野扭头替她理了理,眼眸中是缱绻似水的柔情,灵歌望着他羞涩的笑了起来。 两人就那样静默的对视着,像是一幅安静的画卷,却让人忍不住想叹一声,好一对如花美眷。 萧惜惟远远的看着,若有所思道:“想不到,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叶孤野。” 凌汐池的心情顿时愉快了许多,点头附和着他的话:“对啊,重获新生后,哥哥也越来越像个人了。” 正在赏花的两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扭头朝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凌汐池连忙笑着跟他们挥了挥手,“哥哥,嫂子!” 见到是他们后,灵歌连忙迎了上来,正要行礼,萧惜惟道:“不用行礼了,都是一家人,以后见面不用这些虚礼,我是带汐儿过来用早膳的。” 凌汐池扭头看向了他,她好像这才发现,自从哥哥和灵歌成婚后,他面对他们时都是自称的我,她的心中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是真的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也是真正在用心的对他们好。 叶孤野走到了凌汐池面前,问道:“怎么,不把自己再关起来了?” 凌汐池吐了吐舌头,面对着叶孤野严肃的表情,埋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正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什么,却听叶孤野又说:“阿寻,哥哥要走了,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自己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凌汐池点了点头,小声的嗯了一声,灵歌见状,伸手挽住了她的手,一边拉着她朝前走一边说道:“好啦,阿寻好不容易来陪我们用一次早膳,你说这些做什么,阿寻我们走,不理他们。” 叶孤野摸了摸鼻子,果然不说话了,凌汐池笑了笑,冲着他拌了个鬼脸,任由灵歌将她拉走了,两人很快就把身后的两个男人甩在了后面,凌汐池问灵歌:“哥哥这两天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灵歌知道她问的是引有没有影响到叶孤野,压低声音道:“大部分的时间都还好,就像现在这样,人也比之前温和很多,只是那天听说你们在灵武山上出了事,他发了好大的脾气,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幸好有两位前辈和侯爷在,才将他控制了下来,十观前辈说,必须马上让他去小苦海闭关,否则任由这些事情影响他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凌汐池点了点头,也觉得叶孤野早点离开比较好,不然姐姐去烈阳城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这件事情确实是刻不容缓了,不过你同去的话,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灵歌嗯了一声,悄声道:“陛下都跟我说了,他已经告知了太后那边他的情况,她会照拂我们的,十观前辈也说,自从植入灵犀后,阿野的全身经脉尽通,修习武功会比常人更为容易一些,只要他的心能静下来,将他的剑道修至巅峰,达到剑心通明的境界,引便再也不能控制他了。” 心知灵歌口中的太后便是萧惜惟的母亲,她扭头看了萧惜惟一眼,回想起那日他提起自己母亲时那复杂的神色,连忙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可知他的母亲为何会在小苦海吗?” 灵歌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我生来便是萧家的死士,与陛下从小一起长大,却从来没见过太后,陛下和先王好像都不准人提起她。” 凌汐池越来越疑惑,她又回头看了萧惜惟一眼,萧惜惟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在看他,回以她温柔的一笑,凌汐池突然想起两年前她给他庆祝生辰时,他见到自己父亲来看望他时的神色,那种诧异和激动,还带有一丝对父爱的渴望,那种神情只有自小缺乏父爱母爱的孩子才会出现,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如此的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又是什么会让一个母亲舍弃自己的孩子离去? 莫非是因为…… 她的脑海中不期然的出现了另一个温润如玉的影子。 会是因为他们母子吗? 她又问道:“陛下和先王的关系如何?” 灵歌摇了摇头,只说道:“先王对陛下很严厉,有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他不像是陛下的父亲,倒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凌汐池的心中骤然涌起一阵莫名的心酸,这种感觉,她完全能够感同身受,因为在另一个世界里,无论她怎么做,做得再好,她名义上的爸爸都对她视若无睹,正因为经历过,所以她知道那种感觉有多难受,她不由自主的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突然生出了一丝心疼的感觉。 萧惜惟是何等敏锐精明的人,立马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蛛丝马迹,眼神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却见她冲他一笑,他愣了愣,也笑了起来。 灵歌突然碰了碰她的手,凌汐池回过头来,却听她说道:“阿寻,我能看出陛下是真心对你的,从小到大,我从未见他对任何女孩子这样付出过,请你,不要辜负他的真心。” 凌汐池郑重的点了点头,像是在向她保证,又像是在跟自己保证,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发现她的手上正带着一蓝一红两只镯子,镯子上的蓝宝石和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凌汐池惊讶道:“这两只镯子是……” 灵歌埋下头看了看,眼眸里闪烁着幸福的光,笑道:“是灵犀镯,那天十观前辈取出灵犀后,我觉得这镯子就这么坏了可惜,就找人将它们修好了,我打算戴着它们就一辈子都不取下来了。” 凌汐池欣慰的笑了起来,说道:“心有灵犀一点通,哥哥能遇见他,真是他的幸运。” 灵歌抬眸看着她,拉着她的双手道:“你哥哥说这对镯子是你在生死场赢来的,是你用命换来的,阿寻,真的很谢谢你,我也庆幸,我这辈子遇见了你们。” 凌汐池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个顶天立地般的人影,那个在生死场毫不犹豫的击碎了自己的天灵盖的男子汉,不曾想,那时的阿叔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她,如今他又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这对灵犀镯救了哥哥,看来上天到底对他们还算不薄,她笑道:“这不是我用命换来的,是我们的亲阿叔用命换来的,我相信一定是阿叔在天之灵保佑了你们,灵歌,你和哥哥一定要好好的。” 灵歌惊讶的看了她一会儿,郑重的点了点头。 身后,叶孤野看着她们亲密无间的耳语着,嘴角也是露出了浅浅的一抹笑意,冲着身旁的萧惜惟道:“以后阿寻便托付给你了。” 萧惜惟道:“不用你说,我也会照顾好她的。” 叶孤野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要再让她受苦。” 萧惜惟道:“我保证。”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屋子里,见他们进了门,婢女们将早已准备好的早膳端了进来,琳琅满目的摆了整整一桌,只是简单的一顿早膳,菜色的精致程度却让人瞠目结舌,凌汐池一直都知道萧惜惟是个挑剔的人,尤其是在对待美食上更是挑剔得令人发指,在烈阳城时,藏枫山庄旗下所经营的匆匆酒楼里的食物精致程度就堪称变态,后来在她做他小厨娘的那段时间,更是被他折磨得精疲力尽,烦不胜烦,眼下看着桌上这一桌,她着实觉得,那时在藏枫山庄,他还是对她手下留了情的。 美食总是能轻易的让人感觉到满足,几人坐下来用了膳,随意的聊了几句,萧惜惟便被传话的小太监叫走了,说是宣政殿还有六部的几位大人在等着见他。 萧惜惟走后,凌汐池便留在的灵歌他们暂居的雪池宫里,和叶孤野一起研究起了上清引,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便被萧惜惟派来的小太监叫走了。 凌汐池以为他叫她是有要事,却不想见到她后,他将桌子上厚厚的折子一推,神秘兮兮的说道:“想不想出宫?” 凌汐池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他火速的去换了衣服,然后带着她悄悄的溜出了宫。 帝云城今日有所不同,除了繁华依旧之外,整个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刺目的大红色一顺溜的排开,到处都是灯,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所有的百姓全都盛装打扮,春光满面,全城上下都好像在庆祝着同一件喜事。 凌汐池算了算日子,今天并不是什么大节日呀,怎么帝云城这么热闹,她隐隐感觉到不对劲,连忙拉过一个过路的大婶,忍不住问道:“大婶,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怎么这么热闹?” 说话间,远处有烟花窜上半空,五彩斑斓的烟花顿时照亮了整个帝云城的夜空,灿若流星的焰火,张扬明艳的在半空中炸响,像是一个个缤纷绚烂的梦,带着一种短暂却永恒的美。 老百姓们不停的欢呼了起来,这时帝云城最高的一座阁楼上飞起了无数的花灯,凌汐池看着那些花灯上的画,有龙凤呈祥,有鸳鸯戏水,还有花好月圆。 这是放的喜结良缘的灯!只是不知是哪一位的良缘,值得全城的百姓如此欢欣? 那位大婶赶着去护城河放花灯,来不及跟她细说,只说了句:“姑娘,是大喜事,那边就有王榜,你自己过去看吧!” 眼看着大婶急匆匆的走了,凌汐池仍然仰头怔怔的看着,人群中热闹无比,车马经过的马铃声,大人小孩的欢笑声,沿街的笙箫鼓乐之声,灯月交辉,火树银花,交织成了一片富贵安乐的人间仙境,一阵微风吹过,满街的花灯摇曳,宽阔的护城河上,一盏盏莲花灯汇入了其中,形成了另一条璀璨的星河。 天上地下都被点亮了,好一个火树银花不夜天。 感觉到自己的裙子被人轻轻的扯了扯,凌汐池埋下头便看见一个小女孩在使劲的拉着她的裙子,手中举着一大束芙蓉花,脆生生的道:“姐姐长得真漂亮,买束花吧!” 凌汐池想问她城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却不敢问,因为她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小女孩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稚嫩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歪着头继续道:“姐姐,今天是我们陛下定亲的日子,是云隐的大喜日子,姐姐买束花吧!” 小姑娘满眼希冀的看着她,凌汐池的手已经僵硬了,下意识的想买花,可手伸到怀里掏了半天就是掏不出来银子,她有些心急,可越心急就越摸不到。 萧惜惟在一旁轻轻的笑了一声,给了一锭银子给那个小姑娘,接过了她手中的花,小姑娘得了钱,笑嘻嘻的说了声:“谢谢神仙哥哥,谢谢神仙姐姐。”便欢欢喜喜的跑开了,凌汐池听到了她在唱歌,唱的是:“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我心誓比明月,只愿相守相依。” 萧惜惟将手中的花递给了她,凌汐池完全呆住了,木讷的接过了花,愣愣的看着他,只听嘭的一声,又是一簇烟花在两人的头顶绽放,顿时星落如雨,照亮了两个人的眼,那一刻,他们的眼中,是比星河还要璀璨的美景。 wap. /130/130469/30427975.html 第二百九十章:我想给你最好的 凌汐池嗓子有些干涩,问道:“是你?” 萧惜惟“嘘”了一声,轻声道:“闭上眼睛。” 凌汐池依言将眼睛闭上,萧惜惟揽着她的腰,施展轻功朝着一个地方疾掠而去,风在她的耳旁刮得呼呼作响,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她耳旁道:“汐儿,可以睁开眼睛了。” 凌汐池睁开眼睛一看,一颗心仿佛漏掉了一拍,捂着唇无意识的哇了一声,只见他们现在正站在一座木结构七层楼阁的最高层,头顶便是深蓝色的天幕,仿佛伸手便可摘到天上的星星,在他们的面前,星光与灯火相辉映,各色各样的花灯从两人的下方缓缓飞起,绚烂得让人眼花缭乱,花灯一只只的升上了夜空中,仿佛与天上的星星融为一体。 整座楼阁四方七层,直棱窗棂、重唇板瓦、转角斗拱让这座阁楼显得古朴而又典雅,一阵阵清风吹过,飞檐上垂挂着的风马铜铃发出空灵清脆的声音,像是一曲天上传来的天籁之音。 凌汐池往下看去,这座阁楼处于一处精巧大气,占地千亩的园子里,正在园子的最中央,园子里此刻点了无数的灯笼,整个园子看上去形似一朵五瓣莲花,每一处风景各不同,在灯光的映照下,随处可见假山飞石,小桥流水,其间穿插着精幢雅舍,亭台水榭,九曲回廊掩映在重峦叠嶂的花木之间,更为这个园子增加了清静幽深之感。 这个园林,比她过去见过的所有园林还要漂亮。 整个园子靠山面湖,门前便是一方碧波千顷的湖,这里天宇澄明,半山衔月,漫天飞舞的花灯倒映在清澈的湖水里,像星河垂落到了人间,水波漾漾,揉碎了湖中的灯影月影,更显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美轮美奂的梦境,站在此处放眼望去,整个帝云城的美景一览无余,重重楼阁,浩浩殿堂,像画上的不夜天宫。 远处仍然不停的有焰火飞上天空,一簇又一簇的火花在空中盛开,凌汐池看着园前浮光跃金的湖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原来是倾子湖,竟然是倾子湖! 身旁,萧惜惟突然问道:“汐儿,还记得这里吗?” 她连忙点了点头。 萧惜惟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这里,所以,我在这里给你建了一个园子,我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惜汐园,这座阁楼,是我为你建的凤栖阁。” “你……”凌汐池定定的看着他,一开口才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她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建这个园子的?” 萧惜惟笑道:“两年前,在你为我庆祝生辰的时候,那时,我便跟你说过,那个生辰,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边说边从脖间扯出了一块火红色的枫形玉佩,枫叶在灯火之下更加灿烂夺目,“这块玉佩,从你为我戴上的那一天,我便再没有将它取下来过。” 凌汐池回想起给他庆祝生辰的那一夜,那夜,也是这样灿烂的灯火,可那时的她却并非真心想为他庆祝生辰,而是为了得到月弄寒的消息故意为之,她只觉得呼吸一紧,问道:“你……你明知那时我不是真心的,为什么还要为我做这些?” 萧惜惟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执起了她的手,眼神仿佛在责怪她为何还要明知故问,说道:“喜欢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这样的浪漫,没有一个女孩子会不喜欢,这样的付出,没有一个女孩子能不感动,更重要的是他对她的用心程度,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她的想象。 可她又为他做过什么呢? 她咬着嘴唇,埋着头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萧惜惟笑了笑,说道:“我只怕自己对你不够好,我想给你这世上最好的,汐儿,我没有办法再继续这样等下去了,今夜,我要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是我萧惜惟要娶的女人,你让我给你时间,那好,我便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后的今天,我们成婚,你……愿意吗?” 凌汐池轻轻的笑了起来,这么大张旗鼓的,又是张贴王榜,又是满城灯火的,她能说她不愿意吗? 再抬头看他时,她的目光已经不再迟疑,说道:“我……我愿意,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萧惜惟嘴角的笑意微微的凝固了一下,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快,说道:“我知道你要我答应你什么,你还在想着他是吗?” 凌汐池知道自己一旦答应嫁给他,再提这些要求就很过分,可她却不得不这么做,她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我欠他的,我必须还,等我把龙魂交给他,确定泷日国和寒月国都不会对他造成威胁的时候,我就交出凌云军的兵符,带着我的族人们回到我们原本的栖息地,那时候,我就回来好好的做你的妻子,再也不离开你了。” 萧惜惟看了她一眼,问道:“如果他不愿放你走呢?” 凌汐池道:“他会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萧惜惟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相信他,那如果我和他日后终有一战呢?” 凌汐池沉默了一会儿,走到倚栏处,望着遥远的方向,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绝不插手你们之间的争斗,如果你赢了,我要你答应我,不伤他,如果你输了,我会陪你一起死。” 萧惜惟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走到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凌汐池将唇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道:“我还要告诉你一句话。” “这段时间,因为那个预言,我一直摇摆不定,也曾想过要离开你,可是,我现在已经决定了,如果那个预言是真的,我会在你死之前,先比你死。” 萧惜惟的眸光一紧,伸手搂住了她如杨柳一般纤细的腰,用力的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凌汐池低呼了一声,却见他霸道抬起了她的下巴,头一低,不由分说的吻住了她的唇,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沉醉在了这繁星如梦的夜里,也沉醉在了他充满着柔情的吻中。 这一刻,他们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彼此,完全没有注意到,暗夜中,还有一双眸子在注视着他们。 与凤栖阁遥遥相对的小山岗上,一个男子正侧身斜躺在那里,头顶一轮皓月,身上红衣如血,领口微微敞开着,一头不羁的墨发不时的被风微微扬起,几缕发丝正好落在他精致的锁骨和白皙细腻的皮肤上,更衬得他的肌肤莹莹如玉生辉,只见他一手支头,一手抱着个酒葫芦,嘴角微微扬着,整个人看上去既邪魅又出尘,像是一只吸收了月华后成精的狐狸。 他一边喝酒,一边静静的眺望着那高阁之上飞起的万千灯火,以及处在灯火间的两个人。 这时,只听他身后刷的一声,一道仿佛由暗夜凝结而成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他扭头看去,对上了一双黑得发亮,却又美艳不可方物的墨瞳。 只见来人身着一身黑色的丝罗长裙,身材高挑,玲珑有致,一头黑发如黑纱般在溶溶月色之下飘扬,益发显得她像是一缕黑色的幽灵,妖冶而又神秘。 男子怔了怔,问道:“音魄,你怎么出来了?” 原来那日音魄废去慕蓂牙的武功之后,自己也是身负重伤,她拼着最后一口气逃离了那里,恰巧晕倒在了缥无的府邸前被侯府的下人看见了,于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缥无的府中养伤。 音魄目不转睛的看着远方灿烂的灯火,喃喃道:“这样好的美景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缥无笑了笑,问道:“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对了,你的伤好些了吗?” 音魄点了点头,说道:“侯爷,谢谢你救了我。” 缥无朝她摆了摆手,连连道:“别,别,你可别谢我,我能救得了你身上的伤,可救不了你心里的伤。” 音魄静静地听着,是啊,身上的伤固然好治,心上的伤才最难医。 她收回了目光,突然出声道:“侯爷,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缥无斜睨了她一眼:“我劝你别问。” 音魄固执的摇了摇头:“不,我要问。” 缥无喝了一口酒,说道:“好吧,你问。” 音魄鼓足了勇气,“这段时间,他有没有提起过我?有没有……” 剩下的话她不敢问出来,她怕自己给自己太大的希望。 可她的心里却在不停的呐喊着,他有没有担心过我,他有没有找过我? 缥无叹了一口气,说道:“音魄,男人真的喜欢一个女人的话,是不会忍心看她受到任何委屈的,你……还要问吗?” 音魄苦笑了起来,那笑像一杯苦酒,让这苍茫的夜色也跟着变得苦涩起来,她埋着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了。” 缥无看了她一眼,又道:“你要庆幸,他从没有欺骗过你。” 音魄却感觉到了说不出的心痛,是啊,他从未欺骗过她,也从未利用感情要求她做任何事,爱或不爱都是那样的分明,一直是她自欺欺人罢了。 她伤了他心爱的人,他又怎么会为她担心,为她难过呢? 她一言不发的坐在了缥无的身边,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酒葫芦,说道:“侯爷,给我喝一点吧。” 缥无将酒葫芦递给了她,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音魄迷茫的看着远处,这一刻,她的神色也茫然了起来,天大地大,却好似已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她狠狠的灌了一口酒,说道:“不知道。” 缥无道:“灵歌要走了,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到他的身边吗?” 音魄苦笑了一声,问道:“我还能回去吗?” “当然。”缥无往后一仰,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支了起来:“他又没有怪罪你,你自然是可以回去的。” “那她呢?我要杀她,她也不记恨我吗?” 缥无笑了笑,说道:“她那样的女子,想要让她记恨也很难吧,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伤的不是她,而是她的亲人,那她可能会杀了你。” 音魄喝酒的手一顿,扭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侯爷,你好像很了解她。” 缥无道:“不了解,但我知道她是个好姑娘,你也放手吧,别再想着伤害她了。” 音魄道:“可是那个预言明明说了他……” “音魄!”缥无的神色一敛,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忘记那个预言吧,连他们自己都不在乎,我们又瞎操什么心呢?” 音魄咬了咬嘴唇,望着他不敢相信的问道:“侯爷,莫非你对她……” 缥无倒也不遮遮掩掩,笑道:“她是一个让人想要保护的女子,你若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你也会不忍心伤害她的。” 说罢,他犹自轻笑了一声,又道:“不过,这话你听着就罢了,可不能在他面前说,他会生气的。” 音魄眉头一蹙,却见他已经站了起来,最后望了一眼远处的楼阁,拍手道:“喝太多了话就多,我先回去了,别让自己想太久,想清楚了就回来吧。” 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提醒了一句:“想得越多越痛苦。” 音魄苦笑了一声,将葫芦里的酒一饮而尽,也转身离去了。 凌汐池和萧惜惟牵着手走下了凤栖阁,两人很有闲心的逛起了园子,这一逛,才知他对这个园子有多用心。 整个园子步步皆景,仿佛四时之景尽被纳入这园子里,春来百花齐放,夏时烟雨朦胧,秋高月桂弄影,冬雪渔火映照,四季飞花流金。 因为还未住人,园子里的下人不多,两人彻底的放松了下来,肆意的玩闹了一会儿,又溜回了城中最拥挤的集市看热闹,他们像一对最平常的小情侣,一会儿挤在人群中看傀儡戏,一会儿又跑到小吃摊上吃各种美食,当看到精彩的街头杂耍的时候,凌汐池不无感慨的说道:“我也在街头卖过艺呢。” 萧惜惟看着她,笑着问道:“哦,挣了多少?” 凌汐池朝他伸出了两个手指,“两个铜板,还惹来了一个大色狼。” 萧惜惟表情变了变,却见她将脸凑到了他的面前,问道:“是你吧?” 萧惜惟面不改色的将头扭到了一旁,说道:“我怎么了?” 凌汐池道:“你去找过我,你帮我教训了他们,你还剁了他们的手指。” 萧惜惟摸了摸鼻子,说道:“剁手指?你见过他们了?我是教训了他们,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可不是让人剁了他们的手指,而是……” 凌汐池心中一惊,问道:“是什么?” 萧惜惟看了她一眼,说道:“算了,不说这个了。” 凌汐池更加疑惑,又问道:“到底是什么?” 萧惜惟讪讪道:“欺负女子的人不配做男人……” 凌汐池惊讶的啊了一声,她总算明白,陆小白刚见到她时为何会那么恨她了。 wap. /130/130469/30427976.html 第二百九十一章:选拔射声校尉 若是她发生了陆小白那样的事,只怕心中的恨不会比他更少,突的,凌汐池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此前,她一直对慕蓂牙是如何知道她来云隐取灵心珠一事百思不得其解,莫非,是因为陆小白。 在月凌州时,陆小白便是凌云寨九当家张猛的爱将,后来更是随张猛一起驻守岳凌城,只是那时月凌军一切刚刚起步,她感觉到了陆小白对她那份刻骨的恨意,为防万一,她让月弄寒将陆小白从张猛身边调了回来,月弄寒虽没有对她说过这些事,但她也听说了,他调陆小白回安都城时花废了一些功夫,张猛先是不肯放人,后来不知为何又同意了,但却为了此事耿耿于怀了一阵子。 后来因为她跳冥河一事,月弄寒将慕蓂牙等人关起来过一段时间,带人看管她们的便是陆小白。 难道,是陆小白和慕蓂牙她们联合在了一起,陆小白无意中得知了她来云隐国的目的,暗中告知了慕家? 凌汐池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慕蓂牙那日现身后,她便写信告知了月弄寒这件事,可后面月弄寒给她送来的信件中却绝口不提这事,月凌州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惜惟看着她蹙起的眉尖,问道:“汐儿,你在想什么?” 凌汐池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对了,可有慕蓂牙她们的行踪了?” 萧惜惟的神色微微一变,说道:“有人接应她们,让她们给逃了,不过,慕蓂牙好像受过很重的伤,一身武功皆已被废了。” 凌汐池惊讶的啊了一声,正待细问,萧惜惟抬手阻止了她的话,说道:“今晚是我们的大日子,我们不说这些。” “可是……”凌汐池仍还是想问清楚一点,萧惜惟将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听话,今夜你不是凌云军的统帅,我也不是云隐国的王,让我们真真正正做一回自己,就只是我和你,暂时不要去管其他的好吗?” 凌汐池看着他认真的眼眸,笑道:“好,我听你的。” 萧惜惟展颜一笑,拉着她走向了人群深处。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翌日,烟雨凄迷,薄薄的雾,淡淡的愁。 两人游逛了一夜,回宫之后,凌汐池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叶孤野和灵歌,叶孤野自是不会反对,见她也已经无事,他和灵歌一商议,便决定提前出发去小苦海。 临走前,灵歌向萧惜惟提了一个要求,她要去军营,最后带一天兵。 萧惜惟欣然同意了。 云隐的军营很大,正中间是一个高高的台子,名逐鹿台,平时用以阅兵所用。 灵歌一到军营,人便消失不见了,凌汐池只好和叶孤野一起随着萧惜惟往逐鹿台走去,等到他们登上逐鹿台时,云隐数十万雄师已齐集台下,旌旗摇曳,刀枪林立,肃然无声。 凌汐池和叶孤野站在萧惜惟的身后,看着那一列列站立整齐,巍然伟岸的将士,雄狮一样的男儿们脸上透着刚毅的光,整个军营萦绕着一种让人胆寒的肃穆和煞气,那是一种在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中锤炼出来的威势。 这样的气氛也感染到了凌汐池,她突然觉得有些热血沸腾,怪不得谁都想争霸天下,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地方,任谁看了都会想去轰轰烈烈的干出一番大事业。 她不由得抬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单独面对她时的柔情款款,不再是那如谪仙临世一般的潇洒出尘,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而这种光芒,是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像凛冽的剑锋,像巍峨的山峦,那样锋芒毕露,高不可攀。 叶孤野在他身后淡淡的说一声:“不错!”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分不清那句不错说的是底下那些威武不屈的儿郎还是眼前这个耀比九天炙日的男人。 这时,只听身后传了一声轻笑,凌汐池和叶孤野同时扭头看去,只见缥无正站在他们身后,一身红衣如血,狭长邪魅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问道:“怎么样,和你们的月凌军比起来如何?” 凌汐池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不能比,也比不了。 底下那一支,一看便是长年累月严格训练之下的精兵强将,而月凌军一半是曾经的山匪草莽,另一半则是饱受苦难,被逼的不得不反抗的平民百姓,就威势上,便是天渊之别。 不过,她对月弄寒和谢虚颐有信心。 只听缥无又道:“听说你们的月凌军是临时从各地召集来的只知种地的百姓,还有一些以打劫为生的草莽贼寇,这样的军队,可有一战的能力啊?” 缥无的话简直就差没直接说你们月凌军就是个草台班子了,凌汐池咬了咬牙,不满的看着他,原来这便是他们对月凌军的看法吗,她努力的抑制下心中的怒火,说道:“我只知道一句话。” “哦,什么话?”缥无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凌汐池亦不卑不亢的直视着他:“英雄不问出处。” 缥无的眼波一闪,唇边露出了浅浅的笑意,说道:“是吗?” 凌汐池看着他,又说了一句:“我还知道一句话!” “……” “骄兵必败!” 缥无笑了笑,说道:“你既然答应了嫁给我师弟,那你以后可就是这支骄兵的女主人了,怎么,你希望他们败吗?是不是需要我教教你,你到底应该做什么。” “你……”凌汐池被他将了一军,咬着牙狠狠的捏了一下拳头,扭过头不跟他说话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萧惜惟的反应,他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下,手微微的一抬,只听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台下严阵以待的军队顿时变了。 数十万将士快速分散开,迅速的形成了无数个阵营,每个阵营百米之外忽然竖起三圈三列并行的箭靶,其列之间相隔三米左右,箭靶之外另由四名军士将两个大铁墩艰难的抬了上来,看起来,一个铁墩便有好几百斤。 一阵激越的鼓声忽然擂响,四匹骏马如箭一般从军营另一侧疾驰而来,马蹄声激越,飒沓如流星,马背上正是四位身着戎装,意气风发的将军。 只见他们身姿矫健,凛然如天神一般不可侵犯。 为首的是风灵四将之首的赤火将军,其次便是魂舞、破尘、和灵歌,四人骑马绕着军营的环道来到众将士的面前,齐齐站定后,赤火策马向前,走到了三人的前面,未发一言,只是将手握成拳举向了头顶,云隐将士忽然齐刷刷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齐声大呼:“九霄持云,天地归隐!九霄持云,天地归隐!” 巨大的呼喝声盘旋在军营上方,直冲云霄,几乎将头顶的云层都要轰击开来,似乎将所有人的魂魄都点燃了,浩浩的军威如让整个天地都为之变色。 雨,仿佛也被这呼声给喝停了。 赤火松开了举在头顶的拳头,那原本齐声大呼的将士全都安静了下来,整个军营忽然变得鸦雀无声,针落可闻,四周却还回荡着刚才那震天动地的喊声。 他朝身后的灵歌看了一眼,灵歌策着马走上前去,只见她一身冰蓝色的盔甲,头上只束了一个简单的头冠,清冷高洁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英姿飒爽。 凌汐池开心的笑了起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灵歌,这样的她是如此的引人注目,像是高高在上的女战神,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叶孤野,却见他冷毅的眸子已经化作一团似水柔情,仿佛整个天地中,他只看得见这一抹颜色。 只听赤火大声道:“将士们,灵歌将军将要暂别一段时日,今日,便让我们以军礼恭送她一程。” 他的话音刚落,四周的军鼓震响,赤火拔出了腰间的宝剑,众将士们纷纷将自己手中的武器举了起来,敲击着另一只手上的盾牌,齐声大呼:“恭送灵歌将军!恭送灵歌将军!恭送灵歌将军!” 声震九天,灵歌伸手一握,声音顿时停了下来,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疑是兵符的东西,手一扬,手中的兵符化作一道流光,稳稳的嵌入了远处的一座三层塔楼上。 三层高塔下,则分布着无数拳头粗的梅花桩,远远望去,如星罗棋布一般分列在营地之上。 众将士正不明所以之际,只听赤火又道:“将士们,今日陛下亲临,来此选拔膂力过人、深谙韬略,弓马娴熟,武艺过人者为射声校尉。凡应征者需提起你们面前这两个重八百斤的沉铁绕台三圈,试百步穿杨之术,看到你们前面的箭靶没有,一共三列,一箭俱中,能过这一关的人方可进行下一场武试,谁能第一个摘下那块兵符,谁就是云隐的射声校尉!” 射声校尉,掌管着军中的弓箭手部队,这些弓箭手可不是一般的弓箭手,据说这些弓箭手每个人都有听声辨位之能,射箭时从不依靠眼睛,依赖听声便可命中,因此命名射声。 凌汐池看了一眼萧惜惟的背影,看来今日的目的并不仅仅只是为灵歌送行,更重要的是要选拔能暂时替她的人才。 只听赤火又问道:“你们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好,选拔开始!” 一声巨大的锣鼓声响之后,只听得“嘶”的一声马啸,一匹黑马踩着密集的雨丝率先冲了出来,薄雾中,一个身着黑色劲装,身材婀娜的女子策马闯入了众人的视线。 只见那黑衣女子年约双十,一双墨瞳黑得发亮,却又魅幻不可方物,她的脸庞亦是冷艳无比,就像是一朵绽放于暗夜中的花,冷漠却夺人心魄。 凌汐池心中一凛,是她,音魄! 萧惜惟这时扭头看了一眼,却是看向了她身后的缥无,眼中也带着一丝疑惑,仿佛连他也在吃惊,为何会在这里看见音魄,他问道:“师兄,你安排的?” 缥无不置可否,说道:“有人想要将功折罪,于是我帮了她一把。” 萧惜惟的面色微微一沉,视线扫过了凌汐池的面庞,凌汐池连忙冲他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萧惜惟的面色终于柔和了一些,又扭过头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下。 只见音魄策马而来,翻身下马,毫不费力的提起了那要四个人才能搬得动的铁墩,飞快的走了三圈,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她再一次翻身上了马,手一扬,从背上取下了一把弓,适才刚刚提过重物的她,双手仍然沉稳无比,弓一在手,立即张弓搭箭,流星擎电般的一射,那一箭正中红心,贯穿而出,力量丝毫不减的射穿了后面的两道箭靶,精准的射下了三行箭靶后悬挂着的一片柳叶。 好一个音魄,好一个百步穿杨! 众将士大声欢呼,他们也没想到,这姑娘不仅长得漂亮,一手箭术更加漂亮,在震天的呼声中,音魄伸手取下了一块黑布蒙在眼睛上,立即策马前行,在快速的移动中,又闪电般的射出了好几箭,一箭一箭犹如闪电,在空中一闪而过,无一不正中红心。 这样精湛的箭术,连凌汐池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替她喝起彩来。 就连赤火几人,眼中也透出了赞许之意。 音魄之后,各个阵营中又有近二十人通过了第一轮的选拔,在赤火的一声令下,所有人纷纷飞身上了梅花桩,开始争夺塔顶的兵符。 只见音魄面不改色的飞身抓过了兵器架上了一杆红缨枪,像一只黑色的凤凰一般拦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长枪点地,冷冷的看着他们。 凌汐池来了兴趣,居然,是枪法? 音魄居然没有用她的招仙笛,也没用她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音波功。 她笑道:“看来你们这军营里还真的是卧虎藏龙啊。” 萧惜惟听到了她的话,头也不回道:“你知道她为何不用她的笛子吗?” 凌汐池不解的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为什么?” 萧惜惟笑道:“作为将领,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永远不能被人看穿,也永远要有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她的笛子,在战场上,会是她最厉害的秘密武器!而且……” 凌汐池觉得他说得在理,点了点头,又问道:“而且什么?” 萧惜惟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而且作为一个将领,一旦上了战场便不仅仅是对你自己负责,对国负责,更是在对千千万万的将士以及他们的家人负责,你……明白吗?” 凌汐池知道他是在提醒她,有些东西若是当断不断的话,日后便会越来越难脱身,她不说话了,专心的看着前方的比赛。 只见音魄手提金枪,盘旋刺击,回身侧击,回旋后击,或横扫千军,或一泻千里,或直捣黄龙,她妙曼的身影随风翻飞,矫若游龙,动如脱兔,金枪在微雨中划出了一道道金弧,红缨洒出了一串串耀眼的水珠,那样的枪法看似疏密,却一招一式环环相扣,如一个诱敌深入的圈套,招招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旦将敌人困入这枪法之中,便绝了敌人的后退之路。 凌汐池没想到,原来她的枪法也那样的好,不出意外的,这场比试以音魄最终获胜,她踩着脚下的梅花桩,几闪几纵便到了那三层塔台之上,取下了镶嵌在上面的兵符。 所有人开始欢呼,她站在高高的塔顶上,右手握枪柄,左手执枪尖,一弯一弹,金枪划破长空,幻化成一道金光,稳稳的落在兵器架中,然后,她那一双魅惑人心的墨瞳,从她出现到现在,第一次看向了对面的逐鹿台。 wap. /130/130469/30427977.html 第二百九十二章:桀骜不驯 凌汐池只觉得音魄的目光如冷箭一般朝她射了过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凌厉和挑衅,她坦然的直视着她的目光,冲她不在意的笑了笑。 这时,她只觉得身旁的气息一沉,有种莫名危险的感觉袭来,她慌忙扭头一看,却见身侧的叶孤野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诡异的黑芒,一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眼带杀意的看向了对面的塔楼。 这凌厉的杀意也影响了萧惜惟和缥无,二人同时扭头看向了他,眼中出现了凝重的神色。 糟了,是引! “哥哥!”凌汐池惊叫了一声,急忙拉住了他的手,叶孤野全身一颤,终于回过神来,扭头看着她,眼神重新变得冷毅,问道:“阿寻,怎么了?” 凌汐池摇了摇头,反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叶孤野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茫然,说道:“我……我不知道,我感觉到她对你有敌意,所以我……” 凌汐池愣了一会儿,音魄刚才看向她的视线中确实有挑衅,可她并没有感觉到她的杀意,可就这样轻微的挑衅,却激得哥哥险些控制不住体内的引,引当真能这么轻易的影响人的心性? 她开始感到害怕,若是有一天,她们真的遇上了危险的话,哥哥会变成什么样? 她怔怔的看了叶孤野一会儿,笑道:“哥哥,你感觉错了,她对我没有敌意,她只是……不喜欢我。” 叶孤野又看向了对面的塔楼,音魄已经不在上面了,他仿若自言自语道:“没人可以伤害你们,我也不会允许人伤害你们。” 凌汐池的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 哥哥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若是有人知道了哥哥这个弱点的话,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表现出对她们的一点敌意,便可让哥哥心性大乱,一旦哥哥开了杀戒,那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萧惜惟看了她一眼,正待开口说话,这时,赤火捧着一枚兵符走了上来,正是适才音魄赢了的那一枚,他单膝跪在萧惜惟的面前,说道:“陛下,今日选拔结果已出,还请陛下示下!” 萧惜惟看了那枚兵符一眼,冲他点了点头。 赤火得令下了逐鹿台,一跃上了马,举着手中的兵符,策马沿着军营跑了一圈,朗足声音道:“陛下旨意,敕封音魄为云隐的射声校尉,即日上任。” 众将士举着手中的兵器大声的欢呼了起来。 音魄走到逐鹿台前,重重的磕下了头:“末将谢陛下隆恩!” 谢了恩后,她便再也没有看逐鹿台一眼,面无表情的退了下去。 凌汐池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微雨中,她的背影瘦弱而又倨傲,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悲凉之意。 原来真爱一个人,真的可以为爱做到如此地步。 哪怕音魄再恨她,恨不得她死,可她还是选择回到萧惜惟的身边,为他做事,就这一点,她就远远及不上音魄。 赤火发下了解散的指令,眼看着士兵们退得差不多了,这时萧惜惟突然扭头看着她,问道:“站了一天了,累不累,想不想骑马?” 骑马! 凌汐池眼前一亮,立马将那堆积满腹的愁绪抛在了九霄云外,忙不迭地的点头:“要!” 萧惜惟笑颜微展,从怀中拿出了一支小短笛,放在唇边一吹,不一会儿,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远远的只见一匹全身青色没有一丝杂色的骏马闯入了视线,等不及人给它拉开门,它忽然撒开双蹄从那高高的护栏一跃而进,稳稳的落在了地上,抖动着油光锃亮的鬃毛,高扬着的头颅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凌汐池膛目结舌,看着萧惜惟问道:“你的马?” 萧惜惟一挑眉头,不置可否,拉住她的手从逐鹿台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 “嘶!”那马扬起前蹄,仰天一嘶,浑身抖了抖,才温顺了下来。 凌汐池俯身凑到它的头上,摸了摸它的鬃毛,忍不住赞叹:“好漂亮的马呀!” 那马似乎很不愿意别人摸它,鼻子喷着气,甩了甩头,直接将她的手甩开,凌汐池悻悻的将手伸了回来,真骄傲的马,跟它主人一样不可一世,果然是物以类聚,什么样的人配什么样的马。 她扭头看着身后的男子,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和你共乘一骑吧!” 萧惜惟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反问道:“你不愿意?” 凌汐池扬起了脸:“当然不愿意了,我还不知你的马术如何呢,这样吧,你去给我找匹马来,咱们比一比!” 萧惜惟眉头皱了皱,还未说话,正在这时,身旁又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雨点般响起,凌汐池左右一看,只见叶孤野,缥无,灵歌,魂舞,赤火,破尘几人已经骑着马停在了他们身边。 几人已经换下了身上沉重的盔甲,全都轻装上阵,只见灵歌和叶孤野对视了一眼,说道:“陛下,末将今日事已了,我和阿野特来向陛下辞行。” 萧惜惟问道:“今日便要走吗?” 灵歌笑道:“早走晚走终是要走的。” 叶孤野也看了凌汐池一眼,说道:“早一日分离,早一日相聚!” 凌汐池突然说不出话来,阵阵冷风拂过,天地间透着一股萧索之意,世上最令人消魂的,本就是分离。 萧惜惟道:“既然如此,那孤便不留你们了。” 凌汐池也点了点头,虽然她心中再不舍,也知道哥哥再留下来怕是夜长梦多,勉强笑了笑,说道:“哥哥,嫂子,我送你们一程。” 叶孤野的嘴唇动了动,话还未说出口,便听缥无笑道:“既然要送,那便大家一起送一送吧,陛下,我们好久没有比赛过了,今日我们来赛一场如何,以望风崖为界,谁先到那里谁就赢!” 缥无话音刚落,顿时引来了一阵附和声,所有人的眼中都散发着别样的光,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世上的英雄儿女们似乎都无比热衷于马背上的胜利。 见萧惜惟没有反对,魂舞也笑了起来:“汐池妹妹,你和陛下一骑,你们有些吃亏哟,缥无公子的奔日可是马中之神,虽然陛下的惊风平时和它不相上下,但是今天,陛下说不定会输呢!” 听着魂舞的笑声,凌汐池看了一眼缥无座下那一匹枣红色的马,就更不依了,凭什么他们每人一匹,她就不能自己要一匹,想到这里,她扭头看向了萧惜惟:“我不要和你一骑,我要自己一骑,你让人给我找匹马来好不好。” 破尘和赤火对视了一眼,破尘似乎打了什么主意,英挺硬朗的脸上突然挑起了一抹笑,赤火朝他使了一个眼色,破尘故意装作没有看见,看着凌汐池笑道:“小姑娘,你是我们陛下的相好,本来是不能让你一个人骑马的,可是破尘听说你的武艺不错,可以和咱们陛下相比,破尘心中不服,可巧我们军营里边最近收了一匹烈马,我们的人跟踪了它一个多月才将它抓到的,那畜生到现在都还没有人能驯服它,你敢不敢试一下!” 破尘话音刚落,萧惜惟就一个威严的眼神递给了他,灵歌也斜视了他一眼,冷声道:“看来陛下平日里真是把你骄纵惯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下去,迟早脑袋不保!” 破尘摸了摸鼻子,看着她和叶孤野笑了起来,“灵歌,既然已经嫁了人,你得学着温柔一点才行,人家小姑娘还没说什么呢。” 破尘的话成功的挑起了凌汐池的好奇心,她拍着手笑道:“真是没有驯服过的马吗?那倒妙得很,你快叫人把它带上来吧,我就要它了。” 萧惜惟皱着眉头道:“汐儿,那匹马性子太野,你驯服不了它,你要骑马可以,我让人给你找一匹温顺一点的马!” 这可是比赛,真要温顺的,那她不输定了,凌汐池撅着嘴不满的反驳道:“那你干脆给我找头驴来好了。” 几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萧惜惟冷着脸看了她一眼,忽然吩咐道:“破尘,去给她找头驴来!” 凌汐池瞪着他,就要翻身下马,萧惜惟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无奈的叹了口气,又吩咐破尘道:“去把那匹马给她牵上来!” 凌汐池开心的笑了笑,连忙跳下了萧惜惟的马。 远处,一名士兵拉着一匹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马走了过来,那马脾气大得很,站在原地就是不肯动,被士兵拉得急了,忽然扬起了前蹄,狠狠的踢了那士兵一脚,那士兵被它一脚踢翻在地,白马甩了甩鬃毛,仰着头十分蔑视的看了那士兵一眼,忽然撒开四蹄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那白马躯干壮实,四肢修长,一动便如一道白色的流光,似乎四只马蹄都已腾空而起。 那士兵一见是朝他们这边跑来了,慌忙要去拉那匹马,谁料白马跑得实在太快,眨眼便到了他们面前,许是他们这一行人身上的气势太过强大,那白马也很识时务的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停的撅着蹄子。 凌汐池围着那它绕了两圈,威风凛凛的模样让她越看越喜欢,她扭头朝萧惜惟他们笑道:“你的马叫惊风,他的马叫奔日,你们记住了,以后我的马就叫逐月!” 说罢,她凌空一跃,稳稳的落在那匹马的背上。 破尘说得没错,这匹马果然不是一般的烈马,凌汐池一落到它的背上,它就仰天长嘶了一声,竖起了前面的两只蹄,几乎人立而起,凌汐池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缰绳,才不至于被它甩飞出去,若真被甩飞出去也就罢了,说不定还要吃它一蹄。 逐月见那一下没能把她摔下背,长嘶一声,就跟疯了一样撒开四蹄狂奔起来,四处横冲直撞,凌汐池连忙将缰绳往手上一缠,将马镫上往脚上一卡,将自己的手脚绑住,才得以没被摔下马背来。 见这样的速度还是没能把她甩下来,逐月一边跑,一边不停的飞腾,跳跃,提前蹄,摆臀,一副不把她甩下它的背不罢休的样子。 马背剧烈的颠簸着,凌汐池被它颠得快要吐了,她的马术本来算不得好,第一次骑马时更是晕马晕的七荤八素,幸得那时有叶孤野在,才将她从马上拯救了下来,此刻又遇上这难得一见的良驹,立马就将她那拙劣的马术暴露出来。 她在心中忍不住咒骂,这匹疯马真是够烈,这么多的花样,怪不得他们说没人能驯服它。 好几次,就在她以为快要被甩下马背的时候,她连忙又借力回到马背上,凌汐池只能跟它耗着,想着它该有消停的时候,可是逐月不愧它桀骜不驯的声名,像来劲了一般在军营的跑道上来回狂奔,她就这样被它甩出去又荡回来,不知道的人以为她在表演马技,看起来精彩绝伦,可知道的人就会知道她快被这匹马搞死了! 就在这时,逐月忽然离地而起,在半空中一个飞跃,斜侧身,甩臀,一套组合动作下来,猝不及防的她猛然被甩了出去。 凌汐池眼睛都亮了起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可以踏燕的飞马,她暗暗下定决心,今日一定要将这匹马驯服! 萧惜惟似乎担心的叫了她一声,她提起真气,身体在半空中翻转了几下,减轻了下坠的速度,伸手往地上一按,借力再次腾空而起,手往马背上一按,再次翻身上马。 “嘶!”逐月又仰天高昂的长嘶了一声,动作比之刚才剧烈不止十倍,凌汐池总结了之前的教训,虽然还是像荡秋千一般在上面荡来荡去,但是却比刚才好过了好多。 直到她和逐月都筋疲力尽的时候,逐月终于不闹了,喘着粗气乖乖的站在了原地,凌汐池伏在马背上,紧紧的搂着它的脖子,确定它不再撒泼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望向远处,小心的伸出了右手,得意的朝萧惜惟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wap. /130/130469/30427978.html 第二百九十三章:策马红尘 看见萧惜惟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拉着缰绳,双腿往马肚子上一夹,逐月似乎也闹腾得累了,缓步走到了几人的面前。 看着眼前那一张阴沉着的脸,凌汐池不好意思冲他笑了笑,说道:“惜惟,不要生气了嘛,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况且我还把逐月给驯服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没等萧惜惟说话,破尘就骑着马走到了她的面前,冲她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有两下子,这马到了今天都没有人能把它驯服,如今却让你办到了,我破尘服你!” 破尘看起来是个豪迈不羁的性子,凌汐池对这样爽快直接的人向来都有好感,连忙冲他一笑,说道:“破尘大哥说笑了,破尘大哥上阵杀敌,威名远扬,应是我服你才对!” 破尘憨憨的抓了抓头,笑道:“在下听说姑娘武艺超群,当初更是单枪匹马杀进了北山矿场,杀东方青石,斩诸葛一方,一路杀神斩魔,力撼泷日国旭日金麟,更是一剑破了千甲,不知在下是否能有这个荣幸,与姑娘切磋一二!” 凌汐池朝他一抱拳:“随时恭候!” “噗!”魂舞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小朋友呀,整天就想着打打杀杀的,就知道在拳脚上面争强,比赛嘛,方式多着呢,这不我们这场赛马不是还没有开始吗,汐池妹妹想必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我们何不在马上决一个胜负!” 魂舞话音一落,赤火也道:“陛下,侯爷,可以开始了!” 萧惜惟看了他一眼,说道:“今日这里没有陛下,没有侯爷,没有等级,不论尊卑,让我们好好的赛一场,若不全力以赴者,军令处置!” 缥无显然已经很不耐烦了,不耐道:“废话少说,开始吧!” 缥无的话音一落,他的奔日就如流星般闪射出去,与此同时,萧惜惟的惊风也幻化成了一道清风,疾驰而出,叶孤野座下的黑马也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射了出去,而凌汐池的身侧,灵歌、魂舞、赤火、破尘随即紧跟而上。 唯有她,逐月仿佛在与她赌气,无论她怎么夹马肚子,怎么抽打它,它就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凌汐池气得吐血,不战而败,这也太丢脸了! 前面隐隐的传来了魂舞的声音:“汐池妹妹,看来你这次输定了!” 其间还夹杂着几声豪迈的笑声。 凌汐池抬头张望,几匹骏马已经冲出了军营的大门,她思索了一会儿,灵机一动,连忙将脸贴在逐月的耳朵上,说道:“唉,我说马大哥,你好歹也是一匹烈马,就这么不战而败,你甘心吗?你给我耍大牌有什么用啊,看到刚才那两匹嚣张的马没有,你就不怕被你的同伴嘲笑吗?你要赢了,你就是全云隐最神的马,你……唉唉唉!”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逐月就像听懂了一样,扬起前蹄,长嘶一声,顿时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凌汐池一时没有准备好,险些被它冲力冲飞下马,幸好她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缰绳,才幸免于难。 逐月没命的奔跑着,风在她的耳旁刮得呼呼作响,迎面而来的雨打在脸上泛起了一丝生疼,甚至连呼吸也比平常急促一些,逐月这匹马,果然是一匹变态的马! 眨眼逐月便超过了两匹马,将它们甩在了后面,凌汐池高兴的扬起马鞭一抽,逐月跑得越发卖力了,不一会儿便已经差不多可以赶上惊风和奔日,与叶孤野的黑马并驾齐驱,她开心的朝叶孤野笑了笑,说道:“哥哥,我追上你了。” 叶孤野也冲她笑了笑,故意放缓了速度,等着灵歌追上来,凌汐池此时一心想胜,便也不管他了,驾着逐月朝惊风和奔日追去,那两匹马也是骄傲不服输的性子,估计也没怎么被其他的马赢过,现在看逐月跟了上来,连忙加快了脚步,果真是马如其名。 凌汐池策马来到了萧惜惟的身侧,偶尔和他不经意的侧头相视,浅笑传递,她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种淡淡的满足,浅浅的奢望,真希望这条路可以一直跑下去,没有阴谋,没有算计,没有战争,没有杀戮,没有血腥,干干净净纯纯粹粹,每个人只是秉着一颗赤子之心,单纯的想赢一场可输可赢的比赛! 八匹马穿过丛林,踏过草丛,越过小溪,细雨夹杂着青草、泥土、野花的气息扑面而来,偶尔惊飞几只鸟,偶尔惊乱在草坪上翩翩起舞的蝶,偶尔惊动几只在溪边饮水的小鹿,欢快的马蹄声,夹杂着风声雨声如一支活泼悦耳的乐曲,简单却震撼人心。 看着凌汐池不时的看着他,萧惜惟一笑,忽然一夹马肚子,惊风长鸣一声,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一见他竟然耍这一招,她当然不甘示弱,连忙追了上去,缥无也是一个好胜的主,见他们俩都超过了他,当然不甘心居于人后,也是奋力跟了上来。 八匹马时而并驾齐驱,时而你追我赶,所有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种策马红尘,狂奔天涯的潇洒肆意。 终于一道狭窄的山道出现在眼前,凌汐池看着道路两旁崖壁上陡峭得似乎快要掉下来的嶙峋怪石,心想着应该是快要到望风崖了,现在要是不超,便再无胜的机会了,无奈道路实在太过崎岖,并排着也勉强可以通过两匹马,萧惜惟和缥无一前一后将路封得死死的,她想闯也闯不过去,气得她只能在后面不停的挥舞着马鞭大喊:“让开,让开,快让开!” 好不容易沿着山道来到了望风崖,远远的便看见一块巨石犹如擎天之柱般立于上面,巍峨的巨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威严,无声的诉说着那已然逝去的洪荒岁月。 凌汐池从未见过这么高这么大而且还是立于崖边的巨石,这巨石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在心底拜服,它立在这里,就像天神一般不可侵犯。 三人同时翻身下马,走到了那巨石的面前,望风崖坐落在帝云城外的平原上,孤峰峭壁,更显挺拔峻秀,就是因为这块透着古老气息的巨石,所以才取名望风崖。 凌汐池眺目四顾,苍茫暮色中,远山呈现出青灰色,她走到望风崖边,山下的景色便一览无遗,尽收眼底,山底下坐落着一个小村庄,一座又一座农家小屋此刻已是炊烟袅袅,一条澄碧的小河穿村而过,河边的芦苇,河上的小舟,小舟上面披着蓑衣的渔翁以及成排的鸬鹚,在淡淡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就像一幅泼墨画,美到有些不真实,却又那么的宁静祥和。 萧惜惟走到她的身边,轻声问道:“汐儿,你在看什么?” 凌汐池笑了笑,摇了摇头,她不想告诉他,山底下的小村庄其实是她一直所向往的生活,和心爱的人守着一所小房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以远离所有的是是非非,可这样在寻常人眼中看起来有些苦寒甚至无趣的生活,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却是一种奢望。 又有多少人能知,千古书生侠客梦,四方侠士慕桃源。 这时,叶孤野他们也上来了,魂舞爽朗的笑声响了起来:“汐池妹妹,是谁赢了,赢了的可要请客!” 凌汐池伸手指了指萧惜惟。 魂舞看了萧惜惟一眼,笑得更加妩媚了:“原来是公子赢了,正想着若是汐池妹妹赢了,我们要怎么好意思叫她请客呢,现在变成了公子,这话就好开口得多了!” 破尘爱凑热闹,心性也醇厚,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一听魂舞这么说了,也跟着说道:“就是,好久都没和陛……哦,公子一起喝过酒了,心里早就有些痒了,公子,我们今天可要喝个痛快才行!” 萧惜惟浅浅的一笑,说道:“那今天晚上看来又得请人把你给抬回去了!” 破尘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叶孤野和灵歌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柔和的眼神落在了凌汐池身上,凌汐池知道,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分别在即,她却反而说不出话来,却又好似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必说。 风扬起了他们的头发,呼呼的刮过望风崖的巨石,天地间充斥着一种淡淡的离愁。 凌汐池动了动嘴唇,却听叶孤野道:“阿寻,哥哥会很快回来的。” 凌汐池点了点头,灵歌也拉住了她的手,说道:“别难过,若无分离,何来相聚,阿寻,你要照顾好自己。” 凌汐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难过,因为我知道,今日的别离是为了能更好的相聚,反而我很开心。” 叶孤野和灵歌不解的看着她,凌汐池拉着他们的手,笑道:“因为你们终于让我体会到了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感觉了,等你们回来的时候,再给我带个侄子回来!” 灵歌脸一红,羞涩的埋下了头,咬着嘴唇斥道:“你……我就知道你这人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凌汐池无辜的眨着眼睛,说道:“这怎么不算好话了,我的哥哥给我找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嫂子,当然得给我生一个最好看的侄子了,这可是小的时候哥哥便答应了我的。” “你……”灵歌上去就要捂她的嘴,急急道:“你这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 凌汐池连忙往萧惜惟的身后一躲,萧惜惟笑了一声,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让他们上路吧。” 叶孤野走到萧惜惟面前,与他相视了一会儿,说道:“拜托!” 短短两个字,胜过了千言万语! 萧惜惟嗯了一声,回道:“安心!” 同样两个字,却重逾千斤。 叶孤野的眼眸中露出了一抹放心的意味,果然不再说什么,毅然的转身上了马,灵歌也跟着走了过去,刚走两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又朝凌汐池走了过来,将她拉到了一旁,压低了声音道:“阿寻,你上次拜托我找的那个姓唐的姑娘有消息了。” 凌汐池瞪大了眼睛,问道:“她在哪里?” 灵歌道:“我们的人查到她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临泉,此后便再也没有她的踪迹了,不过那里驻扎着泷日国的十万大军,我怀疑她混进了泷日国的军营当中。” “什么!”凌汐池惊叫了一声,又问道:“那里驻守的将领是谁?” 灵歌道:“原本是旭日金麟中排行第八的陈琮,上个月调换成了泷日国的金吾将军左煜!” 凌汐池觉得眼前一黑,惊得说不出话来,唐渐依居然会出此大胆,这种关头上,她居然敢直接跑到泷日国的军营里面去找左煜! 灵歌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上了马,眼看着叶孤野和灵歌的身影消失在薄雾中,凌汐池不由自主的跟了两步,萧惜惟拉住了她,安慰她道:“他们会很快回来的。” 凌汐池嗯了一声,随即翻身上了马,笑道:“走吧,喝酒去!” wap. /130/130469/30427979.html 第二百九十四章:雷动苍穹 雨渐渐变得大了起来,几人刚走下望风崖,便听见天边隐隐传来了滚滚轰鸣的雷声,所有人都被这雷声惊得呆了一呆,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此时已是十月份,为何还会出现雷声。 凌汐池抬眸看着天空,本就灰蒙蒙的天顿时变得阴沉昏暗,低得仿佛要塌下来,只听破尘似乎小声的嘀咕了一声:“乖乖,这天可真奇怪啊!” 他的话音刚落,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只听“轰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响起,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片天地,远远的便看见一道粗壮的闪电落在了望风崖上那块高高的擎天石上,几人只觉得整个望风崖都颤动了起来,一道道横飞的闪电像一条条泛着白光的蛟龙在天幕里穿梭不停,每一道都准确的落在擎天石上,每一下都会引起一阵剧烈的摇晃和轰鸣声。 破尘和赤火都被这一幕惊呆了,见他们几人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策马走到了萧惜惟的面前,只听赤火道:“公子,此地危险,不宜久留,还请……” 没等他说话,萧惜惟便抬手止住了他的话,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远处的擎天石,几人座下的马都被惊得不安的在原地转圈,急切的想要逃离这里,可他不说话,没人敢动,缥无扭头看了他一眼,邪魅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比凝重的神色。 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渗人的气浪一波又一波的袭来,那亮透半边天的雪亮电光让整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天空犹如一头俯视着人间的巨型猛兽,那一道道的闪电就像是它锐利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人间,只听得它不停的咆哮,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 又是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起,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巨响,萧惜惟下意识的挡在了凌汐池的面前,再抬眸看去时,那块高高矗立在崖边的擎天石被一道闪电劈中后,犹如高楼大厦瞬间碎裂倒塌,四处弹飞的石块有的滚下了山崖,有的则垮塌在原地。 擎天石,被雷击碎了! 凌汐池的心中顿时涌起了强烈的不安,她也不知道这种不安源于何处,秋天打雷本属自然现象,四时之变亦并非什么玄妙之事,可这样不寻常的雷声再加上最近频繁发生的异象,仿佛都在提醒她,真正的危机将要来临。 一只温暖的手掌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识的扭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温暖的眸子,萧惜惟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冲她轻声道:“没事。” 凌汐池稳了稳心神,问道:“这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萧惜惟的脸色微变,又瞬间恢复正常,说道:“没有,只是打雷而已。” 说罢,他扭头看着其余几人,说道:“今日之事,你们回去也不要乱语,知道吗?” “是,公子!” 凌汐池看了看几人的神情,视线落在缥无的脸上时,他却故意避开了,这让她的心中越发疑惑,缥无好像知道些什么? 这时,只听萧惜惟又说道:“好了,不是说要喝酒吗?现在雨这么大,我看就去师兄的侯府吧!” 魂舞是个有着七巧玲珑心的人,当即笑道:“喝酒事小,得找个地方避雨才是,你们都是男子汉自然不在意,汐池妹妹可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淋病了可怎么好。” 萧惜惟点了点头,一拉缰绳,调转马头,说道:“走吧,去侯府!” 凌汐池见他走了,当即策马跟了上去,余下几人也随即跟上,许是擎天石的被毁对他们的震撼太大,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一路上倒也安静了许久,并不像之前赛马那般潇洒随意。 到了侯府后,缥无吩咐下人带着他们各自去换洗了,待到凌汐池换好衣服后,萧惜惟已经和赤火等人在一方建在湖上的雅阁中聊起了军中之事,见缥无不在,她略一思量,便偷偷的跑去找缥无去了。 缥无的侯府奇大无比,好在她刚走过一条长廊,便看见他坐在一座四周都植了芭蕉的四角亭的栏杆上,以手支头正在欣赏雨景,此时天色已经黑尽,轰鸣的雷声也已经停歇,唯有雨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昏黄的灯火映照着碧绿的芭蕉叶,更衬得一身红衣的他更加邪魅妖异。 听到了她的脚步声,缥无扭头看了过来,他仿佛正是在等着她去找他,见到她后,并没有惊讶,反而上下的打量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抹笑。 此时的她身着一件素白的轻纱长裙,脸上未施粉黛,因为刚刚淋过雨,使得她那本就洁白的肤色微微有些透明,有种冰清玉洁之感,唯一的颜色便是那不点而朱的樱唇,一头将干未干的青丝随意的垂在脑后。 凌汐池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不满道:“你在看什么?!再乱看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缥无轻笑了一声,淡淡的转开了视线,说道:“淡极始知花更艳,经霜遇雪犹为清,看到你,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最美不过无色,果真是世间颜色千千万不及无色动人间。” 凌汐池走到了他的面前,说道:“你这些花言巧语留着去哄其他的女孩子吧,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缥无望着亭外的芭蕉,懒洋洋的说道:“你不在房间里陪着我师弟,跑出来干什么?” 凌汐池反问道:“那你在这里又是干嘛?” 缥无扭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我在这里赏雨,这个不需要跟你报备吧!” 凌汐池坐在他的面前,说道:“你难道不是在这里等我吗?所以我来了。” 缥无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了,埋头摆弄着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哦,是吗?” 凌汐池不想跟他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那方擎天石很重要对不对?” 缥无道:“我师弟不是跟你说了吗,没什么。” 凌汐池急道:“我知道他在骗我,你告诉我好不好?” 缥无站起身来,手负在身后,一双狭长的眸子看着远处,眼神像笼了雾的江南,影影绰绰的,蕴含着太多复杂不解的思绪,亭外只闻得雨打蕉叶的声音,天地间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惆怅萧索之意。 见他不肯说,凌汐池急忙拉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知道,你告诉我好不好?” 缥无埋头看了一眼她紧紧抓着他的手,凌汐池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将手松开。 缥无问道:“你真的想知道?” 凌汐池忙不迭地的点着头,一脸恳求的看着他。 缥无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里,是他出生的地方,当年他险些活不下来,后来,他的母后,也是在那里丢下了他,去了小苦海!” 凌汐池呆住了,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声音轻得仿佛在问他,又仿佛在自言自语:“为什么?他的母亲为什么要丢下他?” 缥无看着她难以置信的神情,说道:“至于为什么,你若是去问他的话,他应该会告诉你的。” 凌汐池听出了他话里有话,连忙抬头看着他,又问道:“还有别的什么对不对?” 缥无哼笑了一声,身上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双手在身侧紧紧的握成拳,依稀可见发白的骨节,他接着道:“当年先王带着师父和我赶到那里的时候,他已经被冻得奄奄一息,那时他也才四五岁,整个人就躲在那方擎天石之下,当时师父便用命盘替他算了一卦,命盘上说,他这一生,虽有经天纬地之才,颠覆乾坤之能,可普天之下,能得他真心想要的,却只有惟一的一样东西,那便是情,一旦他想得到的惟一出现,是死劫!他会以死应命!” 凌汐池只觉得一个霹雳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原来,那个预言便是在那里被预测出来的,如今擎天石碎了,是在预示着什么吗?还是上天在提醒他们? 看着她惊讶到有些恐惧的神色,缥无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说道:“那个预言,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凌汐池只觉得像是一盆冰水迎头淋下,瞬间从心顶凉到了脚尖,哆嗦着嘴唇说不出来。 缥无轻笑了一声,说道:“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要和你在一起,他可真是痴情啊。” 凌汐池望着他那有些轻嘲淡讽的笑意,嗓子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 缥无又坐了下来,手指敲了敲桌沿,问道:“你可知,他为了能和你在一起,都做了些什么事?” 凌汐池讷讷的摇了摇头。 缥无道:“你知不知道,原本和泷日国的开战早就在一年前便该进行的,于他而言,那是与泷日国开战最好的时机,云隐可说是占据了天时地利,可就是因为你失踪了,他才会在江湖上又多呆了一年的时间,白白的贻误了战机。” 缥无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凌汐池像个木偶一样站在那里,指尖开始变得麻木,他的声音像缥缈的云雾一般飘入了她的耳中,她渐渐的开始听得不太真切。 “后来在冥界,他本可以将冥界的人一网打尽的,也是因为你,他怕伤到你,居然选择让月弄寒带你走,就是因为你那时只肯相信月弄寒,只肯让他接近你,可你跟月弄寒做了什么,你居然帮着他起义!” “他打下明渊城后想将明渊城送给你,就是想将那里作为你们无启族日后栖息的地方,结果你自作聪明的跑去劫矿场,为了分散泷日国的注意力,他不得不提前与泷日国在临泉开战,并且亲手射杀了左煜的父亲,若不是如此,你以为你们月凌军真的能抵挡得住泷日国的旭日金麟吗?现在为了不让月弄寒束缚你,他居然还要选择帮月弄寒一把,帮他壮大他的势力,你明知他们是什么关系,你明知日后他们之间终会一战,你竟然还要……” 缥无说得越多,凌汐池的脸色就越发苍白,她到现在才知道,他为她付出了这么多,可她到底又为他做过什么呢? 缥无看着她惨白到有些恍惚失神的脸,朝她走了一步,又说道:“你可知,这场天下之局里,本不应该有月弄寒的出现的,你若不懂他究竟为了你付出了多少,就不要轻易招惹他。” 凌汐池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缥无又朝她逼近了一步,她那略带逃避的动作惹怒了他,他的眸子一紧,压低的嗓音里潜含了几分怒意和威胁:“听着,我不管你是凌汐池也好,还是叶孤寻也罢,你既然选择跟了他,就好好的一心对待他,不要朝三暮四,左摇右摆!” 他高大的身影罩在她的头顶,压迫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凌汐池咬了咬嘴唇,死死的捏着拳头,心中却更加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坚定不移的说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他如此待我,我能给出的,唯心唯命而已。” 缥无满意的笑了一声,终于退开了几步,又恢复了他那懒洋洋的,仿佛万事万物都不在意的神色,说道:“那好,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 这时,一个婢女急匆匆的走了过来,看到他们后,急忙过来行了一个礼,说道:“启禀侯爷,陛下正在找你们。” 缥无轻笑了一声,望着凌汐池说了一句:“他还真是生怕你离开了他半步。” 两人回到了雅阁中,萧惜惟见她脸色有些苍白,起身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朝他笑道:“没事。” 萧惜惟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她无事后,又问道:“刚刚去哪里了?” 凌汐池嗫嚅道:“我……” 缥无接话道:“我带她去四周转了转,她来帝云城这么久,还没有逛过我的府邸呢。” 说话间,婢女们送来了菜肴和酒水,经过一天的奔波,又是去军营阅兵,又是赛马,又是淋雨的,每个人都有些疲乏,此时看到美酒美食,倒也不在拘礼,很快便开始推杯换盏起来,加之萧惜惟同那几人都是一起长大的情分,此刻免了君臣之礼,这场宴饮也显得并不拘束,每个人都喝得很高兴,凌汐池心中有事,浅浅的饮了几杯,便有些不胜酒力。 wap. /130/130469/30427980.html 第二百九十五章:明渊.洪涝 第二天,依旧是狂风暴雨,凌汐池伏在窗台前,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有些心神不宁的看着窗外粗大的雨瀑扯成一条条直线洒落在王宫的碧瓦飞檐上,黑沉沉的天好像随时都会崩塌下来,远处的青山隐在这黑暗之中,就像一头头龇牙咧嘴,奇形怪状的巨人。 一阵阵狂风刮过,像是要把院子里的树连根拔起,密如瀑布的雨被吹得如烟如雾如尘,时不时的溅到她的脸上,不知为何,她总是有种莫名的感觉,今年实在是太长了,长得就好像过了一辈子。 自昨日从缥无府中回到王宫之后,她便做了一夜的梦,她又梦到了那一日在灵武山上脑海中出现的那一幕。 梦里也是这样大的雨,天仿佛破了一个大洞,像是天河的水从那里倾泻到了人间,肆虐的洪水夹杂着被连根拔起的大树和石块从山谷中奔泻而下,犹如巨兽一般沿途吞噬着城镇和村庄,所到之处,满目疮痍。 一群惊慌失措的人正在拼命的逃跑着,眼睁睁的看着那滔天的洪水冲垮了村寨的大门,犹如上古巨兽腾空而起,朝着他们铺天盖地的涌来。 那一刻,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无声的绝望,听天由命般的闭上了眼睛,就在这时,一蓝一红两道光芒亮起,狠狠的冲向了那席卷而来的洪水,硬生生的将洪水抵在了半空中,那如谪仙一般的男女像是深深的烙印在了她的灵魂中,一看到他们的脸,一种说不出的心酸立即充斥在她的心头。 紧接着,她又开始梦到那蛇女雕像,雕像下无数缠绕着的蛇,还有那似乎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红色的鲜血。 耳旁,似还回荡着那悲痛欲绝的声音。 “灵邪,求你,不要让我此生无邪。” “灵邪,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等到我们再见面的那一天,谁都无法再将我们分开,我们将会永生永世在一起。” “灵邪,你该将我唤醒了。” 一阵冷风吹过,耳旁传来了哗啦啦的声音,凌汐池打了一个寒颤,顿时回过神来,扭头一看,是被她放在身侧的轮回之花的心法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一页页泛黄的纸张随着风不停的翻过,上面那充满着沧桑气息的图案和符号随着风舞动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拿起了秘籍,终于翻开了第一页,这也是自燕夜心将这本心法秘籍还给她后,她第一次打开这本秘籍。 原本她是想将这本秘籍给叶孤野,让他参考着去修炼上清引的,可又想到族中有严令,凡无启族弟子不得修习这门秘术,否则必遭反噬,她怕弄巧成拙,只得作罢,既然上清引是叶伏筠苦心研习三百年才从轮回之花里面领悟出来抑制引的,她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一行字映入她的眼帘:受身无间者永远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中之大劫。 凌汐池蹙起了眉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轮回之花心法的第一句竟是这句话,这是涅槃经里的话,意思是无间地狱是世间极苦之处,受身于无间之人,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各种极苦,若是业报未尽,则永不会真的死去。 一朝苦痛,人间已过百年。 难道要永生不死,必先要历经苦难吗?那燕夜心跟她说的过去现在未来又是什么意思,花开有情又是什么意思? 凌汐池又急急的翻了几页,对着上面的窍门运转了体内的轮回之花,一股浑厚而庞大的气息顿时在她体内流转,她感觉到了磅礴的生命力,这种感觉与之前她使用轮回之花时的感觉很不同,内心已不再是让她抑制不住的暴戾,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平和。 她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最后一页已经没有文字了,只画了两个诡异的小人,小人双手相抵,像是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看起来怪异无比,一朵沧桑古老的花盛放在两人的手掌之间。 整个画面没有任何注释,凌汐池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头绪,干脆走到床榻上盘腿坐下,将秘籍放在了双腿之上,闭上了眼睛,将全身的真气调动了起来,随着真气缓缓的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她只觉心神一阵恍惚,心中的那朵轮回之花又绽放在她的眼前,化作了一个图腾的模样,那一扇神秘的大门再一次在她眼前打开。 还是那浩瀚无垠,穷极浩渺的天地,她缓步走了进去,又一次看到了他——叶琴涯。 他依旧坐在那里,端坐若古佛,像一个亘古的雕像,面如冠玉,眉飞入鬓,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器宇轩昂,英武不凡,那一张脸,比起这世上任何一个美男子也不遑多让。 他睁着如墨玉一般的眸子看着她。 凌汐池问他:“你为什么老是会出现在我的记忆里,为何我体内的轮回之花与你息息相关,你和我到底有什么关系?” 叶琴涯朝她伸出了手,缓缓的说出了两个字:“灵邪!” “什么?!”凌汐池惊叫了一声。 叶琴涯仍旧坐在那里,看着她又说了一句:“灵邪,你等着我,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 他在叫她灵邪! 这怎么可能。 难道她的过去真的是灵邪,他的妻子? “不!”凌汐池摇了摇头,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断然否认道:“我不是灵邪!” “你……”叶琴涯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悲痛,他朝她伸出的手无力的握紧,问道:“你还在怪我吗?” “怪我让我们分别了这么多年,相信我,这一次再见,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凌汐池只觉得自己胸口一紧,像是有什么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无所适从,心神俱乱。 “你胡说!”她冲他大声喊着:“我不是灵邪,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见你,我只想要龙魂!” “唉!”叶琴涯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你早晚会明白的。” “龙魂,会告诉你答案!” 轮回之花急速的旋转了起来,凌汐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朝她袭来,将她推出了那一方世界。 她拼命的抗拒着,想要再一次冲进那扇大门里,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扇门还是在她面前重重的关上了,叶琴涯的话让她无比的恐惧,她什么都不怕,只怕她所认为的自己不是自己。 不,绝不可能! 她绝不可能是灵邪,也绝不可能和叶琴涯有什么关系,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玄机。 她拼命的拍打着那扇门,这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将她重重的往后一拽,在她耳边轻轻的唤着她:“汐儿,汐儿,醒醒!” 凌汐池睁开眼睛,便看见萧惜惟正坐在她身旁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扑上去抱住了他。 这才是她爱的人,她心里唯一的人。 萧惜惟拍着她的背,看着她腿上放着的秘籍,脸上出现了意味不明的神色,说道:“汐儿,以后不要再修炼轮回之花了,好吗?” 凌汐池抬眸看着他,萧惜惟勉强的笑了笑:“如果你真的长生不死的话,那我怎么办呢?如果我不在你身边,谁来照顾你,谁来保护你。” 她下意识的将他搂紧了一些,贪恋一般赖在他的怀中,说道:“我答应你,如果这世上真的没有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萧惜惟轻轻的笑了笑,将一个盒子递到了她的面前,凌汐池起身不解的看着他,问道:“这是?” “灵心珠,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凌汐池伸手触碰着那个盒子,想到了缥无同她说的那些话,将手缩了回去,问道:“你真的愿意将灵心珠给我吗?” 萧惜惟道:“我答应了你的,答应别人的事情,我从不反悔!” “可是,”凌汐池埋着头,嗫嚅着道:“你真的不担心吗?担心他得到龙魂后会……” 萧惜惟曲起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对我没信心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又慌忙的摇了摇头:“不……不是。” 萧惜惟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汐儿,龙魂不能号令天下,不能控制天下,真正能够控制天下的是人,没有龙魂,我照样可以成就一番功业,我照样可以纵横天下,相信我,我一定可以亲手创立一个太平盛世,我更希望的是你能自由,能真正毫无挂碍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其实……”凌汐池下意识的想说自己并不想去取龙魂,因为经过刚才的事,她怕龙魂取出来之后会面临一个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实,可一想到这是她唯一能给月弄寒的东西,又默默的将那句话咽了下去,伸手从他的手中接过了盒子,说道:“既然如此,我会很快回来的。” 萧惜惟看了看窗外瓢泼的大雨,说道:“雨停了再上路,这次我就不陪你去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 可这场大雨却足足下了五天,五天之后天终于放晴了,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天空一碧如洗,大雨过后,却并不凉爽,反而有些闷热。 这种反常的天气极为不正常,可凌汐池却顾不了那么多,她收拾好了行装,趁着天还没亮,偷偷的溜出了王宫,到了和琴漓陌约定好了的地方。 跟琴漓陌的约定信号是一早便发出去了的,她不敢当面去跟萧惜惟辞行,她怕一见面自己会舍不得离开他。 刚走出大街,便看见长街的尽头站着一个人,微弱的光中,她身上所着的红纱随着风飘舞着,额头上斜坠着的红宝石熠熠发光,机灵的大眼睛却比她额上的红宝石还要闪亮,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只坠落凡间的精灵。 凌汐池连忙迎了上去,琴璃陌见是她来了,笑道:“汐汐,你还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还得跟惜王那个大帅哥你侬我侬好一阵子呢,看来我们汐汐真是一个做大事的奇女子,儿女情长什么的根本束缚不了你。” 凌汐池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呢?这段时间跑哪里去了?” 琴璃陌围着她转了一圈,拍着手笑道:“你也知道我闲不住嘛,当然要四处走走喽,我还想着你可以再晚一点找我,正好云隐国我还没玩够呢。” 凌汐池使劲的白了她一眼,问道:“那你到底要不要去取龙魂了?” 琴漓陌连连点头道:“要,要,当然要去了,要是被我爷爷知道我玩物丧志的话,他非得打死我不可。” 她边说边做了一个锁喉的动作,凌汐池笑了起来,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琴爷爷和十观前辈究竟去哪里了?” 琴漓陌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他把我丢了自己去逍遥快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都已经习惯了,对了,沦回珠你究竟放哪里了?” 凌汐池笑道:“放心,我将沦回珠放在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我现在就带你去取。” 琴漓陌嗯了一声,眼珠子一转,像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伸手拉住了她,说道:“汐汐,我们来赛跑吧,看看谁的轻功比较好。” 凌汐池还从未与人比试过轻功,一听琴漓陌的话,心中也顿时痒痒的,点头道:“好呀。” 她也想看看自己的轻功能不能比得上这个武林四大家之一的琴家传人。 琴璃陌笑了一声,身影一闪,眨眼消失在空中,远处传来了她那如铃铛一般清脆的声音,“汐汐,来追我呀,追上了我认你做姐姐,追不上的话,你得认我做姐姐。” 凌汐池脚尖一点,全身化作一道青光追了上去,朗声道:“琴漓陌,看我怎么赢你,这个姐姐我是做定了。” 两人你追我赶,待到天大亮了,才在一个小城镇里停了下来,随意找了一个小茶馆,刚坐下,琴漓陌便执起茶壶急急忙忙的倒了两杯茶,喝了一口,气息平稳了一些,才说道:“汐汐,我真是服了你了,我没见过像你好胜心这么强的人。” 凌汐池也有些累,说道:“你早点认输不就是了。” 琴漓陌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认输,本小姐这辈子就没输过。” 凌汐池无奈的白了她一眼,叫来了茶馆的掌柜正准备点点东西吃,却见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哗的惊呼声。 两人连忙跑出去一看,便见大街上人仰马翻,一匹马累得翻倒在地上,正口吐白沫,一名信差打扮的人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的乱叫着,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赶路赶得太急,人和马都被累倒了。 茶馆的掌柜端着茶水迎了上去,那信差喝了水后,急急忙忙的把马扶了起来,又要上马,围观的人连忙劝说道:“差爷,什么事这么急呀,休息一下再赶路吧,不然人没事马也受不了啊。” 那信差道:“你们知道什么,渊河上涨,发生了严重的洪涝,邻近的好几个城镇都被淹了,尤其是明渊城,淹死了不少人呐,现在又开始闹瘟疫了,这件事必须马上上报朝廷。” “什么,洪涝?!” “瘟疫?” “唉,前两天那个雨呀,我就知道会出事啊!” “几天前还打雷了呢,老话说得好啊,秋天打雷,遍地是贼,这下可如何是好啊。” 围观的老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凌汐池的心咯噔了一下,眼看着那信差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她慌忙扭头看向了琴漓陌。 还未开口说话,琴漓陌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要回去吗?” 凌汐池连忙点了点头,琴漓陌抱着胸看着她:“你回去能做什么?”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至少这种时候我要在他的身边。” wap. /130/130469/30427981.html 第二百九十六章:妖佞祸国 他刚继位为王,便遇上这样的大事,心中肯定会不好受,她虽欠了月弄寒的,可他才是她这辈子要用心去对待的人,这种时候,她不可能也不可以弃他不顾,完全当做没这回事发生。 琴漓陌看着她坚定的神色,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好了,你去吧。” 凌汐池朝她一拱手,说了声抱歉,足尖一点,便急急的朝那信差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琴漓陌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远处,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真的是天意,爷爷和十观爷爷果然说得没错,龙魂不好取,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 那信差此时已奔出了小镇,到了一片树林里,这时,他只觉自己身侧有一道清风掠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青影已落在了他的正前方,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急急的勒住了马,挥舞着马鞭怒喝道:“哪里来的小贼,敢挡爷爷的路,你瞎了眼吗?没看到这是八百里加急!”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那信差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只觉面前的女子恍若画中之仙,连语气也柔和了起来,说道:“姑娘,快快让开,别耽误了国家大事。” 凌汐池朝他伸出了手:“我正好要去帝云城,你走得太慢,这份急报我帮你送!” 那信差脸色一变,说道:“小姑娘,别胡闹了,云风州那边出了大事,可延误不得啊。” 凌汐池将一方令牌递到了他眼前,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 那是一枚篆刻着龙纹的黄金令牌,是萧惜惟的随身令牌,当初她在王宫时,为了让她不受束缚,他特地将这枚令牌给了她,任何人见到这枚令牌如见他本人亲临。 那信差一见那枚令牌,眼睛都直了,急忙跳下马来,将背上背着的急报取下来双手递给了她,跪拜道:“小人该死,不识……” 凌汐池伸手止住了他的话,将他手中的急报接了过来,简单的问了一下云风州那边的灾情,便让他去就近的驿站休息,自己则转身朝着帝云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信差望着她瞬间消失的身影,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传言陛下将要立咱们云隐国的王后了,难道便是她?” 已近晌午,阳光暖暖的照射着整个大地,萧惜惟负手站在高高的宫楼上,仰首望着那一碧如洗的苍穹,秋日的阳光是温和的,可他却感觉到不到温暖,只因那个人的离去好似让他的心都缺失了一块。 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大度,原来自己已经容忍不了她再一次离开他。 “她离开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缥无的声音。 萧惜惟淡淡的嗯了一声,没有回头。 缥无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问道:“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萧惜惟摇了摇头,苦笑道:“她连说都没说一声便走了,她好像从来都是这样,说走便走。” 走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缥无看着他冷峻的神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是做什么,她又不是不回来了,大不了下一次你亲自去送她不就好了。” 萧惜惟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说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等到她回来之后,他不会再给她离开的机会。 缥无感受到了他话中的坚定和执着,却也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委屈和森然,感情是把锋利的刀,若是横在不平等的关系中,只会伤人又伤己。 他甚至不知道,若是下一次那少女还这样不辞而别,身旁这个男人会变成什么样。 萧惜惟茫然的望着天空,若真的还有下一次,他想,他可能真的会发疯。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灵的声音:“惜惟。” 萧惜惟和缥无同时怔了一下,两人一回头,便看见那本该已经离去的少女此时正站在他们的身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包裹,一张小脸因为赶路赶得太急布满了红晕,就连气息都显得有些急促。 “汐儿?”萧惜惟恍惚了一会儿,确定是她真的回来了之后,急忙走到她的面前,问道:“你不是走了吗?你这是……” 缥无也注视着她,眼尖的看见了她背上的包裹是朝廷急报特用的布匹,疑声道:“那是?” 凌汐池深吸了两口气,为了早一点将急报送到他的面前,她几乎是一口气赶了回来,未曾停下来休息片刻,待呼吸平顺了一些,她急忙将背上的急报取下来递给他,说道:“我在路上遇上了八百里加急,明渊那边发生了罕见的洪涝,还发生了瘟疫,情况十分严重,我就做主将那份急报拦了下来,亲自给你送回来了。” 萧惜惟的脸色一变,将那份急报接了过来,打开看了一眼后,眉头微拢,表情却还是十分平静,凌汐池却知道,他只是看起来平静罢了。 他扭头看了缥无一眼,说道:“去宣政殿。” 缥无将他手中的急报接过看了一眼,一向懒散淡漠的神情也微微严肃了起来。 两人正要离去,却看见凌汐池还站在那里,萧惜惟停了下来,迟疑着问道:“你……” 凌汐池笑道:“我不走。” 她看见萧惜惟微蹙的眉头顿时展了开来,眼中的阴霾也散了一些,他捏了捏她的手,说道:“那你先回寝宫休息一下。” 凌汐池点了点,目送着他们离去了。 她回到了自己暂居的灵汐宫,采离正在她的房间里整理屋子,她离宫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是以采离并不知道她是走了又回来了,看到她心情沉重的步进了屋子,急忙跑了上来,眼睛通红的看着她,急声道:“姑娘,你去哪儿了,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她心有余悸的模样,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凌汐池回过神来,勉强笑道:“我……我出去逛了逛,发生什么事了吗?” 采离拉着她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我的好姑娘,你以后可不能乱跑了,今早陛下来没有看见您,生了好大的气,奴婢从没有见过陛下那个样子,奴婢知道陛下是在怪罪我们没有看好姑娘,奴婢差一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姑娘了。” 凌汐池愣了愣,问道:“他冲你们发火了?” 她本想着悄悄的走是为了避免分离时的不舍和尴尬,却完全没有考虑到他突然见她不见了会是什么感受。 采离摇了摇头,回想着早上陛下的眼神,她又打了一个寒颤,一股寒意从背脊直透入心尖,那个眼神,她发誓她这辈子不想看见第二次,说道:“陛下虽然没有发火,可他的样子却比发火还……让人觉得害怕,好姑娘,你下次要去哪里,记得一定要跟奴婢们说一声。” 凌汐池点了点头,笑道:“好啦,我知道了,好采离,我一上午没吃东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来。” 采离急急忙忙的去了,凌汐池坐在了窗边的凳子上,现在平静了下来,她才发现自己的思绪已经乱做一团,这几天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明显。 擎天石刚刚被毁,便发生了这样的事,大雨,洪水,瘟疫,每一件似乎都与她这几日所做的梦对应上了,这是上天在警告他们什么吗? 她叹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在强大的命运面前就如一只蝼蚁一般,弱小无力,好似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命运的轨迹。 这时,她只听一声奇怪的沙沙声响起,扭头一看,却发现一条小黑蛇顺着窗棂爬了进来,将身子盘在桌子上,探着一颗小脑袋看着她。 是妖儿的小黑蛇。 经过灵武山一事之后,她虽然还是害怕蛇,却没有以往那么恐惧了,尤其是对这条小黑蛇,它看起来分明那么弱小,自己一根手指便可以碾死它。 她走到桌前坐下,趴在了小黑蛇面前,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小黑蛇歪着脑袋看着她,凌汐池又问道:“你找到妖儿了?” 小黑蛇吐了一下蛇信,点了点头。 “她还好吗?” 小黑蛇又点了点头。 凌汐池继续戳它:“你为什么不陪着她?” 小黑蛇顺着她的手指爬到了她的手臂上,用脑袋碰了碰她的脸,凌汐池顿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嫌弃的拨了拨它,问道:“你想跟着我?” 小黑蛇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凌汐池说道:“可是我不喜欢蛇。” 小黑蛇一听,连忙爬进了她的袖子里,悄悄的探出头看着她,好似在说,你不喜欢我我可以躲起来,但是你不能赶我走。 凌汐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心情也好了一些,说道:“好吧,那你便留下来吧,等过阵子再带我去找妖儿好不好?” 这时,采离带着几个婢女端着吃的东西走了进来,凌汐池急忙让小黑蛇躲到一边去了,随意的吃了一点,可她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来回奔波,人也有些疲乏,让采离她们退下后,她便上床睡了一会儿。 等到她醒过来时,已是日暮时分,萧惜惟还没有来看她,看来这次洪涝对那一带的百姓造成的损失应该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惨重。 她起身走了出去,刚走到门口,便看见萧惜惟神色严峻的出现在了长廊上,凌汐池连忙迎了上去,看着他两道英挺的眉纠结在一起,疑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向都是一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如果只是因为灾情的话,他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神色。 萧惜惟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凌汐池瞬间明白了过来,问道:“跟我有关?” 萧惜惟起身便朝屋内走,说道:“没事。” 凌汐池拉住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又道:“既然我们要在一起,便应该彼此坦诚,最起码你要让我知道你为了什么烦心,为了什么在生气。” 萧惜惟定定的看了她两眼,说道:“太师那个老东西,竟然在我面前进言,说这次的洪涝乃是有妖佞祸国,这老东西,他怎么敢!” 凌汐池恍然大悟,他这么生气,看来这妖佞祸国的名号是要安在她的头上了。 她虽从未参与过云隐的政事,但也或多或少的知道,这太师白褚宁也是两朝老臣,为人虽然古板一些,但胜在刚正不阿,是以当初一直跟相国黎旻不和,并没有参与到相国那一派的势力当中,黎旻被处死之后,萧惜惟虽然也提拔了许多新的能臣,但云隐朝中还是以这位太师的资历最深,加之他确实一心为国为民,自然也得到了萧惜惟的重用。 之前她在和灵歌闲聊之时,灵歌便告诉过她,由于萧惜惟对她的宠爱做得太过了,坊间一直流传着她是一个狐媚惑主的妖孽,当时便惹来了很多臣子的反对,每天都有一堆的折子递上来,直言不讳的说云隐国的王后决不能是一个身家不清白,来历不明的舞姬。 好在萧惜惟这人向来我行我素,迫于他的威势,这件事渐渐的也无人敢再提,虽然他从未跟她说过这些,但她也知道,他能张贴告示告知全天下他要娶她为妻,定是顶着无数的压力和反对,现在云隐又出了这样的灾情,可不正是证实了她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姬,那帮忠贞为国的臣子还不得趁着这个机会拉她下水。 凌汐池轻笑了一声,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无能狂怒可不是你的风格。” 萧惜惟看着她轻松的表情,诧异道:“汐儿,你不生气吗?” “生气?”凌汐池走到桌前为他到了一杯沏好的茶,说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呀,你顶着那么大的压力都要娶我,我可不能让你后院起火,再说了,你那些臣子都不了解我,他们怎么看我无所谓啊,只要你知道我不是妖孽就对了。” 萧惜惟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拉着她的手道:“我会让他们知道,只有你配做我的妻子,做我云隐国的王后。” 凌汐池笑了起来,埋头道:“好啦,那你究竟打算怎么做呢?” 萧惜惟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先送赈灾银两和粮食到云风州,而且我也得去。” 凌汐池道:“你也要去?” 萧惜惟点了点头,说道:“是,其实那一带并不是只有今年才发了洪涝,那里位置比较特殊,每到梅雨季节时总会发生洪灾,只是都不如这次严重,如今我刚继位便遇上这样大的天灾,还是在这样特殊的时候,作为一国之主,必须亲临那里,和所有的百姓站在一起,我也想带工部的人去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彻底解决渊河每年都会发洪水的问题,只不过我在想,我走了的话,朝中到底由谁主事比较好。” wap. /130/130469/30427982.html 第二百九十七章:治理渊河 凌汐池疑惑的看着他:“缥无呢?” 萧惜惟的神色越发的凝重,说道:“我已经吩咐师兄带着几位太医和工部的厉若山先行护送赈灾银两去了。” 凌汐池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护送赈灾银钱这些不该是缥无做的事,于是她问道:“他去和瘟疫有关?” 萧惜惟嗯了一声,说道:“根据急报,渊河附近的几个小城镇都发生了瘟疫,这场瘟疫来势汹汹,太医院几位太医在接到上报的疫情后,皆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何疫症,有何良药可医,而且瘟疫传染极快,人畜都无法幸免,若不及时加以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这才是他如此忧心的原因,缥无赶着过去应该是去治疗瘟疫的,由此看来这次的瘟疫确实棘手得很,竟连缥无都出动了。 凌汐池想了想,如果他也要去的话,朝中确实需要一个暂时监国的人,太师白褚宁倒是一个好的人选,只是经过了相国谋逆一事,他怕是也不放心将监国的权利完全放在一个人的手上,既然不希望一个人独揽大权,为何不将权力分发下去,做好部署,分散力量,即可相互制约,又可相互协调。 萧惜惟见她眼珠机灵的转了一下,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凌汐池道:“很简单呀,如果你不放心把权力交给某一个人,便分别指定人选什么人处理什么事,把权力分散出去,再给与他们相互制衡的权力,不让一方做大,再分派你信任的人协助处理,这样人人都管事,事事有人管,你也不用怕有人得了权力便可以为所欲为,若真遇到他们决策不了的大事情,便由你的那些隐卫及时上报给你不就是了。” 萧惜惟想了想,揉了揉她的头,笑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三日后出发!” 凌汐池故意将脸侧到了一旁,说道:“我可没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萧惜惟抓住她的手,笑道:“你可是要和我同甘共苦的,我去赈灾去了,你也要夫唱妇随呀!” 凌汐池哼了一声,说道:“真不要脸,你现在还不是我的丈夫呢。” 萧惜惟将她的脸扳了回来,眼神也柔和了下来,埋头看着两人紧握着的双手,由衷道:“汐儿,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凌汐池又将脸扭到一旁,哼哼道:“我才不是为了你回来的,明渊城可是你送给我的礼物,那自然是我的了,既然是我的,我便不能不管,况且,无启族的故土离明渊也很近,我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了。” 萧惜惟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伸手将她揽在了怀中,说道:“我还以为要好久都看不到你了。” “怎么会呢?”凌汐池靠在他的怀中,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说道:“我知道,我会一直在你这里。” 说罢,她的脸微微一红,小声道:“我,我也一样。” 萧惜惟轻笑了一声,将下巴轻轻的挨在了她的额头上,说道:“以后不可以不辞而别了,你去哪里都要先跟我说一声,不然我会生气。” “嗯。”凌汐池保证似的点了点头。 萧惜惟陪她坐了一会儿,便又去宣政殿处理政事去了。 凌汐池正在收拾东西,小黑蛇不知从哪里爬了出来,钻进了她正在打包的包裹里,赖着不肯走。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它也要跟她一起去。 凌汐池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小黑蛇就是赖上了她,她将它提起来随手扔到了一旁,说道:“别闹了,我们这次不是去玩的,你就在王宫里等着我们回来。” 可不一会儿,小黑蛇又爬了回来。 凌汐池不管,继续扔,几次后,她终于放弃了,抱着手看着它,威胁道:“明渊那边大蛇多得很,你去的话会被吃掉的。” 小黑蛇竖起了身体,一扭一扭的,仿佛在说自己不怕,凌汐池被它逗乐了,将它塞进了包裹里,说道:“好吧,那我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三日后,她和萧惜惟便出发赶往云风州,两人两骑上路,并没有随行的人,按照萧惜惟的话说,此次是去赈灾,并不需要太多的随从,惊风和逐月本是难得一见的良驹,没有随行的人拖后腿,所以只消三天的时间他们便来到了灾情最严重的明渊城下。 渊河的水位已经下降,退到了河堤之下,但城外仍然囤积着及膝深的水,地势较低的地方甚至沿途经过的明渊城外的几个小村庄以及附近的农田,水位却至少有一两米深,大水洗劫了一切,整个明渊看起来死气沉沉,毫无生气。 这里仿佛是水的世界,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水泊,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粼粼刺目的光,水泊里到处都是被冲毁的各种还未来得及收割的粮食谷物,水面上时不时的可以看见漂浮着的猪,牛、羊、鸡等家畜的尸体,在水的浸泡下已然肿胀,发出阵阵刺鼻的恶臭。 逐月和惊风艰难的在及腹的水中行走着,再加上他们昼夜赶路,有时连吃东西的时间也省了,现在被这么热的阳光一烤,再闻着这难闻的味道,凌汐池只觉得胃中一紧,忍不住就要吐出来。 两人艰难的进了城,城里的积水已经被处理干净了,昔日繁华富庶的明渊城已经变得惨不忍睹,街道两旁的摊位被冲得七零八落,摊位后面的房屋店铺更是被洗劫一空,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里塞满了各种衣物布条和杂草,散落一地的木板和瓦砾等可想而知,当时洪水来临时是多么的势不可挡。 凌汐池看着已是一片废墟的街道,刚走没有几步,便听见一阵妇女凄厉的嚎啕大哭声,隐隐的夹杂着小孩呜呜的抽咽声,那种失去一切的绝望无助,就像一把尖刀,狠狠的扎在了人的心上。 一场天灾,让无数人失去了生命,也让无数人失去了家园。 沿途走了大约数百米长,一路所见的凄惨绝伦的景象让人几乎就要崩溃,也是第一次让他们感觉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缥无带着几个人匆匆的赶了过来,看服饰应是此处的官员,缥无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看来这几天没少操心。 看到萧惜惟后,缥无等人立即跪下行礼:“陛下圣驾到此,微臣等有失远迎,望陛下恕罪!” 萧惜惟伸手将缥无扶了起来,说道:“众卿平身。” 凌汐池顾不得和他们见什么礼了,一步冲到了缥无的面前,急问道:“侯爷,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缥无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萧惜惟,说道:“陛下,请先移驾山中帐篷,待微臣细报!” 一路尾随着缥无等人到了山顶的帐篷,帐篷是搭在明渊城后的鹿山半山腰,因为明渊城被洪水冲毁,已经住不得人了,故将所有明渊的百姓暂时移到了半山腰居住。 沿着一条尚还平坦的大道上了鹿山,山腰上支起了无数简易的帐篷,里面安置的正是此次洪灾中流离失所的百姓。 无数的百姓呆滞的坐在帐篷口,几乎所有人都眼神空洞的望着天,里面有顿失所有的惶恐无奈,也有不知未来在何处的茫然无措。 跟着缥无走进了最中央的一顶大帐篷内,萧惜惟自最上方的位置坐下,凌汐池默不作声的坐在了他身后的位置上,见一旁放着一幅云风州的地貌图,好奇的拿到手上看了起来。 待到缥无也入座了,萧惜惟目光如炬的扫视了一眼帐篷内跟着坐下的几名如坐针毡一般的官员。 帐篷内的气氛一时紧张到了极点,随着他久久不发一言,那几名官员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良久,萧惜惟低沉的声音才响起:“陈州牧,此次云风州洪涝,共造成多少损失,死伤多少,你先给孤报一下!” 陈柏云,云风州的州牧,统管着整个云风州,明渊城被云隐攻下之后,暂时并入了云风州中,也属于他的管辖地。 陈柏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道:“启禀陛下……因……因洪水未退,城中百姓需要……需要迁徙上山,具体数据现在……还不能统计出来……” “呯!”萧惜惟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随着他的动作摔到了地上,陈柏云一见,立即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萧惜惟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是该死!明渊地区总共六万四千户,三十三万六千余人,良田六十三万余顷,你难道连最基本的数数也不会吗?百姓上山之时,你有没有清点人数。” 陈柏云全身如筛糠般抖动着,冷汗已布满了他的额头,他不停的磕着头,口中更是一刻不停的道:“微臣该死,陛下恕罪!” 萧惜惟不耐的一挥手,立时有人上来将陈柏云拉了下去,他目光森寒的扫了一眼一直坐在陈柏云旁边的一位应是他的助理的官员,说道:“孤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孤要知道具体情况,若不能完成,提头来见!” 那位官员应了一声,只恨不得爹娘再给自己生一双脚一般,飞快的退了下去,萧惜惟哼了一声,将目光落在了缥无的身上:“爱卿,新月、银石、南风几处现在的疫情如何?” 缥无站起了身,说道:“启禀陛下,这种疫症臣等闻所未闻,现齐太医、名太医、申太医三位太医已经去了三处疫区,情况不太乐观,不止疫情控制不住,染上瘟疫的人员也越来越多,微臣等人也是束手无策,请陛下责罚!” 萧惜惟的眉头紧了紧,挥了挥手:“罢了,此乃千古奇症,一时无良方也是情有可原,孤岂会是非不分,怪责于你,还望爱卿辛苦一些,尽量早日解除百姓的病痛。” 说完以后,他又将目光落在缥无下方的一名官员身上:“厉尚书,现如今当务之急是明渊的重建工作,让百姓安定下来,孤让你一同前来,是想知道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方法可以让此地以后少受洪涝之灾。” 工部尚书厉若山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从容不迫道:“此次洪涝的因由乃是在于这一次的暴雨是五十年来极为罕见的暴雨,造成渊河水位上涨,原本的河堤无法阻挡这样的水量,导致河水蔓延成灾,经过微臣这几天对渊河的查探,”厉若山边说边看向了凌汐池手中的地图,她连忙起身将地图递给了他。 厉若山将地图在萧惜惟等人面前展开,指着地图上面的明渊城继续道:“明渊城临河,位置较下沉,依臣愚见,这样的雨水并不常见,只需加筑河堤,将原本的河堤再筑高几分即可,日后自然可以挡住洪水的侵袭。” 萧惜惟蹙起了眉头,显然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 这时,只听一个清灵的声音响了起来:“我觉得不可。” 说话的正是凌汐池,见她开口,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凌汐池走上前来,指着地图说道:“我听陛下说,不只是明渊,临近渊河的几城并不是第一次发生洪涝,因为此地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地势较为倾斜,从地势上看,渊河是一条悬河,每到梅雨季节时都会发洪水,只是都不如这次严重罢了,可这些年来因为洪涝产生的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若是日后发生了比这次还要大的洪涝呢,是不是每一次发洪水便只需要修筑河堤就行了?” 萧惜惟看着她,问道:“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凌汐池伸手指着地图上的几个方位,说道:“自古以来,治水之要在于疏而不在于堵,在我长大的地方,也有这样一条河,在很久以前也跟渊河的情况很相似,不过有一个很有智慧的能人想了一个办法,他根据江河出山口处特殊的地形、水脉和水势,将河边的一座山凿开了一个缺口,又在江中心修筑了一个分水工程,将原本的河水一分为二,其中一条仍是正流,用于排洪,另一条则是人工引水渠道,却是用于灌溉,将河水由那个缺口引入周围的平原中,这样一来既避免了水势汹涌贻害百姓,同时还变害为利,引水灌田。” 厉若山哼了一声,说道:“说来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 凌汐池执起笔在地图上画了几处,指着地图上的鹿山说道:“我看了此山的环境,若是能开凿出一条分流从这里将渊河的水导向鹿山后的亡鸟峡,此峡深不可测,无人居住,地势荒凉,可当成现成的河道,况且由此峡流出,沿途经泷日南阳,心淮等城,可直接汇入楚天江,此举不但可以一劳永逸,使明渊百姓日后免于洪水肆虐之苦,更可沿途灌溉这些地方的庄稼,也实为一劳多得。” 萧惜惟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说道:“说下去。” 凌汐池还待开口说话,厉若山便断然反驳道:“陛下,依臣愚见,此乃万万不可之事,若是由此引水,那泷日的南阳,心淮一带可是水源贫瘠之地,如此作为,岂非我国出钱出力,却反倒便宜了泷日国,若是将渊河的水引到那里,那里地广,便会使那两处谷物难长的地方变成万顷良田,这岂非……” wap. /130/130469/30427983.html 第二百九十八章:灾难中的新生命 厉若山还没有说完,凌汐池便忍不住插嘴道:“尚书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天下一家,万物一源,大是大非面前何来你我之分,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解决明渊水患的问题,还能造福于后人,陛下这样做的话不仅可以让整个云风州日后免除洪涝之忧,还能兼顾到泷日国的百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于陛下,于云隐都有益而无害,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便更应该胸怀天下,为天下百姓着想。” 厉若山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知这位定是近日传得沸沸扬扬的云隐国未来的王后,传言陛下对她宠爱有加,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他自知自己做不了什么主,只得向萧惜惟跪下叩首道:“还请陛下三思。” 凌汐池没想到这样一件在她看来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竟会惹来臣子的反对,也是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这十年来,云隐国饱受泷日国的侵扰,多次对战也是胜少败多,虽然这有黎旻从中作梗的一部分原因,但云隐上下对泷日国也早已经恨之入骨,此刻真要做这样一件惠及到泷日国的事,群臣定然是会反对的。 萧惜惟为了娶她已经顶住了许多的压力,若此刻她再执意要求他采用自己的主意的话,怕是会引来更多的非议,坐实自己那祸国殃民的名声了。 她承认她刚才那样提议是有私心,不管未来如何,她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会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君主,但他能亲自来这样一座曾经属于泷日国的城池赈灾,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那就是他不会因为明渊城曾经是泷日国的领土就放任不管,相反,只要是云隐国的领土,他就会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所以这次赈灾的意义不仅仅只是赈灾,更是他在向全天下的人宣告,他会是一个以民为重的好君王。 她扭头看了萧惜惟一眼,见他没有表态,为了不让他难做,她想了想,朝着他行了一个礼,说道:“陛下恕罪,是我多言了,我先出去看一下灾民的情况。” 萧惜惟冲她点了点头,说道:“你别走太远。” 凌汐池心情沉重的四处走动了一下,随处可见那渗入人心底的悲伤和绝望,她逛了一圈,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便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的坐了下来,托着腮看着天上的云彩。 天已向晚,落日的余晖开始变得温和,两岸山峦连绵起伏,被暴雨冲刷过后更显苍劲,正值金秋十月,林间的树已被秋挑染上了些许颜色,霜叶尽染,如烁彩霞,一条大河在山谷中蜿蜒曲折的流淌而过,夕阳下,宽阔的河面泛着点点金光,此时的渊河看起来平和而又温柔。 河水,孕育了生命,却也能轻易摧毁生命,由此可见万事万物都有正反两面,世事总是难两全。 若是在平时,这实为难得一见的美景,可她此刻却没有心思去欣赏,一旦安静下来,那些被她压在心底深处的,刻意想要回避的以及让她恐惧的纷纷破开枷锁,朝着她的心头一涌而上。 她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世情无限残霜叶,昨日青青今日丹。”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好一个世情无限残霜叶,昨日青青今日丹,不过这样伤春悲秋可不是你的性子。” 凌汐池扭头一看,只见缥无正似笑非笑的站在她的身后。 她没什么心情说话,埋下头问道:“怎么是你?” 缥无憔悴的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戏谑道:“你生气了?” 凌汐池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缥无顺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说道:“你也别怪他刚才没立刻同意你的话,很多事情,他也难做。” 凌汐池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怪他。” 她静默了一会儿,问道:“对了,关于渊河如何治理,你们究竟是怎么决定的,可有计策了,不会还是决定修筑河堤吧。” 缥无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一种探究般的深意,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比起渊河如何治理,我更好奇的是,你说你长大的地方有条河和渊河很相似,可放眼整个天水,能和渊河相比的河流也没有几条,我也没有听说过哪条河流的治理是如你口中所说的,既然能有这样宽广的一条河,又能将河水分流到周围的平原,你长大的地方应该不小才对,为何我们竟都不知道那个地方在何处,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缥无的视线带着审视,有一种说不出的犀利,仿佛要透过她的脸看清她的内心,凌汐池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从她说过那番话之后,她就知道一定会漏出破绽,也一定会引来他们的怀疑和好奇。 她笑着反问道:“缥无,你知道天有多大,地有多广吗?” 缥无的脸色变了变,说道:“这与我问你的话无关。” 凌汐池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捋到了耳后,笑道:“怎么无关呢?” 她抬手指着远处的山峦:“你看,山外还有山,天外还有天,你所看到的世界只是你看到的,可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或许还存在着无数个世界,我……就是从那个你还没看到的世界来的,它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在天的那一边。” 缥无眼中精光一敛,又问道:“那你又是如何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的?” 凌汐池笑了笑,坦然的看着他,说道:“抱歉,这是我的秘密。” 缥无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是那里吗?” “嗯?”凌汐池不解的看着他,问道:“哪里?” 缥无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道:“在去风幽城的时候,你曾说过,有那样一个地方,在那里不分君臣,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没有剥削压迫,没有烧杀掳掠,也没有刀光剑影,无论男女老幼,人们皆自由劳作,人人都有饭吃,孩子们都有书念,不用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 凌汐池愕然的看着他,她没想到,那一次她只是因为太无聊随口跟他们闲聊的,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 缥无咬着牙问道:“到底是不是?” “……” “我问你话呢?” 凌汐池有些莫名其妙,不解的问道:“你为什么那么想知道?” 缥无愣了一下,仿佛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换了另一个问题:“那……你还会回去吗?” 回去? 凌汐池茫然的看向了远方,眸子逐渐变得迷离,像是沿着时光的长河看向了那个她曾经梦寐以求都想要回去的家园。 缥无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似乎感受到了从她身上传来的那种纠结和无奈,他的心悸动了一下,眼前的少女突然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他恍然发现,虽然认识已久,可他们好像从来不曾了解过她。 不知道她从哪里来,亦不知她会往哪里去,她的身上好像一直都笼罩着一层迷雾,迷雾里潜藏着太多的秘密,她就像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虚无缥缈,让人捉摸不定,明明她就近在咫尺,可偏偏让人觉得她会在一个不经意间,突然消失不见,从此人间再也没有她的踪迹。 缥无的神情渐渐凝重了起来,他总算明白了,为何他的师弟总是那么不安,总是那样患得患失,总是想要将她禁锢起来。 她是一个让人把握不住的人。 风渐渐有些凉了,凌汐池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后,却发现缥无还在看着她,她笑道:“当然不会了,以后我的家在这里。” 缥无动了动嘴唇,像是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几个中年妇人叫叫嚷了起来,其间还伴随着一两声婴儿细细弱弱的啼哭声,那婴儿的啼哭声听起来无比的虚弱,就像微弱的烛火,随时都会被风吹灭。 其中一个妇人说道:“造孽啊,看来是活不成了。” 另一个妇人道:“没东西吃,没奶喝,可不是要活生生的饿死了。” 先前说话的那个妇人又叹息道:“唉,一家子都被洪水冲没了,这孩子留在世上也是受苦受难的命,现在一起跟着去了也是解脱。” 凌汐池和缥无好奇的走了过去,便看见几个妇人围着一个小女婴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边说一边不停的叹气。 那婴儿实在是小极了,看起来是刚刚才降临人世,身上只随意裹着一张破旧的布,皱巴巴的像是一只虚弱的小猫,许是因为难受,一张尖尖的小脸涨得通红,像猫爪子一般的小手死死的握成拳头,口中发出一声比一声柔弱的啼哭声。 凌汐池走上前去,问道:“她怎么了?” 几位妇人看她通身气派,气质更是超凡脱俗,知道今日上头有大人物要来,这位定是跟着那大人物一起来的,自是不敢怠慢,其中一人便如实说道:“这孩子可怜啊,她娘刚生下她就遇上了这场大水,母子俩在水里泡了两天,她娘为了保护她,就一直举着她不让她被水淹着,好不容易等人发现了她们,刚救上来大人就没了,一大家子就只剩她一个了,许是受了惊,这几日也没怎么吃东西,一直哭,看这样子,怕是也活不成了。” 凌汐池将小孩抱了过来,向缥无招了招手,随口问道:“你们给她吃什么了?” 一名妇人答:“还能吃什么,现在这个情况,有米糊吃就不错了。” 缥无走了过来,凌汐池将婴儿递给他,急忙说道:“你是大夫,你快救救她,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几名妇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才说道:“我说官小姐,她不是病的,是饿的,要是有奶给她喝,比看什么大夫都管用。” 缥无接过了孩子,抬眸看了她们几人一眼,说道:“那你们快给她奶喝啊。” 他模样生得俊俏,说这句话时又是一脸认真,几名妇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一人实在忍不住了,大声的笑了起来,故意挺了挺胸脯,大着嗓子道:“官老爷,你看我们都这年纪了,哪里来的奶水啊。” 缥无没想到明渊的民风竟然如此粗犷,愣了一下,也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将视线落在了面前的少女的身上。 凌汐池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下意识的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说:“别……别看我,我……我也没有。” 缥无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烧。 几名妇人看着他们二人局促的模样,一看便是没生养过的人,齐齐说道:“官老爷,你们神通广大,就发发慈悲救救这孩子吧,赶紧给她找个乳母,这孩子可怜啊。” 凌汐池问道:“这里这么大,就没有……有奶水的吗?” 一名妇人道:“有是有几个,可都被这场水吓得回了奶,连自家的孩子都不够喝的,我们听说你们从远方调了人来这里,你们就行行好,让他们在远处找个奶娘过来吧,不然她可真就活不成了。” 凌汐池看了看那扁着小嘴不停在哭的小婴儿,心中着实不忍,想了想说道:“好,我们知道了,这孩子你们就先交给我们吧。” 几位妇人听了后,感恩戴德的走了。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凌汐池扭头看向了缥无,一张精致的小脸皱在了一起,有些手足无措的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想他们这些人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的滚了好几遭,就连鬼门关也一只脚踏进去了好几回,可面对这样柔弱无力的小生命却还是第一遭,可越是这样,却反而将他们的笨拙全部都体现了出来。 缥无也没有办法,治病他可以,开药方他也行,总不能孩子喝奶还要找他吧。 他将小孩子往她的怀中一放,说道:“你答应的你自己解决。” 说了转身就要走。 凌汐池连忙腾出一只手拉住了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你吩咐他们去找个奶娘吧。” 缥无定定的看着她。 “求求你了。” 凌汐池只听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好,知道了,放手!” 见他又要走,她急忙又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缥无瞪了她一眼,说道:“你没听她们说这孩子是饿的吗?米糊她吃不下,我让人给她熬点鱼汤来,看看行不行,你到底懂不懂照顾孩子啊。” 凌汐池不好意思的埋下了头,却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一紧,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被怀中的婴儿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看起来小小的,皱皱的,可却充满了一种神奇的力量,一双纯净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人也奇迹般的不哭了。 她惊喜的笑了起来,冲着缥无开心道:“你看,她不哭了。” 缥无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凑上前来看着她怀中的小婴儿,伸出手指小心的碰了碰她的脸,小婴儿的手动了两下,咧开嘴笑了起来。 wap. /130/130469/30427984.html 第二百九十九章:重建明渊 “她笑了。” 缥无一边逗弄着她,一边抬头冲着凌汐池说道,眼中带着惊喜。 此时的他,身上那股邪魅之气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柔和。 凌汐池也跟着笑了起来,或许生命便是如此,越是艰难困苦的地方,越是容易开出绚烂的花朵。 小女婴的手挥啊挥,抓住了她被风拂在身前的一缕头发,死死的拽在手里不放开。 凌汐池干脆抱着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笨拙的学着别人逗小孩的模样开始逗着她玩。 缥无定定的看着她的侧脸一会儿,此刻的她脸上的笑容亦如同婴儿一般纯净,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你很喜欢孩子?” “对啊。”凌汐池头也不抬的回道:“你看,生命看起来那么弱小,可却又那么坚韧和强大,这么小的孩子,可她却能带给人最真实最纯粹的快乐。” 也是最接近人性和生命本源的快乐。 缥无的视线又落在她怀中的女婴身上,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好一会儿,才说道:“她会是一个有福的孩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让人给她弄吃的。” 凌汐池嗯了一声,一心逗着孩子,连他什么时候离去的都不知道。 小女婴玩她的头发玩得累了,许是饿了的缘故,漆黑的眼珠子一转,小嘴一扁,又开始哭了起来。 “哦,哦,你不哭了好不好,我知道你饿了,你再忍一会儿,很快就会有吃的了。” 凌汐池连忙手忙脚乱的去哄她,可她到底未经人事,更不懂为人父母到底应该做些什么,越哄越不得要领,孩子哭得在她怀中直抽抽。 她叹了一口气,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你不哭的话我就给你变戏法好不好?” 小女婴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哭声戛然而止,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好似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凌汐池愣了一下,还真要看变戏法啊。 “那你看好了。” 她将手扬了起来,在小女婴的面前轻轻的晃了一下,真气四溢中,一朵纯白色的小花顿时开放在她的指尖上。 小女婴看得呆住了,漆黑的眸子里泛着奇异的色彩,小手一挥便要去抓她的手,凌汐池只好将手往她面前挪了挪,下一秒,在她猝不及防中,小女婴的手一把抓住了她指尖上的那朵轮回之花。 在她的手触碰到轮回之花的那一刻,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四散而出,指尖的轮回之花刹那间化作了一个图腾的模样,在她们两手之间旋转了起来,如同一轮古朴浑穆的太阳,朦朦胧胧的白光泛然而起,带着一种广袤的生命力。 白光一闪而过,湮没在了小女婴的掌心中。 凌汐池愣了一下,急忙掰开了她幼嫩的小手检查了一下,轮回之花居然在她的掌心中消失不见了,她居然吸收了轮回之花的真气! 可她非但没有哭,还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朝她挥着手,好似在说,她还要看变戏法。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而过。 她凝眉思索了一下,再一次用真气凝结出了一朵轮回之花,递到了小女婴的面前。 小女婴这次没有用手去抓了,而是微微的抬起手,伸出了一根手指,轻轻的触在了她的指尖上,与她两指相对,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顿时如水一般温柔的淌过了她的四肢百骸。 这是她修习轮回之花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那是一种水滋润万物却不与万物相争的淡然和包容。 她突然有了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无数的声音顿时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这孩子可怜啊,她娘刚生下她就遇上了这场大水,母子俩在水里泡了两天,她娘为了保护她,就一直举着她不让她被水淹着,好不容易等人发现了她们,刚救上来大人就没了。” “阿寻,轮回之花是一朵用爱凝结而成的花。” “灼灼不死花,蒙蒙长生丝,生死死复生,若人能守一,只此是长生。” “轮回之花,雌雄两分,花开有情。” 她到这一刻,才好像真正明白了轮回之花的真谛,轮回之花,是对生命的善和爱。 就像一颗种子,不管在多么贫瘠的地方,只要有阳光雨露,它就能活下来,这是天地对众生的爱,只有爱,才能促使生命的成长,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也只有爱,才是永恒不变的,所谓守一,守得不过是我心如一罢了。 十观先生对她说,世间永恒不变的是变化,其实还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那便是爱,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命运并非不可逆。 她的思绪从汹涌渐渐变得平静,埋头看向了怀中的小婴儿,由衷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小女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冲着她咿咿呀呀的笑了起来。 萧惜惟走出帐篷时,便看见了这样一幕宁静祥和的画面。 日薄西山,四野彩霞弥漫,天空如同一卷浓墨重彩的锦缎,恬静的少女坐在如诗一般的残阳中,一头乌黑的发丝在落日的余晖中飞舞,怀中的孩子挥舞着小手冲她咿咿呀呀的叫着,少女眉目如画,在静谧中,显出一份如水的柔美。 他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连脚步也放轻了下来,怕惊扰了这幅如梦似幻的美景。 总有那么一个人,当你看到她时,整个世界都会明媚起来,看到她就像看到了一切的美好。 他走到了少女身后,声音是自己从未想过的温柔:“哪里来的孩子?” 凌汐池扭头看去,见他静静的站在自己的身后,急忙站了起来,将怀中的女婴递到了他的面前,问道:“惜惟,你看她可爱吗?” 萧惜惟的视线落在了女婴的身上,说实话,刚出生的孩子并不算可爱,因为皮肤还没长开,看起来皱巴巴的,脸也红通通的,像只被扒了皮的猫,可他仍然觉得,这是他见过的最可爱的婴儿。 他点了点头,说道:“可爱。” 凌汐池道:“她的家人都在这场水灾中没了,我想收养她,我们收养她好不好。” 萧惜惟温柔的抚摸着她莹白的脸庞,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说道:“你开心就好。” 凌汐池埋头看着她,“那,我们给她取个名字?” “嗯。” 凌汐池思索了一会儿,看见山谷中那缓缓流淌而过的渊河水,说道:“不如就叫渊和吧,明渊的渊,和平的和,她生在这里,希望从今以后渊河的水能永远这么平和,希望明渊城能永远和平安定。” “好,都听你的。” 看着他温柔得不像话的模样,凌汐池突然想起了治理渊河的事,正想问他是如何决定的,却听他说道:“起风了,这么小的孩子不能被风吹着了,我们先进帐篷里,你赶了几天的路也要休息一下才行。” 凌汐池嗯了一声,抱着渊和同他一起走进了帐篷里,虽然此刻明渊的条件艰苦,百废待兴,各种物资都不足,但再苦也没有敢怠慢他,是以他的帐篷又宽敞又明亮,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少。 凌汐池看着帐篷里仅有的一张床榻,也是愣了一下,问道:“我……我住哪里?” 这些日子一来,他们虽然也曾合衣而寝,也有过情侣间亲密无比的耳鬓厮磨,可毕竟没有到最后一步,若是就这么住在一起了,那…… 萧惜惟看出了她的局促,轻笑了一声,走到桌前替她倒了一杯热茶,说道:“我住哪里你自然住哪里了。” 凌汐池说道:“那怎么可以。” 萧惜惟将水杯塞进了她的手中,伸手将渊和从她怀中接了过去,说道:“有何不可呢?到了现在你还在意这些吗?” 凌汐池不说话了,坐在桌旁讷讷的喝了口水。 好像,确实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毕竟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她将是他的妻子。 萧惜惟抱着渊和坐在了她的对面,骤然换了人抱,渊和一时没有适应过来,他刚坐下,便惹得她哇哇大哭起来。 他从没有逗过孩子,一下慌了神,手忙脚乱的去哄,可他越哄渊和哭得越凶,凌汐池见他笨拙的模样,急忙放下水杯,走到他面前一起哄了起来,许是孩子饿得实在厉害,两个人齐上阵也没能将她哄好。 就在这时,缥无端着一碗鱼汤走了进来,看到他们束手无措的模样以及那只知哇哇大哭的孩子,也是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时精彩到了极点。 凌汐池见到他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手上那熬得奶白的鱼汤,说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 她端着鱼汤去喂渊和,好在渊和现在并不如那几位妇人说的那般什么都吃不下,相反她的胃口极好,一口接一口的喝着,缥无在一旁疑惑的说了一声:“怎么感觉她的气息比之前要足了一些。” 凌汐池默不作声的喂着渊和喝着鱼汤,她现在的状况确实好了许多,或许是那缕轮回之花的真气起了作用。 一碗鱼汤很快被她喝得干干净净,吃饱喝足以后,她也不闹了,沉沉的睡了过去。 凌汐池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从不知道,原来带一个孩子比她去打一架还累。 她坐了下来,看向了面前的两个男人,问道:“渊河治理的事,你们究竟如何决定的。” 萧惜惟笑道:“你那个提议甚好!” 凌汐池惊得坐不住了,问道:“这么说,你是决定开凿一条分流到亡鸟峡了?可他们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萧惜惟喝了一口茶,看了她一眼,又说道:“做主的是我,不过你适才提议的方法好像还没说完。” 凌汐池点了点头,说道:“是没说完,你要真这么决定,我可以给你说得再详细一点。” 萧惜惟嗯了一声,抬眸看了看帐篷外的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凌汐池不解:“去哪里?” 萧惜惟起身负手走了出去:“我让他们把明渊的百姓全部召集来了,比起渊河的治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重建明渊城,当务之急,是要让幸存的百姓重拾信心。” 夜色很快暗了下来,鹿山的半山腰燃起了熊熊的篝火,凌汐池坐在篝火旁,托着腮看着远处那站在高处的男子。 在他面前,是数以万计的灾民,所有人都静静的站在他的下面,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眼睛里是让人心痛的空洞和无措。 萧惜惟扫视了所有人一眼,清朗却不失威严的声音随着夜风落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孤知道你们想要活下去。” “孤在这里向你们保证,孤不会放弃你们,云隐不会放弃你们。” “孤会在此处,与你们同建明渊,明渊一日不建成,孤便一日不还朝。” “孤会还你们一个更好的明渊!” 明明他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每说完一句,那些灾民眼中便多了一分神采,那是一种名叫希望的光。 霎时,万民跪拜,匍匐于地。 震天的呼声响了起来:“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凌汐池知道,这是明渊城的百姓第一次从心底真正认可了他们这位新王。 她看着那顶天立地般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她喜欢这样为万民谋福祉的他,这样的人值得她去爱,哪怕未来再苦再累她也甘之如饴。 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远处另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也是如这样一般一心为民,若是未来他们能共同治理天下该有多好。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可是,那样可能吗? 这一夜后,明渊的百姓很快振作了起来,重整旗鼓,分成了两队,萧惜惟也从临近几城抽调了一支军队过来,也是分成了两个小队,其中一队配合百姓负责明渊城的整修,另外一队则配合剩余的百姓开始对渊河进行治理。 凌汐池随着他们在渊河边实地勘测了几天,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厉若山听了之后也是不住点头,她这才知道,厉若山并非不赞同自己的意见,而是顾虑比她更多,毕竟他是云隐国的臣子,抛开这些后,他也坦言,这是日后免除渊河洪涝最好的方式。 几日后,她拜托缥无找的奶娘也到了,于是她一边照顾渊和的同时还得一边照顾起他们的饮食。 明渊条件艰苦,比不得以往应有尽有,萧惜惟又是一个无比挑剔的人,东西不好吃他便干脆不吃,为了能让他们吃好一点,她没少费心,每日还得跟着上山伐木的工人一起入山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山珍一类的东西回来。 几次下来,专司伐木这一块的百姓也跟她熟络了起来,看到有什么好的东西都会叫她。 修建明渊和治理渊河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每天他们都会忙到很晚才睡,吃饭的时候,也是和普通百姓一样,坐在河堤上便开始用餐,每次看到她提着食盒来了,他也会露出期待的神情,像孩子一样偷偷的掀开来看。 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也会耍赖让她喂他,有时忙到深夜,她已经睡着了,他会抱着她回休息的帐篷,他们就像一对平常的小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一段时光虽然艰苦,却也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 wap. /130/130469/30427985.html 第三百章:出发,南风小镇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已是仲冬之月,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山间枯黄的树叶也已开始片片凋零,经过这一场洪水后,渊河也进入了一年中的枯水期,故此治理渊河,修筑分水堤坝的工作反而轻松了起来。 整修明渊城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城中堆积的泥沙早已经清理干净,新建的民居已经初具规模,最先修整出来的是此前他们攻进明渊城时所住的闲月山庄,也是萧惜惟赐给叶孤野和灵歌的府邸。 搬进去的第一天,凌汐池便在院中看见了灵歌说的叶孤野送她的两棵白兰花树,经过一场洪水,那两棵树非但没死,反而越发茁壮,她站在树前,想象着日后在哥哥和灵歌的管理下的明渊城会是什么样。 在这其间,她收到过两次灵歌的飞鸽传书,信中说道,他们很好,让她切勿担心。 她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下来,可另一件事却又让他们揪心不已。 那就是几地的瘟疫仍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因为此症太过奇特,古来从不曾有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药物,除了之前疫情最为严重的新月、银石、南风三镇外,其它几个小镇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感染上这场瘟疫。 瘟疫,自古以来便是令人谈之色变之事,尤其是新月、银石、南风三地,此刻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死城,被隔离了起来,明令禁止,除了大夫外,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如此一来,那三个地方没有染病的人也是人心惶惶,终日寝食难安,也有不少的人试图用武力冲出来,全都被训练有素的士兵给挡了回去。 据缥无说,此病的感染率极高,所有的患者在发病之前都没有任何的征兆,身体也没有任何的不适,一旦发病,刚开始为全身发热,双目赤红,四五天后便耳鼻流血,上吐下泻,陷入癫狂,到了八九日之后便是浑身抽搐,四肢僵硬,一旦到了这个阶段,便离死不远了。 缥无整天成箱成箱的医书翻看,几乎翻遍了所有的古籍医经,却还是不得进展,调配出来的药作用更是微乎其微,只能起到缓解作用而已。 眼看着缥无这几日的脾气越来越急躁,他虽然没说,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事态已经严重到了一发不可收拾之地,一问才知,原来随行的三位太医竟然有两位已经染上了这种怪病,还剩一位在苦苦支撑。 凌汐池看了其中一位太医临死之前报上来的绝笔书信,只有短短一句话“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存者无食,亡者无棺殡悲哀之送,吾医术浅薄,学艺不精,无力救百姓于病痛之中,更有负君恩,惟以此身与此疫共存亡。” 短短一句话,却让每个人的心中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三位太医一下就少了两位,本想再从宫内调太医过来的,竟全都借故推脱不前,好不容易强令了一个过来,又在半路上得了心悸之症,不多久便死了,乡野大夫更是闻风丧胆,早就逃之夭夭,不知去向,那三个地方更是成了令人闻风丧胆之地,更是无人愿意在此刻前往。 凌汐池知道,长此以往下去,若是还找不到良药,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将那三地完全隔绝起来,让里面的百姓自生自灭,此举虽有伤阴骘,但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这一日,凌汐池刚刚哄着渊和睡着了,也觉得有些疲倦,她这几日都在帮着缥无看医书古籍,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蛛丝马迹,也是一两日没怎么合眼,看着渊和睡得香甜,她也抵抗不住睡意,趴在床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只觉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在了床上。 萧惜惟看着她沉睡不醒的模样,说道:“这几日她也累得紧。” 站在一旁的缥无看了一眼床上紧挨着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个人儿,疲倦的脸上也是泛起了一丝笑意:“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居然照顾起别的孩子来了。” 萧惜惟扭头冲他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一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茶桌,两人走到了桌前坐下。 喝了一会儿茶,萧惜惟才问道:“可有什么进展?” 缥无摇了摇头。 萧惜惟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古以来大灾后必有大疫,一时找不到解决方法也是正常的,你也别太为难自己,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就只有用那个解决方法了。” 缥无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此次的疫情并不是由洪涝引起的。” 萧惜惟的眉头一皱,问道:“此话何意?” 缥无道:“虽说大灾后必有大疫,但这些疫情大多有迹可循,也是灾在前,疫在后,而这次的瘟疫和洪涝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所以我敢断定,此次的瘟疫和洪灾没有关系。” 萧惜惟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缥无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不是洪水造成的,那么或许在当地更容易找到解决的办法,我想亲自前去看看。” “不行!”萧惜惟断然拒绝道:“此次瘟疫势如猛虎,我答应过师父和父亲,任何时候都绝不会让你以身犯险。” 缥无的脸色凝了一下,说道:“那是先王抬爱了。” 萧惜惟道:“从小到大,我当你是亲兄弟。” 缥无笑道:“放心吧,我可是毒医双绝的亲传弟子,这点瘟疫奈何不了我。” “可……”萧惜惟看着他坚定的神色,还在犹豫不定时,只听另一个声音响起:“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同时扭头看去,便看见那本该在睡觉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床边看着他们,眼中是一种深思熟虑后的坚决。 其实她早已有这种想法了,明渊的重建工作很顺利,并没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渊和现在也有了奶娘照顾,现在反而是瘟疫最严重的地方最需要人手。 萧惜惟和缥无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拒绝道:“不行!” 缥无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大夫,又不懂医术,你去能做什么?” 凌汐池跳下了床,走到了他们面前,看着缥无说道:“我可以去帮忙呀,不是说那边人手不足吗?你又是三头六臂,一个人去怎么忙得过来。” 萧惜惟看她铁了心的要去,面色一沉,说道:“我说了,不行。” “惜惟,”她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你就让我去吧,我服用过六道轮回的果实,据说是可以百毒不侵的,毒药都奈何不了我,更别说这区区的瘟疫了。” “没得商量。”萧惜惟看了她一眼,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转身走出了房间。 凌汐池连忙将期待的目光落在了缥无的身上。 缥无也起身道:“我同意他的话。” 当天晚上,萧惜惟并没有回来,据说是在另一个房间里和缥无处理了一夜的政事。 凌汐池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刚开始那两人是死也不同意,可经不起她的软泡硬磨,萧惜惟终于答应了让她去看一看,不过只给她七天的时间,无论疫情能不能控制下来,七天之后,她都必须回明渊。 她一口应承了下来,心中却在想,就算到时她不回来,山高皇帝远的,萧惜惟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临走时,她给他做了好些点心,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再三嘱咐了他要好好吃饭,不许挑食,又跟新来的厨子一一细说了他的喜好后,才背着一个药篓,果断的跟着缥无上路了。 两人跋山涉水,经过半天的赶路,终于到了死亡人数最多的南风小镇,这里也是最先发生瘟疫的地方。 南风镇隶属明渊管辖,四面环山,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就是因为山多,东西两面又是原始森林,所以这个小镇给人的感觉倒有几分神秘,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 南风小镇东面的那片原始森林名叫月神林,据当地人说,那片森林神秘无比,林中常年毒瘴密布,不见天日,到处都是毒虫蛇蚁,还有无数的珍奇猛兽,甚至还有妖怪出没,据传在很多年前,此地曾遭蛇妖肆虐,幸亏有月神下凡,才将蛇妖降服,镇压在了林中深处,为了纪念那位月神,当地人便将那片森林取名月神林。 并且每到夜晚的时候,这里就会出现一种名叫月神蝶的蝴蝶,那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蝴蝶,它的翅膀在晚上会发出皎洁如月般灿烂夺目的光芒,仿若月神下凡,当地人都说那是月神的精气所化,替她镇守着山里的蛇妖,世代守护着这片土地。 关于这些说法,当地的百姓都深信不疑,原因在于在若干年前,曾有两名猎人进山打猎,五天之后还不见人归返,于是镇上便组织了二三十人进去寻找这两名猎人,可这些人一进月神林,便仿若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小镇上的人纷纷传扬着那几天晚上常常听到月神林的深处传来惨叫声,那叫声就像鬼哭一般,十分骇人,自此以后,便没人敢进这月神林了,月神林也成了人们心目中的一道禁忌,一个诡秘不可侵犯,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两人刚走到南风镇的门口,向驻守在那里的士兵出示了令牌之后,凌汐池看着四周的环境,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这个地方她好像来过。 这时,她只觉自己的怀中一阵异动,那自跟着她来到明渊城便一直没露过面的小黑蛇突然从她的怀中爬了出来,在她的手上绕来绕去,不停的吐着蛇信,好似十分激动的样子。 凌汐池急忙一把将它又塞回到了怀中,却发现这段时间一直安分守己的它此时亢奋不已,拼了命的想要再次爬出来,她伸手捏了捏它,威胁道:“别乱动,再动我一会儿拿你来炖蛇羹。” 小黑蛇立马乖了下来。 缥无奇怪的看了一眼,问道:“那是?” 凌汐池点了点头,回道:“是妖儿的小黑蛇。” 缥无道:“它怎么会在你这里?” 凌汐池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小黑蛇要跟着她,今早她要出发的时候,小黑蛇就从包裹里爬了出来,缠着她不放,不管她怎么将它塞回去,可走两步,就会发现小黑蛇缠在了她的脚上,她无奈,只好将它一并带来了。 她道:“妖儿走了后,它就一直在我这里,可能它是想带我们去找妖儿吧。” 缥无嗯了一声,也没再跟她纠结这个话题,看着死气沉沉的小镇口,严肃的说道:“你一会儿进去别乱跑。” 凌汐池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两个面纱,麻利的将一个蒙在了自己的脸上,又将另一个递给了缥无。 缥无别开了她的手,说道:“我不用。” 凌汐池执着的往他的手里塞,说道:“我用药草煮过了,应该是可以起些作用的,我知道你医术高明,不怕瘟疫,但防范于未然总是没错的,要是连你也病倒了的话,这里可怎么办呢?” 缥无拗不过她,只得跟着戴上,两人并肩走进了小镇中,便立即感受到了这里死寂的氛围,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一条鲜明的警戒线,将整个南风小镇分成了两边,一边代表着还没有染上瘟疫的,还有一边则是染上病后正在等死的人。 一条简简单单的线,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只有镇中心临时设立起来的医庐里面‘高朋满座’,一进医庐里,便看见大约有二十多个炉子正在熬着草药,冒着滋滋的热气,浓郁的药味已经掩盖下了其他的味道,可却有一种味道是怎么也掩盖不下的,那便是死亡的味道。 凌汐池问道身旁的缥无:“你们找到治病的药了吗?” 缥无摇了摇头,看着那药炉道:“都是一些治标不治本的药,是我们这些天调制出来的,可以暂缓几天病情的药。” 凌汐池蹙了蹙眉头,凑上去一看,看到里面的药材后,她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可以暂缓几天了,虽然其他的药她不认识,但灵芝草她还认识的,这可是解毒续命的药材,价值不菲,长此以往下去,也是供不应求,任谁也负荷不起。 越过这些药炉,又进了一扇小门,一进院子,便听见院子里一片嘈杂的声音,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大哭大喊着:“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wap. /130/130469/30427986.html 第三百零一章:是瘟疫还是中毒 凌汐池看着院子里那些被关在铁笼子里的人,也是被吓了一跳,只见院子里边大大小小近二十个铁笼子,每个铁笼里边都关着四五个耳鼻流血的人,在声嘶力竭的大喊声中,他们不停的摇晃着铁笼子,龇牙咧嘴的让人放他们出去。 那种对生的无比渴望的大喊声震得人心底发颤。 凌汐池不由自主的朝他们走了两步,缥无忽然转过了头,看到她的举止后,连忙喝住了她:“你要做什么?” 凌汐池扭头不解的看着他:“不是还熬着药吗?为什么不给他们喝药,而是要将他们关起来。” 缥无扫视了一眼那些病人,才道:“那些药不是给他们喝的,他们只是二度病人,那些药,是给三度病人喝的。” 凌汐池当下疑道:“什么二度,三度?” 缥无叹了一口气,告诉她道:“我们将这里的病人分为了三个等级,一度为发病初期,症状为全身发热,双目赤红,舌苔发黄,那些病人被我们集中在那边的一个院子里。” 缥无随手将院子指给她看了一下,才继续道:“二度病人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耳鼻流血,口吐白沫,意识疯乱,时而会陷入癫狂中,见人就伤,不这样根本就控制不住他们。” 缥无说罢,看向了药庐里侧的一间病房,说道:“三度病人则开始四肢僵硬,浑身抽搐,意识昏迷且高烧不退,若发展成为三度病人的话,少了外面那些药,五天之内必死无疑,不过也有身体较好的,撑过七八天。” 凌汐池皱起了眉头,她从没有听过会让人陷入疯癫的瘟疫,狐疑道:“这是瘟疫吗?怎么反而像中了毒似的。” 缥无的表情微微动容,说道:“你也觉得不像瘟疫对不对?” 凌汐池疑声道:“你怀疑不是瘟疫?” 缥无转身去放自己背上的药篓,里面还有一些他们沿途采摘的各种草药,他将草药拿出来放在簸箕里晾晒了起来,沉默了很久后,才说道:“我上次跟你说过,他很难,可那些难不仅仅是你表面上看到的,他刚继位就发生了洪涝和瘟疫,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凌汐池瞬间反应了过来,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自古以来,只要发生了大型的灾难和瘟疫,百姓们都会认为这些灾难和瘟疫的发生根本是由于君主的王政之失,是上天对君主治国无方的惩罚和警告,因而发生这些事后,君王一般都会下罪己诏,将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检讨自己做的错事,让上天收回惩罚。 而萧惜惟刚刚继位便发生这些事,百姓们只会认为是他不配坐上这个位置,上天才会降下这些灾难,若是这次的瘟疫控制不下来,轻则失了民心,重则的话会给别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机…… 凌汐池急忙朝他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你怀疑有人故意投毒。” 缥无看了她一眼,说道:“是否有人投毒我暂且不知,但我知道,肯定有人不希望这场瘟疫被控制下来。” “你的意思是?” 缥无道:“新月、银石、南风三地是最开始发生瘟疫的地方,我们早已吩咐将这三个地方封锁了起来,任何人都不准出去,可其他的地方还是陆续有人感染上这场瘟疫,此地又曾是泷日国的领土,泷日国刚刚放弃明渊城不足半年,这里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瘟疫,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你怀疑是泷日国?” 缥无叹气道:“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历来天下之争便是最为严酷残忍的,两军交战动辄便是血流千里、生灵涂炭,若是真的有人利用这场瘟疫大作文章,便可兵不血刃的给予云隐国一击,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她咬着嘴唇道:“缥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我都清楚外面那些药价值不菲,任谁也是负荷不起的,长此以往,非但救不了人,三度病人只会越来也多。” 缥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知道,可是现在别无他法,该试的方法我们都试过了,针灸,药浴都不管用,所有的药物都拿来做过了研究,根本就找不出与此症相克的药出来,现在也只是能拖一天是一天,我会尽全力尽快找出医治的办法出来。” 凌汐池看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知他已经几天没有合过眼了,心中一软,连忙道:“好了,你也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过了,又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就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你先去休息一下,有良好的体力才有精力想出办法来,我先去那边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药庐里还有几个在苦苦支撑的本地大夫,见到他们来,也没太多的精力去管他们,只是简单的将南风镇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下,便又忙着去给病人喂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又有三四名病人撑不住了,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有人来将他们抬了出去。 凌汐池不由自主的跟了出去,他们将尸体运到了镇口,放在泼了油的木柴上,一把火点了起来,做这些的时候,那些人脸上一片麻木,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壳子,在本能的驱使下机械的做着这些事。 她理解他们这种感受,面对死亡时的无能为力以及担心下一个是不是就会轮到自己,逃不开躲不掉,每日提心吊胆,这种身心的折磨最能消磨人的意志力。 浓烟遮天蔽日,尸体焚烧后的恶臭冲天而起,天空一片阴翳,阴沉的天色笼罩在南风镇的上方,镇里一片死气,像是一个被困在囚笼里的坟场。 做完这些后,有人敲响了镇口的那一口钟,钟响了几声,便代表着死了几人,陆陆续续的有人从警戒线另一头的房子里走了出来,他们扒在那一条警戒线上,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绝望的哭泣声呜呜咽咽的响了起来。 有人问道:“今天死的又是谁呢?” “为什么不让我们再去看他们一眼。” “看一眼也好啊。” 凌汐池只觉得鼻头一酸,生离死别本就是世上最让人绝望痛苦之事,可现在因为这场瘟疫,很多人却连见自己亲人最后一面也成了奢望。 她不忍再看,转身回了药庐,正好药庐里缺人手给病人喂药,她便端了药碗走到了一间十分宽敞的病房里,病房里并排躺着四五十人,他们已经是三度病人了,有一大半的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泛着死气,气息微弱到好似随时都会停止。 一个年幼的声音响了起来:“娘,娘,我要娘……” 凌汐池循声望去,是一个大约十来岁的男孩子,他躺在病床上,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屋顶上方,眸子里一片空洞,手脚不停的抽搐着,口中还在不停的叫着娘。 凌汐池端着药碗走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半抱在怀中,柔声道:“来,喝药,等你的病好了你娘就会来看你了。” 小男孩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药,转过头看着她,虚弱的问道:“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凌汐池笑道:“我是来给你治病的,快喝药吧,喝了药你的病就会好了,就能见到你娘了。” 一听到他的娘,小男孩的眼中瞬间有了一丝光彩,乖乖的喝着药,又问道:“姐姐,我真的还能见到我娘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柔声道:“会的。” 小男孩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像是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姐姐,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药汁荡了出来,打湿了她的衣裳,她连忙将碗放在了一旁,安慰他道:“放心,你不会死的。” 她的手托着他的背,悄悄的将一缕真气灌入了他的体内。 一阵寒风透窗而入,轻轻的扬起了她的面纱,露出了面纱下那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庞,小男孩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视线转变成了惊疑,问道:“姐姐,我是不是见过你?” 凌汐池愣了一下,说道:“你在哪里见过我?” 小男孩的眼神迷蒙了起来,喃喃道:“就在家后面的山林里……月神……你好像月神……” 凌汐池急忙问道:“什么月神?” “画里的月神……那天她……她还给了我这个……” 小男孩此刻看上去已有些神智不清,眼睛也是将闭未闭,他艰难的将手伸进了衣襟里,摸了半晌后,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将手在她眼前摊了开来。 一粒黑色的种子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凌汐池接过了种子,拿在眼前看了看,问道:“这是月神给你的?” 小男孩点了点头,喃喃道:“月神姐姐,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他的眼睛渐渐的闭了下去,凌汐池的心一沉,连忙探了探他的鼻息,见人还活着,她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她又起身去看了看其它的病人,才拿着那颗种子走出了门。 她去找了缥无和几位大夫,将那男孩的事给他们说了说,几人看过种子后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植物的种子,缥无提议道,要不种下试试看能长出什么来。 至于那小男孩的话,所有人只当成了一场小孩子病糊涂了后说的话。 凌汐池找了个花盆将种子埋进了土里,一忙起来便将此事搁置在脑后没有管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所见到的生离死别比她以往所见过的加起来还要多,不断的有人死去,不断有新的病人被送进来,可等待他们的依然是束手无策,凌汐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觉到生命是那样的脆弱,同样也是那样的可贵。 每当看着一个个病人满含着对生的希望进来,又转为无助的绝望,看着那一张张被病痛折磨的脸,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在了一起,可她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药庐里的哭喊声渐渐少了起来,却转变成了一种比痛哭还要让人窒息的无望和沉默。 暗夜,冷风阵阵,星月动荡。 皎洁的月亮依旧用它慈爱的眼神看着人间,星星依旧调皮的眨着眼睛,时不时的躲进云层里捉着迷藏。 凌汐池仰望着那一轮朗月,果然啊,不管人间经历多少的悲欢离合,不管人间发生多少悲剧,星月始终不变,可这一次却没有月神来拯救这里了。 一道人影从药庐里面走了出来,径直的朝镇外走去,凌汐池将手中的一盅汤捧了捧,觉得温度合适了,连忙跟了上去。 万籁无声。 那个人影走到了镇外的一个小山丘处停了下来,他坐在山坡上,随手摘了片叶子,放在唇边吹奏了起来,凄凉的草笛声呜呜咽咽的响了起来,在夜风中缥缈回荡,让这本就寒凉的冬夜更加的凄寒彻骨。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勉强换上了一副笑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缥无,在这里吹风啊!” 缥无回过头看到是她,问道:“你跑哪里去了?” 凌汐池笑了笑,把手中的那盅汤递给他,说道:“快过年了,今天镇上组织人把没有染病的牲畜家禽都杀了,我去帮他们的忙,看着他们做腌肉,镇上的人告诉我,他们做的腌肉可好吃了,他们要多做一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过年,我告诉他们,一定可以的,还顺便向他们要了一副猪脑,给你炖了这锅汤。” 缥无苦笑了一声:“他们还有心思做腌肉?” 凌汐池说道:“不管明日如何,今日总要好好的活。” 缥无的脸色一黯,笑得有些勉强,接过汤问道:“你炖的是什么汤?” 凌汐池撑着下巴笑道:“你最近用脑过度,肝火炽盛,很容易头晕脑胀,注意力不集中的,所以我这个大厨特意给你煲了一锅菊花天麻猪脑汤,你们大夫不是有句话叫做以形补形吗,喝了这碗汤,可以让你变得更聪明一些。” 缥无怔怔的看着她,眼神有些奇怪,在星光下泛着奇异的色彩。 凌汐池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擦了擦脸,说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你怎么那种眼神?” 缥无笑了笑,收回了目光,埋头喝了一口汤,汤炖得火候刚刚好,浓厚的菊花芳香和肉香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清甜而不腻,他边喝边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比宫里的御厨做得好”。 wap. /130/130469/30427987.html 第三百零二章:月神究竟是谁? 凌汐池托着腮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她好像越来越喜欢做饭,她有的时候甚至在想,等她卸下身上的担子了,她就可以用心研究美食,把全天水的美食都做给他吃,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耳边传来了缥无诧异的声音:“你在傻笑什么?” 这句话将她的思绪成功的拉了回来,看着缥无带着疑问的眼神,忙道:“没事,对了,我的厨艺有没有长进?” 缥无转开了头,没有回答她的话,问道:“你刚才,是在想他吗?” 被他猜中了心思,凌汐池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埋着头不说话。 她没有回答,缥无也没有再问,轻轻的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目光投向了远方。 缥无现在这样沉默安静的模样是她从未想象过的,谁能想到江湖上意气风发的大侠,被誉为神医的他竟会被一场瘟疫弄得束手无策,这样的挫败感,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接受得了。 凌汐池本想安慰他,可是张开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想了想,突然计上心来,将手往上空一扬,真气凝结而成的轮回之花自两人头顶洋洋洒洒的散开,纯白色的花朵泛着梦幻的白光,纤弱中带着一股平和的力量,那力量像是平静的湖上泛起的一圈圈涟漪,所到之处,带着一种令万物生长的温暖和希望。 她指着漂浮在他们头顶的轮回之花,说道:“缥无,你看!” 缥无仰头怔怔的看着随着夜风起舞的轮回之花,璀璨的光芒落在他那邪魅的眸子中,像是满天星斗都落入了星河里,他惊叹了一声,说道:“你的轮回之花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凌汐池嗯了一声,说道:“对啊,轮回之花以前在我手上是一朵死亡之花,我只懂得用它来杀人,但现在它已经不是了,不过我不是让你看花的,缥无,你知道下个月是什么日子吗?” 缥无埋头想了想,说道:“你刚才说过了,要过年了。” 凌汐池仰头看着夜空,说道:“夜至深是黎明,过了年便是春,春暖花会开,只要人还在就一定还有希望,一切都会过去的。” 缥无扭头看着她,知道她是在安慰他,笑道:“承你吉言,今夜很美。” 凌汐池正想说话,忽的,她的目光一转,视线里突然闯入了一抹圣洁的白光。 一只泛着朦胧光辉的蝶像是被她的轮回之花所吸引,从两人身侧的密林中翩然而来,那蝴蝶拖着两条长尾,在夜色中时不时的闪射出一圈圈五彩缤纷的光圈,如同月宫中圣洁的仙子披着霓裳羽衣正在怡然自得的起舞。 凌汐池愣了愣,那不正是村民口中传说中的月神蝶吗? 这时,凌汐池只觉得自己的袖中一阵抖动,一直藏在她身上的小黑蛇如箭一般从她的袖中射了出来,直朝那月神蝶而去。 月神蝶被小黑蛇一惊,扑闪着翅膀朝林中飞去。 见小黑蛇也跟着蹿入了树林中,凌汐池连忙唤了一声:“小黑,回来!” 一阵刷刷声响过后,已经不见了小黑的踪迹。 凌汐池道:“那是月神蝶吧,村民们不是说月神蝶是传说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缥无皱着眉头还没说话,便见她的身影一闪,人已经消失在远处。 “你不要乱跑!” 缥无无奈,也只得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便又在林中深处发现了那只月神蝶的踪迹,小黑蛇已经爬上了一棵大树上,像是吃定了那只蝶,月神蝶往哪里飞,它便往那个方向蹿。 偌大的森林中,却只有这么一只蝶,没有任何的同伴,看起来既美丽又孤独,凌汐池心中越发的断定,这月神蝶一定是已经快要灭绝的蝴蝶,她要不趁着这个机会把它逮住,说不定以后就再也看不见这种蝴蝶了。 她纯粹是奔着做标本的目的去的。 缥无拿她没有办法,摇了摇头跟在她的身后。 现在的他看见真正的月神都没有感觉,更别说是看到月神蝶了。 两人一蛇蹑手蹑脚的跟在月神蝶的后面,不知道跟了它多久,周围树木逐渐繁密,月光已经照不进来,潮湿的地面氤氲起白色的雾气。 月神蝶矫捷灵活的在半空中盘旋了几下,缓缓的落在了一株植物上,美丽的双翅一张一合,好像在吸吮花蜜。 就在凌汐池准备扑过去抓它的时候,缥无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朝她摇了摇头。 凌汐池不解的看着他,却看见他的视线落在了月神蝶下面的那株植物上。 在月神蝶的微光下,可以看得清楚,那是一株红色的植物,开着巴掌大的花。 凌汐池的眸子一阵扩张,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花。 那花奇怪得很,花萼向前,花蕊在中,花冠在后,花瓣大小不一,长短不一,那花萼与平时所见的所有花的花萼都不一样,是红色的,长在花冠的正前方与花冠在一条平行线上,翘起的两边就像张开的翅膀,而花蕊却是长在花萼之后,丝丝缕缕的蕊丝就像高昂着的凤首,后面则拖着无数层层叠叠的花瓣,花萼,花蕊,花冠巧妙的组合在一起,赫然就像是一只高傲的凤凰,昂首矗立在花枝之上。 凌汐池看了缥无一眼,正要问他这是什么花的时候,突的,一阵错杂的蹄声响了起来。 在树林的更深处,只见一头小鹿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的走来,透过微弱的光线可以看见鹿嘴边全是白色的泡沫,深褐色的眼珠子此时一片猩红,依稀可见它眼眶的毛上面沾着血迹。 小鹿摇摇晃晃的走着,不时的跪倒又爬起来,爬起来又跪倒。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这场至今都查不清由来的瘟疫真是可怕,连山里面的动物都感染上了。 缥无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来,凌汐池扭头看他,见他表情十分的激动,她正欲开口,缥无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朝那只鹿指了指,示意她不要说话。 凌汐池抬头一看,才发现那只鹿竟然是往那株长得十分奇怪的植物而去的,月神蝶早已被惊动,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她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头小鹿,是寻着这种植物过来的。 小鹿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那株草面前,仰着头呜了一声,低下头啃下了那朵花,咀嚼了几下之后,给吞了下去。 凌汐池听到缥无的心狂跳了起来。 只见那头鹿吃下了那朵花之后,忽然扬开四蹄,飞奔起来,来回跑了几圈之后,只见小鹿后腿一蹬,一个飞跃,重重的撞在了一颗大树上面,如一滩烂泥一般弹落到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一口淤血顺着它的嘴角流了出来。 在两人目瞪口呆中,过了好一会儿,地上的那头鹿四蹄动了动,灵巧的翻身而起,抖了抖身上的毛,踢了踢后面的两只蹄,一个跳跃,轻松无比的朝树林深处跑去,只留给了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一幕实在是太有震撼力,凌汐池还没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身边人影一闪,缥无已然冲了出去,将那株被鹿吃得只剩下两片叶子的植物连根拔起,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看了看那头鹿流出来的血,一抹舒心的笑容顿时荡漾在他的脸上。 凌汐池仿若如梦初醒,顿时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刚才的那头鹿明显也是感染上了瘟疫,可它却在服下这株草以后,迅速的恢复生机,这就说明了,这株草是可以对抗瘟疫的。 他们一直都在寻找能够治疗瘟疫的方法,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人的身上,却忘了这是一场人畜都能感染上的瘟疫,也忘了去注意山里的动物。 虽说动物没有人的智慧,可它们对于某种事物或者灾难的感知力却比人类强了许多,就比如说地震的前夕,很多动物都会感知到一般,甚至很多能够治病的草药也是古人从动物那里学来的,据说神医华佗就是偶然见到了水獭在吃紫苏叶,才知道那是一种可以治腹痛的药,那么山野中的动物对于这场能够致命的瘟疫,想必也一定会知道治疗它的灵丹妙药。 凌汐池心中一喜,连忙冲了出去,高兴的拉着缥无的衣角,急声问道:“缥无,是不是这种草可以治疗瘟疫。” 没等缥无回答,她的腰间忽然一紧,整个人便脚尖离地,在空中飞旋起来,他紧紧的搂着她的腰,欣喜若狂的说道:“谢谢你,你说得对,夜至深是黎明。” 看着缥无脸上那明朗的大笑,凌汐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连忙出声阻止:“缥无,你别转了,我的头都晕了。” 缥无这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将她放了下来,一把松开了她,退后一步与她保持距离,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在,埋着头道:“回医庐!” 回到医庐以后,找到当地的居民一问,他们才知这种长得像凤凰一样的草就叫凤尾草,在当地是一种十分罕见的草,古来至今统共也就发现了不到百株,是当地奉为神灵的草。 第二日他们便组织了村民们上山,月神林是不敢去的,因为原始森林里常年云雾笼罩,毒瘴密布,不熟悉地形贸然进去的话,村民们估计会死得比得了瘟疫还快。 经过在山上地毯式的搜索后,却只找到寥寥的一棵,他们就像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刚放松下来的心又沉重起来。 临下山的时候,凌汐池却注意到山上的土壤均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她的心霎时间凉了半截,心中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一般,她拉住了一个村民指着山后问道:“那边是什么?” 村民答道:“那边是鹿山。” 鹿山,是横在明渊城和临泉的一座山。 也就是说翻过鹿山,那边便是泷日军的驻扎地。 凌汐池的一颗心沉沉的落了下去。 她看着那仅有的一棵凤尾草,只找到了一棵草,能救谁,救谁都会招致百姓的怨念,救谁都会让人觉得不公! 这一棵凤尾草顿时让他们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中,它代表着一个生的希望,不可能把它白白的浪费掉,毕竟能救一个是一个。 可是,该救谁呢?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但却有无数条命来等着这棵凤尾草救命,其中有需要拉扯几个孩子的母亲,有需要养家糊口上有老下有小的丈夫,每每看着那些满含着痛苦与希冀的眼神,听着那些痛苦中挣扎着的声音,凌汐池彻底的挫败了,谁能告诉他们,到底该怎么做? 她走出了药庐,天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视线一转,突然看到了院子中的一个花盆,花盆里种着的是那个已经陷入昏迷中的小男孩给她的那颗种子。 小男孩的话回荡在她的耳旁。 “姐姐,我是不是见过你。” “你长得好像月神。” “这是月神给我的。” 凌汐池沉思了一下,走过去将那颗种子挖了出来,天太冷,种子根本不可能发芽,她定定的看了那种子良久,走出了药庐。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当地的村民,还是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种子,她抱着最后试一下的态度,走到了一户当地居民的家里。 家里还有一个老人,她的儿孙俱已死在这场瘟疫中,只剩下她一个孤寡老人,老人家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浑浊的眼睛里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死”都没有。 她走到老人家的面前,将手中的那颗种子递给了她,问道:“老人家,您在这里生活了多年,劳烦您看看这是什么草的种子?” 老人家木然的看了一眼,举着颤抖的手将那颗种子拿了起来,仔细的辨认了之后,说道:“是凤草的种子。” 凌汐池问道:“您见过凤草吗?” 老人家点了点头:“那是奉给月神的草,老妇当然见过。” 凌汐池心中一颤,又说道:“您能给我讲讲月神吗?” 老人家伸手指了指房间内,说道:“老了,记不住啦,小姑娘,屋子里有书,你要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看吧。” 凌汐池走到了房间内,不一会儿便在房间内找到了一本已经泛黄的古籍,她翻开看了看,是一本记载当地风土人情的异志录,所记载的多是一些久远的传闻轶事,残破的纸张看起来已有好多年了,一翻就好像要碎成纸片一般,凌汐池好不容易才在最后几页找到了关于月神的记载。 “乙亥年秋,山间大水,蛇妖肆虐,蛇妖乃一血色大蟒,浑身剧毒,行树则枯,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百姓无不感染,凡染此疫者,里热实证之热厥,痉病或发狂,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不过百日,人间已成地狱,然得上天眷顾,月神手持蓝色冰刃,斩蛇妖于月神林中,以凤草水洗涤人间,自此,妖魔尽散,疾疫止矣。” 只有短短的一段话,却像一声闷雷落在了她的头上。 这上面记载的症状怎么和现在的瘟疫症状那么相像。 山间大水,蓝色冰刃,血色大蟒。 怎么会这么巧? 莫非是聚寒刀和赤蟒? 那当年的月神究竟是谁? 小男孩看到的月神又是谁? wap. /130/130469/30427988.html 第三百零三章:神秘的月神林 凌汐池神情恍惚的走出了那位老人的家,她站在小镇的街道上,抬头望着远处那笼罩在一片云雾里的月神林,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种子,喃喃道:“姐姐,会是你吗?如果是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究竟想要做什么?” 若是如她所想的那般,小男孩看到的月神便是她的姐姐的话,那就证明这次的瘟疫确实与泷日国脱不了干系,山上的土壤既然有翻动过的痕迹,那么他们定然是知道凤尾草便是治疗这种瘟疫的良药,提前将山上的凤尾草全部都挖走了。 既然异志录上记载的蛇妖带来的疫症与现在的瘟疫的症状如此的相似,那便证明了这次瘟疫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上一次出现的时候便是月神用凤尾草治愈百姓的,可为何这么重要的事,却没有流传下来,只剩下老人家中那残籍里不过短短数行的记载。 更令她想不通的是,连当地居民都不知道凤尾草可以治疗这种病,那泷日国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难道是因为她——叶伏筠? 如果月神真的是灵邪的话,莫非当年蛇妖肆虐的时候,叶伏筠也在这里? 可这与她记忆里出现的场景完全不一样,在她的记忆里,是灵邪和叶琴涯带着血蟒抵挡住了洪水,救了一座寨子里的百姓,为何到了这里,却是蛇妖肆虐人间,月神斩蛇妖于月神林呢?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场瘟疫究竟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为的。 凌汐池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不管怎么样,如果她所想的都没有错,那么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泷日国的手中有可以治疗这次瘟疫的凤尾草。 不,不对,如果泷日国将所有的凤尾草都悄悄的挖走了,那姐姐为何还要给那个小男孩凤尾草的种子。 难道是,姐姐是在用这颗种子提醒他们,这南风小镇周围的山上还有泷日国不曾踏足的地方? 凌汐池的脑中灵光一闪,再一次望向了远处高高耸立着的月神林。 只有那里了。 传说中有妖怪出没的月神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医庐的,缥无已经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一下午都没有出来。 凌汐池知道,他已经撑不下去了。 她给他做好了晚饭,叩响了他的房间,缥无没有开门,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失败的模样。 凌汐池将饭菜放在了他的门口,轻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是在那么多的病人前,你不能先倒下来,你倒下去了,他们便更没有希望了,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们要撑下去,不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放弃,我……我要回明渊一趟,我跟他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但是我会很快回来的。” 房间里还是没有声响,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她找到了这些天一直与他们并肩作战的一名大夫,将一封信交给了他,说道:“三天之后,若是我还没有回来的话,你便将这封信交给缥无知道吗?” 那大夫看着她严肃而又凝重的神情,下意识的问道:“凌姑娘,你要去哪里?” 凌汐池道:“这你无需多问,记着,一定要三天后知道吗?” 大夫收了信,郑重的点下了头。 凌汐池没有回明渊,而是去了那个让南风小镇闻之色变的月神林。 早在此前他们上山寻找草药的时候,所有的村民便不敢靠近月神林,他们深信里面有吃人的妖怪,这是一种来自于对死亡的恐惧,以往的传说以及镇上的经历,让他们认为进了月神林必死无疑,他们宁愿病死,也不愿死在月神林里。 凌汐池虽然不相信这世上有妖怪,但是对于那么多人在月神林无故失踪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人的恐惧往往源自于未知。 但正因为是这样,所以她才瞒着缥无上路,若是这片森林真有什么诡秘之处的话,叫上缥无也是死路一条。 如果她真的能够活着走出来,便证明这月神林里面没有什么危险,那时再叫人进去也不迟,缥无身为主治大夫,可真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她独身一人来到了月神林的入口,绕过几个奇形怪状的石头,便算过了月神林的界线,进了树林里大约走了两三里的路后,树木便开始逐渐多了起来,树荫越来越浓密,巨大的参天大树紧锣密鼓的排着,厚厚的枝叶遮住了天上的阳光,只有些微的光影可以穿透层层的树叶投射进来,一缕缕的落在冒着湿气的地面上。 林中几乎没有路,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枯叶腐败的气味夹杂着林中的瘴气扑面而来,小丛的灌木和荆棘以及各种各样的藤蔓在林子中疯乱生长,人置身其中简直寸步难行。 凌汐池拔出了手中的邪血剑,随手往前一挥,凶悍凌厉的剑气一字排开,在草木乱飞中,一条崭新的路呈现在她的面前。 她舒了一口气,这种时候还是武力解决方便省事。 她收了剑正欲往前走,只听一阵沙沙声在她身后响起,她扭头一看,又是那条小黑蛇。 那晚它追着月神蝶跑了后,便不知去向,现在猛然见到它在这里,凌汐池感觉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亲切,因为熟悉所以有了一种多了一个伴的感觉,哪怕它只是一条蛇,不会说话,但是它此刻却能陪着她。 凌汐池觉得,她的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十分害怕孤单的人。 她朝小黑蛇招了招手,小黑蛇箭一般的蹿到了她的手中,盘旋在她的肩头,用小脑袋碰了碰她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亲昵。 凌汐池咯咯的笑了起来,说道:“你来得正好,我带你去见见真正的世面。” 小黑蛇在她的肩上扭来扭去,十分兴奋的模样。 凌汐池带着它继续往林中深处走,每走过一处便在大树上留在一个凌字,这样如果他们发现她不见了来找她的话,至少也有准确的方向。 越走到树林的深处,气温越低,那种长年累月不见人烟的安静阴森的气息在四周盘旋,凌汐池有些紧张,原始森林她从来没有进来过,这种略带着一丝沧桑古老,源自于大山的压力绝不是外面那个血雨腥风的江湖可以比拟的。 只因外面有阳光,有人,你可以预测可以躲避,但是这里不可以,这里的生命都是古老的,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办法预测,那是一种来自于大自然的神秘的压力。 邪血剑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在剑鞘中时不时的抖动。 凌汐池睁大眼睛四下找寻,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角落,可这里依然没有凤尾草的踪影,森林很大,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头,在这里她看到了许多在外面没有看到过的动植物,尤其是那些动物,它们并没有见过人,所以也并不怎么害怕她,反倒是她,冷不防见到它们的时候,还会被吓一跳,好在那些动物也不怎么理睬她,个头也较小,她根本就不用怕它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林里的气温越来越低,那种逼入骨髓的寒冷像是一条条毒蛇顺着她全身的毛孔钻了进去,饶是她有火阳诀的功力护体,还是忍不住打起了冷颤。 刚走几步,忽的,她只觉一条柔软的东西从她的头顶直垂下来,她急忙跳开了一步,骇然的尖叫了一声:“蛇!” 小黑蛇一听她的尖叫,连忙蹿到了她的肩膀上,扬起了小小的身体像是要保护她一般。 惊恐的尖叫声惊飞了林中好几只栖息的大鸟,大鸟被惊飞之后,远处忽然传来了各种各样的怪声,凌汐池的一颗心快要跳出来,可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类似蛇的声音,她连忙抬头一看,看清楚是什么之后,她在心中暗骂是自己太过胆小了,面前的哪是什么蛇呀,分明就是一根从树上垂下来的藤蔓。 她往前一看,顿时傻眼了。 在她前方的是一棵无比巨大的树,像一堵墙一般横在她的面前。 她抬头仰望着眼前那棵参天大树,无数粗壮的藤蔓从大树的枝丫上垂了下来,围着大树一圈,那些藤蔓很长,垂在地上像大树浓密的头发一般,那棵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粗壮的树干怕是十个人也抱不过来,它的根系很发达,有的树根甚至露出了地面,方圆百米全是它的根,远远望去,像是无数缠绕在一起的巨蛇。 凌汐池看着那棵遍身布满青苔的大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这大树有一种神秘的力量,正在对她娓娓诉说着那些逝去的古老时光。 她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人们都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棵大树已经在这里那么多年了,一直守护着这片土地,那它能不能告诉她,到哪里才可以找到凤尾草? 树林里忽然刮过来一阵风,一股奇异的香味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腥臭味冲入了她的鼻间。 凌汐池眉头一蹙,眼尖的发现在那浓密的藤蔓之间,好似还倒挂着好几个人,正随着那呼啸而过的风在藤蔓间荡来荡去,那些人好似已经干枯了,像极了她在南风镇看到的当地的居民做的风干鸡。 她心中骤然一紧,正欲上前看个仔细,可她刚走一步,只听一阵异样的刷刷声响起,危险的感觉随之袭来。 她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一条垂在她面前的藤蔓突然动了,朝她迎面刺来,速度快如闪电,缠在她肩膀上的小黑蛇嘶了一声,眨眼便钻进了她的怀中。 凌汐池哑然,这蛇,还挺会审时度势的。 她断然拔出了手中的剑,一剑将那条藤蔓斩断,可就在她动的那一瞬间,树上所有的藤蔓像是活了一般,如魔爪似地朝她飞缠了过来。 此时的巨树就像一头张牙舞爪的怪物,无数的藤蔓卷起,横在半空中如同一条条腾飞的蛇,眨眼便将她围困在中间。 林中那股奇异的幽香越来越浓郁,香得人脑子发晕,若非她服用过六道轮回的果实,此时怕是已经被这香气迷得昏迷不醒了。 凌汐池总算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了,这棵树怕是传说中的吃人树,平日里会用这种方式来捕捉猎物给它补充养分。 眼看着那些藤蔓就要缠上她的全身,她旋身一绕,躲过了那些藤蔓,邪血剑铮鸣了一声,顿时光芒大盛,火红色的剑光映红了整片树林,炙热的剑气形成了一道道红色的气流朝那些藤蔓绞杀而去,那些向她缠来的藤蔓眨眼间便寸寸断裂。 凌汐池手持长剑,凛凛杀气萦绕在邪血剑四周,她落在一条藤蔓上,心中反而轻松了下来,这点攻击力,她还没放在眼里。 那棵巨树许是没吃过这样的亏,像是生气了一般,所有的藤蔓开始转动,冲着她抽打缠绕,凌汐池冷哼了一声,不退反进,如一只在藤蔓的间隙中穿过的凤凰,火红色的剑气裹挟着她如流光一样的速度,所到之处,藤蔓纷纷被斩断,她终于近了那巨树的树干,运起全身的功力一剑狠狠的轰在了那巨树身上。 这一剑,撼天地,震乾坤。 让人胆寒的剑气从巨树的半腰穿过,一直蔓延到了百米之外。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棵巨树被邪血剑拦腰斩断,轰隆隆的像座山峦似的倒塌了下来。 凌汐池终于看清楚了那些挂在藤蔓上的尸体,他们身上统一穿着轻甲,她认识那些轻甲,那是泷日国的士兵。 她的眉头一皱,退后了数米,心中却止不住的担忧了起来,泷日国果然派人来过这里了。 那这里面的凤尾草是否也被他们挖走了? 参天的巨树倒塌在了地上,在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中,那浓密的树冠中突然闪烁起了一道道圣洁的白光,飞舞在半空之中。 皎洁的白光泛着五彩斑斓的光圈,像是月夜里白雪片片而落,又像是从天上洒下的点点繁星。 是月神蝶! 而且还是一群月神蝶! 看到那群月神蝶,凌汐池再也顾不上那么多,心中一阵狂喜,她急忙收剑回鞘,收敛了全身的气息,纵身一跃,悄悄的靠近了它们。 那晚他们便是跟着月神蝶才找到凤尾草的,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月神蝶定是喜欢吸食凤尾草的花蜜,这里能出现这么多的月神蝶,她只要跟着它们,说不定便可以找到凤尾草。 一群月神蝶就像精灵一般在树林中起舞,看起来无忧无虑,悠然自得。 可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吼,那尖利凶恶的吼叫声,像是什么猛兽。 那群月神蝶被惊,全部四散而开,可是它们刚散入四周黑暗之中,身上那五彩斑斓的霓虹光影竟全都一黯,如枯叶一般纷纷落在了地上。 凌汐池惊呼了一声,连忙掠过去一看,这才发现这些月神蝶就这么在她面前莫名其妙的死了。 她的眼神凝着了起来,望向了那吼叫声传来的方向。 一阵腥风扑面而来,远处忽然传来了“呯呯呯”的巨响,好像有什么猛兽正在朝这边飞奔过来,地面剧烈的抖动着,四周的树木全部受到影响,枝叶哗啦啦的晃动了起来。 凌汐池沉思了一下,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飞到了就近的一棵大树上,就在她落在树上的那一刻,一股更为危险的气息从她身后袭来。 她扭头一看,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夜色中出现,夹杂着雷霆之势,隐隐带着凤鸣之声,朝她疾射而来。 wap. /130/130469/30427989.html 第三百零四章:美女与野兽 那金光眨眼便到了眼前,凌汐池来不及思考,只得纵身掠起,躲过了那一击。 金光从她刚在所站的位置射过,像是一只呼啸而过的金凤凰,所经之处,树木纷纷被箭劲摧断,眨眼便有几十棵大树轰然断裂,却仍是没让那支箭的箭势缓慢下来。 好恐怖的一箭! 凌汐池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叱声:“凤鸾箭,回来!” 话音一落,那已射向远处的金箭像是听懂了一般,竟调转了一个方向,再一次呼啸着向着她疾射过来,这一箭像是携来了山间所有的风,纷纷落下的树叶瞬间被狂风撕裂成了碎片,凤鸾箭光芒大绽,好似一头展翅凌空的凤凰从箭中飞了出来,发出了一声清厉嘹喨的声音。 凌汐池抬起手掌,凝起全身的真气,一朵轮回之花从她的指尖冲出,瞬间幻化为无数朵,泛着雪白的光芒直朝那支凤鸾箭冲去。 轮回之花与凤鸾箭撞在了一起,阻挡了凤鸾箭的攻势,她当机立断的转身向着适才那轻叱声传来的方位纵身掠了过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在她背后偷袭她的是人是鬼。 只听黑暗中有人轻轻的咦了一声,一道黑影在她不远处一闪而过,眨眼又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密林中,瞬间没了声息。 她不由得挑了下眉头,这个人的身法倒是高明得很。 就在她去追人的瞬间,凤鸾箭破开了轮回之花的阻拦,仍是朝她射了过来。 凌汐池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凤鸾箭居然可以这么快便破了她的轮回之花,连忙翻身一躲,凤鸾箭从她的身下射过,在半空中斗然冲天而起,再一次调转方向,像是认准了她一般又朝她疾射而来。 箭未及,便听那凤鸣声更为清唳,四周劲风大作。 凌汐池侧身一躲,那一剑射空了之后,又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了一下,朝她猛袭过来。 凌汐池丝毫不慌,看着那支箭,没有退避的意思,这居然是一只能自动攻击敌人的箭吗? 她的左手迅速一扬,使出了仙霞功,顿时在身前凝成了一道霞光屏障,说时迟那时快,那支凤鸾箭“铮”地一声击在霞光之上,硬生生的停下了她的身前,箭头急速的旋转着,像是要极力冲开霞光的屏障。 “有意思。” “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是什么神箭。” 凌汐池轻笑了一声,右手疾如闪电的探出,便要伸手去抓那支箭。 “回来!” 又是一声极低的声音从密林中传来。 那支凤鸾箭轻轻的颤了一下,像是听懂了一般,调转方向朝密林中飞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今天之后你就是我的了。” 凌汐池全身化作了一道青影,追着那支箭冲入了林中。 就在她将要追上那支箭的时候,只听那“呯……呯……呯”的巨响越来越近,大地剧烈的震动着,每一声震动声响过,远处便有一棵大树倒下,像是被巨力硬生生的拍断,在那一排排倒下的树影中,一团巨大的黑影闯入了她的眼帘。 眼看着那怪物离她越来越近,她这才看清,那家伙像是一只被放大无数倍的猩猩。 她顿时惊呆了,下意识的便放弃了那支凤鸾箭,更是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她居然在这里看到了一只大猩猩。 金刚? 不会吧! 那只猩猩跑得很快,眨眼便离她只有数丈远,凌汐池瞪大眼睛一看,这才发现,那猩猩身前还有一大团黑影不断的蹦来蹦去,那东西,怎么看着好像一只蛤蟆,而且以那体型来看,那还是一只个儿很大的蛤蟆。 呃,一只蛤蟆在前边跑,一只猩猩在后面追。 她在做梦吗? 看它们直奔过来的方向,那不偏不倚正是冲着她这里而来的。 难道今晚她要大战动物世界? 正想着,那头猩猩已经纵身一跃跳到了她的跟前,强烈的野兽气息喷了她一身,只听它仰天嘶吼了一声,抡起双臂捶了捶自己的胸,飞身朝她一扑。 凌汐池连忙急退数尺,但仍被那猩猩庞大的身躯踏在地上击起的泥土扑了一身,她拔出了手中的邪血剑正欲进攻,却看见那只巨型蛤蟆忽然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落在了那猩猩的面前,咕咕呱呱的叫着,死死的盯着那只猩猩。 猩猩忽然停止不动了,看来它也是颇为的畏惧那只蛤蟆,不敢轻举妄动。 凌汐池百思不得其解,莫非这两动物不是一伙的,是死对头? 正想着的时候,猩猩和蛤蟆已经比试了起来,那只蛤蟆全身带着剧毒,咕咕呱呱的声音中,它跳上跳下,每跳动一下,树林里便传来了一股难闻的气息。 凌汐池只是吸进去了一点点,便觉得胸口一闷,忍不住就要吐出来。 心下暗自惊叹,这只蛤蟆的毒性好强,就这样随便一跳散发出来的气味,居然都能产生这么大的威力,险些连轮回之果也克制不住它。 她连忙护住心脉,屏住了呼吸。 那猩猩发出一声震天的巨吼,吼声一过,一股强风平地而起,将她的衣衫吹得鼓了起来。 好厉害的劲风! 她不敢再留在地上,仰头寻了一个较高的大树飞了上去。 两只猛兽在地下斗得不亦乐乎,那只猩猩体型巨大,就那样左右扑抓之中,不知扑倒了多少的树木,而那只蛤蟆身姿灵活,跳来跳去,任那大猩猩张着尖利的牙齿,举着如钢针一般的爪子就是抓不住它,反而被那只蛤蟆戏耍得团团转。 凌汐池在树上看得真切,那只猩猩似乎很畏惧那蛤蟆的毒,尽量避开蛤蟆的身体不去触碰,只是靠着浑身的蛮力与那蛤蟆周旋,那蛤蟆跳来跳去,身上的毒气一波波的散发出来。 借着邪血剑的剑光,她倒是看见了它们的周围出现了各种各样小动物的尸体,不是被大猩猩的蛮力震死的,便是被蛤蟆的毒毒死的,它们缠斗的地方更是一片狼藉。 两只猛兽斗得天昏地暗,凌汐池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来一趟月神林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一幕,真是不虚此行了。 就在这时,那蛤蟆被巨蜥一掌拍中,落在地上,像只皮球一般滚动了几圈,还没来得及翻过身来,在一声厉吼当中,那只猩猩眼中带着强悍的凶光忽然飞身一扑,重重的落在地上,一股恐怖的力量四散而开,地面一阵剧烈摇晃,那蛤蟆只来得惨叫一声,便被那猩猩的脚掌踩在了下面。 凌汐池暗暗震惊,那一脚下去的力量,将地上砸出了两个深坑,那被它踩在脚下的蛤蟆焉还有命,怕是已经成了肉饼了。 大猩猩将蛤蟆踩死了以后,鼻子里喷出了两道粗气,在地上原地转起了圈来,四下张望着,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凌汐池觉得,那只猩猩好像是在找她。 这么一想,她的呼吸也忍不住重了一些,这只猩猩看起来太过恐怖,像座小山似的,再加上还有那使凤鸾箭的神秘人,好像都是冲着她来的,看来这一架不好打。 那猩猩忽然扬起了头,差不多是在同一时刻,凌汐池只看得见它那粗壮的手臂一晃,只闻得咔嚓一声,她所站立的那棵树便被它硬生生的一掌拍断了。 她在半空中来不及提气,不可避免的落在了地上,恰好落在了那猩猩的面前。 看着那凶悍的猛兽,凌汐池讪笑着朝它点了点头,打着招呼道:“嗨,猩兄,我不是来跟你抢地盘的,交个朋友啊。” 大猩猩鼻翼里呼出了两口气,在原地转动了两下,忽然飞身一踩,就像对付那只蛤蟆一样,朝她扑了过去。 凌汐池的脑海中闪过了那蛤蟆被踩得稀巴烂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惨了。 她急忙使出了一泻千里的身法,向后滑行了数丈远的距离,可她没想到,那猩猩的速度奇快无比,就在她滑出它的攻击范围的同时,那家伙竟然纵身一跳便追上了她,与此同时,它挥舞着两只铁锅大的拳头挥向了两边的大树,左右两旁的大树轰然而倒,向她砸来。 凌汐池握紧了手中的邪血剑,剑气冲向了那两棵大树,那两棵大树还没来得及倒下,便被剑气斩成了无数的小段,她的左腿往后一踏,稳住全身的重心,长剑一挥,一招风卷残云,剑气顿时卷着那些木桩朝那只大猩猩砸去。 大猩猩被惹怒了,暴跳如雷,庞大的身躯撞来撞去,便将那些木桩毫不费力的撞落在地上,大嘴一张,尖利的牙齿硬生生的将几块裹着剑气的木段咬成了碎片。 牙口真好啊。 凌汐池叹为观止。 它全然不怕她的剑,剑气到了它的身上就像是在给它挠痒痒似的。 眼看那猩猩将木桩尽数打落在地,挥舞着手臂又朝她逼了过来,她再一次凝聚剑气,身子一飘飘到它的身下方,双手齐握剑柄,邪血剑顿时大放光芒,势不可挡的落在了那只猩猩的粗壮的后腿上。 血沫横飞中,大猩猩一个吃痛,狂性大发,巨大的前掌探了过来,就要去抓她的剑,与此同时,它的后脚一抬重重的朝她当头踩了,它的速度很快,如果被它踩中的话,她的下场不会比那只蛤蟆好上太多。 凌汐池抽出剑,迅速的从它的肚子下面钻了出去,从它身后滑了出去,运用灵活的身形,又是一剑砍在它的背上。 血珠如雨点般打在她的身上,大猩猩发出震天动地的一声吼叫,发疯了一般捶打着自己的胸,仿佛不将她撕成碎片不罢休,硕大的身躯在地上弹射而起,像座山一样朝她迎头扑来。 凌汐池的火气也出来了,这猩猩简直欺人太甚,她不发威拿她当猴子是吧! 她施展轻功冲天而起,冷冷的看着它,右手一绕,将掌力凝结在掌心,一掌狠狠的拍了过去。 火红色浩如烟海的霞光在她身前迸射而出,朵朵轮回之花在烟霞中浮荡,瞬间罩在了那大猩猩的头上,像是一张天罗地网,带着令人目眩神摇的灿烂光芒以及令人心惊胆颤的灼热气息以及杀气,朝那只猩猩迎头落下。 这是融合了她全身功力的一招——仙人扫落花! 阵阵阴风呼啸而过,周遭的树木剧烈的摇晃起来,仙人扫落花的罡气波及到四方,带着似从地狱而来的毁灭气息,只闻得轰隆隆的几声巨响,离得近的树木无一不被这森冷的煞气所催倒。 那猩猩感觉到了她的掌力,歪着头呆了一下,没等它反应过来,那凝集了她一身修为的一招已经落在它的身上,将它打得倒退了数十米,轰轰轰的撞击声响起,在那猩猩的痛吼声中,它身后的树木又被撞倒了一大片。 那只大猩猩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狼狈的爬了起来,头上身上全是血,喘着粗气面对着她不停的捶着胸膛,原地暴走着,恶狠狠的眼神仿佛在说,来呀,我们再来过,今天不是你把我打死,便是我把你打死。 凭心而论,凌汐池并不想打死它,毕竟能长到这么大也是不容易,不知吃了多少好东西才能长得这样威武雄壮,就这么死了不可惜吗? 杀了这样的生灵她不造孽吗? 她伸手指了指它,说道:“马上滚,我不杀你。” 大猩猩更生气更愤怒了,挥舞着两条臂膀就要冲过来再次跟她拼命。 “宝宝,退下吧,你打不过她。” 一个声音自大猩猩身后传了过来。 宝……宝宝? 凌汐池愣了一下,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仰头看了看那座小山似的大猩猩,那人是在叫它吗? 她管这么大的猩猩叫宝宝? 一听到这个声音,大猩猩顿时收起了自己身上嚣张的气焰,听话的让到了一旁,乖巧得像条大狗狗,脸上还带着委屈之色,就像做了错事后害怕被主人责罚一般。 一个女子在它身后缓步走了过来,插着腰站在了它的身前,一双眼睛带着几分蔑视和几分挑衅的看向了她。 凌汐池从没有见过那样的眼睛。 那是一种真正与世隔绝的纯粹与直接,几乎所有的情绪都在里面,没有丝毫遮掩,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凌汐池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 她与她以往见惯了的那些肤白貌美的大美人不同,五官并不精致,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个头很高,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魔鬼身材,在这已经步入严冬的天气里,她的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带着兽皮绒毛的夹袄,露出了纤细而又紧实的手臂和一双傲人的大长腿,她的腰很细,因为衣服的缘故并没有完全遮住,依稀可见那完美的肌肉线条,一头乌发编成了一条条辫子垂在了身后,额头上只坠了一串用兽骨制成的额饰,透出一种桀骜不驯却又自由自在的野性美。 她的手上还拿着一把造型古朴的弓,背上的箭篓里还斜斜的插着一支金黄色的箭。 是那支凤鸾箭。 她用脚踢了踢地上那只已经变成一滩肉泥的大蛤蟆,说道:“呵,出息了,你今天终于把这只令人生厌的毒蛤蟆给弄死了。” wap. /130/130469/30427990.html 第三百零五章:神蛇族 “接下来……”她转头看向了凌汐池,轻轻一笑,露出了两颗小虎牙,说道:“轮到你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凌汐池冷冷的看着她。 那女子朝前走了两步,说道:“打得过我的宝宝,看来你跟之前进来的那些废物不一样。” 凌汐池摩挲着手中的邪血剑,说道:“我不仅打得过你的宝宝,我打你也没问题。” 她抬眸看着那女子,又道:“你最好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泷日国派来的,南风镇的瘟疫是不是你们散播出去的。” 那女子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讥讽一笑:“泷日国,什么废物玩意儿?” “……” “我乃神蛇族护卫者风聆,”那女子缓缓的走近她,手中的弓泛着强悍而又凛冽的杀气,唇角弧度微扬,有一种说不出的肆意张狂,“擅入此林者,死!” “就凭你?”凌汐池冷笑了一声,扬起了手中的邪血剑,猛然反应过来,狐疑道:“你刚才说你是什么族?” 神蛇族?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琴漓陌曾经说起她的先祖的时候,便跟她提过,他们曾隐居在一个叫神蛇族的地方。 难道曾经的神蛇族一直隐居在这片月神林里? 那自称风聆的女子视线落在她手中的剑上,倨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莫名的光。 凌汐池不想跟她废话,她准备先动手把这女子擒下了再说。 那女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这时,只听四周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窸窣声,凌汐池只觉背脊一凉,连忙转过身去。 扑鼻的腥风一阵阵的扑面而来,那种鳞片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仿佛梦魇一般钻入了她的耳中,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是巨蛇游动时发出的声音。 地面晃动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凌汐池埋头一看,险些将她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在她四周,湿润的泥土渐渐被拱开,呈现出弯弯曲曲的盘旋状,在渐渐破开的土地表层,又是一条大蟒渐渐的从泥土中现出身来。 它有着水桶一般粗的身体,红色的鳞片在暗夜中散发着暗红色的光,一看就是毒得不能再毒的蛇。 凌汐池的头又开始晕了,握着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现在手软脚软全身都软,想跑可腿就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抬不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上她命里的克星——蛇! 她以为她已经不怕蛇了,至少在这种环境下她的胆子应该还是会有点用的,可遇上了才知道她还是怕呀,这么恐怖的东西她怎么能不怕呢? 一颗硕大的蛇头忽然从地面探出,在她面前高高的竖起了身体,吐着乌黑的蛇信,一双眼睛阴毒的看着她,她只觉得面前腥风一扑,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干净利落的昏了过去。 “切,胆小鬼!这点本事还敢威胁我。” 风聆走到那晕倒的女子身边,用脚碰了碰她,又摸了摸那条赤蟒的头,嘉许的说道:“干得不错!” 赤蟒一听,全身晃动了两下,乖乖的将身体盘了起来,像条哈巴狗一般使劲把脑袋往她的手上蹭,好似希望她能多摸它一会儿,一双眼睛半眯着,转向了一旁正在大喘气的大猩猩,眼神中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得意和挑衅,那眼神好似在说,看吧,还得我出马才行,你这个垃圾。 大猩猩愤怒极了,跳上来一拳就将赤蟒的头打到了一边,赤蟒也不甘示弱,尾巴一甩便缠在了大猩猩身上,两头猛兽顿时缠斗在了一起,只见大猩猩一会儿将巨蟒缠在腰上当腰带,一会儿将蛇头摁在地上摩擦,赤蟒也不甘示弱,一会儿将大猩猩勒得直翻白眼,一会儿又用尾巴给了它两个大耳巴子。 就在它们战得正酣的时候,一条小黑蛇鬼鬼祟祟的从地上昏迷的少女怀中溜了出来,正欲开逃的时候,一只手适时的抓住了它。 小黑蛇吓得缠在她手上,眼睛骨碌碌的转,小脑袋上下不停的点着,像是在磕头求饶一般。 “切,这么怂!黑灵蛇做成你这样,真是丢脸。” 风聆嘲笑了一声,看向了那俩正斗得天昏地暗的猛兽,喝止道:“你们差不多得了。” 大猩猩和赤蟒顿时乖了下来。 风聆指了指大猩猩,命令道:“宝宝,把她扛回去。” “至于你……”她看向了手中的小黑蛇,露出了可爱的虎牙,说道:“你来告诉我她究竟是什么人好不好?” 凌汐池是被痛醒的,醒来时觉得全身就像被人乱棍打了一通,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一般,四周更是一片黑暗,她倒在黑暗之中,忽然想起了那条赤蟒,当下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它给生吞了,此刻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可身上那剧烈的疼痛却又在提醒她,她还活着。 那她现在这是在哪里? 她挪动着身子想要站起来看一看,可这不动不要紧,一动便将她吓了一跳,她躺在地上,全身竟然使不上一点力,尤其是手和脚俱已被绑住了,将她捆得紧紧的,动也动不得。 她尝试着想要将绑住她手脚的绳索挣断,可那绳子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她越用力反而收得越紧。 她在地上滚了两下,脸摩擦到了地面,这才感觉到身下软软的,好像铺满了什么毛。 凌汐池心中一凉,她现在倒是不害怕自己是不是到阴曹地府了,如果到了阴曹地府还好,那至少死得干干脆脆,她现在怕的是,这软软的地方,该不会是那风聆将她绑了随手扔进了什么动物的窝里吧! 要真是那样,那她可不就惨了,这可是要随时面临着被当成食物吃掉的危险。 凌汐池越想越觉得胆寒,不顾一切的到处滚了起来,谁知她滚得太厉害,头磕碰在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上面,她被撞得眼冒金星,痛得忍不住叫了一身。 就在这时,耳旁忽然传来了吱呀的一声,一团光闯入了她的视线中,长久不见光,她只觉得那光十分刺眼,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的脑中一个激灵,这里有光! 这里不是动物的窝,这里是人的窝! 她连忙又睁开了眼睛,由于已经适应了眼前的光,她已经感觉不那么刺眼了,四下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是在一间极其简单的木屋里,屋子里基本没有什么摆设,除了简简单单的一张勉强可以称之为桌子的桌子,桌子上的几只土陶杯和几张粗糙的竹凳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地面倒是挺豪华的,铺的是各种各样动物的皮毛,其中不乏老虎豹子的皮,可就是因为这样,这里处处透着一股野蛮与落后的气息。 正四下打量时,一大串叽里咕噜的声音响起,一个女人手执着烛台站在门口,那是一个和那风聆差不多打扮的女人,黝黑的皮肤,高大坚实的身材,全身上下仅仅用一块兽皮将重要的部位遮住,脖子上挂着一串兽骨制成的项链,手上带着一只同样的手链,脚踝上甚至还带着一串骨头做成的脚链。 凌汐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与她那稍显残暴的目光对视。 与风聆一样,那女子鼻子很高很挺拔,嘴唇也很厚,五官并不精致,是一种大刀阔斧的粗犷美,一点都不符合天水人的相貌特征。 她想起了风聆的话,莫非这里就是神蛇族? 她真的来到了叶琴涯和灵邪曾经隐居过的地方? 那女人狠狠的瞪着她,一副十分嫌恶的表情,口中一直重复着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啊?”凌汐池眯着眼睛,直冲她摇头,示意她听不懂。 那女的干脆不说了,放下了手中烛台,伸手将她一把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的力气可真大呀,动作十分野蛮,凌汐池被她扯得胳膊都快掉了,忍不住龇牙咧嘴道:“轻点,轻点。” 那女的不理她,朝外面喊了一嗓子,立时有四五个和她一样打扮的女人冲了进来,也不管凌汐池愿不愿意,抬手的抬手,抬脚的抬脚,将被五花大绑的她直接抬了出去。 凌汐池一边挣扎一边惊叫:“你们干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里?你们这群野蛮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待客之道啊?” 那几个女人完全不理会她的挣扎和控诉,抬起她直接走进了另一间热气腾腾的房间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便被扔进了一只装满热水的木桶里。 一进水中,她只觉得绑住自己手脚的绳索一松,她心中一喜,跳起来正欲出手,可她的手刚探出去,一只如蒲扇一样的手掌挥了过来,重重的落在了她的脸上。 凌汐池直接被那一巴掌打懵了,更让她发懵的是,她的功力居然又又又不见了! 那几个女人毫不费力的摁着她,极其粗鲁的将她身上的衣服扒了下来,凌汐池一边挣扎一边尖叫:“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其中一个女人嫌她聒噪,一把将她摁进了水里,双手齐上阵上上下下将她搓洗了一个遍,又将她从水中捞了出来,凌汐池抱着双手,紧紧的护着自己,不停的颤抖着,没有功力的她看起来实在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另一个女人捧着一件红色的衣裙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往她的身上套,凌汐池努力告诉自己现在要冷静下来,反正她现在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于是很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不闹了,乖乖的任由她们给她穿衣打扮。 这里看起来虽然很原始落后,可这件衣服却与她们身上所着的服饰大为不同,衣服是用丝绸和轻纱制成的,那衣服的款式也与外面的不同,一袭红色的露脐上衣轻轻箍在她的上半身,衣上是一颗颗坠了红宝石的流苏,一动便轻拂在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上,这件衣服没有衣袖,精致的锁骨和香肩完全露在外面,一红一白两条轻纱缠绕在她的手臂上,妥帖的垂坠下来,红色长裙摇曳在地,像花瓣一样撒开,依稀可见里面的白色轻纱。 她的一头青丝完全未束,红色的头纱从头顶直垂到脚后跟,额前坠了一串红宝石制成的额饰,脖间腕间同样带着红宝石制成的项链和手链,她们甚至还在脚踝上替她系上了一枚花朵状的铃铛,每动一下,那铃铛便会发出清脆而又缥缈的铃声。 明明是妩媚至极的装扮,落在她的身上时,却显得她就像开在雪山巅峰的红莲,既皎洁又纯净。 凌汐池心中暗道不好,完了完了,这些人将她打扮成这样到底要干嘛? 那群女人将她打扮好了后,直接就将她推出了门,她踉跄了一下,放眼一看,一排排红彤彤的火把照亮了整片大地,借着火光,她才发现这里的房屋建筑有点类似于她曾经见过的土楼,外圆内方,中间便是一个偌大的广场,广场上面站满了和那些女人一样打扮的男男女女,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而那广场的中央…… 凌汐池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她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 那广场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尊女神像,而那女神像就是无数次在她记忆中出现的蛇女娘娘。 这里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她居然来到了这里!她居然真的来到了这里! 就在她脑子里一阵一阵的发懵的时候,一个女人直接押着她走进了那群人的中间,走到了那尊蛇女雕像下面。 在那雕像的对面,则矗立着两座高高的木塔,木塔的结构很奇怪,并列在一条直线上,显得庄严而又肃穆,木塔顶各放了一枚古朴的铜镜,而就在两座木塔的前方与它们呈等腰三角形的那个点上,则高高的竖起了一根圆形石柱,石柱上面刻着两条带着羽毛的飞蛇,张开大嘴,吐出舌头,一副腾云驾雾的模样。 在石柱的顶端则竖立着两块刻着奇怪纹路和符号的石板,两块石板紧紧的并列在一起,中间的空缺恰好就是一把剑的形状,而邪血剑,此时就被放在那两块石板的中间。 两束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光照在邪血剑的身上,地面垂下的倒影,恰恰便是两条弯弯曲曲的蛇,犹如两条巨大的蟒蛇活生生的从石柱上面游了下来,正匍匐在地上向那座蛇女像跪拜行礼。 凌汐池讷讷的顺着那两束光看过去,这才发现,那打在邪血剑上面的光,就是那两座木塔上面发出来的,那光的来源,正好就是那两面铜镜。 这时,耳旁忽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欢呼声,这欢呼声瞬间将她拉回到了现实当中,她扭头一看,只见广场中几百人像是遇上了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大声呼喊着,有规律的挥舞着手中的火把。 看着他们那如狼似虎的眼神,高兴得就像在举行着什么盛大的宴会,凌汐池心中一个激灵,他们将她打扮成这样,该不会是要用她来祭祀什么吧。 她现在这副打扮,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一个祭品的模样。 wap. /130/130469/30427991.html 第三百零六章:什么,你们要用我招魂? 她又四下看了一眼,这才看到在广场左侧的一个架子上,正排列整齐的挂着无数具尸体,像是一排整齐的‘风干鸡’在随着夜风晃来晃去,那服饰与她在那棵吃人树上看到的一模一样,是泷日国的士兵。 由此可见,泷日国当初确实是派了很多人进这月神林,看来是全都折在了这神蛇族的手中,一个都没能出去,怪不得姐姐会给那个小男孩凤尾草的种子来提示他们。 无论是谁,看到那么多尸体在那里晃来晃去都不会舒服的,可这神蛇族却像没事一般,任由他们挂在那里,看来这民族还不是一般的野蛮。 正想着,她的目光一转,恰好便看见了蛇女雕像下那个类似于祭台的圆台,此时上面正供奉着无数鲜花。 那花—— 是凤尾草! 凌汐池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那在外面一株便能救一条人命的凤尾草在这里竟被如此随意的用来供奉神灵,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伤心。 庆幸的是,她总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里果然长着凤尾草,只要萧惜惟他们发现她不见了,沿着她留下的记号找到这里,以他们的本事定然能取得凤尾草出去救人。 伤心的是,她大概真的命不久矣了,这神蛇族的人指不定还要将她怎么样呢,她怕是不能亲眼看到那激动人心的一刻了。 在她还在为自己的悲凄命运伤怀时,一只手将她狠狠一拽,直接就拽着她往那石柱的方向而去,她尝试挣了两下还是没能挣脱。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所有人手中都出现了一株凤尾草,正蘸着水往她的身上洒,此时已是寒冬,冰凉的水落在她的身上,她打了一个哆嗦,身上瞬间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那人直接拽着她往那祭祀台的方向走去,一个打扮得稍微比其它人要隆重一些,头上插着五根野鸡毛,身上披着一块宽大兽皮的老人站在她的面前。 那老人大约六七十左右,瘦骨嶙峋的,像一棵深山里的老松,只见他的脸上画着各种各样奇怪的符号,耳朵上带着大大的耳环,鼻子上还带着一只鼻环,这种奇怪的打扮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凌汐池此刻被冻得瑟瑟发抖,又想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然没啥好心情,当下凌厉的甩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接触到她的眼神,那老人一愣,全身轻颤了一下,埋下了头,口中喃喃的不知道在念些什么,念完之后,他猛的一抬头,看着她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道意味不明的光。 只见他转过了身,在他身后的那张摆满了猪牛羊等家畜和各种野果的神案上面拿了一只黑土陶的罐子,将一株凤尾草浸在了里面,沾了水之后朝她挥了起来。 凌汐池被这冷水一洒,就更加冷了,忍不住叫喊了起来:“你们这些变态,你们要干什么?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好吗?” 那老人没有理她,从她刚才一路挣扎到现在,没有任何人跟她说过一句话,若不是他们会叫会欢呼,她会认为这里的人都是哑巴! 老人不停的往她身上洒水,嘴里一刻不停的念叨着什么,听起来好像是某种咒语,全场的人渐渐的安静下来了,直到鸦雀无声,凌汐池连忙看去,才发现所有人都埋下了头,单手放于胸前,一副恭敬虔诚的模样。 在这无比安静诡异的氛围中,一阵脚步声轻轻响起,只见那叫风聆的女子从人群中走了过来,手中还捧着一支黑乎乎的类似于香的东西,她走到了那老人的面前,恭敬的跪了下来,双手将那支香呈给了那老人。 凌汐池再一次问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死也死得瞑目了。” 风聆扭头不耐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叫什么,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 那老人终于念完了咒语,依旧是没有理她,转身将那支黑乎乎的香点燃之后插进了一只纹着饕餮纹的青铜香炉里。 袅袅的香烟弥漫过着那古老的纹饰,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人拉入一个未知时空的原始力量。 凌汐池见过这种纹饰,多用在青铜和玉器上,妈妈以前带她去博物馆的时候便跟她讲过,饕餮纹又被称作兽面纹,远古先民敬奉神灵,饕餮据传是一种可上天入地,穿林越泽的神兽,可沟通人间和神灵世界,通过它,便可以穿越活人跟死人的界限。 此刻加上那一支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香,凌汐池只觉得神思一阵恍惚,再看去时,那青铜香炉上的饕餮仿佛真的活过来了一般,一头面目可憎、凶神恶煞的怪兽正在朝她走了过来。 老人绕过了神案,恭敬的冲着那尊蛇女雕像跪了下来,重重的行了一个磕头礼,所有的人也跟着他跪下,齐刷刷的向着那尊蛇女像磕头。 只见所有人都在跪拜的时候,风聆将背上的弓取了下来,将那支凤鸾箭朝邪血剑的方向一射,在一声清亮的凤鸣声中,那支凤鸾箭化成一道金光狠狠的朝着邪血剑冲去。 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凤鸾箭击在邪血剑的身上,垂落在地,邪血剑像被唤醒了一般,顿时光芒大绽,剑身上精致繁复的纹理如同水波荡漾,刻在上面的符号像周天星辰一般次第亮起,剑柄上那九条似龙似蛇的动物像是活了一般,缓缓向四周展开,如血一样的红芒照亮了整片夜空,连天上的月亮和星辰都仿佛被染成了红色。 凌汐池瞬间清醒了过来,这是她第二次看到邪血剑出现这样的反应,上一次还是在冥界的时候,也就是那时,她才知道了原来叶琴涯就是琴无邪。 跪在地上的老人仰头望着头顶那一片血色海洋,脸上出现了狂喜的神色,张开了双臂,仰天长呼了起来。 “尊敬的蛇女娘娘,归来吧!” “魂兮归来哟,佑我一方!” 所有人都跟着他举起了双手,大声的呼喊着。 “魂兮归来哟,佑我一方!” “魂兮归来哟,佑我一方!” 凌汐池总算明白了,敢情这些人在拿她引魂呐,她简直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可转念一想,轮回之花都有了,叶伏筠和叶琴涯也都活了三百年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已经不能用迷信来形容了,保不齐他们还真能将那蛇女的灵魂给引回来呢。 如果蛇女的灵魂回来了,那她的灵魂呢,会去哪里?再结合之前那些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的记忆,这让她开始怀疑,她的过去不会真的是灵邪吧? 一群手摇着类似于牛角的东西的男男女女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围着她跳起了招魂舞,他们手中的东西也不知道装了什么,摇得叮咚作响。 凌汐池愤怒极了,大骂道:“回来个鬼呀,你们这么凶神恶煞,是非不分,滥杀无辜,我要是蛇女我才不护佑你们呢?” 那群跳舞的人舞步一停,一个个扭着头愤怒的看着她,那负责祭祀的老头指着她怪叫了一声,叽里咕噜的说起了她听不懂的话,他的话音一落,立即有两个人过来架住了她。 凌汐池立马认怂,连忙又改口道:“那个,你们别生气,我们有话好商量嘛,你们看我这样,实在是招不来你们那尊敬的蛇女娘娘的魂的,蛇女是灵邪吧,我跟她后人很熟的,我们还是拜把子的姐妹呢,你们要不放了我,我去帮你们把她逮来,有血缘关系的应该更好招魂才是。” 风聆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可谁知她那句话一落,那个老头显然更愤怒了,甚至是到了破口大骂的程度。 那老头一开骂,气氛就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怒目圆瞪的看着她,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然后就有两个人不知从哪里拖出了一根粗得吓人的麻绳,二话不说,就将她高高的绑在了那根石柱上面。 见她还要说话,风聆干脆走了上来,果断的点了她的哑穴。 凌汐池也是到后来才知道的,原来他们那个神圣的迎神舞,是不许人出声打扰的,她说话犯了他们的大忌,他们要是迎不来蛇女娘娘的魂的话,就要把她烧了去祭那位他们心目中的蛇女娘娘。 那燃着的神香一阵一阵的钻入了她的鼻中,风聆走到了她的面前,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对着她快速的舞动着,一滴血珠从她的指尖飞出,瞬间化成一阵血雾,血雾缓缓移动着,显露出一个形状奇特的符篆,她将那个符篆往前一推,符篆缓缓的飞到了凌汐池的面前,从她的额头上没了进去。 凌汐池的意识越来越恍惚,一道大门好似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雪。 “师兄,你说什么?汐儿不在这里,她回明渊了?” 萧惜惟站在南风镇的药庐门口,身上的黑色狐裘大氅还带着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让人一眼便能看出,他是风尘仆仆赶路来的。 距离他和她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天,还未见她回去,他心中实在担心,便亲自来了南风镇接她,可一来才知,她竟然早在两天前就没在这里了。 缥无看了他一眼,脸色一变,问道:“她没有回去?” 萧惜惟眼中的疑惑越来越大,朝药庐里走了两步,紧张道:“师兄,汐儿是不是生病了?” 缥无摇头示意他冷静一点,沉吟了一下,说道:“别多想,她比鬼还精,没那么容易生病,我是在想,她很有可能……去了月神林。” “月神林是什么地方?” 看着缥无凝重的神色,他的心中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正想细问,旁边的一个自告奋勇来帮忙的村民接过了话茬,说道:“什么,去了月神林,那肯定被妖怪给吃了。” 那村民不知道他的身份,自然说话便带上了两分随意,可他话一落,便觉得眼前一阵风晃过,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被大力抓住,耳旁响起了一个冷厉的声音:“什么意思?说清楚?!” 那村民被吓了一跳,挣了一下没挣脱,急忙道:“你这么凶做什么?这里的人都知道进了月神林的人就没有活着走出来的,里面啊有吃人的妖怪,你要不信,你去问别人呀,你抓着我做什么?” 萧惜惟一把扔开了那村民的手,将头转向了缥无,冷声道:“师兄,是这样吗?” 缥无抬眸看着他。 萧惜惟的眼神依旧镇定如斯,可在那眼底深处不易察觉的地方,有惊慌和恐惧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缥无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有这个说法。” 萧惜惟气急:“我就知道这丫头不会听话,她怎么那么胡闹,怎么可以!” 一名大夫从药庐里走了出来,恭敬的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将一封信呈给了缥无,说道:“两位大人,你们是在找凌姑娘是吗?她临走时给了小人一封书信,吩咐小人若是她三天之后还没回来的话,便将这封信给您。” 没等缥无说话,信已到了另一人的手中,萧惜惟将信展开一看,眉头紧皱在了一起,全身立时化成一道风,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看到他那不管不顾的模样,缥无又是叹了一口气,也跟着冲了出去。 两人一路疾驰到了月神林,便看见了一条新开辟出来的路,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荆棘藤蔓看着还很新鲜,显然是前两日刚被砍下来的,看清楚了大树上面刻着的凌字的时候,萧惜惟的眉头紧拢,追着树上的刻字冲了进去。 两道近乎虚幻的影子在树林中快速闪过,不一会儿,一大片倒塌的树林便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这里就好像是经过了一场极其恐怖的洗劫一般,几乎就近的树木都被硬生生的催断,树枝树干更是横七竖八的散落了一地,一根巨大无比的大树横卧在地上,远远看去,像一堵墙似的,四周全是像蛇一样的藤蔓。 常年不见天日的树林,因为这一缺口,久违的光终于照了进来,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查探,这时地上的一只蛤蟆尸体吸引了缥无的目光,他盯着那只被踩扁的蛤蟆看了半晌,眼中波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了一双手套,带上后就将那只蛤蟆拎了起来,取出随身带着的银针挑了几下后,将银针放入了一个瓶子中。 萧惜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四下看了一眼,视线落在了地上的一排又大又深的脚印上,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的脚印。” 缥无扔下了手中的蛤蟆,蹲下身看了看,心中也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说道:“她可能真的遇上危险了!” 萧惜惟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沿着地上那巨大的脚掌印一路朝前走去,不知走了有多久,一个深坑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那个深坑很大,像是人工挖掘而成,两人走到了深坑边缘,往下看了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缥无说道:“下去看看。” 萧惜惟点了点头,两人不约而同的纵身跳了下去,刚刚落地,一股腥风便传了过来,两人举目四顾,才发现这个深坑的四壁居然都是冷冰冰的岩石,岩石上面正爬满了各种各样不同的蛇。 萧惜惟的目光一冷,心脏处猛然一阵抽搐,他尚还记得她最害怕的便是蛇,如果她看到了这些蛇,她该怕成什么样,他就不应该让她到南风镇来,不应该让她离开他的身边。 wap. /130/130469/30427992.html 第三百零七章:一缕早该消失的执念 一股无法遏止的杀意从他的身上蔓延而出,只见他只手一抬,洞中的空气滚滚流动起来,慢慢的朝他的掌心汇聚,到他手中的时候,已经凝结成了一柄幻剑。 他的手一扬,那柄巨型幻剑立刻幻化成了无数道,无形的剑气在这洞中游走,纷纷冲向了那些挂在岩壁上的密密麻麻的蛇,阴冷的杀气充斥着整个深坑,血肉横飞中,那些蛇已然碎成一段段,落在地上。 缥无看了一眼面色阴沉犹不解气的他,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这样就心智大乱了吗? 他伸手在岩壁四周敲了敲,当敲到北面的时候,听到那里面传来的咚咚咚的回声,便见那带着一身冰冷杀气的人大步走了上来,问道:“这里面是空心的?” 缥无点了点头,萧惜惟目光一沉,凌空一掌推出,巨石崩塌声轰然响起,在尘土飞扬中,一条冗长曲折的隧道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懂得制造机关,这里果然有人!” 二人一见,一前一后的闪身冲了进去。 刚走过这条隧道,一个宽敞的岩洞便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这里好像已是尽头,一条幽泉不知道从哪里流了出来,从石缝中缓缓汇入了岩洞的下层,形成了一个小水潭,潭水深嵌在森严的岩石之间,潭上凝着淡淡的烟雾,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清泠。 水潭旁开着几朵白色的不知名的花,看起来冰清玉洁,萧惜惟走到了水潭旁,直觉告诉他这水潭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甚至他有一种奇怪的感应,他要找的人,就在这水潭下面。 他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的跳入了水潭里,缥无刚想劝他冷静一点,便见他已经头一埋,潜入了水中。 “还说她冲动,你也冷静不到哪里去!” 缥无低低的骂了一声,深感无奈,也跟着跳了下去。 萧惜惟刚潜到潭底,便看见在水潭深处矗立着一堵巨大的石壁。 他游到那石壁前,只见那石壁顶上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像是某种文字,顺着那些符号往下看,便看见壁上以浮雕的形式雕刻着几条腾云驾雾的类似于龙的动物,那种动物说不出来的怪异,就像是少了角的龙,又像是多了四只脚的蛇。 萧惜惟一条一条数去,竟有九条之多,全部翘首向着东方,他这才发现在东方还有一颗圆圆的石头,石头突起在石壁上面,就像是一颗龙珠。 他沉思了片刻,一掌拍在了那颗龙珠上,水底一阵细微的波动传来,那石壁抖动了两下,无数的气泡瞬间涌起,只听轰隆一声,那石壁竟然往上一提,慢慢的往上升去。 紧随而来的缥无怔了一下,这竟然是一堵石门! 潭中的水找到了一个宣泄口,顺着那越开越大的出口倾泻而出,待到石壁完全升上去的时候,水潭中的水顿时如万马奔腾一般,急速的顺着那个缺口哗哗的流了出去。 眨眼潭中的水便流干了,萧惜惟走至石门处,才猛然惊觉这里竟是一座悬崖的半山腰,那由水潭中倾泻而出的潭水顺着岩壁流下,形成了一条在半山处抖落的水瀑,水瀑直泻,撞击在山岩上面,山岩上攀爬着无数粗壮的藤蔓,飞流而下的水落在藤蔓上,碧玉粉碎,琼浆飞溅,形成一片如梦一般的轻雾。 萧惜惟不由得暗暗赞叹,这竟然是一个设计在半山之上的机关。 水瀑下是一个布满着巨大石头的水池,水池边上是一个大大的水车,远处的平地上有一排木头制成的房子,那种房子是天水上最老式的建筑,外圆内方,最适合群居,而就在那建筑的中央,有一尊高高屹立着的女神像,女神像的对面是一根直冲天际的石柱。 放眼望去,此刻密密麻麻的人正围着那根石柱,举着双手仰天大呼着:“尊敬的蛇女娘娘,灵魂归来吧,归来保护你的子民吧!” 在那石柱上,好似还绑着一个红色的人影,萧惜惟的目光一紧,那不是…… “汐儿!” 他痛呼了一声,再也顾不上那么许多,直接施展轻功顺着那些垂挂在山岩上的藤蔓凌空而下,朝那根石柱的方向冲了过去。 这时,有人大呼了一声,“你们看,那门怎么开了!” 顿时无数惊呼声随之响起:“糟了,外面的人进来了。” “他们来抢蛇女娘娘了!” 惊慌的人群中,风聆抬头看了看那绑在石柱上的少女,又看着那挟着滔天杀意从山崖上落下来的人影,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朝整个广场笼罩过来,仿佛有天神降临这里即将要惩罚他们一般。 她走过去拔出插在地上的凤鸾箭,冷静道:“大祭司,你们继续,我去拦住他,只要她醒过来了,我们便会没事了。” 那被称为大祭司的老人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双手举天继续大喊了起来,“蛇女娘娘,回来吧,回来保护你的子民吧!” 风聆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吹了一声口哨,立即张弓搭箭,手中的凤鸾箭顿时化作一道金光朝来人射去。 萧惜惟刚刚落在地上,便见一道带着凤鸣声的金光朝他疾射而来,他匆匆的脚步一止,头微微一侧,金光从他的耳旁呼啸而过,调转方向再一次朝他射来。 他冷哼了一声,躲都没有躲,手一探便将那金光抓住,全身弥漫着骇人的气势,手一扬,手中的金箭顿时朝那正在向他而来的女子飞了过去,气势比之刚才更胜数倍。 “凤鸾箭,止!” 风聆的眼中露出了惊诧的神色,大喝了一声,手指一勾,那向她疾驰过来的凤鸾箭立时乖乖的停在了她的面前,她缓缓的一步步朝着面前的男子走近,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神蛇族?” “滚开!” 萧惜惟声音凌厉,牙关紧咬,眼中的愤怒和杀意像是要将所有拦在他面前的人撕成碎片,事实上,如果现在有人敢拦他的话,他毫不介意让她立刻死无全尸。 他将手抬了起来,随手一扬,数道冰冷的剑气划破长空,纷纷射向了面前拦着他的女子。 风聆从未感受过这样毁天灭地的杀意,立即连退了数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便见在那崖壁上,一团巨大的黑影扯着藤蔓从山岩上跳了下来。 它刚刚落在地上,一道红影顿时拦在了他的前面,缥无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它,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怪物,原来是头大猩猩。” 大猩猩捶着胸,对他嘶吼着,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缥无冷笑了一声,也动了杀心,脚一抬,快如闪电的踢出了几脚,分别踢向了那大猩猩的面门、胸膛和膝盖三处。 大猩猩感觉到了腿风的凌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了那三腿,在地上跳了两下,龇牙咧嘴的挥舞着拳头便朝他砸了过去。 它力大无穷,气势惊人,缥无退到了水池旁,脚尖一点,腿劲裹挟着水势如水剑一般,带着千钧之力冲向了那只大猩猩,将它击退了数步,水花扑头盖脸的落在它的身上,将它打得头破血流,彻底将它野兽的凶悍和本能激发了出来,它大吼着再一次扑了上去。 缥无眼疾身快,立时将它朝远处引去。 就在风聆身退的时刻,萧惜惟身形一展,如风一般迅疾的掠过了她,直朝广场的石柱而去,快得让她始料未及。 这样的速度已经不是人所能达到的速度了。 广场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广场边缘,有反应快的人要去拦他,只闻得一声冷哼,那人已经化作了一道残影自人群中穿过,周身弥漫着一股凛冽的杀意,所过之处,所有人尽皆被掀翻在地。 只一瞬,他便来到了那少女的身旁,手指一拂,绑在少女身上的麻绳应声而断,少女跌入了他的怀中,双眼紧闭,如鸦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看起来恬静而又乖巧,他伸出颤抖的手抚过了她的眉,她的眼,她光洁的面庞,停在了她的鼻前,感受到了那轻柔平缓的呼吸后,他才感觉到自己那颗心重新跳动了起来。 他无比后怕的将她紧紧拥在了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喃喃道:“你为什么就是不乖,你为什么就是不乖呀,你要出事了,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见少女没有反应,他连忙摇了摇她,唤道:“汐儿,醒醒,醒醒!” 少女依旧在他的怀中一动不动,萧惜惟抬眸看着那逐渐朝他围上来的人群,眼中杀机匕现,咬牙道:“你们最好来一个人告诉我,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不然的话,我让你们阖族今日皆葬送于此。” 一个人大着胆子指着他说道:“你……你放开我们的蛇女娘娘。” “蛇女娘娘?” 萧惜惟眉头一挑,手朝他一伸,凌空一抓,那人只觉自己的喉咙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那股力量拖了出去,一只手紧紧的捏着他的咽喉,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如梦魇一般响起:“不如就由你告诉我吧。” 风聆疾步走了上来,说道:“别伤他,我来告诉你!” *** 凌汐池看着那扇缓缓在她面前打开的大门,那门里好似有一种神奇的召唤,让她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血红。 这里好似血染的世界,一轮血色的月亮挂在半空中,天是血色的,地也是血色的,一条血红的河流在缓缓流淌,无尽的血色雾气在缭绕,河流两岸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血色花海,空中还飘满着数不尽的血色花瓣。 红得触目惊心,也美得触目惊心。 凌汐池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那花海中央,偌大的天地,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感觉到一股让人绝望的孤单和寂寥。 “你终于来了。” 一个仿佛天籁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温柔得就像阳春三月的阳光,让人全身都感觉到暖洋洋的,该是多么明媚的女子才会拥有这样动人的声音啊。 凌汐池连忙扭头看去,一个女子从那条血河上如凌波仙子一般朝她走来,她身着一身红色的霓裳,腰细如束,身姿婀娜,眼睛好似一汪春水,有着令万物生辉的璀璨光芒,雪白的玉足轻点在水面上,荡起了细细的涟漪,每走一步,便有一朵红色的莲花在她的脚下绽放。 “你是?” 凌汐池怔住了,不是为了她那令人心神皆动的美貌,而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端庄优雅的女子,一举手一抬足都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的舒畅,在这么妖异的环境下,她居然从她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神性,如果说天上真的有神女的话,那便该是眼前女子这般模样,也只有像这样的神女,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的臣服在她的脚下,将一切都奉献给她。 “你是灵邪?” 凌汐池又问了一句。 “是,我是灵邪,你很聪明嘛。” 灵邪笑了笑,脸颊边露出了两个深深的梨涡。 凌汐池看得入了神,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惊艳的女子啊,那种惊艳不单单只是容颜,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度。 “他们真的把你的魂喊回来了吗?”凌汐池又问道。 灵邪依旧温温柔柔的笑着:“当然不是。” “不是?”凌汐池的眼中透出了迷茫,问道:“那为何,难道你真的是我的过去?” 灵邪摇了摇头,“你就是你,我就是我。” 凌汐池不由得挠了挠头,问道:“那现在的你是?” 灵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一缕早该消失的执念。” “执念?”凌汐池有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看向四周问道:“什么意思,这里究竟是哪里?” 灵邪说道:“这里是太玄境,你只是中了我的游心太玄而已。” “游心太玄,是什么?” “游心太玄,是我当初教给我徒弟的一种迷魂阵法,能将人带入这个我刻意制造出来的幻境里,我告诉他,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拿着邪血剑回到了这里,让他或他的后人一定要用这个阵法带她来这里见我,这里有我想对她说的话?” “所以,”灵邪笑了笑,说道:“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当初的我而已。” 这也可以? 凌汐池目瞪口淡,这也太玄了吧。 灵邪见她的模样,轻笑了一声,说道:“当然,这种迷魂阵法脱胎于轮回之花,也就是说,能够进来这里的人,必须身怀轮回之花才行。” wap. /130/130469/30427993.html 第三百零八章:少年侠气 轮回之花,又是轮回之花! 浮生轮转,可叹昔日的红颜已成白骨,往事灰飞烟灭,徒留了一缕苦苦挣扎着舍不得离去的执念,凌汐池看着面前的灵邪,只觉悲从中来。 到底是怎样的执念,会三百多年了还未消散呢? 凌汐池问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灵邪道:“我想求你一件事。” 凌汐池不解。 灵邪笑了笑,朝她伸出了手,眼神温柔得就像湖水的波光:“来,把你的手给我。”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凌汐池不由自主将自己的手递给了她,两手相握的那一刻,灵邪轻声道:“把眼睛闭上。” 凌汐池依言闭上了眼睛,她终于看到了当年的一切。 那是属于叶琴涯和灵邪的过去。 那一年,少女只有十四岁。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山谷里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寂静之中,远处的山峦披上了晚霞制成的彩衣,青石板路上,小毛驴的蹄声滴滴哒哒的响起,明媚如春光一样的少女倒骑在毛驴背上,手中拿着一支短笛正自吹奏,与远方暮归的老牛背上正在吹笛的牧童遥遥相应。 笛声吸引来了天边的鸟儿,一只小黄鹂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堪堪落在了她手中的短笛上,少女的眼睛一亮,朝它伸出了手,小黄鹂一跃跳上了她的指尖,朝着她叽叽喳喳的唱起了歌儿,它的歌声宛转悠扬,动听得仿佛能让人忘记世上所有的烦恼,少女听着听着,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她一笑,四周万物便更灿烂了。 山谷深处,响起了一声愤怒的吼叫:“灵邪,你再不给老子滚回来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小黄鹂被吓得飞走了,她撑着下巴叹了一口气,仰躺在毛驴的背上,呆呆的望着天空,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爹第一千零八次威胁她要打断她的腿了。 她叫灵邪,是当世最为出名的铸剑师灵隐的独生女儿,可她自小便不爱刀剑,她爱天地,爱众生,爱这世上所有所有的美好,可唯独不爱杀戮,在她看来,刀剑是利器,从它们出世的那一天起,不论对错,不论正邪,总是要以鲜血来喂养的。 生活那么美好,干嘛非要打打杀杀的呢? 可家里的剑实在太多了,洗剑池里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绝世好剑,来求剑的人简直快要踏破她们家的门槛了,就连她睡觉的时候,睡梦里萦绕着的都是各式各样凌厉阴冷的剑气。 她爹早已名满天下,可名气越大的人越不容易知足,越想挑战自己,登上那可望不可即的巅峰,他开始对自己以往铸出来的兵器不满,他立誓一定要铸造出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神兵,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他要做一个名垂千古的铸剑师。 名不名垂千古她不知道,但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老爹再这么下去,搞不好要英年早逝。 终于有一天,一块来自巫雪山上深埋在雪峰深层的千年寒铁和一颗取自地底深处岩浆中的神石来到了她的家里,她看见了她爹那本就疯狂的眼神更加疯狂了,亮到在漆黑的夜里,隔着百米远她都能十分清晰的看到他眼中的光。 老爹还经常鄙视她:“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女儿呢?隔壁谢家庄庄主的小女儿每天都来看我炼剑,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十二套剑法,能用十把飞剑了,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说出去谁能相信你是我灵隐的女儿,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女儿。” 灵邪翻了翻白眼,心想,这种问题不是应该问你自己吗? 况且生来就是你的女儿也不是我的错呀,谁让你把我生下来的。 在她爹看来,如果她不继承他的衣钵,誓死不用兵器的话,总有一天会被人活生生的打死。 她爹一直有一个望女成凤的心愿,希望她能成为一代有名的剑客,为此专门给她收罗了十八套世间顶级的剑谱,可她偏偏不喜欢这些,她只喜欢无忧无虑的生活,她每天只想出去浪。 她帮人追过贼,帮人讨过债,帮人插过秧,帮人种过地,偷偷的给谷外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送过钱,给孤寡无依的老人送过粮,送过衣服,开过义诊,替人在山上找过走失的羊,她甚至觉得就连帮老母猪接生都比练剑有趣多了。 认识她的人都说,灵大师家的姑娘不像武林世家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反而像菩萨下凡了。 在她故意在家中制造火灾并且看似无意的将剑谱扔进火中被她老爹看见并拼死抢救回来,罚她在院子里跪了三天后,她就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她爹摆布。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再待下去就该酿成家庭惨剧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拿刀剁了她爹的手。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她悄悄的骑上了自己心爱的小毛驴,浪迹天下去了。 一年多以来,她走遍了名山大川,只身一人远赴漫漫黄沙,看大漠孤烟,高至千年冰川,只为看一眼传说中千年一开的雪莲花,也曾旗亭问酒,萧寺寻茶,撑着一叶扁舟,行侠仗义,四海遨游,过得要多逍遥有多逍遥。 在冰川上,她还学会了一门武功,叫冰玄经,据留下这本秘籍的高人记载,这是一本足以在江湖上掀起滔天巨浪的武功心法,她试了几次,很是受用。 一直跟着她的小毛炉瘦了一圈,可四肢的肌肉越发紧实了,搞得她每见一次都忍不住咽一次口水,这样的毛驴做出来的驴肉火烧肯定特别好吃,小毛驴感受到了她那不怀好意的眼神,将她甩下背两次,还踹了她两脚,死活不让她再上它的背,在她求爷爷告奶奶,再三对天发誓绝不再对着它流口水之后,才心不甘不情愿的继续驮着她往前走。 就这样走了一年,她也长高了许多,这一年,她十五岁了。 她决定要回家看看她老爹,毕竟她爹脑子再不好那也是她爹。 因为她听说了,她爹终于铸造出了一刀一剑,刀剑出世时更是天生异象,因刀身透着寒气,能凝气成霜,凝水成冰,因此取名聚寒刀,而另一剑则全身散发着如火焰般炙热无比的炎气,能吸收他人血液天地灵气为己用,故取名邪血。 爹他终于铸成了传说中拥有灵性的神兵。 这两件神兵出世后,一时间引得无数江湖中人竞折腰,不知有多少人为求刀剑大打出手,死在了争夺刀剑的途中。 灵邪知道,她爹这回是如他所愿的要留名千古了,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又听说聚寒刀和邪血剑灵性得过分了,一般人根本控制不了它们,反而会为它们所控,她爹深觉自己铸成大错,不该锻造出那般邪性的兵器,忧思太过,死了! 那一刀一剑自然传到了她的两位师兄手中。 她一路骂着她爹一路回了家,等到她回到剑冢的时候,才发现她的两名师兄也死了,这两个傻帽居然为了试一试到底是刀厉害还是剑厉害,双双携手赴了黄泉,这下她连骂都不想再骂他们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她两个师兄这么奇葩的脑回路呀?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啊! 善泳者溺于水,善刀兵者总有一天会死于刀兵之下。 她老爹要是肯听她的话多好,他不至于丢了命,她也不至于没有了爹还没有了家。 她安葬了她的师兄们,在她爹的坟前跪了三天,自言自语的说了三天的话,大抵是安慰他,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会替你擦屁股的,谁叫我是你女儿呢,下辈子吧,下辈子你还当我爹,我一定好好听你话,无论如何都会守在你身边,老老实实的服侍你到百年才算。 三天之后,她又孤身一人上了路,因为她要开始收拾她爹留下来的那堆烂摊子了,比如说,那一刀一剑。 她追踪了三个月才将邪血剑和聚寒刀从坏人的手中抢了回来。 果然名利使人丧尽天良,一群大男人就那么追着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要打要杀的,想想她都替他们感到羞耻。 他们围着她,像群饿狼似的让她将刀剑交出来,她使劲的摇了摇头,誓死不给,就在她以为她要在黄泉路上跟她老爹含泪相见的时候,耳旁响起了一声轻轻的笑声,“小姑娘挺有骨气的嘛。” 她就那样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衣男子,只见他的手就这么一挥,那么一挥,围着她的人就全部都倒在了地上,没了声息。 白衣男子转身朝她走了过来,那是一张好看得天妒人羡的脸,好看到让人恨不得将他的脸皮扒下来贴在自己的脸上,她却以为他是来抢刀剑的,抱着刀剑往后挪了挪,又往后挪了挪,一双眼睛像受了惊的小鹿。 白衣男子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朝她伸出了手,而她,她,张嘴狠狠的咬在了他的手上。 白衣男子非但不恼,眉目都舒展开来,任由她咬着他的手,声音温和得就像春风似的,“还挺凶。” 就这样,她被这白衣男子带走了,醒来时,她正躺在一张竹床上,而她的刀剑正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她的一左一右,跟她一样盖着被子,有一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仪式感。 她悄悄的跳下了床,扒在窗户上悄悄的看着外面。 那白衣男子在外面给她煎药,他的旁边还立着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女,那少女正一脸不耐烦的说道:“哥哥,我们为什么要救她,让她自生自灭不好吗?” 白衣男子一边给药炉子扇着火,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阿筠,她是个小姑娘,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少女依旧不依不饶:“可哥哥你说了,只对我一个人好的。” 白衣男子咦了一声,抬头奇怪的看着她:“我对你不好吗?” “本来是好的,”那叫阿筠的少女撅起了嘴,说道:“可自从救了她,哥哥你每天看我的次数都比以前少了。” 白衣男子叹了口气,“我没有。” 少女插着腰,“你就是有,今天至少比昨天少了一百次!” “……” 她在房间里听得眼角直抽搐,这是什么样的奇葩呀,还能记得别人每天看了她多少次。 “我不管,等她好了,哥哥你一定要把她赶走。” “……” “阿筠,不要胡闹。” 少女狠狠的一跺脚,带着哭腔说道:“哥哥,你凶我,你为了一个外人凶我!哼!” 说完以后,她转身跑了,她扒着窗户目瞪口呆,这叫凶?这叫凶吗?这姑娘怕是不知道凶字怎么写的吧。 晚上的时候,那叫阿筠的少女来到了她的房间里,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个闯入她家中并且死皮赖脸赖着不走的无赖 “哥哥是我一个人的,你不许跟我抢哥哥。” “……” “你别以为哥哥救了你是喜欢你,他只是可怜你罢了” “……” “你要是识相的话,伤好了就赶紧走,别逼我赶你。” “……” “你说话呀。” “你为什么不说话。” “你敢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 “你……你……我……我……打死你。” 阿筠气得一巴掌朝她挥了过来,她吓得往后瑟缩了一下。 你打我干嘛,这些话你去跟你哥哥说啊你这个神经病。 究竟是什么样幸福美满的家庭才能养出这么刁蛮这么任性这么不讲理的小姑娘呀,她很庆幸自己没有这样的妹妹,否则的话,小时候就被她给打死了。 那一巴掌没有落在她身上,被那白衣男子拦住了,白衣男子喝斥了她,她又哭着跑开了。 阿筠离去时看着她的眼神简直让她从头凉到了脚。 白衣男子扭头抱歉的看着她:“舍妹不懂事,吓着你了吧。” 她打了个寒颤,连忙摇了摇头。 白衣男子将药碗递到了她的面前,用着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喝药。” 等她稍微能跑能跳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趁他们都睡着了,带上了她的刀剑,悄悄的骑着她的小毛驴就跑了。 正当她无比兴奋,庆幸自己逃出生天的时候,一道白影从天而降,拦在了她的面前,悠然的转身面对着她:“看来恢复得不错,知道逃跑了。” “……” 白衣男子问她:“为什么要跑?” 她哼了一声:“要你管,你是我爹还是我娘,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管谁管!” “我又没让你救我。” “小姑娘要温柔一点,这样才招人喜欢。” “我为什么要对你温柔,为什么要招你喜欢,我又不喜欢你。” 男子笑了笑,又问道:“你叫灵邪对吗?” 她故意将头偏到了一旁:“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男子朝她走近了两步:“我叫琴涯,叶琴涯,你看,我们的名字有一个音是一样的,是不是很有缘。” 她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有缘你个鬼! 眼前人影一晃,一只手将她从毛驴背上抓了下来,他温和的声音响在她的耳旁,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说:“你家里人没教你,小姑娘要听话吗?” 在她龇牙咧嘴,拳打脚踢的反抗中,他将她扛在了肩上,像扛沙包一样将她扛了回去。 她简直快要气死了,一张嘴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男子全身轻轻晃了晃,问道:“你属狗的吗?” 她怒道:“你才属狗,你全家都属狗。” “我不属狗,我属蛇。”他云淡风轻的回道。 她愣了,一时没分清楚他究竟是不是在一本正经的跟她开玩笑。 wap. /130/130469/30427994.html 第三百零九章:神仙眷侣 回去的时候,叶琴涯问她:“为什么拼了命也要保护那一刀一剑,它们比你的命还重要吗?” 灵邪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来了。 她紧闭着嘴不回答。 叶琴涯笑了笑,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说道:“以后我问你的话,你不可以不回答。” 灵邪暴起想要一掌将他拍晕,叶琴涯手上一用力,她便全身无力的趴在他的肩膀上。 他继续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她有气无力的回道:“因为我想让我爹投个好胎,满意了吗?” 她始终相信,万法皆空,因果不空,天地万物都逃不开因果轮回,种了什么因便会得什么果,她爹那样的人才不可能因为什么忧思过度就死了,他是因为遭到了刀剑的反噬而死的。 邪血剑和聚寒刀造下的杀孽越多,她爹要承担的果便越多。 爹已经死了,她没什么可为他做的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守好邪血剑和聚寒刀,让它们不要再制造那么多的杀戮。 叶琴涯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灵邪也想不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什么他就是不放她离开。 如果他是为了刀剑的话,那他大可以杀了她将刀剑据为己有,可如果不是为了刀剑,他们萍水相逢,他妹妹又那么讨厌她,他没有理由将她拘在自己身边啊。 莫非他是因为不想背着一个残杀少女的罪名想感化她后让她乖乖的将刀剑送给他? 灵邪觉得自己悟了,虽然她一向不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眼下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因为叶琴涯实在是对她太好了。 他会守着她喝药,会一天三顿换着花样的做好吃的给她吃,还会在窗外吹小曲给她听,带她去看星星看日出抓萤火虫,有时早上她醒过来的时候,床边还放着一束带着晨露的鲜花。 每当他问:“小邪儿,你想不想去……” 她不想两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就会自顾自的笑了起来,说道:“哦,我知道你想去。” 他的笑容让人无法拒绝。 她一直秉承着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的原则,心中始终没有放下对他的警惕,越发觉得这个男人无底线的撩拨她实在是其心可诛。 她开始行动了起来。 她一向觉得自己很聪明,没想到叶琴涯比她更聪明,他会在她给他的食物里下了泻药的时候,若无其事的当着她的面将食物吃下去,转眼那些药就莫名其妙的到了她的碗里,他会在她给他平日里常去的地方设了机关的时候,笑吟吟的看着她,然后毫不留情的将她丢进她给他设的机关里,他还会在她要偷袭他的时候抢先一步将她制住。 他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能洞悉她所有的想法,总是在她要付诸行动的前一步出手让她一败涂地,然后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自食恶果时羞愤的模样。 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年,她的身体越来越好,渐渐的没再去想离去的事,可同时,她能感觉到阿筠越来越阴沉的脸,越来越躁动不安的气息以及越来越掩盖不住的杀意。 终于有一天,她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吵醒了,她再一次扒在窗户上偷偷的看着外面。 看到外面的一幕后,她的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三观碎了一地。 阿筠衣衫不整,香肩半露的在叶琴涯背后死死的抱着他的腰,梨花带雨的哭着,口中一直在问:“为什么呀,为什么?!哥哥,你为什么不愿意把那个女人赶走,你忘了你说过要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的吗?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叶琴涯阴沉着脸,将她环在他腰上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扭头看着她,慢慢的将她的衣服拢好,一字一句的说:“阿筠,我们是兄妹,是亲兄妹。” 阿筠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她凄厉的喊着:“什么兄妹!我不在乎!天理伦常算什么!为什么要让这些东西束缚我们!哥哥,我可以不把你当成哥哥,你也不要把我当成妹妹好不好,我们在一起,你说过的,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啪!”一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月光下,叶琴涯的面容疏离而又清寒,带着一丝警告,阿筠的脸重重的侧到了一边,她震惊得忘记了哭泣,只听他说:“清醒了吗?这一巴掌是告诉你,你是我的妹妹,这辈子只能是我的妹妹。” 说完以后,他转身拂袖而去,阿筠抱着身子蹲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笑,像个厉鬼一样。 灵邪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下来,阿筠她,竟然爱上了自己的亲哥哥。 第二日清晨,叶琴涯一脸憔悴的走进了她的房间,他又为她熬了一锅粥。 她默不作声的喝着。 他问道:“昨晚的事,你都看到了?” 灵邪的思绪快速的转动着,她不是个八卦的人,也不喜欢多管这种闲事,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感兴趣,可看着叶琴涯那一张彻夜未眠的脸,她还是嗯了一声。 “我阿爹阿娘死得早,是我将她带大的,从小到大,她都很依赖我。” “嗯。” “我很宠她,不准别的男孩子靠近她,生怕她就被人欺负了。” “嗯。” “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她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哥哥,我答应了她要照顾她一辈子。” “嗯。” “我现在才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对她那么好,好得让她忘记了界限。” 他就那么断断续续的说着,她就在一旁听着,不知不觉的喝完了一锅粥,她觉得有些撑,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叶琴涯抬眸看着她,她慢慢的放下了碗,问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一直不让我走的是不是,你想让她看清,让她死心是吗?” 叶琴涯看了她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她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大哥,你是真不知道女人发起疯来有多可怕是吗? 他想让阿筠死心,为什么要拿她当挡箭牌啊,她就那么像个靶子吗? 她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古以来女人伤心了从来不会把火发在那个让她伤心的男人身上,而是会扭头去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果不其然,阿筠走火入魔了! 在她走火入魔的那一天,灵邪亲眼见着她状若厉鬼的闯进了她的房间要杀她。 她不是入了魔的阿筠的对手,眼看她就要命丧当场的时候,叶琴涯及时出现救了她。 阿筠则趁机逃跑了。 灵邪这才知道,导致阿筠走火入魔的是一种可以让人长生的功法,名叫轮回之花,是无启族的禁术,他们两兄妹正是因为偷练了这门禁术才被赶出来的。 在此之前,她觉得她爹已经够异想天开了,没想到还有比她爹更异想天开的人,居然有人真的想要长生,她真是大开眼界啊大开眼界。 入了魔的阿筠完全丧失了理智,她将自己的一腔愤怒统统发泄在了无辜的人身上,见人就杀,江湖上很快出现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好在不多久之后,灵邪和叶琴涯就找到了她,并且联手制住了她。 叶琴涯试了种种办法都不能让阿筠清醒过来,终于决定带着她回无启族求助他们的族长。 灵邪在经过很长时间的心理斗争后,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 无启族的人不仅拒绝了他们,还要当场杀了他们清理门户,免得他们再危害世间。 灵邪虽然觉得无启族有些不近人情,但如果她是无启族的人的话她也会这么做,毕竟规矩就是规矩,犯了错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可惜她偏偏不是无启族的人,所以在关键时刻,她使出了邪血剑和聚寒刀,再一次帮助他们逃离了无启族。 叶琴涯不忍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受苦,最后想了一个办法,将自己的一身修为全都给了她助她化解魔性,并恳求灵邪在他妹妹清醒过来之前将他带走,他不想再看着自己的妹妹一错再错。 灵邪答应了他,在阿筠清醒过来之前带他离开了。 她带着他去了冰川,因为他也快要死了,他用的是以命换命的方法才将阿筠救了回来,她不要他死,因为她还欠他一条命,她不喜欢欠别人的。 在她游历江湖的时候,曾去冰川上找过千年才会开一次的雪莲,她确实找到了,可那时雪莲还没开,传说雪莲花开了之后入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她想去碰碰运气。 叶琴涯已经陷入了昏迷中,她背着他冒着大风雪再一次爬上了冰川,在经历了两次雪崩,无数次脚滑,九死一生后才找到了那朵雪莲,雪莲依旧没有开放,还是一朵凌寒傲雪的花骨朵,看起来十分有风骨。 她抱着叶琴涯蜷缩在雪莲旁冻得瑟瑟发抖,尤其是叶琴涯,没有功力的他身体比寻常人还要弱一些,根本受不了这样的严寒,再这么下去,没等到雪莲花开放他就会先被冻死了。 灵邪想到了一个书上说的办法,将两人的衣服脱了下来,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再用衣服将他们裹在了一起,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她一边抱着他一边朝他的手上哈气,不停的说着话,像是在给他打气,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她怕他们都睡着了,就再也起不来了。 “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就永远欠你了,你要好起来知道吗?我会救你的,会救你的……” “老天爷呀,如果你能看到的话,给他一次机会吧,只要他能活过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也没关系。”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他们已经相拥着变成了一座冰雕,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突然传了过来,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朵美丽无比的雪莲花在她眼前绽放,晶莹剔透纯洁无瑕,让这沉寂了千古的冰山都变得神圣庄重起来。 “真的开了吗?” 她怔怔的看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不由自主的探了出去,当她的手指触到雪莲花那纤弱的花瓣时,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笑着笑着她就哭了起来,伸手使劲的摇着他。 “琴涯,叶琴涯,快醒醒,你看,雪莲花开了,你不用死了,你终于可以不用死了。” 她将雪莲花摘了下来,嚼碎了喂给了他,然后她在饥寒交迫中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双深若幽潭的眸子,一双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他的手那样用力,都快要将她的腰勒断了。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她欣喜的笑了起来。 可心中的欣喜还未过,她便猛然反应过来此刻她的身体正紧贴着他的身体,她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连忙挣扎着要躲开。 “别躲。”他沙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旁。 她像被蛊惑了一般,呆呆的看着他。 他埋下头,颤抖的吻住了她的唇,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没有推开他,还很不知羞的闭上了眼睛。 火热的吻辗转到了她的耳侧,他轻咬着她的耳垂,说道:“小邪儿,等我好了,我们就成亲吧,我会对你负责的。” 灵邪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使劲的点了点头,心中还十分欢喜。 这一年,她刚刚满十六岁。 叶琴涯很快好了起来。 她带着他走了一遍她以往走过的路,他的武功也慢慢的恢复了过来,还另辟蹊径的自创了一门武功,叫火阳诀,是专门用来克制邪血剑的邪性的,而她所练的冰玄经,也能很好的控制聚寒刀。 他们像是一对神仙眷侣,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携手走遍了万水千山,辗转来到了一个叫神蛇族的地方。 起因是他们在山上救了一条身受重伤的赤蟒,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赤蟒在被一群毒蛤蟆围攻,那蛤蟆实在是太毒了,赤蟒很快败下阵来,灵邪一时于心不忍,出手救了那条赤蟒。 她一直都觉得万物有灵,这赤蟒长到这么大实在不容易,死了真是可惜了。 赤蟒带着他们去了神蛇族,那是一个信奉蛇神的民族,赤蟒便是他们所养的,而它之所以在山上与那群毒蛤蟆缠斗,是因为那蛤蟆的毒能引发一种怪病,为了保护族里的人,它每年会上山将它们赶离神蛇族的栖息地,可这一年雨水尤其多,蛤蟆繁殖得太快,已经有了泛滥成灾的趋势,在轮番攻击下,连它都不是那些毒蛤蟆的对手。 他们刚到神蛇族,便遇上了山间发洪水,情急之下,两人各自使出了自己的毕生功力,用刀剑斩断了水势,硬生生的阻挡了洪水一刻钟的时间,救了整个神蛇族的人。 神蛇族的人为了感念他们,为她修了一座雕像,亲切的称她为蛇女娘娘,在神蛇族子民的心中,她美丽亲切,善良大方,是蛇神转世来拯救他们来了。 神蛇族民风淳朴,与世无争,里面的人更是勤劳能干,朴质温和,灵邪很喜欢那里,便和叶琴涯在山间搭了一座小房子住了下来,两人在所有族人的见证和祝福下正式结为了夫妻。 她还找到了可以治疗那种蛤蟆毒的药草,领着族人们在族里开辟了一块药田,将药草移植了进去。 神蛇族几乎与世隔绝,唯一与外界沟通的是一个叫南风镇的地方,族里的人有时会去那里换些东西。 阿筠很快找到了他们的下落,叶琴涯下定决心不再见她,在多番求见被拒绝了之后,她不知怎么的就知道了那种毒蛤蟆可以让人染病,于是她开始不管不顾的在南风镇大肆传播这种病,想借此将他们逼出来。 wap. /130/130469/30427995.html 第三百一十章:阴阳相隔 染病的人越来越多,灵邪的性格决定了她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她和叶琴涯一起去找了阿筠,告诉了她,他们已经结为了夫妻,希望她能就此收手。 阿筠跟以前不一样了,得到了叶琴涯功力的她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比以前更美,也比以前更心狠手辣。 她指着自己额头上的那一朵黑色的花朵印记,笑得像是一个从地狱里走来的魔女,张狂而又放肆。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就像在看着她脚底下的蝼蚁。 “哥哥,你看到了吗?我已经领悟到了轮回之花的真谛了,我可以长生不死了。” “哥哥,你真的甘心为了这么一个平凡的女人放弃你从小到大的夙愿吗?你忘了,我们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你说过,你不甘心只做一个凡人,你要突破生命的桎梏,你要长生,你要成神,你忘了吗?” “为此我们不惜背叛自己的族人,背叛自己的亲人,被迫远离故土,就是为了有那么一天啊,你都忘了吗?!忘了吗?!” “哥哥,那条路只有我能陪你走下去,这世上只有我配和你一起站到那寻常人根本遥望不及的巅峰,我和你才是天生一对,我们才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这个女人只会阻挡你的脚步,你回到我的身边吧。” 灵邪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模样,只说了一句:“你疯了。” 阿筠指着她,恶狠狠的说道:“灵邪,你这个贱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离开我哥哥,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叶琴涯挡在了灵邪的面前,说道:“阿筠,不管你承不承认,她已经是你的嫂子,我不允许你伤害她,不止你,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阿筠厉声问道:“她究竟哪里好?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她?” 叶琴涯十分冷酷的说道:“她哪里都好,你哪里都比不上她。” 阿筠闻言后久久不发一言,突然大笑了起来,那张狂放肆的笑凄厉无情,阴冷无比。 灵邪从不知道,原来笑也可以这般痛苦,比放声大哭更能撼动人心,让人不寒而栗。 直到阿筠笑够了,直到她笑到一连串的泪水都流了出来,她终于止住了笑,一双眼睛如淬了毒的箭一般看着他们。 那决绝的眼神,是一种当所有感情都被摧毁化为灰烬后的无情无义,是由极度的深爱到极度的仇恨的决然断然,是失却一切希望后的毁灭残杀。 她的表情似要咀人肉,饮人血,狰狞恐怖得让那一张原本美丽非凡的脸庞失去了一切的美好,除了让人觉得恐怖外还唯恐避之不及。 灵邪叹了一口气,为了她那由爱生恨的疯狂。 阿筠抬起手指拭去了腮边最后一滴眼泪,扬着下巴露出了凄寒而又骄傲的表情,一句话狠狠的从她的牙缝里咬了出来:“从今以后,你不再是我的哥哥!你对我无情无义,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楚,今日我会一样一样的还给你,你不是那么爱她吗?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样将她折磨至死的,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唉!”叶琴涯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但是有我在,你休想动她分毫,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你在内……” 阿筠的脸上出现了像毒蛇一样阴毒的笑意:“你将一身修为都给了我,你以为,就凭你们俩现在的状况,会是我的对手吗?” 叶琴涯向前踏了一步,笑道:“对付你,足够了!” 至此,阿筠彻底与他们决裂。 既然谈不下去,那就只有开打了。 灵邪和叶琴涯合力用邪血剑和聚寒刀重伤了阿筠,与她来了个两败俱伤,阿筠负伤离去,或许是因为还顾念着那一点亲情,毕竟阿筠再坏那还是叶琴涯唯一的血浓于水的亲妹妹,他们还是不忍阿筠就此身败名裂。 灵邪拖着重伤的身体,让神蛇族的人帮她做了一个局,谎称南风镇的病情是因为有蛇妖在作恶,她扮做了月神,假意将赤蟒斩杀在了山林里,再将她移植到神蛇族可以治病的那种药草拿了出来,解除了南风镇这一场大灾。 此后的几百年,南风镇的人都不知道当初那场险些让整个小镇覆灭的病其实是人为的,他们只以为那是蛇妖施下的妖法,是月神用神力洗涤了人间,往后时间越久,人们便渐渐的忘记了当年的那场灾难的真实情况,只有月神和蛇妖成了经久不灭的传说。 后来,灵邪才知道,有的时候,一味的善是别人作恶的底气,当善良太过了,善就会变成一种恶。 阿筠修成了轮回之花,实力不容小觑,她又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性子,灵邪恐她日后实力越发强劲的时候会再次来找神蛇族的麻烦,那于神蛇族而言将是灭顶之灾,于是他们夫妻俩带着神蛇族的子民们迁徙到了更深的山里边,根据地形,在神蛇族四周设下了种种机关,成功的将神蛇族打造成了一个世外桃源。 神蛇族本就不喜欢与外界联系,这样一来,反而更称了他们的心意,对待灵邪夫妻俩便更敬重了,俨然将他们当成了族中的大祭司一样的存在。 灵邪在那里还收了一个小徒弟,名叫风炎,她将自己一身的本事都教给了他,经常带着他上山去捕杀山中的那种毒蛤蟆,一时间,毒蛤蟆被他们杀得几乎快要绝迹了,再也不能威胁到百姓们的安全。 很快灵邪有了身孕,叶琴涯开心的抱着她在房间里转了无数个圈,笑声爽朗到似乎整个神蛇族都能听得见,神蛇族的所有人都在那一天知道了,叶琴涯要做爹了。 在灵邪的连声告饶中,叶琴涯终于依依不舍的将她放了下来,将她抱到了软塌上让她乖乖的坐着,他蹲在她的面前,将头靠在了她尚还平坦的小腹上。 灵邪温柔的看着自己的丈夫,抿唇一笑,说道:“孩子还小呢,你现在能听到什么?” 叶琴涯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他傻傻的笑着,看起来憨极了,一直不停的说着:“小邪儿,小邪儿,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你,谢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家,我会好好疼你的,我会好好疼我们的孩子,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灵邪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说道:“我只求这辈子我们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我能与你相守到老我就满足了。” 叶琴涯保证的说道:“一定会的,一定会的,不只这一辈子,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她的一颗心陡然一沉。 随着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她感觉到自己的丈夫有些变了,虽然在她的面前他依然还是温柔体贴的,甚至脸上还挂着温暖的笑容,可他的心性却开始与之前不一样了。 终于有一天,灵邪发现了他的丈夫重新开始修炼起了轮回之花,她这才知道,当初阿筠的话并非对他没有半点影响,他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放弃过长生。 灵邪怀着好奇的心情翻开了轮回之花的心法,她这才知道,轮回之花并非只是一朵可以让人长生的花,它包罗万象,博大精深,几乎可以在那里面找到任何奇术的影子,包括星象占卜,奇门遁甲,武学只是其中的一个分支罢了。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是因为她自小便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智慧,无论什么武功秘籍,只要她看一眼,便能找到最快的修炼方法,正是因为她有这种超凡的悟性,她爹才会生出那种不可思议的望女成凤的想法。 甚至别人不知道的是,她爹,当世的铸剑大师灵隐打造出来的那些绝世好剑,其实有很多都是源于她小时候的手稿,就连邪血剑和聚寒刀这种绝世神兵,也是她在跟她爹随口闲聊时提出来的想法,为此她还和她爹争论了三天,她爹最开始觉得她是异想天开,后来真正去付诸行动的却反而成了她爹。 在她意识到这种能力并非是什么好兆头的时候,她便再也不碰刀剑了,也拒绝再向她爹提供任何思路,更是拒绝了修炼任何与刀剑有关的武功。 所以此刻从她的眼中来看,轮回之花的各种经脉运行方式都是有违常理的,这根本就不是人能修炼的武功,基本是谁练谁发疯。 而轮回之花也根本不是练出来的,而是用心去爱,去付出和给予。 阿筠之所以能修炼成轮回之花,那是因为她的哥哥将自己所修的功力都给了她,那是以命换命的方法,意思就是,一个人的长生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牺牲上面的。 而这,或许才是轮回之花为何会成为禁术的原因。 甚至她还看出来了,练成轮回之花后并非就真的不死不灭,它其实也是有弱点的。 在人的眉心处有一个重要的穴窍,称之为脑神,位于眉心深处,是肉身和灵魂联系的一个关键点,只要破了这一处,即便是练成了轮回之花,也还是会死的。 她担心自己的丈夫步上阿筠的后尘,便拿着轮回之花的秘籍去找了叶琴涯。 她坐在软塌上,叶琴涯蹲在她的面前,像只犯了错的大狗狗,拉着她的手一直在说:“小邪儿,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你现在有了身孕不能修炼这门功夫,我想先试一试,等到咱们孩子大一些了,我们就带着他一起练。” 灵邪叹了一口气,说道:“琴涯,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我不奢望什么长生,我只希望我们能开开心心的过完这辈子,这辈子能遇见你,能做你的妻子,我便已经很满足了,很满足了。” 人能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多不容易啊,为什么要去想下辈子的事情呢,珍惜眼前的幸福不好吗? 叶琴涯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种类似于阿筠的疯狂:“小邪儿,你实在太好了,我不甘心只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想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只要我学会了轮回之花,只要我们可以长生不死,我和你和孩子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灵邪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劝不了他,对于他而言,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心愿,而她,才是后来的。 她叹了一口气,将秘籍放在了他的面前,起身准备离去。 叶琴涯在她身后抱住了她,急声道:“小邪儿,你生气了是吗?你不要生气了,我不练了,我不练了。” 灵邪扭头看着他,问道:“真的吗?” 叶琴涯点了点头,可他只是不在家里练罢了,背地里,他还是在偷偷的练这门功夫,对他而言,眼前的生活太美好,他容忍不了自己有一天会年华老去,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属于他的幸福流逝,自此消失在人世间。 灵邪不知道吗? 她其实是知道的,但她知道,她能阻止她丈夫一次两次,阻止不了他无数次,阻止的次数多了,两人就会有争吵,争吵的次数多了,爱就会消散,变成怨。 于是在她的丈夫偷偷修炼轮回之花的时候,她也偷偷的做了两件事。 一件事是她悟出了一门名叫游心太玄的阵法,她将阵法布好了之后,教给了她的徒弟风炎,告诉她,如果有一天她死了,叶琴涯也离去了的话,当邪血剑再回来这里的时候,让他或他的后人一定用这个阵法带那个手持邪血剑的人来见她。 还有一件事是她打造了两支箭,两支灭神箭,一支叫凤鸾,一支叫龙麟,是她殚精竭虑打造出来克制轮回之花的,她将凤鸾箭传给风炎,告诉他,如果有一天阿筠再来找神蛇族的麻烦,这支箭或许可以抵挡她一时,幸运的话,还能直接将她杀死。 龙麟箭被她封存了起来,那是她为叶琴涯准备的,她只盼望着永远没有能用上这支箭的那天。 她仿佛预感到了自己会死,因为每当晚上睡觉时,她总能感觉到叶琴涯越来越不稳的呼吸声。 她想过离开,可到底舍不得,到底心中还存着一丝期待。 她只是没想到那一天来得那么快。 终于到了她生产的那一天,孩子十分不听话,就是不愿意出来,痛得她死去活来,在她的惨叫声中,叶琴涯走火入魔了,他以为有人要来伤害她,提着邪血剑走了出去,像是一个嗜血的魔鬼,见人就砍,见人就杀。 所有人都吓坏了,凄厉的惨叫声中,孩子出生了,灵邪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便将孩子交到了产婆的手中,带着聚寒刀去阻止叶琴涯,她推开了险些命丧在邪血剑下的风炎,任由邪血剑刺穿了她的胸膛,她看着他笑道:“你想要长生吗?我成全你!” 叶琴涯怔愣了一会儿,眼中的疯狂化作了恐惧,灵邪趁机封住了他的穴位,按照她从轮回之花上学来的方法,将自己的一身修为给了他。 她倒在了他的怀中,抓着他的手不停的说:“做个好人,好好活着,好好把孩子带大,我会换一种方式陪着你们。” 就这样,灵邪死在了自己的丈夫手中,这一年,她将将十八岁。 她一生想要远离刀剑,可最终还是死在了刀剑之下。 wap. /130/130469/30427996.html 第三百一十一章:人间三百年 叶琴涯也疯了。 他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让灵邪活过来,他抢来了武林中传说能让尸身永远不腐的冰魄珠给灵邪服下了,抱着她找遍了世间所有的神医,可人死又怎么能复生呢? 死了就是死了,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他终究是再也找不到那个人了。 在他彻底绝望的那一晚,他抱着灵邪坐在千年寒潭面前,哭得像个迷路的小孩:“小邪儿,你怎么就离开我了,我该去哪里找你呢,我该去哪里找你,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 “你说了要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你为什么要食言啊,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丢下我,我不练了,你不喜欢的我统统都不做,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话,你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灵邪,求求你,不要让我此生无邪。” 他哭得那样伤心,一遍一遍的哀求着,好似完全忘记了,他的妻子正是因为他而死的。 可哭有什么用呢?哀求又有什么用呢? 死后原知万事空啊。 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对他笑了,再也不会甜甜的叫他琴涯了,再也不会拉着他的手说:“我们一家人要好好的过一辈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叶琴涯哭着哭着又哈哈的笑了起来,他死死的抱着她的尸身,一边哭一边大笑,声音凄厉得如同厉鬼:“你以为这样就能离开我吗?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和灵邪分开吗?你妄想!你妄想!” 陷入癫狂的他抱着自己的妻子一起躺进了冰棺里,想要和她一起沉入寒潭之中。 关键时刻,风炎抱着他和灵邪的孩子找到了他,孩子的哭声最终将他唤了回来。 他开始吐血,风炎觉得他几乎将全身一半的血都给吐出来了,脸色白得甚至比冰棺里死去的灵邪还可怕。 风炎叹了口气,到底是要伤心绝望成什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吐出这么多血呢? 既然这么深爱,为何拥有的时候偏偏又不珍惜? 叶琴涯一边咳着血一边将装着灵邪的冰棺推入了寒潭中,看着冰棺在他的眼前缓缓的沉入潭底,他的眼神逐渐灰暗下去,暗得就像无星无月的夜里,空空洞洞的,没有任何的生命,只有永恒的孤独和悔恨。 最后,他将聚寒刀也一并扔了进去,他把孩子托付给了神蛇族的大祭司,带着邪血剑离开了神蛇族。 后来的叶琴涯便如史书上所记载的一般,他化名为琴无邪,从了军,立下了赫赫战功,一路做到了昇郓帝国的大将军,文治武功当世无双,号称昇郓立国四百多年来除开国皇帝凌帝之外最为惊才绝艳的人物。 他亲手创立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神兵圣影卫,共分为四支,分别是圣凰骑、影翼骑、卫云骑和轻羽骑,号称帝国四柄利剑。 所有人都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建功立业,其实不然,他一开始就是为了龙魂而去的,据传远古时期曾发生大战,四灵中的青龙也曾参战,被斩下一截龙尾,龙尾落于西荒化作灵玉,这块灵玉便是龙魂。 青龙乃天之四灵之一,为东方之神,五行主木,而木主生发,加之守护龙魂的乃是曾经守护无启族轮回之花的沦回珠和灵心珠,他在知道这些后,便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他要借助龙魂来复活灵邪。 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要复活灵邪。 可龙魂却恰恰代表着昇郓帝国的国运,一番算计之下,他如愿以偿的取走了龙魂,而昇郓也提前步入了灭亡。 自此,天下割据,群雄并起,生灵涂炭,战火绵延了数百年。 凌汐池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场景让她不胜唏嘘,她觉得心好似缺失了一角,有一种说不出的空洞和悲凉。 那种悲凉说不清是为了灵邪还是为了叶琴涯。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导致昇郓帝国灭亡的前因竟是因为一个为爱癫狂的疯子想要复活自己早已死去的妻子。 当一个疯子拥有了主宰世间的能力,那对芸芸众生来讲简直是一场灾难。 叶琴涯难道不知道,灵邪选择死在他的手下正是因为不想看到他走火入魔残害无辜吗? 她怔愣了很久,才将自己从那个故事中脱离出来,吸了一口凉气,问道:“所以,昇郓帝国是因为叶琴涯取走了龙魂才导致灭亡的吗?” 灵邪站在她的面前,绝美的面容也浮上了一丝苍凉。 “是啊,他们叶家的人都是疯子,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那后来呢?叶琴涯去了哪里?为何这世上再也没有了他的踪迹?” 灵邪迷茫的看着远处,说道:“后来?后来他将自己和龙魂一起封印了起来,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是复活你的时机吗?” 灵邪点了点头。 凌汐池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龙魂真的能复活你吗?” 灵邪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当然不能了,我以一命助他长生,死后不入轮回,死了就是死了。” 凌汐池想到了她死时那惨烈的一幕,仍是心有余悸,说道:“你为什么要用那么决绝的方式,难道就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吗,他那么爱你,一定可以找到其他办法的?” 灵邪笑道:“我没那么伟大,事实上,他当时已经失控了,而我根本就打不过他,我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残杀无辜,总不能为了我们一家三口能幸福的生活就不把无辜的人当人命吧。”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她能理解灵邪当时的心情,那根本就是一道无解的题。 可叹叶琴涯追求长生便是为了能和她永远的在一起,而她偏偏又死在了他的手下,造化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这么好笑。 人啊,总是走得太远,忘记了为什么而出发。 凌汐池又问道:“你设下这个阵法引我前来,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灵邪笑了笑,问道:“你难道从来没有好奇过,自己为什么能使用邪血剑吗?你难道没有奇怪过,为何自己的记忆里会出现属于叶琴涯和灵邪的记忆?” 凌汐池询问的看着她。 她并非没有奇怪过,她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她的转世。 灵邪抬眸望着天空,天空中飞满了血色花瓣,她伸出如玉般洁白的手,一片花瓣落入她的掌心里,她怔怔的看着掌心里的花瓣,说道:“我说过,你现在看到的我是一缕执念,你能看到那些,因为我的执念一直在邪血剑里,铸造兵器的人都知道一种以身祭剑的秘术,当初我选择死在邪血剑下的时候,用了这种秘术,将自己的执念封在了邪血剑中,这些年,我一直陪着他,他若长生,得偿夙愿,我自此便可放心了,他若成魔,那么……” 凌汐池奇道:“是你指引邪血剑来找我的?” 灵邪轻轻一吹,将手中的花瓣吹向了远方,说道:“算是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 “这个天下已经动荡太久了,让它重新恢复清明吧,取出龙魂,将它交给一个有能力的人,让他还天下一个太平,让老百姓早日过上安生的日子。” 凌汐池疑惑的看着她:“为何偏偏是我呢?难道是因为我天生怀有轮回之花?” 灵邪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事实上,你体内的轮回之花并非天生的,无启族的天赋神能消失了之后,就不可能再出现天生怀有轮回之花的人了。” 凌汐池惊讶道:“那是为何?” 灵邪道:“你体内的轮回之花是琴涯种进去的?” “什么?”凌汐池惊叫出声:“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灵邪叹气道:“因为你的命格和我一模一样,因为我的尸身被毁了,所以他异想天开的要为我找一个躯壳。” 凌汐池道:“可是,你的尸身不是被他用冰魄珠保存起来了吗?” “三百多年了啊,三百年说长不长,可对于凡人来讲,还是很长很长了,长得足以发生任何变故,你知道,无启族当初为什么被迫迁徙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她只知道卷轴上记载无启族曾经的栖息地是在血域魔潭,一场大地震毁了那里,所以当时的族长不得不带着他们迁徙到了如今的明渊城附近,寻求云隐国的庇护。 难道,那场地震和叶琴涯有关? 灵邪道:“血域魔潭是无启族曾经的圣地,但是无启族的人并不知道,其实在那地底下有一个古老的祭坛,当初琴涯得到龙魂后,将我的尸身也带到了那里,这些年,他一直生活在那里,大约六七十年前,他等到了一个七星连珠的机会,他满心欢喜以为能将我复活,却不想还是功亏一篑,还引发了地震,我的尸身,就是毁在了那一场地震里。” 凌汐池无言以对,不知道应该赞叹还是应该难过,这叶琴涯果然是个人才中人才,他干的这桩桩件件就没有一件不惊天动地的。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怒之下将周围的一切变成了一片废墟,我知道,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琴涯了。” “他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 “他那样的人,疯起来是很可怕的。” 凌汐池道:“于是他开始为你物色适合你的躯壳,最终选了我。” 灵邪淡淡的嗯了一声。 “所以我一出生便会说话,是因为这个?” 灵邪笑道:“其实是因为我,我想提醒你们,让你们早做防范,可惜啊,还是不行,或许都是命吧。” 凌汐池狐疑道:“那琴家的祖训又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们的后人要那么执着的取出龙魂来呢?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昇郓灭国,天下大乱便是因为他们的祖辈。” 灵邪苦涩的笑了笑,说道:“或许是,那时候的琴涯还有一丝良知吧,他心知昇郓的灭国是他一手促成的,还想着日后能做些补偿吧。” “那叶伏筠呢?她当初要杀我,并且不惜灭了无启族全族,是因为她知道了叶琴涯想要复活你的意图吗?” 灵邪笑了起来,说道:“我也不知道她究竟知不知道,她和他哥一样,是个疯子,被她记恨的人啊,会比死还难受。” 凌汐池又问道:“我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为何她练成了轮回之花,还会老成那副模样呢?” 灵邪怔了一下,问道:“她老了?” 凌汐池道:“你不知道吗?” 灵邪道:“抱歉,我只是一缕执念,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的。” “……” 灵邪想了想,问道:“她额头上的印记还在吗?” 凌汐池回忆了一下,想着那张如风干的橘子皮一般的脸,摇了摇头。 灵邪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道:“大概是她来找过神蛇族的麻烦,被凤鸾箭伤了吧,他们怎么就没把她给射死呢?” 她又叹了一口气,接着道:“神蛇族的人天生淳朴,不喜欢杀生,那支凤鸾箭在他们的手中未必会完全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我当初留下这支箭,就是以防有这么一天,阿筠这个人啊,只要她活着一天,是不会放过神蛇族的,只要是跟我有关的人,她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拿着那支凤鸾箭,帮他们一把,杀了她,别再让她危害人间了。” 凌汐池答应了她,看着面前的灵邪,她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她明明这么好,这么善良,为何上天偏偏不厚待她呢? 她死的时候才十八岁啊。 叶伏筠造下了那么多的孽,可上天偏偏让她活了三百多年,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你一早就算到了这些,才会留下这么多的东西吗?” “是啊,轮回之花呀,只要你不妄想长生,还是能学到很多的东西的。” “那你想让我杀了叶琴涯吗?” 灵邪缄默了一会儿,说道:“他未必会将龙魂交给你们,也未必会放弃复活我的想法,我留下的那支龙麟箭就封印在神蛇族那根石柱里,他若还是一意孤行,为害世间的话,就请你用那支箭杀了他。” “你真的舍得吗?” 灵邪呆呆的看着远方,眼中是凝聚了几百年的深情:“舍不得又能如何呢?这些年我一直陪着他,看着他的执念一日比一日深,看着他一日比一日失望,或许死了,他就能解脱了吧,我也能解脱了。” 凌汐池这次沉默了很久很久。 灵邪抬眸看着远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喃喃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凌汐池惊声道。 灵邪道:“雷动苍穹风云起,五星齐聚引狂澜,很快又是五星连珠的时间了,琴涯他不会放弃这次机会的,这世上只有你能接近他了,这是你们唯一能取到龙魂的机会,也是你们唯一有可能杀他的机会,你要珍重,一定要珍重。” 看着灵邪越来越透明的身体,凌汐池捂住了唇,带着哭腔道:“你要去哪里?” 灵邪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美得让天地都为之失色。 “我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这个人间我呆得太久了。” 凌汐池冲到了她的面前:“别走好不好,你就不想再看他一眼吗?” 灵邪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无比温柔:“你真善良啊,要是能和你做朋友该多好。” 凌汐池想要去拉她的手,却只抓了一大把空气。 灵邪的身体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了,一阵风吹了过来,无数血色花瓣卷着她,如一缕轻烟缭绕到了远方。 一句话像是从遥远的虚空传来。 “小姑娘,别哭,能在消失前认识你,我真的很高兴,我会永远祝福你的。” 凌汐池蹲下身,放声大哭了起来,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夕阳西下,明媚如春光一样少女倒骑着毛驴,横笛轻吹,缓缓的朝山谷中走去,小黄鹂在她身畔清唱,她的笑声如铃铛一样清脆。 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人间,就这样过去了三百年。 wap. /130/130469/30427997.html 第三百一十二章:龙麟箭出世 “汐儿,别哭,别哭!”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旁。 四周的景象如潮水一般褪去,血红色的花瓣消散在了天空中,就连那一轮血月也变成了冬日里温暖的太阳,凌汐池睁开了眼睛,看到面前那一双盛满了关切和担心的眸子,一只有力的臂膀正揽着她。 “惜惟,你来了?”她怔了怔,扑进了他的怀中,带着哭腔说道:“她走了,她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萧惜惟拍着她的背,柔声问道:“谁走了。” 她吸了吸鼻子,说道:“灵邪。” 萧惜惟眉头一蹙,问道:“叶琴涯的妻子?” 凌汐池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风聆,说道:“在你昏迷的期间,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对了,灵邪将你引进那个阵法究竟想干嘛,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凌汐池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这时,那名神蛇族的大祭司战战巍巍的走上前来,全身都在不停的发抖,他本就已经风烛残年,白发如雪,弯躯如弓,手如槁木,本就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抹类似于绝望的神色,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怜。 他问道:“蛇女娘娘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 只闻得一声痛嚎声响起,周围立即乌泱泱的跪了一地,所有神蛇族的族人们都跪在了地上,双手举向了天空,凄凉的呼喊声顿时响了起来。 “蛇女娘娘啊,你真的不再庇佑我们了吗?” “你回来吧,回来保护你的子民吧。” “天真的要亡我神蛇族吗?” 像是即将要遭受灭顶之灾一般,他们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这时,跪在众人面前的神蛇族大祭司全身突然剧烈的颤了一下,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 “大祭司!” “大祭司!”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扑到了大祭司的身边,一名打扮得像巫医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围着他唱起了歌,那歌声怪异无比,像是某种神秘的经咒。 凌汐池此时已经来不及为灵邪的离去悲伤了,起身问道:“他在干什么?” 风聆道:“大祭司怕是活不成了,他在给大祭司喊魂。” 萧惜惟眉头一挑,冷哼了一声:“愚昧,适才与我一同前来的那位是神医,你们若是现在将他找回来,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凌汐池四下看了看,疑声道:“缥无也来了?那他人呢?” 萧惜惟道:“被他们养的那头畜生引走了。” 风聆愤怒的瞪了他两眼,眼神不满到了极点,她简直讨厌死了外面这些人,就是这些人扰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可她不敢拿大祭司的性命开玩笑,思索了一阵后,她还是将手放在唇边吹了声口哨。 不一会儿,一道巨大的黑影从远处冒了出来,几个弹跳便来到了广场之上,全身上下鲜血淋淋,布满了无数伤痕,它喘着粗气跑到了风聆的身边,一双大眼睛委屈的看着她,看起来既狼狈又可怜。 一抹红影在它后面追着它,邪魅的眸子里满是戏谑:“怎么,不打了?认输了?” 风聆看着大猩猩可怜的模样,简直心疼到了极点,咬着牙握紧了拳头,死死的盯着后面追着它的缥无,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她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让人毫不怀疑她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想要冲上去打爆他的头。 萧惜惟瞥了她一眼,说道:“师兄,先别打了,过来救个人。” “来了。”缥无收了手,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扒开人群走了过来,他先是看到了祭台上供奉着的凤尾草,眼中光芒一闪,笑道:“看来真是来对了。” 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大祭司后,他那懒散的神色一变,毫不客气的伸手推开了那名巫医,立即蹲下身伸手替他把了把脉,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问道:“是谁将他伤得这样重的?” 风聆急急的走上前来:“你可以救大祭司吗?” 缥无喂了大祭司一颗药丸,起身说道:“我给他开些药,仔细调养,可保五年无虞。” 凌汐池看向了风聆,问道:“你是风炎的后人?” 风聆看了她一会儿,原本桀骜不驯的眼神一变,垂下头说道:“是。” 凌汐池看着她手中的那支凤鸾箭,又问道:“叶伏筠来过了是吗?” 风聆一听叶伏筠的名字,眼中出现了一抹仇恨的光芒,嗯了一声。 “是她伤了你们的大祭司的?” 风聆咬着牙道:“是,她不仅伤了大祭司,就连我爹和我爷爷都是死在她手上的。” “灵邪走后,她来过多少次了?” “来过两次,一次被我的曾爷爷所伤。”风聆埋头看着手上的那支凤鸾箭,低声道:“最近一次就在不久前,是大祭司加上我爹和爷爷联手才打退她的,幸亏有蛇女娘娘留下来的这支箭,否则……可惜我们天赋有限,不能完全发挥出这支凤鸾箭的作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爹和爷爷死在她的手上。”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看来灵邪果然算得没错,叶伏筠那样睚眦必报的人,只要她不死,即便有这支凤鸾箭,她也定会搅得神蛇族永远不得安宁。 神蛇族的人现在这样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看来定是知道叶伏筠会在不久后卷土重来,尤其是他们还杀了不少泷日国的士兵,怪不得会害怕成这样,希望灵邪能回来拯救他们。 风聆走到了她的面前,认真的看着她,眸子里一片纯净:“我们风家的人受蛇女娘娘的嘱托,世代守护神蛇族,世代守着那个阵法,便是一直等待着那个手持邪血剑的人再次回到神蛇族来,蛇女娘娘让你进入游心太玄中,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她是不是让你来保护我们的?” 凌汐池埋头沉默了一会儿,想着灵邪殚精竭虑为神蛇族做下的种种安排,说道:“不错,我答应了她,会护你们安宁。” “什么?” “真的吗?” “你真的是蛇女娘娘派来救我们的吗?” 广场上的族人们闻言,纷纷欣喜的看着她,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叫了起来。 凌汐池定定的看着风聆手中的凤鸾箭,说道:“你先让他们散开好吗?” 风聆点了点头,很快便领着所有人退离了广场。 萧惜惟不解的看着她,拉着她的手问道:“汐儿,你究竟要做什么?” 凌汐池给予他放心的一笑,说道:“没事的。” 她走到了蛇女雕像前的那根石柱下,大喝了一声:“邪血!” 被固定在两块石板间的邪血剑顿时颤动了起来,挣开了石板的束缚,冲天而起,泛着夺目的红芒,如一道流光一般飞到了她的手边。 凌汐池退后了一步,拔剑出鞘,一剑挥向了那根石柱。 强悍的劲力冲向了石柱,石柱发出了轰隆的巨响,只闻得一阵清越的龙吟之声响起,一道青光从轰塌的石柱中飞了出来,像是一条青龙破空而出,浑身带着凶戾之气,有着睥睨天下的威势,让人既生敬又生怖。 尘封了三百年的龙麟箭,终于问世了。 凌汐池纵身一跃,直追着那支龙麟箭冲天而上,将它紧紧的抓在了手中,旋身落在了祭台之上,目光扫过了广场之外的每一个神蛇族人。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风聆捧着凤鸾箭走了上来,单膝朝她跪下,垂首恭敬道:“风家第十二代传人风聆,见过主人。” 凌汐池手举着那支龙麟箭,清灵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神蛇族:“神蛇族的族人们,我受你们的蛇女娘娘所托,只要我尚还有一丝气息,定会替她护你们周全,不允许妖人再来伤害你们。”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是,我们这次前来,却也有一事相求,受妖人所害,此刻外面数镇疫疾横行,此症乃为山间的一种毒蛤蟆所致,救命的良药便是当初蛇女娘娘移植到你们族中的凤尾草,还望你们能不吝赐药,我替那些正在受病痛折磨的无辜百姓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神蛇族的大祭司在两人的搀扶下走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朝她拜了三拜,说道:“感谢蛇女娘娘的庇佑,感谢姑娘的大义,我们愿意交出凤尾草。” 他随即吩咐风聆带着他们去了神蛇族的药田。 药田在神蛇族后面的一个山谷里,这里方圆十里密布着无数的凤尾草,整个山谷没有一丝杂色,红色花海一望无际,如同天火燎原到了人间,美丽的花朵在夕阳中仿若一只只高傲的凤凰栖息于此地,灿烂得让人忘记了今夕何夕。 繁花灿烂,落英缤纷,处处充满着勃勃生机。 一望无际的红色花海中央,是一个清澈见底的幽潭,落日已经开始西沉,潭中烟霞四起,湿漉漉的薄雾开始氤氲在山谷里,花濛濛,雾濛濛,有一种朦胧而又微醺的相思之意。 夕阳中,一群月神蝶在蹁跹起舞,折射出若隐若现的彩色霓虹,在水面上形成一片壮观而又美丽的画面。 看着这块远离尘嚣的净地,凌汐池的脑海中又回想起了那明媚如春光一样的少女,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令人惊艳的女子好似已将自己的灵魂完全融入到了这里。 她没有说话,站在她身旁的萧惜惟同样也是一言不发,两人静谧得仿佛要和这安静的大自然融为一体,和天地融为一体,远离了尘世的浮华,生命在这里得到了诠释,涤净在最澄澈的时候。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他的视线在半空中不期然的与她相遇,她不由自主的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一些,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清晰的知道自己有多么爱他,那份爱已经不知不觉的融入了她的内心深处,在那里生根发芽,再也拔不出来。 萧惜惟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问道:“看够了吗?” 凌汐池抿唇笑了起来:“那你愿不愿意给我看呢?” 萧惜惟叹了一口气,说道:“傻丫头,我多么希望你能这样看我一辈子。” 缥无手握成拳在唇边尴尬的咳了一声,提醒道:“拜托,我们还在呢?” 凌汐池这才想起他们还在身旁,脸一红,忍不住垂下了头。 这时,一直走在最前方的风聆突然转身,朝她凑了过来,像个小狗狗一样吸着鼻子,问道:“你身上有糖吗?为什么这么甜?” 自从认她为主人后,风聆就乖得不得了。 凌汐池本来认为自己的个子在女孩子中已经算高了,可风聆却还比她高了一些,长得又十分魅惑动人,那完美的身材连她也自愧不如,可她此刻的动作和眼神偏生看起来无比的纯真,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 这种绝妙的反差,若她是个男子的话,估计早就心动神摇了。 可惜她不是个男子,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脸更烧了,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风聆睁着纯净的眸子,心直口快的说道:“那为什么你们就像吃了糖一样,甜得都快腻死人了。” 她的话实在是太过直白,这下就连萧惜惟的表情也有些微赧。 只有缥无嗤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惹怒了风聆,自从他动手打了她的大猩猩,她就横竖看他不顺眼,她站直了身体,抬手指着他道:“你在笑我吗?” 缥无随口答道:“没有。” 风聆道:“你就是有。” 缥无叹了一口气,又说道:“我没有。” “你分明就是有。” “好吧,我有。” 风聆暴怒:“你竟敢嘲笑我,你欺负我的宝宝,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现在居然敢嘲笑我,你信不信我把你大卸八块,拿去喂蛇。” 缥无一脸发懵:“宝宝?什么东西?我什么时候欺负你宝宝了。” “宝宝不是东西,宝宝就是宝宝。” 凌汐池连忙提醒缥无,“是那只大猩猩。” 缥无愣了一下,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风聆一眼,说道:“你没事吧,那么丑的东西你叫它宝宝。” “你竟敢说我的宝宝丑,你这个丑男人,你哪里来的脸说我宝宝丑。” “我丑,你眼瞎吗?你见过像我这么帅的人?” 风聆哼了一声,出手如电,一掌朝缥无挥了过去。 缥无闪身一躲,“我说,你这姑娘怎么不讲理呢?” 风聆气急道:“我才不和你这种外面来的贱男人讲道理。” 缥无更气:“你这种山里面的野丫头果然是不可理喻。” 两人砰砰嘭嘭的打了起来,凌汐池和萧惜惟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牵着手往花海深处走去。 渐渐的,已经听不到他们打架的声音了,眼看天色逐渐黑了下去,一轮明月悄悄的爬上了山头,月光如银河一般倾泻而下。 “汐儿!”萧惜惟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嗯。”凌汐池应了一声。 “汐儿!”萧惜惟又唤了一声,像是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存在。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在,我一直在。” 萧惜惟笑了起来,说道:“我们该回去了,明天还得来采药呢。”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回去。” 萧惜惟好奇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凌汐池想了想,郑重的执起了他的手,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眼睛:“我想和你拜天地。” wap. /130/130469/30427998.html 第三百一十三章: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萧惜惟的思绪有一刹那的空白,他看着面前的少女,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你……你说你想做什么?” 凌汐池执着他的手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脸,说道:“我想让诸天神灵来为我们做个见证,我要做你的妻子,我要告诉天,告诉地,哪怕世事轮转,哪怕沧海桑田,我只愿意做你的妻子,你愿意吗?” 相传在远古时期,相爱的男女想要结为夫妻,只需要对着天地诚心的拜上三拜,许下不离不弃的誓言,便可得到上苍的祝福,白首到老。 尤其在她见过了叶琴涯和灵邪的悲剧之后,她更不想再畏畏缩缩了,她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不让自己留下任何的遗憾。 萧惜惟的脸上露出了满心欢喜的笑,毫不迟疑的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两人沐浴了一身的月光,对着天上那一轮满月,虔诚的跪了下来。 跪下之后,他立即抬手立誓,“苍天在上,日月为鉴,我萧惜惟愿娶凌汐池为妻,得妻如此,必用此生此命珍之爱之,此心不灭,此情不变,直至永远。” “惜惟,”凌汐池看着他认真的许下诺言,有些更咽,脸上带着笑也带着泪,回想着两人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从枫林初见到冥界分别再到那漫天焰火,她的心中有伤感,更多的却是喜悦。 她庆幸自己遇上了他,也庆幸自己爱上了他,更庆幸自己同样得到了他毫无保留的爱。 她也抬起了手,望着月亮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愿嫁萧惜惟为妻,生生世世,不悔!不弃!” 夜风习习,无数的花瓣在月光下起舞,像是争先恐后的要来替他们做见证,两人对着天地拜了一拜,又对着远方的蛇女雕像拜了一拜,在她娇羞的笑意中,两人目光对视,郑重而又虔诚的互相一拜。 虽然没有繁文缛节,没有盛大宴席,没有高朋满座,甚至没有任何人来为他们见证,可他们有山河天地,有日月星辰,有彼此,她认定了他正如他也一样认定了她,他们已是夫妻。 礼成之后,萧惜惟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中,说道:“你想要拜天地我便同你拜了,但是一年后我们的婚礼还是要照旧举行,我不会委屈你的,我说过要给你一个人世间最盛大的婚礼。” 凌汐池用手指戳着他坚硬的胸膛,说道:“都听你的。” 萧惜惟低低的笑了一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两人坐在花海中,一起仰望着星空。 她开始给他讲灵邪的故事,讲灵邪和叶琴涯的点点滴滴,可她心中还是有顾虑,便只讲了灵邪是如何死的,如何留下了游心太玄和龙麟、凤鸾两支箭的,叶琴涯是如何发疯的,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是叶琴涯选中的想要用来复活灵邪的躯壳,她知道如果他知晓了此事,就绝不可能再让她以身犯险去取龙魂了。 而叶琴涯,若是这一次还是没能如他所愿的复活灵邪的话,他也许真的会成为一个危害世间的妖魔,甚至比叶伏筠更为可怕的妖魔。 萧惜惟听完后不无感慨,说道:“灵邪真是个千古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只可惜她遇人不淑。” 他难得称赞女子,此刻也不由得深深的为她的胸襟和气度折服。 凌汐池依偎在他的怀中,轻声叹道:“是啊,如果她没遇上叶琴涯该多好。” 只可惜这世上根本没有如果。 两人静静的望着天上的月亮,凌汐池突然从他的怀中直起了身,说道:“不说这么伤感的话题了,今天是我们结为夫妻的日子,该高高兴兴的才是。” 萧惜惟轻轻的笑了一声,说道:“我很高兴,就这样和你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哪怕虚度时光,我也很高兴。” 凌汐池看着他,如水晶般清澈透明的眸子一转,站起身来,说道:“惜惟,我跳舞给你看吧。” 没等萧惜惟说话,她已经走到了月光下面,她身上的红色衣裙临风而飘,额头上的红宝石额饰在月光下熠熠生光,手臂的臂钏上缭绕着的红白轻纱如凌空飞仙的飘带,轻盈而又婉约,随着她的每一个脚步,脚踝上的铃铛发出缥缈而又动听的铃声,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在月光下祈愿的神明少女。 她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坚定而又认真的说道:“这一生,我的舞只为你而跳。” 萧惜惟只觉呼吸一窒,他支起了一条腿,将手放在了上面,撑着下巴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她看起来那样的纤尘不染,好似整个天地都为她而静默,被她的美所折服,就连星月都顿失了颜色,沦为了她的陪衬。 苍穹碧蓝澄澈,没有一点杂质,月光下的少女莲步轻挪,身上的红裙随着她的动作如盛放的莲花一样徐徐散开,如玉一般的手臂轻舒慢卷,手腕上的轻纱划出令人痴迷的弧度,她看着他,一双眼睛像是笼罩着一层迷雾,但越是如此越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息,她柔弱无骨的身姿在月下翻飞着,旋转着,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优美,让人如痴如醉,无数艳红如血的花瓣围绕着她飞舞,让她看起来越发的飘渺出尘,宛若即将要飞天而去。 萧惜惟痴痴的看着她,得妻如此,实乃他这一辈子最为幸运的事,可与此同时,他的心中隐隐的升起了一丝莫名的不安,这支舞太美了,美得不真实,有一种盛极而衰的感觉。 就像跳完了这支舞,她就会再一次离他而去,他只觉心中一悸,忍不住握紧了自己的手。 一曲舞罢,少女扭头看着他,手缓缓的伸到了头上,摘下了头上的头纱,一头青丝在她脑后倾泻而下,在夜色中和着清风起舞,她的手伸到了腰间的衣带上,指尖一挑,衣带突然散开,如花一般的衣裙在她身上滑落,她的五指一扬,无边的真气滚滚而出,四周的花海簌簌颤抖起来,无数花瓣受她真气的牵引,四面八方朝她汇聚而来,围着她纷飞起舞,很快在她身上形成了一件花瓣织就的嫁衣。 她披着那件奇美的嫁衣,一步步的朝他走去,如花一般的红唇轻启着:“今夜,我是你的新娘。” 云影徘徊,花影婆娑,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圣洁无暇,让人不忍亵渎。 萧惜惟愣愣的看着她,眼神如火一般炙热,说道:“汐儿,我……我怕委屈了你。” 凌汐池笑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便不会委屈,天地为衾,星月为烛,这里就是我们的洞房。” 她莹润的肌肤在月色下呈现出如象牙一般的光泽,他不再说话,走到了她的面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轻轻的放在了一处柔软的花海中,他深深的凝视了她很久,低头小心翼翼的吻去了她身上的每一片花瓣,滚烫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两人相拥着,像藤蔓依附着大树,柔弱的藤蔓上渐渐开出了一朵朵鲜红的花,四周花影簌簌摇动,散发着如浓酒一般醉人的甜腻芬芳,连风也送来了礼物,调皮的卷起了两人的发丝,打成了一个个解不开的结,就像结发一般。 他紧紧的拥着她,像拥着一件绝世珍宝,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他发誓一定要温柔的呵护她,疼爱她。 可当她完全接纳他的时候,所有的情感顿时如宣泄的洪水,肆意的冲刷掉他们之间的所有阻碍,从此,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挡他们在一起。 她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凌汐池感觉到了疼,那疼并不像以往所受的刀伤和剑伤,并不强烈却无比深刻,仿佛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印记,因为那代表着一种蜕变,由女孩到女人的蜕变,提醒她告诉她,无论日后发生什么,她都同一个人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 月光如水,四野风动,风摇花叶声,夜鸦欢快的啼叫声交织着那婉转缠绵的低吟声,形成了一曲华美的乐章。 “咦,主人他们呢?去哪里了?” 风聆站在花海里,疑惑的四下张望着。 她刚与缥无痛快的打了一场,虽然她并没有打赢他,但她可算是如愿以偿的在他那令人讨厌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浅浅的伤痕,是被她的指甲划伤的,这让她无比的兴奋,她就是要让这些外面的坏男人知道,他们神蛇族的姑娘可不是好惹的。 好在缥无还算个男人,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小气,他随意的擦去了自己脸上的血迹,咬着牙说道:“好了,你也该气消了吧,我们讲和好不好,你现在收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风聆朝他抬起了下巴,说道:“你向我道歉,说你错了,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缥无秉承着好男不跟女斗的观念,说道:“好了,大小姐,我错了,你别再闹了好不好。” 风聆鼻子里哼了一声,两人走到了刚才的地方,这才发现另外两人已经不见了踪迹,他们无奈,只得一路往花海深处寻了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山谷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辉,风阵阵吹过,血红色的花海如浪一般翻涌着,这时一阵细细的低吟声从花海深处传来。 “主人,他们在那边!”风聆眼睛一亮,就要往那边跑去。 一只手臂突然用力的抓住了她,不由分说的便将她往后拽,只听缥无说道:“别过去!” “为什么?”风聆不解的看着他,说道:“我们不是要找他们吗?他们就在那边呀。” “他们……他们有事,我们去那边等他们。”缥无犹豫了一下,仍是拉着她往外面走。 “哦……”风聆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他们正在喜欢彼此对吗?” 说罢,她还伸出两个大拇指比了一下。 缥无见她说得那么直接,也是噎了一下,说道:“你这姑娘怎么这么不知羞。” “那有什么好羞的,我们神蛇族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和他在一起,才不会像你们外面的人那样假惺惺的扭扭捏捏。” 风聆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在他们神蛇族的传统里,男欢女爱是天地间最为自然最为纯粹的事情,在神蛇族,只要男子心仪某一个女子,就会以唱歌跳舞的方式来对意中人表达心意,如果女子并不拒绝他的心意,男子会采一束花放在她的窗外,女子若是收了花,他们当天晚上就可以在一起。 缥无不说话了,他神情恍惚的走出了很远,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怔怔的望着天上的月亮,身上顿时弥漫着一层浓浓的悲伤,像染了一层霜,有一种凄神寒骨之意。 风聆疑惑的走到了他的身旁,问道:“你……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缥无淡淡的说道:“我没有!” 风聆一脸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就是有,我家隔壁的小虎哥哥发现他一直喜欢的红叶姐姐其实喜欢的是阿朔哥哥的时候,表情就和你现在一模一样。” 缥无的神色瞬间暗淡了下去,夜风拂起了他的发,他的眼中渐渐起雾了,像是阴雨绵绵的天。 风聆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喜欢我主人。” 缥无又说了一句:“我没有!” “你没有?”风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莫非,你喜欢的是喜欢我主人的那个男人。” “……” 月落,星沉,朝阳的光洒进了山谷里。 凌汐池在萧惜惟的怀中醒了过来,两人依旧紧紧的拥在一起,他的手紧箍着她纤细的腰,不曾放松片刻,她知道,这次她偷跑来找凤尾草的事大概是真的将他吓得狠了,因为她动一下,他就会将她抱得紧一些,再动一下,他又会抱得更紧一些,若不是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她会怀疑他是不是想直接把她勒死了事。 她靠在他健硕的胸膛上,抬眸看着他那线条完美的下颌,想着昨晚情最浓时,他拥着她不停的在她耳旁说:“汐儿,你以后乖乖听话好不好,不要再让我一转身就又找不到你了。” “汐儿,我们要个孩子吧!你替我生个孩子好不好,不,生两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像我,女儿像你,我会给你们全世界最好的,我会让你们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她不应他,他就使劲折腾她,一直到快要天明的时候,她才全身无力的在他怀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刚刚触碰到他,手就被他紧紧抓住,萧惜惟睁开眼睛看着她,温柔的说道:“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不能睡了,我们还得带凤尾草出去救人呢。” wap. /130/130469/30427999.html 第三百一十四章:家人 萧惜惟轻笑了一声,手落在她光洁如玉的背上,将她往怀中按了按,埋头轻吻着她的额头,说道:“不急于这一时,既然能治疗瘟疫的药已经找到了,有些事情还得在这里处理一下。” 凌汐池问道:“你要处理什么事情?” 萧惜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的说道:“你忘了你答应神蛇族什么事了?” 凌汐池骤然反应过来,说道:“你打算帮神蛇族一把?” 在来药田的路上,她已经将南风镇的瘟疫是如何产生的来龙去脉告知了他和缥无,他们不仅知道了这次的瘟疫是泷日国与仙霄宫勾结之后故意为之的,更知道了泷日国不仅挖走了山上的凤尾草,更是派遣军队进入了月神林,与神蛇族的人已经有过了碰撞,死了不少人在这里边,所以神蛇族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风聆也告诉了他们,原本受灵邪的嘱托,这三百年来,族中每年都会去山中捕杀那种毒蛤蟆,可这种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赶尽杀绝,慢慢的那些毒蛤蟆也聪明了,知道要远离人烟,可今年因为叶伏筠那个老妖婆再一次登门挑衅,不仅重伤了族里的大祭司,她的爷爷和父亲也相继死在了那老妖婆的手中,这才将那老妖婆打退。 打退了老妖婆后,他们不得已启动了神蛇族四周的机关,将整个神蛇族都隐藏在了大山之中,无暇再去管那些毒蛤蟆的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泷日国派人来山上找到了那种毒蛤蟆,并伺机将这种病毒散布到了南风镇。 风聆接过了凤鸾箭,自然也接过了守护神蛇族的重担,每日都会带着那头自小养在神蛇族里的大猩猩和赤蟒出去巡逻,杀了不少闯入月神林的泷日国士兵。 神蛇族的人心知这次来的敌人比以往更加强大,开始越来越不安,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碰巧遇上了来林中寻药的凌汐池,一眼便认出了她手中的是邪血剑,她将昏迷的她带回了神蛇族,谎称这是蛇女娘娘派来拯救整个神蛇族的人,只要神蛇族的人启动那个招魂的仪式,蛇女娘娘的灵魂就会归来,神蛇族的人兴奋不已,所以才有了后面他们为蛇女娘娘喊魂的那一幕。 只有风家的人知道那个繁复的仪式其实并不能将蛇女娘娘的灵魂召唤回来,而是启动游心太玄的方式,在凌汐池进入了游心太玄之中后,又遇上了前来抢人的萧惜惟和缥无,风聆看出了他们与之前的敌人不是一伙的,这才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萧惜惟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神蛇族与这次的瘟疫扯上了关系,又与仙霄宫是宿敌,而这次的瘟疫又与泷日国脱不了干系,泷日国既已经奉仙霄宫为国教,那么仙霄宫的所作所为自然也牵系到了泷日国,叶伏筠是何许人也,她凶残成性,如今风聆的祖父和父亲皆已死去,大祭司又身受重伤,风聆如今的功力根本不足以对付那个老妖妇,你又不能时时刻刻在这里,除非杀了她,不然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 凌汐池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萧惜惟说道:“我打算在这里驻一支军队,一来,是为了防止泷日国的人再次从此处偷入云隐的国境,二来,也是告诉泷日国这里到底还是云隐国的领地,有明渊之盟在,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再次对这里动手,即便是叶伏筠,想要再次对神蛇族出手的话,也要掂量一番。。” 凌汐池不无担忧:“可神蛇族的人向来喜欢与世无争的生活,并不希望外面的人来打搅他们的安宁,他们会同意这么做吗?” 萧惜惟笑道:“安宁?他们难道不知自己现在已经命悬一线了吗?所以我才说不急着离去,自然是要去和他们的大祭司详谈一番。” 看着他无比精明的模样,凌汐池恍然大悟,哼道:“鹿山太大,泷日国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翻过鹿山来到这里,将那种病散入南风镇,难保不会再来第二次,你无非是希望他们能替你守好这个边线罢了。” 萧惜惟笑着将她搂紧了一些,说道:“他们替我守好这个界线,我保他们安全无虞,这不是一举两得,两全其美吗?” 凌汐池又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派遣人过来?” “不用派!”萧惜惟眉头挑了挑,说道:“我昨日到达此处后,便已让阿追将消息传递了出去,不消两日,明渊城的驻兵就会赶到这里来。” 阿追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只黑鹰,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已经很通人性了,凌汐池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自觉的往他怀中又靠近了一些,这个男人,果然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这么雷厉风行,从不优柔寡断。 因着两人此刻都未着寸缕,她的头深埋在他的怀中,鼻尖萦绕着的全是他的气息,那是一种淡淡的沉水香的味道,回想着昨夜那激烈的情事,那如火一般的热情,两人毫无保留的奉献出了彼此,探索着,给予着,身心都完全属于对方,忘记了世俗为何物。 此刻看着那已经爬上山头的朝阳,她这才反应过来,天已经很亮了,而且昨日并非只是他们两人来的这药谷,一同前来的还有缥无和风聆。 一夜过去了,缥无和风聆居然没来找他们,难道他们也知道了她和他…… 凌汐池只觉得全身顿时像火烧一样,再看着自己白皙的肌肤上那如点点梅花一般的红痕,小脸上顿时飞满了红霞,娇羞的捶了一下他坚硬的胸膛,又开始推他,说道:“你看天都这么亮了,缥无和风聆还在呢,我们先起来好不好?” “放心。”萧惜惟搂着她的手一用力,让她动弹不得,说道:“师兄明白的,他不会来打扰我们。” “那……那……”凌汐池咬着嘴唇,羞得有些唇齿不清,“那你还是先放开我,我们先把衣服穿上好不好。” “不放……”萧惜惟看着她羞涩的模样,耍赖似的将她搂紧了一些,说道:“正事说完了,该说说你的事了。” 他的表情瞬间严肃了下来,大有一副要向她秋后算账的意思。 凌汐池睁着眼睛看着他,开始故意装傻充愣:“啊……那个……我不记得我有什么事是没跟你说的。” 萧惜惟看着她无辜的表情,想要责备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叹了口气,心中也在鄙视自己,好像无论他再怎么生气,在面对着她的时候都会烟消云散,有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太纵着她了,让她养成了什么都由自己的性子来的习惯。 而现在,他也越来越深刻的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尤其是在她已经是他的妻子后,他必须要让她明白,她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再是一个人,她有自己的家,也有需要她去负责的家人了。 他问道:“知道自己错了吗?” 凌汐池其实是想告诉他,她是为了救人才擅自来闯这月神林的,实在是不能算有错,可是看着他的脸色,这话着实不能理直气壮的吐出来,只好点了点头。 萧惜惟将她搂紧了一些,下巴抵着她的头,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后怕:“你做事怎么可以这么冲动,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说都不说一声就进来了,难道让人担惊受怕,让人坐立不安是你的本事吗?你知道当我看见你被绑在石柱上的时候有多害怕吗?如果神蛇族的人真的想要伤害你,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你答应我好不好,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凌汐池心中说不出的甜,但嘴上却还是逞强,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不是没事吗?” 萧惜惟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强势的逼迫她看着他,低哑着嗓子道:“汐儿,我真的会害怕的!” 就这样的一句话,突然让她意识到,自己真的好像做了一件很大很大的错事。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他温热的唇又落在了她的唇上,温柔而又缠绵,直到一声嘹亮的鹰唳在半空中响起,惊空遏云,一只漆黑的鹰张着宽大的翅膀在他们的上空盘旋着。 是阿追。 萧惜惟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她,吻了她的额头一下,起身开始穿衣。 两人各自穿好了衣服,萧惜惟扭头看了看她,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她的身上,体贴的为她整理好了,才拉着她去找缥无和风聆。 缥无和风聆在药谷的口子上等着他们,缥无正在药田里研究凤尾草,而风聆则坐在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扬着头晒着太阳,她的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耳上还别着一朵凤尾花,随意晃动着的双腿,悠闲惬意中带着一种不为世俗所沾染的天真无邪。 “主人!”见着他们手牵着手走了出来,风聆的眼睛一亮,从大石头上一跃而下,两三步就蹦到了他们的面前,拉着凌汐池的手,左右转了两圈,才笑道:“你们终于出来了,你知不知道我们等了你们好久。” 凌汐池的脸又是一红,咬着嘴唇埋下了头,还没等到她反应过来,风聆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将萧惜惟挤到了一旁,把自己的脸贴在她的脸上轻轻的蹭了蹭。 凌汐池目瞪口呆,整个人都僵住了,问道:“你……你在做什么?” 风聆一边蹭着她的脸一边说道:“风聆知道主人昨夜嫁人了,在我们神蛇族啊,娘家人都会用这种方式祝福新娘的,希望她和他的夫君能恩爱到老,也告诉她,她的家人永远都会保护她的。” “娘家人?”凌汐池怔了怔,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姐姐会祝福她吗? 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她嫁人的时候并不需要那些繁文缛节,只要她和自己的夫君真心相爱便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儿,又有几个女孩儿成亲的时候会不希望得到自己家人的祝福呢? 再看着风聆那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她颤声道:“你……你说你是我的家人,你会保护我?” 风聆拍着自己的胸膛保证道:“那当然喽,你是我的主人呀,你放心,以后他要是对你不好的话我帮你打他。” 她一边说还一边象征性的冲着一旁的萧惜惟挥了挥拳头。 萧惜惟笑了笑,将他的妻子拉到了自己的身边,说道:“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这时,缥无提着一个用藤条编成的简易药篓走了过来,药篓里还放了好些他采的凤尾草,他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远远地,神蛇族的寨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而又急促的锣鼓声。 风聆一听那锣鼓声,脸色一变,急道:“不好,有敌人来了。” 说罢,她身形一动,便朝寨子的方向飞掠而去,凌汐池蹙紧了眉头,看了萧惜惟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可她知道,即便他将消息传了出去,明渊城的守军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赶来,那么来的人是? 难道是叶伏筠? 她银牙一咬,心中怒火骤然而生,身姿一展,也跟着风聆掠了出去。 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萧!藏!枫!” 一杆金枪如同一条金龙一般破空而来,直朝萧惜惟而去。 萧惜惟眼看着那势若雷霆的一枪,手一扬,一道剑气从他的指尖射出,堪堪的抵在了那金枪之上,然后他飞身而起,腿一伸,将那杆枪踢的倒飞了回去。 一个矫健的身影急掠而来,伸手接住了金枪,落在了他们的面前,目眦欲裂的看着他们,只见他剑眉星目,英挺的五官因愤怒和难以置信微微扭曲着。 凌汐池心中一惊,居然是他,左煜! 他怎会来此? 萧惜惟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神色依然镇定无比,好似他早已知晓左煜会在此出现一般,声音中已不带任何的感情,说道:“阿煜,你还是这么冲动!” 左煜的全身剧烈的颤抖着,一双眸子里布满了血色,他抬起手中的枪指着他,咬着牙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他们跟我说,萧藏枫就是云隐的惜王,我不信!是我最好的兄弟杀了我的父亲,我还不信!我他妈的还以为你就是死了,结果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wap. /130/130469/30428000.html 第三百一十五章:割袍断义 “那是我的父亲!那是我的父亲!他把你当成半个儿子对待,在烈阳城的时候,他便一心想着要帮你谋一个更好的前程,你怎么下得了手,怎么下得了手!” 左煜嘶声朝他吼着,年轻的脸上全是被好兄弟背叛后的愤怒和伤痛,眉宇间的那股凛然少年气早已消失无踪,与当初凌云寨那个即便身陷囹圄,全身也透着豪爽和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简直判若两人。 凌汐池突然想起在凌云寨时,他得知萧惜惟死在冥界时那悲痛欲绝的模样,纵情高歌为他送行时,指着自己为他打抱不平时,也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恩怨情仇自古以来便是让人最为无奈的东西。 她看了看一旁的萧惜惟,不难理解,左煜的父亲为什么那么喜欢他,他这个人啊,只要他想,他就能成为长辈心目中最喜欢的后辈的模样,这一点从雪原五豹对他的喜爱程度就可见一斑了。 只可惜,有的人天生就是敌人。 萧惜惟埋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抬眸望着他,说道:“阿煜,你该知道,沙场无父子。” 左煜死死的望着他,牙咬得咯咯作响,紧接着,他的手一探,扯下了自己的披风,随手扬自半空中,手中的金枪一抬,那件披风顿时在半空中碎成两片。 萧惜惟看着那在半空中碎裂的衣袍,眼中也是微微一颤,手不自觉的握紧了片刻又立即松开,对于曾经的好兄弟而言,割袍断义大概是最惨痛的结局了。 他的表情虽然冷漠依旧,可凌汐池知道,他其实是伤心的,他这个人看似无情,却比任何人都有情。 左煜抬枪指着他:“说得好!好一个沙场无父子!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断,此生,我左煜不杀你,誓不为人。” 萧惜惟只是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你?杀我?” 他摇了摇头,叹气道:“阿煜,我今日还不想杀你。” 顿了顿,他接着道:“不管你怎么来的,来做什么,现在马上离开,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左煜冷笑了一声,长枪指地,站在他的面前,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萧惜惟向远处的神蛇族寨子看了一眼,适才的锣鼓声响过之后,寨子里反倒安静了下来,他的眉头一蹙,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冲着一旁的缥无低声说道:“师兄,你先去采药草出去救人,这里我们来解决。” 缥无应了一声,提着身旁的药篓闪身进了药田中。 左煜一见,提枪便要阻拦,凌汐池连忙闪身拦在了他的面前,说道:“左煜,你走吧!” 左煜看着她,冷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啊。” 凌汐池看着他不说话。 左煜表情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嗤笑道,“璟枫公主,这次你不能再否认你的身份了吧,你这个女人,还真是不一般啊,不仅瀚海国的颜王连发了三次信函要求我们将你交出来,就连月弄寒和……” 他嘲笑着看向了萧惜惟,故意咬重了语气,“云隐国的惜王也全都被你玩得团团转,我很好奇,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们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凌汐池看着他,知道他现在心中正是怒火难平的时候,只想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们难堪,便也不想同他计较,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璟枫公主,璟枫公主已经死了。” “是吗?”左煜朝她走近了一步,咄咄逼人的问道:“那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是月弄寒的女人?还是他萧惜惟的女人?哦,我知道了,你是知道你们这些反贼早晚会被我们剿灭,怕月弄寒保护不了你,就转身另投别人的怀抱是吧。” 凌汐池一张脸气得通红。 萧惜惟伸手拉过她,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中,说道:“阿煜,你若还是个男人,便应该知道什么叫风度,对着一个无辜的女子口出恶言,难道就能让你的心里好过一些,她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污蔑她。” 左煜愤怒道:“她无辜,你们一个杀了我父亲,一个杀了我师父,你们还敢说自己无辜!” “够了!”凌汐池忍无可忍,泥人尚还有三分火气,她为着唐渐依和萧惜惟的面子对他一再的忍让,反而让他越发的得寸进尺,她自认自己并没有什么对不起他左煜的地方,凭什么任由他出言侮辱她。 她走到了左煜的面前,说道:“你用不着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脸,论无辜,谁有我们无启族数十万的族人无辜,若不是你们泷日国,我们无启族何至于阖族覆灭,何至于在北山矿场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若不是你师父来阻我,我又何必杀他,你们造下的孽,难道不知道会有用命来偿还的那一天吗?” “这就生气了?”左煜嘲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了萧惜惟说道:“你说她是你的妻子?你知不知道她在凌云寨跟月弄寒做了什么?他们可是孤男寡女的在山里住了两个月。” “你……”凌汐池气急,还没开口说话,身旁的萧惜惟脸色蓦的一沉,一股阴冷的杀气顿时弥漫而出,闪身便朝左煜冲了过去,手一扬,一柄由真气凝成的剑气已经冲向了他。 左煜反应极快,提枪相对,顿时枪如惊龙,势如雷霆,他是江湖上号称枪神的诸葛一方的徒弟,早已经得到了诸葛一方的真传,这一枪递出,枪劲击起了漫天飞花,所挟的劲势仿佛要灭城破邦一般,足以让鬼神为之动容。 只可惜,他遇上的号称武林第一人的萧惜惟,只见他手指一扬,数道无形的剑气顿时环绕在他的四周,随着他迅疾如风的速度,从四面八方冲向了左煜,一剑便破了他的枪势,紧接着又有无数剑冲向了他的全身要害处。 左煜脸色一变,将手中的枪横在了自己的身前,一一破去了那些朝他纷繁而至的剑气,每破去一剑,他便被击退一步,直到完全将剑气破完之后,他已被击出数丈远,长枪在地面一抵,方才稳住了身形,长枪落在地上的那一刻,地面上立即出现了无数道深深浅浅的沟壑。 萧惜惟收了手,一步步的走向他,负着手道:“阿煜,你若想杀我,恐怕还得再练个三四十年才行。” “你要报仇,我给你时间,我等你!但若你再辱我妻子半句,便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 左煜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满是羞愤和挫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同他的武功有差距,可他从来没想过他和他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就像小溪与大河的差别,他只能永远望其项背,追赶不及。 说罢,萧惜惟再没看左煜一眼,转身朝凌汐池伸出了手,说道:“走,去寨子里!” 凌汐池点了点头,这时风聆突然从远处掠了回来,人还没到,就急急的喊道:“主人,主人,外面来了几个药商,说是他们那里也有人染上了病,得知凤尾草可以治疗那种病,一路找寻到了我们这里,他们带来了好多的金子,要……要买凤尾草,客气得不得了,大祭司……大祭司正在招呼他们!” 风聆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上外面的人带着那么多的金子来他们族里买东西,也是觉得很神奇,搞不懂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况且,神蛇族根本就不需要金子这种东西。 “什么?”凌汐池惊叫了一声,同萧惜惟对视了一眼,风聆落在了他们的面前,说道:“我说,有人……有人要来买凤尾草。” 萧惜惟扭头看了左煜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阿煜,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们,你们竟然想出了这个办法。” 左煜也是埋着头低低的冷笑了一声。 凌汐池瞬间明白了过来,简直气得快要吐血。 太卑鄙无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泷日国一计不成居然想出了这一招。 事实上,若非她进入了游心太玄,亲眼看到了灵邪的过去,她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知道那种瘟疫竟然是由山里的毒蛤蟆引起的,也不会知道叶伏筠曾经大肆在南风镇传播这种病。 而现在即便他们知道了瘟疫是泷日国散布出来的,他们也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毒蛤蟆本就是长在山里的,若真要对质的话,泷日国完全可以推脱是南风镇的百姓不小心误碰了那种毒蛤蟆所引起的。 现如今他们把自己也放在了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用以撇清自己,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若他们是来抢药的还好,云隐国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动手,可如今他们规规矩矩的带着金子真心实意的前来买药,别说神蛇族的人不好赶他们走,便是云隐国,有明渊之盟在前,也不好直接就对他们下手。 “边走边说。”凌汐池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便又拉着刚刚停下来还在喘气的风聆急急的朝寨子里赶去,边走边问道:“来的是谁?” 风聆喘着气说道:“有三个人,两个男的,一个姓寒,一个姓冰,还有……” 风聆看着她,欲言又止。 凌汐池的眉头紧蹙在一起,姓寒和姓冰的。 莫非是泷日国王室中人还有冰冽? 这时,她敏锐的感觉到风聆看着她的眼神别有深意,问道:“还有谁?” 风聆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还有一个和主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 凌汐池的脚步一止,却发现萧惜惟的脚步也停了下来,她看着他,神色复杂的说道:“姐姐……她来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姐姐——叶孤影居然也来了。 自从她在那个小男孩的手中发现了姐姐给他的那枚凤尾草种子后,她心中就对她升起了一种莫名矛盾和复杂的感情,她猜不透自己的姐姐到底想要做什么? 凌汐池想起叶孤野清醒过来的时候曾经说过,伤他的确实是叶孤影,可他相信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凌汐池想不出有什么苦衷是可以让叶孤影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狠得下心去伤害的,更想不出通她为何还要去同泷日国狼狈为奸,她又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给了那个小男孩那枚凤尾草的种子? 太多的疑问在凌汐池的心中纠结盘旋,她既想知道答案,又怕那些答案并不是自己所希望听到的,既想见到叶孤影,又害怕见到叶孤影。 毕竟自己曾经想要抢占她的身体是真,如今更是抢了她心仪的男子也是真。 凌汐池不是傻子,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当初在冥界的时候,叶孤影看着萧惜惟的眼神中盛满了爱意,那是一种凝聚了十多年的感情,所以那时她才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他跳下冥河。 这辈子或许受自己连累的人很多,可思来想去,她最对不起的,最亏欠的还是她。 萧惜惟看出了她眼中的纠结,伸手抓紧了她的手,安慰道:“早晚总是要面对的。”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朝他笑了笑,继续跟着他往神蛇族的寨子里走去。 远远的,便看见一道纤细而修长的身影在神蛇族的广场上迎风而立,一身白衣在风中翻飞着,空明而又出尘,像一朵空谷幽兰,香远益清而又遗世独立,在这个纷扰而又阒寂的世界中释放出圣洁的气息。 那是叶孤影,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她站在那里,就像一抹孤独的影子,却留给世人足够惊艳的惊鸿一瞥。 萧惜惟牵着凌汐池的手坦然的朝她走了过去,心中也是觉得奇怪,明明一模一样的两姐妹,却能让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一个永远冷得像雪山上的冰,凝着苍古的寒,清冷遥远到了极致,而另一个无论遭遇怎样的伤痛,心中都有一种不灭的温情,靠近她,很容易的便能让人感觉到温暖。 两人已经走到了叶孤影的面前,凌汐池抬眸看着自己的亲姐姐,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叶孤影先开口了:“阿寻,好久不见。” 凌汐池也冲她笑了笑,说道:“姐姐,好久不见。” 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明明是亲生的两姐妹,却有着说不出的淡漠疏离,好似除了一句好久不见,两人便再无话可说。 风聆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她们,问道:“主人,她真的是你的姐姐?” 凌汐池点头嗯了一声。 风聆疑惑的挠了挠头,是姐妹吗?哪有姐妹是这样的? 叶孤影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哥哥,还好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他……还好。” “听说哥哥成亲了。” “嗯。”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又陷入了无言中,一个不知道该问什么,一个不知道该答什么。 这时,叶孤影又看向了萧惜惟,说道:“惜王陛下。” 萧惜惟也看着她说道:“叶姑娘,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你。” 叶孤影还未开口说话,便见神蛇族的大祭司走了过来,他的后面还跟着两个器宇不凡的男子,一个身着紫衣,头束玉冠,看起来满身贵气,脸上还挂着彬彬有礼的神情,唯有眼神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鸷。 凌汐池吃了一惊,那个人竟然是泷日国的太子寒莫沂。 另外一个身着黑衣,身姿颀长,英挺无比,不出她的所料,果然是冰冽。 寒莫沂和冰冽也看到了他们,只见寒莫沂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抹笑,朝他们走了过来。 wap. /130/130469/30428001.html 第三百一十六章:何为正,何为反 凌汐池看着他,握着剑的手在身侧捏得咯咯作响,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拿剑劈了他,可她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寒莫沂和冰冽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好似都不认识她一般,冰冽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很快就将视线移开了。 只见寒莫沂走到了萧惜惟面前,朝他恭敬行了一礼,“原来惜王陛下也在此,沂拜见陛下!” 萧惜惟笑了一声,说道:“没想到竟连泷日国的太子也来了,不知太子屈尊纡贵到此所为何事?” 寒莫沂故作忧虑的叹了口气,说道:“军中突生疫疾,身为泷日国的太子,如何能不管呢?” “哦?”萧惜惟仍是笑道:“不知是何疫症?” 寒莫沂道:“乃是一千古奇症,说来惭愧,也怪我泷日国的医师们医术不精,遍寻良医终不得法,幸得国师在一本古籍中得知此处有一个叫南风镇的地方三百年前曾发生过十分类似的疫症,得知山中有一种名叫凤草的良药可治此症,几番寻觅之后,我们才发现此处居然还有一处与世隔绝的宝地,为表诚意,沂亲自带来黄金万两欲购此药。”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页已经泛黄的古籍,双手恭敬的呈给了面前的萧惜惟,凌汐池在一旁看着,眼睛都能冒出火来了,那本古籍她认识,与她在老婆婆家看到的异志录一模一样。 萧惜惟伸手接了过来,随手翻了翻,看着那一页关于月神的记录后,笑道:“可真是巧了,南风镇此时也爆发了这种疫症。” 他将异志录递还给了寒莫沂,神色平和却不失威严的说道:“可这里到底还是我们云隐国的领地,当初签订明渊之盟时,双方便有过约定,没有通关文牒,任何人不得越界。” 寒莫沂道:“事出紧急,未向陛下呈报,还望陛下恕罪,体恤那些染上疫症的病人。” 萧惜惟轻笑了一声。 这时,一直站在他们身旁的风聆愤怒道:“这么说之前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就是你们派来的了?” 寒莫沂充满歉意的又是朝她行了个礼:“正是,只是贵族大概是误会了,我们并非存心不良,而是为寻药而来,想来是那些不懂事的人寻药心切,误入了贵族宝地,犯了贵族的禁忌,沂在此向姑娘以及各位受惊的族人再次道歉。” 风聆看不惯他那假惺惺的模样,哼道:“那些人已经被我们杀了,你也不生气?” 寒莫沂面不改色道:“是我们有错在先,确实该杀!” 风聆可不惯着他,冲到他面前,恶狠狠道:“那个老妖婆呢?她这次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她不是很想灭了我们全族吗?” 寒莫沂一脸无辜:“什么老妖婆?” 风聆心直口快的说道:“自然是那个每隔几十年就来找我们一次麻烦的老妖婆。” 寒莫沂思索了一阵,问道:“敢问姑娘,你口中的老妖婆多大年纪了。” 风聆掰着手指数了数,说道:“大概三百多岁了吧。” 寒莫沂笑了起来,“姑娘说笑了,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活了三百年而不死的人,即便有这样的人,那也是地仙一样的人物了,怎是我这等凡夫俗子能见的。” 凌汐池冷笑着看着他,这寒莫沂扮孙子扮得还有模有样,谎话说得滴水不漏,简直让人捏不出一点错处来。 “你……”风聆见他死不认账,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捏着拳头就要揍他,冰冽和叶孤影见状顿时护在了他的身前,凌汐池也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 她看着护在寒莫沂身前的叶孤影,眼中布满了难以置信,她没想到叶孤影居然那样护着寒莫沂。 “主人,”风聆扭头委屈的看着她,说道:“明明就是他们……” 凌汐池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风聆自小生活在这里,习惯了直来直往,自然不懂得外面的弯弯绕绕。 便是他们,也不能说动手就动手,莫说是有明渊之盟在,便是云隐国此刻与泷日国正在交战,他们这样有礼有节的来求药,他们也得奉行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一原则,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更是彰显双方仁德的一种方式,一旦轻易动了手,那就不只是打人打脸,更意味着不死不休的大仇。 风聆走到了大祭司面前,说道:“大祭司,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不能把凤尾草卖给他们。” 大祭司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望向了凌汐池,说道:“我已告知了这些贵客,我族已经将凤尾草全数赠给了姑娘你,卖不卖,全凭姑娘的意思了。” 凌汐池嗯了一声,她知道神蛇族也是没有办法,他也要为着全族的安宁着想,既然别人客客气气的来求药,也不能真就把人给得罪透了,毕竟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这怕也是大祭司权衡之下做出的最妥善的决定。 既然大祭司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她,她想了想,说道:“想必几位也听说了,明渊几个城镇已经相继感染上了那种疫症,我们来此也为求药,大祭司心慈,早已许诺将族中的凤尾草全数赠予我,这些药我们原本也是用不完的,既然你们也是为了求药而来,云隐国又向来以仁爱治国,天下皆知惜王陛下爱民如子,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贵国子民受疫症折磨,更不会为了一己之私,任由苍生百姓受苦,我与陛下又是夫妻一体。” 凌汐池边说边望向了萧惜惟,冲他笑了笑,接着说道:“便是送你们一些又何妨呢,这样吧,我们明渊城的守军很快就会来此,还请太子殿下先行回去,待我们采好药之后派人送到你们营地可好?”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寒莫沂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就连冰冽和叶孤影也抬眸看着她。 她坦然的望着他们一笑,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既然泷日国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撇得一干二净,她何不顺水推舟再给萧惜惟揽下一个仁义的美名。 寒莫沂的目光落在了她脸上,微微叹了声气,说道:“蓦璟,这么久了,你当真不叫我一声王兄?” 寒蓦璟,是当初寒战天收她为义女时赐给她的名字。 凌汐池厌恶的转开了头,冷声道:“太子殿下认错人了,我姓叶,叫叶孤寻,也是无启族现任族长。” 她故意咬重了无启族三个字。 寒莫沂神色依旧,从容自若的走到她面前,说道:“蓦璟,无论你承认与否,你也是泷日国昭告了天下,祭了天册封过后的公主,寒家的族谱里有你的名字!” 这话听得她刺耳,凌汐池退开一步,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瀚海国早已昭告天下,泷日国和亲公主寒蓦璟刺杀瀚海国祈王,被追兵围至海边,不敌后投海自尽,这世上早已无寒蓦璟,而我,是你们泷日国的反贼,太子殿下约莫是忘记了,正是我领着凌云寨的人在月凌州起义的!” 萧惜惟也走上前来,揽着她的肩膀笑道:“太子确实是认错人了,这是孤的妻子,也是云隐国的王后,只是孤与她日前才完婚,还未来得及昭告天下。” 寒莫沂眼中闪过一抹犀利的光,伴随着一闪而过的杀意和狠厉,他退后了一步,向她失了个礼:“是沂失礼了,见过王后。” 说罢,他又问道:“既是如此,王后便是与月凌州再无关系了?” 凌汐池不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回道:“这好似与殿下无关吧。” 寒莫沂道:“怎么无关,泷日国与云隐国签订明渊之盟后,便是交好之国了,你作为云隐的王后,如何还能与泷日国的反贼扯上关系呢?” 凌汐池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说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何为正,何为反,民心所向才是正,我们反的从来不是某一个人,反的是不公,是那一颗视百姓为草芥的心,殿下不如反思一下,为何会逼民造反呢?” 寒莫沂再也无法维持那冷静自持的风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就连拳头也捏的咯咯作响。 萧惜惟笑道:“拙妻妄言了,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说罢,他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大祭司,说道:“忘了大祭司有伤在身,既然太子为求药而来,诸多事宜还得找个地方详谈一番。” 他转身面对着神蛇族的大祭司,说道:“大祭司,恐怕还得借贵宝地一用。” 大祭司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虽然不与外界联系,但并非不懂人情世故之人,只听了几句话便理清了他们的关系,连声道:“贵人言重了,就请各位到屋子里歇歇吧。” 又向一旁的风聆吩咐道:“让人准备点吃食来。” 风聆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大祭司领着他们朝一间屋子走去,萧惜惟和寒莫沂并排走在前面,冰冽则跟在了寒莫沂的身后,仍是一言不发,只是路过凌汐池身旁的时候,扭头欲言又止的看了她一眼。 凌汐池朝他笑了笑,打招呼道:“好久不见。” 冰冽朝她微微颔了首,算是打了招呼,仍是一言不发,凌汐池压低声音道:“上次你在仙水镇说过,想要改变这一切,这就是你想要的改变吗?你们居然向无辜的百姓下毒?” 冰冽的背影颤了一下,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几个孩子还好吗?” 冰冽终于开了口,说道:“他们很好。” 凌汐池舒了一口气,故意放缓了脚步,扭头看着落在人群最后的叶孤影。 叶孤影走上前来,说道:“阿寻,没想到你也成婚了。” 凌汐池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将嘴闭了起来。 叶孤影笑了笑,说了声:“恭喜。” 凌汐池停下了脚步,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姐姐,我们可以单独聊一下吗?” 叶孤影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想跟我聊什么,可我没什么好跟你聊的。” 凌汐池痛心道:“为什么?” 叶孤影道:“没有为什么,我做的都是我想做的。” 凌汐池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包括伤害哥哥吗?” 叶孤影神色清冷,没有任何变化,说道:“我劝过他了,是他不听。” “我们是亲人啊?” “我们确实是亲人,可我的生命里不是只有亲人,你有你的使命,我也有。” 凌汐池急声道:“究竟是什么使命,难道你不知道……” 叶孤影打断了她的话,定定的看着她,“阿寻,这与你无关!”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间屋子里,一直走在前面的萧惜惟和寒莫沂同时扭过头看着她们,寒莫沂突然疑声道:“阿煜呢?” 冰冽四下看了看,说道:“我去找。” 话音刚落,便见左煜失神落魄的出现在了广场上,冰冽一见,急忙出门朝他走去,两人不知聊了什么,冰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领着他朝屋子里走来。 待到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大祭司又忙吩咐人送来神蛇族特有的果酒,不多一会儿,风聆也领着人带着一些野果和吃食走了进来,大概神蛇族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接待外面的人,负责吃食的人很热心的给他们做了好些吃的,虽然都是一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东西,但也琳琅满目的摆了一桌。 看着桌上那些食物,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耐人寻味,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们这样一群人碰面了居然没打起来,此刻还很平静的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在凌汐池看来,没掀桌子大概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底线了,谁还能吃得下。 由此可见,能做大事的人一般都很能忍。 可饥肠辘辘的肚子提醒她,她确实是饿了。 神蛇族的大祭司左看看右看看,秉承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心态,他开始让人给他们倒酒。 酒香满溢,可任谁都没有要动的意思。 风聆见气氛太过诡异,压低声音在凌汐池的耳旁问道:“主人,那个坏男人呢?怎么没见他。” 凌汐池看出了她是不想在这里,回道:“他在采药,你要不要去帮帮他。” 风聆忙不迭地的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这时,萧惜惟抬起筷子夹了一些东西放在了她的碗中,说道:“你饿了,先吃点东西。” “哦。”凌汐池点了点头,埋头将东西放进了嘴里,抬头看着他们,说道:“味道不错,你们要不……也尝尝。” wap. /130/130469/30428002.html 第三百一十七章:万民同乐 神蛇族的大祭司也端起了面前的果酒:“我敬各位贵客一杯。” 凌汐池放下筷子,端起了面前的酒,率先遥举向了大祭司,她的对面坐着叶孤影,叶孤影眼波一动,目光落在了面前的酒碗之上,也伸手将酒碗端了起来。 只听寒莫沂说了一声:“咦,叶姑娘不是从不饮酒吗?看来仙霄宫规矩再重,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和妹夫,也是会破例的。” 他故意咬重了妹夫两个字,视线落在了坐在他对面的萧惜惟身上,笑问道:“听说陛下也曾带这位叶姑娘去过云隐国,在冥界的时候你们更是双双跳进了冥河,陛下日理万机,我见叶姑娘姐妹俩长得如此相似,难分彼此,陛下可会认错啊?” 叶孤影只是抬起清冷的眸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眼中依旧漠然无绪,仰首将碗中酒喝了下去。 凌汐池知道他是故意找茬,也没理他,这种人你越是理他,他越是来劲。 萧惜惟笑道:“太子说笑了,有谁会认错自己的妻子呢?” 说罢,他从容不迫的端起面前的酒碗,敬向了大祭司,说道:“大祭司,请。” 寒莫沂勾起嘴角冷冷一笑,也端起酒碗,他一动,冰冽和左煜也动了,一群人各怀心绪的饮了一杯,寒莫沂便开始假意的说了几句关于瘟疫和凤尾草的事。 萧惜惟再三保证会尽快将药草送入他的军中,也趁机向大祭司说明了,他会在这两日派遣一些人马过来,一来是为了采摘和运输药材,二来是因为他那日救人心切,不小心毁坏了神蛇族的机关,为表歉意,他会将人留在这里,直到将一切都修整完好之后方才会离去。 同时他以云隐国君主之名保证,不会让人来打扰他们的安宁。 在大祭司的连声道谢中,寒莫沂心知他此次前来注定要无功而返,因为大祭司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已决定带着整个神蛇族投靠云隐国,他神色难看的站起了身,便要告辞离去。 大祭司客套的挽留了几句便站起身表示要送他们出去,凌汐池和萧惜惟也站了起来,他们将人送到了寨子外,寒莫沂吩咐随行的侍卫来抬走了金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凌汐池思量了片刻,出声唤住了叶孤影。 叶孤影扭头看着她,其余人脚步也停了下来。 凌汐池走上前去,说道:“姐姐,我知道你是仙霄宫下一任宫主,但是无启族还有一笔账要跟仙霄宫算,劳烦你回去告诉那一位,别以为她修成了轮回之花便可以为所欲为,很快我便会带凤鸾箭前去取她性命。” 叶孤影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视线落在了她手中一直跟邪血剑握在一起的龙麟箭上,说道:“你的话我会带到的,不过……” 她拉长了声音,继续道:“阿寻,有些话说归说,我还是不希望你步上哥哥的后尘。” “这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凌汐池笑着说道:“她的过去,她如何修成轮回之花的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包括……” 她的眼神冷了下来:“她的弱点!” 一旁的寒莫沂闻言,眉头紧皱,眼光如刀子一般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要从她身上剜下两块肉来。 叶孤影静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任何话,只说了一句:“告辞了。” 她转身离去,一身白衣飘飘,步履轻盈,带着谪仙一样的气质,像是要从人间重新回到天上一般。 凌汐池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看不透,但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那层迷雾之后好似藏着一片汪洋大海。 或许叶孤野说得没错,她有不得已的地方。 想着刚才她说她也有自己的使命,凌汐池虽然猜不到那使命究竟是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那至少不是坏的。 凌汐池又说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哥哥说的吗?” 叶孤影的脚步一止,侧过半张脸来,飘忽的声音随风而起:“有,你告诉他,就当没有我这个妹妹吧。” 凌汐池叹了口气,又道:“姐姐,无论如何,我们是亲人。” 这一次叶孤影没有理她。 这时,只听走在最后的冰冽吹了一声口哨,不一会儿,一条浑身金黄色的巨蟒从远处蹿了出来,乖巧的停在了他的身边,冰冽看了它一眼,说道:“走了,回去了。” 凌汐池认得那条蛇,是当初在冥河里救了他们的小乖,她一见蟒蛇就头晕,连忙躲到了萧惜惟的身后,萧惜惟看着她见蛇就怂的模样,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见到小乖,凌汐池这才明白过来,他们究竟是如何找来这里的,适才就连风聆带他们过来的时候都一连发出了好几声疑问:“主人,我想不明白,那些人是怎么进来的,我们的机关没有动呀,他们是怎么找到进来的路的?” 看来是小乖在这里边起了大作用。 小乖的身后还跟着那条神蛇族的赤蟒,难得两条蟒蛇没有打起来,反而互相碰着头好像在依依不舍的告别。 直到寒莫沂一行人走远了,赤蟒转身游进了那个水潭里,神蛇族的大祭司走了过来,恭敬的将他们再一次请进了屋子里,小心的询问着如今的天下到底是个什么局势。 萧惜惟耐心的跟他聊了很久,他的态度谦和,与那日前来救人时的煞星模样天差地别,他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和颜悦色之时总会让人如沐春风一般舒畅,大祭司很快便被他的风度所折服,再加上他服了缥无的药后,那时刻折磨着他的内伤平缓了许多,缥无亦对他保证过,至少可保他五年性命,所以对比起寒莫沂之流,他当然对他们更有好感。 萧惜惟也对他保证一定会护神蛇族一方宁静,他自是感恩戴德不说,也便同意了云隐国驻兵于此。 下午时分,缥无和风聆回来了,风聆带着好几个人去帮他采药,两人搬着几大筐的凤尾草放在广场上,考虑到南风镇的病人不能再拖了,大祭司便吩咐风聆找了两个人先行同缥无一起带着药草下山去了。 萧惜惟自然是和凌汐池一起留在了族中等待明渊城的守军到来。 第二日天还未亮,凌汐池便被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吵醒,她穿好了衣服出门,便见偌大的广场之上,数千将士已经整整齐齐的站好,个个身姿如标枪一般笔直挺立,萧惜惟领着神蛇族的大祭司正在与一位身着轻甲的女子说话,凌汐池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那女子竟然是音魄。 看到音魄,她突然想起了左煜的话,瀚海国的颜王并不相信璟枫公主已经死了,连发三次信函要求泷日国将她交出去,由此看来在瀚海的一年多,那位颜王并非对音魄无情。 萧惜惟朝她迎了过来,拉着她的手说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凌汐池感觉到音魄的视线朝她看了过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冷光,她只好朝她笑了笑,看到她的笑容,音魄怔愣了一会儿,将头侧向了一边,落在了广场上的将士们身上。 凌汐池问道:“你打算让她驻守这里是吗?” “嗯。”萧惜惟点了点头,说道:“她刚当上射声校尉,是该找个地方历练一下,不然恐难以服众。” 凌汐池想起那日军中选拔射声校尉时,她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也觉得将她放在此处是个不错的决定,毕竟除了箭法之外,她还有那支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招仙笛。 论武功,或许如今的风灵四将都不如她。 可她仍是心有不忍,说道:“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这里条件艰苦,而且……” 她话还没说完,萧惜惟就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当初灵歌她们训练的时候可比这里苦多了,她入军中的那一天,便已做好了这些决定,你不用为她担心,况且我也不会让她一直在这里的。” 凌汐池不说话了,于情于理,在这种事情上,她都不该干涉他的决定。 他们在山上选好了安营扎寨的位置,是在离神蛇族寨子五里之外的地方,那里地势平坦,水源充足,从山下往上运输粮草也很方便,大祭司也吩咐着族里的人来帮忙,因为记挂着南风镇的疫情,做好部署后,萧惜惟便带着凌汐池匆匆的下了山。 一直走出了很远,凌汐池都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追随着他们,她扭头看去,这才发现,音魄一直站在身后远远的望着他们,准确来说,是远远的望着他。 就好像,她的眼中,只能看见他。 萧惜惟像是察觉了什么,可他并没有回头,而是将凌汐池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音魄的眸子一紧,那样的眼神让人心碎,凌汐池的目光与她在半空中对视,音魄居然朝她笑了笑,终于转身离去。 那一笑包含着许多的深意,却唯独没有恨意。 凌汐池一时感慨良千,不知那一笑,是她终于死心了,还是终于看开了。 南风镇里此刻正是人山人海,缥无下山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去将银石和新月两地染病的病人全都送了过来,长街上排起长龙,无数病人正在排着队喝药,风聆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一边大声嚷嚷着别挤,一边在给他们分药。 药庐里忙得不可开交,数个药炉子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药香溢满了整个南风镇的上空。 凌汐池见状,连忙拨开人群前去帮忙,风聆看见了她,高兴的朝她招了招手,脸上全是天真烂漫的笑意,她从来没有这么帮助过人,此时更是在一口一个大善人,活菩萨的称赞中迷失了自己,就这么站在这里送了一天的药,也不觉得累,反而精神更加抖擞了。 由此可见,助人果然为快乐之本。 凤尾草确实天生克制这种病毒,虽不至于立竿见影,但也很快便能见到疗效,不过短短几日,染病的病人就越来越少,治愈的也越来越多,在疫症完全消失的那一天,凌汐池终于累得倒在了床上,数日的连轴转已经耗费光了她的体力,她现在只想睡一个天荒地老。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欢呼声突然响起,她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窗前,透过窗户向外一看,天已经黑尽了,整个南风镇一片灯火辉煌。 就在灯火最为灿烂的地方,萧惜惟正站在一排排的红灯笼下面,他的手中还拿了一束花,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凌汐池打开门走了出去,那座临时的药庐已经被拆掉了,形成了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场地,所有瘟疫时用过的东西都已经被拿去焚烧了。 她从广场的那一头走过来,可以看到南风镇上所有的人家,广场中间高高的堆起了一堆木材。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笑,大人小孩都提着火红的灯笼,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摘下旧符,换上新桃。 这是一个重生的小镇,处处都是勃勃旺盛的生机。 劫后余生的喜悦充盈了整个小镇,她的心中也涌起了一阵无言的幸福,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一束鲜花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抬头看去,才发现萧惜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她身前,微笑着看着她,凌汐池高兴的接过花,放在鼻下一嗅,笑道:“好香的花啊!” 萧惜惟刮了刮她的鼻子,柔声道:“怎么不多睡一下,你这段时间累着了,需要好好休息才行。” 凌汐池看着漫天灿烂的火光,笑道:“我很开心呀,这么热闹的地方怎么可以少了我。” 这时,远处有两个小女孩提着两盏白兔灯朝他们走了过来,将手中的灯递给了她,怯生生的说道:“仙女姐姐,这个是我们送给你的。” 仙女姐姐? 凌汐池莞尔一笑,接过了她们手中的白兔灯,蹲在她们的面前,好奇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叫我仙女姐姐呀!” 其中一个小女孩歪着脖子笑道:“因为我娘说了,是仙女姐姐消灭了月神林里面的妖怪,才找到了凤尾草救了我们这里所有人的性命。” 她的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另一个小女孩接过了话,说道:“你说得不对……我娘说,这个长得像神仙一样的哥哥是我们的王,我娘还说,就是因为我们的王是一位难得的好君王,老天爷很喜欢他,所以就送了一个仙子给他,而那位仙子就是仙女姐姐你了。” 凌汐池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个童言无忌的小姑娘,又回头看了一眼萧惜惟,见他也是一脸的惊愕,她才笑道:“你们说错了,姐姐不是神仙,姐姐和你们一样,都是凡人,知道吗?” 两个小女孩看了看她,齐齐的点了点头,问道:“那姐姐,我们可以抱抱你吗?” 凌汐池笑着伸手将她们俩搂住,两个可笑的小孩子咯咯的笑了起来,站起身便跑,一边跑还一边道:“仙女姐姐抱我们了,仙女姐姐抱我们了。” 看着她们蹦蹦跳跳的远去,凌汐池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萧惜惟伸手拉过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笑道:“我真是幸运了,有一位小仙子在我身边。” 凌汐池脸上有些发烫,连忙垂下了头:“连你也取笑我。” 就在这时,一阵震天动地的锣鼓声响起,紧接着,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一排排男男女女围成了一个圆圈将他们围在了中间,每人手中都举着红彤彤的火把,一人一把火将广场中间高高堆起的那堆木材点燃,在点燃火的同时,镇里面的一些妇女都将自己的一些旧衣服扔进了火堆中。 熊熊的篝火燃烧了起来,红彤彤的映红了半边天,镇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手牵着手围着篝火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笑声、歌声、欢呼声,声声震耳,火焰呼啦啦的见风就长,干柴噼噼啵啵,形成了一副万民同乐,喜气洋洋的画面。 wap. /130/130469/30428003.html 第三百一十八章:女孩间的友谊 一位年长的老者朝他们走了过来,毕恭毕敬的将他们请至了一张桌案前,看着桌子上的笔墨砚台以及一张张红纸,凌汐池不解的看向了他。 那老者诚惶诚恐的递上了一支毛笔,小心翼翼道:“陛下屈尊纡贵驾临此地,君民同心对抗瘟疫,草民斗胆,替小镇求陛下一幅墨宝。” 萧惜惟接过毛笔,略一沉思,大笔一挥便刷刷的在纸上写了起来。 他先是写了仙乡福地四个字,不一会儿,在他的挥毫之下,一篇大约四五百余字的论神赋一蹴而就。 凌汐池凑上前去看,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出所料,他又要借着文章骂人了。 这篇论神赋乃是针对这场瘟疫,乍一看是对瘟神和她这位旁人眼中的仙子所写的,但是细一品,字里行间暗喻了世上本无鬼怪,多的是藏污纳垢的人心,更是毫不客气指出生而为人,应坦坦荡荡,遇事当求己,求神求天不但愚昧至极,而且可笑至极,正道永存人间。 此文构思精密,文锋犀利,见地极深,论神赋一出,立即成为天水文人墨客竞相争捧的千古佳篇,深受好评与传诵,被誉为当前最具文化底蕴,最为灿烂的千古绝句。 看着文笔不凡的萧惜惟,那老者的眼睛都快发出光来了,一边看一边不停的点头:“妙啊!妙啊!陛下不愧为人中之龙,这文笔,妙得很,妙得很!” 那老者说着说着又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凌汐池,连忙小心翼翼的放下了手中的论神赋,将毛笔沾了墨恭敬的递给了她:“姑娘也来写一写吧!” “我?” 凌汐池愣了愣,思索了一下,提笔在红纸上刷刷的写了起来。 “同气连枝,共待春风。” “千里同好,坚于金石。” 萧惜惟在一旁笑道:“不错,我云隐国上下一心,是当如此。” 那老者接过去看了之后,也是笑逐颜开:“好啊,好啊,姑娘果然是蕙质兰心,君民同心,何愁不国泰民安啊。” 两日后,那篇论神赋并几大车凤尾草送到了泷日国的军营里,据说泷日国的太子寒莫沂看到那篇论神赋后,眼神阴沉得可怕,却还得咬着牙连声道多谢,并且回了重礼。 一时之间,那首论神赋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大江南北,民间传说四起,都夸云隐国的惜王文武双全,气度恢宏,爱恤民命,乃是一位睦邻安边的明君。 鞭炮声声响起,广场上开始舞狮了。 两头矫捷的雄狮在层层叠叠的桩子上灵活的跳跃,争抢着头上一颗高悬的花球,两头狮子时而龇牙咧嘴的作恐吓状,时而高高跃起做争斗状,时而双爪抱拢向大家作揖,时而跃上跃下做着各种高难度的动作,精彩极了,也热闹极了。 凌汐池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看舞狮,当下也忍不住鼓起掌来,四下看了眼,疑声道:“缥无和风聆呢,这么热闹的篝火晚会,他们怎么不在?” 萧惜惟看着远处的一间小屋,说道:“师兄怕那些病人好得不够彻底,便躲在屋子里看能不能用凤尾草做成一些药丸,至于风聆……”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风聆在哪里。 那姑娘在山里待得太久了,现在难得出来,正是看到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吃的玩的用的,每一样新奇的东西都能让她兴奋一整天,这会儿估计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玩去了。 凌汐池也看了一眼那亮着昏黄灯火的小屋,安安静静的,与周围的热闹像是隔了两个世界,其实这场瘟疫最辛苦的还是缥无,他们或多或少的还能抓着点空闲时间休息一下,他身为主治大夫,那可真是没日没夜的操心。 她咬着牙道:“都怪泷日国和叶伏筠那老妖怪狼狈为奸,可恨我们居然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真是想想都生气,真不想就那么便宜了他们。” 看着她气鼓鼓的模样,萧惜惟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不会等太久的,这些账,我很快会跟他们一笔一笔的算。” 凌汐池就算再不懂事,再恨泷日国,也知道现在还不到跟泷日国翻脸的时候,她拉着萧惜惟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边走边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现在瘟疫也解除了,明渊修建得也很顺利,我记得你说过月弄寒已经同意了跟你合作,这些日子以来,我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月凌州的消息,你们两个到底谋划了些什么?” 萧惜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汐儿,其实很多事情我并不想让你知道。” 凌汐池嗯了一声,她知道萧惜惟不想让她插手太多,因为她插手的事越多,她和月凌州的牵扯就越多,可月凌州好歹也有她的心血,算起来,也是她一手将他们那群人从凌云寨上拉下山来的,她怎么可能完全不管。 她抬眸看着他,说道:“惜惟,那里有我的族人,我不可能放着他们不管的。” 她就算再想同萧惜惟在一起,也没有忘记她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她并不是一个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的人,先不说泷日国一直视月凌州为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就连寒月国也开始对月凌州虎视眈眈,让她如何不担心。 萧惜惟看出了她心中的担忧,安慰她道:“你放心,泷日国并不傻,经过这次瘟疫,他们恐怕也知道我们早已知晓此次的瘟疫是拜他们所赐,这种情况下,他们不会傻到这个时候去招惹月凌州,所以月弄寒现在面临的困难只有寒月国。” 凌汐池眸子缩了缩,问道:“寒月国究竟打算怎么做?” “也没做什么,”萧惜惟笑了笑,说道:“只是连发了九道金牌令箭召月弄寒回国罢了。” “那怎么行!”凌汐池惊得险些跳了起来,“他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吗?月凌寒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不能不回去。”萧惜惟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静,说道:“寒月国从未昭告天下他不再是寒月三公子,所以在世人眼中,他月弄寒还是寒月国王室的人,他若抗旨不遵,那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你说一个不忠不孝的人,日后还怎么在这个天下间立足呢?” 这个时代最重忠孝仁义,若是背上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无论日后月弄寒做得有多好,都会被世人所诟病。 她问道:“那他决定回寒月了?” 萧惜惟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不是这样回,在他回去之前,他会先来一趟明渊城。” “什么?”凌汐池吃惊的看着他,说道:“他会来明渊城?他什么时候来?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我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萧惜惟将她的手扣在了自己的掌心里,埋着头看她,“大概还有个三五日便到了,我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担心,你这段时间已经够辛苦了。” 凌汐池叹了口气,幽幽道:“他这一路大概也不会太平对吗?” 萧惜惟点了点头,说道:“但我相信他有能力应付,若是他连来见我都办不到,他就没有资格加入这场天下之争中。” 凌汐池的心一沉,轻轻的笑了笑,说道:“他是该来了,我也是该去取龙魂了。” 她望着漆黑的夜空,空中繁星点点,她突然想起了灵邪在游心太玄里对她说的话。 雷动苍穹风云起,五星齐聚引狂澜。 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无力感,就好像冥冥之中,所有的一切都设定好了轨迹,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们向前,早一点晚一点都不行,就好像她明明早就有要去取龙魂的心,却还是被命运安排在了这个时候,或许也是最恰当的时候。 萧惜惟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他的手让她安心,她抬头冲他一笑。 远处传来了一阵夜笛,那笛声悠扬飘忽,轻轻的,浅浅的,舍不得大声,又舍不得离开,就像几多哀怨缠绵的情话,又仿佛身世飘零的浮萍,置身在孤独的旅途中,旅途中有雨,在一片汪洋中发出潮起潮落的叹息。 凌汐池扭头朝笛声传来的方向看去,问道:“是音魄吗?” 也只有音魄,能吹出这么沧桑的曲子。 萧惜惟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嗯了一声,“他们今日送凤尾草下山来。” 凌汐池道:“我想单独见见她。” 她看着萧惜惟的眉头微微一皱,连忙又道:“很多话,女孩子只有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才会说得出来,你也不希望我和她之间一直存在芥蒂吧。” 萧惜惟没法反驳,松开了她的手。 凌汐池沿着笛声而来的方向走出了小镇,少了灯火的照耀,小镇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音魄黑衣黑发,与无边的黑暗融为一体,就像暗夜精灵一般,也只有这样的夜,才能承托出她与众不同的气质。 她的笛声不同于以往,尤其是在这黑暗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夜里,带着一种挣扎、彷徨和无奈的情绪。 奈何多情,奈何痴情。 凌汐池刚刚靠近她,她便放下了手中的笛子,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那若有似无的叹息飘忽不定又绵远悠长,让人听不出她为谁而叹,仿佛是为她,为他,又或者是为了这黑色的夜。 她慢慢的转过了身,凌汐池突然发现,音魄真的很美。 那是一种独一无二的美,有种神秘,有种说不出来的沧桑,就像含着雪的玫瑰,妍丽中又带着褪不去的寒意,看似热情其实却是无比的冷漠。 看见她正在以一副欣赏的姿态看着自己,音魄笑了起来:“原来是你。” 凌汐池点了点头,回道:“你不希望是我吗?” 音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突然开口道:“一直不明白,公子为什么会非你不可,如今,我倒是真正的明白了。” 凌汐池不解的看着她:“此话何解?” 音魄抬头看着夜空,天上的星子被乌云遮住了。 夜很深,很沉,远得没有尽头。 她道:“不出所料的话,你来找我,是希望我能安安心心的留在这里,替他守好这里吧。”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希望,你既然能同意来这里,就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轮不到我多说。” 音魄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你不怕我一气之下引狼入室?” 凌汐池道:“我相信他的眼光,我也相信你有你的骄傲。” 一个骄傲的女孩儿,从来不会为了一点儿女私情便去做连自己都不耻的事。 音魄冷哼了一声:“你倒是会收买人心。” 凌汐池道:“人心从来不是收买来的。” 音魄问她:“我伤了你两次,你就不想找我要回来?”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我其实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么能遇上他呢?” “傻子。”音魄冷哼了一声,“我要是像你这么傻的话,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伤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因为你不仅仅抢走了公子,还抢走了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束光。” 凌汐池道:“可他也是我的光呀,我爱他,正如你爱他一样。” 音魄嗤笑了一声:“我倒是很喜欢你这样的坦白,比起当初的扭扭捏捏,这样的你可爱多了,我也很高兴,你能够无所顾忌的说出你爱他,相信你能够给公子带来幸福。” 凌汐池问道:“那……你还会杀我吗?” 音魄似乎被她问住了,愣了一会儿,她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许当有一天我能超越你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吧,可是现在,我有些喜欢你了。” 凌汐池也笑了起来:“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因为我现在越来越舍不得死了。” 也许,正是因为他,她已经越来越害怕死了。 音魄良久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她突然转过头来:“凌汐池,我们——做个朋友吧!” 凌汐池歪着头看着她:“我们不是对手吗?” 音魄也看着她:“对手也可以是朋友!” 凌汐池笑着摇了摇头:“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杀我的朋友,你是第一个。” 音魄的目光投向了夜空:“承认你是我的朋友,正是因为你是我的对手,我杀你,不是因为嫉妒你,而是我现在有了一个目标,我要超越你,这与公子无关。” 凌汐池讶异的看着她,这是她这段时间听到的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她赞叹道:“你真的是一个很少见的女人。” 音魄也将目光转向她,没有仇恨,没有怨怼,只有单纯的不服输:“你也一样,只有你,才配做我音魄的对手和朋友,值得我去战胜。” 凌汐池略一展颜:“那惜惟呢?” 音魄认真的摇了摇头,她摇头的时候,给人感觉是那样的单纯,像较真的孩子:“那不一样,他是爱人,是这辈子唯一值得我爱的人。” 凌汐池舒了口气,坦白的人,她是很欣赏的,因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会太累,她们也不会耍太多的弯弯肠子来害你。 “你倒是很坦白,我要是个男人,我一定喜欢你。” 音魄随手拂了拂被风吹乱的发,说道:“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我也一定会喜欢你。” “只是……” “可惜……”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 大约这便是人们常说的知己,谁说的情敌就不能成为朋友,这世上帮助女孩最多的仍然是女孩子,她和音魄,或许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wap. /130/130469/30428004.html 第三百一十九章:瀚海国往事 “你以后可以不用叫我音魄,音魄是公子赐的名,我姓慕,我叫慕玄音,你可以叫我玄音。” 凌汐池正想说话,音魄却先她一步开了口,她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淡得仿佛什么都可以不在意。 可她知道,音魄这是在向她正式介绍自己,能跟别人主动说起过去,从某种程度而言,也代表她已经认可你了。 凌汐池问道:“有很久没有用过这个名字了吧。” 音魄看似无意的转着自己手中的笛子,说道:“是很久了,久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多久。” 凌汐池神色微变,她曾听萧惜惟说过,音魄是从慕家逃出来的,她虽然也是慕家的女儿,可待遇和慕家大小姐慕蓂牙比起来是天差地别,就因为慕家重血脉,而她只是慕家家主酒醉后和婢女所生,慕家老家主就怎么看她都不顺眼,对她动辄打骂,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可惜就是在这样的家族里,她却有着过分耀眼的天赋,慕家的音律之术,她便是偷学也比别人学得快,然而就是这种天赋,却让她沦为了为别人铺路的器皿。 慕家音律之术上百种,每一种都阴毒至极,稍微不慎就会走火入魔,一旦入魔,体内就会产生奇毒,她的姐姐天分不如她,却反而将她当成了踏脚石,一旦她的姐姐入魔后,便会将体内的奇毒渡到她的身上去,她忍无可忍,这才逃了出来。 凌汐池虽然也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往,可与音魄比起来,她是幸运的,因为她不曾经历过被亲人放逐,因为她有两个疼爱她的母亲,还有疼爱她的哥哥和姐姐。 “是慕家配不上你,这个名字不用也罢。” 音魄不在意的挑了挑眉,“无所谓配不配,一个名字而已,叫什么都没关系。” 她说这话的时候,南风镇里开始放焰火了,一束束灿烂的烟花绽放在天际。 那一瞬间,她有些微微失神。 凌汐池扭头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小镇,向她发出了邀请。 “我们去镇里吧,那边热闹。” 音魄毫不客气的拒绝了她:“我不喜欢热闹。” 凌汐池也不勉强她,这时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道:“音魄,有件事我想我得告诉你。” 音魄看着她瞬间严肃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不解之色。 凌汐池回想着那日左煜说的话,不无担忧的看着她,说道:“我不知道你在瀚海国经历了什么,我得到了消息,海颜之好像并不相信你死了,他没有放弃你,甚至连发了三次信函要求泷日国将你交出去。” 音魄一直淡定冷漠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像是一面镜子突然裂开了一条缝,有种破碎的美感,神色复杂的望向了远处那条黑暗得不知会通往哪里的小路。 凌汐池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恍惚,她埋下头,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她早该想到音魄嫁去瀚海的那一年过得并不轻松,甚至有些伤情。 可她现在在做什么?再一次将那些过往摊开摆到她的面前吗? 她解释道:“音魄,我告诉你这些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的时候,人会给自己套上一个枷锁,给自己铸造一个牢笼,把心关起来,可这样却更容易让人看不清自己,反而错过了更多。” 凌汐池也不知道自己告诉她这件事到底对不对,可直觉告诉她,她必须要这么做。 音魄突然冷笑了一声,问道:“你认为海颜之对我有情?你想让我不要错过他是吗?” 她边说边摇了摇头,“你错了,他这个人什么都不爱,他只爱权利,在他的眼中,只有可利用的和不可利用的,你以为瀚海国的祈王是怎么死了,哈哈哈,一切都是一个交易罢了。” 一股凉意,从心底涌了出来,凌汐池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她。 音魄问她:“你进过天枢楼,应该知道瀚海国的情况吧?” 凌汐池点了点头,天枢楼里有瀚海国的情报,瀚海国朝政混乱,外戚专权,只因上一任国主祈王是年幼继位,继位时年仅十岁,他的母亲史太后垂帘听政,并让年幼的他娶了她的兄长,瀚海国大将军史显的女儿为后,史氏一族则乘机把持了朝政,在瀚海国,名义上是姓海的做主,可实际上,是姓史的在做主。 海颜之乃是祈王的长子,据说从小天资就不高,被册封为瀚海国的太子后,更是没做过什么实事,比起当太子,他更喜欢风花雪月,吟诗作对,整日里只知道和一群王孙公子厮混,于朝堂之事不甚上心,可越是如此,他的太子之位反而坐得稳稳的,因为史显对他很放心。 可事实上,生在王室里的人,哪怕再草包,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又能傻到那里去,这位瀚海国的太子在继位之后能雷厉风行的稳固朝政,夺回兵权,便知他之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韬光养晦罢了。 她问:“海颜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音魄毫不迟疑的说道:“城府深沉,心狠手辣。” “你们之间的交易是什么?” 音魄猛然将手中的笛子握紧,说道:“事实上,在我踏上瀚海国的那一天,他便知道我有问题了。” 凌汐池猛然抬眸,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音魄笑了笑,继续道:“在我从泷日到瀚海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其实一直没有在瀚海国,他以他的太子妃非陈家女儿不可为理由,想要拒绝这场和亲,拒绝无果之后,他逃婚了。” 凌汐池道:“他并不是真正的逃婚是不是?” 音魄嗯了一声,“他来了泷日国。” “……” 音魄说道:“泷日国突然换了和亲公主,还是寒战天新收的义女,虽然泷日国对外宣称乃是因为寒蓦忧突然染疾身死,宫中又没有适龄的公主,未免影响两国邦交,特从王公贵族中另择一女以泷日国公主的身份出嫁,但他还是深觉此事并不简单,于是便亲自来了烈阳城调查璟枫公主,也就是你的身份。” 凌汐池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那时,瀚海国就开始调查她了,怪不得那时泷日国要急于扫清她在江湖上的痕迹,才让萧藏枫有机可趁,将她推出来自己给自己顶锅。 “那后来呢?” 音魄看着她,别具深意的一笑,“也算他运气不佳,他来到烈阳城便先遇见了你。” “……” 凌汐池怔愣的看着她,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在大街上拦下冰冽帮了她一把,又在匆匆酒楼同她把酒畅谈的男子,她只觉得脑门一热,下意识的问道:“是……那个海遥期?” 音魄看着她不语,脸上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她想起那日灵歌问他的那一句:“姓海?” 看来灵歌定是在那个时候便觉得不对劲了,私底下调查了他。 “所以你们故意让他查到了一些什么是吗?” 音魄用一种你还不笨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但是不多,只是让他知道了泷日国派遣和亲公主到瀚海国的目的其实并不单纯而已!” 凌汐池恍然大悟,在烈阳城,他想查到的自然都是藏枫山庄想让他查到的,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有藏枫山庄在,以萧惜惟当时那只手遮天的本事,他根本查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她接着问:“之后呢?” “之后……”音魄的眼神又飘忽了起来,说道:“之后啊,在我用笛声迷惑他,又故意让他察觉有所防备,他假装被我的笛声控制,我也假意在他面前哭诉我嫁到瀚海国乃是被逼的,这只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并且提出希望跟我合作。” “你是怎么跟他合作的?” “在瀚海国,史氏一族权势滔天,可真正有本事的人却只有史显一个,朝堂中十之八九都是他的人,他不能动也动不了史显,可他并不甘心只做人手中的傀儡,于是我这个被迫和亲又武功不错的太子妃成了他最好的选择,我答应他帮他除去史显,他也答应了我事成之后放我自由,正是因为有他的帮助,寒战天才会一直没有发现破绽。” 凌汐池心中不无凄凉,事实上,寒战天无法发现破绽,还得感谢两个人,一个是寒蓦忧,一个是冰冽,这除了藏枫山庄的人之外,烈阳城仅有的两个知道她没去瀚海国的人,居然一个都没跟寒战天说。 讽刺的是,冰冽此刻居然又回到了寒战天的身边。 她笑了笑,接着问:“那祈王是怎么回事?你又为何会杀祈王。” 音魄哼笑了一声,“为了演戏演得更像一点,也是为了将史显的死完全算在泷日国的头上,更是为了转移瀚海国内部的矛盾,所以他将自己的父王也算计上了,这样一来,罪责全在我,自然就没人会怀疑他,毕竟谁会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要杀的人呢,我故意当着众人的面说此事乃是受泷日国指使,史家报仇心切,当然要向泷日国讨个说法,他就正好有理由出兵,让史家的两个儿子光明正大的死在了战场之上,他趁机将自己的人提拔起来,这样一来,朝中就再无人能左右他了。” “……” 凌汐池叹了口气,朝政之争历来最为残酷,多少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亲情在里边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可若真的不在意,他又何不真的当她已经死了,还要三番两次的让泷日国将她交出去呢? 或许,假意中还是包含了几分真心的吧。 她埋下了头,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音魄看了她两眼,回道:“不用对不起,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海颜之他不配,这辈子值得我爱的人,只有公子一个。” “主人,主人!”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风聆的声音。 音魄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淡淡道:“有人来了。” 话音一落,她的身影如夜魅一闪,眨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凌汐池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音魄,你是不得已必须隐藏在黑暗中呢,还是你本来就已经习惯了黑暗。 她朝着南风镇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便见风聆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见到她之后,风聆眼睛一亮,三步两步就蹦到了她面前,在她面前转了几个圈,“主人,终于找到你了,我问了萧惜惟,他说你在这边,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凌汐池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她已经换下了她那一身性感惹火到不行的清凉装扮,此刻的她内着一袭红色的衣裙,外面套了一个白色的狐裘小外衣,脚上是一双及膝的长靴,更显得她那修长的腿纤细笔直,就连头发也梳成了少女的发式,在脑后高高的竖起,编成了无数条小辫子,小辫子里点缀了几条坠了五颜六色的小铃铛的发带,看起来干练又不失娇俏。 “好看,谁给你选的。”凌汐池捏着下巴看了看,这身衣服选得极好,很适合她,一看便是有眼光的人选的。 风聆指着南风镇的方向说道:“是那个坏男人让镇里做裁缝的李婶婶给我做的,他说我之前穿成那样是在引诱人犯罪,还说女孩子不该那样便宜别人,哼,他什么都不懂,我之前那样怎么引诱人犯罪了,我们神蛇族就是那么穿的,谁敢不怀好意,我把谁的眼睛挖出来。” 凌汐池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这风聆,还真的是,可爱得很。 她拉着风聆的手往镇里走,说道:“他虽然说得不对,但是你这样穿很好看。” 风聆连连点头,心里无比的得意,其实她自己也觉得很好看,因为她在镇里已经问过很多人了,大家都说好看,就连那个萧惜惟也说好看呢。 凌汐池问她:“风聆,凤鸾箭呢?” 风聆随手一指,说道:“我放在那个坏男人那里了。” 见风聆张口坏男人,闭口坏男人的叫缥无,凌汐池忍不住笑道:“风聆,他不坏,他好着呢?这么多人生病,全靠他救回来的,你以后可不能当着别人这么叫他了,他可是云隐国的缥缈侯呢,他也要面子的。” 风聆哦了一声,凌汐池又问道:“对了,瘟疫已经治好了,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风聆道:“大祭司让我先跟着你。” 凌汐池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我虽然已经得到了龙麟箭,可我还不会用它,正巧你会使凤鸾箭,我想从明日开始,你就教我怎么用那两支箭,等我学会了,我就带着你去杀了那个老妖婆,她以后就再也不能威胁到你们神蛇族了。” 虽然她在叶孤影面前放了狠话,也无非是希望叶伏筠能有所忌惮,别在这时候来找麻烦,可她并不是一个轻敌的人,即便有这两支箭在手,她也不认为自己那么容易就能杀了叶伏筠,所以她必须尽快学会这两支箭的用法。 风聆看着她,使劲的点了点头。 wap. /130/130469/30428005.html 第三百二十章:取到沦回珠 这场来势汹汹的瘟疫很快便消失无踪,南风小镇重新恢复了宁静与祥和。 处理好了一些善后事宜,又带着镇里的百姓从神蛇族中移植了一些凤尾草回来,眼看着瘟疫的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他们便决定启程回明渊。 在百姓们的夹道欢送下,他们一行四人离开了南风小镇。 今日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一路上,风聆像是一只活泼的鸟儿,蹦蹦跳跳的在三人面前转着圈圈跑,一会儿钻入林中采来一把小花,一会儿拉着凌汐池的手追着路边的蝴蝶玩。 “主人,你快看,那花好漂亮。” “主人,那是什么蝶,我在神蛇族里都没见过。” “哇,主人,你看那小溪里有鱼呢。” 缥无嗤之以鼻:“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这有什么好兴奋的。” 风聆心情好,便也不跟他斗嘴了,冲他拌了个鬼脸后,拽着凌汐池的手就要去小溪里抓鱼。 凌汐池连忙阻止了她,说道:“风聆,别去了,现在是冬天,水很冷的。” 风聆哦了一声,目光往前方一看,顿时亮了起来。 凌汐池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棵橘子树,现在正是橘子成熟的季节,红彤彤的果实像灯笼一样挂满了枝头。 只一眼,凌汐池便知道那棵橘子树要遭殃了。 果不其然,风聆兴奋的叫了起来:“那里那里,主人,那里有果子,我们去摘果子好不好。” 两人年纪相仿,都是十八岁的年纪,最是青春活泼的时候,凌汐池很快也被风聆的快乐所感染,任由她拉着自己朝那棵橘子树飞奔而去。 萧惜惟看着前方那两个活泼娇俏的身影,脸上也出现了浅浅的笑意。 缥无看着他脸上的笑意,若有所思道:“女孩子的快乐真的很简单嘛,只要能让她们无忧无虑的便好了。” 萧惜惟无比赞同他的话,点头道:“这才是男儿建功立业最重要的目的,能让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快快乐乐的便是最大的成就。” 缥无提醒他:“月弄寒快来了。” 萧惜惟莫名其妙的看向他,问道:“那又如何?” 他不认为,事到如今月弄寒还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 缥无叹了一口气,说道:“月弄寒来了,她便要去取龙魂了是吗?你认为龙魂当真能让她从月弄寒那里得到自由?” 萧惜惟道:“这是我和月弄寒当初的约定,汐儿将龙魂交给他,我助他重回寒月,助他登上寒月国的王座,他放汐儿自由,我不认为他会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缥无抱着手看着他,说道:“这根本不是你或者月弄寒的事,你就没有想过,她去取龙魂会遇上什么吗?为什么龙魂就非她去取不可了?” 缥无的话像是在他的心中敲响了警钟,他的脚步一顿,看向了不远处正在摘橘子的女孩,眼中出现了犹疑之色。 缥无也冲那边看了一眼,说道:“你是被快乐冲昏了头脑,你有没有想过,灵邪为什么要留下一个游心太玄的阵法,为什么要留下一支龙麟箭等着她去取,为什么偏偏就是她,叶琴涯当初取走龙魂是为了什么?既然叶琴涯已经长生了,又何必取走龙魂和自己一起封印起来,他是真的闲得没事干,所以设了一个三百多年的局,就是为了看看最后谁能将龙魂取出来?还有她消失的那十年到底生活在哪里,我不信你没有怀疑过?这些她全部都跟你说了吗?” 萧惜惟眼中的冷肃越来越重,他回想着那晚她跟他说的话。 她那晚是说了很多叶琴涯和灵邪之间发生的事,但她确实没跟他说,叶琴涯当初为何会取走龙魂。 现在想想,她的话漏洞百出,避重就轻,可他却因为深陷在同她成婚的喜悦中,从没有去深思过。 至于她长大的地方,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但他觉得那不重要,因为他不会再给她回去的机会。 至于龙魂,他听她说过是因为叶琴涯当初留下了遗训,所以他的后人一直以守护龙魂为己任,并且会在适合的时候去将龙魂取出来,他一直觉得既然他的后人也要同她一起去,他不认为叶琴涯会伤害自己的后辈,所以他不曾太过担心她们的安全。 可经缥无这么一提,他也开始觉得这件事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这个丫头有太多的事瞒着他。 缥无道:“你不在意龙魂,月弄寒也未必在意,既然你们都不在意,何必一定要将龙魂取出来?你要帮他,办法多得是。” 萧惜惟静静的听着,心中却在盘算,他的汐儿是个一诺千金的姑娘,既然她已经答应了要把龙魂给月弄寒,那她就不会食言,况且她又得到了龙麟箭,更是有恃无恐,此时不让她去恐怕是不行的了,除非她有不能去的理由。 他想了想,说道:“师兄,你帮我开一些药吧。” 缥无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的看向了他,这怎么又说到开药的事了? “你要开什么药?” 萧惜惟面不改色的说道:“能让她尽快有孕的药。” 是不是等有了孩子,她便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管了,他也并不希望她去管太多的事,她只需要开开心心的相夫教子就好。 “咳……”缥无险些被他的话呛死,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萧惜惟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有了孩子,她就不会到处乱跑了。” 缥无道:“你这样会不会有点无耻啊。” 一个男人究竟要爱得多深沉,才会想着要用孩子来绑住一个女人。 萧惜惟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状若无意的说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对汐儿的事特别上心。” 缥无怔愣了一下,说道:“你感觉错了。” 萧惜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师兄,你也该认真的找个女人了。” 缥无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一下。 那边,凌汐池和风聆已经摘了一大兜的橘子,见两个男人正落在后边聊天,连忙朝他们招了招手,说道:“快过来帮忙。” 萧惜惟立马不和缥无说话了,抬腿朝她们走了过来,伸手将她手中的橘子全部接了过去,说道:“摘这么多你们也吃不完呀。” “我吃,我吃,主人是帮我拿的。”风聆生怕他将橘子扔了,连忙一脸认真看着他,她的衣服里兜了许多,嘴巴里还含着一个,像个小松鼠似的,含糊不清的说道。 凌汐池拿了一个剥开喂进了他的嘴里,问道:“是不是很甜?” 萧惜惟咽下了橘子,笑道:“确实很甜。” 凌汐池心中说不出来的高兴,又将橘子抓了一些给缥无,绑了一块碎银子在橘子树上后,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说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冬天的暖阳照在人的身上无比的舒服,风也十分柔和,凌汐池定定的看着手中的橘子,陷入了沉思中。 她很喜欢橘子,不只是喜欢它的味道,是因为她的妈妈——白若渝很喜欢。 妈妈不喜带酸的水果,却独爱橘子,因为橘子开胃理气,因为每到冬天的时候,自己便不爱吃饭,所以每年的冬季,妈妈都会在家里准备很多橘子,等着她放学回家后给她做橘酪羹,甜甜酸酸的,很是开胃。 她写作业的时候,妈妈会将橘子剥开,喂进她的嘴里,她写作业累了的时候,她会趴在妈妈的膝上,一边撒娇一边让她剥橘子给自己吃,有时候她依赖的睡着了,妈妈会轻轻的抚摸着她,鼻尖缠绕的,依然是橘子的香味。 叹了口气,凌汐池抬头望向了天空,心中暗暗道:“妈妈,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我在这里很好,我已经成亲了,是一个很好的男子,妈妈,如果你知道了,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就在她陷入思念之际,突的,一个极为轻柔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传入了她的心中。 “汐儿,你该回来了。” 那几不可闻的声音,像是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凌汐池被惊得从石头上一跃而起,警惕的看向了四方。 刚才那个声音,若是没听错的话,那是她妈妈的声音。 “汐儿,怎么了?”看着她突然进入防备的状态,萧惜惟连忙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问道。 凌汐池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连忙问道:“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萧惜惟脸色一变,目光扫下了缥无和风聆,果不其然,那两人也以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向了她,风聆还十分老实的摇了摇头。 如此说来,刚才并没有什么声音了,那么她听到的……是什么? 萧惜惟挺拔的眉头挑了起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凌汐池不想让他担心,连忙道:“惜惟,我没有生病,我只是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叫我……” “咯咯……”一阵清脆的笑声响了起来,凌汐池连忙扭头,向上一看,一道人影掠了过来,一声欢快如小溪的声音顿时响起:“汐汐,你是在找我吗?可是我没叫你呀。” 凌汐池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落在树梢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晃着脚的人,惊叫道:“琴漓陌,你怎么会在这里?” 琴漓陌呸的一声吐出了瓜子壳,笑道:“汐汐,我在这里,你很惊讶吗?” 凌汐池讷讷的摇了摇头,她不是惊讶,她只是想说,拜托你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好不好,下次出现的时候,你好歹给点提示吧! 琴漓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晃了晃她洁白的藕臂,指着手腕间的一串七彩小巧的铃铛笑道:“汐汐,等你能听见我这锁愁铃的声音的时候,你自然就可以知道我在哪里啦。” 说完以后,她倾身一落,落在四人面前,十分熟络的打着招呼:“两个大帅哥,好久不见呀,咦,快两月不见,怎么又多了个小美人?这个小美人又是谁呀?” 风聆瞪着眼睛看着她,说道:“谁小?我哪里小了?你才小,我比你大。” “哟!”琴漓陌围着她转了一圈,说道:“小美人脾气还挺大的。” 风聆手一探,朝她挥去,咬着牙道:“不准说我小!” 琴漓陌闪身一躲,风聆见她身手不错,顿时玩心大起,刷刷刷的朝她连攻出了三招,琴漓陌一边拆招一边问道:“喂,汐汐,你从那里找来的这么不讲道理的姑娘。” 凌汐池连忙叫道:“风聆,别打了,她是你们蛇女娘娘的后人!” “什么!”两人同时惊叫出声,同时住了手。 “什么蛇女娘娘?” “什么后人?” 凌汐池指着琴漓陌,冲着风聆说:“她,是灵邪的后人。” 然后她又指着风聆,对琴漓陌说:“她,是你祖奶奶的徒弟风炎的后人。” “哦!”风聆和琴漓陌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 两人立马开始认亲戚,熟络得恨不得跪下来互相拜拜。 “哎呀,那我不是该叫你风姐姐吗?” “不不不,是风聆应该叫你姐姐才是,琴姐姐以后多多关照,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琴姐姐……” 看得一旁的三人面面相觑。 这就是女人,这就是女人啊,简直把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演绎得淋漓尽致。 两人好不容易寒暄完,风聆很大度的将自己的橘子塞了一半在琴漓陌的怀里,突然作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说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天主人口中说的,要把你抓来替她招魂的那个,跟她拜把子的好姐妹吧。” 走在她们前方的凌汐池眉头狠狠的一跳,风聆,你要是不会断句就不要断。 果不其然,琴漓陌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什么招魂呀?” 风聆一五一十的将那天她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跟琴漓陌说了一遍,听得凌汐池只想立马杀了她灭口。 “哦……”琴漓陌阴阳怪气的拉长了声音:“原来有血缘关系的更好招魂呀?原来拜把子的姐妹就是拿来出卖的呀?” 危险的感觉逼近,凌汐池毫不迟疑的拔腿就跑。 一道冥火箭从她的身侧射过,琴漓陌全身化作一道红影朝她扑了过来,闪电般的向她攻出了无数招。 凌汐池一边躲一边大喊:“琴漓陌,你神经病啊!” “好你个汐汐,我千辛万苦,跋山涉水的去帮你取沦回珠,取到了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生怕你就被人欺负了,你居然想要出卖我!” “你骗鬼吧你!以你的速度,取个珠子需要一个多月吗?你怎么好意思说的这句话。”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出卖我的理由。” “你也说了是想,我这不是没出卖你吗?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想也不可以,想也有罪。” “你讲不讲道理。” “不讲,啊啊啊啊,看招!” “你再这样我要打你了。” “哇哇哇,这个好玩,主人,琴姐姐等等我,我也要玩。” 眼看着三个疯丫头跑得不见影了,萧惜惟和缥无无奈的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不约而同的弯下腰开始去捡地上的橘子。 走了两步,萧惜惟的脚步又是一顿,问道:“刚才琴漓陌说她将沦回珠拿回来了?” wap. /130/130469/30428006.html 第三百二十一章:他心通 明渊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城池焕然一新。 刚走进城中,凌汐池望着街道两旁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的屋舍房宇,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多月前在洪水的肆虐下险些变成一片废墟的明渊城。 算算日子,她离开此处动身去往南风镇也不过半月前的事情,她离去的时候,这些民居才初具规模,没想到等到她再次回来,会看到这样一个明渊城。 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力量总是让人难以想象,这种对家园的热爱足以创造一切奇迹。 她看向了身旁的萧惜惟,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这是真正意义上他们一起共建的一座城池。 萧惜惟见她含着泪望着眼前的一切,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问道:“汐儿,开心吗?” 凌汐池连忙点了点头。 萧惜惟扫视了四周一眼,笃定的说道:“我说过,会还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明渊。” 风聆不解,问道:“主人,这不就是一个城池吗?你为什么要哭呀?” 琴漓陌在一旁接话道:“这是一个重生的城。” 风聆十分好奇的看着她,说道:“琴姐姐,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快跟我讲讲。” 琴漓陌道:“这里不久前发生了水灾,据说被毁得差不多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重造一个城,惜王陛下果然好魄力。” 琴漓陌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非与她相关,她很少去关注与自己无关的事,更是很少夸赞谁,可此刻,她也真心佩服眼前这位年轻的君王。 大半的明渊百姓都知道他们是谁,从他们踏进明渊城的那一刻,无数的百姓立即奔走相告,刹那间,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放下了手中的事,从四面八方涌上了街道来迎接他们,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大声拜呼:“恭迎吾王,恭迎姑娘。” 所有人都已经得到消息,正是那位站在他们王上身旁的女子冒险闯进了月神林,才得以找到了良药,治愈那场瘟疫,正是那位女子想出了治理渊河的办法,才可以让他们以后都不必被洪灾所侵扰,这让百姓们对他们的爱戴又多了一分。 萧惜惟执着凌汐池的手,望向了所有的百姓,大声的宣布道:“从即日起,她便是孤的妻子,云隐的王后。” 一时间,呼声震天。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一刻,所有明渊城的百姓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只有这样勇敢聪慧而又坚韧的女子,才配得上他们的王,才配做他们云隐的王后。 凌汐池有些恍惚,这短短的十八年来,她有过太多的身份,一族的天才少女,天真无邪的三好学生,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女,心狠手辣的反贼,祸国殃民的妖姬,再到现在万民爱戴的王后,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此时此刻,自己到底是谁。 萧惜惟看出了她心里所想,捏了捏她的手,她瞬间回神,只听他道:“等回到帝云城,我就拟旨昭告全天下你是我的妻子,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凌汐池展颜一笑,朝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吩咐百姓们散去后,几人踏入了闲月山庄,照顾渊和的奶娘知道他们回来了,急忙抱着渊和出来迎接他们。 多日不见,凌汐池也十分想念这个小姑娘,迫不及待的将渊和从奶娘的怀中接了过来,大半月不见,渊和又胖了一圈,也白了许多,奶呼呼的像个糯米团子,可爱极了。 渊和似乎还记得她,一见她就开心得不得了,咯咯的笑了起来,挥着像莲藕一样的小手就要去抓她,凌汐池连忙将自己的手指塞到她的手中,逗着她道:“渊和真乖,想不想我呀。” 一旁的奶娘连忙接过话道:“小公主当然想念娘娘了,您看她笑得多开心。” “小公主?” 凌汐池疑惑的抬起了头。 萧惜惟伸手碰了碰渊和的脸,也放下了身段逗着她,说道:“你说要收养渊和,那她自然是云隐国的公主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将渊和收为义女,到时候让她和咱们的孩子作伴。” 凌汐池脸顿时羞得通红,娇嗔道:“你,你乱说什么,我……” “什么?”琴漓陌闻言,神色复杂的走上前来,上上下下的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问道:“汐汐,才一个多月不见,你就有孩子了?” “我,我没有啊!”凌汐池说着,用手肘碰了萧惜惟一下,说道:“别听他乱说。” 萧惜惟抬眸看了缥无一眼,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缥无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了。 凌汐池也将渊和递给了奶娘,说道:“奶娘,你先把渊和抱去玩吧。” 奶娘应了一声,抱着渊和退下。 凌汐池抬眸看着萧惜惟,说道:“惜惟,我想和她们谈谈去取龙魂的事,还有龙麟箭,我还不会用,得让风聆教教我。” 萧惜惟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不快,快得让她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还没等她看明白,便见他已经笑了起来,温柔道:“好,正好明渊城有些事情还需要我去处理,我让下人做点好吃的给你们送过来。” 凌汐池嗯了一声,连忙点了点头。 眼见萧惜惟转身去了,她这才领着琴漓陌和风聆走到了一间屋子里,将门关了起来。 琴漓陌看着她异常的举动,莫名其妙的问道:“汐汐,你怎么跟做贼似的,你好像不想让萧惜惟他们知道龙魂的事?” 凌汐池将手指放在唇上轻轻的嘘了一声,说道:“你把沦回珠和灵心珠拿出来我看看。” 琴漓陌依言将两颗灵珠拿了出来,看着那一红一青两颗其貌不扬的珠子,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两颗珠子会是取出龙魂的关键之物。 凌汐池眉头紧锁,说道:“龙魂的事不能再拖了,琴漓陌,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祖爷爷为何要将龙魂封印起来?” 看着她严肃的表情,琴漓陌挠了挠头,说道:“汐汐,这是你问我的第二遍了,我知道的我都跟你说了呀,祖爷爷当初取走龙魂,是因为昇郓国运已尽,乱世将至,他将龙魂封印起来,是希望我们琴家后人有朝一日遇上了一个五行缺水,八字为阳的人后,能带她去将龙魂取出来,到时便可结束乱世,重还天下清明。” 凌汐池问道:“所以,你们琴家等了三百年才等到了我是吗?” 琴漓陌思索了一下,说道:“大概是吧,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据我家老爷子说,本来琴家都将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连灵心珠都失落了,可我曾爷爷有一天突然梦到了我祖爷爷,祖爷爷托梦又将这件事给重提了一次,曾爷爷大概是觉得祖爷爷这个心愿一直未了,不想去投胎,所以才把这件事又当成家训传下来了。” 凌汐池坐了下来,问道:“你曾爷爷是什么时候梦到你祖爷爷的?” 琴漓陌也自她面前坐下,说道:“嗯,大概是六七十年前吧,那时我爷爷也才几岁,记不太清了。” 果然,凌汐池在心中冷笑了一下,六七十年前正是灵邪身体被毁的时候。 这时,风聆疑惑道:“你们说的那个祖爷爷就是叶琴涯那个坏蛋吗?” “叶琴涯?”琴漓陌惊叫了一声,问道:“什么叶琴涯?我祖爷爷叫琴无邪。” 凌汐池疑惑道:“你爷爷没跟你说,你祖爷爷琴无邪就是叶琴涯吗?” 琴漓陌这下来了兴趣,将脑袋凑到了她的面前,两眼放光的问道:“汐汐,你果然知道我祖爷爷的事,快跟我讲讲。” 凌汐池伸手毫不客气的推开了她的脑袋,说道:“我只知道你祖爷爷还没死,现在就和龙魂呆在一起,我们去取龙魂很有可能会跟他对上。” 她想了想,还是没告诉琴漓陌,她的祖爷爷把龙魂封印起来,正是为了复活她祖奶奶,如果她的祖奶奶还复活不了的话,她的祖爷爷可能会变成一个祸乱人间的恶魔。 换了任何人,如果让她去面对一个将要入魔的祖宗,没吓死就算不错了。 “真的吗?”琴漓陌听完以后,非但不吃惊不害怕,反而从凳上一跃而起,一蹦三尺高,兴奋的叫道:“这么说,我要见到我祖宗了,这么刺激的吗!汐汐,你没骗我吧!” “喂,那可是你祖宗!”凌汐池提醒她,“不是别人,你兴奋个什么劲。” 风聆趴在桌子上,无比赞同她的话,说道:“琴姐姐,你这么兴奋干什么,我要是你,我哭都来不及,你想啊,你找了个祖宗回来,你不仅每天都要跪他,而且还得给他打洗脚水,给他做饭,稍微不听话,就要被他罚跪,稍微做错了一丁点的事……” 她极为夸张的用手比了一下,忿忿不平道:“他就要把你骂得狗血淋头,还天天管着你,不让你去玩,你还不能打他骂他,这样的祖宗,你找来干嘛。” 风聆越说越气愤,说到最后,连拳头都捏紧了,好似她已经预见了叶琴涯就是那样一个不讲理的糟老头子。 琴漓陌睇了她一眼,说道:“你说的是你家的老头子吧。” 风聆哼道:“哼,天下的老头子没一个好东西,老头子简直是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琴漓陌想了想,手一拍桌子,顿时跟她共情起来,咬着牙道:“你说得对,他们蛮不讲理,还动不动倚老卖老,动不动就揪你的耳朵,骂你小畜生。” 凌汐池抚额,老天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安排两个傻子给她。 她提醒道:“我觉得你们现在纠结的不应该是老头子。” 两人同时看着她:“那应该纠结什么?” 凌汐池抓狂:“他可是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头子啊,三百多年的老头子能跟一般的老头子一样吗?三百多年的老头子会喜欢揪人耳朵?会喜欢骂人小畜生?会喜欢……” 她咬了咬牙,把会喜欢打小姑娘的主意那句话咽了下去,她可没忘记,她是叶琴涯那老家伙选来复活灵邪的。 风聆一脸无辜的看着她,“可三百多年的老头子也还是老头子啊。” 琴漓陌连忙点了点头。 凌汐池问道:“难道你们真的不喜欢你们口中的那种老头子吗?那样的老头子走了,你们真的不难过,不想他回来?” 风聆顿时变得哀伤起来,连眼睛也红了:“我,我还是很想我家老头子回来的,只要他能回来,他说什么我都依他。” 凌汐池放弃跟她们争论这个话题,说道:“琴漓陌,我问你,如果我告诉你,你的祖爷爷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的话,你会不会杀了他。” “……” 琴漓陌闻言,上上下下的又看了她几眼,脸上的表情顿时凝重了下来,问道:“汐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啊。” 凌汐池连忙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说,你祖爷爷都活了三百多年了,他都三百多年没出来过了,万一他孤独太久了,脑子出问题了,要报复世界怎么办呢?” 琴漓陌又将脑袋往她跟前凑了凑,说道:“我觉得你在撒谎,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害怕。” “我没……”有字还没说出来,她只觉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只手握住,她硬生生的将那个有字咽了下去,扭头莫名其妙的看着抓着她手的风聆。 只见风聆闭着眼睛,像是在用心感受什么。 只一瞬,风聆脸色煞白的扔开了她的手,结结巴巴道:“你……你……主人,叶琴涯要害你是吗?” 风聆面如死灰的看着她,仿佛她已知道了一个异常恐怖邪恶无比的秘密。 琴漓陌饶有兴趣的看着风聆,若有所思的说道:“他心通是吗?竟然真的有人会这门神通。” 凌汐池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他心通,据说是一种能阅知别人所思所想的神通,如果风聆真的有这种能力,那她岂非已经知道了叶琴涯封印龙魂的真正目的? 风聆退后了两步,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她,说道:“主人,叶琴涯他……” “不准说出来!”凌汐池连忙跳上去捂住了风聆的嘴,警惕的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屋外没人守着之后,才松开了她,说道:“不管你感知到了什么,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知道吗,尤其是萧惜惟。” “可是……”眼见风聆还想说什么,凌汐池道:“灵邪当初留下龙麟箭就是以防会有这一天,你既然是她徒弟的后人,便该谨遵她的遗愿,你莫要忘了,叶伏筠是怎么对待神蛇族的,是怎样对待南风镇的,是怎样残害无辜的,若是叶琴涯疯了,难保他不会变成第二个叶伏筠,我们必须要去阻止他。”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和我一起修炼龙麟箭和凤鸾箭,其他的不要管!” 风聆张了张唇,终于不再说话,埋下了头。 “喂,你们俩到底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琴漓陌在一旁看着她们,不满的说道。 凌汐池转身面对着她,严肃而又郑重的问道:“陌陌,你还记得我当初答应同你一起去取龙魂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琴漓陌陷入了沉思。 凌汐池道:“那时我说过,龙魂一出,定会引来无数人的抢夺,若是可以,我想只我们俩去,不要多增杀戮。” 琴漓陌的唇角露出一抹笑,说道:“我记得,我还记得我说过我比你更不喜欢杀戮,你放心,若是我祖爷爷真是你所说的那种人,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凌汐池舒了一口气,看向了风聆,“事不宜迟,今日下午,我们便开始修炼吧。” wap. /130/130469/30428007.html 第三百二十二章:美食惑人心 三个姑娘说做就做,立马打开门,准备出去找个地方练功。 刚打开门,便见两名侍女正好走到了门口,手上端着各色精致的果子和甜点,有白玉芙蓉糕、八珍糕、荷花酥、蟹粉酥、奶油松馕卷、炸得酥脆的小鱼丸小虾球,卤的鸡爪鸭掌鸭舌若干,还一人给她们做了一盅桂花糖蒸橘子酪。 见到她们出来,侍女连忙行礼道:“娘娘,陛下让奴婢们给您送点心过来,让娘娘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儿陛下再来带娘娘用午膳。” 凌汐池看着那丰富得让人眼花缭乱的小吃食,心中暗想,送这么多,一会儿还能吃得下午餐吗? 风聆的鼻子动了动,只盯着那侍女手中的点心看,眼中再也看不进其它东西了,像只闻到肉味就走不动路的小猫咪,伸手拉着凌汐池的袖子,用着近乎于央求的语气说道:“主人,我觉得我们不着急这会儿练功的时间,我们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凌汐池看着她垂涎三尺的模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 正好她也有些饿了。 侍女们将吃食端进了屋,刚一放下,风聆便眼疾手快的抓了一块八珍糕放进嘴里,陶醉的闭上了眼睛,含糊不清的说道:“太好吃了。” 说着,她又连塞了几块不同的点心在嘴里,吃得两眼放光,这也怪不得她,她从小在神蛇族长大,那里条件有限,吃的用的都比不上外面,食物的种类也少,不是烤着吃就是煮着吃,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凌汐池和琴漓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一度以为她要把自己给噎死。 凌汐池将一盅热气腾腾的牛乳茶递给她,说道:“风聆,你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风聆连忙伸手接过,含糊不清的说了声谢谢,一边吃一边感叹:“太幸福了太幸福了,主人,我真搞不懂,萧惜惟对你那么好,每天还有这么多好吃的给你吃,你都已经这么幸福了,为什么还要去管那么多的闲事,要是我,天天有这么多好吃的,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去他的叶琴涯,去他的龙魂,关我什么事!” 琴漓陌无比赞同她的话,捧着一盅橘子酪将全身都缩进了一张贵妃榻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道:“风聆说得对,怪不得说人人都向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果然让人颓废,连我这喜欢潇洒自在的人也有几分羡慕你了,你干嘛还要去管那么多事,就乖乖的和萧惜惟那个大帅哥双宿双栖不就得了,反正什么事他也会帮你解决的。” 凌汐池手中捏着一个虾球,看着她们那一副你就是没事找事的表情,暗暗的叹了口气。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去管,可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她要不要去取龙魂的事了。 若她不去管的话,等到叶琴涯出来,能轻易摧毁她的一切,一个叶伏筠就搞得她差点全族覆灭,再来一个叶琴涯的话,不知会闹出什么事,自己是他用来复活灵邪的,若是叶琴涯知道她已经嫁了人,按照游心太玄里她看到的他疯的那种程度,他出来后第一个对付的便会是萧惜惟。 叶琴涯的武功只会比叶伏筠更高更难对付,灵邪也告诉了她,去取龙魂是她唯一能接近叶琴涯的机会,也是唯一能杀他的机会,虽然这对叶琴涯不公平,他未必就会入魔,可她不敢去赌叶琴涯是好还是坏,因为她赌不起。 却见风聆一脸羡慕:“就是,就是,我决定了,以后我也要找一个萧惜惟那样的夫君,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做,就可以有好多好吃的。” 琴漓陌睇了她一眼,说道:“你可别抱着这种想法,别怪姐姐没提醒你,汐汐有这待遇啊,那也是拿命换来的,你可不知道,前两年,她差点就被萧惜惟给搞死了,是吧汐汐,你说为什么?哦,那时他为了对付江湖上的几个门派,可没少拿她当靶子,男人这种东西啊,你也别太相信了,他们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哎呀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有我就好,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多少女人就死在这些甜言蜜语上啊,为了那男人头可断血可流的,你说她们想得这么美,能不遭天打雷劈吗?等到你真的一无是处的时候,他们也就不喜欢你了,他们会嫌你跟不上他们的脚步。” 琴漓陌看了凌汐池一眼,说道:“哦,当然,你除外,萧惜惟现在还是不错的。” 凌汐池叹为观止:“陌陌,你是经历过什么打击,才能说出这么精辟的金玉良言。” 琴漓陌大手一挥:“话本子里就这么写的。” “切!我才不相信呢。”风聆不屑的说了一声,抱着一盘蟹粉酥钻进了琴漓陌躺的那张贵妃榻里,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像只使劲往嘴里藏食物的小松鼠,琴漓陌提醒她:“你这样吃,很容易发胖的。” 风聆已经放弃了抵抗:“让我胖死吧!” 凌汐池回过神来,又一次提醒道:“胖,不会死,胖,会很难看。” “不管了,不管了,我要与所有好吃的一起共沉沦。” 凌汐池用一副你真没出息的眼神看着她,说道:“这只是餐前点心,你吃那么多的话,一会儿还怎么吃真正好吃的。” 风聆闻言,连忙将手中的蟹粉酥放到了一旁,问道:“还有比这更好吃的吗?” 凌汐池说道:“当然。” 待到用午膳的时候,看着那一大桌子的菜,凌汐池也是惊呆了,她只想着会丰富,却没想到会那么丰富,看来明渊的条件好起来了,那个人那令人发指的挑剔也回来了。 桌子上摆满了菜,火腿冬笋鸭子煲、松鼠鳜鱼、鸡髓笋、芙蓉鸡片、红烧狮子头、黄焖鱼翅、爆炒凤舌、荷包里脊、鱼脑豆腐、上汤菜心,还有一锅八珍脍。 凌汐池看着那锅八珍脍,也是愣了一下,那是她从小最爱吃的一道菜,用鸡鸭足足煨上几个时辰的高汤,再加入八种山珍小火炖上一个时辰,最后加入无忧藤调味,以前在无启族的时候,负责照顾族长爷爷的石爷爷就经常上山去给她采来无忧藤做这道菜。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吃到这道菜。 萧惜惟拉着她的手坐下,伸手盛了一碗,递到了她的面前,看她愣着不动,说道:“愣着做什么,快吃呀,知道你最爱吃这个,特地吩咐人给你做的。” 凌汐池抬眸看着他,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萧惜惟道:“我问过你哥哥,你哥哥说你从小最爱吃这个,尤其是里面那一味无忧藤,正好这里离无启族的故地近,我便吩咐人去弄了一些来。” 凌汐池埋下头吃了一口,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可她却再也没有小时候吃到这道菜时那种无比兴奋的心情了。 家园已经被毁,阿爹阿娘早已离她们而去,族长爷爷为了保护他们兄妹而死,就连那个总是上山为她采摘无忧藤的石爷爷,也死在了泷日国的王宫里。 眼泪,一滴滴的滴进了碗中。 萧惜惟眉头一皱,知道定是这道菜勾起了她以往那些不好的回忆,伸手夺过了她手中的勺子,说道:“对不起,让你难过了,我让他们做这道菜只想让你开心,既然不开心就不要吃了,以后再也不做这道菜了。” 凌汐池将勺子夺了回来,说道:“我吃,我吃,我没有不开心。” 见她重新动了筷子,萧惜惟舒了一口气,他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像是偶然间想起了一件事,状若无意的说道:“看到这无忧藤,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明日我陪你去无启族一趟吧,既然都来了这里,我们也已经结为了夫妻,也是时候该去祭奠一下你的父母亲,给他们上柱香了。” 凌汐池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在理,她是该回去一趟了,于是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只有一旁默默喝酒的缥无抬眸看了他们一眼,他知道,这个男人这番话看似无意,实则已经蓄意已久,因为就在刚刚不久前,他还在他的面前坐立不安的控诉:“我就知道她有问题,我就知道,她们要谈龙魂的事,居然不想让我在场,她还说她要练什么龙麟箭,那破箭有什么好练的,我有一整队的神箭手难道不够她用的吗?不行,不能让她练下去了,那个风聆,要不成为我这边的人,要不我就把她赶回神蛇族。” 于是,就有了这一场精心准备的美食盛宴。 果不其然,面前那男人笑眯眯的看向了风聆,问道:“风姑娘,这些饭菜可还合你的胃口,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提出来。” 风聆已经完全被美食的香味给熏晕了,吃得连头都顾不上抬,完全不知天地为何物,只顾着点头,用行动告诉她,她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直到所有人都酒足饭饱了以后,风聆喝完了最后一碗八珍脍,抬眸看着萧惜惟,问道:“萧……惜惟哥哥,我们明天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吗?” 萧惜惟展颜一笑,说道:“你只要帮我照顾好你主人,我天天让人给你弄好吃的好不好?” 正和琴漓陌起身准备出去走走的凌汐池脚步踉跄了一下,心里陡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完蛋了,风聆要被收买了。”琴漓陌在她耳旁呵呵的笑。 那边,风聆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反正不用他说,她也会好好照顾主人的呀,这个交易对她而言简直不要太划算。 眼见风聆还想说什么,凌汐池一把将她拽住就往外走,说道:“我们去练箭了,你去忙你的吧。” 萧惜惟站在门口,脸上还是温柔的笑着,说道:“嗯,早点回来。” 路上,凌汐池义正辞严的告诫风聆,“风聆,你要做个有骨气的姑娘,不能一点好吃的就把你给收买了知道吗?我们的事,你不准说出去。” 风聆看着她严肃的模样,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收买了。 三人来到了一片山林中,因为那日凌汐池在月神林见识过凤鸾箭的威力后,心知这箭的破坏力太强,若是控制不当,很有可能将好不容易才重修起来的闲月山庄给毁了。 风聆也告诉她,凤鸾箭是一支有灵性的箭,练凤鸾箭有一套御箭心法,将心法练到最高层,便可以让凤鸾箭与自己心意相通,达到可随心所欲控制它的境界,那时的凤鸾箭便可以指哪打哪,遇神杀神。 凌汐池问:“那你的弓是怎么回事,练这两支箭是不需要弓的是不是?” 风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说道:“其实是我练凤鸾箭练得不到位,有的时候凤鸾箭不听我的指挥,我只能借用弓才能让它飞起来。” 琴漓陌在一旁问道:“是飞箭术?” 风聆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吧。” 凌汐池看向了琴漓陌,“陌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冥火箭也是以真气为箭,莫非是和龙麟凤鸾箭术同出一门?” 琴漓陌思索了一下,“要不试试吧,说不定我能给你们一些参考意见。” 风聆点了点头,三人立即盘腿坐下,各自运用真气,风聆将心法传给了她们之后,手中诀指一扬,口中轻念了一声:“凤鸾箭,起!” 只闻得一声清亮的凤鸣声传来,凤鸾箭在她的背后化成一道金光冲出,金色光芒夺目耀眼,像是要从箭中飞出一只威风凛凛的金凤凰。 风聆迅速的勾动手指,凤鸾箭在半空中随着她的动作飞来飞去,一会儿遁地而入,一会儿冲天而起,一会儿在空中打着转儿,迅疾若风,轻快无形。 凌汐池看了一会儿,有所领悟,她运转心法,闭目用心感受着四方,只觉得一股凛冽的气息瞬间冲入了她的心灵深处,那是龙麟箭的气息。 心知龙麟箭已与她建立了联系,她的手指一抬,捏了个诀指,口中轻念道:“龙麟箭,起!” 横放在她面前的龙麟箭轻轻的颤动了一下,慢慢的从地上漂浮了起来,抖动了几下又落回了地上。 凌汐池也不着急,耐心的控制着龙麟箭,感觉到这次龙麟箭比之前要起得高了一些,她心中一喜,手往前一扬,说道:“龙麟箭,去!” 龙麟箭身上青芒闪烁了一下,顿时又黯淡了下去,落在了地上。 反复尝试了几次后,凌汐池越来越得心应手,只闻一阵清越的龙吟之声响起,龙麟箭全身青光大绽,带着石破天惊般的气势冲天而起,像是化作了一条腾云驾雾的青龙,在林中飞来绕去,时而与凤鸾箭在半空中交错而过,时而一龙一凤并驾齐驱。 琴漓陌拍手道:“好玩,好玩,让我来试试,这两支箭的威力如何!” 说罢,她的手一抬,一道真气萦绕在她的指尖,只见她另一只手一扬,一把金色的小弓已经出现在她的手上,她立即搭弓一射,指尖的真气化作一支熊熊的烈火箭,朝龙麟和凤鸾冲了过去。 两支箭感受到了威胁,一股浑莽的气息顿时升腾而起,凌汐池感觉到不妙,大声喊道:“你不要过来啊!” 风聆也脸色大变。 已经迟了,那支冥火箭一撞到龙麟和凤鸾,两支箭立即一致对外,只听轰得一声,强悍的劲力朝她们二人反噬,无边的火阳之气也化作一片火海,如飓风一般朝着三人席卷而来。 三人连忙转身逃窜,待到躲过那一轮攻击之后,她们已是头发散乱,脸上更是沾满了飞灰,黑一块白一块的成了几只大花脸猫。 “琴!漓!陌!”凌汐池呸呸呸的吐出了口中的灰,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一脸不好意思的女孩,怒道:“风聆,给我打她!” “得嘞!”风聆一听指令,兴奋得不得了,再一次控制着凤鸾箭朝着琴漓陌冲了过去。 凌汐池也控制着龙麟箭在前面拦住了她。 “我不服,你们以多欺少!”琴漓陌抱头鼠窜。 “风聆,你今天给我把她打趴下了,我明天让萧惜惟做更好吃的给你!” wap. /130/130469/30428008.html 第三百二十三章:祭奠 眨眼已月上枝头,经过一下午的练习,凌汐池已经可以简单的操纵龙麟箭了,风聆一脸崇拜的看着她,“主人,你太厉害了,我当初可是练了整整一年多才可以让凤鸾箭勉强飞起来的。” 凌汐池收了龙麟箭,说道:“或许是因为我身上有火阳诀的功力吧,所以龙麟箭并不排斥我。” 她望着月亮,心中不无感慨,她的这一身功夫皆为叶琴涯所赐,可如今她却要用他的武功去对付他,上天的安排有的时候真的让人啼笑皆非。 一旁被她们用来练了一下午箭的琴漓陌提醒道:“汐汐,已经这么晚了,你再不回去,恐怕要出大事了。” 凌汐池算了算时辰,心中暗道不好,再不回去那人该生气了,连忙收拾好箭和她们一起朝明渊城的方向赶去。 果不其然,刚走到闲月山庄的门口,一名侍女便急匆匆的迎了上来,说道:“娘娘你可算回来了,奴婢在这里候着好长时间了,陛下在房间里等着娘娘呢?” 凌汐池一听,匆匆的向琴漓陌和风聆告了别,跟着那侍女走了,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站在灯前,影子被烛火映在窗棂上,看起来有几分孤独的意味,她冲侍女做了个手势,示意她退下,小心翼翼的拉开了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走进房门的那一刻,她便感觉到了一丝冷意,不自觉的拉了拉身上的衣服。 正转身关门的时候,背后响起了一个凉凉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那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不满,凌汐池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怔怔的看着他。 萧惜惟迎上前来,问道:“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凌汐池埋下了头,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龙麟箭往身后背了背,支支吾吾道:“练箭一时忘记了时间,你不高兴了吗?” 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以及那一双时不时望向他的充满无辜的大眼睛,萧惜惟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怒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并不是第一天练功练得忘记了时间,以前在藏枫山庄的时候,她练起功来也是废寝忘食的,她心中一直充满着对力量的渴望。 可那时,她拼命练功是想离开藏枫山庄,现在她这么拼命又是为了什么?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方锦帕,替她擦了擦脸,又将她拉到早已准备好的热水前洗了洗手,说道:“我不生气,我只想告诉你,再急着练功也要乖乖吃饭,你练了一下午的箭,该饿了吧?” 练功的时候,她一心都扑在了龙麟箭上,并不觉得饿,可经他这么一提,才猛然发觉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连忙点了点头,萧惜惟将她带到了桌子前,桌上正用炭火温着早已备好的饭菜,都是她爱吃的菜,凌汐池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的时候,猛然反应过来琴漓陌和风聆也还没吃饭,说道:“风聆她们还没……” “你吃你的,她们有人照顾。”萧惜惟打断了她的话,就势坐在她身旁,拿起筷子帮她布菜,吃饭时,侍女们送来了沐浴用的五香汤,清新淡雅的香气顿时充盈了整个房间,香汤是用沉香、兰香、零陵香、乳香、白檀调配而成的,只闻一闻便让人疲惫尽消。 凌汐池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那沐浴的香汤,又看向了面前一脸泰然自若的帮她夹菜的男人,她曾随着她妈妈去上过一段时间的香道课,自然知道沉、檀、龙、麝四大名香中以沉香为首,而沉香不仅仅香味清雅,更是香中之王,万药之引,除了能让人缓解压力,消除疲倦外,据说还有助于男子…… 她只觉脸一红,眼见侍女们退下了,结结巴巴的问:“她……她们走了,你……你……你还没有洗澡吗?” 萧惜惟道:“我等你一起啊。” “噗……”凌汐池急忙站起了身,说道:“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是我妻子。” 她无言以对,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不知怎么的就被他抱进了浴桶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又被他抱了出来,正在擦头发的时候,他更不知道从哪里就端了一碗药出来让她喝。 她素来最讨厌喝药,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连忙一脸认真的看着他,拒绝道:“那个,我没有病,不需要喝药。” 萧惜惟同样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回道:“师兄说你这段时间四处奔波,身子比以前虚了许多,需要喝一些固本培元的药。” “他乱说的,他都没给我把过脉,怎么就看出来我虚了很多的。” “师兄是神医,不需要把脉也能看出来,你乖乖的把药喝了好不好?” 在他软言软语的哄了许久之后,她终于鼓足勇气的将那药喝了,然后她才发现,那个男人看着她的眼神实在是不怀好意得很,再然后,他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就朝内室走去。 一夜缠绵。 待到凌汐池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向来是个很自律的人,生物钟准时得很,可自从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后,她就荒废了许多,她坐在床上思索了许久,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萧惜惟他就是个妖孽,是阻碍她进步的绊脚石。 用完早膳后,迎接她的仍然是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她打算去见见缥无,问问他到底给自己开了什么药,一出门,却发现,昨晚折腾了她一夜的人已经收拾得妥妥帖帖的站在门口等着她,仍旧是一身清雅的青衣,头上束了一条同色发带,看起来飘逸出尘如谪仙一般。 见她出来,他笑着拉过她的手,说道:“我们出发吧。” 凌汐池这才想起来,今日是他们要回无启族的日子。 无启族离得并不远,以他们的轻功,不消半日便能到达,可萧惜惟却故意放缓了脚步,像是在带着她游山玩水一般,等到他们到达无启族的故地后,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再看到那熟悉的故土,凌汐池心神皆颤,往日的记忆一幕幕的浮现在她的心头。 曾经的家园已经被荒草所覆盖,荒草里依稀还能看见一些暴露在外的骸骨。 这里没有人烟,只有一片死寂以及萦绕在上空挥散不去的阴霾,除了他们,没有人愿意再踏足此地。 凌汐池举目四眺,只觉满目荒凉,也终于明白了什么才叫荒草连天万骨朽。 她站在那块破败的牌坊前面,目光像是穿越了千重的阻碍,见到那一段短暂而又幸福的时光,在那里,有一座简单的茅草屋,院子里正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正在追逐打闹,上蹿下跳闹个不停,一个娴静的妇人边做饭边看着她们温柔的笑,而院子的另一边,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正带着一个俊美的小男孩在扎马步。 凤凰花开了,漫山飞舞,纷繁而落,像是天火点燃了人间,要从里边飞出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 凌汐池的裙摆扫过了丛生的杂草,手指轻轻的拂过每一片枯黄的叶子,芦花纷飞,带着浓浓的哀伤与思念,她指着前方一片枯黄的草地冲着萧惜惟说道:“那里曾经有一片蓝蝶花海,花开的时候就像蔚蓝色的海洋,我小时候可喜欢去那里玩了。” 萧惜惟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当年我就是在那里见到了你,那时候你才五岁,像个无忧无虑的小仙女,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啊,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一定要做我的妻子才行,你不要笑,真的,汐儿,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将你带回家。” 凌汐池带着他一步步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跟他介绍。 “那里就是族长爷爷的家,当年我最害怕的就是族长爷爷了,因为他老逼着我练功,还说以后我就是无启族的族长,所以我必须要知道身为族长的责任和义务是什么,可照顾族长爷爷的石爷爷却对我很好,就是他经常做八珍脍给我吃。” “你看那边,那边是我四爷爷的家,四爷爷他还活着,不过却在北山矿场里受尽了苦,腰直不起来了,腿也走不动了,一身都是病,好在人保住了,还有一个小孙女,我不能再让他们吃苦了,不能再让他们吃苦了。” “这里,是小山哥哥的家,小山哥哥他……他是一个很可爱很可爱的男孩子,他说族里他最喜欢的就是我和姐姐,每次叔叔婶婶给他做了什么好吃的,他都会第一时间拿来给我和姐姐吃,我们还老是笑话他,骂他跟屁虫。” “你看那边,是我们无启族的水源,是从山间崖缝中流下来的一股清泉,无启族的人不爱喝井水,只爱喝山泉水,可他们,他们就是在那水源里下了药,不然,我们何至于全族覆灭啊。” 凌汐池边说着眼泪便流了出来,那些曾经她以为已经忘得差不多的往事,此刻又一次在她的心头无比鲜明起来,怎么忘得了啊,怎么忘得了,她敢忘吗?!敢忘吗?! 终于,他们走到了最里面的一处空地上,她停下了脚步,失神的望着前方,像是整个灵魂瞬间被抽走,只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壳子。 那里的杂草没有其他地方高,像是被人清理过,一座孤零零的荒冢立在那里,看清楚墓碑上的字后,她的双膝一曲,重重的跪了下来。 墓是她父母的墓,而立墓碑的人,是她的哥哥。 没有痛哭没有哀嚎,她只是平静的跪在那里,一边流着泪一边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阿爹阿娘,阿寻回来了,我这个不孝的女儿终于回来看你们了。” 萧惜惟也跟着她跪了下来,静默的同她一起磕了三个头。 凌汐池扭头看了他一眼,连忙拭去了脸上的泪水,努力的咧开嘴笑了笑,说道:“阿爹阿娘,你们看我,还是那么爱哭,我今天是带一个人来给你们磕头的,我已经成亲了,这是我的夫君,阿寻有新的家了,哥哥也成亲了,你们可以不用再为我们担心了。” 萧惜惟抬眸看着眼前的墓碑,心中默默道:“你们安息吧,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们的仇我来报。” 凌汐池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说这段时间她的经历,说到开心时她会笑,说到愤怒的事时,她会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可她始终强忍着眼泪没有哭出来,因为她不想再让自己的悲伤和难过惊扰到了他们的亡灵。 萧惜惟将她搂在怀中,将准备好的香烛纸钱从包袱中拿了出来,一边听着她说话,一边默默的烧着纸。 寒风萧瑟,无数的纸灰随风而起,白色的纸钱飞得到处都是,就像是无所依托的亡灵,凌汐池伸手去抓天上的纸钱,可风太大,她什么也抓不住,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以为自己可以坚强,可她如何坚强,那不是别人啊,那是生她养她的父母。 任谁看到曾经疼爱自己的父母就这样枉死在这里,就这样孤零零的在这里做了十多年的孤魂野鬼,谁还能坚强得起来,她知道的,这个坟墓里根本不可能有他们的遗骸,哥哥被抓到泷日国,在生死场里足足呆了五年,之后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假装失忆,他怎么可能还能找到他们的遗骸呢? 她又开始自责:“阿爹阿娘,对不起,都怪我,是我害了你们,是我,如果我当初真的死了该多好!” “汐儿,汐儿!”萧惜惟紧紧的搂着她,用着最温柔的声音安慰着她,说道:“你看着我,听我说,你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他们不会希望你自责,你这样岂不是让他们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凌汐池眼睛都哭肿了,眼见天快黑了,萧惜惟终于将她拉了起来,强行将她带离了这里。 两人沉默无言的走在逐渐昏暗的树林中,夜鸦声声啼哭,催得人肝肠寸断,一阵风冷厉的刮过,凌汐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萧惜惟将水袋递给了她,说道:“要不休息一会儿再走。” 凌汐池恍惚的点了点头,萧惜惟叹了口气,准备拉着她找个干净的地方坐下休息一下,就在这时,一道不寻常的风声迅速朝着两人逼近,两人同时回头,却见一杆银色长枪从他们后方冲出,划破林中的空气,枪声长鸣,如虎啸龙吟,一个白袍少年身形矫健的踏过了几棵大树,伸手握住长枪的尾端,朝着二人横扫而来。 萧惜惟将凌汐池往身后一拉,手一探,便将长枪抓在了手中,那白袍小将用力将银枪往回抽,却见枪尖依旧纹丝不动,一张年轻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这时,又是一道剑光从左侧冲了出来,气势惊人的朝萧惜惟挥去,萧惜惟身形一动,手拽着长枪往前一拉,手一松,顿时那少年手中的长枪便不受控制的跟那道剑光撞到了一起。 只听两声尚还年幼的惊呼声响起,长枪与长剑同时落在了地上。 使剑的同样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少年,凌汐池看清了他们的样子,确定自己没看错后,走上前来,怒道:“沈桑辰,穆苏,你俩胆肥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若是萧惜惟动了杀心,这两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估计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沈桑辰和穆苏见自己被认了出来,埋下了头支支吾吾的不说话,直到一个温柔和煦如春风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阿寻。” wap. /130/130469/30428009.html 第三百二十四章:心字成灰 一听这个声音,凌汐池全身一颤,急忙转过身去,那一瞬,一股莫名的慌乱涌上了她的心头。 一个皎若朗月的白衣男子站在他们身后,溶溶月色下,他缓步而来,昂首阔步,器宇轩昂,每一步都像是潇洒随意的在云间漫步,脸上还带着温暖和煦的笑,那笑似阳光,耀眼夺目,像是一个偶顾凡尘的神子。 是他,月弄寒。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年轻的男子,一个冷眉冷眼,如山间的青松,默于寒冷与寂寞,任凭东西南北风,却依旧坚韧挺拔不畏风雪,那是小叶,也是她的另一个哥哥叶随风。 还有一个似一竿修竹,一身通透傲骨,一双眼睛如水般明澈,虽说是在淡淡的看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灵慧,他的眼睛仿佛是碧绿色的,像一池春水,又像刚抽芽的柳条,带着生命的神圣与坚韧,那是一种万物知春的生机,里面蕴藏着波澜不惊和从容淡定,那是天人谢家谢虚颐。 虽然早知道他会来,凌汐池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要面对他,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更没想到会在这种境地下见到他,一时愣在那里,忘记了打招呼,月弄寒也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萧惜惟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将她往自己的身旁拉了拉,目光略带警告的看向了他,就像在不满别人觊觎自己的珍宝。 月弄寒终于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平静似水的看向了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一股比寒风还要凛冽的气息瞬间盈满了整片林子。 气氛一时凝固了起来,沈桑辰和穆苏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也不敢再开口说话。 “桑辰,阿苏,你们又调皮了。”先说话的反而是谢虚颐,他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站在那里不说话的沈桑辰和穆苏,朝着他们招手道:“还不退下。” 沈桑辰和穆苏一听,连忙乖乖的走到了月弄寒的身后,一左一右的悄悄探出头来看。 因为太想念他们的汐姐姐了,虽然远在月凌州,他们也听说汐姐姐在明渊城做了好多事,得知主公要来找她,他们俩磨了好久,月弄寒才终于同意带他们出来,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半道遇上了,于是他们按捺不住想要向她展示一下自己这段日子来勤学苦练的功夫,这才出手偷袭他们,却不想,在对方手下竟连一招都没走过。 沈桑辰有些兴奋,因为他听爹爹说了,云隐的惜王就是他的花迟哥哥,而惜王也要娶他的汐姐姐了,既然这个男人这么亲密的和他的汐姐姐走在一起,那定然是花迟哥哥没错了,怪不得能有这样好的身手。 可他还没问那人是不是花迟哥哥,虚颐哥哥便让他们退下,饶是他们是两个还不懂事的小少年,此时也感觉到了一丝剑拔弩张,他们那素来待人温柔和善的主公,此刻身上正露出如刀一般的锋芒,而他们的汐姐姐,居然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看上去居然有些许的手足无措。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小子们不懂事,还请惜王见谅。”还是月弄寒先开了口,这句话是对着萧惜惟说的。 “无妨,我指点一下师弟的武功也是可以的。”萧惜惟也收敛了身上的气息,看了沈桑辰一眼,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说道:“恭候多时了。” 沈桑辰兴奋的攥紧了拳头,那果然是他的花迟哥哥,穆苏则一脸奇怪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兴奋什么。 月弄寒也笑了一声,目光又看向了一旁呆立着的女子,说道:“阿寻,半年不见,你就真的没什么想说的吗?” 凌汐池定了定神,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得勉力一笑,说道:“月三,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条路并不是月凌州到明渊城的路,如果月弄寒是到明渊城的话,断然走不到这里来。 月弄寒朝她走近了一步,说道:“我受四爷爷所托,替他回来看看无启族的故地,顺便给他带一些东西回去。” 说罢,他朝她伸出了手,掌心里是几颗黑色的种子,凌汐池认识,那是凤凰花的种子。 她又是一愣,心中更不是滋味,问道:“四爷爷想在安都城种凤凰花?” 月弄寒轻轻的嗯了一声,说道:“人老了,总是爱想一些过去的事,他回想起你小时候最爱凤凰花,便想着要在安都城种一些。” 凌汐池刚祭奠完,心情正是无比沉重的时候,月弄寒这番话无疑是在往她沉沉的心头上狠狠的又压上了一块砖,她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嗓子干涩道:“他,他们还好吗?” “他们很好。”月弄寒点头,“只是你出来半年都不曾回去,他们很想你,你也是时候该回去看看他老人家了。” 凌汐池毫不犹豫的便要答应,却发现自己的手剧烈一痛,是萧惜惟狠狠的握了她一下,她扭头看着他,他冲她一笑,温柔道:“等忙完了,我陪你回去,既是你的四爷爷,我也该去给他磕个头。” 他的话音一落,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尤其是沈桑辰和穆苏,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月弄寒依旧神色如常的看着他们,问道:“阿寻,听说你们订婚了?” 凌汐池只觉得心中煎熬无比,那种感觉简直比上断头台还让她难受,支支吾吾道:“是。” “不是!”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萧惜惟笑着将她揽在了怀中,凌汐池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慌忙想要阻止他,萧惜惟并不理她,看着月弄寒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不是订婚了,我们是已经成婚了。” “什么?”沈桑辰和穆苏惊叫了起来,就连一向冷淡的小叶,也蹙起了眉头,眼神询问看向了那一脸怔然的女子。 只有谢虚颐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悲悯之色,以前他只是觉得这世上的爱恨情仇太过无趣,可这段日子来,他冷眼看着身旁这个男人对那个女子的痴情与入迷,才觉得情不光无趣,还是这世上最毒的药,它能消磨人的意志,杀人于无形。 自从听到那个人要娶她的消息后,他便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将自己关在她的房间里七天七夜,酒源源不断的送了进去,与酒一起送进去的,还有无数姿容绝色的美女,最后酒喝完了,美女被原封不动的赶了出来。 谢虚颐忍无可忍,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房间里的酒味浓到简直可以熏死人,他躺在横七竖八的酒坛子中间,手中抱着一件红衣,那件红衣谢虚颐认识,是他亲自为她选的衣服,那一日,他选了这件红衣后,神采飞扬的对他说:“虚颐,她穿这件衣服肯定很好看。” 可如今,那个神采飞扬的人已经不见了,满脸胡子拉碴,明明是高高立于云端的神子,却活生生的把自己糟践成了一堆烂泥。 他拎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厉声问道:“你就这点本事,你就这点本事吗?一个女人就能把你弄成这副鬼样子,她不爱你,她爱的从来不是你,你难道不知道吗?!你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糟蹋自己有什么用,我看错你了,月凌军也跟错人了。” 月弄寒嘴里嘟囔了一声,狠狠的将他推开,翻身一滚,趴在地上,一个酒坛子一个酒坛子的摸着,摸到有酒的就拿起来往嘴里倒。 谢虚颐简直要被气死了,伸手将酒坛子夺了过来往地上一砸,一拳狠狠的甩在他的脸上,然后他把他摁在地上,一拳接一拳的朝他挥去,一边打一边怒骂,一句比一句愤怒,一句比一句失望。 最后他打累了,他也鼻青脸肿了,两人一起躺在地上,月弄寒呆呆的望着房顶,眼睛通红的问了一句;“虚颐,我究竟输在了哪里?” 谢虚颐有气无力的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你不是输了,感情是一场对弈,这场局,你从来没有进去过,都没有进去过,何来输赢呢?” 月弄寒苦笑了一声,说道:“原来我一直都只是自己感动了自己,原来啊……”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了声息。 谢虚颐扭头一看,才发现他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他叹了一口气,吩咐人来将他抬去梳洗了一番,又将房间打扫干净,他望着地上的那件红衣,心中默默道:“阿寻姑娘,你若是不回来,便请你再也不要回来了。” 月弄寒睡了三天,三天后,他将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从房间里走了过来,一身白衣如雪,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连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头上束了帅冠,没人知道那三天他经历了什么,但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雍容雅逸的月帅,他处理了堆积了几天的公务,还去军营阅了兵,最后他交给了谢虚颐一封信,说道:“虚颐,你派人悄悄的去一趟寒月国,将这封信交给一个叫月苍竹的人。” 谢虚颐看着他,他知道他对她的心已经死了,可这份心死却将他心中另一种东西唤醒了,那就是权势和名利。 半月后,一封来自云隐国的密函送入了他的手中,是云隐国的惜王派人送来的,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大厦将倾,我助你得到寒月,你放汐儿自由,否则月凌州危矣。” 月弄寒捏着信纸沉默了很久,突然一笑,看向了谢虚颐,说道:“虚颐,他还真是好心啊,罢了,你替我回一封信给他,就说我答应他。” 谢虚颐以为他真的放下了她,可此时看来,他不是放下了她,而是将对她的感情埋葬在了心中旁人触及不到的地方。 月弄寒的眸子刹那间变得黯淡无光,他点了点头,勉力笑道:“可真快啊,只是这次来得匆忙,未曾备下厚礼……” 凌汐池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没关系,不用的。” 月弄寒道:“怎么不用呢?你是我凌云军的统帅,我总该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才是。” 萧惜惟道:“一年后,我与汐儿将会举行大婚仪式,到时自然会请月帅前来观礼,既然月帅已经来了,那便随我们一同回明渊城吧。” 月弄寒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一行人披星戴月的回到了明渊城,一路上甚少说话,刚走到闲月山庄的门口,风聆和琴漓陌便跑出来接他们,见到出去时的两个人回来就变成了一大群人后,也是愣了一下,风聆抓着头问道:“主人,他们是……” 闻声而来的缥无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呵,这下可热闹了。” 还没等凌汐池给他们介绍,却见琴漓陌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射到了月弄寒的面前,伸手便搂住了他的脖子,开心道:“寒哥哥,怎么是你?你是来看我的吗?” 月弄寒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拿了下来,温和的说道:“陌陌姑娘,好久不见!” 琴漓陌也不恼,呵呵的笑着,谢虚颐看着她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说他和她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吧,她就看不见他吗,亏得他把她当好哥们儿对待。 琴漓陌果然没看见他,挽着月弄寒的手就往山庄里走,一边走一边问,“寒哥哥,从月凌州过来辛苦了吧,路上可还顺利呀?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 月弄寒道:“陌陌姑娘。” 琴漓陌做出不高兴的模样,说道:“我说了,叫我陌陌就好,你这次过来肯定遇上了不少麻烦吧,我听爷爷说,有人去月凌州找过你的麻烦了,怎么样,没大问题吧。” 月弄寒道:“陌陌姑娘挂心了,月凌州一切安好,并无大碍。” 尾随在他们身后的凌汐池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琴南和和十观离开云隐国后竟是去了月凌州。 她扭头看着一旁的谢虚颐,问道:“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是仙霄宫去找过你们麻烦了?可有伤亡?” 谢虚颐道:“别急,没事,仙霄宫确实是来过了,不过幸好你当初留下了噬魂阵,在你走后,我们便算到他们定会来找麻烦,提前找沈大侠布好了阵法,阵法将那位困住了一时,幸得琴爷爷和十观前辈及时赶到,算是有惊无险。” 凌汐池舒了口气,她当初在离去时选择将噬魂阵的布阵图交给月弄寒,便是想着她不在月凌州的话,若是遇上了紧急的事,那个阵法兴许能起点作用,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说话时,萧惜惟已经吩咐人替他们安排好了房间,又吩咐将一些酒菜送进了他们的房间中,立时便有婢女前来要带着他们去休息,萧惜惟也说道:“几位一路辛苦了,还请先行休息,今日便不打扰了,有什么事明日再叙。” 月弄寒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身后的凌汐池,说道:“阿寻,我想跟你聊聊,可以吗?” wap. /130/130469/30428010.html 第三百二十五章:求你,放我自由 “月帅,天色已晚,你若有什么事找汐儿,还请明天再说吧!”凌汐池还未开口说话,萧惜惟便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替她拒绝。 见她没说话,月弄寒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问道:“阿寻,可以吗?” “你……”眼看着萧惜惟就要发怒,凌汐池伸手拉住了他,说道:“好!” 她扭头看着萧惜惟,冲他笑了笑,说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对他说,是关于凌云军的,你先回去等我好不好?” 萧惜惟见自己阻止不了她,脸色一冷,说道:“别太晚了,我还有些事需要处理,诸位请便吧。” 说完后,他转身拂袖而去。 缥无摇了摇头,也跟着他离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火药味,风聆不安的看着她,小声的说道:“主人,他好像生气了。” 她现在都还搞不明白,这一群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他们一来,主人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凌汐池望着他的背影,她如何不知道他生气了,可她和月弄寒之间的事总是要解决,不然的话,拖得越久对谁都不好。 她对着风聆一笑,将一脸不知所措的沈桑辰和穆苏推到了她的身旁,说道:“陌陌,风聆,这俩小破孩儿是我的小徒弟,你们先带他们去吃点好吃的,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沈桑辰咬着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一旁的月弄寒,虽然他们总说他小,可他也十三岁了,很多事也开始渐渐明白了,他发现,汐姐姐和主公之间不如以往亲密了,虽然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的,可那种生疏的感觉就像两人中间已经隔着一条逾越不了的鸿沟。 穆苏虽然比他年纪小一些,可他自小无父无母,见过太多人情冷暖,对很多事的感悟上却要比他敏锐许多,于是他连忙应了一声,拉着沈桑辰乖乖的跟着风聆和琴漓陌离去。 场上只剩下凌汐池,月弄寒,谢虚颐和小叶四人,谢虚颐看了看不远处候着的侍女,问道:“需要我们退下吗?” 月弄寒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阿寻如今已为人妻,我怎么可以不顾及她的名声呢?我确实是有些事需要同她和你们商谈。” 凌汐池没有忽略他说到人妻二字时语气里一闪而过的痛楚,心中的负罪感顿时又重了一分,急忙唤来了侍女带着他们去了一间厢房,又让她们准备了酒菜来,最后她吩咐侍女在门口候着她后,才走进了房间里。 她并没有关房门,任由大门敞开着,正如月弄寒所说,她如今已是萧惜惟的妻子,她再任性也不能不顾及他的脸面。 月弄寒一直默默的看她做这一切,眼中的阴霾越来越重,可等到她回来了,他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脸上重新挂上了温暖的笑意。 凌汐池提起酒壶为他们逐一斟上了酒,说道:“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快来,准备不周,就以一杯薄酒为你们接风洗尘吧,还请你们不要见怪。” 月弄寒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说了一句:“你如今倒是越来越像这里的女主人了。” 凌汐池斟酒的手一顿,酒险些从酒壶里倾泻出来,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心中猛然回想起自己当初拒绝明渊城城印时的场景。 谢虚颐见状,有心缓和气氛,连忙端起了酒杯,笑道:“能得云隐国王后亲手斟的酒,这酒也算不薄了。” 小叶却仍是看着她不说话,伸手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凌汐池看着他,并没有与他相认,毕竟他当初是萧惜惟派到凌云寨的,虽然后来他决定留在月凌州保护无启族的人,为防月弄寒对他心生嫌隙,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将他的真实身份保密,对外还是称他为小叶。 可他到底还算是她的哥哥,她就这样默不作声的把自己嫁了,没有三书六礼没有三媒六聘,甚至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这如何算得了明媒正娶,如何让世人看待她,这又算得上哪门子的成亲。 这叫他怎么不生气,叶家的女儿就要卑微至此吗? 凌汐池现在没空去管小叶的情绪,她快速的将手中的酒壶放下,端起酒杯敬了面前三人一杯,说道:“出来这么久,让你们记挂了,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她又给自己斟了一杯,再一次一饮而尽,说道:“未经主公的允可,擅自嫁人,置月凌州与凌云军于不顾,罔顾自己的职责所在,是我不仁不义,我再自罚一杯。” 她第三次为自己斟满了酒,说道:“我为寻龙魂出来,可半年过去了,我仍未取到龙魂,是我办事不力,更应该自罚一杯。” 月弄寒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连饮了三杯,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寻,不怪你,你的兄长出了那样的事,况且,你为明渊城所做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如今是他们心目中的英雄,我又怎么忍心怪你呢?” 月弄寒语气里的生疏和淡漠让她愣了一下,她突然一笑,说道:“我会尽快取到龙魂的。” 月弄寒冷笑了一声,问道:“你就那么想将龙魂交给我吗?你就那么想脱离月凌州脱离凌云军?阿寻,除了龙魂,你难道就没有其他要和我们说的?” 凌汐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又悲又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月弄寒站起了身,绕过桌子,走到她的面前,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呵呵,龙魂,你们都不在意的东西,却给了我,阿寻,在你心中,我就这般没用,这么不堪吗?” 凌汐池解释道:“我们没有那么想过。” 月弄寒道:“可你们确实那么做了。” 凌汐池气得脸都红了,愤怒道:“月三,你是这么想我的,这么看我的,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的职责,我一心寻找龙魂也是为了月凌州,我甚至打算找到龙魂后就回到月凌州再也不见他,是你先答应要跟他合作的。” 她没忘记,曾经与萧惜惟许下过一月之约,哪怕自己心中再爱他,她也打定主意一个月后等她拿到灵心珠她就会离开他,可没想到后来出了哥哥的事,她每日为了哥哥的伤劳心劳力,自然无暇顾及月凌州,可她从没有忘记自己是谁,要做什么,后来,她在倾子湖听他说月弄寒同意跟他合作,并且愿意放她自由,她承认自己当时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些庆幸。 人也许都是自私的,若非如此,她确实没法放任自己就那么安心的和萧惜惟在一起,甚至她还在心中反复安慰自己,是月弄寒先放弃她的,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心想着要将龙魂取出来交给他,只因她确实欠了他。 月弄寒哼笑了一声,说道:“月凌州前有狼后有虎,他以整个月凌州威胁我,你让我如何不答应。” “阿寻,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如果你能回来,能和你一起面对一切,即便前有狼后有虎,又有何惧,哪怕是死,我也绝不放手,可是你没有回来。” “你说什么?”凌汐池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萧惜惟以整个月凌州的安危来威胁他? 不,绝不可能,他绝不会是这样的人,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月弄寒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又问了一句:“阿寻,你还记得合欢花树上,你说过什么吗?” 凌汐池回想起那日在合欢树上,她曾以血指天立誓,这一生奉他为主,绝不背叛他,如若有违,天诛地灭。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黯淡,说道:“当然记得,至死不敢忘,我也从不会忘记,是我一手将你拖入到这个肮脏的修罗场的。” 她抬眸定定的看着他,说道:“月三,我知道我欠你太多,是你拼命在保护着我族人的安宁,那本该是我去做的事,也是你将我从濒死的境地中拉了回来,如果有那么一天,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生命,但……” 但不包括感情。 她也没法说服自己要去爱他。 感情就是这样,让人不由自主,让人情不自禁,若是能被控制的感情还能叫做感情吗? 她心里很清楚,她对他有感激,有愧疚,她把他当成一生的挚友,如果可以,她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可那不是爱情,她从不曾爱过他,她心中自始至终爱过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夫君。 她朝他退后了一步,埋下了头,单膝跪在地上,谢虚颐和小叶见状,连忙上前来拉她。 “阿寻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凌汐池纹丝不动,一眨不眨的看着月弄寒,说道:“月三,如果我伤害到了你,我向你道歉,你是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我一直觉得,男女之间不一定只能有情,还可以有义,如果你觉得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那么,我现在恳求你的原谅,无论你怎么想,龙魂我一定会给你的,我说到做到,但我求你,放我自由。” 月弄寒眸子一紧,蕴满了受伤,沙哑着声音道:“你现在,跪下来求我?求我放你自由?阿寻,你的心中当真半点都不曾有过我?” 凌汐池还未来得及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一阵冷风刮到了她的身旁,一只手用力的将她拉了起来,萧惜惟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望向了面前的白衣男子,咬牙切齿道:“月!弄!寒!你居然让她给你下跪!” “你的膝盖是不想要了是不是!” 萧惜惟只觉得一股血冲上了脑门,简直快要气疯了,若非他不放心前来看看,他也不会知道他视若珍宝的人居然那么卑微的跪在别的男人面前。 凌汐池见他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连忙拉住了他,用着近乎于哀求的语气说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要这么做的,你先回去好不好?” 萧惜惟反手捏着她的手,就将她往门外拉,见她不走,他冷声道:“你若不走,我就将他的腿砍下来,我说到做到。” 凌汐池知道现在不是激怒他的时候,为了不让事态变得更糟糕,她只能顺从的跟着他往外走。 月弄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阿寻,你自由了。” “不过,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困住你,也没有人能困住你,一直被困住的人,其实是我啊。” 一直囿于情,困于心的人从来都是他,她才是他的牢笼啊。 “哼!”萧惜惟冷哼了一声,直接拉着她走了出去。 月弄寒呆呆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手在身侧紧紧的握成拳头,他埋下头看了一下,又将自己的手打开,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放开手真的可以得到更多更好的呢? 谢虚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叹气道:“你为什么非要问个明白呢?” 月弄寒苦笑道:“不问明白总是不甘心啊,这样也好,放过她,等于放过了我自己,从今以后,我便真的再无所顾忌了。” 路上,凌汐池挣开了萧惜惟的手,问道:“你真的用月凌州的安危威胁他放我自由吗?” 萧惜惟冷着一张脸问道:“你这是为了他在质问我吗?” 凌汐池心力交瘁的叹了口气,她不是一个擅长跟人红脸的人,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她和他之间有任何的争吵:“我不是在质问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跟我说一下的,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仁义?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仁义?仁义从来不是任何人的绊脚石,汐儿,你究竟明不明白,什么才叫仁义,两全其美才叫仁义,我这样做,既保证了你和我的感情,又保证了月凌州的安全,何乐而不为?有云隐国在后方,泷日国才不敢大张旗鼓的对付月凌州,月凌州才有余力去应对寒月国,如果我放你回去,让你们去面对他们的两面夹击,让你们跟他们斗个鱼死网破,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这件事我明白,月弄寒明白,不明白的只有你罢了。” 凌汐池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被他恶狠狠的打断:“你现在先不要说话,反正你现在的话没一句我爱听的,我也不想因为一个外人和你吵架。” 凌汐池也瞬间怒上心头,问道:“其实,你跟月弄寒合作不完全是为了我对吧?” 萧惜惟的脚步一顿,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看着她。 凌汐池冷笑道:“你跟月弄寒合作,无非是希望他拿下寒月国后再去对付浩垠国罢了,因为寒月国离浩垠国最近,只要寒月国拿下了浩垠国,便可以对泷日国形成三面合围之势,你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泷日国。” 她知道的,他跟月弄寒的合作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帮助,两人只是互利互惠罢了,不然的话,以他的性格,刚才早就跟月弄寒翻脸了。 他这一举动看似是解除了月凌州的危机,可又何尝不是消除了云隐国的危机呢? 当初他初登王位,浩垠国的太子浩南影和寒月国的太子月凌寒同时出现在云隐国,这两人看似是来祝贺他登基的,可月凌寒一到云隐便跟黎旻勾结上了,在他们谋划着要在采莲节上刺杀他的那一天,浩南影又恰好出现在了采莲节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浩垠国本就亲近泷日国,当初更是出兵帮助泷日国对抗瀚海国,而泷日国也本有心同寒月国结交,若非当初他们在使馆闹事,泷日国恐怕早已同寒月国达成协议,若她没猜错的话,这三国内地里怕是早已勾结在了一起,等到他们帮泷日国收复了月凌州,下一步恐怕就是要对付云隐国了。 所以,这才是他跟月弄寒合作的真正目的。 wap. /130/130469/30428011.html 第三百二十六章:你是最重要的 萧惜惟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凌厉和锐气,像锋芒毕露的剑,毫不掩饰的说道:“我不否认。” 凌汐池转身便要走。 萧惜惟拉住了她,生气的问道:“汐儿,那你告诉我,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你难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吗?你现在这么生气,究竟是为了你心中那所谓的仁义,还是你和他在山间同住了两月的情义。” 凌汐池的脚步一顿,霍然抬头看着他,仿佛听错了一般,眸子里蕴满了不可思议,那眼神就像是古井里的水,带着一丝别样的清寒,半晌后,她埋下了头,苦笑了一声,说道:“你到底还是在意的是不是?” 那日左煜说了那番话后,她怕他心有芥蒂,想要跟他解释清楚,她和月弄寒绝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 可他拉住了她的手,告诉她,他并不介意,他知道她心里只有他,因为他看得出来她的眼睛里全是他。 她便真的以为他不介意了,可现在看来,又有哪个男人可以大度到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曾经同别的男人在山间住了漫长的两个月,心中还能做到毫无任何猜疑呢? 萧惜惟被她问得一愣,却听她说道:“我们不该那么早成亲的。” 说完以后,她背过身就往反方向走,萧惜惟一把牵住她的手,慌忙解释道:“汐儿,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从没有怀疑过她跟月弄寒有什么,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有资格证明她的清白,他只是看着她那么在意月弄寒,在意到不惜向他下跪,现在更是为了他质问自己,怀疑自己,他是气昏了头,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放手!”凌汐池冷淡的回眸看着他,语气生硬。 萧惜惟见她是真的生气了,适才那股凌厉的锐气顿时抛到了九霄云外,吓得脸色也白了,手也不知该如何放了,“我不放,你要去做什么?” 凌汐池侧过脸不看他,说道:“我去练功,今晚就不回去睡了,夜深了,还请陛下早些回去歇息吧。” “练什么功,不许练!”萧惜惟强硬的拉着她的手不放,急得有些语无伦次:“汐儿,你别生气好不好,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对你说话,你刚才说的都对,可也有不对的地方,我那么做是真的很想和你在一起,我想让你快点脱离月凌州的掌控,我之前没告诉你,是怕你不同意,你若真的决定要走,我拦不住你,这世上有几人能拦住你,我只是怕你回了月凌州,我便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这样的性格啊,只会同月凌州共存亡,我知道在你心中,我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可我不能没有你……” 凌汐池仍是要走,萧惜惟再也顾不上那么多,伸手在她身后抱住了她的腰,不让她离开。 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杀伐决断,运筹帷幄的年轻君王,只是一个惹妻子生气后手足无措的丈夫,他可以对任何人心狠手辣,却唯独做不到对她说一句狠话,她是他的命门,可他从来不是她的软肋。 他用着近乎于恳求的语气说道:“今晚不练功好不好,我让人给你熬了药,你还没喝药呢,我们先回去喝药好不好?” 凌汐池的心一软,扭头看着他,他拉着她的手,用着充满期待和近乎于讨好的眼神看着她,她深吸了一口气,点下了头。 萧惜惟面露喜色,拉着她往房间的方向走,冷不防,后面传来了她的声音:“惜惟。” “嗯。” “你刚才有句话说得不对。” 萧惜惟边走边扭头看着她。 凌汐池道:“自从我和你成亲后,你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任何人在我的心中,都不会有你重要。” 包括她刚才给月弄寒下跪,她只是想要月弄寒知道,不是他用月凌州来威胁他放了她,而是她自己想要脱离月凌州,去和他在一起。 萧惜惟终于舒了口气,将她的手又握得紧了一些,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为何要生气,她好像总是能轻易的左右他的情绪。 他把她牵到了房间里,软声细语的哄了她许久,待到她的气全消了,两人才和好如初的上床歇息。 第二日清晨,凌汐池醒过来时,他已不在她的身旁,问了门外候着的侍女才知,他接见了月弄寒等人,此刻正在议事厅商议要事。 有侍女送来了洗漱的东西,她洗漱完毕后,在她们的服侍下用了早餐,照例喝了药,便让侍女们帮她挑选了一套淡青色的劲装,她仔细的戴好了护腕,便带着龙麟箭出了门。 月弄寒既然已经到了明渊城,她得尽快学会龙麟箭去会会叶琴涯了。 刚绕过一条长廊,便听见前方传来了枪剑碰撞的声音,她往前走了两步,探头一看,原来是沈桑辰和穆苏正在前院里对招。 沈桑辰并没有用剑,而是改练了枪法,不过枪法中仍是融入了她当初传授他们的无我剑法的剑招,穆苏则是用的剑,也是老老实实的使的无我剑法。 两人初对招时,还能看得清人影,也能看得清招式,可渐渐的,两人越来越快,枪如长龙,剑光如雪,化作两道寒影在院子里缠来绕去。 沈桑辰和穆苏都属于天赋很好的孩子,半年多不见,两人的功夫练得不错,能看出是下了苦功练的,只是有些地方仍能看出不够精炼,总是差了点意思,凌汐池心下了然,想来是这个两孩子自负天赋高,忽略了那点不足之处,只练得差不多便不练了。 凌汐池放下了手中的龙麟箭,活动了一下手腕,随手折了一枝树枝,迎风一抖,将树枝上的叶子抖落,以树枝作剑,足尖一点,落在了两人中间,笑道:“啧啧啧,让我来看看你们的功夫练得怎么样。” 沈桑辰和穆苏定睛一瞧,见是她,脸上俱出现了兴奋不已的神色,两人立即站在了一起,交换了一下眼色,一左一右的朝她攻了过来。 凌汐池也以无我剑法迎了上去,有心放缓了攻势,好让他们看得更清一些,沈桑辰和穆苏乃是少年心性,总想在她的面前证明一些什么,可越是如此,他们的攻势中露出的破绽便越多,只过了三个回合,凌汐池便一剑将他们手中的兵器打落在地。 两个小少年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半年来他们勤学苦练,还是没能在她的手上走过三招,这还是她有心相让的情况下,若是她真的动了真格,恐怕他们连她的半招都接不下。 凌汐池看了地上的兵器一眼,摇了摇头,啧啧了几声,说道:“看来练得不怎么样嘛?你俩这半年是摸鱼去了吗?就你们俩这三脚猫的功夫,是怎么说服主公带你们出来的。” 这熟悉的语气,这才是他们熟悉的汐姐姐,沈桑辰抓了抓头,眼睛一亮,跑到了她的面前,伸手就要抱她,说道:“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你昨天的那个样子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我们都不敢认你。” 穆苏则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垂着头说道:“汐姐姐,我们错了。” 凌汐池伸手弹了弹沈桑辰的脑袋,问道:“知道错哪里了吗?” 沈桑辰和穆苏对视了一眼,支支吾吾的不说话,穆苏情商高,连忙将地上的剑捡了起来,双手捧到了她的面前,说道:“汐姐姐,你再教教我们吧。”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该教你们的我都教了,你们练得不错,但仅仅只是不错而已,练武讲究精益求精,光是不错是不够的,你们平时练功的时候是不是只想着差不多就好了,是以每一招都未能领悟其精要所在,练武便是如此,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差不多往往便是差很多,若是遇上高手,这差的一点点便足以要了你们的命。” 沈桑辰和穆苏的头埋得更低了,汐姐姐说得没错,因为他们两人学什么都很快,往往不用费什么心力便能领悟其他人要几天才能领悟到的东西,所以他们学会一个东西之后不是想着去巩固而是想着要再去学其他的东西。 凌汐池笑了一下,摸了摸他们的头,说道:“你们都是很聪明的孩子,很多话不需要别人多说,我只有一句话要教给你们,常言道,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高山不拒细壤,故能成其高;江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少年们,好好去领悟吧,美好的未来再向你们招手呢。” 沈桑辰问她,“那汐姐姐你呢?” “我?”凌汐池哈哈的笑了一声,扬起脸,故意一脸高深莫测的说道:“我是那个站在巅峰之上你们永远仰望的存在。” 沈桑辰满脑黑线,下意识的便要拆她的台:“汐姐姐,不是吧,我怎么记得你当初那一招什么一剑破千甲,可是把剑都挥断了,也没伤到对面一个人的。” 凌汐池睨视了他一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桑辰啊,你既然这么说,那姐姐就再教你一个道理,你知道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沈桑辰很老实的摇了摇头,穆苏眼睛一亮,捏着拳头说道:“这个我知道,要站在别人仰望不及的巅峰上,心要够狠,手要够辣。” “错!”凌汐池一个爆栗敲在他的头上,说道:“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赶紧跟他绝交去,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情商要够高,笨蛋们,很多事情不拆台我们还是可以做好朋友的,知道吗,沈桑辰小朋友,你说我要是当你是好朋友,一高兴不得罩着你,让你抱大腿,什么都替你解决了吗?” “啊?是这样吗?”沈桑辰和穆苏表示怀疑。 “那是当然了。”凌汐池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好啦,这些金玉良言你们自己慢慢悟吧,我先走了。” 说罢,她朝他们挥了挥手,就要转身离去,一转身,便看见月弄寒和萧惜惟正站在后面看着她们三人。 萧惜惟的身后跟着缥无,而月弄寒身后则跟着谢虚颐和小叶,几人看起来好似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融洽。 萧惜惟笑着问道:“你就是这么教他们的?” 月弄寒也跟着笑了笑,说道:“阿寻一向都是这么语出惊人的。” 看着面前那两个脸带笑意的男人,凌汐池满脑子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那么和谐,他们究竟是谈成了什么? 她看了看缥无,又看了看谢虚颐和小叶,希望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可那几人的脸上淡淡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们?” 月弄寒温柔道:“阿寻,昨晚是我失言了,你说得对,男女之间不应该只是有情,还应该有义,今日我已向惜王陛下说明,从此以后,你不再是月凌州凌云军的统帅,但月凌州仍然是你的家。” 凌汐池怔在了那里,问道:“真的吗?你们真的不再怪我吗?” 月弄寒摇了摇头,说道:“怪你什么?阿寻,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凌汐池会心一笑,便见萧惜惟迈步走下了台阶,问道:“你怎么起那么早?” “我要去练箭呀。” 萧惜惟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看了看被她放在一旁的龙麟箭,余下几人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了龙麟箭身上。 只见谢虚颐眼光闪过一抹灵光,走到龙麟箭面前,将它拿在手中看了看,问道:“阿寻姑娘,这支箭可是也出自灵隐大师之手?” 凌汐池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他的女儿灵邪打造的。” 谢虚颐哦了一声,又将龙麟箭放了回去,说了声:“怪不得,好箭!” 凌汐池心念一动,正想问他是如何看出来的,谢虚颐已经先回答了,“我家先祖曾和灵大师家比邻而居,谢家祖传的几把飞剑便是出自于灵大师之手,故此在下看到这支箭便觉得十分眼熟。” 凌汐池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谢虚颐是看出什么来了,毕竟天人谢家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这时,风聆和琴漓陌从远处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风聆边跑边问道:“主人,我们要出去练箭了吗?” 凌汐池向着风聆招了招手,说道:“是啊,我们现在去吧。” 只听谢虚颐又说了一句:“阿寻姑娘真是勤勉,以你的武功,这世上已是罕逢敌手了,居然还能如此刻苦的钻研武学。” 凌汐池笑了笑,说道:“学无止境嘛。” 她走到萧惜惟和月弄寒的面前,正要开口说话,这时,一名侍卫急匆匆的前来禀告:“启禀陛下,卑职们在明渊河里打捞上来一名女子,那女子清醒过来后,说要见王后娘娘。” 凌汐池眉头一皱,扭头看着他,问道:“见我?她可说了她是谁?” 那侍卫道:“她只说她姓唐。” wap. /130/130469/30428012.html 第三百二十七章:珠胎 姓唐的姑娘?莫非是唐渐依? 凌汐池心里咯噔了一下,看向了月弄寒和谢虚颐,便见那两人面容上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她扭头看着那侍卫,说道:“带我去看看。” 那侍卫应了一声,领着他们前去了,人被他们放在了河堤上,据那侍卫说,那女子好似受了很重的伤,说完话以后就晕了过去。 远远的,便看河堤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许多人,那些都是负责修建渊河分水堤坝的百姓,因为那被他们打捞起来的女子直接点名道姓的说要见他们的王后,所以他们也只能先让她躺在那里,不敢轻易的移动她,当然也不敢直接将她放在一旁不管。 一行人还未走近,便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这点味道对于旁人来说或许并不容易察觉,但对他们这种在刀口上舔了好几次血才得以生存下来的人来说,这腥味却过于明显。 见到他们走了过来,围观的百姓自动的散向了两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躺在地上,墨色的长发湿成了一缕缕散在她的身后,映着那苍白如纸的脸色,看起来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破碎感。 凌汐池的眸子一阵扩张,那女子果然是唐渐依,昔日活泼娇俏的她此刻毫无生气的躺在地上,像一朵被风雨侵袭后的花,她只觉得一阵莫名心疼,一个好好的姑娘,怎么会搞成这副模样。 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唐渐依的身旁,唐渐依早已经失去了知觉,没有半点反应,凌汐池连忙将她扯到了怀里,急急的唤了两声:“依姐姐,依姐姐。” 月弄寒和谢虚颐走上前来,脸上的神色也是越来越严肃,所有人都知道,唐渐依是凌云寨大当家唐怒的女儿,而如今的月凌军正是靠着凌云寨起家的,他们刚来到此处,唐渐依便受了这么重的伤出现在这里,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环环扣起来都告诉他们这件事并不简单。 萧惜惟面容严肃的冲着身后跟着的一个侍卫挥了挥手,那侍卫会意的点了点头,走上前去驱散了正在围观的百姓。 凌汐池伸手探了探唐渐依的脉搏,还有轻微的跳动,由于失血过多,她的脸异样的苍白透明,她仔细的检查了她的伤口,唐渐依的伤伤在左胸,是致命的一击,不过好在她闪避得快,那一剑自然也就没有要了她的命。 凌汐池连忙运起真气逼入她的体内,护住她的心脉,直到感觉到唐渐依的胸口传来微弱的心跳,她才舒了一口气,唤道:“缥无,你快来看看她。” 缥无走上前来,伸手替唐渐依把了把脉,不由分说的将她抱了起来,急匆匆的便往闲月山庄的方向走去,一行人又跟着回到了山庄,缥无一脚踹开了药房的门,冲着他们说道:“你们先在外面等着。” 说完之后,他将药房的门重重的关了起来。 凌汐池心情复杂的看着那关起来的大门,来回踱了两步后,坐在药房外长廊的廊椅上,她有些悔不当初,之前她曾拜托灵歌打探过唐渐依的下落,灵歌也告诉她,唐渐依有可能混进了泷日国的军营中,她当时虽然觉得不妥,可也没当成什么大事,再加上后来出了洪涝和瘟疫的事,她自然而然的就把这件事情搁置到了脑后,再也没去管了。 可没想到,唐渐依居然真的出了事。 萧惜惟走到了她的面前,凌汐池抬眸看着他,说道:“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萧惜惟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柔声问道:“是谁?” 月弄寒也走上前问道:“阿寻,唐姑娘离开月凌州后到底去了哪里?这段日子来,唐姨派了很多人出去,可都没有打听到她的下落。” 凌汐池两只手绞在一起,用着自责无比的声音说道:“她……她混进了泷日国的军营里,我本想写信告诉你们的,可事情太多,我便忘了。” 月弄寒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她是去找左煜了是吗?” 凌汐池咬着唇点了点头,月弄寒和谢虚颐对视了一眼,见谢虚颐微微点了下头,他随即冲小叶说道:“这件事还是写信告知一下唐统领吧。” 小叶嗯了一声,转身离去。 萧惜惟也转身吩咐身后跟着的另一个名叫段飞的副将:“吩咐人去打探一下,泷日国的军营中近日发生了什么事?” 段飞得令去了,萧惜惟又开始安慰她,说道:“你先别担心,你要相信师兄的医术,她定然会没事的。” 月弄寒也道:“阿寻,你也别太自责了,唐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凌汐池抬眸又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沈桑辰和穆苏两个孩子站在她的身旁,惊得脸都白了,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 月弄寒看了他们一眼,冲着他们说道:“你们俩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练功!” 沈桑辰和穆苏连忙应了一声,各自拿着自己的兵器急急忙忙的退了下去。 见所有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风聆仍是搞不清楚状况,自从她出了神蛇族,脑子就是懵的,外面的情况太复杂,她理了好久都没理清楚,她拉了拉琴漓陌的手,小声的问道:“琴姐姐,刚才那受伤的姑娘又是谁?为什么主人他们好像都很紧张的样子?” 琴漓陌悄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昨晚跟你说过,凌云寨下山起义夺下月凌州后,之前的凌云军便被分成了两支军队,一支为凌云军,由汐汐统领,而另一支名为昊月军,则是由之前凌云寨的大当家唐怒统领,而唐怒就是那姑娘的母亲。” 风聆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琴漓陌怀疑的看着她,问道:“你真的懂了?” 风聆嗯了一声,说道:“我其实还是不太懂,但我知道,那姑娘肯定很重要,不能出事是不是?” 琴漓陌给了她一个你还不算太笨的表情。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药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缥无表情冷肃的走了出来。 凌汐池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她怎么样?” 缥无道:“暂时无性命之忧,你先进去看看她吧。” 凌汐池转身跑进了房间里,唐渐依依旧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得就像一张纸,诡异得不正常,原本红艳欲滴的嘴唇也是灰白惨败,她蹲在唐渐依的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到那逐渐恢复的体温,一颗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唐渐依也像有所察觉,眼皮跳动了几下,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凌汐池的手也随着一阵颤抖,自责,内疚一股脑的全冒了出来。 门口传来了萧惜惟的声音:“师兄,唐姑娘到底伤得如何?” 缥无并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很重,以她所受的伤来看,伤她的是应是两人,其中一个是用剑的。” 萧惜惟又问道:“那另外一个呢?” “另外一个并没有使兵器,她受的是剑伤和内伤,那使剑的固然剑法高明,但另外一个的内力却是高深莫测,以那位姑娘受的内伤程度来看,她的五脏六腑严重受损,可奇就奇在,以那股内力的霸道程度来看,是足可以将她一击毙命的,可那股内力在重创她的同时又带着回收之势,想杀她却又没有杀她,就如那一剑一样,按照伤口里外的走势,剑尖是偏的,这就说明,伤她的人是故意留着她一口气,否则的话,她早就死了。” 凌汐池全身一颤,是谁这么恨唐渐依,要伤她到如此地步,若是真的那么恨她,又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还要留她一命,伤她的两人到底是谁? “还有一件事……”门外又传来了缥无的声音,他欲言又止的往房间内看了一眼,说道:“她……有了身孕!” “什么?”琴漓陌和风聆同时惊叫了起来。 就连他们几个男人的脸上也出现了意味不明的神色,那表情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叹息。 一个怀着身孕的女子受了重伤被人从河里面打捞起来,足以让任何有良知的人为之动容。 凌汐池只觉一记闷雷轰在了她的头上,她不敢相信的看了看唐渐依,又扭头看了看缥无,连忙站起身,全身颤抖的走到了门口,连声音都在发颤:“你说她有了身孕了?” 缥无叹了一口气,说道:“千真万确。” 凌汐池捏紧了拳头,几乎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咬牙道:“是左煜,一定是他,这个该死的王八蛋,他怎么能让别人伤害她,怎么可以。” 那日在神蛇族见到左煜后,她本想提醒左煜,告诉他唐渐依去了他们军营里找他,也希望他看在她对他一往情深的份上,好好照顾她,不要伤害她,可最后她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如今月凌州与泷日国之间局势那么紧张,她怕自己说了之后,反而暴露了唐渐依,便不敢再提,只想着唐渐依想通了之后,会自己离开那里。 没想到,左煜早就知道了她在那里,还和她…… 看着她咬牙切齿,恨不得宰了左煜的模样,萧惜惟连忙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汐儿,你别激动,不一定就是左煜,有什么事等她醒过来再说好吗?” 凌汐池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让她怎么不激动,当初在冥界的时候,唐渐依是唯一一个相信她不是什么魔女并且愿意站出来替她说话的人,在她在凌云寨半死不活的时候,也是唐渐依不辞辛劳的每日给他们送吃的,替她换洗,甚至将她唤醒了过来。 月弄寒见状,也安慰道:“阿寻,你现在着急也没用,还是等她醒过来再说吧。” 缥无无比同意他们的话,“她现在受了重伤,需要静养,我看你们也别在这里吵着她了,我先去给她开些药,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说完之后,缥无率先离去了,风聆咬着唇问她:“主人,我们今天还练箭吗?” 凌汐池看了房内一会儿,说道:“今日暂且不练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唐渐依的出现彻底打乱了她的心绪,她没有心思再去做其他的事情。 琴漓陌见她的脸色难看无比,带着风聆先走了,谢虚颐和月弄寒也随之离开,只剩下她和萧惜惟坐在房间外。 她将头靠在了萧惜惟的肩膀上,说了一声:“惜惟,我好怕。” 她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明渊发生洪涝开始,之后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她的意料之外,而且已经形成了一个无法阻挡的趋势。 她的手冰冷,簌簌而颤,萧惜惟连忙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想要将手心的温暖传给她,说道:“别怕,她会没事的。” 凌汐池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有种让人无比压抑的云诡波谲,她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问道:“惜惟,是不是快过年了?” 萧惜惟嗯了一声,说道:“还有七天。” 凌汐池抬头看着他,说道:“等她醒过来了,我们过一个热热闹闹的除夕好不好?” 萧惜惟柔声的说道:“好。” 凌汐池守在唐渐依的床前照顾了一天一夜,萧惜惟拗不过她,只得随她去了,第二日,她刚喂唐渐依喝了药,正准备出去休息一下,刚走到门口,便听屋子里传来了一声惨叫,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转身又冲了进去。 一进门,便看见唐渐依已经醒了过来,她心中十分担忧她,快步走到她的身边,柔声问道:“依姐姐,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唐渐依仿佛没有看见她,呆呆的坐直身子,眼神空洞呆滞的瞪着前方,就像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傻傻的惹人怜惜。 凌汐池也不催她,拿出手帕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水,动作十分轻柔,生怕惊扰了她。 唐渐依一把抓住她的手,手冰凉颤抖,一股冷意贴着肌肤传到了她的手心,凌汐池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唐渐依终于扭过头看着她,一股寒芒夹着泪光一闪而过。 凌汐池的心中一凛,说道:“依姐姐,别怕,是我。” 唐渐依木然的看了她半晌,才仿佛认出了她,呆滞的表情瞬间变得脆弱无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倒在了她的怀里:“阿寻,真的是你吗?” 凌汐池慌忙点了点头,说道:“是我。” 唐渐依在她的怀里哭得脱了力,那绝望无助的哭声像榔头一般敲打在她的心上,她却无能为力,只好不停的安慰她:“依姐姐,你不要哭了,没事了,没事了,有我们在,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了。” 唐渐依哭着哭着,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直起身抓住她的衣襟,急声道:“阿寻,你快点写信告诉我娘,他们,他们要对付月凌州,他们……” wap. /130/130469/30428013.html 第三百二十八章:问世间情为何物 唐渐依急得语无伦次,凌汐池抓住了她的手,说道:“依姐姐,你别急,慢慢说。” 唐渐依打了一个寒颤,一张俊秀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怖无比的事,说道:“我……我偷听到,他们和寒月国还有浩垠国要合作,商议着要一起对付月凌州,你快告诉主公,让他们早做防范。” 凌汐池埋下了头,泷日国果然同寒月国还有浩垠国联合在了一起,眼下看来是按捺不住了,她勉力笑了笑,柔声道:“依姐姐,没事的,主公现在正在这里,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别担心,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伤,还有……” 她看了唐渐依的小腹一眼,欲言又止。 “主公也在这里吗?”唐渐依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凌汐池点了点头,又问道:“依姐姐,你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伤的你吗?” 经她这一提,唐渐依脸色一变,咬着嘴唇道:“是冰冽,还有泷日国的国师东方寂。” 凌汐池眉头一皱,问道:“东方寂也来了临泉?” 唐渐依嗯了一声,说道:“不只东方寂来了临泉,还有好多人也来了,有寒月国的人,还有浩垠国的人,据他们说瀚海国的人也要来,除此之外,还……还有一个很可怕的人,阿寻,你和主公快离开这里吧,你们带我回去好不好?我想回家,我想我娘了。” 唐渐依全身簌簌发抖,看着她心有余悸的模样,凌汐池连忙握紧了她的手,说道:“依姐姐,你别怕,你在这里,他们动不了你,你告诉我,那个很可怕的人是不是仙霄宫的人,是不是一个老婆婆?” 唐渐依的眸子里出现了惊恐的神色,慌忙地点了点头。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叶伏筠果然也来到了这里,看来她和风聆不能再偷懒了。 她又问道:“那寒月国的人和浩垠国的人你认识吗?” 唐渐依回忆道:“是寒月国的太子月凌寒,还有浩垠国的太子浩南影。” 说完之后,她的脸上又出现了恐慌的表情,垂泪道:“阿寻,月凌州现在很危险是不是?我娘很危险是不是?” 凌汐池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月凌州没事,说道:“月凌州不会有事的,不过依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如何从冰冽和东方寂的手中逃出来的?你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偷听到这么重要的机密的?” 唐渐依咬着嘴唇看着她。 凌汐池微微埋下了头,她虽然不想揭唐渐依的伤疤,可事关月凌州,有些事情她必须弄清楚,按照唐渐依的话来说,若是伤她的真是冰冽和东方寂,这两个人的武功都高出她太多,只要其中任何一个出手,她都绝没有逃出来的可能,冰冽也许会动恻隐之心,但东方寂绝不会,可她偏偏就逃出来了。 缥无也说了,伤她的人是故意留着她一口气,他们为何要留着她一口气,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来给他们报信? 唐渐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那日我离开了月凌州后,本想按照你所说的去云隐国找你的朋友,可途经临泉的时候,我听说了他会被调任到那里驻守临泉,我想着,无论如何,我都要再见他一面,于是我乔装成了一个伙头兵,混进了他们的军营中。” 凌汐池苦涩的一笑,说道:“我早想到你不会那么容易放下左煜的。” “阿寻,你也有自己深爱的人,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它会让你茶饭不思,我痛恨那样的自己,江湖儿女不应该被感情所左右,可我也控制不了那样的自己,他那时候刚失去了父亲和师父,我知道他肯定是很痛苦的时候,我想着,我就只看他一眼,只看一眼就走,我真的只是想看他一眼,看看他好不好。” 她的眼泪滚落了下来,凌汐池默默握紧了她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自古情关最是难过,就连她自己不也没过去吗? “终于,我在军营里看到了他,他瘦了很多,脸上全是胡子,他经常独自一个人坐在夕阳下,默默的喝着酒,喝多了就望着鹿山的方向大声嘶吼,要不就是在军营里练一整天的枪,直到练到全身没有力气才作罢,我再也没见他笑过,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好似不认识他了,就好像那个陪我看星星看月亮的傻小子已经死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再也回不来了,我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唐渐依,你已经看到他了,你跟他是不可能的,你该走了,直到那一天……” 唐渐依看了她一眼,苍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红晕:“他又喝多了,我想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跟他道别一下,我借着送饭的理由进了他的营帐里,他喝得烂醉如泥,我怕他冷,就抱着被子准备给他盖上,可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睁开眼睛看着我,问我:‘依依,是你吗?这些天是你在背后偷看我是不是?’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认出了我,因为他醉得那样厉害,我也不知我怎么了,竟然没有推开他,反而一把抱住了他,一边哭一边用手打他,我想让他振作起来,我想把他打醒,我不想看着他再那么颓废下去,他就一动不动的任我打,直到我打累了,他突然一把抱住了我,我……我没有挣开他,就这样,我把……” 唐渐依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口,凌汐池知道她要说的是我就这样把自己给了他,她叹了一口气,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唐渐依的手指搅在了一起,难以启齿的低声道:“我醒来时,他已经没在营帐内,我又羞又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他回来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我走,我当时很生气,凭什么他叫我走我就走,我跟他说我不走,他就冲我发火,从来没有人那么凶过我,我也冲他吼,他捂住了我的嘴,告诉我,泷日国的太子马上要来临泉了,我在这里会很危险,可我,还是不想离开他,阿寻,我知道你肯定会看不起我,觉得我很无耻,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可我真的不想离开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二十多年来最快乐的时光,我不想就这么放弃。”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看不起你,你是个很勇敢的姑娘,敢爱也敢恨,很多人其实都没有你这样的勇气。” 虽然这样的勇气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可谁能说这是对是错呢,这世上又有谁有资格看不起谁。 唐渐依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最后他没有办法,只能谎称我是他在外救回来的孤女,让我以他的侍女身份留下来,就这样,我留在了他们的军营中,后来泷日国的太子真的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好多人,包括你的姐姐,我这才知道原来仙霄宫和泷日国联合在了一起,我怕他们认出我来,每日都很小心,尽量不漏出任何破绽。” 她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我在那里还听说了很多事,听说明渊发生了洪涝和瘟疫,之后他们开始每日派人上山去挖一种草,那时候我不知道那种草是做什么用的,直到有一天,泷日国的太子带着冰冽和他还有你姐姐一起出去了,他回来后就开始变得十分不正常,脾气也越来越急躁,后来你们送来了那种草,我才知道,他是见到了你们,原来明渊的瘟疫是他们散布出去的,那种草便是用来克制瘟疫的药,他们想要将那种药全部收购回来,这样你们就没有办法了,他们也好借此打击云隐国,却没想到你们反而先他们一步找到了药草,听说你在明渊,我真的很高兴,就想混出去找你,可这时,寒月国和浩垠国的人来了。” “那一日,他们在营帐里密谈了许久,我不放心,便避过了所有人的耳目在外偷听,我听到他们在说月凌州的事,也怪我功夫实在太差了,一慌张便露出了气息,我正想逃,东方寂先从帐篷里冲了出来,他武功太高,我连反应都来不及便中了他一掌,正当我以为要死在他掌下的时候,冰冽抢先他一步出了剑,那一剑将他的掌力拦了一下,我趁机跑出了军营,冰冽很快追了上来,当胸刺了我一剑,我见旁边有条河,便跳了下去,当时我觉得自己肯定死定了,但又想着不能就那么死去,于是我便紧紧抱住一根浮木,河里的水太冷了,我被冻得晕了过去,醒来过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救到了岸上,我问他们这是哪里,他们告诉我是明渊城。” 凌汐池看着她的眼睛,问道:“那左煜呢?他们伤你的时候他没有帮你吗?” 唐渐依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悲戚,“或许,他也想着终于可以摆脱我了吧,我和他的身份本来就注定水火不容的,他是泷日国的将军,我是叛贼的女儿,再重的感情也越不过家国大义,我也知道,强行要在一起,只会让两个人都越来越痛苦,所以,他不帮我,我不怪他,怨我太傻太天真罢了,在冰冽那一剑刺过来的时候,我还幻想着他能来救我,在那之前,我甚至还幻想着他能放下一切跟我远走高飞,阿寻,你说我怎么就那么傻呢?” 唐渐依捂住了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凌汐池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心中却愈加不踏实,总觉得唐渐依的话不尽不实,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上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又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身孕了?” “什么?”唐渐依一听到身孕两个字,眸子蓦的睁大,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就好像被抽去了灵魂一样呆呆的坐在那儿。 她颤抖的将手覆上了自己尚还平坦的小腹,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我……我有他的孩子了?” 看着她深受打击的模样,凌汐池只觉得莫名残忍,只能轻轻嗯了一声。 “哈……”?唐渐依竟然笑了起来,边笑边流泪:“哈哈哈哈……?老天真是爱开玩笑啊,居然在这种时候让我有了他的孩子。” 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凌汐池沉默的看着她,埋头深思了一会儿,说道:“孩子还小,你可以不要的,你的人生还长,可以重新再来。” “不……”唐渐依抓紧了自己的衣襟,抬眸认真的看着她,任由无助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眼神却无比坚定:“阿寻,我要这个孩子。” “阿寻,你看我什么都输掉了,感情,尊严什么都没有了,可至少我赢回了一个孩子不是吗?我养得起他,我会好好把他抚养长大。” 凌汐池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她又怎么能去劝说一个母亲不要自己的孩子,她只得将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肩头上,笑道:“好,我们一起抚养他,好了,你不要多想了,先休息一下,别的事都不要管,有我们呢,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你得好起来才行知道吗?” 唐渐依依言躺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眼泪却不停的顺着她脸颊滚落下来,打湿了鬓边的发丝,凌汐池拉开被子盖在她身上,才站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看见萧惜惟坐在外厅中喝茶,见她出来,他轻轻地阖上茶杯,问道:“她睡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萧惜惟站起身,道:“有一会儿了,我看你也一日一夜没休息了,来带你回去休息一下。” 凌汐池往唐渐依的房间里看了一眼,指了指门外,两人刚走出不远,她就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听到我和她的对话了?” 萧惜惟的眉头微微一皱:“听是听到了,只是我觉得刚才她说的那些话……” 他边说边看了她一眼,没有将话说完,凌汐池点了点头,说道:“一半真,一半假对吧,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样吧,我先去让人给她准备点吃的,我们再一起去见见月弄寒,她的事,还是得和月弄寒商量一下,至于她,你就多派点人保护她吧。” 接下来的时间,她得用心练功了,既然泷日国那边已有动作,那他们这边也不能再拖了。 萧惜惟伸手拉住了她,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说道:“我已经吩咐人准备好了,你先乖乖的给我回去休息一下,你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吗?经得起这样折腾?” “啊,”凌汐池惊叫了一声,慌忙四下看了一眼,说道:“大白天的,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不放。”萧惜惟耍赖似的看着她,凌汐池看着他的样子,莫名的又想起了左煜,心中又开始为唐渐依打抱不平,咬着牙道:“你那个兄弟真不是人。” 萧惜惟默了一瞬,说道:“放心,我不会是他,我也不会让你变成第二个唐渐依。” wap. /130/130469/30428014.html 第三百二十九章:你能扛多重? 凌汐池笑了笑,挥着拳头威胁道:“你要敢那样做,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萧惜惟俊逸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问道:“你就那么想谋杀亲夫吗?” 凌汐池肆意的捏了捏他的脸,又问道:“既然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你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萧惜惟说:“这些不用你操心。” 他马不蹄停的将她抱回了房中,将她放在了床上,拉过被子替她盖上,用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好好睡一觉,不许多想知道吗?” 凌汐池嗯了一声,心中还是莫名担忧,又问道:“月弄寒他们呢?” 萧惜惟将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冲她做了个睡觉的姿势,凌汐池拿他没办法,只得依言闭上了眼睛。 可她心中有事,怎么也睡不着,听着萧惜惟的脚步声远去了之后,她从床上爬了起来,悄悄溜出去找到了风聆,约着她和琴漓陌便出去练箭去了。 风聆也隐隐的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再偷懒,琴漓陌也一改之前的吊儿郎当,专心陪着她们练箭,将这些年自己练功的心得传授给了她们,不消两日,龙麟箭在她的手中便有了不容小觑的威力,因为龙麟箭和凤鸾箭同属一门功夫,她开始尝试着同时操纵两支箭,为此她还专门去请教了谢虚颐。 因为她曾在游心太玄里看到过,灵隐在训斥灵邪时曾经提过,他们家隔壁谢家庄的小女儿小小年纪便可以同时使用十把飞剑,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个谢家庄便是谢虚颐的祖上,谢虚颐那日在看到龙麟箭时也说了,他们家有几把祖传的飞剑,由此看来,这谢家定也会御剑之术,说不定能给她一些帮助。 谢虚颐很痛快的答应了帮她,还专门花了一天的时间来看她修炼箭术,看到最后,他的脸色越来越严肃,问道:“阿寻姑娘,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为何执意要修炼这龙麟箭?” 凌汐池当然不能告诉他,她着急修炼这个是为了去取龙魂时对付叶琴涯,只得谎称自己是为了杀叶伏筠才修炼这两支箭的。 谢虚颐看了她许久,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寻姑娘,你要谢家飞剑术的修炼方法,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其实谢家已经很久不用飞剑术了。” 凌汐池怔了一下,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谢虚颐道:“阿寻姑娘,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责任越大,最后承担的因果也就越大,一个人再强大,肩膀上能扛的东西也是有限的,有人能扛百斤,有人能扛千斤,你有想过自己到底能抗多少?又到底能不能承受这些重担所带来的的反噬吗?” 谢虚颐的话像一记惊雷一般轰进了她的心中,不是因为他话里本来的意思,而是他的话背后所含的意思,她看了谢虚颐一眼,又看了看琴漓陌和风聆,琴漓陌会意,拉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风聆到一旁练箭去了。 直到她们走远了,凌汐池才抬眸看向了谢虚颐,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谢虚颐笑了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谢家会这飞剑术的呢?这本是谢家的秘密。” 凌汐池不回答他的话,谢虚颐走上前来,用手摩挲着龙麟箭,又问了一句:“阿寻姑娘,你知道我们谢家先祖当年最多能使多少飞剑,而现在又剩下了多少把飞剑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谢虚颐的视线落在龙麟箭上,叹息道:“谢家的飞剑术名叫天剑十八式,每学会一式便可操控一把飞剑,天剑十八式学到最高层后便可让十八剑齐飞,那是一种旷世绝伦的剑术,但是如今我们谢家却只剩九把飞剑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凌汐池看着他不说话,等着他说下去。 谢虚颐笑道:“因为有一个人毁去了另外的九把剑,而那个人叫叶琴涯。”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说道:“你果然知道叶琴涯的事。” 谢虚颐道:“我们谢家曾经与灵家比邻而居,当年的事自然也知道一些,也就是在他取走龙魂的时候,我们先祖曾去阻止过他,那九把剑就是在那一战中毁掉的。” 凌汐池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 谢虚颐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若是想学会了飞剑术去杀叶琴涯,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想法,他绝不是你能杀的人,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月三他并没有那么想要龙魂,比起龙魂,他更在意的是你,虽然你选择的不是他,可他也并不希望你出事。” 凌汐池舒了一口气,心中总算放松了下来,看来他并不知道叶琴涯取走龙魂的真正目的,也并不知道她去取龙魂究竟会面临什么。 她笑了笑,说道:“谢虚颐,你说得没错,一个人的肩膀确实扛不了那么多的东西,但是有的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我所肩负的是我和我爱的人,所以再重,我也甘之如饴,况且龙魂是我答应了他的,我决不食言,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在如今的境况下,他有多需要龙魂,所以今日的话,还请你不要在他面前提,好吗?” 谢虚颐看了她很久,不再多说,将谢家的飞剑术教给了她,凌汐池学得很快,所谓一理通百理明,这世上很多东西到了巅峰之后,道理本就是相通的。 她练武的天分本就高,很快便将两门飞剑术融会贯通,她也并不是那种老老实实照本宣科的人,几番摸索之下,还真让她在两门心法之上悟出了更高深的东西,不仅能够一心二用,同时操控两支箭,还能分出心来用邪血剑。 琴漓陌和风聆简直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可个中艰辛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因为急于求成,她险些又一次走火入魔。 在她练箭的同时,萧惜惟和月弄寒那边也没有闲着,三日后,破尘和魂舞从帝云城秘密来到了明渊城,他们还带来一支风灵军的精骑,为了防止引起明渊城百姓的恐慌,便将那支军队驻扎在了离明渊城最近的云桑城外。 与魂舞和破尘一起来到明渊城的还有几个凌汐池没见过的生面孔,一问才知,那些人曾经是冥界天穹一品里的杀手,在萧惜惟拿下冥界之时,这个组织自然也就被他接手了,他便留下了一些自己能用的人。 与此同时,月凌州也秘密来人了,是凌云寨曾经的二当家唐博、号凌云双蛇的五当家莫云六当家莫仙两姐妹以及四方风雨刀网阵的破地刀唐原、破风刀唐霄、破气刀唐赞、破雨刀唐别等人。 闲月山庄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凌汐池不问也知道,这些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萧惜惟和月弄寒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月凌寒敢来临泉,那么他们就绝不会让他有活着回到寒月国的可能。 唐渐依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再加上月凌州来了人,见到亲人后的她心情大好,很快便能下床走路了,只是比起以往来,性格却是沉闷了许多,她是凌云寨的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看到她这副模样,凌云寨的人自是心疼无比,莫云莫仙更是叫嚣着要杀了左煜替她解气。 晚上的明渊城很热闹,明亮的灯火映在渊河上,泛着粼粼的波光,冬日的河风吹得人心底莫名的悲凉。 凌汐池独自一人呆呆的站在渊河的岸边,古老的渊河静静流淌,人世间的繁华好像都与它无关,它只是静静的流着,从过去到现在,再从现在到未来,不管人世几多繁华,渊河依旧是渊河,就如这天下,一段段新陈交替的故事,永远都是讲故事的人在变,而故事的本身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段时间守着明渊,像是在守望着她的一切,而这难得的安宁也终在这一日彻底结束了。 凌汐池抬头看着天空,暗暗问自己:“你是不是真的很害怕?” 正想着的时候,忽地手指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看,那把雕刻用的小刀轻轻的扎进了她的手指中,有殷红的血珠涌了出来,滴到了她手中的香檀木小木人身上。 凌汐池连忙将手指放在口中吮了吮,可木人上面的血滴却在瞬间晕染而开,她一慌,连忙从怀中掏出丝帕,使劲的拭擦着小木人,可那触目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掉。 再过两天便是新年了,这是她与萧惜惟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她想把他雕刻下来送给他。 突地,背后传来了萧惜惟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她连忙手忙脚乱的将木人塞进了怀中,转身看着他笑道:“没做什么呀!” 萧惜惟弯下头看了看她的手,又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有什么东西是我不能看的吗?” 凌汐池连忙摇了摇头,心知被他给发现了,却实在不好意思将那个雕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失败品给他看,说道:“有!” 萧惜惟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道:“鬼精灵的丫头。” 凌汐池笑了起来,避开他的手,顺手挽着他道:“惜惟,快过年了,我送你个礼物吧,认识这么久,我才送过你一次礼物呢,还是在你前两年过生辰的时候,那个礼物还是用你的钱买的,我现在可不是穷光蛋了,有钱给你买礼物了,你想想要什么?” 经她这一说,萧惜惟抬头看了看夜空,仿佛忆起了什么往事,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 凌汐池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他,好一会儿,他才埋头看着她,说道:“还要什么礼物呢?你不就是我最好的礼物吗?” 凌汐池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头转开,嗔道:“油嘴滑舌!” 萧惜惟从后面抱住了她,轻声道:“只是为你!” 凌汐池拉住了他的手,说道:“惜惟,陪我走走吧。” 萧惜惟嗯了一声,陪着她在河岸边散起步来,因为快要过新年了,他吩咐了下去,今年的新年就在明渊城过,而且还要过得热热闹闹的,他的一声令下,明渊城里此刻已经相继挂上了红红的灯笼,远远望去,一片红红火火,看起来既喜庆又热闹。 凌汐池痴痴的看着,这是他们的明渊城。 萧惜惟问她:“在想什么?”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回去吧。” 两人刚回到闲月山庄,便见奶娘抱着渊和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渊和在她的怀中哭得厉害,怎么哄也哄不住,一张小脸哭得通红,奶娘吓坏了,只得抱着她来找他们。 凌汐池见状,连忙抱过了渊和,柔声哄了几声后,她还是哭个不停,她心想她大概是病了,又抱着她去找缥无,恰好缥无此刻正在替唐渐依诊脉,见她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听着渊和哇哇大哭的声音,缥无蹙了蹙眉,伸手便将渊和接了过去,问道:“她怎么了?” 缥无很喜欢渊和,将她当成宝一样宠着,每日都要抱个两三回才行,虽说是她和萧惜惟收养了渊和,可比起他们两个来,缥无反而更像渊和的父亲,每当看着缥无抱着渊和笑得一脸灿烂的模样,凌汐池都觉得他仿佛被人夺舍了似的,身上再也没有当初那股子邪魅狂狷。 渊和也确实讨人喜爱,并不认生,和谁都亲,一逗便笑个不停,就连月弄寒,见了她两次后,都喜欢得不得了,在这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下,一个小小的孩子,反而能让人轻易的放松下来。 凌汐池道:“我们也不知道她怎么了,一直哭个不停,奶娘也哄不住,你快给她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 缥无急忙替渊和把了把脉,明显松了口气,说道:“没什么大问题,许是被什么吓到了,渊和乖,不哭了。” 他将渊和抱在怀中转来转去的哄着,渊和还是哭,这时躺在床上的唐渐依伸长了脖子看了看,说道:“能给我抱抱她吗?” 缥无看了她一眼,脸上出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还是将渊和递给了她,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有了身孕的缘故,身上自带有一分他们所没有的母性,在被她哄了几声后,渊和便奇迹般的不哭了,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着她。 唐渐依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说道:“好乖的孩子,真可爱啊,阿寻,这段时间我可以照顾她吗?” wap. /130/130469/30428015.html 第三百三十章:新年 凌汐池看她这几天蔫蔫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也不爱出去见人,整日闷在房间里,这样下去对她的身体也不好,难得她主动提出来想要照顾渊和,有点事做人也不会胡思乱想,渊和又那么讨人喜欢,也许会让她的心情好一些,便欣然同意了。 缥无和身后的萧惜惟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凌汐池没看到他们的反常,她走到床前坐下,看着渊和在她怀中咿咿呀呀的笑着,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渊和好像很喜欢你呀。” 唐渐依也笑了笑,埋下头只顾着逗孩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低头看着渊和的时候,满眼都是疼惜与怜爱,凌汐池看着她,不过半年的时间,她好像已经长大了许多,也成熟了许多,那个凌云寨中刁蛮任性的少寨主已经走得太远再也回不来了。 唐渐依逗了渊和一会儿,看着怀中那天真无邪的小脸,表情又变得怅然起来,眼神逐渐迷茫,喃喃道:“如果我的孩子能生下来,肯定跟她一样可爱吧!” 凌汐池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唐渐依被她掌心的温热烫得全身激灵了一下,却见她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说道:“依姐姐,你别胡思乱想,你和你的孩子都会好好的,我们都会保护你,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的出世,我们都会很爱他。” 唐渐依勉力露出一笑,小声说了一句:“阿寻,你真好。” 凌汐池陪着她又坐了一会儿,询问了缥无她的伤情,听见缥无说她已经没什么大碍后,一颗心才放松下来。 眼看天色渐晚,她也该休息了,可唐渐依抱着渊和不愿意撒手,并提出想让渊和跟她一起睡,凌汐池无奈,只得将渊和和奶娘一并留下了下来。 再三嘱咐了唐渐依不要多想,三人一起走出了房门,刚出了门,便听萧惜惟说道:“师兄,你也替汐儿诊诊脉吧。” 凌汐池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说道:“我没有不舒服啊,不用诊脉。” “听话。”萧惜惟将她往不远处的亭子里一拉,将她按坐了下来,缥无在身后摇了摇头,也跟着走进了亭子里。 凌汐池拗不过他,只得将手伸了出去。 缥无将手指按在她的脉搏上,眼睛却是看着她身旁站着的男人,说了一句:“没事。” 萧惜惟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了起来。 凌汐池高兴的说道:“既然没事,我是不是可以不用喝药了,那个药真的难喝死了。” “不行!”缥无还没说话,萧惜惟便断然拒绝,“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好,元气定是还没恢复,这药还得继续喝才行。” 凌汐池扭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说道:“可他说我没事了呀。” 没事也要人喝药,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没诊对,你看你脸色那么难看,人又清瘦了好多,再让师兄给你看看。” “咳。”缥无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说道:“许是我近日太忙,没休息好,有点头晕眼花了,可能真的没诊对,你把手伸出来,我再给你诊诊。” 凌汐池不愿意,萧惜惟见状抓着她的手伸到了缥无面前,说道:“你好好诊。” 缥无看着他轻笑着摇了摇头,又替她评了评脉,一本正经的说道:“确实是我诊错了,你的气息还是有些乱,看来是最近练功练的,又没好好休息,这药……还是得接着喝才行啊。” 凌汐池一张脸皱成了苦瓜脸,仰头看着站在她身旁的男人,问道:“不喝药可不可以?” 萧惜惟毫无商量余地的回道:“不可以!”又将她拉了起来,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说道:“你今日的药还没喝呢,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师兄,天色已晚,你也早日歇息吧。” 凌汐池拿他没办法,只得乖乖的跟着他走了。 缥无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神逐渐深远起来,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时,只听头顶传来一声浅笑,缥无回头,仰头看去,只见谢虚颐侧身躺在屋顶上,手上抱着一个酒葫芦,以手支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见他看过去,将手中的酒葫芦朝他晃了晃,说道:“山河白,要不要来一杯。” 缥无凝视着他,纵身一跃,落在他的身旁,一言不发的接过了谢虚颐递过来的酒葫芦,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明渊城,仰首喝了一口,叹道:“好酒!” 谢虚颐坐直了身,说道:“我酿的酒,自然好。” 缥无又饮了一口,说道:“你这么晚来找我,不怕你主公治你的罪?” 谢虚颐笑道:“你不也没怕惜王误会吗?” 缥无笑而不语。 远处一只夜鸽悄然飞起,眨眼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缥无的眸子微微的眯了起来,举着酒葫芦又喝了一口酒。 谢虚颐也看到了那只鸽子,眼神中带着悲悯与叹息,问道:“这件事,你们真的不打算让阿寻姑娘知道?” 缥无喝酒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谢虚颐也不说话了,静默的看着远处。 夜色平静而又淡漠,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转眼间便已是除夕,整个明渊城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好似人间便是如此,只要有人的地方,无论在哪里,无论经历过什么,一到过年,总是热热闹闹,因为过了除夕就是年,新的一年到了,新的希望也就到了,所有的悲伤难过都可以留在昨天。 除夕,寓意着结束,也寓意着开始。 因是在外过年,反而省去了许多繁复而又隆重的流程,惜王吩咐了,一切从简,只要热闹就行,又因要与民同庆,明渊城的街道上大摆长龙宴,处处张灯结彩,呈现出一片祥和喜气的盛况,百姓们纷纷涌上了大街,大街小巷人潮如流,一见面便互相拜年问好,男女老少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闲月山庄也早已备好了过年要用的东西,山庄内所有的树都挂了红彤彤的小灯笼,各条长廊中也换上了大红色的宫灯,一大清早,山庄的管事便张罗着婢女和小厮们忙着洒扫,贴福字,贴对联,贴窗花。 面容姣好的侍女们在山庄中来回穿梭,有的正手持着香炉沿着整个山庄在行香,寓意除秽气,祈圆满,而有的侍女则手捧着红梅给各个长廊上摆着的花瓶里插上新鲜的梅花,有的侍女则是手捧着水果和各色点心摆在各个可供人休憩的地方。 厨房那边也传来了阵阵美食的香味,一坛坛美酒被搬进了山庄里,一起搬进来的还有数不清的烟花。 凌汐池给院子里那两棵叶孤野亲手种下的白兰花树上挂了如意结和福袋,便兴致勃勃的出了门,一出门,见到的都是笑脸,整个山庄亦是一片其乐融融。 她在闲月山庄里转了一圈,因是过年,今日的氛围简直和谐得不可思议,月凌州来的人正与云隐国的几位将军副将在一处院子里切磋武艺,只对拳脚不动兵器,另一边的亭子里,谢虚颐与缥无在对饮,而萧惜惟和月弄寒正在下棋,沈桑辰和穆苏则分别立在两人身旁,一脸认真的看着。 凌汐池远远的看着那两人,两人都身着华丽的长袍,一个雍容雅逸,一个清雅出尘,看上去虽然是完全不同的两人,可细一看便能看出他们眉宇间是何其的相似,就连那皱眉时,执子凝思时的动作都几乎无二。 她想到自己刚来此处时,便听说了这两人的名号,庙堂之上月弄寒,江湖之远萧藏枫,这两人是世人眼中公认的绝代双骄,一个雍容清雅,王侯无双,一个天人之姿,潇洒出尘,只是那时候的她,又如何能想到这两人会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而眼下的这种和谐又能维持多久? 正想着,萧惜惟看到了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凌汐池走了过去,目光落在两人的棋盘上,果然不出所料,正是棋逢对手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 月弄寒见她的视线在棋盘上游走,修长的手指执着一粒白子落下,笑道:“我记得阿寻的棋艺不错,想当初在月凌州时,我与她对弈过几次,几乎都不是她的对手。” 凌汐池面露尴尬之色,她虽然会下棋,但远远算不得精通,她如何不知道当初她和他对弈之时他是有心相让,真要动了真格,她估计不够他杀一刻钟的。 萧惜惟不甘示弱的落下了一粒黑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了她一眼,问道:“是吗?” 她还没说话,便见月弄寒又下了一子,笑答:“当然。” 萧惜惟也跟着落下一粒黑子,扭头看她,说道:“那晚上回去你陪我下一盘。” 他的话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凌汐池简直有种想要把他捏死的冲动,她如何不知他的心思,这人怕是又在吃一些莫名其妙的干醋了。 月弄寒轻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一门心思放在了棋盘上,萧惜惟也不得不全力以赴,两人你来我往,面容上虽然还是和和气气,棋盘之上却是金戈铁马,骇人的杀伐之气跃然而出,沈桑辰和穆苏瞬间来了劲,这下可比刚才要精彩多了。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四下看了一眼,却不见琴漓陌和风聆,问道:“你们看到琴漓陌和风聆了吗?” 沈桑辰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举着手说道:“我知道,琴姐姐带着风姐姐在那边跟他们赌钱呢。” 凌汐池的眼皮跳了两下,这琴漓陌,果然一点都不学好,看来这风聆是要被她给带坏了。 她将沈桑辰拉了起来,说道:“带我去找她。” 沈桑辰哦了一声,乖乖在她面前带路,刚转过一条长廊,便看见一个小庭院里好些人围着一张桌子,琴漓陌站在人群最中间,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高高的举着,使劲的摇着手中的骰盒,口中还大喊着:“买定离手了,买定离手了。” 说完,她啪的一声将骰盒重重的扣在了桌子上,一把掀了开来。 四周传来了一片哗然声。 琴漓陌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三个六,豹子!今日遇上我纵横赌场的夺命霸王花,算你们倒霉,给钱给钱!” 在旁人骂骂咧咧的声音中,风聆充当她的小弟,一边收钱一边满眼崇拜的看着琴漓陌,凌汐池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走上前去将风聆拉了出来,说道:“琴漓陌,你不要带坏小孩好吗?” 这风聆才出来几天,便差不多被琴漓陌带得五毒俱全了,她义正辞严的告诫风聆:“风聆,女孩子不能沉迷赌博知道吗?” 风聆看着她,大眼睛眨巴眨巴,乖乖的哦了一声,说道:“主人,可是赢钱真的很好玩呀。” 凌汐池道:“赢钱是好玩,那你输钱了呢?” 风聆指着琴漓陌说道:“琴姐姐说了,在她那里就没有输这个字,赢了也是赢,输了也是赢。” “那怎么行!”沈桑辰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说道:“我师兄说了,赌品见人品,赢得起也要输得起。” 凌汐池用一种‘看吧,连小孩都比你懂事’的眼神看着风聆。 琴漓陌将骰盒扔在了桌子上,说道:“你们玩吧。” 说罢,她拨开人群走了出来,笑嘻嘻的问:“汐汐,你找我什么事呀?” 凌汐池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有事?” 琴漓陌指了指她:“你眼睛里都写着呢?” 凌汐池将她和风聆拉到了一旁,说道:“我确实有事找你们,依姐姐这段时间心情不好,我知道她是怕别人看不起她,所以不愿意出门,我要你们今晚跟我一起帮她一把,让她知道,没有人会看不起她。” 琴漓陌和风聆欣然答应了。 眨眼便到了晚上,吃过年夜饭后,便要在明渊城举行焰火大会,这也是与民同乐最好的方式,焰火大会是在明渊城城楼上举行的,那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整个明渊城的夜景。 萧惜惟带着他们登上了城楼,明渊城的百姓此刻全都聚集在了城楼下,仰首望着他们。 夜色下,他们一行人站在城楼之上,个个姿容绝世,像画上的神仙,也像俯瞰众生的神祇。 萧惜惟招了招手,数以万计的铜钱被端了过来,他抓过了一把铜钱,洒向了城楼下的百姓们。 在百姓的欢呼声中,一朵焰火冲向了天空,巨大的烟花瞬间在空中绽放,绚烂的星火点燃了明渊城的上空,整个明渊城顿时亮如白昼,紧接着,一阵阵焰火腾空之声不绝于耳,七彩斑斓的花朵瞬间铺满了整片夜空,花瓣同流星一般纷纷坠落,又像是星河垂落到了人间,焰火反照,连渊河上都泛着七彩的光华。 灿烂的焰火中,凌汐池将唐渐依拖到了一旁,唐渐依本不想出来的,可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得跟着她一起登上了城楼。 在那里,凌汐池为她准备了一个巨大无比的许愿灯,她拉着唐渐依的手,两人合力将许愿灯举了起来,唐渐依看到了许愿灯上的字。 唐渐依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她怔了一下,便听琴漓陌在一旁嚎了一嗓子,大声冲着天空吼了一句,“唐渐依是最好的姑娘!” 风聆也跟着双手做喇叭状叫了起来,她们的声音很快湮没在轰隆隆的烟花声中,凌汐池认真的看着唐渐依,说道:“依姐姐,你是最勇敢的女孩,你要振作起来,你一定会有一个很美好的未来。” 唐渐依望着面前的许愿灯,泪水模糊了视线,两人缓缓的松开了手,在她们的注视下,那只许愿灯慢慢的升上了夜空。 凌汐池拉着她走到了城楼边,双手捧在嘴旁大声的叫喊了起来。 “唐渐依你是最棒的!” 琴漓陌和风聆也跟着她喊,她们一起朝那只许愿灯挥手,烟花在她们头顶绽放,却依旧不及她们的笑容灿烂耀眼。 唐渐依泪流满面,看着身旁那姿容绝世的女子,用着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句:“阿寻,你才是最好的女孩子啊。” 四个女孩子并肩站在一起,她们没有看到,在她们身后的几个男人脸上,都相继出现了无比沉重的神色。 wap. /130/130469/30428016.html 第三百三十一章:惊变 自那一日过后,唐渐依逐渐活泼了起来,每日都会带着渊和出门看她们练功,遇到高兴的事也会和她们谈笑两句,逐渐有了几分当初在凌云寨时洒脱飞扬的神采。 如此又过了四五日,眼看新年也过得差不多了,凌汐池便和琴漓陌商议着去取龙魂的事,只是如今泷日国的人对明渊城虎视眈眈,大张旗鼓的去取龙魂的话肯定会惊动他们,为防节外生枝,凌汐池希望单独和琴漓陌去便行了,琴漓陌自然同意了她的意见。 可风聆却不依,她知道她们去取龙魂会面临什么,作为一个讲义气的姑娘,这个时候正是要两肋插刀的时候,她要跟她们一起去面对叶琴涯。 凌汐池苦口婆心的告诉她,叶琴涯不是一般人,去的人多了反而会惊动他,况且自己知道叶琴涯的弱点就是灵邪,自有对付他的办法,如今叶伏筠也来到了临泉,她既然已经学会了凤鸾箭,便该留在此处守护明渊城,不然叶伏筠真杀来了明渊可如何是好。 风聆还是不同意,三人因为意见不同吵了起来,吵架时,风聆一时心直口快,竟将叶琴涯要将她用来复活灵邪的事说了出来,吓得凌汐池要去捂她的嘴已经来不及。 一旁的琴漓陌更是被惊得五雷轰顶,怔怔的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虽然已经知道这次去取龙魂的事不简单,却没想到这么不简单,要用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复活一个已经死了三百年的人,这种逆天而行,常人所不敢想的事她的先祖都能想得出来,果然不愧为她的先祖。 凌汐池沉下了脸,训斥了风聆,希望她明白事有轻重缓急,对付叶琴涯并不是人越多越好,反而人越多死的人可能会越多,人人都想要龙魂,若是惊动了泷日国那边的人,到时他们也来抢龙魂的话,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惨状。 她还告诉风聆当初在冥界的时候,邪血剑只是显露出了一点龙魂的消息,便引来了数千人的争抢厮杀,龙魂的诱惑力太大,尤其是这种乱世,足以让任何人不顾一切。 风聆最终无奈的同意了她们的意见,三人这才想起唐渐依还在场,吓得脸色都变了,慌忙扭头一看,才发现她抱着渊和早已熟睡了过去,一大一小睡得正酣,渊和甚至还在她的怀中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未等到她们去取龙魂,这一日,萧惜惟突然把她们四人叫了过去,告诉她们,月弄寒不日便要返回月凌州了。 凌汐池有些纳闷,不懂他为何这个时候急着要走。 月弄寒笑笑,说道月凌州的事情实在太多,不可一日无主,他出来已经太多时日,是该回去了,还告诉了她们,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会选择走水路回去。 之所以叫她们过来,一则是问问她想不想回月凌州看看,二来,也是希望能将唐渐依带回去,毕竟唐渐依也有段时间没回去了,她的母亲很想念她。 唐渐依面色难看的表示自己暂时不想回去,因为她没脸见她的母亲,月弄寒再三询问了她,唐渐依还是拒绝了他。 月弄寒很低很低的笑了一声,说道:“等你想通了,还是该早点回去见见你的母亲。” 凌汐池说道:“你告诉唐姨,让她不要担心,到时候我会带她一起回去的。” 月弄寒看了她两眼,笑了笑,说道:“阿寻,你也要好好保重自己。” 第二日天还未亮,月弄寒便带着月凌州的人走了,一整日唐渐依都心神不宁,抱着渊和坐立不安,有时候连渊和哭了都不知道,凌汐池只当她是后悔没跟着月弄寒一起回去,便也没怎么管她。 又过了一日,突然传来了月弄寒他们遇袭身亡的消息,他们乘坐的船在一个名叫虎跳峡的地方遭遇袭击,整条船支离破碎,船上的人无一幸免。 凌汐池只觉得眼前一黑,气急攻心之下,哇的吐了一大口血,萧惜惟闻讯赶来,又气又怒,不由分说的将她抱回了房间,她面色苍白的抓着萧惜惟的衣襟,一遍遍的确认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她不相信月弄寒真的会死,如果月弄寒死了,那月凌州怎么办? 萧惜惟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脸色难看极了,眼神阴沉的简直想要杀人,凌汐池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急急忙忙的便往外赶,她一定要亲自去他出事的地方看看才行,如果他真的死了,至少她也要将他的遗体找回来。 她走到门口,萧惜惟便唤住了她,冷着一张脸说道:“你不用去了,他没事。” 凌汐池转身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全身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 萧惜惟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一步步的走近她,伸出手指狠狠的拭去了她唇角的鲜血,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就那么在意他?” 凌汐池还未回答他的话,便见他的表情越发嘲讽,“我的妻子,竟然会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伤心到吐血,呵……” 他的表情让她瞬间如坠冰窖,她慌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萧惜惟低低的笑了一声,将袖子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转身离开了房间。 房门重重的被关了起来,只留给了她一个决绝的背影,凌汐池怔愣了一会儿,双手抱住了自己,慢慢的蹲在了地上,因为她已明白了,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局。 半夜的时候,月弄寒和谢虚颐带着一身血腥气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到了闲月山庄。 萧惜惟派人来将她叫了过去,她站在那里,仿佛已经不认识面前的几个男人。 他们告诉她,死在那里的是月凌寒。 所谓的走水路回月凌州,不过是他们做的一个局罢了,月凌寒得知了他要回月凌州的路线,在泷日国的帮助下提前派人在那里埋伏,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才是被埋伏的那一个。 凌汐池抓着衣裙,手一直在发颤,手心更是一片冰凉,她问道:“是唐渐依对不对,你们一直知道她有问题对不对?” 几人看着她不说话。 凌汐池只觉得心中一片绝望,又问了一句:“这些日子你们一直在任由她传消息回去是不是?” 既然他们早知唐渐依有问题,自然不会让她将真实的消息传回去,但那边的人也不是傻子,所以传回去的也不可能全是假消息,总有些有用的才会让他们相信,才会让月凌寒上钩。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迷惑了他们,自然也迷惑了她们,凌汐池苦笑了一声,月凌寒本就急于除去月弄寒,他们兄弟一场,既然得到了这个杀他的机会怎么可能不亲自前往,这一动,就相当于鱼咬了饵,而她和唐渐依都成了他们的饵。 缥无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早说了,应该早点告诉她的。” 凌汐池笑了起来,笑容像深秋凄寒的霜:“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她有问题吗?” 几人俱是一愣。 她看向了他们,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萧惜惟身上,心中的疼痛如波涛汹涌,尖锐而刺激:“从她第一天回来,我就知道她有问题了,我让你派人看着她,就是为了让她没机会跟那边联系,只要她不跟那边联系,她就可以从头再来,没想到啊……” 没想到,他们反而将计就计利用了她。 偌大的房间忽然变得寒意刺骨,凌汐池静静的站在那里,有种形单影只的可怜,原本就有怀疑,只不过当它真正到临时,那种被背叛的感觉还是让人觉得锥心刺骨。 月弄寒看了她许久,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寻,她现在一样可以重新再来,我答应你,不会追究她的责任?” “是吗?”凌汐池抬眸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你们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有的路一旦走上去了,便再也回不了头,我想把她拉回来,你们却亲自送她走上了那条路,两边都在利用她,她还能去哪里?” 一阵冷风刮了过来,带来一阵寒凉,窗外忽然传来了雨滴淅淅沥沥的声音。 下雨了。 凌汐池往窗外看了一眼,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急急忙忙的声音,是照顾渊和的奶娘,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便听奶娘说道:“你们快去禀告娘娘一声,渊和公主不见了。” 缥无闻言脸色瞬间变了,化作一道红影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又有侍卫来禀告,与渊和一起不见的还有唐渐依。 凌汐池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你们啊,你们啊……这一次,你们又想引出谁呢?一个孩子,一个有了身孕的女子,我要怎么说你们才好。” 她的脸色白得难看,转身就往门外走,萧惜惟见她的样子,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他冲上去拉住了她,说道:“汐儿,你别急,我没想到她会带走渊和,你别出去,我现在就派人把她给截住,我们一定会尽快把渊和带回来。” 凌汐池甩开了他的手,从窗户中一跃而出,萧惜惟急急的叫了她一声,也跟着她冲了出去 月弄寒怔怔的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说了一句:“我们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谢虚颐叹了口气,说道:“去看看吧。” 离开了明渊城,唐渐依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便是再回临泉。 细雨蒙蒙,天地像被织了一张轻纱,凌汐池出了明渊城,一出城便见那几人也跟了过来,从明渊到临泉有几条小路,他们码不准她到底走的哪一条,只得分头行事,一人选了一条路追了过去。 唐渐依的轻功不如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把渊和带到临泉去。 萧惜惟担心她出事,默不作声的跟在她的后面,不一会儿,月弄寒也跟了过来。 他们选的这条路上有一条汇入渊河的小河,名叫落沙河,河上有一座千年的古桥,叫做离人桥。 唐渐依手中撑着一把伞,怀中抱着小小的渊和,正静静的立在桥头,一动也不动,像是在等待什么。 寂静的夜,斑驳的景色,分外清晰的雨声,就像一幅被墨淡淡晕染开的水墨画,被孤零零的丢弃在时间的尽头。 她竟然没有走,凌汐池心中一喜,正想过去,这时桥的那一头忽然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像在这一幅水墨丹青中细细勾画出来的仙人,带着一身让人无法逼视的仙气迤逦而来,湘妃竹的油纸伞下,是一张绝丽的脸庞。 凌汐池蓦的睁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竟然是寒蓦忧。 她沉思了一下,冲身后的两人做了一个手势,两人会意,各自隐入了一棵大树之后,她也施展轻功落在了一棵古榕上面,雨水滴落,氤氲起一片雾岚。 唐渐依看到了寒蓦忧,抱着渊和迎了上去。 凌汐池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唐渐依纤弱的身影在雨中瑟瑟发抖,比起风采照人的寒蓦忧,她是那么的狼狈不堪。 雨声中传来了剧烈的争吵声,唐渐依似乎情绪很激动,哭着转身就走,可就在这时,寒蓦忧右手一垂,一柄雪白的玉剑从她的袖口滑出。 纸伞被高高的抛起,风声雨声嘶哑着,寒蓦忧一跃而起,像月宫中的广寒仙子,手中的白玉剑泛着雪白的光,就像皎洁的月光,剑气如月清寒,如霜冰冷。 黑暗中开出了一朵朵森寒的剑花,琅琊残霜剑法,变数无穷,以灵巧莫测著称。 唐渐依匆匆的脚步一停,一手抱着渊和,一手往腰间一按,一道火红色的鞭影挥出,鞭影在半空中一字抖开,唐渐依的步伐灵巧的转动几下,鞭子顿时紧紧的缠向寒蓦忧的剑。 渊和被惊得大声的哭了起来。 寒蓦忧一剑挥出,手中剑光一圈,如一轮满月,将唐渐依的鞭子紧紧锁住,唐渐依弓步一扎,鞭子往手臂上绕了几圈,以一个巧力将鞭子夺了回来。 寒蓦忧目光一变,招式变得凌厉起来,一招一式令人眼花连乱,防不胜防,唐渐依开始招架不住,又要顾着怀中的渊和,避得相当吃力,不一会儿便占尽了下风。 眼看她就要不敌寒蓦忧,凌汐池按住邪血剑的剑柄,看着小桥上翻飞的两道纤细的身影,反手拔剑,妖异的血色在冥冥白雾中绽开,她凌空跃下,足尖一点,反手一剑朝寒蓦忧攻去。 寒蓦忧猛然抬头,如蛱蝶穿花一般在空中闪了几闪,裙裾飞洒,像一朵绝世的白莲,飘落在了桥上。 凌汐池闪身挡在唐渐依的面前,长剑指地,冷冷的看着她。 寒蓦忧唇角展开一抹笑意,目光看着她的身后,笑道:“你看吧,姐姐,我都说了,她一定会追过来的。” 凌汐池愣了愣,骤然回头看着唐渐依。 唐渐依低垂着头,冷声道:“我不是你姐姐,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显然对于她的身份,她的血缘至亲没有半分感情。 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只觉得有些心疼,问道:“依姐姐,你都知道了?” 唐渐依依旧没有抬头看她,将渊和紧紧的搂在怀中,声音无比低沉:“阿寻,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凌汐池无声的点了点头,唐渐依猛然抬头看她,她的眼神如死灰一般:“可你没有告诉我,你和我娘,你们都没有告诉我,你们让我知道,我的生命是多么的可笑。” 渊和哭得撕心裂肺,凌汐池无比心疼,朝她伸出了手:“依姐姐,你先把渊和给我,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wap. /130/130469/30428017.html 第三百三十二章:细雨飘摇 看着她焦急的神色,唐渐依埋头看着怀中的渊和,脸上的表情一柔,轻柔的拍着渊和的背,说道:“你以为我会伤害她吗?阿寻,我还没那么坏,我始终还是狠不下心啊。” 凌汐池急切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想把渊和交给他们,否则你不会跟她动手,我也知道你是被逼的,依姐姐,你听我说,你现在跟我回去,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 唐渐依苦涩的一笑:“阿寻,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去了,我出卖了你们,出卖了主公,出卖了月凌州,主公死了,月凌州就完了,我为了一个从没见过的爹出卖了我娘,我怎么还能回得去啊,我娘该对我多失望啊。” 看来唐渐依还并不知道月弄寒他们没事的消息,凌汐池舒了口气,连忙拉住了她的手,压低了声音说道:“依姐姐,主公他们没事,他答应了我,只要你现在跟我回去,他绝不会责怪你,你可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重新开始的。” “真的吗?”唐渐依脸上先是露出了一抹喜色,突然又像是明白了什么,惨白着脸看着她,问了一句:“阿寻,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背叛了你们,所以你们早已经做好了防备,所以主公才没有出事。” 蓦地,她的嘴唇哆嗦了起来,脸上又出现了惊恐的神色,嘶哑着声音道:“那出事的又是谁呢?” 凌汐池抓着她的手一紧,知道她定是在担心左煜,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想害他的人,里面没有左煜。” 唐渐依并不是一个傻子,她这么一说便全部都明白了,她抬眸怔怔的看着远处,一抹哀愁深深的刻在了她的眉间。 “原来如此啊。”她幽幽的道:“原来不管在哪里,我都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风过树林,寒意更盛,天地间唯余雨打在树梢上沙沙的声音。 凌汐池心中无限悲凉,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责怪她,或许是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得不这么做,可是一方面她又不愿意这样做。 她想起了当初在凌云寨时,那时是她刚得知自己的身世痛不欲生的时候,唐渐依曾安慰她,说自己也是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离开她们母女,但她对他仍然还存在着那么一份幻想,认为他只是不得已离开她,离开她的娘,她相信她的父亲终有一天会回来找她的。 可是现在她知道了,她的父亲不但不是不得已,而是亲手将她们母女抛弃,甚至还派过兵围剿她们,这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又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的。 这世界就是这样,越是天真活泼不谙世事的姑娘越容易被这些肮脏污秽所侵袭,因为她们太干净了,也被保护得太好了。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郑重的看着她:“若是你不喜欢,可以不必承认,没有人逼着你去承认那样一个父亲,不就是流着一样的血吗,那有什么关系,你比他们干净得太多,你本质上还是你,不必去计较这些。” 唐渐依冲她笑了一下,那个笑有些凄婉,让人感觉到心寒。 凌汐池又是愣了一下,却听唐渐依喃喃道:“对不起……” 话落的那一瞬间,她的右手一抬,手中的鞭子像一条灵活的蛇,盘旋着身体,朝她缠绕了过去。 凌汐池仍是看着她,后面传来了寒蓦忧的冷笑,一阵风带着雨扑到了她的脸上,身后慢慢凝聚起冰冷的杀意,雨水如激荡的水剑,凌汐池侧过身,整个人腾空跃起,身体翻转了几下,躲过了唐渐依的鞭子。 后面寒蓦忧的剑急速的刺了过来,一剑刺空后,寒蓦忧妙曼的身子随即一腾,就像一条飞旋出水面的水蛇,首尾一翘,纤臂一旋,削向她的腰腹之间。 凌汐池冷哼了一声,手中长剑一转,邪血剑上的炙热之气流转八方,无边的细雨瞬间化作一片血色的雾气,寒蓦忧的剑被重重的击到了一旁,与此同时,她的手一扬,一朵由真气凝结而成轮回之花从她的指尖飞出,顿时幻化成无数朵,一瞬间满天飞花,灿烂夺目,每一朵泛着白光的花朵都携带着一道水痕,从四面八方呼啸着冲向了寒蓦忧。 凌汐池冷眼看向了她,眸子里全是杀机,手指微捻,说道:“看你是我姐姐的份上,就用这一招仙人扫落花送你上路吧。” 这是她第一次对寒蓦忧动了杀心,她自知自己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不会任由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来伤害她,以前她不杀寒蓦忧,是因为还顾念着那一点血缘关系,既然寒蓦忧屡教不改,那她也没必要留她在世上再害人了。 这是凝聚了她全身功力的一招,以寒蓦忧的武功根本不可能躲得过。 或是没有料到她真的动了杀心,又或是寒蓦忧吃定她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所以当那招仙人扫落花从四面八方冲向她的时候,寒蓦忧惊得脸色大变,一向狠毒的眸子里难得出现了一抹惊惧的神色。 她抬剑刷刷刷的舞出了数招琅琊残霜剑法,意欲去破那一招,可当她的剑招与漫天飞向她的轮回之花碰撞在一起时,只听咔嚓一声,她手中的霜牙剑寸寸断裂,她亦被那一招击得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漫天飞舞的轮回之花如雪舞人间,余势不减的冲向了她,带着杀神灭魔般的无上杀意,眼看着寒蓦忧就要丧身在那一招之下,突的,一道白影从远处掠了过来,一道白色的圆环从她的手上飞出,如一轮璀璨的明月在九天之上亮起,又顿时分化成无数轮幻月,一个又一个的圆环光华耀眼,带着似能涤尽一切凡浊的神圣之力。 白光迅速蔓延,顷刻之间便覆盖了整片天地,那如幻月一般的圆环落在寒蓦忧的身前,替她挡住了那一招。 清风微摇,细雨飘洒,幻月当空,漫天飞花,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凄清和美。 一道妙曼的身影落在了寒蓦忧的身后,纤指一扬,那数轮幻月忽的收了回去,重新凝结为一个圆环,落在了一只如玉一般的手上。 凌汐池望着那出现在寒蓦忧身旁如月光一般清冷的女子,目光一紧,苦笑了一声,唤道:“姐姐。” 叶孤影看都没看摔倒在地上的寒蓦忧一眼,轻抬脚步朝前走去,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无绪,宛转环在她的手臂间旋转着,幽幽的白光映照在她如霜似雪的脸庞上,即便那是一张冷漠无情的脸,也足以惊艳整个人间。 凌汐池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的寒蓦忧,寒蓦忧本就生得超凡脱俗,可与她一比,便有些相形见绌了,不单单只是容貌上,便是气度上也差了许多,姐姐好似永远都是那样,不管做什么都好像只是一个局外人,她的眼睛里有的永远只是淡漠,像是神女俯瞰着芸芸众生,所有人于她而言都像是落入眼中的风景,和一棵树一朵花一样没什么区别。 叶孤影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寻,你为何要来?” 凌汐池无奈的闭了闭眼睛,说道:“姐姐,我怎么能不来,她只是一个有了身孕的弱女子,你们为什么要利用她,两国相争,为什么要让这些无辜的人卷进来,你们大可以凭自己的本事直接冲着我们来,何必老是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这就是你的信仰?这就是你要坚守的东西吗?” 叶孤影看了她身后的唐渐依一眼,说道:“阿寻,你说我们利用她,你怎知唐姑娘不是自愿的?” 凌汐池道:“她若是自愿的,根本不会那么痛苦,姐姐,我不想跟你动手,没到那一刻之前我都不想,我现在要带她回去,希望你不要阻止我。” 叶孤影又问道:“你觉得她愿意跟你一起回去吗?” “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一定会带她回去,我不会任由你们毁了她,”她回头看了唐渐依一眼,又继续道:“姐姐,你也该知道,叶伏筠既然没来,光凭你和寒蓦忧根本阻止不了我们。” 叶孤影道:“你可知道师父为何没来?” 凌汐池冷笑,说道:“因为你们已经知道了一个消息,所以你们才会让依姐姐带走渊和,无非就是希望用渊和来要挟我,因为她想见的那个人只有我知道下落,她现在除了要挟我别无他法。” 说罢,她扭头看着唐渐依,问道:“依姐姐,其实你那天根本没有睡着是不是?” 唐渐依被她问得一愣,半晌后点了点头。 凌汐池发出了一声苦笑,又说道:“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对吗?” 唐渐依还是点头。 凌汐池最后问了一句:“所以他们才会让你带走渊和?” 唐渐依崩溃的哭出了声,大声的喊道:“是!是!是!” 凌汐池温柔的笑了一声,再也没去看叶孤影,说道:“好了,我问完了,依姐姐,我们可以回去了。” 唐渐依惊诧的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她为何不怪她,她说道:“阿寻,我出卖了你,你为何还要带我回去。” 凌汐池冲她一笑,说道:“因为你只是把我要做的事说出来了而已,对我来说不算出卖,况且你也根本不知道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取龙魂不是吗?” 唐渐依愣愣的看着她不说话。 叶孤影在她身后道:“阿寻,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带她回去吗?” 凌汐池回头看她,也问道:“姐姐,你真的做好与我们为敌的准备了吗?” 叶孤影反问道:“我们岂非一直都是敌人?”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这时,她的耳旁传来了一阵鞭子挥舞时携带的风声,她右手一抬,正想一掌击出,却突然撒开了五指,任由手臂被唐渐依的鞭子结结实实的缠住。 在唐渐依动手的同时,又是一道影子从远处掠了过来,快到让人几乎看不清,唐渐依还未反应过来,手中的鞭子便应声而断,就连怀中的渊和也被人劈手夺去。 萧惜惟一手抱着渊和,一手护在了凌汐池的面前,凌汐池回头看着唐渐依,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你告诉我,你仅仅只是为了那份血缘关系才对我出手的话,那么我不怪你,我现在带你回去,你愿意跟我走吗?” 唐渐依看着他们,脸上沾满了雨水,全身瑟瑟发抖。 这时,月弄寒也从远处走来,拾起了地上的雨伞,遮在了唐渐依的头上,叹了一口气,温和的说道:“唐姑娘,跟我们回去吧,你的娘亲真的很想你。” 看到月弄寒后,叶孤影的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便随即归于平静,寒蓦忧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月弄寒道:“她说得没错,你果然没死,你果然没死!” 月弄寒看向了她们,脸上虽然还是温和笑着的,眼中却是冰冷的杀意,“让诸位失望了。” 寒蓦忧的眼睛像淬了毒的箭一般看着他,声音尖利得如同响尾蛇发出的声音:“那我们的人呢!” 月弄寒看着她,只说了四个字:“全军覆没。” 寒蓦忧咬牙切齿道:“月凌寒那个废物!” 月弄寒冷笑了一声。 恰好这时缥无和谢虚颐也赶到了这边跟他们汇合,凌汐池连忙道:“惜惟,你让他们先带渊和走,天太冷,她还小,受不得冻。” 萧惜惟急忙将怀中的渊和交给了缥无,缥无看着那小小的孩子冻得脸色发紫,连嗓子也哭哑了,眼睛里蕴满了心疼,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渊和转身施展轻功便走了。 眼见缥无走远了,萧惜惟也拉住了凌汐池的手,说道:“汐儿,我们走。” 凌汐池伸手去拉唐渐依,却发现唐渐依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面前,一双眼睛似乎在看她,又似乎透过了她在看着未知的东西,目光渐渐变得呆滞,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就像一具失掉灵魂的木偶。 这样的唐渐依极度不正常,凌汐池连唤了她两声,她都仿佛没听见一般,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骤然回头看着寒蓦忧,眼中的怒意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耐着性子问道:“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寒蓦忧怨毒的目光扫了一眼唐渐依,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先是吃吃的笑,最后却变成凄厉的狂笑,一边笑一边道:“做什么?没什么?她是走上了身为寒家的人必须走的一条路而已。” 寒蓦忧的笑让人心惊,凌汐池咬了咬牙,仍是要带唐渐依走,唐渐依也乖乖的跟着她,叶孤影静静的看着他们,并没有要阻止他们的意思。 月弄寒和谢虚颐走在最后,扭头看着她,脸上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难道她们真的这么轻易就任由他们将唐渐依带走了。 几人刚走出几步。 “铛铛,铛铛!”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方圆数里,原本除了风声雨声,再无其他的声音,可就这突然破空而出的铃铛声,却称得这夜更加的空茫无际,凄寒落寞。 原本乖乖巧巧跟着他们走的唐渐依,一听见这铃声,闷哼了一声,面部表情顿时像麻花一样扭曲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好像万分痛苦的模样。 凌汐池一把扶住她,急道:“依姐姐,依姐姐,你怎么了?” wap. /130/130469/30428018.html 第三百三十三章:棋子 铃铛声如狂风暴雨一般急响起来,暗处仿佛有成百上千只铃铛在同时摇响,唐渐依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冷汗瞬间布满了她的脸庞,一阵极其蛮横的力量突然自她体内传了出来,只见她仰天惨叫了一声,一把将凌汐池甩到了一旁。 凌汐池猝不及防,又恐伤了她,竟被她甩得倒退了两步,萧惜惟急忙在她身后托住了她的腰,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四方铃铛声传来的方向。 凌汐池站定后,又急急的朝唐渐依看去,唐渐依痛苦的抱着头蹲了下去,谢虚颐冲到了她的面前,看着她那一双略微赤红的双目,右手凝聚真气罩在她的头顶上,不一会儿,他收回了手,叹了一口气道:“她中了蛊,是食髓蚕。” 凌汐池只觉一道厉雷劈在了她的头上,她曾听说过食髓蚕,这蛊也产自西北蛮荒一带,是一种极其歹毒的蛊毒,以阴阳鲜血为引饲养蛊虫,蛊虫长成后为一公一母,施以蛊术后彼此之间有感应,有人则以铃铛为媒介,将公虫封入以尸气练成的铃铛中,再将母虫种入人的体内,铃铛摇动时,公虫受到影响,便会急于破铃而出,变得凶猛异常,母虫受到感应,也会变得凶猛异常。 而食髓蚕是一种能控制人性的邪门蛊虫,中了这种蛊的人虽与常人没有什么异样,但如果不在规定的时间内服食与其相克的解药的话,中蛊之人便会逐渐被蛊虫所控,蛊虫一旦入脑,便会吸食人的脑汁,等到蛊虫长大后,中蛊者便会人性尽失,变成如鬼似妖一般的行尸走肉,再也没有自己的所思所想,终身都会为人所控。 耳旁传来了唐渐依痛苦的惨嘶声,谢虚颐连忙封住了她的几处大穴,以免她陷入癫狂之中伤到了自己,凌汐池回过神来,狠狠的瞪着站在不远处的寒蓦忧,咬着牙说道:“寒蓦忧,她是你姐姐,你们还有没有人性!” 寒蓦忧也看着她,发出了一声极为嘲讽和不屑的冷笑,说道:“你到现在才知道吗?我们早就不是人了。” 凌汐池的拳头在身侧捏得咯咯作响,“对,你们根本不是人,你们连畜生都不如,像你们这种人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寒蓦忧不怒反笑,说道:“与其这么生气,你倒不如想想怎么救你的好姐妹要紧。” 凌汐池知道现在不是同她逞口舌之快的时候,扭头看着些谢虚颐,问道:“这种蛊可以解吗?” 谢虚颐摇了摇头,说道:“除非拿到解药,否则无法可解。” 她又看向了萧惜惟,问道:“缥无可以解吗?” 萧惜惟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凌汐池看着唐渐依痛苦不堪的模样,急急的问道:“那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缓解她的痛苦?” 谢虚颐抬眸看了不远处的寒蓦忧一眼,说道:“食髓蚕本为一对,不管在哪里,彼此双方都有感应,只要把其中一只种在人的身上,触动另一只,那么这只便会产生巨大的共响,由于急于要找到另一半,虫子便会变得凶残无比,啃食人的五脏六腑,除非将公虫找出来杀掉。” 凌汐池看了寒蓦忧一眼,很显然铃铛不在她的身上,这么多的铃铛在同时响着,很显然暗处还埋伏着许多的人,她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正欲出手,一道白色的人影先她一步闪身出去,直朝寒蓦忧而去。 叶孤影一直挡在寒蓦忧身前,见状眼眸一抬,正欲出手阻拦,那白影已经跃过了她,闪电般的踢出了无数脚,腿劲挟带着风雨之势卷向了她,叶孤影手一扬,宛转环脱手飞出,泛着白光的圆环与他的腿劲相撞,宛转环被踢到了一旁,而她也被腿劲击得倒退了数步,就在她往后退的瞬间,那白影已经落在了寒蓦忧的身旁,一只手紧紧的扼住了她的脖子。 叶孤影站定了身,望着扼住寒蓦忧脖子的月弄寒,说了一句:“捻光指,逐光腿。” 月弄寒眼中含着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脸上浮现了一丝疑惑之色,见叶孤影还是一脸淡然的看着他,他又将视线落在了寒蓦忧的身上,语气依旧温和的说道:“蓦忧公主,得罪了,还请你将食髓蚕的解药交出来。” 寒蓦忧娇媚的笑着,眼神如宛转的秋波一般看了他一眼,问道:“如果我不交出来呢?” 月弄寒捏着她喉咙的手一紧,说道:“那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月弄寒,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寒蓦忧被他掐得险些缓不过气来,她看了不远处的凌汐池一眼,脸上的表情越发嘲讽:“你知不知道,你如今在五国已经成了一个笑话了,一个曾经的天之骄子,为了一个女人沦为了反贼,可笑那个女人还抛弃了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你还要没出息到什么时候?每日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那种滋味不好受吧,你为她做了这么多,你得到什么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帮她,我若是你,定要亲手剐了那对狗男女,方才能泄心头之恨。” 这个女人这种时候了还想着挑拨离间,凌汐池简直恨不得现在就一剑杀了她。 寒蓦忧的话刺痛了月弄寒,只见他温和的表情瞬间冷冽了下来,手上一紧,说道:“这是在下的事,便不劳公主费心了,我再问你一句,你们究竟要不要将唐姑娘的解药交出来?” 寒蓦忧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将脸侧到了一旁,说道:“你杀了我也没用,解药根本不在我的手上。” “她说得对,解药确实不在她的手上,还请月三公子放开我的妹妹。” 一个略显阴冷的声音传来,大雨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离人桥上,此刻又走来了一个人。 一个撑着一把绘着踏雪寻梅的油纸伞的男人。 铃铛清脆的声音摇响不止,那男人信步而来,缓慢的脚步有着贵族门庭的端正与威严,骨节修长的手上挂着一串小小的铃铛。 那是泷日国的太子寒莫沂,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人,是冰冽和左煜。 左煜看到了靠在谢虚颐怀中脸色苍白的唐渐依,眸子剧烈的缩紧了一下,暗暗的捏紧了拳头,脸上却是一片木然。 凌汐池看着左煜,嗤之以鼻道:“真不是个男人。” 左煜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将头扭向了一边,不让自己再看唐渐依,可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 寒莫沂站在桥上,先是看了看一旁的叶孤影,说道:“叶姑娘,你下次若还是这般的话,令师恐怕会伤心的。” 叶孤影也看了他一眼,说道:“太子说笑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寒莫沂道:“叶姑娘尽得令师的真传,身手应该不止如此吧。” 叶孤影道:“我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 凌汐池若有所思的看了叶孤影一眼,她刚刚对战月弄寒的那一招,确实好像并没有用出全力。 “是吗?”寒莫沂在桥上站定,轻笑了一声,视线落在了凌汐池的身上,手中摇晃着的铃铛骤然停了下来,他手中的铃铛一停,四野中的铃铛声也瞬间停了。 铃铛声一停,唐渐依的表情也逐渐缓和了下来,像只虚弱无力的小猫一般靠在谢虚颐的怀中,眉尖仍是蹙得紧紧的。 凌汐池走上前去,抬起手中的剑指向了寒莫沂,语气森寒的说道:“寒莫沂,你今晚若想活着回去,就把食髓蚕的解药交出来!” 寒莫沂轻笑了一声,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萧惜惟,又看了看月弄寒,说道:“惜王陛下,云隐国刚与我国签订明渊之盟,两国正是交好之际,你如今私下面见我泷日国大逆不道的反贼,究竟意欲何为啊?莫非陛下是不想遵守这明渊之盟了?” 萧惜惟笑道:“太子殿下,究竟是谁不遵守明渊之盟,从明渊发生瘟疫开始,你们背地里做的事还少吗?明渊之盟若是你们不想遵守,那云隐自然也不必遵守了。” 寒莫沂看了他两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说道:“陛下言重了,泷日国从来没有不遵守明渊之盟的心,至于月三公子……” 他扭头看向了月弄寒,眼中杀意渐盛,说道:“成王败寇,这次输在了你的手上,我无话可说,但月凌州泷日国早晚会收回来,必将你等一干乱贼尽数剿灭,不过我今夜来此乃是为处理家事,无意与几位为敌,几位怕是也不便干预吧,月三公子与其来管别人的家事,还不如想想自己要怎么去向寒月王交代。” 凌汐池银牙紧咬,问道:“什么家事?” 寒莫沂看向了唐渐依,说道:“自然是带我流落在外的妹妹回她的家去,她既是我泷日国王室血脉,又岂可沦落在外与叛贼为伍?” 凌汐池被他恶心到了,心里简直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咬牙道:“我真的是低估了你们的无耻程度。” 寒莫沂笑了笑,说道:“落叶归根,认祖归宗,这是天道人伦,你们莫非也要阻止吗?” 凌汐池怒骂道:“去你的祖宗,别给你祖宗丢脸了,你有什么资格舔着脸说要将她带回去,你们将她当做一颗棋子的时候,有想过她跟你们是一家人吗?说得好听,呵,认祖归宗,我告诉你,天理人伦这一套在我这里没用,你们根本不是人,你们连人都算不上,也好意思上杆子跟她认亲戚。” 说罢,她的手指一抬,真气在指尖缓缓凝聚成了一朵花的形状,她看向了寒莫沂:“你今晚若是不将食髓蚕的解药交出来,我就先送你去见你的祖宗。” 冰冽和左煜见状,一左一右的护在了寒莫沂的身前,四面八方也传来兵刃森寒的气息。 寒莫沂故作叹息,说道:“只要她跟我回去了,我自然会给她解药,解药的事又何须劳你费心。” “呸!”凌汐池怒骂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谋算着什么?你让她跟你回去是因为你们知道唐姨就这么一个女儿,并且她为了这个女儿可以付出一切,你无非就是想利用她来牵制唐姨罢了。” 寒莫沂嗤笑了一声,对于她的话不置可否,笑道:“是又如何呢?” 说罢,他将手中的铃铛挑在指尖上,铛铛的晃动了两声,唐渐依不为所动,可当那两声铃声响过之后,“铛铛铛!”一阵急切的铃铛声清脆的响了起来,不知有多少铃铛,在无尽的黑暗中一波一波的传来,如同狂风骤雨一般凄厉刺耳,唐渐依猛然睁开了眼睛,极度的痛楚竟然让她冲破了被封的穴道,她的双眼已经变得血红,仰着头痛苦的惨叫了起来。 谢虚颐见状连忙死死的按住了她,唐渐依拼命挣扎,对着他拳打脚踢,像只濒临绝境的野兽,那凄厉的惨叫声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动容。 “住手,住手,寒莫沂,我要你的命!”凌汐池眼睛也红了,怒不可遏的就要冲上去杀了寒莫沂。 “汐儿!”萧惜惟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示意她不要冲动。 他看向了四方,四野传来的铃声数量不少,可见这里埋伏着不少人,寒莫沂今晚若是死在了这里,这件事根本掩盖不下去,明日驻扎在临泉的泷日国大军便会杀到明渊,到那时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而云隐的军队现在正驻扎在云桑城,此时根本来不及调兵遣将,况且云隐国也还没做好再一次跟泷日国开战的准备。 这也是为何双方只能暗地里行事而不正面交锋的原因。 有些事情一旦摆在明面上来,牵一发而动全身,两国一旦开战,便是再一次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那时候苦的只会是普通百姓,而云隐国之前所做的一切便全都白费了。 谁都知道两国之间总有一天会再次开战,但开战的原因绝不可能是因为区区一个唐渐依。 凌汐池如何不知这个道理,正是因为明白这个道理,她才知道唐渐依从一开始就沦为了一颗棋子,两边都选择利用她的时候,就代表了两边都可以随时抛弃她,她自己也曾经历过那种痛,所以她不希望看到身边的人也走上那条路。 寒莫沂看了她一眼,手中的铃铛又晃动了两下,黑暗处的铃铛声又停了,唐渐依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满头大汗的倒在谢虚颐的怀中。 只听寒莫沂极度无耻的说道:“蓦璟,你看,另外一只食髓蚕没在我手上,你就算杀了我也没用,你能保证在她死之前将那只铃铛找出来吗?” 说罢,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陶醉的闭上了眼睛:“这铃铛声可真好听啊。” 他的指尖仍然挑着那一串铃铛,小小的铃铛随着风摆来摆去,发出如冤魂哭诉一般的哀鸣。 “蓦璟啊,你既然选择入了这战场,心不够硬怎么行呢?你大可以看着她去死啊,说到底,你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的死活又关你什么事呢?” wap. /130/130469/30428019.html 第三百三十四章:离殇 凌汐池看了一眼唐渐依,又看向了月弄寒,指尖的那朵真气凝结而成的花消散在雨中,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月三,你先放开寒蓦忧吧。” 月弄寒重重的叹了口气,慢慢的松开了寒蓦忧的脖子。 寒蓦忧跌坐在地上,发出细细的轻喘声,如一朵残败在稀泥之中的玉兰花,月弄寒看了她一眼,眼眸里带着一股难以言状的厌恶。 萧惜惟一直没说话,始终看着他的妻子,专注的目光中含着一股歉意,他知道,在他们亲手将唐渐依送上这样难堪的境地后,她的心中就一直在怨他怪她,他也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并没有阻住,而是将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她不原谅他。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寒莫沂,说道:“今晚我们不可能让你带走她,你也知道你带不走她,开条件吧,你究竟要怎样才肯将解药给我?” 寒莫沂笑了一声:“蓦璟,你果然是个聪明人,泷日国失去了你真是一大损失。” 凌汐池咬牙道:“少废话!” 寒莫沂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道:“带我们去取龙魂,只要我们得到了龙魂,我就将她的解药交给你。” 凌汐池冷笑了一声,“好,我答……” 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阿寻,我要跟他们回去。” 那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虚弱的女子身上,尤其是左煜,在看到她那惨白的面容时,眸子是一片纠结和茫然,像是想走到她的身边去又不敢。 唐渐依也看着他,唇角露出一抹凄寒的笑。 凌汐池转身奔到了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说道:“说什么傻话,我不会让你回到他们身边去的。” 唐渐依冲着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回去,我也想看看我的爹到底长得什么样,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这么狠。” “依姐姐……” 唐渐依将手覆在她的手上,说道:“阿寻,我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可以吗?” 唐渐依的模样让她感觉到害怕,她连忙点了点头。 唐渐依挣扎着站了起来,谁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可神奇的是,谁也没有出声阻止她。 凌汐池将她搀扶到了不远处,唐渐依踉跄了几下才勉强站定。 细雨中,她单薄的身材显得无比瘦弱,凌汐池这才发现,原来她是这么柔弱这么需要人保护的一个姑娘。 唐渐依扭过头去,看着远处的寒莫沂和寒蓦忧,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喃喃道:“我以前做梦都想要兄弟姐妹,因为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总想着我要是有个哥哥有个妹妹该多好,没想到,我如今真的有了。” 凌汐池知道她心里难受,换作任何人都接受不了被自己的亲人利用和放弃。 “依姐姐,不要说了,他们不配。” 唐渐依忽然又道:“阿寻,你知道吗?其实我好恨自己是什么寒战天的女儿,我一点都不想姓寒,我姓唐,我是凌云寨的少寨主,我的爹早就死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连声道:“你不是他的女儿!一定不是!” 唐渐依笑了笑:“阿寻,我真后悔没听你的话,我不该去找他的,我现在好想我娘。” 凌汐池只觉得鼻头一酸,说道:“你若是想她了,等你好起来,我陪你回去见她!” 唐渐依沉默了一会儿,酸涩的笑了起来:“见不到了,回不去了,从我出卖他们那一刻,凌云寨我就回不去了,我出卖的不仅仅是主公,还有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婶婶们,你说我还有什么面目回去见他们,阿寻,若是日后见到我娘,告诉她,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他们都没事,他们不会怪你的。” 凌汐池伸手去牵她的手,被她避开了,她将手缓缓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身上的血已流尽,她却还是笑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眼眶中滚落了出来。 “阿寻,他们都让我不要这个孩子,你是唯一一个让我把他生下来的人,其实我知道,他和我一样,都不该来到这个人世。” 她的样子让人感觉到害怕,凌汐池有些慌了神,急急道:“胡说什么,没有谁是不该来到这个人世的,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依姐姐,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出生,但我们可以决定自己怎么活,你活着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别人,别说傻话了,我带你回去,我会照顾你的,有我在,我不会让人伤害你,这个孩子,我来疼。” 唐渐依抬头冲她笑了一下,“阿寻,能认识你真好,如果你是的妹妹该多好。” 凌汐池一愣,眼底寒芒一闪,一阵血肉模糊的声音传来,唐渐依唇角的笑意都来不及褪去,一抹寒芒如惊鸿一般,直没入她的胸膛。 血液灌流而出的声音,模糊中带着撕裂,就像来不及灿烂的花陡然凋零。 “不要!” 凌汐池听到了自己的惨叫声,震痛了她的耳膜,一阵血雨洒在她的脸上,她伸出手,看着唐渐依的嘴角绽开了一抹绝美的笑容,缓缓的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啊啊啊!”她脑子里只余一片空白,无力的张着嘴唇,明明心中已经恐惧到了极点,可嗓子里就像被卡了一根刺,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一声声沙哑的呜咽声。 唐渐依就那样倒在她的怀中。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没想到那样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竟会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几乎每个人都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反应,静默得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只余簌簌而落的雨声。 凌汐池颤抖着手去捂她的胸口,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的扎在她的胸膛上,鲜血源源不断的流淌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衫,血水顺着雨水流淌在地上,很快也将地面染成了一片鲜红的颜色。 那凄艳的红色触目惊心,究竟要流多少血才会这样。 凌汐池抱着唐渐依,尝试了各种方法,点穴止血,灌输真气,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入了唐渐依的体内,可她还是能感觉到唐渐依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当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时候,那一刻,她就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眼泪大颗大颗的从她的眼中滚落了出来,她伸手紧紧的握着唐渐依的手,一遍一遍的问道:“为什么呀?为什么?我要怎么救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最先回过神来是萧惜惟,他的眸子缩紧了一下,抬腿就朝她走过来,他一动,其他人也动了。 谢虚颐和月弄寒对视了一眼,眼中也出现了沉重的颜色,抬腿朝她们走了过来。 “站住,不准过来!” 凌汐池抬眸恶狠狠的看着他们,抬起手中的剑指向了众人,抱着唐渐依往后挪了挪,怒道:“谁过来,我对谁不客气。”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她不懂,为什么她拼了命的想要保护身边的人,可那些和她亲近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的死在了她的面前,为什么在命运面前她从来都那么的无能为力。 “汐儿……”萧惜惟吓得不敢动了,“你别冲动,我不过来,不过来。” 唐渐依苍白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想说什么,凌汐池慌忙俯下身,将耳朵凑到了她的嘴旁,她听见了唐渐依在说,“阿寻……我不可能跟着他们回去……因为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利用我去对付我娘……尤其是那个人还是我爹……” “我也不能跟你回去,因为我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你因为我受他们威胁,去取龙魂,因为我听到了,我知道你去取龙魂会,会有危险,答应我,不要去取龙魂,自私一点,你这样的女子啊,是最应该得到幸福的,只是原谅我,以后不能再祝福你了。” 凌汐池含着泪拼命的摇着头:“别说了,别说了。” 唐渐依将头侧了侧,目光越过了她,深深的凝望着远处的一个人,一个浑身颤抖着,眼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神思的男人。 那目光像是飞越过了沧海桑田,带着说不清的倦怠,没有喜没有悲,没有爱亦没有恨,那一眼,似要斩断所有的眷念,然后她便可以毫无牵挂的上路。 她轻喘了一声,又小声的说了一句:“阿寻,真到了那一天,放他一条生路吧。” 凌汐池也扭头看了一眼左煜,含着泪点了点头,然后她便感觉到,抓住她的那只手无力的一松,重重的垂了下去。 “依姐姐!” 凌汐池恍如失去常性一般尖叫着,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一片落叶随风悠悠的坠落,那来不及褪去的绿色真好看,可是它已经没有生命了,就像一场浮华的梦境,裹着最美丽的外衣,内里却是一场虚无缥缈。 她明明可以救她的,可她还是没能救得了她! 耳旁似乎有声音从天际传来,模糊而又真切。 “我堂堂凌云寨的少寨主,你们这些臭男人,怎么配得上我唐渐依!” “这么一点挫折就受不了了,我若是你,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大不了就是一死,也绝不会像你这样不死不活的活着。” “怎么样,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不错吧,这个地方虽然不一定能摔死人,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跳的,整个凌云寨就我一个人敢从上面跳下来。” “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可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的妹妹了,快去快回,我等你回来,我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她终于想了起来,为什么那一次离开凌云寨的时候,她看到唐渐依就想到了凤凰花,原来命运从那一刻就注定了。 她埋头看着唐渐依惨白却显得无比平静的脸庞,恍惚中,她似乎又看到了漫山的凤凰花,绚美如烟霞,灿烂似火焰,却总是在开得最美的时候便坠落于枝头,从不肯凋零在东风中,那便是凤凰花啊,正是因为争不过终将凋零的命运,才会以如此悲壮的方式同命运做抗争。 “依依!”一个如同野兽一般的惨叫声响起,左煜终于回过神冲了过来,一下子扑到在了唐渐依的身边,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惊恐的要去抱她。 “滚开!”凌汐池怒不可遏,一掌狠狠的劈在左煜的身上:“你没有资格碰她!” 左煜不闪不避,硬生生的受了她一掌,被她打得口吐鲜血,整个人向后飞起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可他依旧还是挣扎着朝她们的方向爬了过来,目光一直落在唐渐依的脸上,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害怕,这一眨眼便再也看不到她了。 虽然他知道,他是真的永远也看不到她了。 他痛苦的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想把她唤醒。 “依依!” “依依!” “依依!” 可没有人应他,回应他的只有风声雨声,那曾经看着他时饱含爱意的眸子再也不会为他而睁开了。 凌汐池冲他怒吼道:“你住口!不准你叫她的名字,你再叫,我就杀了你!” 左煜不理会她的威胁,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唐渐依的面前,他像是失去了理智,凌汐池看着他眼中的惊恐和绝望,看着他痛不欲生的表情,伸出脚一脚将他狠狠的踹到一旁?。 “我让你滚,你没资格碰她,从你同意利用她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永远没资格了,你现在假惺惺的做给谁看,她吗?她已经看不到了!” 左煜全身剧烈的一颤,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他浑然不在意,像匹恶狼一般看着她,沙哑着声音道:“你把她给我,求你。” 凌汐池抱着唐渐依坐在地上,两个人就这样坐在血泊当中?:“哈哈,你求我?你现在求我?是你先不要她的,是你先不要她和你们的孩子的!” “孩子?”?左煜猛地抬头,像被厉雷狠狠击中,死死的盯着她,苍白的脸血色褪尽,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胸口,身体颤得就像风中的树叶,“你说依依她,有了孩子了?” 凌汐池只觉得好笑,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来:“依姐姐啊,你这就是爱的人,你究竟爱上了他什么?” 左煜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吼,开始不管不顾的去抢唐渐依的遗体,凌汐池抬起手凝聚了掌力,突然想起了唐渐依的遗言,又无力的将手缩了回去,左煜将她推到了一旁,用力的将唐渐依搂在了怀中。 萧惜惟见状急忙走上前来,不顾她的挣扎与反对,伸手揽住了她,“汐儿,让他和她说说话吧。” 左煜仿佛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儿,小心翼翼地,就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惨白的脸紧贴住她冰冷的脸庞,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滴落,落到了她的脸上,混合滚落在那凄艳的血泊里,他尝试去暖她的手,可感受到的只有冰凉,他将手覆在了她脸上,嘴唇开合了几次,才能将那个名字叫出来:“依依,依依,对不起,我错了,我以为这件事过后我就能娶你,他们答应了会让我娶你,我……我……我……” 他泣不成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她回不来了,终究是回不来了。 更多的泪,从他的眼中落下,他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发出一声声哀痛的悲鸣,半晌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着他们,用着哀求的语气说道:“杀了我吧,杀了我!” 他眼中求死的欲望是那么强烈,凌汐池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怀中的唐渐依,无比疲倦的说道:“你真的是个懦夫!” 顿了顿,她又道:“依姐姐要你活着,你这样的人,不配一死了之。” wap. /130/130469/30428020.html 第三百三十五章:送别 左煜闻言,露出像孩子一样迷茫的表情。 他不配,是的——他不配! 他配不上这么好的姑娘,不配做别人的父亲,连老天都知道他不配,所以老天夺走了她,连一丝后悔的机会都不给他。 可是他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他该跟谁说他后悔,又该去哪里寻她,黄泉路上,她还会等他吗?还会愿意见他吗? 他颤抖着手抚上唐渐依的脸,深深的凝视着她,像是要将她的容颜印刻在灵魂深处,颤抖的手顺着她的脸颊一路缓缓下落,紧紧的握住了她那冰凉的手,他握得那样用力,现出苍白的骨节,突然身子一颤,又是哇的吐出一口血,殷红的血洒在唐渐依身上,有一种异样的妖艳。 凌汐池从萧惜惟的怀中挣出来,她有些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走到左煜面前,说道:“把她给我吧,不要再惊扰了她的亡灵,她跟你已经没关系了。” “不!”左煜的眼中泛出恐慌的神色,他慌忙将唐渐依一把抱紧,像是生怕别人抢走了她,他的动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表情却凶恶无比:“没人能抢走她,没人能从我身边带走她!” 凌汐池无奈的闭了闭眼睛,说道:“你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她该回家了,你没听她说,她想她娘了吗?她要回家!她因你才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你就不能让她安安心心的上路吗?” 左煜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抱起唐渐依,就像是一个迷路的人,转身一步步离去,大雨冲刷在他的身上,他的脚步踉跄着,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 凌汐池想要阻止他,被身后的萧惜惟紧紧的抓住。 唐渐依的手从他的怀中垂了下来,冰凉的雨水混合着血水从她的指尖滴下,一粒浑圆洁白的小石子从她的手中骨碌碌的滚落到了地上。 左煜红着眼睛看着那小石子许久,那是凌云寨后山那条瀑布里特有的石子,像白色的玛瑙一样漂亮,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仰天狂啸了起来,他的嘶吼声响在凄清的夜里,大雨淋在他的脸上,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悲壮。 他又转身走了回来。 凌汐池看着他,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唐渐依的脸,将唐渐依抱到了他们的面前,说道:“劳烦了,好好送她回家,一定要将她葬在那个瀑布旁,她说过,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凌汐池闭上了眼睛,“葬在哪里,就不劳你费心了。” 左煜伸手痴恋的轻抚着唐渐依的脸,声音轻轻的,却像宣誓一般郑重:“依依,我知道你最害怕孤单,等我办完要办的事,我就来陪你,到时候无论你打我还是骂我,我都不离开你了,等我!” 凌汐池的全身轻晃了两下,他脸上的悲痛是那样的明显,她虽然对他没什么好感,也不忍再出言奚落他,只得侧过头去无声的垂泪。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呢? 他再不好,那也是唐渐依深爱的人啊。 萧惜惟将她揽在怀中,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扭头看了谢虚颐一眼,谢虚颐会意,走上前来接过了唐渐依,左煜最后深深的看了唐渐依一眼,终于松了手,转身嘶吼着冲进了漆黑的夜幕中。 寒莫沂看着左煜的背影,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没用的东西!” 凌汐池听到这句话,霍然转身看着他。 她没想到寒莫沂这人竟然冷心冷情到如此地步,他的妹妹死了,他不仅没有半分悲痛,竟然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这世上怎会生出这样冷血无情的人,这种人怎么偏偏成为了唐渐依的亲哥哥,她为唐渐依感到万分不值,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握剑的手捏的咯咯直响。 这时,她感觉到一直搂着她的萧惜惟松开了她,和月弄寒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掠出,如闪电一般,猛向寒莫沂欺了过去。 寒莫沂早有戒备,往后退了一步,护在他身侧的叶孤影和冰冽见状同时出招,向他们二人攻了过去。 宛转环光芒大绽,如皓月当空,雪御剑剑气纵横,如雪飘人间,这两招威力惊人,可他们的对手不是别人,而是当世文韬武略公认并列第一的两人。 只见萧惜惟和月弄寒一个迅疾若风,一个快若流光,一个一扬手,万千凌厉的剑气纷纷冲出,一个一抬腿,化狂风劲雨之势为己用,叶孤影和冰冽被两人的攻势攻得后退一步,便见二人已经掠过了他们,直朝寒莫沂而去。 寒莫沂武功虽不错,但也不能同时与他们二人为敌,刚抬起手凝聚真气欲挡,便见萧惜惟左手手掌一探,已搭住他肩膀,乘势滑落,手掌翻处,抓住了他右腕,与此同时时,月弄寒也欺了过来,抓住了寒莫沂的左肩。 寒莫沂脸色大变,仍是故作镇定的说道:“惜王这是何意?” 萧惜惟冷笑了一声,说道:“寒莫沂,你今夜敢有恃无恐的出现在这里,无非是吃定了云隐国暂时还不愿先违背明渊之盟,所以你料定了孤不会杀你,事实的确如你所想,如今确实还不到杀你的时候!但是不杀你不代表不向你收点利息,这一笔笔债,孤很快便会向你们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月弄寒也道:“太子殿下,泷日国多行不义,你与令尊一个枉为人父,一个枉为人兄,在下今夜也要替唐姑娘和她的母亲出一口恶气。” 话音一落,只听清脆的咔嚓之声响起,寒莫沂的左臂与右臂已经齐齐折断,无力的耷拉在身侧。 这时寒莫沂脸上已无半点血色,断臂之痛更是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落,可他还是咬着牙冷笑道:“两位好大的仁义,难道我妹妹的死就跟你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吗?你们若是真想帮我妹妹,又何须利用她假传消息,我们是卑鄙,你们也未必坦荡!” 寒莫沂的话说进了他们的心坎里,两人自知唐渐依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心中也是无比的懊悔,眼下被寒莫沂这么一问,一时也说不出话来,萧惜惟将寒莫沂推到了冰冽的面前,说道:“你们走吧,下次若你们还敢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动作,云隐的大军必将踏平你泷日国,不惜一切代价。” 冰冽一直冷着脸看着这一切,闻言,也只是微微动了下眸子,伸手将寒莫沂扶了起来,转身便要走。 “蓦璟!”这时,寒莫沂突然唤了一声,看向了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凌汐池,嘴角泛起了一丝十分阴毒的笑,说道:“忘了告诉你,再过几天,你真正的夫婿便要来了?你觉得你这辈子还能名正言顺的跟他……” 他又看了萧惜惟一眼,说道:“在一起吗?” 凌汐池闻言,猛然抬眸看他,便听萧惜惟咬着牙道:“寒莫沂,你找死!” 寒莫沂哈哈的笑了起来,说道:“堂堂的惜王陛下,若是被人知道娶了一个瀚海国的弃妇,你觉得世人会如何看你看她呢?你当真能顶得住压力,不顾云隐国的颜面去娶她吗?” 凌汐池面色苍白,朝他走了两步,可这时,一股剧烈的疼痛猝不及防的传来,那剧痛来势汹汹,仿若摧心剖肝一般,她闷哼了一声,顿觉身体也仿佛要被撕裂了,脚步踉跄了一下,跪倒在地上。 “汐儿!”萧惜惟惊叫了一声,急忙冲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拉住了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凌汐池摇了摇头,勉强做出了一个笑容:“没事。” 话刚说完,那阵疼痛又加重了几分,一股庞大的力量从她的体内升腾而起,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那种能量带来的冲击和压力让她生出一种神魂离体的感觉,像是有一只巨大无比的手要将她的灵魂生生的从她身体中扯出来一般。 她的身上逐渐升腾出一股淡淡的红芒,火阳诀的真气在她体内疯狂游走,她的全身滚烫无比,那种神魂好似要被剥离的剧痛更强烈了,这种痛远胜于她以往所承受的各种伤,她无意识的咬紧嘴唇,双手紧紧的握成拳,面上已浮出痛苦的神色,额头瞬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萧惜惟一见她的模样,伸手将她抱在了怀中,手往她的脉搏上一搭,感受到她那紊乱得不行的真气后,一时慌了手脚:“汐儿,你到底怎么了?” 月弄寒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走了过来,声音也焦急了起来:“阿寻她,怎么了?” 凌汐池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全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全身无力的靠在萧惜惟的胸膛上,哇的吐了一大口血。 “汐儿!汐儿!”萧惜惟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将自身的真气灌输到她的体内,可她的意识还是逐渐模糊了下来,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有一个声音在她的灵魂深处响起,如钟磬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久久回荡:“灵邪,你该来将我唤醒了。” 萧惜惟看着那晕倒在他怀中的人,再也不顾不上其他,将她横抱而起,急急的便朝明渊城的方向赶去。 叶孤影看着他们瞬间远去的身影,抬头若有所思的望着漆黑的夜幕,喃喃道:“阿寻,你的肩上到底肩负了多少东西?” “叶姑娘,走了,回去了。” 眼见萧惜惟他们离去了,冰冽也扶着寒莫沂准备离去,见叶孤影站在那里没动,寒莫沂咬着牙说道。 叶孤影怔了片刻,转身跟着他们走了。 天地间瞬间恢复了静寂,雨水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余一片树叶悠然坠落,仿佛在祭奠那一场悲壮的血与泪。 凌汐池醒来的那一日,阳光出奇的大,没有风,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张脸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内,萧惜惟埋头看着她,眼中的欣喜一闪而过:“汐儿,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她嘶哑着嗓子问道:“我怎么了?” 萧惜惟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师兄说你伤心过度,导致全身的真气逆行,险些走火入魔。” 凌汐池想着昏迷前的那一幕,她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真气逆行。 萧惜惟对她温柔一笑,手指滑过她的脸,柔声道:“渴不渴,饿不饿!” 凌汐池摇了摇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淡淡地问:“依姐姐的后事处理好了吗?” 萧惜惟的动作顿了顿,眼神中有不忍,有不安,默了片刻后说道:“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醒来送她最后一程……” 凌汐池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眼泪忍不住滑落出来:“人都走了,送不送的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样子让萧惜惟感到害怕,他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说道:“汐儿,我知道你在怪我们,你要是生气,你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都行,你别折磨你自己,你别……” 凌汐池无声的笑了起来,又睁开了眼睛,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带我去见她吧。” 萧惜惟垂下眸子,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木堆上,唐渐依神色安详,嘴角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月弄寒和谢虚颐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是月凌州的一干人等。 见萧惜惟将她抱了过来,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 风聆和琴漓陌也在人群中,脸色也不怎么好,沈桑辰和穆苏一左一右的立在她们身旁,脸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 凌汐池蹒跚着脚步走到了唐渐依的面前,尸身被他们用药物保存得很好,并没有腐烂的迹象,她双膝一曲,跪在唐渐依的面前,勉强让自己笑得好看一些,用着像平常聊天的语气道:“依姐姐,我来送你了,你可以回家了,你可以回凌云寨继续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寨主了,唉,如果你一直都是那个小寨主该多好啊。” 话落之后,她突然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阵恐慌,随即化成强烈的悲痛,忍不住哭出了声,如果那时她没有去凌云寨,如果唐渐依没有认识她,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她像是陡然认清了一个什么现实,原来竟是她害了唐渐依吗? 喉咙有什么涌了上来,凌汐池张开嘴,愣愣的看着地上自己吐出来的血。 萧惜惟冲到了她的身边,将她抱了起来,她张开嘴想要喝止他,谁知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汐儿!”萧惜惟在她耳旁紧张的叫了一声,她知道他要将她抱走,拼尽全身力气挣扎了起来。 萧惜惟哪里顾得上那么多,他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胳膊,抓得她发疼,凌汐池没有力气再挣扎,只是呜呜的哭了起来,萧惜惟匆匆的脚步一止,叹了口气,转过身又将她抱到了唐渐依的面前。 月弄寒将一束火把递给了她,柔声道:“阿寻,舍不得就送她一程吧!她总归是要走的,不要让死者不安,让她早点安息好吗?” 凌汐池努力的分辨着他的话,眼睛睁得大大的,显得有些无神。 耳旁有风呼啸而过,她仿佛听见了一阵歌声。 “后回君若重来,不相忘处,把杯酒,浇奴坟土。” 风中好像有人在对她笑,笑声像铃铛一样清脆动听,凌汐池伸出颤抖的手将火把接了过来,火被风吹得呼呼的,就像有一张灿烂的笑脸在烈火中燃烧。 她闭上眼睛,将手中的火把抛出,泼了火油的木材轰的一声燃烧了起来,火焰冲得很高,吐着舌头,尽情的吞噬着一切,唐渐依的脸庞在烈火中渐渐看不见了。 凌汐池倔强的睁大了眼睛,喃喃道:“依姐姐,对不起,一路走好!” wap. /130/130469/30428021.html 第三百三十六章:血域变天 送别了唐渐依后,月弄寒便吩咐莫云莫仙两姐妹先带着她的骨灰先行回了月凌州,而他们接下来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处理,毕竟月凌寒的事很快会传回寒月国,一国死了太子,还是在泷日国的地盘上死的,足以搅动得整个天水风起云涌,且不论月凌寒是否是害人终害己,如今他死了,泷日国于情于理都得拿出一个说法来。 虽然泷日国心知肚明,寒月国的太子是死于月帅和惜王的算计,可是谁又能证明呢? 月凌寒带去虎跳峡的人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能逃出来,而给他们假传情报的唐渐依也已经自尽,正是死无对证的时候,泷日国也还没有那个脸去告诉世人,他们这一次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月凌寒死的那一日,月帅正在明渊城与惜王饮酒作乐,这一点,云隐国的惜王和明渊城的百姓都可以作证。 凌汐池不由得感慨,唐渐依这一次真是被利用得淋漓尽致,就连她的死,从某种意义上,也算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将莫云和莫仙送出城后,她就生病了,这是打她来到这个世间之后病得最厉害的一次,连着几天的高烧不退,意识昏昏沉沉的时候,萧惜惟一直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在她耳旁不停的说话。 堂堂一国之君,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知道的人都说,惜王真是爱惨了他的王后。 甚至连下人们都开始悄悄的议论,若是王后真的有个好歹,不知有多少人要跟着遭殃。 凌汐池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没办法这么快对唐渐依的死释怀,也没有办法真正的去责怪他,只得让自己一直就那么沉睡着。 她这一次生病吓坏了所有人,缥无来给她把脉,把完脉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放心吧,她没事,她这是选择性的昏迷,等她想通了,她自己会醒过来的。” 凌汐池听见萧惜惟也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将缥无送了出去,下了命令不让任何人来打扰她。 屋子里焚着香,是淡淡的沉香的味道。 不一会儿,她感觉到床沿塌陷下去了一方,萧惜惟又坐了回来,拉住了她的手,她感觉到了他的唇冰凉的温度,只听他说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你不理我不要紧,但你不要折磨自己,汐儿,这世上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你受伤,告诉我,究竟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我要做什么才可以弥补这一切。” 凌汐池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滚落了出来,萧惜惟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色,转身轻轻的走出了房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又扭头看了一眼侧躺在床上的人儿,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是没说出来,默默的关上了房门。 凌汐池睁开了眼睛,月光透过窗棂撒洒了进来。 是碧海青天的夜晚,月亮大得就像十五的月圆。 萧惜惟走出了房门,沿着长廊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走着,刚转到另一处庭院,便看见转角处的八角亭里,月弄寒孤身一人正在与月对饮。 亭外一树红梅开得正好,在月光下越发显得风神疏朗隽秀,风一吹动,阵阵暗香浮来。 他想了想,还是抬腿朝亭子里走了过去。 月弄寒也看见了他,什么也没说,执起酒壶为他斟了一杯。 萧惜惟自他面前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难得我们也有对饮的时候。” 月弄寒笑了笑,将酒杯端至唇边,幽幽的叹息了一声,仰首一饮而尽。 默了片刻后,他问道:“她还是没醒吗?” 萧惜惟摇了摇头,俊逸的脸上全是苦楚。 月弄寒的眼中也浮现了痛色,“看来真是伤心得厉害了。” 萧惜惟手执酒杯,又拿过酒壶给自己斟满了酒,说道:“她向来最重感情,为了身边的人可以不顾一切,这一次亲眼看着唐渐依死在她的面前,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又怎会不伤心呢?” 月弄寒仰首望着天边的月,说道:“她是经历过太多次死别了,这一次,我们是真的做错了。” 萧惜惟低头饮酒,沉默不语。 这时,只听月弄寒又道:“除夕那日,看着她们四个女孩子在城楼上笑得那样开心,现在想来,那是多美的一幅画,那时我便在想,若是能时常看到那样的笑颜,便是拿命去换又有什么关系,没想到啊,到头来,却是我们亲手毁了那幅画。” 萧惜惟拿着酒壶晃了晃,发现里面的酒不多了,便又吩咐人送了好几坛酒过来,说道:“既然今日得了对饮的机会,那便一醉方休吧,你我日后终究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了。” 月弄寒轻笑了一声,说道:“我倒是忘了,我此生最大的敌人是你。” “彼此彼此。”萧惜惟举起酒杯,两只杯子碰在了一起。 酒香萦绕在空气中,与月光融为一体,夜色浓得醉人。 万籁俱寂。 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窗户敲打之声。 凌汐池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了被子,走上前去打开了窗户。 琴漓陌从窗户跳进了房中,凌汐池往她身后看了看,地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名暗中保护她的影卫。 她开始换衣服,琴漓陌在她身后问了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凌汐池正在往手上缠护腕,闻言也是顿了一下,说道:“不能再拖了,我能感觉到叶琴涯已经忍不住了。” 自唐渐依死的那晚,她体内的火阳诀疯狂朝她反噬的时候,她便知道,有些事是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陷入沉睡之中,不仅仅是因为生了病,而是她一直在与体内的真气对抗,与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对抗,她也知道,那股力量来自于叶琴涯。 这让她在震惊的同时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惧,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能随心所欲的控制她体内的火阳诀,叶琴涯的武功怕是已经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现在的叶琴涯,或许真的已经不再是一个人,想来,任何人修炼了三百年,都不可能再是一个平凡人了,更何况是叶琴涯那样惊才绝艳的人。 琴漓陌看着她收拾东西,说道:“对付我的祖爷爷,你究竟有几分把握?” 凌汐池头也不抬的说道:“没有把握。” 琴漓陌愣了一会儿,又问道:“万一呢?你真的舍得吗?” 凌汐池正打开柜子翻找着,不一会儿,她从里面翻了一个小盒子出来,小盒子里是一根簪子和一个小木人,她想了想,将两件东西仔细的包好了塞进了怀中,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走吧。” 琴漓陌说道:“可怜萧惜惟还以为你一直在怪他,不肯原谅他。” 凌汐池看了她一眼,从墙上取下了邪血剑和龙麟箭,往窗外看了一眼,眼中带着一种深深的眷念,说道:“我是怪他,可这不妨碍我爱他,我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次会这么狠。” 琴漓陌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远处,说道:“汐汐,你该知道,这样的乱世,不狠的人走不到最后,他们一直都那么狠,他们只是没将那种狠用在你身上罢了。” 凌汐池笑了一声,惨白着脸色道:“你说得对,所以我会怪他们,但是不会恨他们,无论如何,他是我丈夫,也是我这辈子最想守护的人。” 琴漓陌一时语塞,仔细的打量了她一会儿,说道:“汐汐,我这辈子很少佩服人,你是唯一的一个。” 凌汐池唇角露出一笑,问道:“是吗?” 琴漓陌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让我明白了爱该是什么样子。” 凌汐池疑惑的看着她:“何以见得?” 琴漓陌道:“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原来爱就是为心上人无条件的付出,一心为对方着想,想要让他幸福平安快乐。” 凌汐池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错了,爱不是无条件的。” 琴漓陌愣了一下。 凌汐池道:“爱,是需要用一辈子来偿还的,我想要的,是他的一辈子。” “那如果他的一辈子不仅仅只是属于你呢?” “那我就不要他了。” 话落之后,凌汐池率先从窗户中跃了出去,琴漓陌紧跟其后。 以她们的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闲月山庄并非什么难事,刚一出山庄,到了明渊城的街道上,凌汐池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琴漓陌,问道:“对了,风聆呢?” 琴漓陌在她身后道:“我怕她误事,点了她的穴。” 凌汐池笑了一声,说道:“陌陌,上次我们比试轻功没有得出结果,这一次再来一较高下吧。” 琴漓陌愉快的答应了她,两人施展轻功,瞬间消失在了大街上。 天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整个闲月山庄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上到各侍卫统领下到小厮丫鬟,所有人的手心都捏了一把汗,因为他们的王后不见了! 起因是,为着娘娘的病,惜王陛下心情不太爽快,便与月凌州来的月帅喝了一夜的酒,快天明时,他回房一看,王后娘娘居然不见了。 陛下震怒,立即命人全山庄找,这一找才发现,保护娘娘的侍卫全部被人点了穴,与王后娘娘一起不见的,还有琴姑娘,而与琴姑娘一起同住的风姑娘也被人点了穴扔在了床上。 萧惜惟闻言,脸色难看的来到了风聆的房间里,与他一起来的还有月弄寒缥无谢虚颐小叶等人。 风聆看到了他们,有些心虚的埋下了头。 萧惜惟也没有跟她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她们去取龙魂了是吗?” 风聆没见过萧惜惟如此声色俱厉的模样,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的嗯了一声。 萧惜惟问:“去哪里取了?” 风聆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她答应了主人不能说出去,她怎么可以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呢? 萧惜惟目光直直的瞪了她一会儿,问道:“你们神蛇族有三万六千人是吗?” 风聆点头嗯了一声,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疑惑的看着他:“你问这个干嘛?” 萧惜惟朝她走近了一步,说道:“你若不说,我就派人屠了神蛇族,一天杀一万。” 风聆讷讷的看着他,似被他的话吓到了,确定他的样子不是在开玩笑后,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怎么能这样?” 萧惜惟道:“神蛇族的未来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你自己看着办吧。” 缥无看着风聆吓得目瞪口呆的模样,轻咳一声,说道:“你快点告诉他吧!不然神蛇族可就危险了,你也不忍心看着神蛇族毁于一旦吧。” 说完后,他在心中暗暗鄙视自己,他们几个大男人这样吓唬小姑娘真的合适吗? 风聆急得手足无措,指着他说道:“你……你……” 萧惜惟眼神凶狠的看着她:“说!” 风聆眼睛都红了,说道:“可我答应了主人,不说出去的。” 萧惜惟作势道:“来人!” 风聆见他要叫人了,急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这么凶做什么,你以为我不想说吗?呜呜呜,我答应了主人的,不说出去,要不是主人她们点了我的穴,我,我是一定会跟着主人一起去的,呜呜呜,叶琴涯那个坏东西要用她来复活蛇女娘娘,我不能跟在她身边保护她,我已经很难受了,你还凶我,呜呜呜!” “什么!”几声惊叫同时响起。 她正哭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手大力抓住,力气大得像是要将她的手硬生生的拧下来,吓得她将眼泪又缩了回去。 只见萧惜惟满脸恐惧的看着她,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厉声道:“你刚刚说,叶琴涯要用她来干嘛?” 风聆自知说漏了嘴,手足无措的咬紧了嘴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他们几人身上扫来扫去。 月弄寒走上前来,说道:“风姑娘,事关重大,还请你据实相告。” 风聆眼看不说也说了那么多了,为了神蛇族的安危,她很快便将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屋里的几个人越听脸色越难看,几乎都不相信这世上竟然能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一个人竟然要用另一个大活人去复活一个已经死了三百多年的人,这怎么可能! 萧惜惟脚步踉跄的走了出去,刚一出门,半空之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嘹亮的鹰啸声,一只浑身漆黑的鹰从半空中朝他们俯冲而来。 萧惜惟蹙了蹙眉头,手一伸,那只鹰便听话的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他熟练的从鹰嘴中拿出一只鸽蛋般大小的东西,用手捏碎后,从里面拿了一张纸出来。 他展开手中的纸条看了看,神色一变,眼神慢慢变深,那眼神太过复杂,是早已预料到却不敢相信,是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手颤抖得更加厉害。 缥无一见,急忙问道:“发生何事了?” 萧惜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血域魔潭的六道轮回全部枯萎了。” wap. /130/130469/30428022.html 第三百三十七章:再回血域魔潭 “血域魔潭变天了!” “号称武林剧毒之首的毒花六道轮回一夜之间全部枯萎了,据说那里有异宝将要出世!” “嘘!小声一点,我听别人说,那个异宝就是龙魂。” 在短短一两天之内,血域魔潭变天的消息就好似长着翅膀一般传遍了大江南北,轰动了整个天水大陆。 自藏枫山庄被毁之后,已经沉寂了许久如一潭死水的江湖像烧开的锅一般沸腾起来。 各路蛰伏的人马纷纷出动。 泷日国各个城池的关卡赫然严谨了许多,每个进城的路人都会经过仔细的盘查后方可进城。 过了明渊城往南走便是泷日国的渚洲,渚洲的边城便是南阳城,血域魔潭则就在南阳仙水镇附近。 南阳城的一家酒楼里,此刻正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楼上楼下几乎全都坐满了各式各样吃饭住店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武林人士打扮,携刀的,握剑的,持枪的,扛锤的,拿斧的比比皆是。 酒楼的小二们正忙着招揽顾客,忙得不亦乐乎,掌柜的则在柜台后面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摇头叹气。 “唉,这一次不知又要死多少人了。” 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这时两道纤细的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压了压头上斗笠的帽檐,径直走到了酒馆最僻静的角落里,殷勤的小二连忙迎了上去,两人只要了一壶茶,几个小菜并两碗面条,便静静的喝着茶听着临近几桌高谈阔论,十分夸张的声音。 那些声音里只有一个内容,那便是关于血域魔潭的。 其中那身着红衣的女子拿着根筷子在手中转着玩儿,像是听得有趣,一双机灵的大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邻桌的几个虬髯大汉,十分熟络的搭话道:“几位大哥,这南阳城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的这么热闹?” 几个汉子扭头一看,见她是个娇娇俏俏的姑娘,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动听,一笑脸颊上便露出两个梨涡,一副乖乖巧巧人畜无害的模样,其中一人便随口答道:“哦,这附近出了宝物呢,这里啊,有一半的人是为着那宝物来的。” “哦?不知是什么宝物,竟引来了这么多人?” 有一个汉子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姑娘一路上没听说吗?” 那红衣女子表情十分天真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妹妹出来历练,恰巧路过这南阳城,没想到竟在这里见着了这么多武林好汉,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是十分好奇呢。” 那几名汉子见她们看起来娇滴滴柔柔弱弱,通身掩盖不住的气派,坐在里侧的女子身侧还放着一个剑匣子,这年头谁行走江湖还将剑用剑匣背起来的,心道这估计是哪个家族或者宗门偷跑出来看热闹的大小姐,便也十分热心的为她们指点迷津。 “两位小姐有所不知啊,这附近有一处秘境名叫血域魔潭,据说这两日那里会有异宝出世。” “客官,您要的牛肉面来了。”正说着,店小二端着牛肉面走了上来,那坐在角落里的女子终于将头上的斗笠取了下来,面容隐在昏暗的光线里,让人看不太真切,只能隐约看到那白洁如玉的侧脸,然而就是那样一个侧脸,便美得让人心旌荡漾。 她一言不发的吃着碗里的面,仿佛周围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那红衣女子转着筷子的手一停,笑道:“血域魔潭,我倒是听说过那里,据说里面长着一种毒花唤作六道轮回,乃是武林剧毒之首,中了六道轮回之人,就像坠入了阿鼻地狱,受轮回炼狱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很少有人敢去那里。” 其中一名大汉耐心的跟她解释:“姑娘有所不知,那里的六道轮回啊,在一夜之间全都枯萎了,据说就是那异宝造成的。” 红衣女子讶异的咦了一声,表情十分夸张的问道:“真的吗?什么异宝能有这样大的威力?” 其中一人神秘兮兮的凑过脑袋来,压低了声音道:“听人说是龙魂?” “龙魂?那是什么东西?”红衣女子一脸懵懂无知的看着他。 那汉子哈哈的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种十分优越的神情,好像这世上的一部分男子都有一种通病,女孩子在他面前表现的越无知,便越显得他有见识,然后他就越想在女孩子的面前展现出他那自以为不凡的见识。 “啧啧啧,小姑娘,行走江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行呢,好在你碰到了我,大哥我今天就好好跟你讲讲,这龙魂啊,可是被称为帝王之物,上面有真龙之气,得龙魂者可得天下。” 红衣女子的表情越发迷茫了:“为什么得到龙魂就可以得到天下呢?这里这么多人都想得到天下吗?可我听说,云隐国的惜王,泷日国的寒王,月凌州的月帅,瀚海国的颜王都是十分厉害的人物,手底下还有许多武艺高强的将军将领,各个都有万夫莫敌之勇,更别说还有数十万的精兵,莫非这龙魂是一门十分厉害的武功秘籍,能抵得上千军万马?” “那倒不是。”那大汉摇了摇头。 “大哥哥,你快给我讲讲。” 红衣女子十分期待的看着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勾得人魂也没有了。 那大汉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往四周看了一眼,说道:“姑娘,这么跟你说吧,这里这么多人来找龙魂倒也没想着什么得到天下,谁没事去想这掉脑袋的事啊,龙魂落在江湖人的手中,说得难听一点,那就是废物,可是对于五国之主来讲,那可是块香饽饽,五国之主谁不想要啊,谁都知道这五国之间和平不了多久了,很快就是兵荒马乱的年头,若是得到了龙魂,随便找一个大国献上去,不说谋个一官半职,最差的换个黄金万两也是可以的,从此以后可不就吃香的喝辣的了吗。” 红衣女子的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还不忘说了一句:“哇,大哥哥,你好厉害,懂得可真多。” 那大汉听了心中一阵莫名舒畅,细细的看了她两眼,看她们长得实在是好看,也有些心猿意马,拍着胸脯道:“两位姑娘既然好奇,不如跟我们一同前往啊,大哥们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这时,那正在吃面的女子终于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开口说了话:“快吃,吃完了还要赶路呢。” 那大汉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脸,立时看呆了。 那红衣女子笑了笑,说道:“大哥哥,不用了,我们对龙魂不感兴趣。” 说罢,她转过身去开始乖乖的吃面。 那大汉从没见过如此绝色的女子,也是一阵口干舌燥,就要站起身来,他的同伴拉住了他,小声的说道:“你干什么,这当口上,可别为了女人误了事。” 那汉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回去,不时的扭头看着她们,眼见那两名女子收拾好了东西走出了酒馆。 刚一出门,琴漓陌就问道:“汐汐,你怎么看?”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陌陌,我们可能真的来晚了。” 她没想到,就这么短的时间内,血域魔潭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六道轮回的枯萎意味着任何人都可以毫无阻碍的进入血域魔潭,自古以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时候为了争夺龙魂,必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琴漓陌不无疑惑的说道:“你说不过就一两日的时间,这个消息怎么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是泷日国有意散发出去的。” 琴漓陌思索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捏着拳头道:“好一个寒战天,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后还有他这个弹弓手,他心知我们必然会来取龙魂,也只有我们能取出龙魂,便故意散布这个消息出去发动整个江湖的人替他去血域魔潭,那些人为了抢夺龙魂肯定会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他就可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凌汐池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走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这些人之前先到血域魔潭。” 当晚霞布满天际的时候,凌汐池和琴漓陌一前一后的落在了这片历经无数风雨沧桑,外人不敢驻足的神秘土地——血域魔潭。 她们遥望着那一大片残星凋零的六道轮回,突然觉得生命无比的悲怆,谁能想到,那样连人都无比害怕,连人都战胜不了的六道轮回,说凋谢就凋谢了,放肆妖娆的生命原来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那么人呢? 血域魔潭只剩下一个血潭,潭水依旧红得触目惊心,在夕阳的照射下,就像一潭红色的血液。 凌汐池怔怔的望着那一潭血水,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六岁那年,他们被泷日国像畜生一样的带到了这里,无数族人被屠杀于此,血潭里漂浮着一层又一层的尸体,密密麻麻多到数不清,她从这里去了另一个世界,前尘尽忘,过了无比幸福的十年。 没想到,刚满十六岁的那天,她又从那个世界回到了这里,她从这里一步一蹒跚的走了出去,以为能逃出生天,却不想却是一头扎进了那个腥风血雨的江湖,满身泥泞,一身伤痕,与天斗,与人斗,兜兜转转两年多过去了,正当她以为终于可以得到幸福的时候,命运的轮盘又一次将她送回了这里。 那么这一次呢?等待她的又是什么? 凌汐池想笑,想狂笑,命运仿佛格外的优待她,从不肯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 风扬起了她的长发,她扭头看着身后那堵高不可及的山崖,那是怎样的一座山崖呀,它隔着的不仅仅是地与天,不仅仅是生与死,那更是两个时空的相隔。 她伸手指着那隐在云雾中的陡崖,问道:“陌陌,你说,那是什么崖?” 琴漓陌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答道:“那是轮回崖。” “轮回崖。”凌汐池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像是在抚摸什么,良久,她的手指无力并拢缩了回来,凄然一笑:“果然是轮回崖,轮回千载,百世沧桑,那么这次又该如何轮回呢?还是就此沉沦?” 琴漓陌又问了她一句:“汐汐,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凌汐池笑了笑,说道:“当然。” 琴漓陌不说话了,走到了血潭边,说道:“根据祖训,龙魂应该就在这地底下面。” 凌汐池也走到了她的身旁,点头道:“这里曾经是无启族的圣地,灵邪说,这下面有一个古老的祭坛,这三百年来叶琴涯就一直将自己和龙魂一起封印在那里,这个血潭是他在六七十年前意欲借七星连珠的机会复活灵邪时,引发天地异象造成大地震后形成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里开始长出了六道轮回,无启族便是这样被迫迁徙的。” 琴漓陌不无感慨的说道:“祖爷爷倒也是个深情之人。” 凌汐池也道:“只可惜他用错了方式,这三百年来他一直苦心复活灵邪,也不知是究竟是深情多一点还是执念多一点。” 琴漓陌不说话了,走到血潭边上,扭头问道:“汐汐,你会潜水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琴漓陌看着那血潭好一会儿,扑通一声跳进了水中。 凌汐池回头看着她们来时的那条路,路很远,很长,只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踏上那条归程。 猛吸了一口气,她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该来的总会是要来,不要再想那么多了。 想得越多,就越加的舍不得。 纵身跳进血潭里,红色的潭水在眼前浮荡,这水不同于其他的潭水一样冰凉刺骨,反倒是暖暖的,就像温泉一般。 血潭深不见底,无数森白的骨骸堆积在里面,两人不知道下潜了多深,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在深红色的潭水中,像一头巨大的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两人连忙游了过去,琴漓陌扭过头冲她做了一个手势,自己二话不说便钻进了洞里,凌汐池连忙紧跟而上。 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洞,里面已经没有水了,洞很深,呈螺旋形盘旋而下,好像是一条可以直通地底的幽深曲折的隧道,一进入那个黑洞,两人就觉得一阵悬空,毫无借力之处,可奇怪的是,好像有一股气托住了她们,完全不同提气,便自动不紧不慢的朝下面降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往下坠落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脚底接触到了一片冰凉的陆地,无数寒气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琴漓陌从怀中将沦回珠和灵心珠取了出来,两颗珠子顿时大放光彩,看清楚四周的景象后,凌汐池惊呆了,她们到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冰室。 这是一个呈四方形的冰室,四面墙壁都是厚厚的冰,这冰不知道是凝聚了多少年而成的,满室的寒气,历经了太久的岁月和寂寞,现在忽然有人闯入,那寒气便像有意识一般全部朝她们身上汇聚而来。 wap. /130/130469/30428023.html 第三百三十八章:冰与火 凌汐池抱紧了身体,刚才她还觉得那上面的水太热了一些,可现在她却宁愿回到那水中。 她不怕热,却很怕冷,自从得到火阳诀的功力,她已经很久不知道冷为何物了,可来到这里后,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让人无法忍受的寒冷,就好像那种寒冷将会伴随着她直到永远。 她宁愿抱着温暖,哪怕那会把她焚烧,她也不愿意在那寂静无人的冷寒中,忍受那一种仿佛由自己的灵魂深处透出来的孤独。 她吓了一跳,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或许这就是叶琴涯这三百多年来所忍受的孤独。 她开始有些理解叶琴涯,任何人经历过这种孤独,都会变得疯狂。 她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琴漓陌道:“这里是千年玄冰室,是用极阴极寒的玄冰打造的,若不是我们有火阳诀护体,早就寒气侵体,血液结冰而亡了。” 凌汐池四下打量了一眼,冰室很大,却很空旷,除却中间一张散发着寒气的青玉石台,便什么也没有了。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间墓室。 她走上前去看着那玉石台,伸出手在上面细细的摩挲着,心想莫非这冰室是叶琴涯为灵邪准备的? 这时,她看到了石台的中间有两个圆孔,手顿了一下,扭头看着琴漓陌。 看着她询问的眼神,琴漓陌笑笑:“汐汐,是不是很好奇这里是干嘛用的,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告诉你。” 凌汐池看着她不说话,眼神中带着警告。 琴漓陌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干笑了两声,连连摆手道:“别别,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还真承受不起您老这样的眼神,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说罢以后,她也走到石台前,手轻轻的抚摸着石台,说道:“汐汐,我虽不知道这里有无启族的祭坛,但根据我们琴家的祖训,祖爷爷当年封印龙魂之后亲手设下了几道关卡,要取出龙魂,必须进藏龙窟,这里便是进入藏龙窟的一道关卡。” 凌汐池以手抱胸,看着她问道:“那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们今天要是想拿到龙魂,那到底要经历多少道关卡呢?” 琴漓陌狡黠的一笑,抬手冲她摆了摆,伸出了两根手指:“不多不少,就两道,汐汐,我背一首真言给你听吧,轮回炼狱,烈火焚心;浴火重生,始得真龙。” “去去去……”凌汐池不耐烦的冲她挥了挥手,道:“说重点!” 琴漓陌嘿嘿的笑了起来,指着玉石台上面那两个圆孔道:“汐汐,你没那么笨吧,我以为你看到这两个圆孔就知道这里是用来干什么的了,结果你真是令我失望。” 凌汐池又仔细看了两眼,这才发觉,那两个圆孔的大小形状刚好和沦回珠、灵心珠差不多。 琴漓陌抿唇一笑,将手中的两颗珠子放了进去。 两人耐心的等了一会儿,可那两颗珠子居然半点反应也没有,凌汐池愣了愣,又看向了琴漓陌。 琴漓陌无奈的摇了摇头,仿佛又在骂她笨,慢悠悠的走到她身边,说道:“汐汐,将两颗珠子放进石台里,再以真气推动石台,石台与灵珠发生感应,玄冰门就会开启。” 凌汐池看了琴漓陌一眼,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两人各自退了一步,齐齐运功出掌。 两道真气击在青玉台上,立即被玉石所吸,几乎在那一瞬间,那块青玉台散发出翠绿的荧光,强烈的光芒陡然在室中大绽,瞬间将整个冰室都染成了翠绿色。 耀眼的光芒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凌汐池闭上眼睛,侧过了头,尽量避免和那强光直接对视,可耳旁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冰室剧烈的抖动了起来。 紧接着,她感觉到自己击在那青玉台上的劲力被一股大得出奇的力量一扯,整个人被扯得向前迈了一大步,睁眼一看便看见那个玉台已经由左往右开始转动,一个模糊无比的巨大图腾自玉台上面升腾而起,刚开始只是轻轻的旋转,可慢慢的,那玉台越转越快,转到最后几乎是飞旋了起来。 那个图腾也越来越明显,她讶异的张大了唇,那是轮回之花的图腾! 琴漓陌在一旁发出了一声惊呼,“汐汐,这便是无启族真正的轮回之花吗?” 凌汐池怔怔的看着那朵轮回之花,她的身体像是与那个图腾产生了感应,全身泛起了一层白色的光芒。 只见轮回之花由最开始的一个圆,演化到第二个,第三个,一个接一个的光轮环环相扣,每重复九次便成一个图案,每一个圆环同时向外旋转,立即又创造出一个相等的图案出来,如环无端,循环不止,生生不息,就像无极,无边际,无穷尽,无限,故而无终,而这种无限性似可追溯到万事万物的起源。 这便是轮回之花,不以血气生,不以情欲生,不以人意生,依道而生,故可寿比天地。 一股广袤而浑厚的生命力顿时充盈着整间冰室。 玄冰室振动的频率越来越盛,这时只听得咔嚓一声,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旋转的时候被卡住了,玄冰室的震动频率紧跟着慢慢的小了下来,那转动的青玉石转动的速度也开始缓慢了下来。 直到石台完全停了下来,那散发着翠绿荧光的青玉石台光芒一黯,此时那个轮回之花的图腾已经覆盖了整个玄冰室,两股强大的劲力通过石台朝她们反噬过来。 凌汐池和琴漓陌对视了一眼,知道那是轮回之花产生的威力,心中也不敢怠慢,连忙翻身躲过那两股劲风。 “呯!”“哗啦!”随着身后传来了两声巨大的声响,两人扭头一看,便见她们躲过的劲风击在了身后的冰墙上面,那冰墙立即哗啦的碎了一大片。 又是两道刺眼的强光散发出来,凌汐池下意识的伸手挡了挡,这才看见那两束强光是从青玉石台中间的沦回珠和灵心珠散发出来的,两颗珠子从青石台中飞了出去,直撞入那轮回之花的图腾中。 一红一青两道光芒直冲天际,将冰室分成了两片不同的颜色,一边红如焰海,一边碧若沧浪,称得那个悬浮在半空中的图腾古老无比也神秘无比。 凌汐池已经说不出话来,看着眼前的奇观,内心深处被深深的震撼了,只觉得在这浩瀚无边的天地间,人实在是太过渺小。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此时此刻,她突然没有了勇气,没有战胜叶琴涯的勇气,更没有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 琴漓陌也无声的张大了嘴唇,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两颗灵珠在半空中盘旋,一道白芒自它们中间垂落,把玄冰室分成了两边,就像两个不同的世界,再也无法融入到一起,哪怕它们隔得那样那样的近,仅仅只是一线的距离。 垂直而下的白光像一片薄薄的利刃映在地面上,“咔咔咔”几声轻微的声音响起,地面慢慢的裂开了一条口子。 冰室里一阵地动山摇,随着那裂口越裂越开,裂缝中瞬间闯入了一股炙热的炎气,那炎气来得又凶又猛,滚滚热浪扑面而来,一股火舌猝不及防的从裂口中喷涌而出。 凌汐池被吓得退后了一大步,一抬头便见那两颗灵珠化作两道残影,从那裂缝中飞了下去。 “汐汐,快!”琴漓陌叫了一声,抢上前去,纵身从那裂口处跳下。 凌汐池冲到那裂口边上,看着地底下面滚滚的红色气浪,忍不住用手扇了扇,这样跳下去,会不会被烤成烤肉啊! 琴漓陌的声音从下面传了过来:“汐汐,你搞什么!快点下来,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下面有多热!” 凌汐池抿了抿嘴唇,从那道裂缝中跳了下去。 红,火红。 触目全是耀眼的红色,红色的气浪,红色的石壁,红色的空间,这里仿佛是火的天地,似火又非火。 凌汐池刚一跳下去,就像被火海瞬间包围,呼吸仿佛被蒸发掉了,空气也仿佛被蒸发掉了,只余下永无止境的灼热和燃烧,那热由皮肤注入到了身体里,心、肝、脾、胃仿佛都要燃烧起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 “琴……”她刚张开嘴想问琴漓陌,一股滚烫的热流便率先冲进了她的口中,舌头都仿佛要烧起来,喉咙被这热气一呛,更是干痒得难受,额头上不停的被蒸出汗水,又瞬间被蒸发,看着前面已经落在了地上仰头看着她的琴漓陌,她有一种想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 都怪她那该死的祖先叶琴涯。 琴漓陌好像也有些过意不去,她一落地,便嘿嘿的冲她笑了起来:“汐汐,不要生气,越生气越热,其实我刚才是想跟你说的,过了玄冰室就是焚心城,可是你不给我这个机会呀!” 凌汐池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埋头看着她们脚下那座仿佛已经被火烧红的石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这,这真要从这上面走过去的话,她们这双脚还在吗? 她四下看了一眼这个除了红色便再也没有其它颜色的空间,这里好像是一个岩洞,石桥的前后两边都是火红色的岩石,石桥的左右两侧却萦绕着一片火红色的气海。 气海之下不知道多远是一潭火红色的岩浆,看那深度,那岩浆应该离她们所在的地方很远,因为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大片浓浓的红雾,隐隐的可以感觉到岩浆在滚滚流动,不过饶是这样,这里仍是热得不得了,要是真掉进那岩浆里,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两颗灵珠落在了她们的头顶上,灵心珠散发着苍碧色的光芒,那碧色如水一般在她们身边缓缓流淌,四周那炙热的炎气顿时好像被驱散了许多,一股清凉的感觉随即传来。 凌汐池抬眸看着那两颗悬浮在半空中的灵珠,它们像是被一股力量牵引着,缓缓的在她们前方漂浮前进,仿佛在给她们引路一般。 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叶琴涯,她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这时已经走到石桥中间的琴漓陌忽然转过头看着她,说道:“汐汐,别犹豫了,快过来。”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腾空跃起,脚尖在桥上点了几下,朝石桥的对面掠了过去,过了石桥,因为岩石层很厚的缘故,这一处并没有石桥上那么灼烫,两颗灵珠往前漂浮了一会儿,停在一堵石壁前便不动了。 琴漓陌也停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前方,眼神有些迷茫。 凌汐池见这里除了厚厚的岩石壁,并没有什么路,便将疑惑的目光落在了琴漓陌的身上。 一接触到她的眼神,琴漓陌退后一步,警戒的看着她:“汐汐,你这样看着我,你想干嘛?” 凌汐池嘿嘿的笑了两声,道:“不想干嘛,只是想问问你,这里,好像没有什么路吧!该不会是,你要告诉我,根据你们琴家的祖训,其实龙魂就在那底下的那片岩浆里,我想要龙魂,必须要跳下去从那里面将龙魂给捞出来?” 她发誓,如果琴漓陌真敢那样说的话,她就把她扔进岩浆里面去! “当然不是了。” 琴漓陌的目光落在了石壁上,攥着拳头朝前走了两步,突然又退了回来,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哀嚎了一声:“汐汐,怎么办,我好紧张。” 凌汐池当然知道琴漓陌在紧张什么,换作是她,现在要去见她活了几百年的祖宗,她估计比琴漓陌还要紧张害怕。 她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她平时叫嚣着自己不怕叶琴涯,可如今一看到他在这么恶劣的地方都还活得好好的,一想到马上要正面对抗他了,她的心里也直打鼓。 她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暗暗给自己打气,既然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再不济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她将目光落在了琴漓陌的身上,安慰道:“别紧张啊,他是你祖宗嘛,又不是别人,不会伤害你的,你看到他应该感觉到亲切才是。” “你说得对,他是我祖宗我怕什么。”琴漓陌拍了拍自己胸脯,鼓足了勇气说道:“你看别人的祖宗死了,后人给他烧柱香,他们在天上还要忙着保佑自己的后人呢,我祖宗都没死,不是更应该庇佑我吗?哪有祖宗欺负自己后人的道理。” 凌汐池看她闭上眼睛念念有词的样子,心里顿时放松了一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琴漓陌一见她笑,也跟着笑了,转过身指着崖壁上一道几乎看不出来的裂缝道:“呐,汐汐你看,机关就在那里,我现在就打开它。” 说话时,她的手一晃,一把金色的小弓出现在她的手中,她扭头看了凌汐池一眼,表情瞬间严肃下来,口吻中带着命令:“汐汐,把你的内力传给我,借由我的冥火箭打出去。” 凌汐池点了点头,身形一旋,一掌印在她的背上,将自己的内力灌输给她,紧接着,琴漓陌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力一绕,一股火红色的气流便萦绕在她的指尖。 只见她引弓一射,那道气流刷的一声射出,在半空中幻化为一支巨大无比的火箭,灼目的火芒带着势不可挡的戾气,仿佛可以焚化这世间的万事万物,熊熊的烈火在这狭小的空间中叫嚣着,如鹰击长空,喷涌着长长的火舌,朝那堵崖壁狠狠的冲了过去。 两颗灵珠跟着那道烈火箭朝石壁飞了过去,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起,那堵石壁开始朝两边移动,一道大门缓缓在她们面前打开。 wap. /130/130469/30428024.html 第三百三十九章:无邪 琴漓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摆,显得十分的紧张,她望着那越开越大的门,大喘着气说道:“汐汐,你说我一会儿见到我的祖爷爷,我是先跪下来磕头,还是二话不说先一箭把他放倒再说。” 凌汐池心里也一阵前所未有的紧张,一眨不眨的看着门里面,吞咽了两下,说道:“我觉得你可以先把他一箭放倒了再磕头。” “可他毕竟是我的祖宗,我要是对他出手会不会遭天打雷劈啊。” “应该……不会的吧,如果他要干坏事怎么办,你这叫大义灭亲。” “对嗬,他是要用你来复活我祖奶奶的,汐汐,咱就说万一,万一我祖爷爷真的用你把我祖奶奶复活了,我以后见着你的话,是不是该改口叫你祖奶奶了?” 凌汐池神色难看的看了她一眼:“滚!” 这时,那道门已经完全打开了,里面一片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两人不约而同的朝前走了一步,灵心珠和沦回珠闯入了门里,化作两道光芒消失在黑暗中。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踏了一大步,走进了那道大门。 当她走进大门的那一刻,无数荧光突然在她的头顶亮起,像是一条星河缓缓流淌在这黑暗无边的空间中,光点呈点阵排列,呈现出一派穷极天地的浩渺之感,仿佛日月星辰皆被拘于这方寸之内,又在这方寸之中能看到浩瀚无垠的茫茫宇宙。 星河璀璨,广阔无边,像是一幅巨大无比的星图悬浮在她们的头上。 琴漓陌仰头怔怔的看着那幅星图,惊得连嘴都合不上了,小声道:“汐汐,我好像感觉到了一股超越了凡人的无上力量。” 凌汐池没有说话,也是怔怔的看着头顶那一幅星图,眼中透出了和她一模一样的震撼。 沉默了一瞬后,她说道:“走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前方越来越亮,不多一会儿,她们便走到了一个石窟里。 石窟里很亮,但是却没有一盏灯火,之所以这般明亮,是因为石窟的四壁都是一种散发着雪白荧光的石头,石头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符篆,透着一种十分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两颗灵珠已经不见了,这里十分空旷,除了四根雕刻着龙的大理石柱子矗立在石窟的四角方向,再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 这里没有丝毫的人迹,更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只有一种旷古的悲凉和寂寥,一缕缕淡淡的白烟在这个迷蒙的空间飘荡,缥缈得仿若一个生生世世都不会醒过来的梦。 凌汐池和琴漓陌对视了一眼,她将邪血剑从剑匣中拿了出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琴漓陌手指一绕,一缕红色的真气立即萦绕在她的指尖。 两人警戒的走到了石窟的中间,这才看到石窟的正中央有一块地方陷了下去,往下一看,那是一个下陷了大约四五来米的水潭,水潭里的水和血域魔潭里面的水一样,也是红色的,可这水的温度明显的比上面的水温度要高些,因为这里的水就像开水一样咕咕咕的翻滚着,氤氲的热气萦绕在整个水潭的上方,使得那个水潭就像天上的瑶池仙境,凭空的多了一丝神秘莫测的感觉。 凌汐池定定的看着那水潭,总觉得那水潭的中间有什么东西,可那萦绕不散的雾气让人怎么也看不清楚,她随手一挥,劲风拂出,雾气被劲风吹得散开了一些,她定睛一眼,只见在那水潭的中间有一方巨大无比的青铜圆形祭坛,祭坛上雕刻着轮回之花的图腾,图腾上面镂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孔,有光从小孔里面射了出来,投在石窟的上方,亦在上方形成了一幅星图。 雾气翻滚蒸腾中,一道不甚明显的白光从这个石窟的顶部直垂了下来,罩住了那个青铜祭台,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 而在那祭坛正中间的位置,则放着一块泛着青光的形似盘龙的青玉,一条虚幻的青色龙影则悬浮在青玉的上方,像是随时都能幻化成真龙一般,翱翔于九天之上,而在那青龙玉的旁边则端端正正的放了几本青皮书。 琴漓眉头一皱,突然欣喜的叫了起来:“汐汐,我们到藏龙窟了,你看,那就是卧龙玉,龙魂就被封印在里面。” 随即她的神色一敛,抓着头疑惑道:“我祖爷爷呢?你不是说他还活着吗?他在哪里?”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别管那么多了,先拿到龙魂再说。” 琴漓陌点了点头。 凌汐池四下看了一眼,全身掠起,朝龙魂冲了过去。 可当她刚掠过水潭,眼看着就要拿到了龙魂之际,手刚触到那一道微弱的白光,便觉自己的手仿佛按在了一个弹簧上面,她拿龙魂时用了多大的力道,那道无形的白光便以两倍甚至更多的力量朝她反弹了过来,将她整个人都弹得倒飞了出去。 “汐汐!”琴漓陌惊叫了一声,施展轻功拉住了她,将她拉回到了岸边,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凌汐池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了下来,指着那束白光问道:“那是什么?” 琴漓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从潭底传来:“那是天罡之气,你们破不了的。”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如梦魇一般,让她们二人同时怔在了那里。 这时,只听“哗啦”一声,水潭的水剧烈翻涌起来,水花四溅中,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从水潭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看上去还十分的年轻,被水打湿的头发落在他那略微敞开的衣襟上,依稀可见那精壮结实如岩石一般的胸膛,黑色的头发,黑色的衣服,挺拔的身躯,笔直修长的腿,英挺不凡的五官,凛然的神情,带着藐视一切的能力与自信,如天神下凡一般朝她们走了过来,一双眼睛更像是能夺人魂魄一般,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男性最纯粹的阳刚魅力。 他的手上还拿着两颗灵珠把玩着,正是灵心珠和沦回珠。 凌汐池只觉得呼吸一滞,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这男子气势太过强大,像无边的的大山,压迫得人喘不过气来,这种让人呼吸不畅的压迫力远胜于她所见过的任何人。 这种如天神施加给凡人一般的威压,除了叶琴涯能具备以外,恐怕再无其他人了。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说道:“叶琴涯。”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叶琴涯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走到她们面前停了下来,那双似能摄人魂魄的眼睛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了一抹浅笑。 凌汐池只觉得一颗心猛烈加快的跳动,以至于全身的血液都快速的流淌,狂热的鼓动起来,她的手心里捏了一把汗,看着面前五官分明,容貌俊朗的男子,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琴漓陌已经躲到了她的身后,双手抓着她后背的衣襟,不停的颤抖着,凌汐池从未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居然会怕成这个样子,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换做是任何人,见到自己的祖爷爷活生生的站在了你的面前,恐怕不是吓死就是吓疯了。 叶琴涯又若无其事的看了一眼她身后的琴漓陌,只一眼,琴漓陌便跪下了,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琴家第十三代传人琴漓陌拜见祖爷爷。祖爷爷在上,受漓陌三拜。” 凌汐池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她早想到了琴漓陌没出息,却没想到她竟然没出息,叶琴涯就看了她一眼,她就跪了。 叶琴涯淡淡的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 琴漓陌全身颤抖着,跪在那里不敢动。 叶琴涯又将视线落在了凌汐池的身上,深深的凝视着她,眼中透出了一抹狂热,那是一种多年的夙愿终于得以实现的欣喜和激动,他的手也激动的颤抖了起来,伸手便要去抚她的脸,说道:“小邪儿,你终于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凌汐池大大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右手一伸,邪血剑就势从她的袖口中滑出,她伸手握住邪血剑,一招仙人扫落花便朝琴无邪递了过去。 叶琴涯的脸色一变,仿佛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眼中闪过了一丝受伤,右手却以指作剑,在半空中随意的一绕,便紧紧的夹住了邪血剑的剑尖。 凌汐池惊愕的看着他,她没想到这凝聚了她一身功力的一招,居然被叶琴涯如此轻易的就接下了,可看他的模样,却好似根本没费什么力,这还怎么打。 她下意识的要将邪血剑抽回来,邪血剑却在叶琴涯的指尖纹丝不动,她当机立断的撤剑,右掌凝聚起轮回之花的功力便朝叶琴涯打了过去。 只见叶琴涯袖风一拂,毫不费力的化解了她那一招,一股浑厚无比的火阳诀功力从他的掌中击出。 一时间,八方火龙舞,平底起风雷。 强悍莫匹的劲力从四面八方朝她砸了过来。 凌汐池闪身一动,躲过了那一招,却见叶琴涯身形一展,眨眼便到了她的面前,手一探,奇快无比的抓住了她的手,她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剧痛袭遍了她的全身,手腕像是硬生生的被他捏碎了一般。 她运起了全身的功力挣扎了起来,却根本挣不脱叶琴涯的手,他的手如铁钳一般钳制住她,让她一点劲力都发不出来。 她这才知道叶琴涯到底有多强,那是再来两个她也敌不过的强。 叶琴涯手一揽,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像紧拥着一件稀世珍宝。 凌汐池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恶心,全身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般在他怀中挣扎,一边惊叫了起来:“你这个糟老头子,别碰我!” “糟老头子?”叶琴涯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随即像是反应过来,说道:“哦,我忘了,我的小邪儿今年才十八岁而已。” 他伸手抚着她的脸,说道:“小女孩要乖,要听话,不能动不动就动手知道吗?万一我又不小心伤了你怎么办?” 他的声音温柔无比,却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凌汐池怒骂道:“你傻了是不是,我不是你的小邪儿,我叫叶孤寻,灵邪她已经死了,她早就死了,你再发疯,她也回不来了。” 叶琴涯抚摸着她脸的手一顿,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温柔的,眼神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疯狂,在浓雾的笼罩下,有种异样的妖邪。 “我的小邪儿不会死的,她只是生我的气了,躲起来不见我,不过我已经找到她了,我不会让她躲太久的,我很快就会让她回到我身边,从今以后,她再也没办法离开我了。” wap. /130/130469/30428025.html 第三百四十章:杀戮 凌汐池冲他怒吼道:“你醒醒吧,灵邪三百年前就死了,是你亲手杀了她的,她的遗体也是被你亲手毁掉的,就是在这里,你忘了吗?” “她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她死的。”叶琴涯怔了一会儿,突然自顾自的轻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透过她凝视着另一个人,瞳孔逐渐变深,泛着一抹淡淡的紫色,显得妖异无比:“只要把你赶走了,她就可以回来了。” 凌汐池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恶魔。 一个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甘心自堕魔道,叛逆天地,背弃众生的恶魔。 可惜,纵使他想为灵邪逆天改命,可命之一途,冥冥中却早已注定。 她也绝不会是乖乖束手就擒的那个人。 她看着叶琴涯,一字一句道:“灵邪错付了,你到现在为止都不曾明白当初她为何甘愿死在你的剑下。” 叶琴涯笑了一声,说道:“对,当初她做错了,因为她根本没有问过我,我愿不愿意她那么做。” 凌汐池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更是为灵邪不值,“若不是你非要修炼轮回之花,她又何须走上那条不归路,她是为了那些无辜的神蛇族子民而死的,她是为了你那可笑的长生之路而死,你不仅不知悔改,还做下了那么多的恶事,你究竟知不知道,灵邪选择成全你,是因为她想让你做个好人,一个可以为苍生谋福祉的好人!” “好人?” 叶琴涯冷笑了一声。 “所以呢?我的小邪儿凭什么要为了那些卑贱的凡人而死,她怎么可以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抛弃我,天下苍生关我什么事,我要的唯她一人而已,她是我叶琴涯这一生唯一想要背负的人。” 凌汐池不说话了,叶琴涯已经偏执成了这个模样,她心知自己再多说也无益,若是他是一个能说得通的人,事态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一地步。 她暗暗运起全身功力,一掌朝叶琴涯轰了过去。 叶琴涯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伸了出来,猛地朝她一压。 凌汐池只觉得一股千钧之势朝她猛然袭来,全身的功力顿时溃散,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她惊呼了一声,对上了叶琴涯眼睛。 叶琴涯看着她,眸子里紫光一转,眼中妖异之色更甚。 那紫光像是能勾魂夺魄一般,凌汐池只觉得神思一阵模糊,瞳孔逐渐黯淡了下去,头不由自主的靠在了他的肩头上,乖得像个失去灵魂的精致的木偶。 叶琴涯将她横抱了起来,转身便朝水潭中的那个青铜祭台走去。 这时,一直跪在地上不吭声的琴漓陌急忙出声唤住了他,跪着朝他的背影挪了两步,说道:“祖爷爷,你放过她吧。” 叶琴涯的脚步一顿,扭头看着她:“你是琴家的第十三代传人?” 琴漓陌愣了一下,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只得点了点头。 叶琴涯笑了一声:“你刚才是想对我动手吗?” 琴漓陌只觉得一阵心悸,咚咚的朝他磕了两个响头,急声道:“漓陌不敢!” 叶琴涯端详了她一会儿,目光中居然带上了两分慈祥,问道:“你不想你祖奶奶回来吗?” 他埋头看着怀中的人儿,说道:“只要赶走了她,用她的身体去承载你祖奶奶的魂魄,你祖奶奶就可以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琴漓陌噎了一下,这个问题,可真要命啊! 这要她如何回答? 没有她的祖奶奶哪来的她,她总不能大逆不道的说不想吧。 她想了想,说道:“漓陌不敢,漓陌只是觉得,呃,那个,汐汐她不是已经嫁人了嘛,她的夫君应该很快就会找来了,是一个很不好惹的人,祖爷爷您再想祖奶奶,也不好做夺人妻女的事吧,这让旁人如何看我们琴家,我们要不再……”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叶琴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那凌厉的眼神吓得她将没说完的话默默的咽了回去。 只听叶琴涯道:“我会杀了那个男人的,我决不允许染指小邪儿的人活在这世上!” 琴漓陌只觉得背脊一寒,她能感觉到,她的祖爷爷为了复活他的妻子,已经六亲不认了,若是自己再说下来,她毫不怀疑祖爷爷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叶琴涯又问她:“你是来取龙魂的?” 琴漓陌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琴漓陌据实相告:“五国争雄,烽烟缭乱,百姓们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叶琴涯点了点头,说道:“你很不错,难得你们这些后辈还记得我的话,既然你能来取龙魂,证明你们已经找到那个可以主宰天下的人,既然如此,待我用龙魂将你祖奶奶找回来后,你就把它带走吧,你带着龙魂去找到当初圣影卫的后人,他们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说罢,叶琴涯纵身一跃,手一扬,那束照在青铜祭台上的白光瞬间溃散,他带着怀中的女子落在青铜祭台上,小心的将她平放在祭台中间。 女子目光呆滞的望着祭坛顶上的那一幅星图。 琴漓陌站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祭台之上,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手中的金黄色的小弓,一支箭在她的袖中微微的颤动了起来。 叶琴涯伸手抚上女子的脸庞,说道:“小邪儿,你忍一下,我们马上就可以见面了。” 话落,他周身的气息猛然变了,一股骇人的力量猛然充盈了整个石窟,阵阵狂风平地而生,水潭里的水顿时冲起了数十股水柱。 叶琴涯站了起来,仰头望着头顶的那幅星图,手一扬,两颗灵珠飞到了半空之中,一红一青两道光芒顿时直冲入星图之中,这时,只听一阵清越的龙吟之声响起,放在祭坛上的龙魂仿佛与两颗灵珠发生了感应,一条青色的龙影从龙魂之中冲了出来,盘旋在祭坛四周,散发出勃勃旺盛的生机。 青龙,天之四灵之一,为东方之神,五行主木,而木主生发。 叶琴涯看了龙魂一眼,只见他双手化指,结了几个奇怪的印后,全身瞬间被一层红色的真气包裹住,无边的真气从他身上弥漫出来,如熊熊火焰一般萦绕在祭台之上,一滴滴殷红的血珠从他的指尖射出,飞向了石窟的四面八方。 他以手做笔,用自己的鲜血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十分古老的符篆,符篆缓缓的落在了那女子的身上,祭坛上镂刻着的那朵轮回之花亮了起来,一缕缕红色的血芒瞬间填满了它,血芒在潺潺流动,像是一股股鲜血流淌在青铜祭台上,一个古老而又繁复的图腾陡然升腾而起,将那女子的身躯缓缓的托在半空之中。 叶琴涯口中念念有词,无数个符篆从他的手中冲出,像是与他发生感应一般,整个石窟石壁上篆刻的符篆立时全部亮了起来,散发着诡异的红芒,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在空气中,整个石窟仿佛成了一个阴惨惨的血色修罗世界。 琴漓陌眼中露出了惊惧之色,她没想到叶琴涯竟然这么疯狂,将这整个石窟都布置成了一个法阵,以自身鲜血为引,行的还是上古禁法祝由术里的招魂大法。 叶琴涯仰头望天,头顶的星图光芒大盛,原本柔和的点点星光眨眼变得炽烈夺目,他张开双臂大喝了一声:“灵邪,回来吧!” 只听轰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响,宛如无数道天雷俨然炸响,落在了这石窟之上,大地猛烈的巨颤了起来,一声声如焦雷一般的沉闷啸声在深层地底不断的传出,石窟里血光冲天,无尽的血色雾气在缭绕,四面的岩壁都散发着骇人的血芒。 他那略显凄厉的呼喝声一声一声的回荡在石窟中,像是要从那无尽的岁月长河中将一人呼唤回来。 “灵邪,回来吧!” “回到我身边!” “灵邪!” 那声音声声泣血,字字锥心! 雷声轰隆,犹如千军万马要从天上奔腾而下。 琴漓陌惊得大叫了起来,天地有六道,万物有其规律和秩序,如今叶琴涯罔顾大道秩序,强行引天地之力复活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这般逆天而行之举带来的因果又岂是他们能承受的。 上一次是引发了大地震,那这次呢? 叶琴涯依旧不管不顾,他被真气包裹着冲上了半空,双目赤红,如同一尊地狱里爬出来的大魔神,手中不停的结着印,一道道惊天动地的轰隆声落在石窟之上。 那浮在半空中的女子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一道虚幻的人影仿若在她上方缓缓成型。 石窟抖动得越来越厉害,血潭里的水如血液一般翻涌,琴漓陌四下看了一眼,这才惊恐的发现,整个石窟好像在缓缓的上升。 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外面的世界究竟变成什么样了? 她也是后来看到那记录在《天水轶闻》中的这一段历史,才了解到此刻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血域魔潭已经真真正正的变了天,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屠宰场。 各路纷纷赶到的武林人士在看到由那个血潭中射出来的一红一青两道光芒之后,一道道如手臂粗的红色闪电轰在血潭之上,仿佛要将整个血域魔潭夷为平地。 那是一种让所有人都臣服的无上力量。 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那个这几天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说,血域魔潭里面封印着龙魂,谁能得到龙魂,谁就能坐拥整个天下。 即便不能坐拥天下,但龙魂依旧可以换到让无数人眼红的巨额财富。 人从来都是盲目而愚昧的,大多数的人都不能想到,即使真的有什么龙魂,但能得到天下的是人,是有本事的人。 光芒经久不散,闪电轰鸣不止,似乎在宣示着对这片土地的主权。 这般异象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人,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每个人都为之胆颤,众人只觉得有一股突如其来的热流从血潭中四散,立即蔓延了整个血域魔潭,那一刹那,本是寒冬的血域魔潭甚至比最炎热的夏天还要热,空气仿佛都要燃烧起来。 有惊疑,有害怕,有恐惧,但是面对着那个看起来还是波澜不惊的血域魔潭,唯独没有人向前,在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下,事态似乎远远的超过了人力所能承受的范围。 所有人都惊得呆住了。 猛地,血域魔潭忽然一阵地动山摇,所有人险些站立不稳。 地面剧烈的晃动着,血域魔潭的水就像烧开的沸水,腾起了阵阵蒸腾的白雾,在沸腾的潭水中,在所有人惊惧且不可思议再到瞠目结舌中,血潭里面的水瞬间暴涨,向四边扩散。 水涌得很急,越来越多的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蔓延到水潭四周的岸上,无声的覆盖了整个血域魔潭,就像一张撒开的巨网,要将万事万物都吞噬其中。 终于有人害怕了,打起了退堂鼓。 这时,血域魔潭的震感越来越强烈,水潭中间忽然传来了哗啦一声巨响,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瞪大眼,张大嘴的时候,一座形似莲苞的小山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那是一座奇怪的小山,山上无草无土无木,只有奇形怪状,颜色褐红的一块块大石。 “轰隆!”在一阵天摇地晃的巨响中,那座山才自发的停止了往上升,就那样的矗立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地震停止了,闪电停止了,那一刹那,几乎所有人都做了一个同样的动作,那就是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每个人都心跳加速,脉搏加快,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兴奋当中。 那兴奋使在场的所有人每一根血管都在奔涌燃烧,每一条筋骨,每一块肌肉都注入了一股仿佛能够移山倒海的勇气和力量。 真正的屠杀开始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龙魂就在山上,快去抢龙魂!” 所有人如梦初醒,一窝蜂的朝那座山狂奔而去。 一路上,每个人似乎都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的伙伴朋友,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他要得到龙魂。 一路上,你争我夺,你砍我杀,谁也不甘落后于谁,谁都怕有人会先他一步抢到龙魂。 血很快就喷洒了一地,各种尖啸、惨叫、刀剑摩擦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血潭更红了,因为那是无数真正的血液洒进了里面,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散发出来,直冲天际,盘旋不散。 “伤、伤、伤……”几只鸟从天上飞过,凄哀的叫声见证着下面的厮杀是多么的悲惨激烈。 有几只秃鹫飞了过来,停在了血潭的边上,它们知道死亡,因为有死亡的地方就能找到食物,它们歪着头不紧不慢的在上空盘旋,似乎很迷茫,作为鸟类,它们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世上总会有那么多的杀戮。 wap. /130/130469/30428026.html 第三百四十一章:混战 厮杀还在继续! 喊杀声震耳欲聋! 一具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了血潭里,一双双圆瞪的眼睛显现出他们临死前的不甘和愤怒,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有的甚至刚刚爬到山上就被身后的人拉了下来,乱刀砍死。 有不少已经爬上了山顶的,杀掉对手后,便直接站在山顶上,挥舞着手中的刀剑,上来一个便砍死一个。 他们的眼中已经看不见人,全是对名利权势以及金钱的渴望! 就在这时,一阵整齐的步伐声从远处响了起来,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铠甲冰冷的碰撞声,一大片金甲战士如潮水一般涌来,未等那些人做好准备,千千万万支利箭忽然破空射出,直朝那一大群正在你抢我夺的武林人士冲去。 那密集如风雨的钢箭,饶是再好的轻功也是躲不过的,没有一个人例外,更别说那些已经历经过了一场血战的人们。 那些亦或已经爬到了山顶,亦或在半山腰,亦或还停留在山脚激烈砍杀的人无一例外的纷纷中箭,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响此起彼伏,让人头皮发麻。 终于有人感觉到了害怕,想要后退,可那密集的箭雨已经完全阻挡了他们的退路。 从他们选择来到血域魔潭夺宝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已经无路可退。 射入血潭的箭眨眼便堆积成了一座小山,无数人被射成了刺猬,几乎当场毙命,受伤轻的,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箭雨过后,一队大约三千余人的兵马从血域魔潭四周的树林里冲了出来,整齐的分两列散开,一队人马迅速收拾场地,那些挡路的尸体被他们没有半分怜悯半分同情的扔到了一边。 另一队人马则扛着木头架子等工具,眨眼间便支起了一座高高的观望台,在台上摆上一张椅子后,才有一名身着淡灰衣服的中年男子信步走了过来。 只见那男子面如冠玉,身形颀长,眼神锐利如鹰隼,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那是一种十分危险的笑,带着一种志在必得,不惜一切的决然,让人觉得异常的寒冷,就像再温暖的阳光,也暖不了那个笑容。 此人正是泷日国的国主寒战天! 跟在寒战天身后的是寒莫沂,只见他身着紫袍,眼神犀利无比,与他父亲一样,他看起来同样不近人情,只是他的双臂还裹着厚厚的石膏,断臂使他在那一份不近人情的冷漠中又还透着几分滑稽。 在他们的身后,则又跟着一个身着白色道袍的老者和一名身穿白衣,面容如霜的青年。 那是泷日国的国师东方寂和大将军冰冽。 寒战天率先登上了那座高台,全身散发着君临天下般的气势,只见他的手一负,立即数千名的士兵全部跪倒在地,整齐嘹亮的声音响起,惊飞了那几只觅食的秃鹫。 “恭迎吾王!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寒战天的手一抬,所有的士兵齐刷刷的站了起来,立时有无数名手拿锤子和凿子的士兵拥上前去,一路上踩着尸体向前进,遇上还没有断气的人便被他们活生生的给踩死了。 无数士兵向前进,朝那座凭空出现的小山直奔而去,仿佛不把那座山夷为平地,誓不罢休。 寒战天看了那座小山一眼,恭敬有礼的退到了一侧,弯腰施了一个礼,口中还说道:“前辈请!”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带着面具,满头银发的人便走了上来,只见她身材瘦小,背还微微佝偻着,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已到风烛残年的老人,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老人,身上却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气势,那无边的气势压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连身为一国之主的寒战天也不例外。 因为这个看起来弱小无比的老人正是被他奉为国教的仙霄宫的宫主叶伏筠,亦是一个修成了轮回之花已经活了三百多年的不死人。 叶伏筠身后还跟着一个貌美如花,气质清冷的少女,两人走上高台后,看也没看寒战天一眼,只是微微的点了下头,便径直走到了高台的最前方,望着那座小山的方向。 可就在这时,血潭另外几侧忽然又响起了从不同方向而来的脚步声,眨眼间又是几队做平民百姓打扮的人马从四面八方先后涌了出来,越来越多的人挤在了血域魔潭,各自占据了血域魔潭的四个方位,将整个血域魔潭紧紧的包围了起来,那阵势,估计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寒战天眉头微蹙,目光望向了那分站在不同方向的几队人马,看到最前方的几名年轻人后,手在身后微微握紧,眼中杀机匕现! 寒莫沂也跟着他看了过去,咬着牙道:“萧惜惟,月弄寒!他们果然敢来!” 他死死的看着他们,断臂之痛让他恨不得立马将他们碎尸万段。 冰冽则是望着另外两个方向的人马,淡淡的说道:“瀚海国的颜王和浩垠国的世子也带着人来了,怎么他们也想得到龙魂吗?” 寒战天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不请自来,那便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吧!” 说罢,他看向了那一直负着手望着那座小山的老人,只听她头也不回的说道:“放心,既然老身答应了你,今日仙霄宫定会帮你取他们的狗命!” 寒战天立即道:“有前辈这句话,孤便放心了!” 高台之下,有人大呼了一声:“有敌来犯,列阵!” 立时,台下的泷日国士兵齐齐列阵,旌旗摇曳,刀枪林立。 另外几侧亦是严阵以待。 杀气冲天,那是一种属于战场的杀意。 就在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本欲动手的五国之人全部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那座剧烈摇晃的小山。 像是有什么即将从里面破空而出一般,一股股森冷的恐怖之感铺天盖地的笼罩了整个血域魔潭,直指每个人的心底。 地面剧烈的晃动着,就像发生了强烈的地震,五个国家的人都吓得手足无措,呆站在那里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恐惧就像一只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所有人的心,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喊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几乎所有人都做了同样一个动作,抬头看着自己镇定自若的首领。 顷时,天忽然阴沉了下来,本就阴森诡异的血域魔潭因为天的黑沉一片显得更加的压抑沉重。 刹那间,黑云密布,翻滚不止,浩浩长空,一片阴霾,天地间是要命的死寂,肃杀之气一波一波无边无际的蔓延过来。 没有预兆的,一阵风怒号而来,风卷狂沙,黑云化雨,急促而下。 可是,没有人动,没有人惊叫,没有人逃窜,甚至几千余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看着他们此生见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那莲苞形的小山晃动得越来越激烈,就在这时,雷声轰鸣,电似火龙,一道道比之刚才更为激烈的红色闪电化成一条条巨龙,从九霄之外而来,疯狂的落在那小山之上,轰然炸响。 只闻得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大地都抖了抖,那座形似莲苞的小山忽然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莲花,从顶部慢慢裂开,山上的岩石开始滚落了下来,一块块巨石肆无忌惮的砸向了潭水中。 一束白光从小山顶部直冲九霄,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幅如虚似幻的星图,把整个血域魔潭映得雪白明亮,白光映在血水上,煞是恐怖异常,一潭血水泛着粼粼的光,此时的血域魔潭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人间炼狱。 “那是什么?” 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惊叫了出来。 在一阵哗然声中,一个巨大无比的古老图腾从小山口飞了出来,横亘在整个血域魔潭的上空,一缕缕红色雾气从山口喷涌而出,似火山喷发后爆发出的炙热能量,能焚化世间的一切。 风雨声大作,狂暴的雨扯成了一条条直线,毫不留情的击打在这片土地上,一个凄厉的大喊透过风雨声清晰无比的传入众人的耳中:“灵邪,回来吧!” “那……那是个人吗?” 众人再看去时,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魔神一般从那山口中飞了出来,一道道红色真气萦绕在他的四周,散发着无尽的死亡气息,他望着天空,手中疯狂的结着各种印。 一道虚幻的人影在他头顶上方缓缓成形,那人影有着纤细苗条的身材和一张完美无暇的脸,她像是九天仙女下凡一般,朝他伸出了双手,似要扑到他的怀中。 “灵邪,真的是你吗?” 叶琴涯脸上的狂热之色更甚,眼中是掩盖不住的痴迷。 他朝她张开了怀抱,仿佛要拥她入怀。 可就在这时—— “你想要复活她!你做梦!” 只闻得一声冷哼响起,叶伏筠全身化作一朵黑云朝那座小山而去,只见她的手一扬,一道劲力从她的手中击出,顿时将那道虚幻的人影击得溃散了。 “不!灵邪!”叶琴涯脸上的狂喜还未消散,便立即化成了无尽的绝望,他愣了一下,突的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仰天惨叫了起来,一掌便朝叶伏筠轰了过去:“我要你的命!” “凤鸾箭,去!” 这时,只听一声清越的凤鸣声响起,一支金箭突然破空射来,化成了一头威风凛凛的金凤凰,如有灵性一般朝叶伏筠冲去。 只听风聆说道:“我用凤鸾箭吸引他们的注意,你们快去救人!” 萧惜惟和月弄寒对视了一眼,身形一动,化作了两道疾风朝那座小山急掠而去。 wap. /130/130469/30428027.html 第三百四十二章:交锋 叶琴涯怒喝了一声,双手一抬,一朵巨大无比的轮回之花在战场上赫然出现,泛着不可思议的炽热红芒,在密集的雨雾中急速绽放,像是汇集天地灵气于一身,每一片花瓣分裂出来,脱离了花的本体,密密麻麻的铺满了天空,化成一条条泛着红光的红线,那红线像是蔓延到了未知的虚空,化作一条条通往无数大千世界的道路。 轮回之花的出现,美丽无比却又阴冷无比,尤其是那一条条红芒,势如空中炽日所爆炸而形成的无边杀气,将整个血域魔潭都笼罩在了其中。 众人只觉一阵神思晃动,目眩神摇之中,魂魄仿佛已被那万缕红芒所缠缚住,硬生生的从他们身体中拉走,不少体质武功较为差一点的,皆因这红芒的出现而颓然倒地。 叶伏筠看着她的哥哥,眼中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因为这是她们无启族轮回之花的最高境界,一花一世界! 从一朵花中就可以看到三千大千世界。 她没想到他将自己封印了三百年,竟可以修炼到如此程度,她更没有想到,为了复活一个已死的人,她的哥哥可以狠下心来将自己封印三百年。 那是三百年的不见日月啊! 这时,只见叶琴涯手一挥,那些纵横交织的红线挥舞了起来,密密麻麻的朝叶伏筠缠缚而去,叶伏筠提掌相对,一朵黑色的轮回之花从她的掌中飞出,无尽的黑色魔气化作一条长鞭朝那些红线直冲而去。 “你!去!死!” 叶琴涯看了她一眼,从牙缝中狠狠的吐出了这三个字,浑身杀气腾腾,面目肌肉扭曲,狰狞无比。 无数红芒和那条泛着黑色魔气的长鞭撞在一起,黑鞭立即溃散,天地之间,便又只剩下了那耀眼的红,红芒瞬间又凝聚成了一朵花,闪烁着璀璨光芒,越来越盛,像是无数雷声轰鸣,震动天地,如远古天神发怒一般,冲了下来,直向叶伏筠打去! 叶伏筠全身被黑色的真气包裹着,冲上了天空,手一抬,血潭里的水瞬间激起数十丈高,形成了一堵厚厚的水墙,随着哗啦一声巨响,水潭之中翻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水浪,滚涌着朝那朵轮回之花翻腾而去,似要将它浇灭一般。 巨大的冲击力,巨大的爆发力,直接将水柱凝成了一支支水剑,水剑四处爆开,闪着黑色的光,朝叶琴涯冲了过去。 叶琴涯凝视着那一支支朝他冲来的水剑,掌力一凝,在他的身前结了一个手印,水潭中的水被硬生生的提了起来,亦在他身前结成了一堵水墙,厚实的水壁一字排开,水剑叫嚣着狠狠的冲击在水壁上,直接被冲散,哗啦啦的落在血红的潭水中。 只见他衣袖轻拂,在他的身后,火阳诀的炙热真气化作惊天巨潮铺天盖地而来,那朵轮回之花再一次在烈焰中盛放。 所有人都看傻了,几乎没有人能形容出这场对决,这场对决已经超越了太多人对武学的认知。 “他们……还是人吗?” 这时一阵惊呼声从那三千士兵的阵营中发了出来,此时根本无人敢上前,这样的对决,若是谁敢贸然上前,便会立即死在他们二人对战时所产生的真气余波之下。 “哥哥,我是阿筠啊,你当真对我那么无情!” 叶伏筠慌忙凝聚全身的功力抵挡,仍是徒劳,她被那朵花冲击得倒退了无数步,堪堪的落在了地上,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脸上的面具发出咔嚓一声轻响,裂开了。 一张老得已经不成样子的脸就那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像风干了的橘子皮,布满了如沟壑一般的皱纹,上面还有着一块块深褐色的老年斑,一双眼睛浑浊无光,像是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两天的死鱼的眼睛,嗓子更是嘶哑难听。 究竟是要经历多少岁月,才能让一个人老成这副模样。 叶琴涯看着她,仿佛已经认不出来她。 叶伏筠惊叫了一声,慌忙去捂自己的脸,她没脸见他,三百年过去了,他依旧仪表堂堂,俊朗不凡,甚至比当初还多了几分威武霸气,可她却已经年华老去,变成了一个人见人怕的老妪。 她现在的容颜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更何况是他。 她又拿什么去跟那貌若天仙的少女争。 “哥哥!” 她又叫了一声。 叶琴涯冷眼看着她,说道:“我不是你哥哥!” 叶伏筠愣了一下,慌忙抚摸着自己的脸,说道:“哥哥是嫌我变丑了,不肯认我了吗?” 叶琴涯十分冷漠的说道:“你是丑,但你的心更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干了什么吗?” 叶伏筠冲他吼道:“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啊!” 叶琴涯看着他,眼神里全是难以言说的恶心:“你忘了,我们早已恩断义绝了!若不是你来打扰我们,灵邪根本就不会死!” 叶伏筠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好一个恩断义绝啊!那我这些年算什么!我找了你三百年啊。” 叶琴涯正欲开口说话,便见一支金色的箭朝他们射了过来,远处一名少女正挥动着手,控制着那支箭,叶伏筠显然也知道那支箭的威力,一掌便将那支箭随手拍开。 两人一前一后越过了他们,化作两道残影,落在了小山之上,相继从那小山口跳了进去,叶琴涯的神色一凝,怒喝了一声,全身一动,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叶伏筠正欲跟上前去,便见一少女操控着凤鸾箭从远处掠了过来,口中大喊道:“老妖婆,我今天要杀了你,为我爹和爷爷报仇!” 叶伏筠冷哼了一声,眼中全是杀机:“臭丫头,不自量力!” 眨眼那御箭的少女便来到了她的面前,手中的凤鸾箭随着她的动作,朝着她左右冲杀着,叶伏筠一拂袖,强大的劲力散发而出,咬牙道:“你爹和你爷爷都不是我的对手,凭你这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也想伤我,简直是找死。” 强悍的劲力朝那少女冲了过去,将她击得倒飞了数尺远,凤鸾箭也嘤鸣了一声,被重重的拍到了一旁,少女惊呼了一声,一道红色的人影从她身后掠到,伸手接住了她,带着她落在地上。 风聆扭头一看,接住她的人是缥无,见叶伏筠也转身朝那小山的方向飞了过来,急声道:“快拦住她。” 缥无急忙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叶伏筠大喝了一声,“孤影,替为师拦住他们。” 说罢,她再也没管身后的人,一门心思的朝着叶琴涯消失的方向掠了过去,虽然她完全可以杀了他们,可那样的话,势必会阻挡她的脚步,她绝不会,也决不允许那个女人被复活过来。 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 叶孤影出现在了缥无的面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缥无看了她一眼,愤怒道:“你妹妹在里面,她有危险你不知道吗?” 叶孤影扫视了四周一眼,说道:“你以为,你们带来的这些人就不危险吗?” 这时,风聆谢虚颐还有小叶三人从后方赶来,风聆见她拦着路,二话不说,就要动手,缥无阻住了她,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未经许可,带着那么多人闯入了泷日国的领土,你以为今日泷日国会让你们安全离去?” 缥无闻言,看了看四周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人,其中泷日国自然与他们是死敌,瀚海国未尝不是,而浩垠国一向亲近泷日国,若是他们真的全部都进入了那座山里,那他们带来的阵营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很有可能全军覆没。 他看了一眼他们的阵营方位,又看了看泷日国和瀚海国的方位,寒战天身旁立着的是号称武林四大家之一东方家的家主东方寂,家传绝学乃为狂风吟,实力深不可测,而那位瀚海国的颜王身边则立着一个文士,只见那人一袭儒袍,头戴方巾,看起来颇有些儒雅,可目光却炯炯有神,一直在打量着整个战场,他突然就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人了,那必是号称武林四大家最后一家的宇过天破宇家,家传绝学为诡云掌,同样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他快速在心中衡量着,这么多人跟着他们前来救人,相当于把命交给了他们,他们又怎可以弃之不顾,他咬了咬牙,看向了谢虚颐,说道:“谢兄,劳烦你跟我一起回去坚守阵地。” 谢虚颐看了那座小山一眼,眼中不无担忧,却也明白不能将自己的后背完全露在敌人面前的道理,只得点头。 这时,叶孤影看向了风聆,问道:“你手中的箭,是可以杀死她的对吗?” 风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她是指叶伏筠,疑惑的抓了抓头,点头嗯了一声。 “跟我走!”叶孤影用着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风聆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的跟着她走了,两人也直奔那座小山而去。 远处,一直观望着的寒战天脸上露出了冷肃的神色,说道:“那丫头有问题,国师,冰冽,你们前去看看!” 东方寂和冰冽点了点头,刚刚掠下高台,便被谢虚颐和缥无一左一右的拦住,说道:“两位,还请回去吧!” 小叶则看着高台之上的寒战天,眼中全是杀意,全身更是泛起了凌厉的剑意。 冰冽和东方寂见此情况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好退回去保护寒战天。 少了叶伏筠和叶琴涯的压迫,所有的士兵仿若如梦初醒,纷纷忆起自己的职责所在,这边泷日国又开始严阵以待,云隐国与月凌州来的人见状,纷纷赶到了缥无等三人的身边,拦在了泷日国与那座小山之间,齐刷刷的亮出了手中的兵器,气势无比凌人。 泷日国的士兵也做好了冲杀的准备,只待一声令下便可以冲锋陷阵,与他们来一个你死我活,可不知为何,那个进攻的命令居然迟迟未下,谁也不想做先动手的那一个,战场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反倒是,那座小山里面顿时又传来了声声厉响。 萧惜惟和月弄寒一前一后的从那山口落进了一个石窟中,石窟里红光闪烁,石窟的石壁上都亮着一道道红色的符篆,无尽的血色雾气缭绕其中,散发着刺鼻的腥味。 两人急急的往前走了两步,便看见前方不远处被一束白光笼罩着,一个红衣女子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白光里面。 萧惜惟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冲了过去,便看见白光里是一个无比巨大的青铜祭坛,祭台之上平躺着一个女子,她双目无神的望着天际,两颗灵珠悬浮在她的上方,身下是一个古老的图腾,那图腾在急速的旋转着,每一条纹路都像是鲜血在里面潺潺流动。 “汐儿!”萧惜惟心疼的惊叫出了声,正欲冲过去,谁知,有一个人更快的越过了他,抢先一步抱住了那个女子。 是叶琴涯。 只见他将那女子搂在怀中,目光淡淡的瞟向了面前的男子,说道:“你们谁也别想碰我的小邪儿!” 萧惜惟上前一步,愤怒道:“什么小邪儿,那是我妻子,你快放开她!” 叶琴涯愣了一下,目光凝聚起了怒意和杀意,厉声道:“你就是玷污了小邪儿的那个男人?” 萧惜惟咬牙,身上亦是掩盖不住的杀气,说道:“你再抱着我妻子说这种话,我定叫你死无全尸!” “很好!”叶琴涯低低的笑了一声,说道:“你今天可以死了!” “你要庆幸,你是这三百年来第一个死在我手里的人。” 说罢,他带着怀中的女子一跃而起,快如闪电的朝萧惜惟攻去,那一掌霸道无比,带着开天辟地一般的威力。 萧惜惟见状,身形一晃,手一抬,万千剑气冲向了他,石窟里顿时被凌厉的剑气冲击得石屑乱飞。 谁料叶琴涯竟看也不看那些剑气一眼,仍是一掌递了过去。 剑气溃散,萧惜惟被那一掌震退了两步,单膝跪在地上,嘴角缓缓的溢出了一丝鲜血。 而叶琴涯则淡淡的收回了掌,讶异的看着自己的手臂,一道血痕顺着他的衣袖流了出来,他自言自语道:“居然可以伤我,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实在是难得,怪不得小邪儿能看上你,可惜啊……” 说罢,他的目光变得凌厉,再一次出招:“你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 wap. /130/130469/30428028.html 第三百四十三章:我们是亲人 随着叶琴涯的出招,一个图腾在他身后亮起,他被真气托着缓缓的升至了半空中,如同九幽地狱而来的魔神,一只手搂着怀中的少女,一只手向前伸出,无数的血气往他的掌心汇聚。 石窟的血气如同潮水一般狂涌,以叶琴涯为中心,无数血气滚滚而来,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条巨大无比的九头长蛇,每一个头都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吞噬世间的一切,发出阵阵令人胆颤心寒的嘶吼,朝着面前的男子冲杀过去。 萧惜惟随手拭去嘴角的鲜血,目光冷静的看着那气势滔天的一招,无穷无尽的巨力如汹涌澎湃的怒涛一般朝他涌来,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她会选择一个人来面对叶琴涯。 因为叶琴涯实在是太强了。 是超过他们所认知的强。 这个傻丫头啊! 她不愿他受伤,难道他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只身一人涉险吗? 从与她拜过天地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许下了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誓言,难道她以为她死了,他还能独活吗? 他身形一动,眨眼已在数丈之外,手一探,凔凌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一道幽蓝的剑光瞬间亮起,如碧落自九天而下,巨浪翻天,又如渊默后的惊雷,汹涌磅礴,怒意与剑意交加,势如雷霆万钧,碧海青天之下,他如在碧波之上踏浪的谪仙,滄凌剑再一次挥出了那绝世的剑意。 幻天四意诀,一剑伤春,一剑断水,一剑斩世,一剑裂天! 剑气一出,整个天地仿佛都静寂冷寒了下来,只余下令人窒息的心寂,混莽而又荒寒。 又是一道雪白的剑光亮起,澄澈如月光,并不凌厉,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朴厚重,蕴含着太古的意蕴,剑光一出,如清潭照物,影象昭昭,一股太和之气弥漫而出,剑意仿佛得自然之真髓,冥然于物,无所对待,又像山风轻拂,自在显像。 心月孤圆,虚明洞透。耀古辉今,丝毫不漏。 那带着古意的剑气,遇之匪深,即之愈稀,仿佛一剑将亘古拉到了眼前,隔开了时空的长河。 那是长空剑法,一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一个雍容雅逸,皎若朗月的白衣男子出现在他的身旁,两道震天撼地的剑光一左一右冲向了那条猖狂凶恶的九头长蛇。 “轰!” 一声剧烈震响,几乎就是从那洞开的山口当头炸响,血域魔潭外,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 那座小山坍塌得越来越厉害,又是一阵巨石簌簌滚落,忽闻山间一阵巨啸,地动山摇之中,两道绝世的剑意从那小山内冲出,一幽蓝一雪白,像是要将整片天地给劈成两半,一条身披红芒的九头怪蛇从山口腾飞而出,呼啸着直冲苍茫天地。 那些士兵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有的竟被惊骇得叫了起来。 九头怪蛇飞出来的那一刹那,天地间顿时像被撕裂一般,风雨雷电全部都合在了一起,朝那条怪蛇聚了过去。 只闻得强烈的气劲碰撞声传来,那条九头怪蛇腾云驾雾,张开了血盆大口,似在那两片剑气所形成的剑海中肆意遨游,张口一吸,将那冰冷凌厉的剑气吸入了口中,只见那两道剑气越来越弱,那怪蛇忽然发出了一声怒啸,强烈的声波四野传响,将那堵悬崖震得似乎都抖了抖,在那两道剑意彻底消散的时候,那怪蛇的九颗头也纷纷被斩落,消失不见了。 那座莲形的小山也彻底消失了,无数的乱石堆中,只余下了一个被一道白光罩着的巨大无比的青铜祭台以及祭坛之外的几个人。 其中两个手持长剑,单膝跪倒在地,俱用剑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口中鲜血狂涌,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一个单手揽着一名少女的黑衣男子,只见那黑衣男子面容也有些苍白,一道血痕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 可他仿佛并不在意,脸上居然出现了笑意,让他凭空多了两分不败的气势,说道:“不错,不错,你们二人也算得上当世的两个天骄了,不过以你们的武功,是无法战胜我的,你们还要打吗?” 萧惜惟持剑站了起来:“当然要打,辱我妻子者,杀无赦!” 月弄寒也随之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手中的剑:“这把剑若是连自己想护的人都护不了,持剑又有何用?” 叶琴涯哈哈的仰天笑了两声,说道:“虽然我也觉得杀了你们可惜,不过你们既然都这么想死,我今日就成全你们。” “跪下!” 他再一次将手伸出,无边的威压立即朝二人袭去,两人立即横剑相抗,就在这时,一道幽灵一般的黑影从一块巨石身后掠了出来,趁着三人正欲再一次动手之际,手一扬,掌中凝聚真气,便朝叶琴涯怀中女子的天灵盖轰去。 “汐儿!” “阿寻!” 萧惜惟和月弄寒同时惊叫了一声。 这一招来得太快太狠,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就连叶琴涯也是等人到了身前才发觉,慌乱之际,他侧身一转,硬生生的替那女子捱了一掌,与此同时,他也一掌拍在了那黑影身上,那黑影被他打得倒飞了出去。 骤施偷袭的是叶伏筠,而叶琴涯那一掌也足以让她身受重伤。 就在叶伏筠被打得倒飞出去的同时,那一直靠在叶琴涯怀中呆滞木然的女子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身形一动,从叶琴涯的怀中挣脱了过来,大喝道:“陌陌,就是现在!” 所有人俱是一愣,便见一直站在青铜祭台前的红衣少女手一翻,一道青光从她的袖中射出,与此同时,一柄金色的小弓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只见她指力一绕,一缕红色的真气从她的指尖射出,顿时化作一道熊熊的烈火箭,如燎原的天火一般直朝叶琴涯冲去。 叶琴涯被那支冥火箭阻了一阻,扭头看了琴漓陌一眼,只一眼便吓琴漓陌险些魂飞魄散,只见琴漓陌朝他讪讪的笑了一下,转身便跑,一边跑还一边冲萧惜惟和月弄寒大声喊道:“你俩拦住他,我去取龙魂!” 叶琴涯见她直奔祭台上的龙魂而去,怒喝了一声,身形如风的朝她追将过去,却被再一次持剑而来的两人拦住。 琴漓陌的那句话无疑是个重磅炸弹,远处几个阵营的人都听到了龙魂二字,又见青铜祭台上青光闪烁,一道道真龙之气萦绕在祭台之上,皆心知那便是龙魂了,几个阵营里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可那边,几大强者斗得正酣,谁也不敢在这时参与其中,各自按捺着性子看着,只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那一刻。 几乎在琴漓陌转身去取龙魂的同一时刻,便见那从叶琴涯怀中挣脱的女子直追着那道青光而上,双手化指,只闻得一声清越的龙吟之声响起,那道青光在半空中瞬间化作一条威风凛凛的青龙,只见她的手一扬,喝道:“龙麟箭,去!” 龙麟箭在半空中一颤,却不是朝叶琴涯飞去,而是朝叶伏筠飞了过去,带着一种势不可挡的威势。 凌汐池亦紧随在龙麟箭之后,手一扬,大喝道:“邪血剑!” 一道红色的剑芒从废墟之中冲出,落入到了她的手中,她手执邪血剑,一边控制着龙麟箭,一边使出全身的功力朝叶伏筠攻去。 相对于叶琴涯,她更想杀的是叶伏筠。 她心知以自己的武功绝非是叶琴涯和叶伏筠的对手,她也知道,在唐渐依告诉了他们叶琴涯封印龙魂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复活灵邪后,以叶伏筠的性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叶琴涯成功的,既然泷日国将龙魂的消息散发得到处都是,那么叶伏筠一定会亲临血域魔潭,所以在路上的时候,她便跟琴漓陌商量了一个对策。 那便是她会假意配合叶琴涯为灵邪招魂,待叶伏筠赶到后,与叶琴涯斗得个你死我活之际,她再伺机动手,或许还有一丝机会可以杀了他们俩。 她没有料到的是,萧惜惟他们也会那么快赶来,更没有料到的是,叶琴涯比她想象中的厉害太多了。 为今之计,她只有先杀了较弱的叶伏筠,才能回去与他们一同对抗叶琴涯。 叶伏筠亦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发难,冷哼了一声,提掌欲对,掌力在她面前形成了一个屏障,阻住了龙麟箭。 这时,一抹白影从她身后掠了过来,一道白色的圆环从她的手上飞出,如一轮璀璨的明月在九天之上亮起,狠狠的砸向了叶伏筠的后背! 叶伏筠立时惊觉,转身一掌将那道圆环击飞,怒道:“孤影,你反了?” 叶孤影手一探,接住了那个圆环,纵身一跃,身姿轻盈如同随风而舞,宛转环环绕在她的身侧,立时分裂成无数个环,一环接一环的朝叶伏筠攻去。 “我没有反,这些年我一直将仙霄宫当做自己的家,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仙霄宫,我已经被你毁了一个家了,我不想连这一个家也要毁在你的手中!” 叶伏筠一掌拍开宛转环,又一脚踢飞了朝她飞射而来的龙麟箭,更拂开了朝她攻来的邪血剑,眨眼反攻出无数招,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竟然用我赐你的宛转环来对付我?” 叶孤影一边朝她进攻一边道:“师父,你忘了你为何要赐我宛转环了吗?相传远古时期有一造梦之物,也叫宛转环,握之而寝,则梦游其间,心有所思,随念辄见,你当初赐我宛转环不就是为了随时窥探我的心境吗?这些年来,您收养我,不就是为了找寻叶琴涯的踪迹吗?” “哼!”叶伏筠冷哼了一声,并不否认,突然用手结了一个印,宛转环立即乖乖的飞到了她的手中,说道:“你既然知道宛转环为我所造,便该知道我才是宛转环真正的主人,你的一身修为皆为我传,你以为就凭你能杀我了吗?今日,你们两姐妹包括你们的哥哥,都会命丧于此。” “什么?”凌汐池和叶孤影同时惊叫了一声。 凌汐池控制着龙麟箭从另一个方位攻向她,咬牙道:“你给我说清楚,我哥哥怎么了?” 叶伏筠哈哈的笑了起来:“孤影啊孤影,你以为我不知道守在苍梧山下的是当初叛离仙霄宫的那个小道士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与那小道士在一起的是叶琴涯的后人吗?我当初让你打伤你哥哥,你难道真的以为我看不出你手下留情了,我将引的功力注入他的体内,是因为我知道那两人一定会救他,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你哥哥送回你妹妹的身边,从此你妹妹的身边将会拥有一个随时可以为我所用的大魔头啊。” 叶孤影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你!”凌汐池愤怒至极,进攻得更加猛烈,叶伏筠一掌拂开了她的攻势,仰天长啸了一声,那声音凄厉无比,如同九幽阴灵在呐喊索命。 便见叶孤影朝她冲了过来,大叫着朝她一掌轰去,叶伏筠隔空一掌化解了她的掌力,又一掌将她打得口吐鲜血,随手将手中的宛转环掷出,宛转环顿时光华耀眼,比之在叶孤影的手中威力更胜十倍不止。 叶孤影受了她一掌,正是功力溃散之际,眼看着自己避无可避,心中顿时一阵绝望,下意识的往那手持湛蓝长剑的男子处看了一眼,心中说不出的苦涩,听天由命的闭上了眼睛。 一道纤细的手突然拉住了她,将她快速的扯到了一旁,宛转环呼啸着从她身旁飞过,砸在了几块巨石之上,威力之强,顿时将那些巨石纷纷轰成了齑粉。 叶孤影睁开眼睛一看,对上了一双明亮而又清澈的眼睛,突然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阿寻。” 凌汐池看着她,说道:“姐姐。” “你为何要救我,你不怪我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是亲人,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我很庆幸,你还是我的姐姐。” 叶伏筠冷笑道:“真是姐妹情深,那你们就一起去死吧!” “老妖婆,不准你伤我主人!”一直在一旁等待着机会的风聆再也忍不住了,凤鸾箭再一次冲上天空。 叶伏筠看也不看那凤鸾箭一眼,双手一抬,无穷无尽的黑色魔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在她身后形成了一朵黑色的花,她狞笑道:“既然叶琴涯想要用你来复活灵邪那个贱人,我偏不让他如愿,我要让他之后的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直到永远!” 凌汐池冷眼看着她,这是她此生听过的最阴毒狠厉的诅咒,她小心的将叶孤影交给了风聆,说道:“风聆,把凤鸾箭给我!” “主人!”风聆伸手接住了叶孤影,担忧的叫了一声。 叶孤影也拉住她的手,说道:“阿寻!” 凌汐池朝她摇了摇头,接过了风聆手中的凤鸾箭,毅然的走上去面向着叶伏筠,笑道:“你错了,我不会死在你的手中,他武艺高强,英俊潇洒,是个女子都会为他倾心,我会好好的活着,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和他在一起,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 “你!”叶伏筠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无边的怒意由心而发,当即不顾一切的朝她攻去。 凌汐池一边闪避着一边继续嘲讽:“这就愤怒了?你看看你,年老色衰,丑成这个鬼样子,莫说是他,便是这世上最粗鄙不堪的男人看到你都会想吐,这世上,也只有我才配得上他,在他的心中,你连我的一根小手指都不如。” “阿寻,你疯了吗?”叶孤影不可思议的大喊着。 凌汐池当然没疯,因为她知道一个人在极其愤怒的时候会失去理智,人一旦失去了理智,就会露出很多破绽。 况且叶琴涯那一掌已经重创了叶伏筠,此时的她早已是强弩之末了。 wap. /130/130469/30428029.html 第三百四十四章:报仇雪恨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凡世间女子,无不在意自己的容颜,更何况是叶伏筠这种曾经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如今心仪之人依旧风华正茂,而她却已垂垂老矣,这于她而言,是比死亡更让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凌汐池的这些话无异于杀人诛心,叶伏筠又怎能不气得疯魔,当即大失理智,只想立即将她毙于掌下。 一道道力贯千斤的掌力朝她左右袭来,叶伏筠咬牙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今日我要让你死得容易算我对不起你,我会让你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凌汐池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敛住神色,侧身躲过了叶伏筠攻向她右脸的一击,看准了她攻势中的一个破绽,立即召唤出了凤鸾箭,凤鸾箭远处发出一声清亮的凤鸣之声,随即金光大绽,如同金凤出世,朝着叶伏筠疾驰而来。 与此同时,她的手指又是一勾,龙麟箭呼啸一声,从后方攻向叶伏筠的后背,两只箭化作一龙一凤围绕着叶伏筠左冲右杀。 叶伏筠大惊失色,她没想到她竟能同时分心控制两支神箭,她曾在凤鸾箭下吃过大亏,正是因为有这支箭,才能使得她修成的轮回功法有缺,让她只能不死,却不能不老。 但闻凤鸣声声,龙吟阵阵,金光漫天,青影横空,将叶伏筠围得水泄不通,叶伏筠大怒,全是化作一道黑影,可一箭先发,一箭后至,她拍开了一箭,便有另一箭接踵而来。 她又急又怒,加之内伤频繁发作,一道血痕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凌汐池见时机成熟,手持邪血剑,纵身一跃而起,一朵洁白无暇的花在她头顶绽放,只见她在空中轻轻一旋,全身融入到了那朵花中,瞬间变成了一朵花的模样,朝着叶伏筠当头砸下。 瞬息间,苍茫血域,一朵绚烂无比的花凌空而起,白得雪亮,是这世上最为纯净的颜色,散发着广袤无垠的生命力,光华耀眼,令人目眩神迷。 叶孤影大叫了一声:“阿寻!” 风聆也看向了她,眸子里蕴满了恐惧。 她们没想到她会那么疯狂,竟将自己一身功力全部激发了出来,将自己完全融入到了轮回之花中,与轮回之花合为一体,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法。 叶伏筠怎会看不出她的意图,立即强运真气,一掌朝她轰了过去,只听轰的一声,地上瞬间被砸出了一个大坑,水花四溅,烟尘弥漫,一阵血雨飘洒中,龙麟箭被重重的拍到了一旁,凤鸾箭咔嚓一声,当即被折成两截。 叶伏筠看着被她打得倒飞出去的女子,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杀不了我!哈哈哈,你杀不了我!” “是吗?”凌汐池冷笑了一声,眼疾手快的用手指夹住了凤鸾箭的箭头,只见箭头瞬间如莲花一般绽放,一根细如牛毛的金芒从里面射出,在水雾中一闪而过,闪电般的没入了叶伏筠的眉心中。 叶伏筠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睛难以置信的瞪大,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咯咯的响声,无穷无尽的黑色魔气从她的眉心中散发出来,她全身的真气亦在急速的溃散。 这一幕惊愕了所有人,一旁观战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暴雨倾盆而下。 叶伏筠全身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树叶。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她不相信她真的会死,可是—— 她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在极速流逝。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凌汐池跌跌撞撞的走到她面前,冷眼看着她,说道:“这是灵邪专门为你所准备的,凤鸾箭是能伤你,可真正能杀你的是藏在里面的灭神针,人的眉心处有一个极为重要的窍穴,唤作脑神,一旦此处中了灭神针,便会神魂俱灭,修习轮回之花的人死后不入轮回,再看这世间一眼吧,这将是你最后看到它的机会了。” 北风呼啸而过,战场一片寂静,天地间莫名有些凄凉。 叶伏筠呆呆的望着天空,那一刻,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慢慢不再浑浊,短暂的恢复了清明。 好一会儿,她扭过头望着远处的黑衣男子,突然笑了起来:“哥哥,你当初说过,要生生世世照顾阿筠的!” 叶琴涯也愣了一下,朝她看了过来。 叶伏筠终于闭上了眼睛,仰面倒了下去。 凌汐池一时间竟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感觉,她看着叶伏筠的尸体,一行热泪忍不住滚落出来,她死了,她终于死了,这个祸乱了人间三百年的女魔头终于死了,她终于亲手为阿爹阿娘报了仇,为哥哥报了仇,为无启族那么多无辜枉死的人出了一口气。 她应该高兴才是,可为什么她完全高兴不起来。 因为就在叶伏筠死的那一刻,她终于来得及看一看四周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看着那围绕在四方的人后,她彻底惊呆了。 五面不同的旗帜摇曳在四方,有泷日国的,有云隐国的,有浩垠国的,还有瀚海国的,还有寒月国的,那是五国的人。 她几乎站立不稳,当那四野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尸体映入眼帘之际,她的瞳孔一阵扩张,眼前是惨烈如同地狱一般的景象,遍地都是残破肢体,手脚、头颅、内脏到处都是,全都泡在血水中,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不由得喃喃出声:“不……!” 凌汐池再也支撑不住,“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跌坐在地,此时此刻,除了全身被撕裂般的痛楚,她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几声惊呼同时响在她的耳旁,她抬眸看去,便见有两道影子同时朝她掠了过来,率先冲过来的是萧惜惟,眼看着萧惜惟的手就要握住她的手之际,便听叶琴涯咬牙道:“你找死!” 凌汐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过去的,她只看到叶琴涯的手一抬,便本能的闪身向前,一把推开了那个一心只想要握住她手的人,却根本无力再躲闪,一股凌厉的掌力瞬间来到了她的面前,重重的击在她的胸口上。 那一刻,她就像是一只冲上天空的风筝瞬间断了线,高高的飞起又笔直的坠落。 “汐儿……”有惊恐的惨叫落入她的耳中,她只觉得胸口被一道掌力注入,四处游走着,仿佛要将她的心撕碎,撕裂,撕成无数片……痛到极致。 萧惜惟飞身接住了她,带着她落在地上,凌汐池全身一颤,又是一口血呕了出来,便见叶琴涯抬腿一步一步朝他们走了过来,向她伸出了手,说道:“小邪儿,你过来,我可以不杀他!” 萧惜惟紧紧的抱着她,咬牙道:“你做梦!” 叶琴涯脸色一沉,全身升腾起了一抹说不出的怒意,然后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似意识到这样会吓到她,又瞬间变得温柔下来,嘴角强挤出一抹笑,说道:“小邪儿,你看我,又不小心伤了你,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你过来,我给你疗伤,不疗伤会很疼的,你一疼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凌汐池看着他,觉得他大抵是真的精神不正常了。 她提醒他:“你妹妹死了!” 叶琴涯往那边看了一眼,似乎咬了一下牙,又着急扭头看她:“小邪儿,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没有妹妹,我的家人只有你,哦,对了,还有咱们的孩子,我们才是一家人。” 凌汐池道:“我不是灵邪,你究竟明不明白,灵邪她早就死了,她回不来了,你执着了三百年,失败了三百年,难道还不够让你清醒一点吗?” “不……”叶琴涯摇了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自言自语道:“灵邪她不会离开我的,她不会舍得离开我,她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凌汐池喘了几口气,说道:“如今龙魂已出世,你苦心布下的招魂阵也已经全都被毁,你还要拿什么来复活她!” 叶琴涯看着她,恶狠狠的道:“没有招魂阵我便再布一个,只要有龙魂,我便可以复活她,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时间!” 说罢,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瞬间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只听一声惨叫声响起,不一会儿,便见他又转身回来了,手中还拎着琴漓陌,月弄寒见状,一剑朝他挥了过去,想将琴漓陌救下来,被他毫不留情的一掌拂开。 月弄寒苦笑了一声,说道:“终究还是差太多了啊!” 听着他的话,萧惜惟的脸上也出现了一抹无能无力的神色,这是凌汐池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色。 此时的他,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尊贵得就像太阳一般的君王,她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后悔,看到了害怕,看到了恐惧,看到了一切一切本不该出现在他眼睛里的神情。 她知道他们适才已经用尽浑身解数,这才得以短暂的拖住叶琴涯,有的时候,武学之境便是那么残忍现实,隔着一个境界便是隔着一道逾越不了的鸿沟,除非你也跨进了那个境界。 很显然,在场的人中并没有一个人同叶琴涯处在同一个境界中,他才像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他们所有人。 只见叶琴涯将琴漓陌像扔小鸡一样扔在了他们面前,五指凌空一抓,琴漓陌怀中一直紧紧抱着的龙魂落入了他的手中,琴漓陌惊呼了一声,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 早就她出手偷袭他的时候,她便料想到这一幕了,她这么大逆不道,忤逆犯上,冲撞了她的祖宗,祖爷爷他大概是要清理门户了。 她叹了一口气,这也不怪她祖爷爷,怪只怪她技不如人,只不过,这要是去阴曹地府的话,她会不会被她的前十代祖宗轮流鞭尸啊,那会不会太惨了一点,想着想着,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叶琴涯凝视了龙魂一会儿,突然恶狠狠的看向了她们,说道:“只要你说你是小邪儿,只要你跟我走,我就放过这里的所有人,包括他。” 他看向了她身后的萧惜惟。 凌汐池愣了一下,突然笑道:“原来你没有疯啊!” wap. /130/130469/30428030.html 第三百四十五章:心魔 “其实你自己也知道灵邪回不来了不是吗?” “你让我说我是灵邪,是希望我骗你?还是希望你能永远将自己骗下去?” 凌汐池苦笑了一声:“好吧,我是灵邪!” 她看向了叶琴涯,却发现他的神情并没有半分高兴。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看吧,其实你并不相信,我说我是灵邪,你的心里可曾有过半分喜悦?” 叶琴涯全身晃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了一个极度扭曲的表情,那表情说不出是恐惧还是绝望,或许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他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的恐惧,还是当他发现连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再继续骗自己的绝望。 他不知道灵邪已经回不来了吗? 他真的不知道吗? 还是这仅仅是三百年来他为自己编织的一个梦? 一个能让他有勇气继续活下去的梦。 否则他不知道他要如何捱过这漫长无期的三百年。 可梦终究是梦啊。 梦是会醒的。 就在这时,只见凌汐池的手一抬,凝聚真气,轻唤了一声:“龙麟箭!” 随着她的动作,一道青光在半空中一闪而过,带着腾腾杀气直朝他而来。 叶琴涯只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传来咔嚓一声,像是什么碎了一地的声音,他下意识的一抬手,龙麟箭便轻易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箭上杀气尽消,一股柔和的力量透过箭身传递到他的手上,温柔得好像情人的抚摸。 他用手指摩挲着龙麟箭上那繁复的龙纹,脸色更加难看了,苍白得好似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手也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抬头望向她,问道:“这支箭是?” 凌汐池挣扎起身,萧惜惟拉住了她,她扭头冲他摇了摇头,示意无事后,萧惜惟方才放开了她的手,转而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走到了叶琴涯的面前,凌汐池的视线也落在了龙麟箭上,说道:“这支箭是灵邪当年打造的,是她为你准备的,它和你一样都被封印了三百年,灵邪曾亲口跟我说,她希望永远都没有用到这支箭的机会。” 叶琴涯的眸子猛然一抬,不敢相信的看着她,说道:“你说她亲口跟你说的?” 凌汐池看着他,痛心道:“她当初学了轮回之花后,从里面悟到了一个阵法,名叫游心太玄,她指引我进入了那个阵法中,告诉了我当年的真相,你知不知道,当初她选择死在你剑下的时候,用秘术将自己的一缕执念留在了邪血剑里,这三百年来,她其实一直陪在你身边啊!” 叶琴涯仿若五雷轰顶,抓住龙麟箭的手剧烈颤抖。 凌汐池带着哭腔道:“她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啊,她从未怪过你,可你做了什么?她看着你一日比一日失望,一日比一日疯狂,她是对你太失望了,最终才选择彻底消散于这个世间。” 一行泪从叶琴涯的眼角滚落出来。 凌汐池问他:“你苦心积虑要她回来,她回来做什么,回来看你变成一个人见人怕的魔头吗?你可还记得灵邪当初的模样,可还记得她当初为何喜欢你,为何要嫁给你,你又知道灵邪她真正的心愿是什么吗?” “她是那么善良的人啊,看着你因为她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吗?她爱的是当初那个善良的叶琴涯,而不是现在的你,你知不知道,灵邪她已经不爱你了!” “两个人在一起,是互相成长,是让彼此成为更好的人,如果两个人在一起只有苦痛,那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你没有成为最好的人,又如何奢望她回到你身边!” “你现在要用我来复活她,凭什么要用别人的生命来成全你的爱情,我也有我深爱的人,我也有我不愿分离的家人,那我是不是也要变得和你一样?” 凌汐池每说一句,叶琴涯的脸色便惨淡一分,握着箭的手捏得咯咯作响,一股股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中流了出来,很快将箭身染得通红。 这时,他像是再也抓不住龙麟箭,手一松,龙麟箭笔直的垂落在潭水中,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叶琴涯慌忙埋头去看,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龙麟箭发出澄澈如水一般的青光,也不知他看到了什么,眸光逐渐变得悠远。 他好似又看到了那一双眼睛。 那是三百年前,少女清澈的眼睛。 青石板路上,小毛驴的蹄子滴滴哒哒,四野山花烂漫,天空蓝得纯净,明眸皓齿的少女倒骑在毛驴背上,手中拿着一支短笛正在吹奏,小黄鹂在她身畔起舞,她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比黄鹂儿的歌声还要悦耳动听! 在前方牵着毛驴的白衣男子扭头看她,嘴角露出一抹笑,说道:“小邪儿,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少女吹笛的手一顿,笛子在指间一转,身姿高高跃起,裙裾在半空中飞扬,她就像一朵花一般落在他的身侧,一脸豪气干云:“自然是喝最烈的酒,杀最恶的人,看最美的风景,平最不平的事,爱最好的你!” 白衣男子唇角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为什么觉得我最好?” 少女扬起了小脸:“我不管,我喜欢的人当然是最好的,我说你最好你就最好!”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不告诉你。” “可我想知道。” “嗯,大概,也许,是见到你的第一眼吧。” “那……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山河无恙,人间安康,以及……和你白头到老!” 叶琴涯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原来三百年的他是这个模样,原来他也曾拥有过最灿烂的阳光。 是不是就是因为曾经的阳光太过灿烂,所以才会注定之后的三百年他堕身黑暗,日月无光。 那个时候的灵邪那么好,那个时候的叶琴涯那么好,为什么他就不懂得珍惜呢? 他颤抖的伸出手去触碰那圈涟漪,只听咚的一声,少女的笑声逐渐消失在天际。 他突然张开双臂,仰天长啸:“灵邪!是我对不起你!” 这惨厉的声音回荡在天地之间,动人心魄,催人泪下。 无边的真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直冲天际,一时间,黑云压顶,越来越多的黑云在他头顶汇聚,逐渐形成了一个黑色的漩涡,一道道闪电在漩涡中若隐若现。 无边狂风滚滚而来,一股比之刚才更甚十倍的魔气盘绕在整个血域魔潭,惊起了飞鸟无数。 在场之人,无不变色。 凌汐池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萧惜惟急忙将她紧紧的护在怀中。 琴漓陌呆若木鸡的跪坐在地上,眼中清楚的映着半空中那越旋越急的黑色漩涡,木然的摇着头:“不要,不要,祖爷爷不要。” 月弄寒见状,急忙将她拖到了一旁,在离她们不远处,风聆也赶紧将受伤的叶孤影带到了安全的位置。 凌汐池神色严肃的看着叶琴涯,一道道诡异的红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急忙将手紧紧的抓着萧惜惟的手,问道:“他怎么了?” 萧惜惟叹了口气,说道:“是他的心魔。” 凌汐池扭头看他:“那他会怎样?” 萧惜惟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他控制不了他的心魔,便会为心魔所控,到时候不止我们,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幸免。” 每个人都有心魔,心魔皆因贪嗔痴妄执而起,心魔可大可小,小的心魔害人害己,大的心魔害天害地害众生。 凌汐池急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萧惜惟抬眸看着那半空中的黑色漩涡,看着那状若癫狂的叶琴涯,说道:“必须要帮他控制住心魔才行。” 他望向了不远处的月弄寒,问道:“喂,你怎么样?” 月弄寒望向了手中的剑,说道:“我还能出一剑,你呢?” 萧惜惟将凌汐池送到了琴漓陌的身旁,手一抬,滄凌剑蓝光大起,说道:“我也还能出一剑。” “那就……” “那就……” 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那就以这一剑论胜负吧!” “我若死了,还望日后月凌州你多多照拂。” “我若死了,你就改姓萧吧!” 剑意又起,两道人影一左一右朝叶琴涯冲去。 凌汐池没有阻止他们,她看着自己的手,那里还残留着他手心的余温。 她就那样怔怔的看着。 两道剑气犹如两道惊雷轰响。 一剑震天地,一剑憾乾坤! 剑气冲向了天空那个黑色漩涡,立即将它轰散了一半,琴漓陌兴奋的抓住了她的手。 可这时,骤变突生,只见叶琴涯手中的龙魂突然飞到了半空中,横在了三人中间,一团气在它的四周盘旋,慢慢的在三人身侧流动,像是一条线将他们三个人连接在了一起,逐渐幻化成了一条巨龙的模样。 先是龙角,再是龙须,龙首,龙身,龙爪,龙尾,当一条真正的龙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她们已经被惊得说不出话来,一阵阵巨大无比的龙啸声响彻天际。 巨龙张开了大嘴,不停的吞噬着天空中的黑色魔气,然后从那一条巨龙身旁又幻化出了另外两条,一左一右的钻入了萧惜惟和月弄寒的身体中。 萧惜惟和月弄寒也见到了那条龙,想要挣脱时却发现他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着,而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的输入他们的体内。 那是一股比他们这二十多年来苦心修炼得来的功力更厉害数倍的力量,那是属于龙魂的力量。 他们阻止不了,抵抗不了,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那股力量撑得爆体而亡了。 两人痛苦的嘶吼了起来。 越来越多的幻龙从那条巨龙的本体分裂出来,吸食了叶琴涯的心魔后,龙魂的力量失去了控制,分散成了九股,形成了九条残虐无比的龙,肆无忌惮的朝血域魔潭外那四面八方围着的人群冲了过去。 凡是一条幻龙经过的地方,均不可避免的传来一声惨叫,怒龙势不可挡的在人群中俯冲盘旋,它们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把世间的一切都撕裂,吞噬,在一声声的惨叫声过后,在一个个人体被气流绞碎的时候,几乎已经没有人再怀疑,龙魂确实有毁灭天地的力量,控制天地一切的力量。 几条幻龙睥睨天下,气势无边,它们像是被禁锢在地底三百多年的猛兽,所谓的仁慈已经被黑暗磨灭无踪,现在一经自由,剩下的似乎就只残忍的报复和发泄。 凌汐池的全身都在发抖着。 她用力的抓住了琴漓陌的手,急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琴漓陌也被吓坏了,用着发颤的声音说道:“我……我也不知道。” 凌汐池想要冲上去,琴漓陌紧紧的拖住了她,她睁开了琴漓陌,又被扑上来的风聆和叶孤影拖住。 她不顾一切的惨叫了起来,这时,叶琴涯突然睁开了眼睛,纵身一跃落到了她们面前。 他的眸光变得清澈,透着一种坚毅果敢,身上的魔气尽散,转而变成了一种超凡和神圣。 一个泛着白色光辉的印记出现在了他的额头上。 那是轮回之花的印记。 看着他,凌汐池仿佛看到了三百年前的叶琴涯。 唯一不同是,那个时候的叶琴涯只是看起来像谪仙,而此刻的他可以说本就是谪仙。 凌汐池扯住了他的衣袖,怒道:“他们怎么了?!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快叫龙魂停下来!” 叶琴涯说道:“不是我对他们做了什么,而是他们身上都有真龙之气,龙魂感应到了他们,急于成形,才会变得如此,只是龙魂的力量太过霸道,他们承受不了而已。” “你是不是可以救他们?你要我怎么做我都答应你,你救救他们好不好!” 叶琴涯摇了摇头,说道:“我救不了他们,但是……你可以!” 凌汐池怔了一下,急忙道:“那我该怎么做?” 叶琴涯道:“我可以教你一招引龙诀,你八字皆为阳,先天命理乃是至阳属性,龙魂乃是帝王之物,以邪血剑摧动至阳之气引之导之,龙魂便可成形,只是,这一招太过危险,你可能会死!” wap. /130/130469/30428031.html 第三百四十六章:引龙诀 “你愿意吗?” 凌汐池朝萧惜惟和月弄寒处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我愿意,求您赐招!” “祖爷爷!”琴漓陌跪到了叶琴涯面前,急急道:“祖爷爷,您当初能取走龙魂,定有控制龙魂的办法,您帮帮他们吧,汐汐她现在伤得那样重,不能再妄动真气了。” 叶琴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原本以他们身上的真龙之气,是完全可以承受住龙魂的力量,可龙魂适才吸收了我的心魔,助我净化了心性,此时的龙魂之力是最为强大之际,现在龙魂感应到了他们,急于成形才会导致这种状况,除了引龙诀之外,别无破法,原本以我的武功是可以抵制住龙魂的反噬,但是运用引龙诀一定要用邪血剑,可如今,邪血剑已经认她为主,我与邪血剑再无感应,邪血剑到了我的手中只能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剑,而不能成为引出龙魂的神兵利器。” 凌汐池知道琴漓陌是为她着想,可她已经不能再拖了,连忙出声催促道:“好了,陌陌,不要再说了,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就不要再浪费时间,我们现在开始吧!” 叶琴涯没料到她如此坚决,打量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走到她的面前,手指轻轻的点在她的额头上,一股真气如同暖流流淌过她的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她的头顶上,引龙诀的招式化作一道意念无比清晰的印刻在她的脑中。 一旁的几人看得目瞪口呆,将招式化作意念灌输进旁人的脑中,在她们的印象中,只有传说中的真人方能做到。 据说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吸精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唯有真人才有可能参透天人之法,即天道。 难道叶琴涯真的已经到了那一步? 叶琴涯似乎知道她们在想什么,笑着冲她们摇了摇头。 “我可不是什么真人,我只不过是一个改过自新的人罢了。” 他已经找到了方向,从此以后,他将秉承他妻子的心愿,喝最烈的酒,杀最恶的人,看最美的风景,平最不平之事,惩奸除恶,行善于世人,为他,为她这缺失的三百年好好再活一次。 他将用这漫长的一生去赎罪,或许,当他好事做多了,上天会再给他见她一面的机会呢? 凌汐池睁开了眼睛,说道:“多谢!” 叶琴涯退后了一步,说道:“你真的和小邪儿一样善良勇敢,祝你好运。” 凌汐池走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气,抬眸望向了前方,眸子处深深的倒映着那一抹青影,那抹青影像是铭刻在她灵魂深处永不褪色的印记,让她生生世世再难忘却。 “汐儿……” 萧惜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极度强烈的痛苦已经让他的神智不太清醒,他觉得他的头快要裂了,可他仍然记得她,那个他承诺了要用一生去保护的人。 他勉强的转过了头,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斩钉截铁,无怨无悔的眼睛! 她独自伫立在凄风冷雨中,脸色被雨水冲刷得苍白无比,邪血剑在她的手中散发着若隐若现的红芒,无边的真气在她身上升腾而起,她就像是一朵艳绝天地的花,积蓄了一生力量,只为一刹那的开放,开放过后等待她的便是枯萎。 可她的眼神却是那么的宁静,嘴角还泛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汐……儿!” 他再一次喊出了她的名字,那短短的两个字,却仿佛凝聚了毕生的心血和力量才得以幻化而成,沉重的声音就像在上面积压了千年的祈盼,千年的情感。 “不……可……以!” “回……去!” 他拼尽全力挣扎起来,可龙魂将他束缚得死死的,让他动弹不得。 他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他不够强,为什么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受到伤害。 他自负自己可以算尽天下,为什么到头来,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他没用! 没用! 他无声的嘶吼着! 凌汐池闭上了眼睛,生生的止住了那即将流出眼眶的泪水,心中的恐惧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 或许是极度的恐惧之后她再也感觉不到恐惧是什么,心已然麻木。 她深呼吸一下,毅然睁开了眼睛,旋身挽出了几道剑花,长剑指天,厉喝道:“血域轮回,人间炼狱;邪血载剑,化为神器!” “轰隆!轰隆!” 雷声更响,雨也越来越大了。 她抬头看着苍穹,阴沉的天空中,黑云急速翻滚,翻滚中不断有血红的电光闪烁,天就像一头永远不知道餍足的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吞噬着它所能吞噬的一切。 红,映天映地的红,整个血域魔潭都被邪血剑映成了红色。 “阿寻……”叶孤影惨叫了一声,不顾一切的想要冲上去,风聆含着泪死死的拖出了她。 琴漓陌不忍再看,将头侧到了一旁。 这一刻,天地是安静的,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定格了,龙魂生出的恶龙不再肆虐,五国之人不再惊惶,那美丽纤柔而又勇敢的女子立在风中,衣衫飘飘,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让所有人都为之叹服的力量。 那一刻,她是天上地下最绚烂的一抹光。 凌汐池全身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雨铺天盖地的浇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都是水,看不清周围的景象,只是隐约的感觉到有数股红色的气流从她四周的血潭之中涌现出来,四面八方的朝她手中的邪血剑聚拢。 那一道道气流就像一个个不灭的英灵,邪血剑成了它们最后安身立命的载体,都争相恐后的朝邪血剑涌来。 邪血剑仿若吸水的巨龙,渐渐的,血潭里的水颜色越变越淡,越变越淡,直到无色。 在这之前,凌汐池从未认真想过,真正的地狱到底是什么地方,到底要经历何等的痛苦和煎熬才能被称之为地狱。 她也从未想过,一个人承受疼痛的极限有多大,她只知道,现在施加在她身上的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惨烈和煎熬,一股巨大的压力骤然从她的头顶压向了她的四肢百骸,全身的骨头仿佛一寸寸的断裂。 她的耳朵里所能听见的,再也不是风声、雨声、人声,而是由全身的骨头传来的因为经受不了那强大的压力的咯咯声。 她觉得她真的快要死了,意识却清晰无比,仿佛要让她清清楚楚的感知她将要付出的代价,在这样让人无法忍受的地狱里承受这非人的待遇! 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手中的邪血剑却奇迹般的承载住了那巨大的压力,那一刻,无穷的力量源源不断的注入到它的身体里面,它和它的主人一样,在风雨中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凌汐池无力再把握它,只是受它的牵引,在暴雨的冲刷下飘摇无依! 风吹得呼呼的,强烈的刮过她的耳膜。 她发出了一声惨叫,在那声痛苦得有些扭曲的惨叫过后,她只觉得全身的压力瞬间得到了宣泄,找到了一个出口,如山洪爆发一般势不可挡的冲了出去。 邪血剑发出了一声强烈的嘤鸣,火红色的剑气就像天边喷涌的火烧云,无边的蔓延了出去,狠狠的落在了那包裹在一层黑气中的龙魂身上。 她只觉得一阵天摇地晃,耳边便响起了剧烈的撞击声。 “不……”在一声凄厉的嘶吼声中,龙魂身上的黑色消散,红色的剑气反噬。 那是谁的声音,那么绝望,那么不舍! 凌汐池的眼底是一片如火焰般的红色,彻底将她淹没。 那一刻,她已分不清天和地,只是觉得心好像都被那声撞击给震碎了,已经不存在于她的身体,意识在电光火石之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也碎成了一片片,并不存在于这天地之间,又好像天地之间都有她的存在。 风声、雨声、雷声、惊呼声,甚至于时间、光芒、疼痛都在那一瞬间定格,她就像一朵云,轻飘飘的,不知道要飘到什么地方。 那痛是前所未有过的剧痛,凌汐池神思一阵模糊,意识慢慢的离她远去,越行越远,她仿若坠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等待她的只有永无止境的沉沦。 她悬浮在无穷无尽的黑暗汪洋之中,看着黑暗的尽头,什么都看不到,只是觉得好像在黑暗中的某一个地方,有人在不停的呼喊着她。 那悲凉的声音,是用尽生命的不舍。 她想追随着那声音而去,可不知为何,那声音却离她越来越远。 岿然不动的黑暗,阴恻凄凉的地方,就像长梦的尽头,再无远伸。 这样的地方,她真的很害怕,她有太多的不舍,她不想再在这黑暗中走下去。 可就这样了吗? 一切都到这里为止了吗? 突的,又是一青一红两道光从地面弹出,直冲九霄,分别落在了被龙魂束缚着的两人身上。 强烈的光照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整片天地被划分成了两片不同的色彩,一股宁静祥和的力量波及到四方。 琴漓陌脸上一片讶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解的看着她身旁的叶琴涯。 叶琴涯看着那两束强光,脸上浮现出了一抹了然的笑容:“原来如此!” 琴漓陌只觉得心房里有什么东西剧烈的震动了一下,这样的人,看起来有一种天地都掌握于他的股掌之间的飞扬神采。 他扭头看着琴漓陌,脸上的笑容不减:“别担心,是守护龙魂的两颗灵珠,龙魂身上的戾气已经没有了,现在正在把真正的真龙之气灌输给他们二人,不出所料的话,未来的天下之主将会从他们两个中诞生了,可是……” 琴漓陌问道:“可是什么?” 叶琴涯看了那半空中的女子一眼,说道:“是她用尽全身真气在引导龙魂,若是等到龙魂完全成形的那一刻,她将会油尽灯枯而死。” 琴漓陌急得脸都白了:“那怎样才能救她?” 叶琴涯摇了摇头:“除非他们想办法挣脱龙魂,可如此一来……” 他欲言又止。 琴漓陌眉头一蹙:“会如何?” 叶琴涯道:“龙魂正是择主之时,谁先放弃谁就失了先机!” 说罢,他的嘴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说道:“她为了他们可以不计性命,却不知,这甘愿为她拱手河山的那个人又是谁呢?” 灵心珠和轮回珠环绕在龙魂四周,幽幽的青光如广袤无际的沧海,幽深神秘的光芒中,世间的一切似乎在其中不停的轮转,那数条猖狂放肆的幻龙被笼罩在青光之中,如同被再一次禁锢的猛兽,动弹不得,耀眼的红光如大海一般的涌了过来,渐渐与青光融合在了一起,就在青光和红光相融的那一刹那,之前那仿佛要叫人窒息的压力和恐惧终于消失不见。 一刹那的功夫,青光和红光都消失了,连同消失不见的还有之前那几条狂虐的幻龙。 龙魂散发出一片祥和的金光,与此同时,风停止了,雨也停止了,黑云迅速的消散,一大片阳光透过层层的黑云,洒向了人间。 凌汐池终于支持不住,意识消失在了那片黑暗之中,她整个人轻飘飘的从半空坠落。 一道人影率先挣脱了龙魂,放弃了那天下人都梦寐以求的力量,不顾一切的朝她冲了过来。 她感觉到有一双手接住了她,毫不犹豫的追随着她笔直下坠的身体,将她紧紧的搂在的怀中。 强行挣脱龙魂的他同样承受了龙魂之力的反噬,此时的他已无法再施展轻功,落地时却护着她,替她承受了坠落在地时的强大冲击。 萧惜惟的脸因为重伤而显得无比苍白,落地之后却率先看她被摔到了没有,他仓惶的抚摸着她的脸,小心翼翼的拭去了她脸上的血迹,眼眸中呈现出一抹死灰般的沉寂。 良久,他全身轻轻的一晃,一口血慢慢溢出了他的嘴角,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无助,像一个丢失自己最心爱的东西的孩子,站在快要天黑的路口,他找不到他心爱的东西,也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一遍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可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wap. /130/130469/30428032.html 第三百四十七章:回家吧 一阵温柔的风吹了过来,一抹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洒在了他们的身上。 萧惜惟愣了愣,抬头望向了天空。 天上的黑云终于消散。 顷时,雨后初晴,霞光万道,瑰丽无比,风轻轻的,天空澄碧如洗,一条长虹横跨轮回崖,太阳娇羞的步入虹桥之上,七彩的光洒在清澈的血域魔潭里,潭里的水再也不是那恐怖的红色,柔柔的风吹散了阴霾,死亡的阴影也随之驱散,剩下的是希望,生的希望。 天空中飘来了七彩祥云,四野氤氲着淡淡的紫色,那是一种祥瑞之气,据说只有天神降临,或者是世上要出圣贤之人时,天空中才会出现这种异象。 “祖爷爷,你看,是龙魂,是龙魂!” 琴漓陌兴奋的指着那散发着祥瑞的青龙玉,一条虚幻的龙影盘旋在它的四周,眼中透出一抹狂热的神色,仿佛人生已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让人激动。 龙魂出世了,代表着真龙天子出现了,这个天下将会重新恢复太平。 龙魂的力量依旧将月弄寒束缚在半空之中,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直到那条虚幻的龙影完全融入了他的身体中后,龙魂突然松开了他,他也从半空中无力的坠落下来。 琴漓陌连忙飞身上前接住了他,龙魂也随之落在了他的怀中,见他还是昏迷不醒,琴漓陌连忙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问道:“祖爷爷,他怎么会这样?” 叶琴涯走上前,看了一眼,说道:“龙魂身上蕴含着真龙之力,他们二人适才吸收了龙魂的力量,一时承受不了也是正常的,等到他们将这股力量化为己用,日后武功自然会更上一层楼,只是眼下来看,龙魂怕是已经认他为主了。” 说罢,他扭头看了不远处的萧惜惟,见他紧紧的拥着怀中的女子,脸上布满了惊惧的神色,只顾着唤着她的名字,完全不在意其他,仿佛她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 琴漓陌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也是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若非萧惜惟先放弃了,龙魂未必会选择月弄寒,能在龙魂择主之时,拼尽全力挣脱龙魂,这等于亲手放弃了一个可以夺得江山的机会,这般深情,试问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她一时竟不知是为他感到佩服还是为他感到可惜。 叶琴涯从怀中掏出了几块令牌交给了琴漓陌,说道:“既然龙魂已择主,日后你便好好的辅佐他吧,这几块令牌是当初圣影卫几位统领的令牌,你带着这几块令牌去找他们的后人,他们或许会愿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琴漓陌伸手接过了令牌,问道:“那祖爷爷您呢?” 叶琴涯脸上的神情已不复之前,无喜亦无忧:“龙魂出现了,我的使命也该结束了,是该走了,剩下的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 琴漓陌道:“祖爷爷,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做什么?” 叶琴涯摇了摇头,笑笑:“来从去处来,去向来处去,从来的地方,寻找去处。轮转的尘寰,众生已有归路,而我,也要去寻找自己的归处。” 说罢,他的手一伸,龙麟箭化成一道青影落入了他的手中,他埋头看着龙麟箭,用手指温柔的抚摸着上面的纹路,笑道:“走吧,这一次,我带你去看遍这璀璨的人世,看遍这锦绣万里的山河。” 柔柔的微风中,一只小黄鹂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围着他上下起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叶琴涯愣了一下,伸出了手指,小黄鹂落在他的指尖上,又一跃跳上了他的肩膀,在他的肩膀上蹦来跳去,像是在叽叽喳喳的唱着歌儿。 叶琴涯扭头看它,眼眶慢慢的红了。 小黄鹂长得十分美丽,玲珑小巧的面孔上,镶嵌着一双如黑珍珠一般的亮晶晶的眼睛。 “小邪儿,是你吗?” 小黄鹂重新跃回了他的指尖上,张开翅膀扑闪着,叶琴涯笑了起来,说道:“谢谢你啊。” 他带着小黄鹂转身离去,阳光照着他的背影,给他披上了一层与众不同的霞光,他就这样一步步离开了血域魔潭,却并无人阻挡他,渐渐的,那挺拔的身影逐渐不真实起来,如晕染开的墨迹,渐如隔雾观花,似实似虚,而后幻影化作透明的尘埃消失不见。 叶琴涯以这样离奇的出现又离奇的消失谱写了他最灿烂光辉的一页,他的事迹被收录在《天水轶闻》一书中,成为了这一朝代最具神话性的人物。 自此以后,江湖上多出了一名嘲风弄月,笑傲烟霞,足迹踏遍五湖四海,来无影去无踪的游侠,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对人说,他姓思,名邪,不少人认为他便是赫赫有名的琴无邪,可他是不是琴无邪,没有人去证实,也没有人能够证实,至于他是不是琴无邪,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叶琴涯走了,他神秘的来,神秘的去,没有留下一点的尘埃,可是留下来的人却还得承受着自己的命运。 琴漓陌看着叶琴涯消失的身影,也看了看远处正在对峙的几个阵营,叶琴涯一走,很明显几个阵营都不安分起来,所有人都开始蠢蠢欲动,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月弄寒,又看了看此时身受重伤的萧惜惟以及他怀中生死不知的女子,更远处,风聆拉着受了伤的叶孤影也是一脸的不知所措。 她的眉头蹙了起来,心里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接下来还会有一场硬仗要打,虽然龙魂已经择了主,可这件事只有他们这在场的几人知道,泷日国是不可能放弃抢夺龙魂的机会的,也不可能轻易的放他们离去,这正是除去他们最好的时机。 她带着月弄寒走到了萧惜惟的面前,说道:“萧……惜王陛下,此时不是难过的时候,还是要想办法离开此处要紧。” 萧惜惟听着她的声音,看着自己怀中似乎已经失去生机的女子,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疲倦,在江湖漂泊了那么久,与命运做了那么久的抗争,可他的精力却如同现在正从他的伤口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来的鲜血一样,总有流完的那一刻。 他是萧家的人,他有他的使命,可那是活着的人才能承受的东西,如果他现在就死去呢,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继续承受这一切。 他费力的将怀中的女孩抱了起来,头有些晕沉,身体也有些摇晃,一股不属于他的强悍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他的内力自动护体,与那股力量相持不下,为今之计,他必须尽快打坐,将那股力量化为己用才行。 可他不想那么做,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挡他带走她的决心,什么龙魂,什么天下,那些虚幻得摸不着的东西能比得上自己怀中那温热的血肉,绝美的笑颜吗? 他累了,不想管也不想争了,他只想好好的守着她,永永远远的守着她,即使她醒不过来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会去陪着她的,他只想和她在一起。 然而,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温柔的呼唤声,声声的,不停的呼唤着:“汐儿,汐儿……” 那是一个飘渺空灵,却又慈善动人的声音,那声音,恍惚从九霄云外传来,又仿佛穿越了千年,历经无数的尘埃,被时间层层隔绝,传到这里时已经失却了那一份真实,让人恍若在梦中,仿佛听得真切又仿佛听不真切。 “汐儿,一切都过去了,你该回家了,回家吧,汐儿,我的女儿。” 就在这个声音出现的那一刻,月弄寒怀中的龙魂散发出的祥瑞之气更甚,一道金光直冲天际,霎时间,天上的七彩祥云消散了,天仿佛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划开了一道口子,一抹炫目的白光从里面投射出来,天空像是被硬生生的打开了一道大门。 一道不知道会通向哪里的门。 凌汐池仿佛行走在一个极度黑暗的空间里,她不知道自己会走到哪里去。 这时,一抹破晓的光骤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那金色的曙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闭上眼的,可任凭眼睛如何的刺痛,她却发觉,它已经闭不下来,眼泪,就从那里,那样的流了出来。 是不是上天的怜悯? 在那曙光之中,她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久违的面庞,带来了似乎从前世而来的久远的记忆,久远得就连她自己都认为她这一生都不会再去主动的想起。 那是白若渝,是她在另一个世间的妈妈! 泪水越流越厉害,她看着白若渝脸上的笑容在阳光中荡漾,阳光带着五彩的光圈,直射在种着梧桐树的林荫小道上,小道里飘扬着小孩子吹的五彩斑斓的泡泡。 仿佛推开了尘封的记忆,过去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来,凌汐池忘记了自己身在哪里,忘记了身边所发生的一切一切,拔腿追了上去。 就像孩提时淘气的时候,白若渝总是会故作生气的将她一个人丢在原地,然后等着她去追她,主动承认错误。 而此时此刻,她不是承认错误,只是想追上白若渝,依偎在她的怀里。 可是她追得越快,白若渝走得就越快,不管她怎么用尽全身的力量去追赶,她们仍是差了好大的一截距离。 白若渝走得很快,她笑得很开心,就像前面有她正在等待的东西。 凌汐池突然停了下来,她发现了,原来隔着一个时空,她是不可能追上妈妈的。 白若渝越走越快,很快林荫的尽头便出现了一幢小木屋,看着那间木屋,她笑得更加开心了,更是快步的走进了木屋里。 那是一间很简单的屋子,只有几张简陋的座椅板凳,在木屋的中间,是一张香案,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奇怪的东西,像是做法事所用。 一个身着黑色道袍的人坐在一张靠椅上,他好像很冷,全身都缩进了衣服里,白若渝进来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她。 白若渝走到了他的面前,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动听:“大师,我来了。” 那人抬头看了看白若渝,那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大约六七十的年纪,头上梳了一个发髻,斜斜的插了一根木簪子。 凌汐池见过他,那是她们那里一个有名的大师。 大师站起来走到了神案的面前,语气淡得就像天边的浮云,没有感情,过了就再也找不到一丝的痕迹:“来了我们就开始吧!可是你要想好了,这对你和你先生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白若渝的笑颜不减,灿烂得就像这世上最美丽的花,声音像流水一般婉转动听,那里面是让人心底发痛的扯不散的感情:“大师,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汐儿是我的女儿,我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在异国他乡,这孩子,从小到大受过太多的苦,受过太多的委屈,若是我这个做妈妈的都放弃了她的话,那这孩子不知道会怎样。” 白若渝的笑容泛着微微的苦涩,凌汐池只觉得心脏的某一处地方强烈的一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心中的愧疚更是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她是一个好妈妈,而她却不是一个好女儿。 大师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怜悯:“太太,我早已说过,那孩子不属于这个世界,若是强行把她带回来的话,没有人能预知到会发生什么事情,你的先生或许不会同意。” 白若渝的笑容已经有些牵强:“我先生是我先生,我是我,女儿是我自己的,若是我先生不同意的话,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跟他说的了。” “如果我说我现在就不同意呢!”就在这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小木屋的门口走了进来,凌汐池看清了他的脸,心中顿时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 那是她的爸爸,曾经她最敬重的人,也是她从小到大拼了命去讨好的人,因为他,她逼迫自己学了太多的东西,只是希望他能多看她一眼,多爱她一点,只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让他为之骄傲的女儿。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他依然那么恨她。 白若渝讶然的回头看着门口的凌慕恒,原本淡定自持,笃定自信的他面容上带着一丝因为恨意而扭曲的怒意,他一字一句道:“你真的要为了那个祸害置我们的感情于不顾吗?我说,我不同意让她回来。” 凌慕恒的声音坚定决然,没有给白若渝一丝商量的余地。 白若渝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愤怒,没有流泪,只是冷静的看着他,眼神冷静得可怕,好一会儿,她终于道:“慕恒,我与你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从未与你有过任何的争吵,除了汐儿,可汐儿她不是外人,她是我们的女儿啊!那个时候她还那么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把那些统统算在她的头上,我任何事情都可以答应你,但唯独这件事情不行!我不可能任由我的女儿流落异乡而不管不顾,你若是真不认汐儿这个女儿的话,那我们离婚吧!” 凌慕恒骤然抬头,面容上是显而易见的震惊与害怕,他看着白若渝,眼中满满的全是不可思议:“若渝,我从不承认她是我的女儿。她的出现,害死了爸妈,你忘了她差点又害死你了吗?我不会同意和你离婚,我也绝不同意你再把她招回来,我不允许她再伤害你半分!你忘了医生说你最多还能活五年吗?” “我没忘,所以在我有限的生命里,我只想见见我的女儿。” wap. /130/130469/30428033.html 第三百四十八章:去留不由人 大师在一旁发出了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他转过了身,凌汐池也转过了身,全身已是一片冰凉。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妈妈只剩下五年寿命了吗? 难道是因为那一次的受伤吗? 可她如何能回去?她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去? 她抬眸望着那束光透过来的方向,心底的悲凉化作无穷无尽的绝望,命运为什么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她!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跟她开这样的玩笑! 那抹光瞬间消失了,在这黑暗之中就像冬日里凉薄的暖意,带着些微的温度一闪而过,何曾起得了半分的作用。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冷。 “汐儿,回来吧,回来我身边。” 可这时,一声温柔的呼唤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只觉全身一紧,就像是有一只大手不知从何处探了出来,紧紧的抓住了她,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要将她带去另一个地方。 痛,好痛! 似乎有无尽的伤,无尽的痛楚一股脑的全部向她压了过来。 就像早已扎根在她心底的血红的花朵,不管最早之前是因为什么,可是现在它的根已经渗入到了她的全身,可现在有一只不容拒绝的大手要狠狠的将它连根拔起,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破碎,她已经承受不了那么多的痛苦。 “不……”凌汐池使劲的摇着头:“不可以……求求你,给我一次我可以自己选择的机会好吗?只要一次,只要一次就够了。” “汐儿,我是妈妈,妈妈想你了,你在那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快点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 “妈妈,是你吗?汐儿也好想你,可是汐儿不能回来,我不想爸爸再恨我,妈妈,我现在已经离不开这里了,他需要我,我爱他,我不能离开他。” 凌汐池不停的摇着头,可是那回来吧三个字却不停的在她耳边回荡,就像盘旋在脑海中的梦魇,久久的回荡…… 心脏处,强烈的痉挛一波一波的传来,就像扎根在心底的大树被强行拔出来,那翻涌而起的根部是如土崩般的疼痛。 那痛同时赐予了她力量,她只觉得全身注入了一股可以排除万难的力量,意志力在那一刻被无限的提高,带着她冲破了那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在她的上空有一道炫目的白光,像是一道洞开的大门。 她能预料到那是什么,那一声声的‘汐儿,回家吧!’就是从那里传来,在她耳旁不停的回响。 那久远得不真实的声音让她感受到了恐惧,不是没有害怕过,恐惧过,相反自从来到了这里,她便一直生活在恐惧与不安中,可是任何一次的恐惧和害怕都只是暂时的,她已经学会如何在困境中安慰自己,所以她知道每一次的害怕过后都会让她成长,明天依然还在,可是,这一次的恐惧却让她恍惚觉得,如果一切成真,她便再也没有了明天,没有了一切。 “不……”她毫无意识的发出了一声尖叫,伸手紧紧的搂住了萧惜惟:“不,惜惟,我不要走,我不要回家,我不要离开你!” 萧惜惟仿佛被惊呆了,他抬头怔怔的看着那一道天门,眼睛黑漆漆的,就像不见底的深渊,再强烈的阳光也照射不到那里,他的眼中,是一种宿命般的无奈。 他抱着她的手越来越紧,紧到哪怕就是死,也不会再松开。 猛的,凌汐池全身一紧,就像一双巨大的手从那道门中伸了出来,牢牢的抓住了她,由不得她挣扎,便要将她拉入那道大门里。 她害怕极了,难道又一次任由命运左右她的人生吗? 不,她不要! 可就在她在心中绝望的喊着“不要!”的同时,她却被那股力量一寸一寸的从萧惜惟的怀中拉了出去。 她不停的挣扎着,用尽了全身的力量:“不,妈妈,妈妈,让我再任性一次好不好,我不能离开他……惜惟,惜惟……” 听到了她的呼喊,萧惜惟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看着她,眸子骤然一紧,连忙伸手拉住她的手,眼中有孩子般的无助和乞求,他动了动嘴唇,颤抖的吐出了一句话:“汐儿,不能走,你不能走!” 可这时,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像是有人用一把尖锐的刀狠狠的劈在了他的脑顶,他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裂了。 他闷哼了一声,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她,一只手使劲的捶打着自己的头,口中更是发出阵阵如野兽般的狂吼。 像是有什么,电光火石般的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看到一副奇怪的画面,他独自走在一条繁华的街道上。 那个人是他又好似不是他。 那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处处都是不属于他们这个时代的文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高楼大厦,街上行人的衣着打扮也与他们那个时代相去甚远。 大街上人潮汹涌,他像是不小心闯入另一个世界的异乡人,很多东西他都不认识,可他依旧能感觉到,这是一个繁华、富足、和平、自由的世界,是他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就在这时,两个青春靓丽的少女与他擦肩而过。 其中一个一头长发披肩,头上戴着一个简单的发箍,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勾勒出她苗条美好的身材,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灿烂明媚,仿佛世间所有颜色都不及她的笑容耀眼夺目。 他的心像是被一拳重重击中。 是她! 那是她! 可她看起来还那样小,不过十五岁的模样,眼神纯净得就像质地最好的水晶,没有任何的杂质。 这是十五岁的她吗? 眼泪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眼角落下,他环顾着四周,原来这便是她长大的地方吗? 原来她口中那个不分君臣,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没有剥削压迫,没有烧杀掳掠,也没有刀光剑影,无论男女老幼,人们皆自由劳作,人人都有饭吃,孩子们都有书念,不用担惊受怕的过日子的国度真的存在吗? 一颗心仿佛要从他的心口跳出来,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伸手拉住了她。 在拉住她的那一刻,他的头痛得更厉害了,痛得他几乎没有力气再抓住她,有模糊的对话沙哑的传入他的耳中。 “我认识你吗?” “没见过,不认识!” “你有着和这个世界不一样的气息,你好像并不属于这里,奇怪,你属于哪里呢?” “小姑娘,你相信永生吗?有人在找你,我想他已经找到了。” “我知道我是谁了。” 那一刻,像是一把刀直接劈开了他的头颅,那几乎让他克制不住的剧痛让他险些松开了手。 可他知道他不能松手,一旦松了手,他该去何处寻她。 适才在他脑海中的是他的记忆吗?可他从未去过那里,脑海中又怎会出现那里?难道那是他未来的记忆,可若那是他的未来,他看到的又怎会是她的过去? “惜惟,惜惟!” 一阵惨呼声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的意识瞬间回到了现实中,抬起发花的眸子向上看去,她已经被那股力量扯到了半空中,天空之上,那堵洞开的门越开越大,一阵一阵袭来的剧痛迫使他要松开她的手,可越是如此,他便越用力的抓紧她不放。 一滴接一滴的眼泪落在了他的脸上,他看到了她那一张绝望而又不舍的脸庞。 他终于嘶声叫喊了起来:“汐儿,别走。” 凌汐池声泪俱下,紧紧的扣着他的手不放,可无奈,拉着她的那股力量越来越大,大到似乎有成千上万的人站在她的身后,没命的拖着她,将她慢慢拉到了半空中,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只能不停的摇着头。 那一刻,她想到了很多很多,想到了她的命运,也想到了他的命运。 命运还会眷顾他们吗?他们是妄图改变命运的人,他们已经侵犯了它神圣的权威,它能放过他们吗? 凌汐池的手臂被拉得笔直,骨骼处的筋脉仿佛快要断掉,可他们却还是留着那么一口气,试图能够找到他们安身立命的地方。 手臂已经痛到似乎快要被硬生生的扯下来,用力拉住她的萧惜惟也被扯到了半空中,可他还是坚持着不肯放手,哪怕他的力量相比起这神秘的力量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根本无济于事。 凌汐池抬头看着那道大门,终于投降,只剩下乞求:“求你了,妈妈,我求你,就当你从未生过我这个女儿,就当我已经死掉了,就当……就当你最后再宠我一次,好不好?不要让我回去,我不可以回去……” 阵阵冷风刮向她,她被发丝缠了眼,眼中刺痛,全身刺痛。 一个声音像是直接响在了她的脑海中:“那你母亲呢?她养育你多年,她已经没有几年时间可活了,她现在的愿望只是希望能看你一眼,你连这点都不能满足她吗?” 凌汐池怔了一下,十年的记忆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更多的眼泪无声的涌了出来,她看着拼命拉着她的萧惜惟,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就要松手。 萧惜惟仿佛知道了她的意图,不停的摇着头,咬牙道:“不可以,汐儿,我可以原谅你数次的不辞而别,但如果你这次走了,我绝不原谅你,绝不!” 凌汐池心如刀绞。 眼看着她已经被拖到了半空中,仿若被吓傻了的叶孤影和风聆终于回过神来,一左一右的扑过来帮助萧惜惟拉住了她,琴漓陌见状,也将月弄寒放下了,抢上前去帮助他们一起拉住了她。 这时,远处一直对峙着的几个阵营终于动了,随着寒战天的一声令下,上千的旭日金麟冲向了云隐国的阵营,上百名平民打扮的风灵军涌向了泷日国的旭日金麟,这天水大陆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两支奇兵,终于又一次交战。 而另外一边,瀚海国并浩垠国的两队人马也涌了过来,被月凌州来的人拦了下来,血域魔潭又一次陷入了混战当中。 混战之际,泷日国的国师东方寂终于施展出了东方家的绝学狂风吟,只见被他召出的狂风将拦住他的几人吹到了一旁,他立即越过重重的人群,朝着龙魂直奔而去。 缥无像一只血色大枭一般冲了过来,却听见寒战天冷漠嗜血的声音如焦雷炸响:“保护国师!” 在寒战天的一声令下,上百名的泷日士兵快速行动了起来,以冰冽为主,团团围住了缥无。 而另一处,瀚海国的阵营里,一朵诡异的黑云慢慢漂浮而起,一个身着儒袍,头戴方巾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从那朵云中飞身而出,在瀚海国将士的掩护下,也朝龙魂疾驰而来,却在半路被谢虚颐阻拦了回去。 眼看着东方寂眨眼便越过了他们,这时云隐国此次受命领兵的魂舞手一挥,冷声道:“云隐将士听令,立即救驾!” 下命令的同时,魂舞身形一动,在半空中几闪几纵,手中的丝带飞出,眼看就要缠上东方寂,只见东方寂手一扬,手中狂风汇聚,眨眼间便形成了数柄风刃,直朝魂舞铺天盖地的罩去,正是东方家狂风吟的第四层——聚风成刃。 魂舞被那些风刃迫了回去,手中的丝带片片碎裂,她刚刚落地,便被数十名泷日国的旭日金麟团团包围。 眼见东方寂眨眼便来到了萧惜惟等人的面前,手一扬,只闻得哗啦的一声巨响,四周的强风仿佛都在他的掌心汇聚,随着源源不断的风被纳入他的掌中,潭里的水忽然冲起了一股巨大的水柱,周遭的气流快速的移动了起来,水柱越旋越急,并形成了一个漩涡,气流被从四面八方吸入漩涡的底部,并随即变为一个向上的涡流,朝他们几人狂涌而来。 琴漓陌见状,立即松了手,说道:“我先去拦住他。” 只见她指尖一晃,立时萦绕着一股红色真气,引弓一射,真气脱指飞出,见风就长,顿时变成一道毁天灭地般的烈火箭对着东方寂呼啸着而去,烈火箭与那个涡流相撞,只听一阵霹雳哗啦响过,涡流瞬间消散,变成水花落回潭中,空气只剩下灼烧的气息。 琴漓陌的脚尖在水面上轻点了几下,冲向了东方寂,一招便朝他攻了过去:“死老头,你不讲武德搞偷袭,姑奶奶我今天饶你不得。” 东方寂一边还击一边道:“臭丫头,上次让你逃脱了,这次你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而另一边,无论萧惜惟、叶孤影、风聆三人如何用力,凌汐池还是被那股力量拖到了半空中。 就在他们死不松手之际,又有一股阴冷凌厉的刀风逼了过来,带着强烈的杀气。 一道雪亮的刀光突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几人的眼睛被一片雪亮的光照得睁不开,他们从未见过那样寒,那样亮的刀光,也没有感受到那样强烈悲伤的杀气,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刀风一出,几人身下的水顿时凝成了寒冰。 聚寒刀,天下至寒的刀,可以凝气成霜,凝水成冰。 眼看着那雪亮的刀光就要落在他们的身上,凌汐池闭上了眼睛,终于认命,手无力的一松,她瞬间便被吸上了天空。 “汐儿!”耳旁传来了萧惜惟凄厉的惨叫,她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色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她清楚的看着萧惜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吐了一大口鲜血。 她终于找到一丝宽慰,好在冷君宇那一刀并没有刺中他。 她朝他伸出了手,徒劳的抓了一把的空气,终于撕心裂肺的喊出了声:“惜惟……” 她看到了萧惜惟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到冷君宇被风聆和叶孤影合力挡到了一旁,看到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奇的望向了天 wap. /130/130469/30428034.html 第三百四十九章:一剑斩断时空之路 她还看到,萧惜惟像疯了一般向上跃起想要再一次随着她扑上来,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弹开,他充血的双眼中流出了血红色的泪,淌过了他的面庞。 最后印刻在她眼中的,是那一双带着无尽绝望的眼睛。 所有的一切,那一幕幕被定格在她的心中,她被彻底的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汐儿……” 那是谁的惨叫?那样绝望不舍,那样肝肠寸断,痛彻心扉。 一条泛着白光的道路呈现在她的面前。 看着那条路,那条即将要送她回去的路,凌汐池却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死去。 失去的一切和她即将面临的一切都是她所不愿的,这世上最爱她的两个人,一个不愿她走,一个却又不希望她留在这里,她能伤害谁呢? 回去了,如果见到了她的妈妈,她还能想着再回来吗? 可是她的丈夫呢,该怎么办? 她承诺过永不离开他,她承诺过要一心一意做他的妻子,她如何能背弃他。 她不禁抬起了头,看着那条路,痛苦的哭泣了起来。 “为什么?!” 一朵花幽幽的在她面前漂浮而起,围绕在她的身旁,她伸手去触碰那朵花,喃喃道:“为什么?难道你让我来这世上便是为了制造这么多的悲欢离合吗?你不是号称永生之花吗?你不是可以轻易的主宰人的生死吗?你不是号称万事万物的起源吗?如果你当真有灵,那么我现在向你祈祷,把我的寿命给我妈妈,我愿还我妈妈二十年的寿命,让我留下来,只要我能留下来,只要我妈妈可以活下去,让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真的,什么都可以。” 那朵花瞬间在她面前展开,又化作了一个图腾的模样,一个个奇怪的符号在图腾之上次第亮起,一阵神秘的经咒声从未知的方向传来。 “你当真想要这么做?你会后悔的!”她的耳旁似乎出现了一个声音。 “不!我不后悔!”凌汐池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 轮回之花飞到了她的头顶上,急速的旋转起来,凌汐池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如同沙漏一般在流逝,她握紧了拳头,忍受住那一阵阵强烈的剧痛,掌心里一片冰凉,可心里的某一处却热了起来。 如此甚好,至少在亲情与爱情之间她可以两全了。 手中的邪血剑不安的铮鸣了起来,一道道诡异的红芒从剑身上透出,朝她头顶的轮回之花冲去,像是要将轮回之花从她头上打开,凌汐池见状,拼起最后的真气,执剑而起,刹那间邪血剑四周散发出无数的血红色气剑,连同邪血剑的本体一起大放光芒,她向着那条泛着白光的路,那条可以穿越时空的路,挥出了最后一剑。 那条道路发出了炫目刺眼的白光,寸寸裂开,最终隐入了黑暗中。 *** 萧惜惟呆呆的站在水潭中,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天,天好蓝,蓝得那样的完整,云好白,白得那样的纯净。 可是带走她的那道门呢? 去哪里了? 汐儿真的走了吗? 就这样走了吗?消失了吗?回到了她的那个时代…… 汐儿是不属于他们这里的人吗?为什么要带走她,她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一生一世一辈子,那么他们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呢?如果他愿意赴万水千山去寻找她,能不能找到? 风拂过,温柔得就好像是情人的抚摸,那个总是清脆的叫着他的名字的声音,他是不是永远都听不见了。 她的笑,她的哭,他是不是永远也再无机会看到了。 如果,如果时间能够倒退的话,他一定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到死都不松开,如果时间能够倒退的话,他一定将她带回云隐国,不要去管什么龙魂,不要去管什么天下,他只要守着她,把她关起来,她是不是就不会走了,只是,多么悲哀伤情的如果啊,这个世界哪来的如果? 血依旧汩汩不断的从他的伤口中流了出来,淌过他随风翻飞的衣衫,一滴滴的滴在他身下的血潭中,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凄艳的血花,可他浑然不觉,他就那样的站着,像是失却一切美好之后无人问津的可怜虫,从未觉得自己的人生是那样的悲哀。 萧惜惟的身体,晃了一下,又晃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他的整个人生都坍塌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土崩瓦解般的疼痛,而他不过是红尘中一个很可笑很可悲的人啊…… 那深深印刻在灵魂深处的痛苦仿佛化做了万千厉鬼将他的心狠狠啃噬,可除了这无穷无尽的悲伤,他还剩下什么?他又该如何活下去? 他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也无力再去理会旁人异样的目光,现在别人怎么看他都没关系,让世人都知道,他萧惜惟是多么的无能,多么的可笑,他自认为聪明绝顶,自认为经纶济世,可是他济不了自己,也保不住他最心爱的女人。 一个东西从半空中笔直的落入他面前的水潭之中,发出了咚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叩响在他心尖上的磬声,荡漾了他的心房。 他睁开眼睛,低头一看,只见一个小木人漂浮在他的腿边,随着风在水面上不停的晃动。 他深深的凝视着那个小木人,伸出颤抖的手将它捡了起来,那是一个雕刻得很粗糙的木人,显然是不懂得雕刻的人乱刻而成的,五官线条不清晰,眼睛无神,头发乱糟糟的就像鸟窝…… 可是,却依旧能看出那雕刻的是他,因为在那木人的脖子上还挂着一片枫叶形状的玉佩,在木人的身上,还有已经干涸了的暗红的血迹,深深的渗入到了木人心脏那个位置,那个木人就像一个被掏空了心的木人。 萧惜惟轻轻的捧着那个木人,挨近了胸膛,格外珍重,格外小心,几滴泪溅到了木人的脸上,四溅而开,如一颗颗晶莹的心粉碎。 风依旧轻轻的吹了过来,风中带来了谁的讯息—— “萧藏枫,是我,快开门啦!” “给你过生日怎么会是搞鬼呢?你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 “对你就是不能温柔,不过看在你今天晚上是寿星的份上,好了好了,对你好一点。” “惜惟,快过年了,我送你个礼物吧,认识这么久,我才送过你一次礼物呢,还是在你前两年过生辰的时候,那个礼物还是用你的钱买的,我现在可不是穷光蛋了,有钱给你买礼物了,你想想要什么?” 汐儿,这就是你给我的新年礼物吗?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我要的礼物只有你…… “惜惟,惜惟……” 萧惜惟将那个木人紧紧的挨在脸颊旁,如此珍重,那样的小心翼翼,舍不得离开,他的脸色那样苍白,苍白得就像雪山之巅的白雪,裹着殷红的血,凄艳得惊心动魄。 不对,不对……他猛然抬头,那两声的呼喊是那样真实的传入了他的耳中,又怎会是心灵上的错觉。 可是,天上只有云彩淡淡的走过,一点舒卷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真的是错觉吗? “惜惟,惜惟……”呼唤声依旧:“生亦何欢,死又何惧;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汐儿,是你吗?既然不离不弃,为何你还是弃我而去呢?” 蓝蓝的天空,隔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而他们的距离,是一整片的天?天有多大?穿越过天的那一头,你会等着我吗? 可是,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蓝天之上,映入了他那血红色的眼眸之中。 那身影若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皎若朝霞,灼若芙蓉,纤尘不染,动人心魄。 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相,什么是假象,像一座已经凝立了千万年的雕像,眸中尽头处望尽了世间的沧海桑田,呆立得甚至忘记了表情的流动,血依旧狂涌不止,却没有人敢惊动他,因为没有人知道那静止的表象下面潜藏着怎样的疯狂。 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落在了他的面前,就那样不管不顾的闯入了他的怀中,他的全身才微微的一阵轻颤。 凌汐池紧紧的抱着那呆若木鸡的身躯,那身躯是那样的冷,那样的僵硬,可是这阻挡不了她内心中的欣喜,只要能够留在他的身边,怎样都可以。 她假装不乐意的抬头看着他,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娇嗔:“惜惟,是我,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你不希望我回来吗?” 萧惜惟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底依旧是一片不可置信,他的双手紧紧抱着她,越箍越紧,像是在真实感受她的存在。 “汐儿?” 疑问的语气,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的声音,仿佛她只是一个梦,声音大一点都可以把她惊散得无影无踪。 “嗯!”凌汐池大声的应了一声:“萧惜惟,我在,我答应过你,我不会离开你的。” 听着她喜极而泣的声音,萧惜惟将她从怀中扶起,仔细打量着她,看着他那仍然不敢相信的眼睛,凌汐池伸手使劲地捏了捏他的脸,问道:“痛吗?” 萧惜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将手抚上了她的脸,他的手很冷,冷得没有半分的温度,可被他的手触摸的地方,却是如烙铁一般的烫,灼出了生生世世无法抹灭的印记。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一把抓住她的手,嘶哑着嗓子道:“汐儿,我们走,我带你走。” 他边说边拉着她的手就要转身离开。 凌汐池却看着被风聆和叶孤影缠住的冷君宇,又看了看一旁昏迷不醒的月弄寒,眼神中有些犹豫,说道:“惜惟,恐怕走不了了。” 萧惜惟终于看到了冷君宇,也终于有精力去看一下四周的形势。 因为事发突然,他们这次是匆忙赶来血域魔潭的,根本来不及调遣人马,再加上血域魔潭的异象一经传出后,泷日国的边防便赫然严密了许多,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带不了太多的人混进泷日国,这一次跟着他们来的,只有不到两百人的风灵军,而月凌州来的人便更少了,只有谢虚颐,小叶,唐博,唐原、唐霄、唐赞、唐别等几位凌云寨曾经的当家,而沈桑辰和穆苏则随着莫云莫仙两姐妹一同回月凌州搬救兵去了。 萧惜惟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他们带来的人虽骁勇,可泷日国带来的人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人数又是大大的多于他们,再加上还有瀚海国和浩垠国在一旁虎视眈眈,双拳难敌四手,此刻的形势对于他们来说是大大的不妙。 凌汐池心中的愁绪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若是换作平时,在他们完好无损的情况下,这些敌人倒是不足为惧,可如今他们几人,重伤的重伤,昏迷的昏迷,各个都是强弩之末,再加上还有龙魂这么个烫手山芋在手,若还想全身而退,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她突然想起来之前罩着龙魂的那道天罡之气,若是她没猜错的话,那道天罡之气应该是保护那个祭坛的结界,那个结界连她都奈何不了,机关定然就在祭坛上,只要她们能找到天罡之气的机关,暂时躲进去的话,泷日国的人也暂时拿他们没办法。 她伸手指向了那座已经面目全非的小山,可她的手刚举起来,她便看见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萧惜惟,这么多的血从哪里来? 答案在她的眼底里,她的眼中,清清楚楚的倒映着萧惜惟那一身被鲜血染得不忍触目的青衣,那渗透了鲜血的奇异颜色,她的全身都颤抖了起来,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萧惜惟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笑,安慰她道:“放心,我没事的。” 他想要安慰她,可是安慰的话一落,他整个人便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栽倒在地。 凌汐池伸手去拉他,却忘记现在的自己也是撑着那么一口气,一口气岔了,便再也无力支撑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两个人一起倒入了水中。 眼前有红色影子一闪,生生的迫开了拦住他的人,在刀光剑影中冲了过来,不由分说的抓住了萧惜惟的手,搭上了他的脉搏。 是缥无,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任何时候凌汐池都没有看见过他的眉头皱得那样深,也从未见过他那样严肃的神色。 由此看来,萧惜惟此时的情况很不乐观。 凌汐池已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不是害怕,而她能做的,只是俯身向着他的耳旁轻轻说了一句:“相信我,任何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即使是死,我也会陪着你,不想让我死,你就要好好的活着。” 看着她询问的眼神,缥无终于看了她一眼:“他被一股极强的力量所伤,震伤了心脉,又有一股与他的内力不相上下的真气在他体内游走,加上失血过多,他现在很危险,必须马上救治。” 凌汐池点了点头,心知缥无口中极强的力量是指龙魂的力量,连声道:“那你马上救他,一定要救他!” 缥无看着她,点了点头,凌汐池没有忽视他眼中的担心和歉意,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要救萧惜惟,就意味着他现在无法救治她的伤,他能看出她也已经到了极限,倒不倒下只在一瞬之间,为使他安心,她挣扎着站了起来,说道:“我还撑得住。” 她看着带着人冲过来的冰冽,指着祭坛的方向说道:“去那边,祭坛上面有机关,把……把月三也带过去,我替你们挡着。” 缥无嗯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粒药丸递给她,说道:“这是凝魂丸,可以暂时让你好受一点。” wap. /130/130469/30428035.html 第三百五十章:宁死不降 凌汐池接过药丸服下,虽然并没有让她的伤好一些,可是为了让缥无宽心,她还是努力使自己站稳,缥无最后看了她一眼,将萧惜惟揽在臂中,身姿一掠,掠到了昏迷的月弄寒身旁,另一只手将他拉了起来,一手揽着一个,直朝那青铜祭台掠去。 龙魂突然自月弄寒的怀中滚落了出来,琴漓陌见状,一箭迫开了东方寂,飞身上前接住了龙魂,凌汐池见状,又看了看在冷君宇的刀气之下险象环生的叶孤影和风聆,急声道:“陌陌,你带我姐姐和风聆先离开这里,赶紧走!” 叶孤影早已受了重伤,风聆功力又不足,两人能拦住冷君宇这么长时间已属难得,凤鸾箭已毁,全赖着宛转环才能这么长时间不落下风,此刻二人已是到了力竭不支的时候了。 她的话音刚落,未及琴漓陌应她,便听见一个冷哼声响起:“想走?今天这里谁都别想走,既然敢擅闯我泷日国,孤就让你们有来无回,来人,将那个妖女拿下。” 寒战天的手指向了琴漓陌,立刻便有一大帮人向她涌了过去。 琴漓陌也是一个当机立断的性子,关键时刻绝不优柔寡断,当下冷哼了一声,说道:“就凭你们这些小喽啰,便想拦住本姑娘,本姑娘可没空陪你们玩,汐汐,我走了,我们在外面汇合。” 凌汐池点了点头,心中总算是放轻松了一些,琴漓陌想走并不是一件难事,只要琴漓陌能带着龙魂和叶孤影她们离开这里,那她的后顾之忧便能更少一些。 可琴漓陌刚跃到半空之中,便被一大团白色的雾气当头罩住,那白色雾气越来越浓密,蒸腾的雾岚如章鱼的触手一般绵延向四方,每一个触手都快速翻滚了起来,紧接着,那一方的天空都被滚涌而来的云浪所笼罩。 那绵绵的力量使得一切力量打过去,都像打在弹簧之上被反弹了回来,琴漓陌被逼迫得落在了地上,她抬眸看着那无边无际的云浪,身形一退,指力化箭,凌空射出。 一道灰色的影子在她面前高高跃起,那四方翻滚的云浪全部一收,凝聚成一片,如一堵白色的墙抵向了琴漓陌。 又是一道快得不见人影的影子从远处闪了过来,冲到了与冷君宇缠斗的叶孤影身旁,一掌迫开了冷君宇,拉住了叶孤影的手,只听叶孤影仓皇的叫了一声:“云姨?” 她又看向了攻向琴漓陌的那道人影,秀眉紧蹙在一起,惊声道:“仙云使?” 原来来人赫然便是仙霄宫的两大护法妙云使和仙云使。 被她唤作云姨的人不由分说的便拉着她腾空而起,而仙云使则趁机抢到了叶伏筠的尸身,身形一动,当真如一朵仙云一般,眨眼消失在远处。 空中远远传来叶孤影急切的声音:“云姨,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我不能放下她不管!阿寻……!” 看着她们消失在远处的身影,凌汐池舒了一口气,猛然间感觉到有危险正在向她逼近,或许这是她行走江湖的那些日子所形成的一种直觉,如同野兽一般,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都能有着最及时的预感,哪怕她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这种时时刻刻都仿佛踩在刀尖上必须小心翼翼的感觉,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感觉很多次救了她的命。 这次也不例外! 少了叶孤影的帮手,风聆根本不是冷君宇的对手,连在他手下撑过十个回合也做不到,很快便被聚寒刀狠狠的拍到了一旁,倒在水中不知是死是活。 聚寒刀随即划过水面,扬起了千万朵的水花,每一朵打在身上都是一阵剧痛,那势若开天辟地的刀光斩下,水立即向两边排开,凝结成了无数的冰棱。 那是恨不得将人劈成两半的一刀。 可是凭着及时的一闪,凌汐池居然躲开了那快得不可思议的一刀,然后转身便跑。 她不能影响到缥无为萧惜惟治伤,只要稳定了萧惜惟的伤势,只要月弄寒能及时醒过来,那么一切便都好办了。 况且冷君宇的目标是她,她知道他为何来此,因为当初是她杀了燕夜心,是她杀了他最爱的人。 可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想要躲过冷君宇的追杀几乎是不可能的,冷君宇看准了她身受重伤,更是一出手便尽了全力,不留余地,只欲将她毙之而后快。 聚寒刀狂响起来,寒风凛冽,漫天飞霜,那闪着幽寒寂寞的刀光寒颤颤的迎面向着她盖了下来。 千般万般,只是一个情字,一个恨字,这包含着情,包含着恨的一刀,怎能用狠厉二字来形容,凌汐池打了一个寒颤,面对着那柄大刀又无力躲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血域魔潭的上空突然刮起了一阵风,一阵凛冽的剑风,一柄剑仿若从天而降,直直的落入她面前的潭水中,一股股阴冷的魔气萦绕其中,像是无数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不灭的剑灵。 落地的那一瞬间,数道凌厉的剑气从剑中发出,搅动得潭水翻涌不止,数道水剑直朝冷君宇冲杀而去,替她挡住了那一刀。 冷君宇引刀一劈,刀气在他身前形成了一堵气墙,硬生生的挡下了那朝他冲杀而去的水剑。 一道黑影落在了凌汐池的面前,怒喝道:“谁敢伤我妹妹!” 那是一个冷漠坚毅的青年,有着孤狼一般孤独敏锐的眼睛,周身的气势如锋利的宝剑般坚不可摧,脸上有着一道深深的疤痕,那疤痕使得那张本该十分俊逸的脸有些凌厉可怖,却又为他平添了几分坚韧不屈。 黑衣黑发,如钢如铁。 凌汐池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全身都在哆嗦着:“哥哥……” 叶孤野扭头看了她一眼,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诡异的黑芒,全身遍布着无边的煞气和森冷的死气。 那双眼睛虽然冷漠坚毅如昔,可却已经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在他的额头上,竟然还出现了一个黑色的魔纹印记。 凌汐池只觉五雷轰顶,那是引!那居然是引! 而他身上的引的功力比之之前好似更强了。 那一刻,无言的恐慌像漫天风雪一般笼罩住了她,让她瞬间如坠冰窖,全身更是一片僵硬,她想起叶伏筠临终前的话。 原来叶伏筠并没有欺骗她们,哥哥所中的引或许根本无法靠修炼上清引来祛除,甚至会让他入魔更深。 这一切都是她有心安排的,可如今,叶伏筠已死,那谁能告诉她,引究竟要如何才能解? 她踉踉跄跄的冲到了他的身旁,伸手去拉他的手:“哥哥?” 叶孤野看了她一眼,像是认得她又像是不认得她,眼中一片淡漠无情,就好像,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是凭着本能在去保护他认为自己该保护的人。 冷君宇将刀举至了头顶,刀气在他身旁汇聚。 感受到了威胁的叶孤野突然伸手将她推到了一旁,转身化作一道剑影连人带剑冲向了冷君宇,一瞬间,漫天的刀光剑影闪过,两人眨眼间已对上了数百招。 凌汐池被他推得踉跄了数步,一抬眸,便看见有不少泷日国的旭日金麟已经突破了风灵军的防线,朝她这边涌来,另一边,谢虚颐被瀚海国的宇清海缠得分身不暇,小叶更是在被数十人围攻,唐博怒吼着,一杆枪化作万千枪影,杀得鲜血漫天飞洒,而擅长四方风雨刀网阵的唐原、唐霄、唐赞、唐别四人也只剩下唐原和唐霄二人,余下两人皆已阵亡。 这一战,泷日国带来的高手众多,而瀚海国和浩垠国带来的高手也不少,三个国家的高手合力围剿他们,形势说不出的严峻。 强烈的痛楚冲击着她的全身,耳旁传来一阵阵嗡鸣,天地慢悠悠的旋转了起来,扭曲在她的视线中,那个她一直不愿意去正视的事实终于再也骗不了她自己,她撑不住了,哪怕她一直拼命的告诉自己,她要撑着等到萧惜惟带她离开的那一刻,可是她怕是已经等不到了。 叶孤野和冷君宇的战场已不仅仅局限在这片水潭之上,他们的战场已经变成了这片天和地,两人正如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打得一个天昏地暗。 而另外一边,琴漓陌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短短的几句话的功夫,琴漓陌先是被仙云使给逼了回来,背后就遭受了东方寂的猛烈出击,她不得已只得还击,一时之间风起云涌,火光激烈,两个人的内劲强烈碰撞,一波一波的煞气弥漫而出,在他们的攻击范围内,皆是实打实的内力冲击的碰撞声,离得他们稍微近一点的,更是在眨眼之间便丧身于他们的内力冲击下。 东方家的狂风吟,琴家的火阳诀,两个人的竞技不相上下,却看得人心惊动魄,眼看着琴漓陌避过东方寂的一记掌力,尚未缓口气,身后的东方寂便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再一次缠了上来。 凌汐池的心一阵紧缩,大叫道:“陌陌,小心身后!” 琴漓陌猛然回头,一股狂风裹着水浪便如巨鲸翻滚一般朝着她卷了过来,她来不及闪避,被卷入了水浪之中,凌汐池想去助她,可真气始终提不上来,只有干着急的份。 正在她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几条火舌忽然从狂风激浪中射出,瞬间便向四面八方蔓延,见风就长,灼起了一阵阵青烟,空气变得炙热起来,只闻得“噼噼剥剥”一长串声响过后,火和风皆都消失不见,被烧得滚烫的水珠洒得到处都是,落在水面上便发出滋滋的声音。 战火燎原,在整个血域魔潭疯狂地燃烧。 那一边,冰冽带着人已经离她越来越近,凌汐池一咬牙,执着邪血剑奔到了风聆的身旁,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还有气,急忙拉着她往一块巨石身后躲。 这时,便听寒战天的声音响起:“泷日将士听令,立即将璟枫公主带回来。” 紧接着,寒莫沂讥讽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颜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们把璟枫公主交出来,她现在人就在这里,你怎么反而没种了,你当初让我们交人的锐气去哪了?是不是,你看着你的女人给你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你现在没脸见人啊?” 凌汐池的脑中轰然一声响,仓皇的探出头往瀚海国的阵营看了一眼,看到那个屹立在东面高台之上的人后,心里咚的一声,全身就软了下来,那个人,果然是曾经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海遥期,如今瀚海国的颜王海颜之。 只见海颜之面色阴沉的朝他身边的两个随从低头吩咐了一声,两个随从领命,立即跃下了高台,也朝她们这一处而来。 凌汐池费力的架着风聆正欲往祭台的方向而去,一股冷风至前方刮了过来,她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一个人便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她抬头一看,死死的咬住了嘴唇,却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她此时此刻心中的感受。 那是冰冽,他全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气,冰冷的站在她的面前。 这个冷漠的男子,是她来到这个世间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她曾经用命相护的人,而此时此刻,他们却连路人都不如,他们是敌对的人。 从冰冽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来看,他的武功比以前高明了不少,看来他的曝寒剑法已经大成,他又曾被冥界的阎罗收为徒弟,此时的他与当初的他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冰冽缓缓的拔出了手中的剑,凌汐池的手也按上了邪血剑的剑柄,冰冽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眸子一紧,说道:“投降吧,你们今日走不了了,我不想跟你动手,我也不想伤害你。” 凌汐池道:“冰冽,你知道我的性格的,宁死不降。” 冰冽叹了一口气,说道:“汐池,你自己看看,你们的人还剩多少,你们现在的状况不用我说你自己应该清楚,何必再做无谓的抵抗?” 凌汐池冷笑着看着他,问道:“投降难道就不用死了吗?寒战天会放过我?你怕是忘了我都干过些什么事了吧。” 冰冽的脸色微微一变,埋下了头,不再说话,他继续往外拔剑。 他拔剑的速度很慢,剑每拔出一寸,雪亮的剑光便越承托出他冷白的脸色,雪御剑在他的手中,如同被冰封住的灵魂,触手便是一大把的寒冷,令人不敢再去触及。 凌汐池松开了风聆,当机立断的拔出了邪血剑,可此刻的邪血剑到她的手上,已变得重逾千斤,她连拿剑都有些费力,更别说再出招了。 wap. /130/130469/30428036.html 第三百五十一章:江原慕家 冰冽看着她,心好似凭空漏掉一拍。 少女那曾经娇俏红润的容颜此刻像是被霜雪所侵袭,白得有些透明,仿佛碰一碰都会破碎,让人从心底生出一丝想要保护她的欲望,可她的眸子里却依旧透着坚韧以及难以言说的高傲,像是一朵迎寒傲雪的素山茶,纤柔却带着一种不屈不折的气度,她的牙关紧咬着,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努力在他面前站稳,不让自己先现出颓势。 可他又如何能看不出她已经到了极限呢? 那一刻他脑中浮现的却是他们初见之时少女那明媚而无拘无束的笑容,一晃已过去两年多了,过往的一切犹如浮华一梦,就像镜花水月一场空,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 冰冽转了一个方位,绕到了外面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急声道:“快,打我一掌!” 凌汐池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顾不得犹豫,收回了剑,一掌印在了他的身上。 冰冽的身子飞了出去,撞倒了紧跟着冲过来的几人,那几人尽皆被撞飞,被强大的内劲震得晕了过去。 冰冽自己则在潭水中滚了几圈,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倒在那里好似再也起不来。 凌汐池看着他,她知道以她如今的状况是不可能将他伤成这样的,冰冽是为了帮她自己伤了自己。 她没办法跟他道谢,扶着风聆便要走,刚走没几步,便又被另一侧绕过来的几人团团围住,她看着围着她的那些人,从服饰上来看,那是瀚海国的人。 她努力保持着冷静,正欲出招,那围着她们的其中一个抢先出手,不费吹灰之气便格开了她手中的剑,一道掌力落在了她身上。 她和风聆一起倒在了水潭中,立即有两人上来将风聆押了起来,凌汐池扑了上去,怒道:“你们别碰她!” 其中一个推了她一下,她的腿一软,跪倒了下去,她不是不想反抗,而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风聆带到了一旁。 这时她的手腕一紧,整个人被人从水中提了起来,她就像一条不会游泳的快要被淹死的鱼,好不容易有一张网愿意将她打捞起来。 一个身着紫色锦袍,头束紫玉冠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头晕目眩,虚软的双腿几乎使不上一点力气,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正常的站立,后仰的身躯得以仰仗那只紧紧的抓住她手腕的手仰倒在半空之中。 她只觉耳边一热,一个温柔中带着阴狠的声音响在她的耳旁:“终于找到你了!璟枫公主!” 凌汐池徒劳的摇着头,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不是璟枫公主,不是……” 来人轻笑了一声:“那你是谁呢?” 凌汐池怔愣了片刻,她是谁呢?她是凌汐池,是叶孤寻,可璟枫公主不也正是她吗? 她突然回答不上来。 “是无启族的族长?是月凌州凌云军的统帅?还是云隐国的王后?孤竟不知自己的妃子竟然会有那么多的身份?” 凌汐池笑了一声,抬眸看着他,说道:“我还有一个名字,叫白汐,匆匆酒楼,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海颜之看着她,那双眸子早已不复当初的温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只有上位者才有的掠夺、杀伐和阴狠。 他猛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复又一笑:“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原来我们早就见过面了,原来嫁到瀚海的果然不是真正的璟枫公主,原来孤竟也做了别人手中的棋子,亏得孤当初真的以为她如她所说的是被逼嫁入瀚海的。” 凌汐池冷笑道:“你何曾做了别人的棋子,你不也利用璟枫公主的身份做了你一直想做的事吗?” 海颜之的眸子一紧,说道:“你果然已经见过她了,说,她到底是谁?” 凌汐池愣了一下,苦笑道:“原来你连她的真面目都未曾见过。” 不过也是,想当初音魄是顶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嫁到瀚海的,又怎么会笨到把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出来。 而她自己,当初在匆匆酒楼与他喝酒却也是易了容的。 海颜之伸出手指轻轻的划过她的脸,“那张脸倒是跟你现在的脸一模一样,不,现在的你还要更美一些,虽然孤不知道她的模样,但孤知道她一定就在萧惜惟的身边,她跟你一样,也喜欢萧惜惟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放开我!”凌汐池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发疯一般的想要甩掉那只紧紧抓住她的手,因为他的恨意像是软绵绵的海草一般紧紧的缠住了她的全身,冰冷潮湿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放开你?这么出色的王妃,孤为何要放开?” 凌汐池挣脱不得,被他的话气笑了,讥讽道:“我不是你的王妃,你并不想娶璟枫公主不是吗?” “是,孤当初是不同意这门婚约,但是不同意并不代表孤会那么大方,将自己的女人拱手送给别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与自己有杀父之仇的女子,你觉得,孤今天应该放你离开吗?” 凌汐池道:“海颜之,我与你既未拜堂,也未曾行过夫妻之礼,并算不得上是你的妃子,更何况,璟枫公主已经死了,瀚海国曾经昭告天下,璟枫公主刺杀瀚海祈王之后不堪追杀跳海自尽,那便证明杀你父王的人已经死了,我只是一个担着虚名无关紧要的人,我有没有杀过你的父王,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根本就未曾去过瀚海国。” 海颜之的目光如冷刀一般割在她的身上,嘴角泛起了一抹残酷的笑容。 他将嘴附在她的耳旁,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耳语道:“无论如何,你都是孤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中间出过怎样的差错,孤娶的人是你,如今你我既已重逢,于情于理孤都不应该再让自己的女人流落在外,正如你所说,你只是一个担着虚名的人,但是虚名你已经担了,名义上你无从抛开这一身份,这一生,即使是死,只要孤不同意,你永远也没有办法名正言顺的和萧惜惟在一起。” 他抓着她的手一带,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将她禁锢在怀中,另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逼迫着她看着前方,而那边,正有越来越多的人突破了谢虚颐小叶他们的防线,无数的弓箭手已经就位,冰冷的箭对准了那个青铜祭台。 海颜之残酷的声音继续在她耳旁响起:“看吧,你们的人已经拦不住我们了,萧惜惟当初派假的璟枫公主嫁入瀚海,无非是想要借刀杀人!想要收取渔翁之利!想要坐山观虎斗!你们害死了孤的父王,孤便让你们受尽这世上最难忍受的痛楚,今天要萧惜惟的命的,不会只有泷日国。” 凌汐池摆着头想要挣脱他的钳制,而反而被他更用力的扣住下巴,让她动弹不得。 “看着吧,我要你亲眼看着,萧惜惟今日是怎么命丧于此,她不是为了萧惜惟卖命吗,她为了他可以躲着不出来见我,既然如此,那孤便也让萧惜惟尝尝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成为别人宠姬的滋味,你放心,日后孤会好好疼你的,孤要让他在天上看着,死也不能瞑目。” 海颜之的声音里有着强烈的恨意,像已经失去理智的疯狂。 凌汐池怒骂道:“你要不要脸,你父王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数吗?原来你也是个敢做不敢认的孬种吗?” 海颜之不再理她,阴狠的目光望向了青铜祭台的方向。 越来越多的弓箭手就位,弓已拉满弦,无数的钢箭散发着森冷的光。 海颜之的手举了起来,凌汐池恐惧的看着祭坛的方向,缥无还在运功为他们疗伤,正是不能分心的时候,她拼命的挣扎了起来,去抓他的手,嘶吼道:“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而另一处,站在高台上的寒战天和寒莫沂眼看着拦着旭日金麟的风灵军越来越少,眼中也闪烁着一抹胜利的光芒,手一挥,在他的指令下,旭日金麟里的弓箭手也已经就位,张弓搭箭,对准了青铜祭坛的方位。 就在两边同时要下达放箭指令之时,一阵诡异的笛声突然响了起来。 那笛声凄恻悲厉,像是某种神秘的经咒。 一阵风骤然涌起,紧接着,乌云密布,遮天蔽日,一片黑影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出现在半空中的并不是什么乌云,而是一只无比巨大的大白雕,它翱翔在血域魔潭的上空,双翼若垂天之云,发出阵阵嘹亮的叫声。 笛声正是从半空中传来的,一道人影站在白雕的背上,手中执着一管墨玉笛正在吹奏。 吹笛的是一名年约四五十的中年男子,身躯凛凛,相貌堂堂,随着他的笛声,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一片乌泱泱的黑云,竟是千万只鸟儿正在朝这边而来。 紧接着,一声声惊呼此起彼伏。 “啊,好多蛇!” “这……这么多毒蛇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时间,整个血域魔潭仿佛变成了蛇的世界,数以万计颜色各异的毒蛇从四面八方涌来,花花绿绿的在水潭里游来游去。 数不清的毒蛇在水中交缠,看得人头皮发麻。 毒蛇之后,又是一队人马围了过来,看人数,也有数百人左右,为首的是三名女子,前面迎风招展着一面大旗,上面书了一个大大的慕字。 看到那个慕字,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慕家? 莫非是江原王的后人——慕家? 也是那个有着慕家之女,当母仪天下的美誉的慕家? 凌汐池望着那出现在队伍面前的三名女子,不出所料,果然是她们。 曾经冥界的三大法王,彼岸花慕蓂牙,罂粟花洛诺,水晶兰闻人仙。 她又望向了在他们头顶盘旋的那只大白雕以及白雕上站着的人,那只白雕曾在她去冥界之时挡过她的路,当时是被慕蓂牙的笛声召出来的,如此说来,此刻那白雕背上的便是慕家的家主了。 慕家隐遁多年,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只将慕蓂牙送去了冥界,却也是因为他们看中了月弄寒的身份,更是因为月弄寒的母亲与慕家有些关系,他们想要扶持月弄寒坐上那个天下之主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慕家的人除了慕蓂牙和音魄之外,基本没有任何人在江湖上行走,而现在,就连慕家的家主也出来了,莫非他们也决定要重新出世了? 那他们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莫非也是为了抢夺龙魂来的? 只听寒战天开口道:“来人可是江原王之后慕家的家主啊?” 那站在白雕背上的中年男子收了笛,说道:“在下慕茗,见过寒王陛下。” 寒战天道:“不知尔等到此所为何事,尔等未经允许,带兵闯入我泷日国重地,未免太不把孤放在眼中了。” 慕茗笑道:“天下将乱,这方沃土他日是否还属于泷日国,谁又说得准呢?” 寒战天面色阴沉道:“如此说来,你慕家是要忤逆犯上了?” 慕茗道:“寒王此言差矣,我慕家一直忠的是前朝,尊的也是前朝,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五国伊始之时,五国之主曾有约定,他日谁若找到龙魂,便可号令其他四国,让天下归心,不知寒王可还记得这个承诺啊?” 寒战天眼中浮现出一抹阴冷,说道:“如此说来,尔等今日是要来争夺龙魂了?” 慕茗道:“非也非也,我慕家受人之托,今日特来护一人安全离开。” 寒战天的手在身后紧紧的握成拳头,咬着牙道:“谁?” “寒月三公子月弄寒。” “哼!”寒战天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便看尔等有没有这个本事在今日活着走出这里了。” 笛声骤起,无数飞鸟毒蛇一拥而上,缠向了那些弓箭手,慕家带来的人也很快卷入了战场。 凌汐池松了一口气,看来慕家还没有放弃月弄寒,有他们相助,至少是解了他们的围困之局了 海颜之见局势瞬间便被扭转,喃喃的说了一句:“她也是慕家的人是吗?”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 海颜之的脸上浮现出怒色,将她的双手反剪了,推给了一个人,冷寒着声音下达命令:“残剑,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着,若是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孤决不轻饶。” “不,我不走,放开我,我不走!”凌汐池拼命的挣扎,她知道如果她就这么被他们带走了,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那会是非人一般的折磨和海颜之随之而来的疯狂地报复,她将自己的寿命给了妈妈,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在她有限的生命里,她怎能跟他分开? 残剑押着她,没有给她任何一丝可以逃脱的机会。 凌汐池咬紧了嘴唇,死死的看着海颜之冷漠的眼眸。 一道影子如风一般掠了过来,落在她的面前,凌汐池只察觉手腕一紧,瞬间被扯进了一个怀抱中,一个可以给她依赖的怀抱。 一只手掌反封住残剑攻过来的一掌,手掌一绕,如灵蛇一般紧紧的缠住残剑的手臂,重重的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残剑被一掌击飞,撞倒了几名围过来的瀚海士兵。 凌汐池仰头看着及时冲过来的萧惜惟,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她就知道,不管怎样,总有那么一个人,会保护她,爱护她,哪怕面前这个人的脸色苍白得就像一张纸似的,她还是可以毫不保留的将自己交给他。 萧惜惟看着被保护起来的海颜之,冷声道:“海颜之,你想要带走她,还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本事!” 海颜之打量着他,回以同样的冷漠笑意:“是吗?那便请瀚海的儿郎们好好招呼招呼惜王陛下,请惜王到我们瀚海坐坐!” wap. /130/130469/30428037.html 第三百五十二章:蛇蝎美人 海颜之的话音一落,立即便有数十人朝着他们行动起来。 萧惜惟环视四周,他搂着她的手依旧轻柔,可浑身上下却透出冰冷残酷的杀意。 那令人畏惧的杀意,潜藏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剑,劈开了一条大道。 凌汐池抬眸看着他,她所相信的他,和他手中的剑。 幻剑在他手中快速成型,璀璨如冰晶的蓝色剑光夺目而出,如秋水一般,山长水阔一般绵延而出的剑气奔腾如流水。 如果没有唇边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迹,她会相信,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无所不能的,他不会流血,他不会受伤,他会像最强大的守护神一样守护着她。 她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借由自己冰凉的手心试图传递给他力量。 幻剑在他的掌心中分散成无数柄,萧惜惟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冲天而起,身一旋,剑气像一张洒下的渔网,脚下围过来的瀚海国士兵便成了一条条被网在了网中的鱼。 巨大的轰鸣之声响过,剑气击在水面上,冲起了冲天水浪,水浪夹杂着一股股鲜血,在水潭之上荡起了激烈的波浪。 萧惜惟的足尖在那冲天而起的水浪之上虚空一踏,借着那腾飞之势,带着怀中的少女转身朝远方而去。 有人试图来拦他们,无一不被剑气纷纷逼开。 血域魔潭在他们的眼中逐渐成为了一个越来越看不清的小黑点。 直到他们的视线中再也看不见刀光剑影,听不见兵器碰撞所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听不见那诡异如厉鬼呜咽的笛声,萧惜惟终于带着她落地。 两人几乎是摔在地上的,凌汐池尚还有力气挣扎着爬起来,而那护着她离开的男子却支撑不住再一次跌倒在地。 凌汐池慌了,又慌又怕的跪在他面前,手忙脚乱的就要去扶他。 “惜惟,你怎么了?” 萧惜惟冲她摆了摆手,咬着牙道:“别担心,我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 她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看不见他身上的伤口裂开了。 她手足无措的按住他又开始流血的伤口,急得连话都说不清:“你还说没事,你看,你的伤口又流血了,你不该救我的,你这个笨蛋。” 萧惜惟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他的脸血色褪尽,苍白得仿佛一张纸。 凌汐池的眼泪簌簌而落,从他们认识开始,她从未见过他伤得这么重过,也从未见过他如此的狼狈。 只听他喘了两口粗气,说道:“若是救不了你,我还有什么颜面存活于世?我累了,我真的累了,若是再没有了你,我该如何支撑下去。” 累了? 凌汐池愣了一下,含着泪点了点头,这个天下,这个成王败寇的天下,他们都累了。 可是他们不能累啊,此时此刻,他们不能休息,再累也不能停下来。 凌汐池想去把他扶起来,如果现在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可她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 萧惜惟虚弱的笑了起来,道:“汐儿,休息一下吧,没事的,暂时不会有人追过来。” 他断断续续的说着话,不停的宽慰她,慕家的人并非庸碌之辈,他们的出现打乱了局势,相比于他们两个,寒战天更想要月弄寒死,再加之龙魂还在那里,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的。 还说他来救她之前便已经吩咐了缥无,缥无会带着人撤离,他们从明渊城出发的时候,便已经安排好了后续接应的人,破尘会很快带着人马过去支援缥无他们,只要算准了他们两人已经脱离危险,缥无便会带着云隐国的人全身而退。 他还告诉她,只要过了这片山林,就是亡鸟峡的入口,那里有一个叫山峡关的地方,地势最低,有一条直通亡鸟峡峡底的小道,他在那里也安排了人,从山峡关下去,会有人在那里迎接他们,他们就可以从那里离开泷日国回到明渊城了。 凌汐池急道:“可风聆落入了他们的手中,还有我哥哥……” 萧惜惟说道:“师兄会救她的,他们的目标不是她,风聆在他们手中作用不大,师兄将她救出来并不难。” “至于你哥哥,我适才疗伤的时候看见了,他的武功进步了很多,比以前更厉害,他要离开,没人能拦住他。” 凌汐池舒了一口气,眼见他的伤口在不停流血,她只得从衣服上用力的撕下一条布,仔细的将他的伤口捆绑好。 看着他此刻虚弱无力的样子,她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怒道:“萧惜惟,我有没有说过,你是个笨蛋,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从我不辞而别你就应该知道,血域魔潭是多么危险的地方,你为什么还要来。” 萧惜惟毫不设防,被她这一推推得倒在了地上,手却伸出来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说道:“正是因为你的不辞而别,我才意识到,什么对我才是最重要的,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什么龙魂,那不重要,我来这里,是因为知道你所要面对的危险,我要与你一起面对那些危险,我要带你回去,汐儿,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凌汐池的眼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 萧惜惟手忙脚乱的去替她擦眼泪。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自他们身后传来,萧惜惟的脸色瞬间冷冽下来。 凌汐池慌忙回头,便见一个身着鹅黄色衣服的少女站在他们身后。 少女看起来清纯无比,一张小脸秀美动人,雾气蒙蒙的大眼睛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楚楚可怜,眉目之间带着一种天真懵懂和不谙世事的纯洁气息。 那种纯洁,像晶莹剔透的水晶,足以让任何人为之心动,让人忍不住要呵护她保护她。 凌汐池的心一紧,是她! 那个外貌看起来人畜无害,内力心如蛇蝎的冥界法王——水晶兰闻人仙。 “终于逮到你们了,真是不容易啊。” 凌汐池下意识的将萧惜惟护在了身后,防备的看着她。 闻人仙闲适的站在那里,闲适的鼓着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是讽刺还是不屑,就像一只即将要逮到老鼠的猫儿,却按捺着自己的爪子不发出致命的一击,有心先要逗弄一番,脸上虽慵懒闲适,眼底却尽是冰凉。 两人都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倒是先说了:“好深情,好感人的一幕,比天高,比海深的感情让人羡慕得紧,萧哥哥,我是该对你说一声恭喜还是要对你表示同情,一个大名鼎鼎的武林第一人,一个让人拍手称快有着惊世纬略之才的云隐国主,竟会为了一个女人连性命都不顾,萧哥哥,云隐国有你这样一位痴情的国主,究竟是贵国的幸还是不幸呢?” 萧惜惟轻咳了一声,声音异常冷漠:“不管幸还是不幸,这是孤与云隐之事,便不劳你一个外人费心了。” 闻人仙面不改色,咯咯的笑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如银铃一般好听:“萧哥哥说得是,云隐国的事确实不需要仙儿费心,只是当初仙儿与萧哥哥一路同行,萧哥哥天纵英才,乃当世天骄,仙儿实在倾慕得紧,当初得知萧哥哥葬身冥河的消息时,更是食不下咽,寝不安席,一直盼望着有朝一日能与萧哥哥你……” 说到这里,她别有深意的看了他身旁的少女一眼,脸上笑得更开心了:“如今萧哥哥遇难,仙儿有心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如今泷日国设下天罗地网,你二人又都身受重伤,仙儿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她,一来是泷日的叛国逆女,泷日国民人人得而诛之,二来,她又是瀚海国的弑君恶媳,瀚海国也不会放过他,你带着她如何安全离开这里呢?不如你将她交给仙儿,仙儿自然会平安护送萧哥哥回国。” 萧惜惟看着她,表情仿佛在说,你是在说梦话吗? 他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如今是在慕家的手底下做事吧。” 闻人仙嗯哼了一声,等着他说下去。 萧惜惟轻笑了一声,说道:“慕家好像对不忠心的狗不怎么客气。” 闻人仙的脸色一变,咬着牙道:“男人的嘴啊,有的时候还真是让人生气,真想用针线把你们的嘴给缝上。” 萧惜惟冷笑:“你们这次是来救月弄寒的,慕家想要借月弄寒的势,难道你们没查清楚,月凌州如今跟云隐国是什么关系吗?” 闻人仙朝前走了一步,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媚动人:“我们当然知道月凌州和云隐国是什么关系,我们更知道,月弄寒与你是什么关系,你说你要是死了,同样作为萧家的骨血,月公子是否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你的一切呢?” 凌汐池的目光一冷,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子,问道:“你的意思是,慕家这次来也想对他动手?” 闻人仙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你总算还不笨。” 凌汐池道:“你们以为杀了他,月弄寒就能名正言顺的回到云隐国,继承云隐的王位,你们也太天真了吧,谁能证明他的身份?” 闻人仙惋惜的摇了摇头,说道:“你难道忘了静影璧和浮光玦了?” 凌汐池的脸色剧变。 她当然没有忘记静影璧和浮光玦,但是她没有想到慕家竟然会用这两件物件来作文章,她咬着牙说了一声:“卑鄙。” “卑鄙?” 闻人仙冷笑了一声,反问道:“这个世上有谁不卑鄙,不卑鄙的人活得久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便是你以及你身后的惜王,你们难道就干净了吗?” 这时,萧惜惟问道;“你的意思是,只要孤交出她,你便会放孤离开?” 闻人仙面露得意之色,说道:“这个自是当然,仙儿对萧哥哥一片真心,哪怕萧哥哥对仙儿这片真心视若无睹,但仙儿的也万万见不得萧哥哥这样的人物就这么死在这里呀,你死了,仙儿可是要伤心的。” 萧惜惟讥笑道:“你放孤回去,不怕孤有朝一日杀了你?” 闻人仙似乎料定他会如此说,面色不曾有变,依旧保持着那如花的笑靥:“萧哥哥是聪明人,自该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为了一个女人搭上自己是否值得呢?” 萧惜惟同身旁的少女对视了一眼,冲她露出了一笑,凌汐池懂他的意思,回以他一笑。 他的笑让她感觉安心,至于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萧惜惟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像是在回答闻人仙的话,又像是在告诉她:“用命换回来的人,怎么可能轻易的交出去,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闻人仙道:“我当然不会懂,我也不必懂,因为这种事情我压根就不会做。” 凌汐池也道:“闻人仙,我自问自己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就是那么恨我?” 闻人仙沉吟了一会儿,走到她面前,蹲下了身,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的脸,脸上带着毒如蛇蝎的笑。 “我小的时候,家里的院子里种了许多牡丹花,每当花开的时候,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最漂亮的那一朵,那朵花开得越漂亮我就越不开心,越想把它折下来,你说一朵人人都喜欢的花,漂亮得让人嫉妒,高高的立于枝头之上,所有人都想要它,我就偏偏想要看到它从枝头坠落下来,跌入污泥,受尽凌辱的模样,这样我就会不会不开心。” “而你,偏偏就是那种我最不喜欢的花,漂亮得让人讨厌。” 凌汐池冷笑了一声,说道:“变态,不过谢谢你夸我漂亮,我确实比你漂亮。” “所以就算你今日杀了我,又能怎么样呢?我还是比你漂亮,况且以你的实力,即使我们受了伤,你也未必杀得了我们?” 她听见闻人仙咬了一下牙的声音。 开始起风了,无边的枯叶簌簌而下,那是一种失却了生命的美丽。 闻人仙站了起来,脸上又出现了温柔的笑意:“那你为何要跟我说那么多废话呢,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你以为我看不出吗,你们二人身受重伤,真气已经耗尽,正是生命垂危之际,尤其是他,在疗伤的最关键的时刻赶去救你,不仅功亏一篑,而且还伤上加伤,形同废人,你以为就凭你们俩现在的状况,会是我的对手?” 萧惜惟也站起了身,向前踏了一步,说道:“我们虽受了伤。但是对付你,足够了!” “萧惜惟,我很欣赏你的自信,但是有时太过自信,会让人觉得很讨厌。” 闻人仙说罢,袖风一拂,一股劲风扫出,那柔软的衣袖突然奇怪的分成了无数股,像是章鱼的触手一般,朝着萧惜惟围了过来。 数道幻影中只有一条实影,虚虚实实,如幻似真,让人应接不暇。 凌汐池倒是想起来了,她是一名幻术师。 萧惜惟掌力一抬,全身颤了颤,再也无法聚气成剑,凌汐池将手中的邪血剑扔给了他,叫道:“惜惟,接剑。” wap. /130/130469/30428038.html 第三百五十三章:命悬一线 萧惜惟接过了剑,一一避过了闻人仙袖风的扫荡,一招招回递了回去,每一剑都以不同的力道,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式,或劈或削,或点或挑,连砍带刺,以最不可思议的出剑方式,一次又一次迫开了闻人仙凌厉阴狠的烟罗水袖。 他的剑法精妙,若是在平时,哪怕不用内力,光凭剑招,也能制住闻人仙。 可现在…… 凌汐池的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她知道以他如今的状况,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不仅仅是因为他闪避得越来越慢的身形,更是因为闻人仙越来越狠辣的攻势。 袖风激荡,地上的枯草乱石被扫上了半空,生生被内力震碎成为粉末。 眼见他好几次险险地避过攻击,凌汐池焦急无比,几次想要去帮他,可是每一动真气,体内的筋脉就像是被绷紧了弦一般,稍微一用力就痛得像要断掉,真气几乎提不上来。 眼看着闻人仙的一条袖子由上自下笼罩住他,另一条衣袖在她妙曼灵活的身姿中环成圆形,四面八方向他缠绕,将他淹没在一大片黄色的纱幕中,包裹成了一个蚕茧。 凌汐池忍不住惊叫了起来:“惜惟,小心!” “嗤啦!”一声,纱幕被生生撕开,萧惜惟左手右手各自一探,身体翻转了几下,将闻人仙那难缠的袖子紧紧抓在了手中,只见他足尖动了动,手臂抖了抖,那两条衣袖便被他紧紧的扭成了麻花,将闻人仙的手扭在了一起。 萧惜惟冷冷的看着她:“你不是我的对手,不想死的话就滚!” 闻人仙甜甜的一笑,说道:“哦,是吗?” 那温柔甜蜜的笑容,像一把沾了毒的刀,刀刀催人命。 那被紧紧缠缚住的手不易察觉的一动。 凌汐池只看到她的袖口像是有什么东西滑出,连忙叫道:“小心她的袖子。” 萧惜惟眉头一蹙,劲力一吐,生生的将那两条袖子震成了一条条碎片,被震碎的衣袖中,赫然便有一把闪着幽蓝诡异的光的匕首朝着他急射过去。 他身形一展,使出了一泻千里的身法,闪身堪堪躲过那把匕首。 闻人仙看准了这个机会,左掌一翻,掌力凝结,便一掌朝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女攻了过去。 掌力带起了凶狠的风,那一掌,凝聚了她毕生的功力。 闻人仙的脸上泛着狰狞的笑容。 她看不惯那么美的花,任何美丽的花被她遇上了,下场都只有一个,她必须要将它折下来,狠狠的踩入污泥中,不惜一切代价。 主公曾说,她这是病,得治,姐妹们也说,虽然她看起来最娇弱,可心却比任何人都硬,任何人都狠,狠得已经不像一个人了。 可那又如何呢? 是病也好,是狠也罢,她开心呀,做人不就是为了开心吗? 不开心,干嘛还活着? 就比如此时此刻,眼看着面前的少女就要被她一掌毙于掌下,眼看着这一对苦命鸳鸯就要被她硬生生拆散,眼看着那个男人就要陷入疯狂,从此落入绝望痛苦的深渊,她就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沸腾着。 那是一种极致癫狂的快乐。 掌风呼啸而来,凌汐池能感觉到那一种恨不得将她毙之而快的似海深仇,当她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对于命运,他们似乎总是慢了一步。 那一刻,电光火石间,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像是定格在一幅永恒的画面。 重重的,她飞了出去,与她一起飞出去的,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是被撞飞出去,与她一起的,是他,是那个用命保护她的人。 他在闻人仙的掌力将要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及时的冲到了她的面前,就如同她在叶琴涯的掌下将他推开时那样推开了她。 没有惊呼,没有惨叫,什么什么也没有。 她只是呆呆的张大了唇,无力的翕合着,那个名字,她不敢喊出,不能喊出。 她只是无声的爬了过去,将他紧紧的抱在了怀里,那样苍白透明的脸色,那样毫无生气的容颜,那样断断续续的呼吸,那样一股股从嘴角流出来的血。 她只觉得她快要疯掉了。 所幸的是,她还没有哭,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一个名字:“惜惟,惜惟,惜惟……醒醒。” 可是她没有办法叫他醒过来。 闻人仙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得意的笑了起来。 “闻名天下的惜王若是死在我的手上,这种感觉,好像也很不错呢。” 她从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匕首在寒风中闪着锋利的光。 她一步步的朝他们逼近,眼光冷得像条毒蛇。 “至于你,我要划花你的脸,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把你丢进这世上最肮脏污秽的地方,让你受尽折磨以最屈辱的方式而死。” 凌汐池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她望着天空,恰好一只孤雁飞过夕阳的余晖,缤纷的落叶在头顶盘旋,光秃秃的树梢耸立在半空中,一切都是那么萧索凋零。 她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泪水终于在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落下,滑到下巴的时候,已经凝冻成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绝望,冷到极致的绝望。 残阳如血,她看到她四周的东西,一片狼藉,凌乱不堪,凄惨得难以入目。 一如她的梦,她的心,她的泪滴。 心疼得无法呼吸,她却笑了起来,就好像,笑可以减缓她心中的苦痛。 可每一声笑过后,心却依旧还是痛,她不停的笑,不停的体会着那越来越强烈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饮鸩止渴的人,毒到心头却已成为了良药。 一道冷箭突然从一旁的树林中射了出来,直朝闻人仙而去。 闻人仙立即警觉,翻身躲过了一箭,紧接着又是刷刷两箭射了过来,每一箭都准确无比的直朝她的要害处射去。 闻人仙被逼得连连后退了几步,眼光骤然一冷。 “你笑什么?” 耳旁忽然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声音。 凌汐池只觉得有一个人走到了她身边,不由分说将萧惜惟的头扳了过去,将一粒朱红色的药丸塞进了他的嘴里。 做完了这些,来人才抬眼看着她:“陛下还没有死,你干嘛笑得这样难看。” 是音魄。 凌汐池看着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紧紧的无措的将萧惜惟搂在自己怀里。 音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爱他,便应该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 说完以后,她站了起来,转过身面对着闻人仙,招仙笛在她的手中散发着幽暗的光。 闻人仙很快恢复了镇定,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笛子上,说道:“招仙笛啊,看来这位便是离开慕家多年的慕家二小姐吧。” 音魄看着她,眼睛冰冷的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慕家养的狗真是一拨不如一拨。” 闻人仙笑了笑,说道:“你家大小姐可是被你害得惨,修炼多年的武功就这么被你废了,慕家家主可是生气得很,下了命令要将你抓回慕家扔进虿盆里呢?如今你家家主已经来了血域魔潭,你是怎么还敢出现在这里的?” 音魄不为所动:“任何伤害陛下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你今天,死定了。” 闻人仙嘲讽道:“看来又是一个为爱情所迷的傻姑娘,慕二小姐,你如此对他,可曾想过他是如何对你的,你难道不知道,他从未爱过你,甚至利用你,你应该杀了他,让他知道,对不起你是怎样的下场。” “所以呢,这跟今天你要死有什么关系?” 闻人仙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面前女子身上的冷意实在是太强了,一双墨瞳盯着她,散发着浓浓的死亡气息,黑色的长发无风自舞,她就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复仇女神,黑暗由她而生。 音魄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手中的笛子一转,说道:“听说你这种货色当初在冥界也能当个法王,那不知我夜衣笛手到了你们冥界能当个什么呢?” 闻人仙的脸色扭曲了起来,咬牙道:“你就是夜衣笛手?” 音魄不置可否,微笑着说道:“既然听过,那今日便以这一曲忧怖咒送你上路吧。” 她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先带陛下走,我来替你们断后。” 凌汐池连忙嗯了一声。 笛声响起的那一刻,音魄身影随风而起,一缕缕黑雾在她身边漂浮,像是无数厉鬼在她身畔闻笛起舞,将这里都笼罩成了一片黑暗之地。 两人很快缠斗在了一起,凌汐池低下头,看着躺在她怀里的那个毫无知觉的男人,他的气息好像恢复了一些,虽然还是很弱,但是却比之前要有力一些,她咬了咬牙,用力的抱住了他,等到有一点力气之后,她慢慢的将他拖了起来,背到了背上。 她必须马上带着他离开这里,她必须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给他疗伤。 可她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如今的她,也是撑着一口气,萧惜惟刚趴在她的背上,没走两步,她就立刻被压垮了下去,重重的扑倒在地上。 手心被磨破了血,她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她重重的喘了两口气,手在地上挣扎了两下,摸到了摔在地上的邪血剑,心中一喜,将邪血剑当做拐杖,再一次费尽全力将他背了起来,拄着邪血剑,一步一步朝前挪去。 她已经想不起来任何东西了,脑子里好似只剩下一个信念,她要带他离开这里。 一步! 两步! 两条腿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每一步抬起来时,背上都好像沉甸甸的压了一座山,可她却不肯停歇,固执的一步步往前走。 就这样,奇迹般的,她背着他走进了山林中。 山路崎岖,遍布青苔和荆棘,前方好似无路,她就像是一只小蜗牛,背着重重的壳,一路留下了蜿蜒的痕迹。 可她心里却无比的坚定,因为那个壳啊,是她的家,是她的全部。 他苍白的脸颊紧靠在她的肩膀上,被风吹得一片冰凉,双手无力的垂在她身前,手太长了,挡着了她的路,她就一直不停的说:“乖,把手缩一缩,抱紧我,很快就没事了,我会带你离开,会带你离开的。” 背上的男人好像听见了,手真的微微往后缩了缩,抱住了她,不再在她的面前晃。 凌汐池笑了笑,可他的腿太长了,她没办法完全将他背起来,只得任由在地上拖着,可地上全是粗粝的石块和长满吓人的坚硬黑刺的荆棘。 荆棘划破了他的衣裤,她带着哭腔道:“我知道很疼,你忍一忍,忍一忍。” 林中的风呼啸而过,冷得刺骨。 她脚下一个踉跄,腿撞在了一块石头上,疼得她轻呼了一声。 这时,她背上的男人轻颤了一下,哇的咳了一口血出来。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现在正受着怎样的煎熬,龙魂之力并非一般人能承受的力量,更何况还是吸收了叶琴涯心魔的龙魂之力,在他没有完全将这股力量转换为己用之时,他体内的内力会将那股力量视为外来之力,两股内力就会相互排斥。 本来这并不至于让他有生命危险,只要有时间给他运功打坐,他就能很快吸收这股力量,到时候功力自然会更上一层楼,可坏就坏在,他在被缥无施救的时候分心去救她,导致缥无为他疗伤的真气输入体内得不到控制,也在他的经脉中游走。 再加上他刚才又被闻人仙的掌力击中,真气一入体,竟误打误撞的与前两股强行注入他体内的真气融为一体,现在那两股真气夹杂着龙魂之气所形成的力量与他的内力不相上下,谁也压不下谁,两股至强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打架,内力相冲的必然结果就是经脉受损,五脏六腑受创,再不好好调息的话,就真的晚了。 鲜血顺着她纤细修长的颈项蜿蜒而下。 温热的感觉一闪而过,很快形成了一片冰冷的黏腻。 少女急得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用细如蚊吟的声音跟他说着话。 “你一定要撑住,不可以死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我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能留下来,你知不知道,我留下了就是不放心你啊,就是为了看着你安全离开啊。” “我认识的萧惜惟是无所不能的,他不会被这一点的挫折打倒的。”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等我们回去,我就替你生一个孩子,不,生两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像你,女儿像我。” “你说过你会给我全世界最好的,你说过的,你不能食言。” “你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她开始语无伦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到最后只剩下乞求,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透过树荫洒下来的光慢慢黯淡了下去,就在这时,她终于看到前方山壁有一道深深的凹陷,里面黑漆漆的,好似是一个山洞。 她心中一喜,拖着他就要过去,这时,她脚下突然被一条藤蔓绊了一下,整个人站立不稳,重重的摔了下去。 wap. /130/130469/30428039.html 第三百五十四章:我会救你的 两个人顿时沿着斜坡滚了下去,一路撞倒了无数灌木荆棘,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好不容易终于撞在一根树桩上停了下来,树桩上有一块尖锐的突起,她远远的便看见了,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将他一推,护住了他,用自己柔弱的肩背抵了上去。 还好,不是很疼。 还好,没伤着他。 她缓了一会儿,才爬起来,用力的将他翻了个身,却连将他扶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下好了,彻底没有力气再走了。 正当她手足无措的时候,便听林子深处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女声:“谁在那边?” 那声音无比熟悉,凌汐池仔细分辨了一会儿,心中一喜,问道:“嫂子,是你吗?”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她扭头一看,就见着了灵歌带着三名士兵匆匆的赶了过来。 见到她的那一刻,灵歌怔了一会儿,又看着在她怀中昏迷不醒的男人,眉头蹙得更紧了,说道:“阿寻,抱歉,我们来晚了。” 凌汐池挣扎着起身,见她脚步踉跄着站都站不稳,便有两人走上前来将昏迷的男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虽说久别重逢,可她来不及跟灵歌叙旧,问道:“嫂子,你去过血域魔潭了?缥无他们呢?” 灵歌抿紧了嘴唇,伸手拉着她,带领着他们迅速的钻进林子里,冷声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凌汐池告诉她,萧惜惟的伤不能再拖,必须马上救治,灵歌只好将他们带进了那个山洞里。 路上的时候,灵歌将眼下的局势言简意赅的跟她说了一遍。 她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正巧遇上慕家的人救走了月弄寒,寒战天已经全面封锁了这整片山,瀚海国和浩垠国的人铁了心要帮寒战天抓到他们,现在外面到处都有追兵,形势对他们万分不利。 缥无他们此刻都已分散,各自带着人往东西南三面而去,故意分散追兵的注意力,只要这座山头的兵力可以分散一些,他们离开这里的机会就会大一些。 凌汐池嗯了一声,她知道不会那么容易离开,既然如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又问道:“嫂子,我哥哥是怎么回事?” 叶伏筠的话让她心中极度的不安,她真的很害怕自己的哥哥成为第二个跟她一样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而哥哥这两个月的情况,只有一直守在他身边的灵歌知道。 灵歌沉默着,没有说话。 凌汐池道:“不要瞒我,我都知道了,叶伏筠说了,她是故意让十观前辈将哥哥送到我们身边的,上清引是不是根本不可能抑制住引的魔性?” 灵歌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是可以的。” 凌汐池愣了一下,灵歌苦笑了一声,扭头看着她:“阿寻,其实是可以的,只是修炼起来太难。” “因为心,是这世上最不可控的东西,而修心,需要的是时间,你哥哥,这段时间真的做得很好,他摒弃了所有的杂念,一心一意在修炼,因为植入灵犀的缘故,他修炼得很快,他告诉过我,他知道叶伏筠想要控制他,但是只要再给他一年的时间,他便完全可以不受引的控制。” 凌汐池急道:“那为何哥哥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不是叶伏筠将他召来的吗?” 灵歌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她,是灵犀。” 凌汐池不解:“灵犀?” 灵歌道:“自从植入灵犀后,你哥哥的感知力比以前强了许多,他感应到你有危险,所以他,他自动引魔气入体,赶来救你。” 凌汐池的心酸涩胀痛得难受,原来哥哥,竟是为了救她吗? 所以,甘愿成魔? 她哆嗦着嘴唇,全身抖个不停,嗓子像是卡着一根刺,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她才问道:“嫂子,你……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灵歌莫名的看了她一眼,仿佛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反问道:“我为何要拦着他?” “他是你的丈夫呀?” 灵歌笑了,清冷的面庞,泛着暖意的笑,像是雪山顶上的阳光,干净的,清澈的,温暖的。 “可是我们是家人呀?阿寻,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应该互相帮助的。” 因为是家人,所以可以奋不顾身,可以不计一切。 灵歌接着道:“而且,我相信你哥哥,他是这个世上最勇敢坚毅的男人,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度过这个难关。” 她抬眸望向了远方,默默的在心里说了一句,哪怕他自己撑不过去,哪怕是深渊,我也一定可以把他拉回来。 几人终于走进了山洞里。 山洞很深,里面一股浸入骨髓的阴寒,还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和压抑。 凌汐池斜靠在山壁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依旧昏迷的萧惜惟,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想多看他几眼。 因为,一进山洞,他的气息便开始越来越弱。 弱到,仿佛随时都会断掉。 那近在咫尺的人,好似随时都会离她而去。 灵歌正在替他把脉,眉头越蹙越紧,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难看,甚至出现了几分焦灼。 凌汐池在一旁问了一句:“他快不行了是吗?” 灵歌抬眸看了她一眼,一向冷静的语气中也带了几分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虽然是作为萧家的死士被培养长大的,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义,让她在心中早已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她将身上治伤的灵药一股脑的全部拿了出来,手抖得几乎不成样子,好不容易才给他喂了几颗下去。 可他好像已经失去了吞咽的能力,那些药有大半被他吐了出来,伴随着一起吐出来的,还有一股股鲜血。 旁边的三名士兵已经吓得面如土色,一个国家的君王就这么死在了这里,那该引起多大的轰动,造成多大的影响。 凌汐池站起了身,说道:“嫂子,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你带着他们去外面给我护法好吗?在我救他的时候,不能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几人面面相觑的看着她,不知道这个看起来连站都站不稳的姑娘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救他们的陛下。 灵歌也站起了身,神色凝重的看着她,她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眼睛都红了,可家国之间孰重孰轻这个问题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让她去思考,站在家人的角度上,他们两个都是她的亲人,她不忍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可站在云隐国的角度上看,他们的陛下绝不能死,绝不能在这种时候死。 她首先是云隐国的将军,其次才是他们的家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阿寻,拜托你了。” “你们三个跟我出去!” 待到灵歌带着他们三人走出了山洞后,凌汐池走到了萧惜惟面前,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最后看了他一眼,盘腿坐了下来,再也顾及不了许多,将自己的全部内力提了出来,紧贴着他的掌心,注入他的体内。 一朵花,在她的心头缓缓绽放,最后盛放在两个人相抵的手掌之间,带着一种沧桑古老的美。 神秘,不可捉摸。 身上的内力如流水一般在她的身上急速流逝,她的全身如针刺一般火辣辣的剧痛。 轮回之花的心法秘诀,在她的脑海中一一走过。 灵邪说过,轮回之花根本不是练出来的,而是用心去爱,去付出和给予,一个人的长生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牺牲上面的。 她记住了,她是多聪明的人啊,无启族的天才少女,早在她看过了轮回之花的心法后,早在她进入到游心太玄的时候,她就预感到她会有走上这一步的那一天。 所以,她再一次食言了,她答应了他不再去修炼轮回之花,却还是在回到明渊城之后开始默默修炼。 那个关于他的批语,既然上天注定了他有此一劫,那么她愿意替他将这条命还给上天。 一命换一命很公平不是吗? 她也答应过他,如果那个预言是真的,她会在他死之前,先比他死,现在是到了她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她的一身功力,保不了他的长生,至少能保得了他现在不死。 全身的经脉好像被无限拉长,一阵阵刮骨般的剧痛过后,她已经分不清现在的身体到底是何种状况,只是觉得全身仿佛散架了一般,再也支撑不起来,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头上滚落而下。 她累极了,几乎就要立即睡去,就那样睡着,一直睡着…… 然而,尚存的理智却告诉她,她现在不能睡,她还要救他。 她就那样熬着,熬得在她几乎都分不清自己是否还清醒着的时候,体内最后一点温暖也好似要流失干净了,紧贴着他的手掌也再也感觉不到最先他体内的内力相冲时波涛汹涌的感觉。 然后,她眼睁睁的看着那朵盛放在两人手掌之间的花开始枯萎。 在它即将要凋谢的时候,一股暖流突然从男子的掌心里传递回来,叫嚣着,阻止着,阻止她将身上最后一点暖意传递给他,那朵花好像又吸收到了一点养分,花蕊抖动着,拼尽全力要重新盛放起来。 昏迷的男子像是感觉到她在做什么,本能的想要阻止她。 凌汐池急忙道:“听话,不要反抗,我是在救你,我在救你,你不能死,不可以死。” 就在她咬着牙要强行要将最后一点真气传给他的时候,一股力量从他的掌心中反弹回来,立即将两人分开。 她终于不支倒地。 灵歌听到了声响,从洞口奔了进来,适时的伸手扶住了她:“阿寻,你还好吗?” 她的手往她的脉搏上一搭,惊声道:“你的武功……” 凌汐池冲她摇了摇头,说道:“你去看看他怎么样?” 灵歌将她扶起来靠着石壁,这才去检查了一下萧惜惟的情况,面露喜色道:“陛下的心脉好似比刚才强了许多,之前体内那些紊乱的真气也平复下来了,看来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两人还来不及高兴,这时,一命士兵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显然是发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情报,来不及行礼,便急道:“灵歌将军,十里外有一支泷日军搜寻过来了。” 灵歌眉头一拧,站起来问道:“具体多少人?” 那士兵摇了摇头,说道:“具体不知,属下怕行踪暴露,故不敢走得太近,只知对方人数众多,有近百人。” 灵歌的面色微微动容,问道:“领头是谁?” “身材魁梧,手持两柄大板斧。” 灵歌的眉头越发拧得紧了,神情更是冷冽如寒冰,紧锁的眉头不经意的泄露了她内心的焦灼不安,看来来人是一个不好惹的角色。 凌汐池不禁有些担心,问道:“灵歌,知道来的是谁吗?” 灵歌回头看着她,说道:“来人是泷日国十大将军之一的陈虎,是旭日金麟重甲兵的领头人,此人力大无穷,心狠手辣,更是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的功夫,是个难缠的家伙。” 凌汐池看了萧惜惟一眼,此时此刻走绝不是一个好办法,她已经功力尽失,他又昏迷不醒,便是走也走不快的。 她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灵歌沉思了一会儿,便吩咐进来报信的士兵道:“你先出去。” 待那士兵出去了,她说道:“阿寻,我们换一下衣服。” 知道她的意思,凌汐池也不敢迟疑,赶紧将衣服和她对换。 她们换好了以后,灵歌又叫进来了一名士兵,命他和萧惜惟对换了衣服,说道:“我们先去引开他们,我会留下孟飞和段天保护你们,记得不要乱跑,我会想办法去和侯爷他们会合,找到援兵后就来接你们,过了今晚,明天便没事了。” 她匆匆说完以后,转身便离开。 凌汐池连忙唤住她,她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问道:“什么事?” “嫂子,不要死!” 灵歌背对着她,笑了起来:“放心,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回来接你们,我还要找你哥哥,不会那么容易死,照顾好陛下。” 说完后,她没有半分犹豫,走出了山洞,再也没有回过头。 外面又安静了下来,只余风吹过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山洞里渐渐的暗了下来。 段天和孟飞寸步不离的在洞口守着,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戒备。 一阵阵寒风从洞口闯了进来,凌汐池冷极了,也饿极了,但此时此刻绝对不是生火找食物的好时机,她没有办法,只能紧紧的贴着萧惜惟的身体,以便获得一丝丝稀薄的暖意。 她的脑子里晕晕的,已经不太清晰了,乱七八糟的想着各种事情,北风撞在洞里的石壁上,发出呼呼的回响,灵歌已经出去一两时辰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她会不会有事,还有音魄,还有缥无,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直到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所吞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们仍是不敢生火,甚至连说话也是极为小声,冷风不住的撞在崖壁上,山洞里的气氛紧张压抑到了极点,除了风声以及他们三人略为急促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wap. /130/130469/30428040.html 第三百五十五章:生死诀别 因为他们都明白,这样的夜,是危险的,时时刻刻都充满着杀机。 不一会儿,山洞外面便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使得这夜更加凄凉清寒。 凌汐池扭头看了一眼外面,冷风夹杂着冰凉的雨丝闯了进来,冷意像是一条条毒蛇顺着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爬进了血液中。 状况,便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那个名叫段天的副将低咒了一声,紧接着走出了山洞,不一会儿,便又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压低着嗓音,语气颇为紧张的告诉他们。 又有一队搜寻的军队上山来了,而且正是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凌汐池在短暂的一阵心慌之后,立即恢复了镇定,她很清楚这个时候慌张没有任何作用,以这样密集的搜寻来看,寒战天必是得到消失,知道他们藏匿在这座山里,以泷日军队来来去去的地毯式搜索来看,发现这个山洞是迟早的事情。 若是他们在这里坐以待毙的话,只有死路一条,拼死一搏或许还会有一线生机。 她埋头看了一眼躺在她腿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男人,心中已做好了决定。 既然无法在一起,既然注定要死,她愿意用剩余的生命为他争取到一线生机。 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太过颤抖,问道:“你们两个谁愿意和我一起出去?” 段天和孟飞齐声道:“愿听姑娘差遣。” 凌汐池将怀中的人轻轻的靠在石壁上,费力起身,尽量用最简短的话说出了她此时的分配:“那好,段天和我一起出去,分两个方向引开追兵,我们走了以后,孟飞你在这里好好照顾陛下,切记,万不可自乱阵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可这个勇气?” “属下自当赤心为国,忠心护主,还请姑娘放心,属下誓死守护陛下。” 她在孟飞的声音里听出了那种军人特有的赤忱,忠诚与勇气,便也稍微放宽了心,事到如今,所有的一切若她不能挽救,那便听从天意。 当她走到山洞口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下来,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段飞紧张的看着她:“姑娘……” 凌汐池勉强笑了笑,说道:“我……我再看他一眼。” 段飞的孟天的脸上均出现了一种类似于惋惜的神色。 凌汐池深深的凝视着他,她知道她这一次是真的要离开他了,可她却哭不出来,真正的告别从来不是什么轰轰烈烈,就这么平静、真实、绝望。 因为再也见不到了,脑子里只剩下曾经的美好,只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哪里还有时间浪费在哭泣上呢? 那些无比炽热的,汹涌澎湃的情感随着血液逆流而上,汇聚在她的脑海、心间,直至最深刻的灵魂,灼热的燃烧着,最后统统化作一种名叫不舍的情绪。 她的家,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始幸福生活的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破碎了。 破碎在了这片荒山夜雨中。 连诀别都是那么的无声无息。 她收回了目光,咬着牙跑出了山洞,扑面而来的冷雨打在她的身上,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那搜寻过来的几里之外明明暗暗的火把,压低声音对段天道:“你,赶快去找灵歌或者侯爷,让他们赶回来救陛下。” “姑娘,那你呢?” “不要管我,现在陛下是最重要的,我会尽量拖延时间,你一定要快!” “是!”段天也知道事态的严重,听完她的话,便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眨眼消失在黑暗之中。 凌汐池使劲的摇了摇不太清明的脑袋,看着面前摇晃不定的路,一咬牙,将邪血剑拔了出来。 虽然明知邪血剑的剑光会很快暴露自己,但是她作为泷日国的头号通缉犯,寒战天恨不得碎尸万段的璟枫公主,那么她被抓了,他们自然不会拖延,会很快的带着她回去领赏。 果然,在她奋力奔出很远,故意将人往反方向引之后,后面隐隐传来了杂乱的声音,以及各种此起彼伏的呼喝声,急促的脚步声在以更快的速度朝她逼近。 “快,那边好像有人。” “追!” 凌汐池跌跌撞撞的向前奔了两步,便再无路可走了,横在她面前的是一道斜坡,往下一看,她看不清这道坡到底有多深。 后面的追赶离她越来越近,她咬紧了嘴唇,脚步朝前移了移,终于明白自己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草丛里传来了奇怪的窸窣声,像是什么东西急速的摩擦着地面朝她而来。 那是一种鳞片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 可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扭头努力的朝着山洞的方向笑了笑,她看着手中的邪血剑,用力的将它抛了出去。 “好朋友,再见了!” 说完以后,她眼一闭,心一横,前身一倾,从斜坡之上滚了下去,在滚动的过程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狠狠的撞在尖利的岩石之上,已分不清有多少荆棘无情的划破她的衣衫,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可奇怪的是,她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感觉到痛,没有感觉到流血,甚至没有感觉她要死,她只是一直再想,她还能坚持多久,能不能坚持到段天带着人回来。 恍惚中,她只听见一阵模糊的声音,来牵引她入梦。 “灼灼不死花,蒙蒙长生丝,生死死复生,若人能守一,只此是长生。” “轮回之花,花开有情,雌雄两分。” “阿寻,轮回之花是一朵用爱凝结成的花,它穿越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因为这世上啊,只有爱才是永生的,它会永远存在于世间之上,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哪怕沧海桑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爱。” “只要有爱,便可产生可化万难的力量,因为众生的存在便是因为爱的存在啊。”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可是,她现在不能入梦,不可以,只要还有一口气,她便要将敌人引开,哪怕只有一步,一步也可以。 于是,她滚进了一片荆棘丛中,于是,她狠狠的用手紧紧的抓住了荆棘,于是,她不再往下滚了,艰难的翻了一个身,继续往前爬。 刚爬没几步,她便被一群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她爬不动了,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正吃惊为什么没有人说话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在她面前的,是一双男人的脚。 她顺着那一双脚,抬头望了上去,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她带着酸涩和欣慰笑了起来,如此也好,落在他的手中,她还可以要求一个痛快。 冰冽站在她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惊惧且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凌汐池的视线与他相对,莫名的就想起了那一天,那个冰冷落寞,白衣如雪的少年,拿着一把剑一步一步的走进了风满楼,在少女踏入那血腥残杀的江湖的第一天,拉开了她,让她躲过了那把朝她飞过来的刀。 然后,他带着她,一步步的走进了那个腥风血雨的江湖中。 他们并肩作战,相互扶持,一起走过了重重山水。 只可惜,那个少年现在并不穿白衣服了,那个少女,现在也快要认不出他了。 凌汐池扬起了头,闭上了眼睛。 冰冽蹲下了身。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凌汐池只觉得全身骤然一紧,整个人便突然被他扯入了怀抱。 冰冽将他的脸紧紧的贴着她的脸,少女浑身冰冷,充满着将死的气息,他全身上下都颤抖着,胸腔里一阵阵抽搐,恐慌如同漫天风雪一般笼罩住了他。 他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汐池,你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凌汐池睁着眼睛,却分不太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她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吗?是不是死人的样子? 她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胸口难受得厉害,全身抖了抖,哇的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 冰冽用手去擦她嘴角的血,一声接一声的唤着她:“汐池!汐池!” 他怎么也没想过,他会看到这样的她,他也从没有想过,看着这样的她,会让他那么难受。 这两年多来,他每天夜里都在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见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是个杀手,她是个小乞丐,全身脏兮兮的,头发乱得像个鸡窝,可那双眼睛,多么明亮啊,又干净又清澈,就那样一双眼,看向他的时候,明明是血腥的修罗场,他却感觉到,仿佛有一束阳光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洁白的,没有被污染的,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之后的无数个夜里,那个眼神成了他的梦魇,也成了他的良药。 在他夜不安寐的时候,在他仿徨无助的时候,成为了支撑着他一路走下去的最重要的支柱。 而如今,那个眼神,就要在他的面前溃散,那个灵魂,就要在他的面前消失,照在他头顶的那束光,也将要消失。 可他却束手无策,只能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那紧张的大喊,生生的要将人的心血催了出来。 凌汐池已经听得不太清楚了,只觉得耳旁响起了一个声音,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那凄切的声音听来有一种杜鹃啼血般的惨烈。 是谁的哭诉,为什么如此伤心,如此难过,又如此熟悉,是他,还是谁? 冷风阵阵而过,雨声阵阵凄迷。 就在她的意识将要离她远去的时候,耳旁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将军,前方发现了一个山洞。” 山洞? 她皱紧了眉头,一个声音便又紧接着响起:“立即过去搜查,不能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不……” 她摇了摇头,轻轻的呢喃了一声,她想起来了,那个山洞,她要保护的人就在那个山洞里面。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扑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一个人。 此时,她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谁,她所抱住的是虚是实,她所在的是现实还是梦境。 山洞里有他呀,她怎么可能让他们过去,去伤害他呢? 她不停的哀求着:“求求你,不要去那个山洞,不要去。” “将军,她在说胡话了,她不让我们去那个山洞,看来那个山洞一定有问题。” 凌汐池听到那话,直想骂人,连连摇头:“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 猛的,她只觉得有两只力气大得出奇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发了疯似的摇着她:“凌汐池,你给我醒醒,你就那么爱他,就这样了你还在保护他,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睁开眼睛看看你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人是疯了吗? 她被摇得快要吐了,头也痛得厉害,全身也没有力气,伸出手使劲的想要推开他,可是抓住她的是巨人吗?为什么她怎么都推不动。 一只宽厚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抱住了她,有热气轻轻的吐在她耳边:“好想知道,你不让我去那个山洞是为了什么?我带你去看看好么,你要不想他死的话,就把眼睛给我睁开!” 她被人拦腰抱了起来,在一个冰冷的怀抱里摇摇晃晃的,不知过了多久,耳旁似乎传来了模糊的刀剑碰撞声。 似乎有人在喊:“臭贼子,居然被你们寻到了这里来!” 有人接着冷冷道:“萧惜惟在哪里?” 凌汐池的心抖了抖,便听见一人道:“不知道!” “是么,那你总是挡着这山洞口做什么,莫非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否让我们进去瞧瞧。” “要瞧可以,先问过爷爷手中这把刀!” “那我们可真得要问候问候了,来人,将他拿下!” “王八羔子,竟然抓了凌姑娘,爷爷今天跟你们拼了!” 狂风声声呐喊,激烈的刀剑碰撞如豪壮的乐章,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如同死神的呼唤。 眼泪一串一串不停的从她的眼中滚落,她听见了孟飞厉声的大喝:“臭贼子,休想伤我国主。” 然后便是一刀划破肉体的声音。 “想进得山洞,就从我的身上跨过去!” 又是一阵肢体断裂时奇异的血肉模糊的声音。 有人道:“这厮是铁打的吗?这么吃了咱们这么多刀还站得起来。” 有人道:“兄弟们上,乱刀砍死这厮,我还不信这厮是神仙,砍那么多刀都不死。” 有人惊呼:“他又中了两刀。” 有人惨叫:“他又站起来了!” 不用看,凌汐池都能知道,此时此刻,眼前的激战是多么惨烈。 而孟飞,是怎样的不顾一切。 天地肃杀,为那惊心动魄的一战。 孟飞一声接着一声的怒喝响彻在耳旁,她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把刀砍在他身上,只听见孟飞力战时所发出的怒喝声越来越小。 “唉!”突然耳旁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如此铮铮铁骨,死在别人手上未免可惜,还是叫我来送你一程吧!” 剑的铮鸣声分外清晰的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 然后便是剑风带来的极速的破空声。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没有人再说话。 只有北风的呜咽,为这铁血英雄,铮铮傲骨。 凌汐池拼着一口气睁开了眼睛,那一刻,她情愿自己不要睁开眼睛,因为一睁开眼,看到面前的景象后,她便忍不住呕吐起来,刚开始不停的呕出清水,最后便是一口接一口的血。 只因孟飞的死状实在的太过悲惨,只因他的身上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wap. /130/130469/30428041.html 第三百五十六章:你能想明白就好 见她醒来,冰冽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随行的数十名泷日国的士兵立即狗腿的退让到了一旁,有两三个人开始去打扫战场,将那些断手啊断腿啊肠子内脏啊全部拨到了山洞口两边茂密的丛林里,其中一个还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虽说这些士兵都是上过战场的,可却没有见过意志力这么强,这么不怕死的人,刀砍在身上就跟没感觉似的,断了手筋骨连着皮也要拼着最后力气抡上一巴掌,在别人身上咬下一块肉下来,这云隐国训练出来的都是一些疯狗是吗? 士兵们感觉到背脊发寒的同时,又不约而同的看着他们大将军怀中抱着的人,虽然今晚代价比较大,死了好些个兄弟,但好歹抓住了重要的人,这下回去,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便见他们的大将军不冷不热的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像是一条蛇信子一一的拂过了他们的脸,仿佛稍有让他不满意的地方,他就要露出那两颗带着毒液的尖牙。 军营里都知道,将军养着一条大蟒蛇,而这位将军,跟他养的蟒蛇一样,是个冷血无情的怪物。 他没有感情,心狠手辣,是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军营里那些不服管教的,忤逆他的,敢背地里嚼舌根的,据说都被他扔去喂了那条大蟒。 军营上下谁不知道啊,他是鼎鼎大名的护国公冰尧的小儿子,一个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翩翩贵公子,因为父亲被奸人所害,落得个通敌卖国的罪名,连带着满门抄斩,幸得有陛下御赐的一块免死金牌才堪堪保住了性命,在被流放的途中落入了杀手组织,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连性情也变了许多。 而陷害他们家的,不就是当初藏枫山庄的庄主,如今云隐国的惜王陛下吗? 眼瞅着将军今晚要大仇得报了,不少人眼中开始泛着激动的泪花,个个心中都涌起了一股要上去拍马屁抱大腿的冲动。 他们也不怕里面的人还有力气反抗,刚才血域魔潭那场惊天大战所有人都看着呢,那真真是一场神仙打架,他们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那样大的场面,现在回想起来,还跟做梦似的,那个像神仙一样的人物打完了就跟仙人一样拂身而去,剩下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晕的晕,月凌州那位被救走时人还昏迷不醒着,另外一位虽然还能折腾两下,现在估计也差不多了,没看到将军怀中那个姑娘现在也动弹不得了吗? 至于这个姑娘,那名气大着呢,他们的璟枫公主,军营上下都传遍了,前段时间的几国开战连带着这场大战都是因为她而起,据说月凌州起义也是因为她,真真就是个红颜祸水。 瞅他们将军那样子,怕是也被人给迷住了。 不过也是,美人谁不爱,尤其是这么美的美人,男人看见了谁不当成宝贝,命都能给她玩,更何况其他的,就是不知道将军一会儿舍不舍得将人给交上去。 当然,这些话他们心里只敢小声嘀咕,面上依旧稳得很。 这时,钻进山洞巡查的士兵来报:“启禀将军,山洞里面有人。” 他们终还是发现了这里,凌汐池却分不清自己此时此刻到底是不是还害怕,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冰冽的胳膊。 冰冽埋头看了怀中的人一眼,抱着她疾步走进了山洞,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那昏迷不醒安静的躺在那里的男人。 幽暗的山洞里,传来了一声冷笑,那笑声低沉嘶哑,像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 凌汐池漠然的看着他,冷声道:“放我下来!” 冰冽果真将她放了下来。 凌汐池双膝一曲,朝着他跪了下来。 一个无比屈辱的动作,冰冽全身一僵,喉咙动了动,沉默的看着她,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可却像是有什么东西沿着背脊蔓延到了他的脑神经,让他无比烦躁,也让他无比恐惧。 他日思夜想着的人,就这么跪在了他的面前,为了另一个男人,一个与他有血海深仇的男人。 他嘶哑着嗓子道:“你想求我放过他?” 凌汐池埋下了头:“冰冽,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任何事,但我还是想求你放过他,你要报仇,那他所欠你的,我来替他还,用我的一命来换他一命,好不好?” 说罢,她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冰冽又问了一句:“你为了他向我下跪?” 她平静的回答:“是!” 冰冽的脸越来越黑,突然发出了一声厉喝:“统统给我出去!” 待到他的随从全部都退到了山洞外,冰冽朝她走近了两步,伸手扣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他:“你要求我,你凭什么求我,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说道:“那好,我不求你,只求你在杀他之前,先杀了我。” 冰冽怔怔的看着她,她看见了他眼中的自己,惨白的容颜,黯淡的双眼,像一朵凋谢的花,有一种枯败的残酷美丽,她的心也随着那快要凋谢的花儿,跌落在寸草不生,荒芜而又贫瘠的深谷里。 那里,没有人走得进来,有的只是无声的气息,等待着死亡的阴影。 好一会儿,冰冽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笑意:“你若真要求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凌汐池咬紧了嘴唇,全身颤颤发抖,冰冽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的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从她的脸颊滑到了她的衣领口,只听见嗤啦一声,她胸前的衣襟便被他撕开。 凌汐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闭紧了眼睛,咬紧了嘴唇。 冰冽霸道的将她拉得靠向了他,异常小心的抖开了他手中的一个小罐子,将里面装着的药粉抖在了她的伤口上。 他轻笑着:“这副表情,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药粉很快融入到了带血的伤痕中,带来这一种灼烧般的痛痒。 凌汐池睁开眼睛诧异的看着他。 “我还不是那么不堪的人。” 谁料他只是淡淡的瞟了她一眼,开始继续为她上药。 他替她上药的时候异常的仔细和小心,没有遗漏下任何一道伤痕,直到将她全身的伤口都涂上了药粉,他又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久久未发一言,可是她仍能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着的身体以及那一抹不经意泄露出来的恐慌。 凌汐池一言不发的靠在他的怀中,她不是没有感觉到痛,可是太多的疼痛已经让她麻木,哪怕现在再给她一刀,她也分不清那种时时刻刻都在纠缠她的感觉是不是叫做痛了,只有自己在意识不太清晰的时候,她才能隐隐约约的知道原来她还是痛着的。 意识又开始变得不太清晰了,看东西也不怎么清楚,凌汐池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累了,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了下去。 一只手掌抵住了她的背心,真气源源不断的传入了她的体内。 冰冽凑到了她的耳边,轻声道:“你想让我救他,那你别死啊,只要你不死,我就放过他。” 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捏:“我要你活着。” 凌汐池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随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山洞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强烈的腥风,一条金黄色的大蟒蛇突然从一旁的山壁中直射下来,几个扫尾便将几名士兵狠狠的卷起来甩在了山壁上,撞了个七荤八素,人事不省。 另外几名躲得快的士兵举着手中的刀要去砍蟒蛇时,一道人影突然从山洞里冲了出来,几名士兵只觉得自己腰间一麻,瞬间周身几处大穴皆被封住,像一根根木桩的一样栽倒下去。 两名举着刀的士兵被蟒蛇逼迫到了角落里,背靠着山壁瑟瑟发抖,两条腿就跟在弹棉花似的,偏得那硕大无比的蛇头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吐出来的蛇信都有一条小蛇那么大了,在他们的脸上扫来扫去,那模样,就跟把他们当成了什么美味的点心一般。 其中一个实在没忍住,两股间一股温热的感觉传来,直接吓尿了。 比起被一条蛇当成食物而死,他更情愿大将军能爽快利落的给他一刀。 “小乖,到一边去。” 随着一声冰凉的嗓音,凶悍无比的大蟒蛇梭到了一旁,盘成了几个大圈圈。 一身黑衣的大将军抬腿朝他们走了过来,冷冷的看着他们。 两人立即扔下手中的刀,跪下不停的磕头,像是在比谁磕得快一样:“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小人知错了。” 大将军极其冷漠的说道:“不想死的话,就去把里面的人抬出来。” 天缓慢的却又很快的亮了,就像人生,一辈子那么长,可真的站在了生命的最后,却又觉得人生就是那么一眨眼就过了。 接下来的两天,凌汐池都处在浑浑噩噩之中,偶尔清醒,入眼都是一片灰暗,她已经看不见树的颜色,看不见天的颜色,看不清周遭万事万物的颜色,她的鼻子也开始闻不到气味,冰冽强迫她吃东西,她也尝不出任何味道来,刚吃下就全部吐了出来。 冰冽在她耳边一直不停的在说话,说的是什么,她也没听清楚,只听见了四个字。 “你不能死。” 可谁都能看出,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之所以还不死,不过是拼着一口气罢了。 好在,快到山峡关的时候,她人难得的清醒了起来,人也精神了一些,看得清东西了,还喝了两口水,脸上也带了一点血色,就跟回光返照似的。 她让冰冽将她放下来,说要休息一下,还很难得的跟他说了几句话,都是一些回顾往昔,无关痛痒的话。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冰冽对她的情况了解了一个透彻,他也没有办法救她,便一直安慰她,说道:“等你们回去了,他会想办法救你的,他的师兄不是号称神医吗?你一定会没事的。” 凌汐池笑着摇了摇头:“我以为你不会放过我们。” 冰冽沉默了许久,说道:“我也以为我不会放过你们。” 凌汐池扭头看他:“那为什么?” 冰冽抬眸望着远处:“你还记得在仙水镇的时候我说过什么吗?” 凌汐池想起来了,那一次在仙水镇,在柳家大哥大嫂的坟前,他说他想改变这一切了。 “我想改变这一切。” “但是一个国家已经从根烂掉了,仅凭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做不了什么?” 凌汐池恍然大悟,她总算知道了冰冽为何这么做,寒战天并非一个明主,至少,他不是一个为民做主的好君王。 冰冽自顾自的说着:“所以,我就一直在想,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从他们在明渊散布瘟疫开始再到这次争夺龙魂,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些人本该不必死的。” “我爹从小教我,要忠君爱国,他是泷日国的护国公,可直到后来我才想明白,他护着的,不是姓寒的江山,而是泷日国的江山,泷日国的子民,可他护着的这些在姓寒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他扭头看了身后昏迷的男子一眼,说道:“我之所以放他离开,是因为我知道,他会是一个亲民爱民的君王,你们做的一切,我看到了。” 凌汐池有些欣慰,说道:“你能想明白就好。” wap. /130/130469/30428042.html 第三百五十七章:我跟你一起走吧 冰冽面色如常,勾唇笑了笑,面容有些温和,忽又听面前的少女道:“我想求你一件事情可以吗?” 他抬眸直视着她,少女面容平静,有种余愿已了的轻松,那双累极了的眸子泛着一种奇异的色彩,就像在释放生命的最后一丝美。 他的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突突的跳了起来。 “什么事?” “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后,带我离开好吗?” 冰冽怔怔的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凌汐池将手伸出去紧紧的握着萧惜惟的手,埋下头凝视着他,用着无比轻松的语气说道:“因为我活不了啦,可他还得好好活着不是吗?” 听着她轻描淡写的语气,冰冽感觉到了一股揪心的痛,他当然知道她到底伤得有多重,这两天,他给她吃了无数续命的药丸,真气源源不断的输到她的体内,可还是一点用都没有,他一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面对,可他骗不了自己,面前的少女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他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那天在血域魔潭,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和他生死相依,不离不弃,谁都知道,那个男人为了她甘愿去死,若是真知道她死了,怕是要跟着殉情。 他问:“你的伤真的没办法了吗?” 凌汐池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也是习武之人,你应该知道我的情况,我现在已经没有功力了,撑不了太久的。” 冰冽的手在身侧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可他不是个傻子,你以为能瞒得住他吗?” 凌汐池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干净的丝绢,用力的将手指咬破,颤抖着手在上面写了起来,血迹浸透了手绢,一字一句都在诉说着别离。 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冰冽看着那被血迹染红了手绢,只觉得一股血冲上了脑门,让他没有办法再冷静下去,他腥红着眸子,伸手紧紧的箍着她的手臂,咬着牙道:“你真的就爱他到这种地步吗?连死都不让他知道?” 凌汐池将手绢折好放进了萧惜惟的怀中,手绢上的字意思很简单,无非是告诉他,自古以来,忠孝情义总是难两全,人不能总是为自己而活,爱情并非一个人的全部,父母养育之恩,更是不得不报,所以她是时候该回去了,若是有缘的话,他们一定还会再见的,让他好好的活着,等着她回来找他。 她做不到当着他的面离开,只能悄悄的走,毕竟她早已习惯了不辞而别。 看看看看,她是回家了,这个理由多好啊,他一直都知道她是想回家的,想回家见妈妈。 所以,他没有理由不相信,她甚至还留了个日后能相见的希望给他不是吗? 只有他相信她是回家了,他才会好好活下去,时间会治愈一切伤痛,等到一年、两年、无数年过去后,这份感情将会逐渐淡去,他也许会忘记她,也许不会,他怪她也好,怨她也罢,但至少不会再想着死,这一辈子不也就过了。 少年的感情总是如此,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总想着能天荒地老,为情生,为情死,为情付出一切无怨尤,可人不会总是少年不是吗? 她笑:“他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他不能死,很多人比我更需要他。” 冰冽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手无力的松开了她,答应了她的要求。 小乖派上了用场。 山峡关有条小路直通亡鸟峡底,那里守着云隐国派来接应的人,无数人埋伏在峡底各处,小乖游动的时候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一小队负责侦察的士兵朝着响声发出的地方追了过去,不多一会儿,便在丛林中发现他们的陛下昏迷不醒的倒在了那里。 负责在此处接应的是云隐国的破尘将军,他已在这里守了两天,见到他们的陛下后,他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伸手在陛下的脉搏上探了探,感受到那有力的跳动后,他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又吩咐人四下查看了许久,并没有发现第二人的踪迹,于是第一时间下令撤退,急匆匆的将他们的陛下带走了。 冰冽抱着凌汐池站在高处,凌汐池呆呆的看着那远去的人,在她的眼中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一口接一口的鲜血也在此刻不停的涌了出来,因为她已无泪可流,只能流血。 空气似在此刻凝结,仿佛忘记了流动,她抬头看着天空,灰暗的天空,灰暗的世界,阳光仿佛被隔绝,再炙热的阳光都没法再给她温暖,再也无法融化掉她内心的寒冰。 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与命运抗争了那么久,他们尽心尽力,却还是躲不过命运的捉弄,他们只是蚍蜉,撼不动命运这棵大树,蚍蜉撼树,自取其辱,真的是自取其辱。 冰冽将她放了下来,打量着她,眼神忧伤孤独而又落寞,有种独自在荒原里行走的凄凉,凝着苍翠的寒意。 “你,你是留着一口气看着他离开的吗?” 凌汐池看不清楚他的样子,或许真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所以她也并没有听清他的话,恍惚然只是听见了他说什么一口气。 是啊,一口气咽下了,所有的一切便也结束了,好在,剩下的一口气里,她还能清楚的和他道别。 两滴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烫得她一哆嗦,她的眸子将闭就闭,突然道:“我,我想去亡鸟峡最高的地方,我想看看今天的夕阳。” 她知道,面前的男人哭了,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安慰他,头一歪,倒在了他的怀中。 良久良久后,她听见耳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汐池,醒醒,你不是说要来亡鸟峡吗?亡鸟峡已经到了,你快醒醒看看。” 冰冽站在亡鸟峡最高点,对着怀里的人柔声道,他的面容柔和,心经历了最初的疼痛后,此时竟然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像是回到了最初的自己,那个还没有成为杀手的冰冽。 自从他决定带她来这里的那一刻,在他心中便已经没有仇恨了,过去的种种,于他来讲或许是永远也无法醒过来的噩梦,但是最痛苦的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如今有她在他的梦里,他会努力让自己的噩梦变得透明,终有一天,他会迎来他的好梦,只是,梦里要有她,还有他对她的爱。 这里是亡鸟峡的最高点,往下便是据说连鸟都会跌死的深不见底的峡谷,今天的太阳很好,是这个冬日里阳光最晴朗的一天,只不过却已到了日落黄昏的时候。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沉睡的脸上,美得让这明媚的夕阳也黯淡了,美得让他窒息,他突然觉得好像被这一阵阵轻柔走过的风迷了眼,眼睛变得异常的酸涩,他的发,她的发在风中纠缠在了一起,扭成了人世间最难解的结。 “汐池,你不是要看夕阳吗?我们已经来了,为什么你不肯睁开眼睛看看?” 她的眼眸幽幽的睁开。 世界竟会如此的模糊不清。 应该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吧,不然,天边为何会有那么绚烂的晚霞,不然,为何明明看得见阳光,可阳光却那样的冰凉。 凌汐池无声的咧开嘴笑了,眼睛里盛满了晚霞的光。 “好美的……晚霞,好……好美的景色,冰冽,谢……谢你!” 冰冽抱着她的身体轻轻一颤,他埋头看着她,堂堂的一个大男人,居然对着她肆无忌惮的流泪。 “别……别哭。” 凌汐池伸手拭了拭他的眼泪,将目光投向了那深不见底的峡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望着峡底道:“你说,峡底……会不会有船呢?他,他是要从这里……这里回家的,为什么我看……不见?” 她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她真是傻透了,那么深的峡谷,她能看到什么呢? 她开始嘲笑自己,喃喃道:“我糊涂了,渊河的水还没到这里呢?这下面怎么能坐船呢?不过很快了,很快渊河的水就会流到这里,贫瘠的土地啊,将会变成沃土,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冰冽沉默着,他知道他们治理渊河的事情,将渊河的水导入亡鸟峡中,途经泷日国的南阳和心淮两处水源匮乏之地,那两处谷物难长的地方将会变成万顷良田。 或许,正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他才会选择放下个人的仇恨,放了他。 亡鸟峡真的很深,深不可测,两岸高山对峙,崖壁陡峭,层层重岩叠嶂,雄伟险峻而又幽深秀丽,站在崖顶往峡谷里看,只能看见浩渺的烟云氤氲缭绕,层层看不透的茫茫雾气。 此刻,夕阳挂在对面的山峰上,仿佛留恋这个风姿多彩的人间,舍不得离开,努力的为着这人世间留下最后的风采。 凌汐池的目光紧紧的追随那即将西沉的落日,轻声道:“冰冽,你看……太阳快落山了,真好……太阳下山了,明天还是…还是照样会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你知道…太阳是从…什…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落山的吗?” 冰冽摇了摇头,他的眼神悲痛,他已知道答案。 凌汐池笑笑,太阳还会升起来,还会继续散发火一样的光芒,可是属于她的太阳却已经下山了,它累了,她也累了,她们都该歇歇了。 她尝试着告诉冰冽一个道理,太阳从升起的那一刻便开始西沉,而人也一样,从生的那一刻开始便在逐渐的走向死亡,人也在不停的轮回,所以,我的朋友啊,不要为了我的死亡而悲伤。 因为人总是会死的嘛。 “汐池……”冰冽突然低低的唤了她一声,他埋头凝视着她。 “太阳落山是因为它要休息,它休息一下便会再重新升起来,或许它从未落下过,它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它累的样子,所以它才要休息一下,你若想休息了,你就休息吧,等着你休息够了,我便带着你去找他,找你的太阳。” “傻瓜……要落的太阳,不管找到谁,始终要落的,何必再添一段落日之伤,不如,你陪陪我看风景吧,真的,好美的夕阳,美得……让人,忘记了呼吸……” 凌汐池轻笑了两声,开始剧烈的喘息起来,嘴里又有了血腥味,刚才那一番话用去了她所有的力量,她没有力气再说话了,靠在他的胸膛上,闭上了眼睛。 一滴凉凉的眼泪落在了她的脸上,滑进了她的嘴里,很苦,很苦。 她伸出了手:“好想……好想留住夕阳,可是……它还是从我的指缝间溜走了,你看……冰冽,你看,有一群大雁飞过去了,它们回家了……我也想回家了……” “嘎,嘎……”一阵悲怆的大雁啼声从远方传来。 凌汐池连忙支起了耳朵,仔细聆听:“你听,它们在说……回家……回家,回家看妈妈,我终于,能够两全了……” 灵魂深处好像有什么在颤抖,在挣扎,在呐喊,却一一都伴随着那逐渐失却光芒的天空,归于沉寂,归为尘土,连同她的人,她的心。 她以为她会难过的,当真正要挥手告别的时候,竟会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自然的生,自然的死,自然的无可留恋。 只因在此之前,留恋的实在是太多。 冰冽一直未说话,直到她说不动的时候,他突然道:“汐池,如果你真的想回家,那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耳旁嗡嗡的,冰冽他在说什么? 凌汐池努力分辨,却仍然分辨不出他到底说了什么,于是她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汐池,汐池……”他仍是在不停的唤着她,似乎非要听到她的回答。 她已经没有办法回答他,只觉得这世界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如一团烟雾,慢慢的在她脑海中消散,轻飘飘的,逐渐透明。 然而,还余下了一丝残留的意识,冰冽在不停的拍着她的脸,他的声音里有强烈的,无能为力的痛楚。 然后,他朝着亡鸟峡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声,就像一匹独自站在山崖上的孤狼,贪恋着阳光,畏惧太阳消失后随之而来的黑暗和寒凉,恐惧像潮水一般朝他覆盖,心脏像是被一群嗜血的蚂蚁密密麻麻的啃噬着,他既疼痛又孤独,既可怜又可悲。 他将目光落回到了她的脸上,片刻后,他做了一个决定,将嘴唇附到了她的耳朵边上。 “我跟你一起走吧。” wap. /130/130469/30428043.html 第三百五十八章:回到起点 “我跟你一起走吧,黄泉路上,我陪你!” 冰冽又在她耳旁说了一句,手与她十指相扣,他已打定主意,无论生死,他都要陪着她。 他其实早就该死了的,之所以还活着,大概是因为,他还有一丝眷念,因为这世间还有个她,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偶尔听到她的消息,知道她活得很幸福,他就觉得人生还有那么一点意义。 可如果,这世上没有她了,他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你……好傻啊。” 一个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以为少女已经听不见他说话,可是,此刻少女居然睁开了眼睛,艰难的喘了一口气,说道:“冰冽,你去给我找一点吃的吧,我饿了,我想吃得饱饱的,不想做个饿死鬼。” “你想吃什么?” 冰冽将下巴靠在她的额头上,嗓音沙哑,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而下。 凌汐池想了想,认真的掰着手指,说了一堆吃的东西出来,还没说完,便听一个轻灵悦耳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如泉水叮咚,好听极了:“将死之人,何必再浪费粮食。” 两人抬眸看去,只见离他们大约四五米远的的地方站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衣袂翩翩,神采飞扬,宛如仙子临世。 来的人是寒蓦忧。 冰冽看着她,冷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寒蓦忧回答:“阿冽哥哥,你别急呀,我来这里自然是来送我的好妹妹上路的。” 冰冽扭过头不再看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走吧。” 寒蓦忧面色一冷,忽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很愉悦,清脆得就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阿冽哥哥,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我可是想你得很,非常非常想念你。” 冰冽眉头一挑:“哦,是吗?” 寒蓦忧却没有回答他了,她看向了他怀中的少女,脸上笑意不减:“阿寻妹妹,这才几日不见,你就弄成这幅模样,可真是狼狈啊,你这个样子,姐姐看了可真是心疼得紧。” 她这幅阴阳怪气的模样以及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简直让人没眼看,凌汐池不想跟她说话,也没有力气跟她说话,心中依然没有想明白,你说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心就那么狠呢?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亲人啊,她也没对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这寒蓦忧干嘛非要跟她过不去。 寒蓦忧兴致盎然的又朝前走了两步,故意刺激她:“咦,你家萧惜惟呢?怎么没在这里,莫非他是看你要死了,不要你了,难道真如他们所说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她嘴上那么说着,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的抬了起来,冰冽察觉了她的意图,手微微一动,一柄泛着雪意的剑指向了她。 “蓦忧,念在昔日的情义上,我不与你动手,你见也见过了,送也送过了,就请离去吧。” 寒蓦忧笑:“阿冽哥哥,我与你还有情义吗?” 冰冽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埋头默了一瞬,嘴角又泛起了笑意:“也罢,我与你本就没什么情义,你也从未用看她的眼神看过我。” 冰冽抿紧了唇,脸上闪过了一丝愧疚。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说道:“寒蓦忧……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她才不相信她真有那么好心,是来给她送终的。 “阿寻妹妹果然冰雪聪明,既然妹妹要死了,姐姐想向妹妹借一样东西,不知妹妹是否愿意?” 凌汐池嗯了一声:“说来……听听。” “自然是姐姐想借妹妹的尸身一用,妹妹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价值吗?便是只剩一具尸体,也足以引起很大的轰动了。” 凌汐池嗤笑:“你……是没睡醒吗?” 这时,只听一人突然道:“姐姐说得没错,我们才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 明明是稚气未落的小女孩的声音,可语气却是那样的冰冷与嘲讽,带着浓浓的恨意,浓浓的杀意。 凌汐池看了过去,看到更远处站着的小小人影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妖儿果真已经回到了泷日,回到了她父亲的身边,只是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只盼身在那样的环境了,她不要学得和寒蓦忧一样就可以了。 她拍了拍冰冽的肩膀,说道:“冰冽,放我下来吧,我有几句话想对妖儿说。” 冰冽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的放开了她。 她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只得坐在地上,看着她行将就木的模样,寒蓦忧吃吃的笑了起来。 凌汐池微微一笑,冲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招了招手,说道:“妖儿,你过来,汐池姐姐有话和你说。” 妖儿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娇嫩的小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十来岁小姑娘,想装铁石心肠也装得不像,这些年来,萧惜惟将她教得很好,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光明里长大的孩子哪怕再记得那些前尘往事,内心也并未被仇恨所浸染,若非燕夜心的死,她现在依然还是那个被他们捧在掌心里的小公主。 燕夜心的死,如今再去掰扯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造成的后果,不应该由这样一个小女孩来承担。 尤其是,那些打着亲人的名义,将仇恨灌注给她的人。 成年人的世界很多东西太过肮脏,她还小,不该这么早进入这个修罗场。 妖儿愣了一会儿,朝前走了两步,冰冽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 凌汐池的脑子虽然有些不清不楚,但也知道妖儿会出现在这里是想为她娘亲报仇。 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种下的因,便要自己去品尝那个果,有些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如果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件事,是用残留的一口气去化解一个小姑娘心中的仇恨的话,那么她甘之如饴。 她让冰冽走开,冰冽听了她的话走开了两步,只是离她绝不超出两米外的距离。 妖儿走到了她的面前,手中提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剑。 小丫头咬着牙,故作凶狠的看着她,连语气也是冷冷的:“我不叫妖儿,我叫寒蓦鸾。” 翠羽霜凝郁结炉,燃炽成鸾云泮舞; 拂拭冰花托寒镜,未鸣只此雾中物。 鸾,羽翼青如晓天,高高在上的神鸟,却太过孤独与寂寞,一生都在寻找另外一只鸾鸟。 师姐以心化名,却恰恰疏忽了,她的女儿此生莫非也会身陷孤独与寂寞? 凌汐池笑笑:“是啊,妖儿已经不是妖儿了,你今天来,可是为娘亲报仇的?” 妖儿冷哼了一声,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凌汐池点了点头,问道:“一命换一命公不公平?” 妖儿愣了一下,回道:“很公平。” 凌汐池道:“妖儿,人活在世上,很多时候看事情不能用眼睛去看,要用心去看,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杀害你母亲的理由,虽然她确实是死在我的手上,可我并不是故意要杀害她。” 她边说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寒蓦忧,她没忘记,正是因为寒蓦忧的手笔,她才会误杀了燕夜心,而这个女人,此刻却堂而皇之的站在妖儿的身侧,扮演着一个好姐姐的角色,更有甚者,这个好姐姐,当初还是将她推下水的人,妖儿怎么还可以轻而易举的相信她,跟着她就来了。 一想到这些,凌汐池有些头疼,接着道:“我并不想为自己去辩解什么,但妖儿总有一天要长大,是是非非,对对错错,你以后要学会自己去分辨。” 妖儿咬着唇看着她,一双眼睛已经泛起了水雾。 凌汐池伸手想要摸摸她,想了想,还是作罢,伸手指着自己心脏的部位,说道:“你若真恨我,就动手吧,我让你报仇,只是,报了仇后,就不要再去恨人了,恨……太累,它会让你这辈子都不开心。” 妖儿的手抖了起来,眼泪滴滴答答,紧咬着唇,突然发出了稚嫩的一声尖叫,手一抬,冰冷的剑光乍然闪过,朝她直刺过去。 冰冽怒吼了一声,闪身过来,一剑挑开了妖儿手中的短剑。 妖儿惊呼一声,被重重的弹得退后了好几步,跌倒在地。 冰冽看着她,说道:“你要报仇,你可知道你找错人了。” 妖儿冲他吼:“是她杀了我娘的,是她杀了我娘的,我亲眼见到的。” 冰冽动了动嘴唇,还未说话,眼前白影一闪,一柄雪白的剑已出鞘,寒蓦忧终于出手了。 她的琅琊残霜剑法似乎更有精进,一手剑法更加诡异冷残。 凌汐池仿佛看见了一轮孤月,孤苦伶仃的被遗弃在了天边,冷清清的,很可怕。 她突然意识过来,其实寒蓦忧也是一个很可怜很可怜的人啊。 当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她看向她的眼神多了一分同情。 寒蓦忧接触到了她的眼神,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那眼神就像一道雪亮透彻的光,照亮了她心中一直拼命隐藏的不愿意被外人所看到的阴暗面。 在那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藏着是一个女孩儿极度的自卑以及渴望。 那是一种对爱的渴望。 这世上有这么一种人,越是渴望一件东西,越是表现得不在乎,极度的自卑就会表现出极度的自负。 而她,恰恰就是这样的人。 那一刻,她恼羞成怒,她怎么敢用那种眼神看着她,那种类似于怜悯的眼神是她最讨厌的,最不需要的。 她要将她的眼睛挖出来! 想到这里,寒蓦忧的进攻更是激烈了,甚至到了毫无章法的地步。 凌汐池笑了一声,趁着冰冽拦住寒蓦忧的时候,挣扎着站了起来。 天边,已经没有太阳了。 她问道:“寒蓦忧,你是不是很想亲手杀了我?” 寒蓦忧冷哼了一声,她何止是想亲手杀了她,她简直想将她大卸八块。 凌汐池嘴唇微勾:“那我偏不让你如愿。” 冰冽知道她要做什么,嘶声惨叫道:“汐池,不要……” 不要怎么?不要死吗? 凌汐池轻声道:“妖儿,我现在就把这条命还给你娘,不要再恨我,放过你自己,还有……冰冽,好好活下去,带妖儿离开这里。” 说完以后,她向着那悬崖,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惨烈的风声在耳边刮过,她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同样的场景,不同的心性,如今的她,心中已是一片恬然,心静得就像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的波澜。 她知道,如果要死,她不能在这个世上再留下任何能证明她已死的痕迹,粉身碎骨大概是最好的选择,这重重的山,要找到一个粉碎的尸体,太难了。 崖上隐约传来了凄厉的惨嘶和疯狂的大笑。 冰冽冲到了悬崖边,看着下面蒸腾的云雾,苍白着脸色收回了手中的剑,他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黯淡的可怕,然后他扔下手中的剑,想呕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寒蓦忧冷冷的看着他,提醒他:“她死了,从这里摔下去,没人能活!” 冰冽忽然一掌反击在自己的胸口上,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寒蓦忧被怔住了,脸色变得狰狞:“她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不重要?她已是我的生命,你走吧,从今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寒蓦忧望着他,眼中包满了泪水,却忍着怎么也没有掉下来,她曾用自己的眼泪对付过很多的人,可如今,她却突然不再想用这个武器了。 她厉声道:“她是你的命,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你别忘了,我们有过婚约,你答应过要娶我的!” 听了她的话,冰冽忽然看着她,那种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寒蓦忧突然说不出话来,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受,因为那眼神里面竟满满的全是厌恶! 那厌恶像是一盆凉水迎面泼到了她的身上,她脸色惨白,连连退后了几步,突然觉得很恶心。 不是恶心别人,而是恶心她自己,她所做那么多,为了什么?为什么她最心爱的人会那么厌恶她?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寒蓦忧跌坐在地上,突然感觉到很空虚,一直以来,她都是很坚强的活着,很坚强! 她总觉得这世上有很多的事情在等着她去做,而她也会将那很多的事情做好,她一直都比别人聪明,比别人勤奋,比别人工于心计。 她要让世上所有的人知道,她寒蓦忧有能力摧毁任何人,任何事,若是别人敢做对不起她的事,她一定会加倍的还回去。 自从她的母亲去世后,她便发誓,要做这个世界上最强的女人,她要摧毁她父亲的一切,为她的母亲报仇,她要让自己最心爱的人永远留在她的身边,她有多么顽强的性格,多么大的勇气! 可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累极了,她大笑了起来,狂笑不止,笑到眼泪一串接一串的落下。 可她的笑是那么的悲凉,带着报复后一无所有的自怜自艾,她得到了,却也失去了。 就连她赖以生存的恨意,也随着自己眼中的仇敌的逝去而逐渐消失,她连恨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妖儿同样也呆呆的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天空,她的眼中,已有了泪花。 大人的世界里那些爱恨情仇啊,真的让人好难过好难过。 她是个坚强的孩子,从那一次坠河之后,她便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的事情,所有她很少哭,以前是,现在是,以后更是。 冰冽苦笑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他的心在滴血,突的,他纵身一跃,向着她跳下去的地方,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汐池,这一世,我不能救你,不能成为你生命中的太阳,但是,相信我,黄泉路上你不会寂寞,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人生就像一场梦,若是这场梦不结束,那下一场梦又如何开始呢? 寒蓦忧扑到了悬崖边上,流下了她此生的最后一滴泪,她以后,再也不流泪了,然后换成了她,剧烈的呕吐,呕出了绿色的胆汁。 远处,一道强光直冲天际,火红耀眼,似燃烧的熊熊火焰,有着巨大的力量,能吞噬一切,摧毁一切。 可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却又像是在燃烧生命,释放生命最后的能量,伴随着那熊熊烈火的,是不停摇晃发出的铮鸣声,似在无休无止的哭诉,又像是拼尽最后一点残力的挣扎和嘶吼。 两道人影极速的穿梭在密林中,自从捡到邪血剑后,他们已在这片山中找寻了两天。 风聆一脸焦急:“坏男人,主人的剑为什么这么不安,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终于残光消失了,铮鸣声也消失了。 缥无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邪血剑,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他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恐惧。 在他的手中,那把薄如蝉翼,流光溢彩的邪血剑已经变得锈迹斑斑,它似乎也已经失却了生命。 没有了生命的东西,便自然也再无往日的魄力和雄风,再无往日那神奇而不可侵犯的威严,它现在,只是一把看起来比废铁还不如的残剑。 剑本通灵的,剑是有生命的,邪血剑本已通灵,可现在却变得这副样子,只能说明,能和它灵魂相通的人已不在了,人既然已不再,通灵的剑自然也不再通灵。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缥无捧着邪血剑,跪在了地上。 你,难道真的已不在这个世间上了吗? wap. /130/130469/30428044.html 第三百五十九章:安都城失陷 时光悠悠,如同女孩子悠扬的裙摆,旋转着旋转着,便已过去了许久的时间。 天水大陆新的一个春天到了,正是柳絮纷飞,桃花夭夭的时候,杏花烟雨,紫陌古道上还有远游的浪子。 对于大自然而言,这又是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春天,该回来的燕子已经回来了,该开的花也开了。 亡鸟峡也开花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蔓延向远方的天空,微风阵阵拂过,花儿随风蹁跹起舞,飘零的花瓣被卷入风中,漫天飞舞。 这本是一个花谢花开花满天的时节,亡鸟之巅,江湖之远,也正是天下人离家踏上征途的时候。 只因,这是一个春天,一个远游的时节。 花瓣也似乎要远游了,兜兜转转的落入亡鸟深峡之中,如同一缕缕缠绵的情思。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花,只长在亡鸟峡的花。 花生一枝,一枝生两苞,一蓝一红,紧紧的挨在一起,状如昙花,风姿绰约,含笑迎风。 蓝色花朵花姿宁静高雅,花色清心爽目,让人感觉到说不出的宁静、高雅和淡泊。 而红色的花朵,娇而不艳,不落凡俗,楚楚动人,在蓝色花朵的衬托之下,宛若冰清玉洁的少女,两朵花紧紧相依,相得益彰。 根据传说,这种花是一对相爱的情侣在亡鸟峡殉情自尽,这花便是当时两人的泪水落在地上,凝结而成的。 于是,人们给这种花命名为惜缘。 惜缘,便是珍惜缘分的意思,这世上有太多的缘分需要珍惜,却偏偏有太多的人不去珍惜。 就在这花姿婆娑的峡顶之巅,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远远的从天边传来,蔓延自远方的花间里,一个少女自花丛深处走来。 她很年轻,也很美丽,只是独自行走的单薄身影,却让人觉得异常的孤独。 那是一个孤独的少女,她手上那一串铃铛此时此刻所发出的声音,正是孤独的声音。 少女走到了崖边,呆呆的迎立在风中,手腕间的薄纱随着风轻轻的飞扬。 此情此景,夕阳西下,断肠人正远在天涯。 “唉!”那女子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汐汐,你看见了吗?如今这锁愁铃也锁不住我心中的愁了,你究竟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如今月凌州已经失陷了。” 少女在花丛中坐了下来,呆呆的望着远方,如精灵一般灵动的眸子染上了许多的愁绪,也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 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乱,已经让她无力再去思考,一种从未有过的疲倦深深的纠缠着她。 眼看着所认识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在战场上,那种战争的残酷,那种尸骨累累,血染河山的场景,让她开始感觉到害怕,人一旦害怕就会想要逃避,所以她逃了。 不仅仅她逃了,此时,有很多人也已经逃离了月凌州,整个月凌州只剩一个雪沁城和风幽城还在苦苦支撑。 琴漓陌喃喃自语道:“汐汐,你说,我们当初选择来取龙魂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坐在地上,将这段时间天水发生的事情一句一句的说了出来,像是要将满腹的心事说给那个已经离去的人听,并希望能从中得到一点安慰。 龙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或许是可以让天下归一,但与此同时,它也是一根导火线,让战火快速燃烧起来的导火线。 血域大战后,泷日国像是一头被彻底惹怒的老虎,全然不顾一切,举全国之力出兵月凌州,打了月凌州一个措手不及。 慕家的人救走了月弄寒,那时正是他在慕家养伤的时候,她带着龙魂拼命从东方寂的手中逃了出去,同谢虚颐汇合甩掉了泷日国穷追不舍的追兵,赶到了慕家,将龙魂亲手交在了月弄寒的手中。 只是,他们刚到慕家,便听说了,泷日国的大军已集结在凌云峰外,准备攻打月凌州。 此次泷日国派出的兵力比以往的更强更多,由金吾将军左煜领兵,太子寒莫沂为元帅,国师东方寂为军师,势要与月凌州来一个鱼死网破。 未及等到月弄寒回去主持战局,寒月王的圣旨便先传到了慕家的府上,这是寒月王下达的第十道金牌令箭,勒令寒月国三公子月弄寒立即回国,不得违抗,与这道圣旨一起来的,还有数十位寒月王室的高手,其中包括了幻月影卫的统领,号称行影三杰的月氏三兄妹,月苍竹,月居衣还有月浅画。 寒月国太子薨逝,丧期还未过,正是举国哀痛之时,至于太子是如何死的,外人或许不知,但那些嗅觉敏锐的人早已察觉这件事或许和那位一直在外的三公子脱不了干系,谁都知道,他这一回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三公子要拼死反抗的时候,却见三公子缓缓地从慕家的大门走了出来,仪容整肃,身姿如挺拔修竹,雍容雅逸得如同月下神子,他将衣摆一撩,泰然自若的跪下接旨,同意回国。 他将龙魂一并带回了寒月国,临走时吩咐谢虚颐和琴漓陌先回月凌州主持战局,务必要将泷日军拖住,等着他回来。 只是,这位三公子一回国,便被穿了琵琶骨,打进了寒月国的昭狱中,生死不知。 几日后,泷日国正式进攻安都城,安都城的守将是凌云寨的大当家唐怒,自从收到莫云莫仙两姐妹带回来的骨灰后,这位大当家便失去了往日的雄风,头发更是一夜之间全白了,女儿是她的命,没有了唐渐依她根本活不下去,所以,她愤怒,她痛苦,若非手下人拦着,她早就带兵杀进了烈阳城,此刻敌人找上门来了,她岂有不冲动的道理? 本来坐阵安都城的还有两位武功深不可测的前辈,可得知月弄寒被寒月国带走后,两位前辈当天晚上便离开了安都城,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在安都城外布下了噬魂阵法,让唐怒死守就好,不要跟泷日国硬碰硬。 靠着奇门阵法噬魂阵,安都城却也一时挡住了泷日军的进攻,可是安都城的噬魂阵法本就是残阵,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就在泷日军陷入僵局之时,一封从安都城内传出的投敌信送到了寒莫沂的手中。 信是一名名叫陆小白的人送来的,信上表述了他的种种经历以及他对姓凌的和姓萧的恨意,每一个字都恨不得将他们杀之而后快,与此同时,他表示愿意同泷日军里应外合,助他们拿下安都城,他也愿意为泷日国效力,只希望泷日国日后能替他报那断子绝孙之仇。 寒莫沂权衡了一番后,相信了陆小白的话,第二日清晨,便对安都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起先,唐怒并没有察觉不对劲,正带着人在城墙上观察战局之时,突然发现原本布下的阵法开始从内部溃散,有人蓄意破坏了噬魂阵,没有了噬魂阵法,泷日军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兵临城下。 唐怒大怒,看到城墙之下手持金枪的男人之时,更是怒不可遏,不顾手下人的阻止,手持着手中的开天斧便冲出城门迎战。 她已经被怒火烧得没有了理智,她可没忘记,她的女儿便是为了眼前这个名叫左煜的男人而死的,死的时候腹中还有了他的骨肉,此刻再见到这个男人,唐怒简直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把他的头颅拧下来当球踢,以告慰唐渐依的在天之灵。 左煜看着她,只说了一句话:“你投降,看在依依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放你娘的屁,老娘今天就送你去和依儿作伴!” 唐怒呸了一声,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话不多说,一斧便朝他劈了过去。 左煜脸上闪过一抹痛色,手持金枪迎战,手中金枪如龙,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那叫天昏地暗,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对阵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的手臂被唐怒的斧头劈中,败下阵来,只得下令退兵。 唐怒返回了安都城,被怒火烧没了的理智逐渐恢复过来,思索了一阵后,她急忙来到了震雷镖局,让雷小虎带着无启族的人先行撤退。 她不是个傻子,心里门清着呢,若是安都城一旦失守,泷日国会第一时间拿无启族的人开刀。 雷小虎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纨绔,也学会了分析形势,主公和谢军师一个人都没回来,两位前辈也走了,他们现在正是群龙无首之际,而泷日国又是倾巢而出,心知这次安都城也许是保不住了,便也不多做犹豫,当天晚上便带着无启族的人投奔雪沁城去了。 而唐怒则坚决拒绝离开,誓死要同安都城共存亡,与她一起留下来的,还有莫云莫仙两姐妹,以及军师蒋易修,他们说什么都不走,自从上了凌云寨的那一天,他们便早已许下了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他们也做好了一起死在战场上的准备。 震雷镖局的人带着无启族的人撤离后,唐怒带着安都城的守军与泷日军进行了殊死之战,只是在她苦撑了两天之后,一天夜里,安都城的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紧接着,泷日国的旭日金麟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月帅府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唐怒被万箭穿心而死,莫云莫仙两姐妹被泷日国的国师东方寂毙于掌下,军师蒋易修被活捉,余下的俘虏全部被坑杀。 泷日国的人将唐怒和莫云莫仙的尸体挂在了城墙上,曝尸三日,来彰显此次战争的胜利以及对月凌州其余几城的警告。 安都城就此失守,待谢虚颐和琴漓陌赶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成定局。 安都城失守后,驻守岳凌城的凌云寨九当家张猛接到了陆小白的来信,没等到泷日军杀到岳凌城,他便亲自送上了投降信表示愿意带领岳凌城投降,从此为泷日国效力。 这一切,只因他不服。 他们凌云寨的人个个本事高强,这月凌州哪一处不是他们用命打下来的,凭什么要让一个毛头小子来领导他们,凭什么他就只配驻守一个小小的岳凌城,凭什么他就是强占了几个长得好看一点的女人就要受五十军棍的罚,还将他的心腹故意调走。 命是他们在拼,功劳全被那小子占了,旁人一提起来只说月帅如何如何了得,他张猛连个屁都没有,所以,他不服了。 wap. /130/130469/30428045.html 第三百六十章:雪沁城的危机 行军打仗,一旦将士对首领不服甚至心怀怨怼,那么最后的走向就是崩盘的局面。 张猛不是个傻子,如果他还是当初凌云寨上的那个山贼,一条贱命死了倒也没什么,可现在的他,有人有地盘,他已经尝到了权利的甜头,尝到了荣华富贵的滋味,所以再让他回去做那个整天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山贼,那是不可能的了。 利欲熏心之下,他选择没有看到安都城的求救,也忘记了当初他们在凌云寨上结义时所许下的誓言,等到唐怒战死,安都城全面被泷日军掌控了之后,他杀了月弄寒安排给他的副将,连夜带着副将的人头赶到了安都城。 泷日国接受了他的投诚,给了他足以让人眼红的地位,他从一个起义军的将领摇身一变变成了敌国的将军,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第二日,泷日军将整个安都城的百姓召集了起来,在高高的城楼上,在唐怒悬挂着的尸体面前,泷日国的太子寒莫沂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为他披上了盔甲,授予了他一把佩刀,并给了他威猛将军的封号。 同样高官厚禄加身的还有陆小白,因为他找到了噬魂阵的两卷残阵,并将阵法图献给了寒莫沂,寒莫沂心情大好,将他收作了自己的幕僚。 两人受封的时候,谢虚颐和琴漓陌就混在人群中,仰头看着唐怒,莫云莫仙两姐妹挂在城墙上的尸体,谢虚颐冷淡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只说了一句:“走吧,去雪沁城。” 两人随即上路赶往雪沁城,在路上遇见了在血域魔潭逃脱了的小叶和唐博,只是唐原和唐霄仍是生死不知,听到唐怒的死讯后,愤怒的唐博要杀进安都城为唐怒报仇,谢虚颐喝止了他,并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要活着,才有机会报仇。 泷日国初战告捷,又有了张猛的不战而降,寒莫沂开始反思,强力镇压这条路是不是走起来要稍微困难一些,于是他开始实施怀柔政策,给雪沁、曲阳、风幽三城下了通牒,如果他们能投降,泷日国可以既往不咎,同张猛一样,他们也可以得到月弄寒给不了他们的荣华富贵。 张猛受命招安,第一个目标便是曲阳城,驻守曲阳城的是当初凌云寨的十当家雷山,十二当家王勇,十四当家李明,这三人与张猛的关系最好,是正儿八经过了命的交情,见到张猛来了后,连忙将人引了进去,好酒好菜的招呼着,对招安一事只字不提,也没有任何要怪罪张猛的意思。 酒过半巡,张猛开始哭诉,说凌云寨当初如何如何的不容易,他们兄弟姐妹十八人如何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刀口上舔血讨生活,那段日子多苦啊,苦得他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拔凉拔凉的,那段日子虽然苦,可兄弟们在一起,那再苦也是值得的。 只可惜,来了一个月弄寒和一个姓叶的臭丫头,彻底的把他们的日子给搅浑了,他当初就觉着起义这条路不行,可唐怒大姐不懂事啊,非要带着兄弟伙跟人一个大国拼命,这不是鸡蛋往石头上砸吗? 这唐怒大姐一个妇道人家,好好在山上呆着不就是了,人泷日国陛下对她有愧,从没有真正下手将凌云寨往死里整,不就是为了给他们一条生路吗?可她偏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学什么不好,学人家起义,被一个臭小子三言两语的就忽悠下山了,那简直是不把兄弟们的命当命看啊,还把他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拱手就送给了别人,拿着整个凌云寨的身家性命给别人玩呢。 结果呢?你们也看到了,不到半年,依儿就死在了他们的手中,依儿是谁啊?那是我们从小看到大的丫头啊,是在你们脖子上骑过马马的,人又乖又懂事,是他们所有人的掌上明珠,现在死得不明不白,他可听说了,都是那个月弄寒和云隐国的惜王联合起来干的好事。 反正大姐这会儿也死了,他们这些人为她拼了大半辈子的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月弄寒被抓回了寒月国,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不可能再管他们的了,现在人寒王陛下愿意给咱们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希望兄弟们识相点,胳膊肘是拧不过大腿的,降了吧,不要做无畏的牺牲,兄弟一场,他也不希望他们再出什么事。 说完以后,他还故作悲痛的哀嚎了几声,一边抹眼泪一边悄悄的观察着其余三人的反应。 谁都知道,在凌云寨里,最疼唐渐依的便数十当家雷山了,可以说是从小抱到大的,真当成了自个儿的亲闺女看,唐渐依的死,他比谁都难过,心里总想着要为她讨个公道回来。 张猛还告诉他们,寒王陛下愿意册封依儿为安国公主,并且以公主之礼将依儿厚葬,依儿如今总算是认祖归宗了,那泷日国的金吾将军也当众发了誓言,哪怕依儿死了,他也要迎娶她为妻,并且愿意为了她终身不再续弦。 其余三位大家听着他在那里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字字句句情真意切,是真为了兄弟们的日后在着想。 雷山喝完了一整坛的酒,冲到门口仰天大吼了两声,红着眼睛又回来了,几人一合计,决定听从张猛的话,向泷日国投降。 倒也不是什么有苦难言,他们这些人,本质上是一样的,都是自私利己的主,以前当山贼,是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泷日国也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当山贼是唯一的活路,而如今,一旦给了他们更多的选择,给予现在更丰厚的条件,人利己的那一面就完全体现出来了。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觉睡得安稳,路走得平稳,有肉吃有酒喝吗?还有什么别的活着的理由。 反正月弄寒这一回去是出不来了,云隐国好像也没有要管他们的意思,那他们又何苦真跟泷日国来个玉石俱焚呢? 这就样,月凌州五城有三城已经重新落入了泷日国的手中,只剩雪沁城和风幽城在苦苦支撑,宁死不降。 雪沁城的城墙上,唐博和一直留在雪沁城辅佐沈行云的六当家唐奇将前来招安,浑身气派的张猛骂了个狗血淋头,骂他狼心狗肺,不得好死,张猛自觉理亏,招安不成,只得灰溜溜的离去。 守卫雪沁城的是沈家堡的堡主沈行云,沈堡主是个有远见卓识的人物,早在他接手雪沁城的第一天,便开始领着人加固城墙,城外更是挖了无数条壕沟,雪沁城在沈行云的带领下固若金汤,又有了谢虚颐回去主持战局,作为天人谢家,谢虚颐在此时充分发挥出了他的才能,足智多谋,用兵如神,泷日国率军进攻了两次,都没能将雪沁城拿下,反而折损了不少将士。 眼看着雪沁城浴血奋战,拿出了战至终章的气势,守卫风幽城的白雁、孟飞、公孙雨等三人也表示要和他们一起奋战到底。 雪沁城就这样撑了两个月,眼看着城内的粮草越来越少,阵亡的士兵越来越多,最后,就连沈桑辰和穆苏这两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也上了战场,若是还没有转机的话,战败便是顷刻间的事了。 “汐汐,我没有办法了,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琴漓陌坐在花海中,紧紧的抱着双膝,将头靠在了膝盖上,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十分脆弱无助。 “我以为我已经见惯了死亡,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可真的有那么多人死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在雪沁城,谢虚颐他们可以做到处变不惊,可以面对着层层堆积的尸体一边排兵布阵一边吃饭,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可她作为一个女子,却完全接受不了,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流淌成河的鲜血,以及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的血腥味。 虽然她心里也知道,一旦上了战场,死亡便是归宿,可是在战场上,死,却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情,各式各样的残肢断臂扔得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脑浆和内脏裹在一起,活下来的,每个人身上都挂着无数个用来计算军功的人头,一场战争打下来,人头被串成了长串,被人用枪尖挑着,大摇大摆的离去。 那一幕给她的震撼已经成为了她的梦魇。 她生在江湖,长在江湖,不是没杀过人,但是在她的字典里,杀人不过头点地,但战争的残酷,是那个江湖远远比不上的。 战场,好似就不应该是女子呆的地方,因为女人的心,永远没有男人那样坚硬和冰冷。 这个时候,谢虚颐让她离开雪沁城,随便去哪里都好,只是不要再留在雪沁。 琴漓陌知道,或许最后的一战快要来了,这一战关系到雪沁城日后的归属,也关系到了雪沁城里无数百姓的生死存亡。 离开雪沁城后,她的整个思绪是混乱无章的,她不知道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她来到了亡鸟峡,那个据说是她最后出现的地方。 血域一战过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搅得整个天水风起云涌的璟枫公主失踪了。 云隐国的惜王醒过来后,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他无心处理政务,发了疯似的在峡底找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任何收获,一怒之下,他将自己伤得可不轻。 然后,他提着剑,一个人杀上了仙霄宫,杀到了慕家,甚至杀到了泷日国的王宫里,他就像个鬼一样,疯得没边没界,十步杀一人,到处找寻少女的踪迹,见过她的,跟她有关系的,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他都去找了,去问了,可这个世间,好似已经完全没有了这个人,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他开始相信了塞在他怀中的那封血书,她真的是抛弃他回家了,那个承诺永远留在他身边的人为了自己的亲人不要他了。 然后,他回到了云隐国,将自己关了起来,谁也不见,什么事都不管。 琴漓陌重重的叹了口气,为何世人的角色会被安排得如此复杂,本来想要避免的事情,命运却在不经意间,在它的身后,伸手推了那么一把,然后,一切便都无法挽回。 “汐汐,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们从未来过血域魔潭。” 至少那样,一切还可以保持原状。 琴漓陌说完这句话以后,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转身离去。 “叮当,叮当……” 风拂过,铃声轻响,好似也在为这个变幻莫测的人世而叹。 wap. /130/130469/30428046.html 第三百六十一章:寒月兵变 雪沁城陷入了危机,被团团包围,犹如困兽之斗,城内开始缺水断粮,战败好似便是眨眼之间的事。 月凌州从宣布独立到现在不过才大半年的时间,眼看着又将重新回到泷日国的怀抱。 不少人感慨,果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那位大名鼎鼎的月帅估摸着是大势已去了。 那句谶言似乎还响在人们的耳旁,凌云峰上天人降,一揽山河天下归,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声名响亮,多少人慕名而来,眼下来看不过也是过眼云烟罢了,泷日国依然是这片大陆的霸主,没人能撼动得了。 寒莫沂站在烽火台上,望着远方的雪沁城,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死亡气息,秃鹫和乌鸦在半空中盘旋,荒野上,是层层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尸骨。 他的嘴角泛起冷笑,望着天上的那一轮烈日,问着站在身后的人:“知道那是什么吗?” 陆小白和左煜并列站在他的身后,其次跟着的是当初凌云寨的几位当家,寒莫沂今日心情好,特地让他们陪着他一起看看风景。 陆小白埋着头,毕恭毕敬的说道:“回殿下的话,是太阳。” 寒莫沂玩弄着拇指上的扳指,扭头阴森森的瞟了他一眼。 陆小白接触到他的视线,心念一动,立即改口:“泷日国如日中天,千秋万代,就如同这天上的太阳一样,万古长存。” 寒莫沂满意的哼笑了一声,接着道:“月弄寒得到龙魂又如何,这天上不还是永远只会有一轮太阳吗?” 他身后的所有人附和:“殿下说的极是。” 寒莫沂捏紧了拳头,望着太阳自言自语道:“月弄寒,萧惜惟,总有一天我要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你们。” 说罢,他转身向身后几人下达了命令,命他们三日之内务必要攻下雪沁城,他已经陪着他们耗了太久了,不想再继续耗下去。 与此同时,雪沁城内收到了一封来自寒月国的密函。 *** 圣月城,乃寒月国的王室宫殿。 在圣月城之下,有一座地下黑牢,叫做阴月狱,依据奇门遁甲之术所建,关押的都是寒月国罪大恶极的重犯,每一个都有极大的来头,若非王族中人,没有资格被关押进此地。 这里昏暗潮湿,如同地狱一般让人压抑,原本温润的月光在这里也变成了惨白而冰冷的幽光,一座座冰冷的铁笼分布其中,如婴儿手臂粗的铁条是用千年寒铁所制,刀砍不断,石砸不破,火烧不熔,透着森寒诡异的光。 各种机关如同猛兽的獠牙一般将铁笼紧紧的包围,这样的牢房,据说连苍蝇被关进去了都飞不出来。 这时,牢房的大门被打开了,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 阴冷的风吹过,许多铁牢中发出让人胆寒的咆哮声。 看守牢房的狱卒立即跪下行礼:“月统领。” 月苍竹看了两人一眼,嗯了一声,说道:“起来吧。” 见他自顾自的要往里走,其中一名狱卒犹豫着问道:“月统领可是来看望那位的?” 月苍竹扭头瞥了他一眼,说道:“明日便是太子殿下的出殡之日,陛下让本将来问三公子几句话。” 说罢,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枚令牌,几名狱卒一见,是寒月王的亲令,急忙让到了一旁:“月统领,请。” 月苍竹点了点头,沿着一条昏暗的走廊往下走,阴冷的风吹过,两边的烛火散发着幽幽的光,他在最底层的一间牢房外停了下来。 铁牢中充满了刺鼻的血腥味,夹杂着酸臭糜烂的味道。 一个耷拉着头的男子被支成十字的形状挂在铁架子上,左右两边的琵琶骨被巨大的铁钩刺穿,固定在两个看起来有千斤重的大铁球上。 他的一身白衣早已破烂,身上布满着数不清的鞭痕与剑孔,有的已经凝固结痂,而有的则是新伤,殷红的鲜血不断涌出,落在地上,响声清晰可闻。 月苍竹站在牢房外看着他,蹙了蹙眉头,很显然,这里不多久才动过刑,而且是血腥而又残酷的大刑。 男子头发凌乱,遮挡了面容,听到脚步声后,他闷哼了一声,抬起头看了过去,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一改之前的疲态,变得如同猛兽一般精神锐利,在幽暗的牢狱里,透着凛冽的光。 月苍竹笑了笑,蹲下身来,将牢门外的一碗干净的米饭往里推了推,说道:“吃点吧。” 下一秒,牢中男子的手微微动了动,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缠缚在他手上的铁链应声而断,两个大铁钩软绵绵的从他身上落了下来,他活动了一下全身的筋骨,大踏步的走到了牢门口,伸手将那碗米饭端了起来。 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嚼慢咽,像是在品尝什么美味,每吃下一口,就问一句话:“月凌州如何了?” 月苍竹倚着门坐了下来,像是与他闲聊一般,回道:“如你所料,张猛第一个投降了,他投降后,雷山他们也跟着投降了。” 月弄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又问了一句:“唐大当家死了?” 月苍竹嗯了一声。 他看着面前的男子,觉得他也许会难过。 月弄寒却笑了,笑声有些许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他怎么会难过呢?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他早已提前预知到了这个结局。 一切都是一个完美的局,从他同意回寒月国的那一刻开始。 为了麻痹他的父王,让父王觉得他已经没有退路,从而掉以轻心,也为了排除异己。 凌云寨的人是不可能完全臣服于他的,张猛等人居功自傲,早已不服他的管教,他也渐渐的感觉到了这些人的不可控,而唐渐依的死,更是会成为他与凌云寨之间抹灭不了的伤痕。 世人都认为他是靠着凌云寨起来的,所以他必须得打破这种观念,否则固有的认知一旦形成,最终的结果只会让他处处掣肘,举步维艰。 他心知泷日国有多么的想要他死,只要他一回寒月国,必定会全力以赴攻打月凌州,而这个便是他排除异己,留下真正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才的最好时机。 所以,他故意留下了陆小白,他知道陆小白与张猛的关系,也知道陆小白心中的恨到底有多深,而陆小白,正是测试凌云寨十八位当家关系究竟如何的最好的工具。 从她离开他转身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之时起,他便已经清楚的意识到,他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月凌州。 这场算计中,由始至终,最无辜的便是唐家母女,可那又如何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条白骨累累的路上,总是要有流血牺牲的不是吗? 或许,他本质上就是一个卑劣的人,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温厚仁和不过是他戴在表面的面具,而面具之下,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到底有多么的狰狞。 脸上的面具开始逐渐龟裂,剥离,他重新认识了一个连他都完全陌生的自己,并接受了这样的自己。 他问:“虚颐他们还能撑多久?” 月苍竹答:“大概四五天。” “人都安排好了?” 月苍竹点头。 月弄寒嗯了一声,轻轻的将碗搁下,动作万分优雅,他缓缓的站了起来,动了动手腕,问出了最后一句话:“她呢?有消息了吗?” 月苍竹看着他,摇了摇头。 “音讯全无。” 月弄寒的动作顿了一下,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冽了下来,一股浓烈的悲伤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混合着血腥气,开出了一朵又一朵名叫绝望的花。 月苍竹看着他身上破烂的衣衫,问道:“需要换件衣服吗?” 他沉声道:“不用。” 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无边的真气在牢笼中滚滚流动,须臾之间,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牢笼被强力破开,寒铁打造的铁条寸寸断裂。 狱卒们惊慌大喊,纷纷抽出了身上的佩刀,这时,大牢的大门被巨力撞开,一队身披铠甲的精兵从外面涌了进来,狱卒们连惨呼都来不及,便惨死于刀下。 阴月狱外,乌压压的跪了一群人,月弄寒步履从容的踏了出去,披着一身的血腥气,一步一步,像是一个从地狱踏入人间的修罗神。 震耳欲聋的呼喝声响起:“属下等恭迎三公子归来。” 月弄寒嗯了一声,淡淡道:“让你们久等了。” 今夜的月色尤其凄清,远处的王城里,火光冲天,血雾慢慢的蒸腾而起,弥漫了整片天空,将整个月色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震天的杀喊声响彻天际,仿若无数厉鬼在咆哮,血流从地狱中狂涌而出,汇聚成河,像是要吞噬整个人间。 月弄寒站在阶梯之上,望着远处那座高高在上的宫殿,背脊挺直得像一杆标枪,那张英俊而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眸子里像蒙上了一层冰霜,冰冷无情的望着这残暴不堪的人间。 他心里无比的清楚,从踏出牢门的那一刻,曾经的月弄寒就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被他亲手葬送在了那座监狱里。 通往圣月殿堂的城门已经被攻破,汹涌的人潮从宫门里涌了出来,挥舞着刀剑的将士又带着杀气朝里冲,惨叫声砍杀声交织在一起,那惨烈的厮杀声,简直让鬼神都为之动容。 月亮仿佛也不忍看了,悄悄的躲进了云层之中。 吹过的风夹杂着让人胆寒的杀气,有些透心彻骨的冷意,月浅画拿着一件白色的披风轻轻的披在了他的身上。 挥舞着兵器的幻月影卫已经冲上了圣月殿,那个代表着寒月国政治权利巅峰的地方。 这时,月弄寒扭头看着月苍竹,问道:“苍竹,你还记得十六岁那年我们剿灭流云军创建幻月影卫的那一天吗,那天父王亲赐了我静影沉璧,封我为定安王。” 苍竹点了点头。 月弄寒笑:“那时候,我从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我会用自己亲手创建的幻月影卫去对付我的父王。” 苍竹道:“我也没想到。” 月弄寒接着问道:“会后悔吗?” 苍竹摇了摇头:“属下不走回头路。” 月弄寒嘴角微勾,又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很坏?” 苍竹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有点。” 月弄寒轻笑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手上用上了几分力道。 苍竹也随之一笑,单膝跪地,叩首道:“属下等愿誓死追随公子,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月弄寒抬腿步下了台阶,随意的挥了挥手:“起来吧,随我一同去面见我父王。” wap. /130/130469/30428047.html 第三百六十二章:新王即位 染血的宫门已大开,喊杀声还在持续,铠甲兵刃磨蹭着,发出森森的金属声。 圣月殿,明月高悬。 殿前的阶梯下,幻月影卫已将整个大殿围得水泄不通,阶梯上,是寒月王的亲卫军,手持着大刀护在大殿门口,看着底下如狼似虎的兵士,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 森严的大殿内,灯火通明,兽形鼎炉飘出袅袅青烟,金丝楠描金龙椅上,寒月王仪容整洁,端坐其间。 他面前的桌案上还放着一个黄金制成的圆盘,圆盘内,一块青龙玉散发着幽幽的光,照得他的脸晦暗不明。 盘中的正是那令无数人争得头破血流的龙魂。 寒月王年纪不大,不过才五十来岁,可此刻的他看上去已经很老了,形容枯槁,满脸沧桑,头发虽然梳得很整齐,没有丝毫凌乱,可依旧能看到那一根根如银丝一般的白发,深深下陷的眼窝里,是一双浑浊暗淡的眸子。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盘中的龙魂,沉思了很久也没想明白,就这么个东西,为什么人人都说得到它便可以得到天下? 大殿外,一身白衣的公子踏月而来,虽然身上有伤,全身上下血淋淋的,可他给人的感觉依然是那么的高高在上,纤尘不染。 幻月影卫齐刷刷地分成两列,全部跪下。 待到他步上阶梯的那一刻,大殿内的龙魂大放异彩,青色的光将整个圣月殿笼罩住了,在半空中凝结成一缕缕淡淡的五彩之气。 那种气息威严神圣,让人心生畏惧,甘愿臣服。 所有的亲卫军和幻月影卫都仰着头望向了上空。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真龙之气? 他们可都听说了,血域魔潭那一战,龙魂可是选择了他们面前这一位。 当初这位被押解回国,打入牢狱之时,有太多的人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而此时此刻,没人能笑得出来。 圣月城轻易的就被攻破了,而守卫王城的几位将军一个都没来,几位王子的府邸更是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刺客控制得严严实实,连条狗都没能跑出来。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他们的头顶早已换了一片天。 圣月殿里,寒月王凝视着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龙魂,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声:“得龙魂者得天下,一揽山河天下归,原来如此啊。” 说罢后,他抬眸看了出去,轻轻地唤了一声:“老三。” 月弄寒走至门口跪下,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王。” 寒月王嗯了一声,轻声道:“进来吧。” “是。” 月弄寒起身,从容不迫的大步迈了进去。 大殿的门被重重的关了起来,声音说不出的沉闷。 快天亮时,文武百官们全部急急忙忙的赶来,候在圣月殿外。 不多时,寒月王身边的李公公捧着王旨走了出来,当众宣旨。 寒月王身染恶疾,无力再处理政务,未免朝纲不振,故传王位于三公子月弄寒,望三公子承继大统后,福泽寒月,庇佑苍生。 在所有人面面相觑中,相国秦渊第一个从人群中步了出来,下跪叩拜,三呼万岁。 幻月影卫的统领月苍竹紧随其后,他一跪,所有手持兵刃的幻月影卫也好,寒月王的亲卫军也好,也齐刷刷的扔下了手中的刀,跪了下来,再然后,文武百官尽皆下跪,齐呼万岁。 三公子神情冷漠的从圣月殿中走了出来,手中捧着龙魂,迎风站立在最高的台阶之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台阶下跪了一地的人。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宫殿顶上的五彩琉璃瓦上,折射出绚烂的光芒。 他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喃喃道:“阿寻,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了父王,也没有你了。” 可我多么希望你能在我的身边。 你曾说你最想做的事是行尽天下静默山水间,我也是啊,那时我多么希望能和你共游天下。 你如今去了哪里呢? 新王即位后,整个圣月城焕然一新,对于寒月国来讲,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染血的宫墙很快被冲洗干净,连同宫墙上刀剑的划痕,也被涂刷得整洁如新,堆积如山的尸体也早就被清理掉了,半点痕迹都没留下,死亡的气息被春风带走,埋葬在这个春天里。 寒月国全面封锁了消息,新王点了月苍竹为主帅,奉命带领十万精兵前去支援月凌州。 与此同时,慕家也接到了命令,派出家族中的高手,前往月凌州。 所以,在泷日国对雪沁城发出最后进攻的那一天,寒莫沂站在远处的烽火台上,眼睁睁的看着原野之上神奇的出现了另一支军队,月白色的寒月大旗在空中迎风招展。 与此同时,一向只守不攻的雪沁城城门大开,整个雪沁城的兵力都从里面涌了出来,配合着那一支寒月大军,向旭日金麟发起了猛烈的夹击。 所有的人都杀红了眼,像不知疼痛的猛兽一般,旭日金麟节节败退,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吃进去多少就吐出来了多少,再一次被逼出了凌云峰外。 寒月王亲自写了诏书,告诉全天下,从此月凌州五城属于寒月国。 寒月国得到了龙魂,如虎添翼,犹如天降神兵般势不可挡,可寒月王并没有对泷日国乘胜追击,花了半年的时间整顿朝纲,半年后,随即下达命令,出兵浩垠国,又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便攻下了浩垠国的幽州、孟罗、流竺几城,将浩垠军逼入了一个叫猛虎关的地方。 *** 猛虎关。 关外三十里是寒月国的营帐,此处正驻扎着寒月国的大军。 此刻月弄寒正在营帐中,聚精会神的坐在一幅军事布防图前,凝神思索,曲起的手指时不时的移动着军事图上用来代表双方军队人数的小人。 谢虚颐安静的呆在一旁,腿伸直搭在椅子上,神态悠闲的闭着眼睛,看似忙里偷闲的在打盹,可那不停跳动的眼皮表示着此刻他并未睡着,却像是在打什么古怪的主意。 月弄寒抬头看了他一眼,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一副不骄不躁,不急不缓的摸样,好像永远都在等待着天塌下来,但他却永远都有办法让天塌不下来。 他们在这里已经驻扎快一个月了,寒月军和浩垠军也在此刻僵持了快一个月,久攻不下的猛虎关多多少少让寒月军的士气有些折损。 而军法有云,高陵勿向,背丘勿逆,而猛虎关这个地方正是占据高山,背靠丘陵,是浩垠的天然屏障。 现浩垠国看中此地的地势,只守不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寒月国屡次受挫,长此以往下去,这场持久战对寒月国并无益处。 这时,帘子被一只手拂起,一个少女冒冒失失的走了进来,看见月弄寒便嚷道:“寒哥哥……” 谢虚颐睁开了眼睛,眸子中射出了一道慑人的精光,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军营之中只有将帅,没有父母兄弟,不可造次!” 琴漓陌瞥了他一眼,灵动的眸子转了两圈,不依不饶道:“我就叫,就叫,寒哥哥就是寒哥哥。” 月弄寒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陌陌姑娘,有什么事就说吧!” 琴漓陌连忙笑嘻嘻的将一张字条递给了他:“这是我爷爷和十观爷爷送来的。” 月弄寒接过字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援兵将至,诱敌深入,攻而撤之。 字条的意思很简单,告诉他们浩垠国的援兵很快便会到了,字条写得也很安全,因为寒月国的援兵也要来了,都可以诱敌深入,都可以攻而撤之,不用担心会泄露军机。 而此刻,猛虎关内的浩垠军也同样收到了这样的一个情报。 月弄寒一笑,将字条递给了谢虚颐,谢虚颐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站在军事布防图,正在商量怎么排兵布阵之时,帐篷的帘子又被人挑开,一个穿着黑色丝萝长裙,仪态万千的女子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 琴漓陌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慕蓂牙,没想到失去了武功的她,看起来竟然多了一分难得的柔美。 她将汤放在了月弄寒的身侧,脸上泛着温柔的笑意:“陛下,先吃点东西吧。” 月弄寒看了一眼那盅还冒着热气的鸡汤,里面至少放了数十种药材,简直恨不得将人往死里补,轻咳了一声,说道:“你做的?” 慕蓂牙埋着头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娇羞的神色,拿着碗就要替他盛汤,一伸手,好家伙,手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水泡。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亲自下厨,手上不烫起个水泡可怎么行,月弄寒盯着她手上的水泡,说道:“你可以不用做这些。” 慕蓂牙很快替他盛好了汤,双手捧到了他的面前,那含羞的眼,那欲说还休的唇,那娇嗔的面容,琴漓陌正在嗑瓜子呢,看着慕蓂牙这副模样,一颗瓜子卡在她嗓子眼差点没把她给呛死。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慕蓂牙吗? “哟,臣女来得不巧了。” 这时,又一个声音传来,便见寒月国相国之女秦青清也端着一盅汤从外面走了进来,一闻味道,又是一锅十全大补汤。 秦青清看了看桌上的那盅汤,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咬着唇,半开玩笑半含嗔的说道:“早知慕姐姐在此,青清就不来了。” 一开口,就是浓浓的火药味。 慕蓂牙面色不善:“秦妹妹,这话从何说起?” 秦青清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今日姐姐来送汤,明日换妹妹来,既不浪费,陛下也可天天有姐妹们亲手煲的汤喝呀。” 月弄寒头疼,脑瓜子嗡嗡的,他即位后,助他登上王位的人皆论功行赏,这其中便包含了慕家和秦家,他当即昭告天下,要纳慕家的大小姐慕蓂牙和秦相国的小女儿秦青清为妃,待他御驾亲征回去后,便举行册封仪式。 慕蓂牙从前是行走过江湖的,还当过冥界的法王,得知他要御驾亲征,使了些手段,便一起跟过来了。 岂料这个秦青清也不是吃素的,吵着闹着要随行,被拒绝后装扮成了一个小卒混在军队里,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硬是咬着牙跟着士兵们一路跋山涉水,一声苦都没叫,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受尽委屈的大小姐与御驾亲征的陛下在雨中相会,四目相对那一刻,大小姐扑到了陛下的怀中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陛下将她带回了营帐里,看着她嫩白的脚上全是血淋淋的血泡,让人回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末了,大小姐还咬着唇柔柔弱弱的说了一句:“不要赶臣女走,臣女只要每日看着陛下就满足了。” 这下好了,哪个男人能拒绝这种柔情,于是秦青清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留下来了。 女人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没有硝烟的,月弄寒看着面前的两锅汤,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的站在他的身侧,让他倍感压力,心里反复的寻思着要怎么才能把她们给弄走。 这时,他看向了面前一脸看好戏的琴漓陌和谢虚颐,说道:“既然做了这么多,你们也喝点。” 谢虚颐和琴漓陌对视了一眼。 “我内急,先出去一趟。” “我……我也是。” *** 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敌变我变,灵活应变,以迂为直,后发制人。 翌日,寒月军整装出发,直攻猛虎关,可整个军队却呈现出一种沉不住气的姿态,看起来有些士气涣散,心有余而力不足。 尤其是主将月苍竹在猛虎关前叫阵半天后,脸上的表情更是不耐,一副急于取胜的模样。 正是由于寒月军所表现出的种种不应该在战场上出现的甚至可以成为致命伤的姿态,所以一直避而不战的浩垠国破天荒的出关迎战。 双方大战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寒月军便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四散而逃。 而浩垠国的威武大将军杜威却在此刻接到消息,浩垠国主已派援兵到达猛虎关,不日将至。 杜威看着此刻寒月军落荒而逃的模样,心里在不停的盘算着,又因始终摸不清寒月此次派来猛虎关的兵力,则认定寒月此时定是兵力单薄,之所以像现在这样沉不住气,是因为他们想在浩垠的援兵到来之前攻下猛虎关。 而现在寒月军怕是已经听说浩垠的援兵马上就要到了,对阵一个时辰便落败,必定是生了畏惧心里,军心开始动摇了。 再加上寒月军征战日久,身心俱疲,本已士气不振,征战在外的将士哪个不想家,而此时此刻,既生畏惧又急于取胜的寒月军战斗力已经大打折扣。 而与之相反,浩垠国上下本就誓死卫国,现在更有强援将至,军心稳固,士气大振,整个军营的好男儿皆热血沸腾。 权衡相较之下,杜威认定,此刻便是给寒月国迎头痛击,驱逐出境的好时机,即使现在不能彻底将寒月国赶出浩垠国土,但是也应先给寒月军一个下马威,进一步削弱他们的势力,等到援军到来之际,便可将寒月军一举剿灭。 于是在权衡利弊之后,杜威越发觉得此次良机万不可失,理应乘胜追击,他越想越热血沸腾,一股血冲上了脑顶。 冲啊!杀啊!要将寒月军杀得一个不剩,这是浩垠国的领土,任何人都不可以侵犯! 于是,他已等不及援军的到来,敌人的脖子现在就已经洗干净等在前方了,只等他去挥下那致命的一刀。 令旗一挥而下,金戈铁马,旌旗摇曳,刀光剑影,气势恢宏。 纵横沙场的男儿一路狂啸,带着保家卫国的热血,策马狂奔。 wap. /130/130469/30428048.html 第三百六十三章:浩垠国破 正是六月的梅雨天气,雾蒙蒙的,空气中还带着一丝腥咸甜腻的味道。 那是血腥气的味道。 前方逃窜的寒月军感受到了后面追逐的浩垠军势不可挡的力量,更是溃不成军,吓得一个劲的往回跑。 寒月国的大旗更是一面接一面的倒下,不少寒月军已经脱掉了自己身上沉重的铠甲,扔掉了手中的兵器,只为了自己能跑得更快一些。 雾更浓了,慢慢的朝两支军队聚拢,将整个世界都笼罩了起来。 浩垠大军呼声震天,他们仿佛看见了,胜利就在前方向他们招手。 喊杀声,马蹄声,脚步声,盔甲声,马嘶声此起彼伏,惊天动地。 “冲啊!杀啊!” 杜威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带领着千军万马一直冲出了猛虎关,在一个叫虎丘岭的地方一转,便冲进了一个叫葫芦谷的小山谷里。 葫芦谷,顾名思义,就是形似葫芦,呈两口形势,两边皆为青山,只有一前一后两个出口。 而就在葫芦谷的前方出口,他们一直穷追不舍的寒月军此刻正整齐的站在他们的面前,像一排排标枪一般站得笔直。 杜威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因为无论谁看到这支军队都无法跟之前那一支只顾逃窜,简直不能称为军队的军队联系在一起。 而此刻,却正是那支军队正在等着他们,冷冷的看着他们,眼中都散发出恶狼一样的光。 杜威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心冲上了脑门,他终于意识到,他中计了,于是他挥舞着手中的剑,大喊着:“撤退!” 然而,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再撤退,因为就在他喊那句话的同时,一支大约五千余人的队伍已经如幽灵一般占据了葫芦谷的另一个出口。 杜威在此刻终于明白了一句话的意思,请君入瓮,瓮中捉鳖,而他,正是一只不折不扣的土鳖。 葫芦谷两边的高山上人头攒动,杜威仰头一看,却只看到了三个人,因为他的眼中也只容得下那三个人,三个看上去就极为不平凡的人。 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就像夜最深时,空中高悬的那一轮明月,散发着皎洁无比的光芒,雅逸雍容,气度不凡。 他身着月白色的盔甲,白色披风飘扬在风中,头上束着帅冠,手扶在腰间的宝剑上,随意的站着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威严得仿若天神静立在那里,无需过多的言语,便能轻而易举的获得世人的敬仰和膜拜。 杜威知道这个人是谁了,那个十二岁做出国策十论;十三岁提出以法治国,主张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并参与颁布法令与刑书,改革田赋制度;十四岁成为寒月王室第一高手;十六岁创建幻月影卫,一人一骑孤军深入一举荡平寒月国流寇流云军;二十二岁带领月凌州起义;二十三岁登基为寒月国新王的寒月三公子月弄寒。 他的胸腔里顿时热血沸腾,好,今日有幸与他一战,纵使是输了,也不枉此生了。 他的手一挥,振臂一呼,声音慷慨激昂:“兄弟们,我们的援兵就快到了,寒月军已是惊弓之鸟,我们一定要誓死保卫猛虎关,保卫我们的领土,兄弟们,冲吧!”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一种声音能比这种声音振奋人心,因为这种声音代表的是信任、希望! 军号声响了起来,战鼓长鸣,刀剑呜咽,数万将士手举着能够保家卫国的兵器朝寒月军杀将过去。 血肉拼杀,生死相搏。 雾,很浓了。 就在浩垠军冲出去的同时,寒月军队的队形突然变了,前面一排举着盾牌的士兵忽然退下,后面一排士兵推着一辆辆草车冲了出来,车上装满了半湿不干的枯草,引火点燃后,便朝着浩垠军冲去。 刹那间,葫芦谷中浓烟四起,遮天蔽日,双方军队冲入了战场,难分彼此,没有人看得清谁是谁,所有人都举着手中嗜血的大刀,向着自己心目中认定的敌人砍杀而去。 兵戈声起,鬼哭狼嚎般惊天动地,杀声,喊声,惨叫声,怒吼声,血流声,刀剑碰撞声,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惨烈得即使是地狱里的厉鬼,听了也会动容。 滚滚狼烟冲天而起,地面鲜血流淌成河,葫芦谷已彻底变成了一个红葫芦。 战争从中午一直打到了傍晚,傍晚时分,天终于下雨了,浓雾也终于散开了,血红的雾一散开,身重数刀的杜威才发现,地面上躺着的大多数是身着黑色铠甲的浩垠军的尸体,而寒月军,已经全都消失不见。 杜威瞪圆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眼中有恐惧,有愤怒,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 火车、浓雾,他终于想明白了,也终于知道什么都晚了。 一生纵横沙场流血不流泪的老将军看着自己部下的尸体,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可是,战场却永远是一个不允许人停歇,不允许人懦弱,不允许人后悔的地方。 因为,两国交战,一入战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杜威想起了猛虎关,虽然他实在已经站不起来,但是他知道,他必须得站起来,即使所有一切都已成定局,但是他不能就这样倒下。 于是他咬牙站了起来,朝猛虎关的方向奋力奔去。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他现在也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因为,猛虎关现在已经属于寒月国了,寒月国的大旗正插在猛虎关的关口,在大风中肆意飞扬摇曳。 纵横沙场那么多年,杜威终于觉得厌倦了,此刻,他哭不出也笑不出,觉得自己就像关口那倒下的浩垠国的国旗,迎风而立了那许多年,今日也终于是倒下的时候了。 天已向晚,黄昏时节的雨,空气中还有淡淡梅子酒的香味在氤氲,闻着这香气,人便醉了。 杜威望着远方,心中思绪连连,有多久,没有痛快的喝过梅子酒了,久到他仿佛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喝这个酒是什么时候。 月弄寒就是这个时候带着随从走出来的,他的脸上带着敬意,对于这些征战沙场的老将军,他一向是无比尊重的。 他走到了杜威老将军的面前,徐徐的拜了一个礼,脸上带着一抹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温暖得就像和煦的春风。 杜威看着他那如春风一般的笑,只感觉到寒冷,因为有时候春风比寒风更能要人命,因为春天正是发瘟疫的最好时节。 于是他一口血沫便吐在了那张带着温暖笑容的脸上。 月苍竹大怒,握着拳头就挺身而出,喝道:“你这个老匹夫……” 月弄寒微笑着冲月苍竹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激动,月苍竹立即乖乖的退到了他的身后。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精致的手帕,优雅的拭去了脸上的唾液,淡笑道:“能受杜老将军一口英雄痰,是孤的荣幸,孤已在此等候将军多时,不知将军可否赏脸,进去喝一杯新酿的梅子酒。” 这番气度与雅量,杜威的心中顿时好受了一些,输给这样的人,不亏。 他冷声拒绝:“不必了。” 月弄寒问道:“将军可知,猛虎关已失,而猛虎关对于浩垠而言,意味着什么?” 杜威眼中发出了冷光,道:“那又如何!” 月弄寒还是在笑,说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呆在浩垠,定会辱没了将军这样的人才。” 杜威挺起了胸膛,义正辞严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本将身是浩垠人,死是浩垠魂,绝不敢苟且偷生,本将虽已不能再保家卫国,但亦会将自己的鲜血献与浩垠。”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眼中也说不出的惋惜,他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立即有人端上来两杯酒。 月弄寒举起了其中的一杯,敬向了面前的老将军,说道:“果真是真英雄,真豪杰,孤怜将军是难得的人才,虽不能为己用,但仍是佩服将军,望将军饮下这杯酒,允许孤为将军送行。” 杜威毫不犹豫的举起了酒杯,一口饮尽,将杯子随手扔下。 他手中的刀寒亮如雪,朝着自己的脖子卷了过去。 杯子摔碎的时候,血冲了出来,如旗枪一般,月弄寒轻轻的放下了酒杯,看着那冲上了半天的头颅,转身离去,淡然的吩咐了一句:“厚葬了吧,不要辱没了这样的英雄。” 号角在此刻响了起来,天开始黑了。 风中吹来了一丝寒意,雨声潇潇,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呼啸成了一曲悲歌,像是在为埋骨于此的英魂送行。 眨眼又到了寒冬腊月时节,朔风怒号,漫天飞雪。 纷纷扬扬的雪簌簌而下,使尽自己全部的力量,想把这个世界羽化成最原始最纯粹的颜色。 攻克了猛虎关后,寒月势如破竹,接连攻陷了浩垠的罗塞、怀桑、浔州、靳陵等地,浩垠军节节败退,最后集结兵力死守浩垠的咽喉之地碧落城。 两个王国的两支大军在这里相会,这是历史性的一战,也是决定浩垠命运的一战。 碧落只是一个小地方,可是它背后却是浩垠的都城浩连城,所以说,这个地方就是通往浩垠心脏的最后一道关卡,失了这里便表示失了都城。 正因为碧落城是小城,所以它既没有高大坚固的城墙,也没有什么险要之地利于把守,是一个典型的易攻难守的地方。 其实到了这里,所有人都已知道浩垠最后的命运,不明白的,只是浩垠的统治者而已。 浩垠也知道此城的重要,所以几乎汇聚了浩垠全部的力量死守在这里,挖壕沟,修城墙,用尽全部的力量做着他们认为值得努力的努力。 就像一个正在决斗的武林高手,为了战胜自己的对手,将自己的功力全部逼出,一出手就用尽全力,不留余地,无论能否战胜自己的对手,战斗完了之后,他自己也是会死的。 如果浩垠是那个武林高手,那么寒月就不知道比他高出了多少段位,浩垠的拼尽全力于他而言,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寒月国并不主动出击,而是围城断水断粮,而自己则整天在城外搭台唱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闲得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向城里面投几个大火球玩玩,要不然便是轮流放一排排锋利的箭,可以射一射城墙上浩垠的大旗或是守卫的士兵。 浩垠自己搭建的城墙,自己挖的壕沟,无异于自己给自己掘的坟墓。 城中很快便大乱了,无数快要被渴死饿死的人涌出了城墙,他们亲手推翻了自己围建起来的屏障,为了生存投降。 碧落一失,寒月军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 浩垠的人才发现,原来除了寒月军,来此的还有另外一支军队,他们身穿冰蓝色的铠甲,他们被别人称为风灵军。 当初浩垠国向泷日国求助,泷日国派出的援兵就是被这一支军队半路阻截了的。 元月,浩垠国都城浩连城失守,浩垠国太子浩南影放火烧宫,那一天的晚上,浩连城一片火海,照亮了半边的天空,浩垠终于如一颗陨落的流星,消失在群星争辉的天空中。 在寒月吞并浩垠后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云隐国也开始蠢蠢欲动,此时,距离血域那场惊天之战已经过去了两年,那个沉默了很久的惜王陛下终于出来了,于二月二日从明渊城出兵,兵分两路由亡鸟峡和潳州进军泷日。 二月二,龙抬头,是一个吉利的日子,却是一个不吉利的开始。 泷日国似乎早已料到云隐会有此着,便早早派兵埋伏于亡鸟峡直入南阳的一个深峡里,云隐军中伏,损兵折将后将计就计,边战边退将泷日军引入了大山谷中。 泷日军一入山谷,本是伏击别人的,此刻却变成了被人伏击。 泷日军被困以后,云隐并没有立即发动攻势,一边阻断了泷日国派来的支援,另一边只是少量的对这支被包围的泷日军进行骚扰,使得这支军队疲于奔命,草木皆兵,每天神经高度紧张,还迟迟不见援兵的到来。 这时,他们听见了潳州已失的消息,寒王陛下派兵支援潳州已经顾不上他们了,于是这支军队很快便丧失了战斗力,一触即溃。 云隐获战俘七千余人,杀! 泷日国的南阳城很快被攻陷。 于是泷日国马上开展了南阳抢夺战,顾此失彼之下,短短十日,潳州便被云隐攻克。 潳州易主。 云隐获战俘三万,杀!屠城三日! 天水大陆开始传言,云隐惜王,心肠之狠、手段之辣,根本就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令人谈之色变。 与此同时,寒月国派兵出凌云峰,由南直走与楚天江相衔接的落日河,避开了泷日大军的锋锐部队,进入了泷日国的檀泽城,趁着泷日国的北边被云隐进攻毫无心理准备,寒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轻而易举的便攻下了檀泽城。 屯兵檀泽后,月弄寒立即率领十万大军挥师北上,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以诡异的行兵速度和攻城技巧,两年时间便攻下了泷日淮阳,云岭,阴齐三城,与攻陷泷日南阳、潳州、梦泽、梓潼四城的云隐军在泷日素有“人间天堂”美誉的景陵城会师。 wap. /130/130469/30428049.html 第三百六十四章:伤心人 泷日国则退入了雁回关内,雁回关乃是泷日国三处兵家必争的险关要隘之一,扼泷日之咽喉,雁回关山势险峻,沟壑纵横,山中可纳几万雄兵,泷日国退到这里便没有再退,而是在雁回峰内布下了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噬魂阵。 月凌州一战,泷日国得到了噬魂阵法的两卷残阵,加上当初寒战天从唐家得到的那一份,相当于手上就有了完整的噬魂阵法图,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国师东方寂遍寻奇人异士,又有张猛等人的帮忙,泷日国终于破译了噬魂阵法的奥秘,在雁回峰内布下了完整的噬魂阵。 噬魂阵乃为上古奇阵,阵成之后,整个雁回峰顿时遍布毒瘴,迷雾丛生,人只要一进去,便会立即迷失方向,再也走不出来,此阵又分为八个部分,分别为九幽,修罗,阿鼻,忘川,红莲,往生,恶鬼,无间,每一阵都阴狠至极,进入其中,仿佛进入了尸林火海,阴风阵阵,鬼哭狼嚎,每一步都是杀机。 在噬魂阵的东南西北中五处,各有一名守阵人,皆为身怀绝世武功的高手,几人已和噬魂阵融为一体,就像五尊顶天立地的魔神矗立在里面,让人望之生怯,普通的士兵在他们的面前就像巨人和婴孩的区别,更别说他们手中的刀枪还可以随时可以飞上半空,杀人于转睫之间。 云隐国和寒月国合力进攻了两次,死伤无数仍旧无法突破,便屯兵于景陵城内,准备与泷日国打一场持久战。 泷日国驻兵雁回关后,并不着急收复失地,因为寒战天明白,以此刻泷日国的国力,想要收复失地是极为困难的,为今之计,只有休养生息,固本培元才是良策。 于是他便不管守在关外虎视眈眈的两头猛虎,而是在雁回峰里搞起建筑来了。 当然,与浩垠国相比,泷日国的建筑绝非自掘坟墓,他们在军营外挖了十余条大沟壑,沟壑里面全部布满了锋利的利箭,然后切断了所有通往军营的道路,泷日士兵无论进出全部倚仗挂在城墙上大大的梯子,梯子一放下,士兵们便可在梯子上自由出入,遇到敌人,梯子便会被拉起来。 而在沟壑间,他们又修建了十余个大堡垒,取名雁峰台,雁峰台高四丈有余,外面是坚硬的石头,里面分为了两层,这些堡垒密不透风,刀枪不入,只在第二层开凿几个用于望风放哨的小窗口,小窗不大不小,开凿的地方却实在是好极了,可以看到数十里以外的风吹草动。 有了这么严密的防守,双方之间的交战也就僵持了下来,泷日国后方则加强了征兵练兵,就这样,天水大陆一时之间竟又平静了下来。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从弱柳三千杏一枝,半含春雨半含丝到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从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到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落兮雁南归,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再到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日子过得飞快,如船过无痕的水面,千古如斯,未曾留下丝毫涟漪。 光阴匆匆似箭疾驰,转眼时间便又过去了一个年头。 此时距离血域那场大战,已经过去了快五年时间。 景陵城,暮霭沉沉。 风卷尘沙,草木枯黄,苍茫暮色中,远处的山呈现出灰褐色,在这初冬的黄昏里,天地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惆怅萧索之意。 一道颀长的人影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静静的眺望着远山,可他的人却比远山更为遥远,在这黯然销魂的黄昏里,他似乎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身上裹着一层透明的冰,仿佛人已站在那远山之巅的冰雪中。 风在呼啸,他在那里站了许久许久,久得仿佛已经成了一座雕像,直到身后传来了一声稚嫩的声音:“父王抱抱,父王抱抱。” 他终于回过了头,看着身后那粉妆玉砌一般的小女孩,小姑娘一边昂着头看着他,一边朝他伸出了软嫩的小手求抱抱。 男人身上的冰雪好似消融了一些,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摸着她的小脑袋,问身后跟着的女子:“怎么把公主带过来了?不知道这里风大吗?” 跟在小公主身后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玲珑的女子,身穿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眉目如画,额间一点绯红,眼波流转间尽显万千妩媚,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无不柔美袅娜。 她埋着头,轻咬着嘴唇,一副委屈的小女人模样,让人我见犹怜。 “绿翎知错了。” 云隐国的人都知道,绿翎姑娘出身舞乐坊,人生得美不说,舞艺还尤其出众,在两年前云隐国的一场国宴之上,绿翎姑娘一支孔雀舞技惊四座,被惜王陛下看中了,当晚便被召进了宫中,从一只被埋没的孔雀一跃飞上枝头当了凤凰。 再加上渊和公主那段时间老哭,也不爱吃饭,谁照顾都不行,偏偏被这绿翎姑娘三言两语的就哄得开始乖乖吃饭,睡觉也要她陪着一起睡,从此以后,陛下无论去了哪里,都是这绿翎姑娘随侍左右。 不少人在私底下议论,说不定这绿翎姑娘会成为云隐国的新王后,虽然陛下的旨意还没下,但许多人俨然已将她当成了主子对待,大家奔走相告,这绿翎姑娘得罪不得。 这也不怪他们,想当初那位也是在新王继位的那场宴会上跳了一支孔雀舞,宴会还没结束,便让她随侍在身侧,更是不顾群臣的反对,执意要立她为后,为她修园建林,为她梳妆画眉,为她明灯满城,去哪儿都带着她,生怕人就飞了,别人连说她一句坏话都不可以,那些敢在朝堂上明目张胆反对陛下立她为后的,后来都被陛下整得好惨。 说起那位,那可是个传奇,明渊发生洪涝后,陛下就带着她去了明渊城,治理渊河,治疗瘟疫,可得百姓的拥护了。 知道的都知道,陛下已在明渊城宣她为王后,就差回朝拟旨昭告天下,可谁知,后来发生了血域魔潭的事,好多人都失踪了,尤其是那位真就跟长了翅膀飞了一样,再也不见人影。 前两年,惜王陛下那可是疯了一般在找人,人一波一波的派出去,那架势,简直恨不得将整个天水掘地三尺翻个底朝天,就连陛下自己也出动了,拿着一把剑各个地方去要人。 据说最惨的还是仙霄宫,陛下一人一剑杀了上去,一剑就将仙霄宫的飞仙阁劈了,最后据说还是那位的姐姐站了出来,才免了仙霄宫的灭门之祸,陛下打碎了仙霄宫的镇宫之宝天命石,又将据说是害得那位家破人亡的仙霄宫宫主挫骨扬灰之后方才离开。 再后来,人还是找不到,渐渐的,陛下开始不让人再提她,谁敢提一个字,那必然是严刑伺候,大家都知道,陛下这是伤心得狠了,记恨上人家了。 他整个人也变了,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以前陛下做事虽然雷厉风行,手段也有,但并不残暴,对待百姓也是仁厚为主,可自从那位走了,他开始攻打泷日国后,动不动就杀降,动不动就屠城。 本来景陵城也该有此一劫的,好在寒月国的月王及时赶到,关键时刻搬出了那位的名号,这才让陛下打消了屠杀景陵城的想法。 这几年,他就像个魔鬼一样,或许只有在面对渊和公主的时候,他才稍微像个人。 谁都知道,渊和公主是惜王陛下的掌上明珠,陛下疼爱公主到了什么程度呢?那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敢让公主哭的话,轻则是被重打五十大板逐出去,重则的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后来,又来了个绿翎姑娘,同样是以舞姿入了陛下的眼,大家都觉得,陛下兴许是喜欢跳舞的人,绿翎姑娘怕是会跟那位一样扶摇直上。 陛下连御驾亲征都要将人带着,除了她,这几年也没见还有哪个女人能近得了他的身,虽然本事不能跟之前的那个比,可胜在柔柔弱弱的,又听话又温柔体贴,惹不了什么是非,让人安心,陛下肯定是喜欢的,渊和公主也喜欢,估计就等生下王子便可以坐上云隐国的后座。 但只有绿翎自己知道,那一支舞是她根据别人的口述揣摩了许久才学了个三分像,仅仅三分像便让陛下将她召入了宫中,陛下之所以去哪都带着她只是因为他去哪都要将渊和公主带着,而渊和公主需要她照顾罢了。 那个男人的心早已死去,谁也走不进去,连身带心,她无从下手,根本接近不了。 这时,渊和的小手勾了勾他的手指,软声软气的说道:“父王不要怪绿翎姑姑,是渊和想念父王了,叫她带儿臣来找父王的。” 男人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了,目光又看向了远方。 “父王,你刚刚在看什么,为什么看了那么久,连渊和叫你,你都没听见。” “父王在看天的那一边。” 渊和好奇的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里盛满了疑惑:“天的那一边,有什么?” 男人的声音沉重:“那一边,有一个不要父王的人。” “父王这么好,那个人为什么不要父王啊。” “因为,父王对她不重要。” “那父王为什么还要看呢?” 男人沉默了下来,没有回答她的话。 因为啊,他虽然对她不重要,但她却是他最重要的人啊。 “父王,你为什么看起来那样难过?” 五岁的小女孩,已经对喜怒哀乐有了最直观的认识,知道开心的时候要笑,难过的时候要哭,而父王此刻脸上的表情,像极了她想哭又不敢哭的时候。 因为,只要她一哭,在她身边照顾的人就会少一个,她不知道那些人去了哪里,怎么找也找不到,她一急,又会开始哭。 后来,照顾她的嬷嬷悄悄的告诉她,如果不想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那就不要哭,是她的哭将那些人赶走了,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王,你是不是很想念她呀?” “想念?”男人哼笑了一声,眼眸慢慢变得深邃了起来,“不,我恨她。” 有多恨呢? 大概是如果再见到她的话,他会克制不住想要将她一口一口的吃到肚子里,叫她看看自己的心这些年变得有多么的千疮百孔,而那每一个无法愈合的创口,都是她造成的。 吞噬她,让他们融为一体,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无法离开他。 越恨的时候,他就开始越思念她,血像是从心脏里争先恐后的向外涌出,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血的味道。 思念尖锐得像是一把刀,一下子就可以刺穿人的心脏,它不会让人死,它只会让人生不如死,于是他刻意减少了思念,他以为他思念她的次数在慢慢变少,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才悲哀的发现,原来并没有,他觉得少了是因为相思早已入骨。 渊和歪着头看他:“那如果她回来了呢?” “回来了?” 男人的身体轻颤了一下,面容始终冷漠,音调低沉沙哑。 “我会让她后悔离开我。” “嘀嗒,嘀嗒……” 阴暗潮湿的岩洞之中,水滴从岩洞顶一滴滴的往下落,撞在地面的岩石上,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便被撞得粉身碎骨,可它还是坚持不懈的往下落,哪怕是地面上坚硬的岩石,此刻也被撞出了一个个小小的“酒窝”。 在岩洞的最深处,有一个冒着寒气的水潭,水潭之上,是一方四四方方的用一整块寒玉打造而成的床,洞里那浸入骨髓的寒意便是从那张床上散发出来的,简直已至奇寒彻骨的地步,在寒玉床的四周,竟密密麻麻的开满了一种奇怪的花,花漂浮在水潭之上,从花瓣到花蕊都像是用霜凝结而成一般,透明清冷到了极致,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大朵大朵的花围着寒玉床次第开放,洁白的雾气缭绕着,柔和的光散出,散发出阵阵馨香和勃勃的生机。 在那寒玉床的中间,此刻正躺着一个姿容绝世的女子,如那盛放的冰花一样,她的肌肤欺霜胜雪,一头乌发散在她的身下,更衬得她冰肌玉骨,她的美眸紧紧的闭着,就像一个沉睡中的仙子,恬淡而又绝尘,散发出圣洁的气息。 氤氲灵气在她身侧如水波荡漾,她的眉头蹙了蹙,下一刻,她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一双如同星空般深邃的眸子。 wap. /130/130469/30428050.html 第三百六十五章:苏醒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我是谁?” “这里是哪里?” 少女灵动的眸子漾出生气,渐渐复苏,她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忘记了许多东西。 在那场漫无边际的梦境里,她的耳畔时常会响起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一个温润清澈,如春水初生时的太阳,让人感到温暖,一个却低沉冷冽,如千年不化的冰,独自行走过千万年的孤独寂寞,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温暖他,融化他,告诉他,不要那么寂寞啊,这个世界还有我陪着你。 那两个声音如同暗夜里的一束光,指引着她从时间的尽头走来,冲破了那无尽的黑暗。 于是,在这梦幻与现实交织的世界里,在这被世人遗忘的角落里,少女终于醒了过来。 她的手指颤了又颤,抚着额头撑着身坐了起来,仿若沉睡千年重新苏醒那一刻,少女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孩子般的迷蒙和无知。 她茫然的看着四周,昏暗的岩洞,一束微弱的光从洞顶投射了下来,岩洞的四壁都挂满了绿色的藤蔓,有水顺着岩壁渗了下来,汇聚在她身下的水潭里。 唯一纯白色的花,盛放在碧水寒潭中,像是在守护着什么,又像是在遮掩什么,少女的眸子里全是迷茫。 不知今夕何夕,亦忘记了自己是谁,唯有脸颊两侧冰冷的泪滴在告诉她,那是一场很痛苦很痛苦的梦。 密密麻麻的白色花朵围绕着她躺着的那张寒玉床次第开放,她躺在寒玉床的中间,有一种说不出的肃穆和庄严。 她沉默了片刻,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一个词从她脑海中蹦了出来。 “这是灵堂吗?” 那一刻,少女生出了一丝自己好似正躺在灵堂之上的荒谬感,此情此景,好似下一秒就有人挨个进来祭拜她。 她抬起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然后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脸,剧痛袭来,痛得她龇牙咧嘴。 会痛,没死。 她松了口气,尝试着从寒玉床上爬起来,动了两下,手脚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嗯? 她这么弱的吗? 这时,一样东西顺着她的袖口滑落,落在寒玉床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她好奇的捡起来一看,是一支用上好的白玉制成的簪子。 簪子的顶端雕刻着一朵昙花,如凝脂一般的质地更显得那朵昙花雪魄冰姿,昙花的花蕊上还停着一只栩栩如生正欲展翅的玉蝶,那玉蝶灵动极了,仿佛随时都会飞走一般。 她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看到那支簪子的那一刻,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她的脑海中,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 这支簪子名叫水灵光,是她的夫君送给她的,是她当初离开明渊城时唯一带上的东西,也是她跳崖时紧紧握在手里的东西。 水无痕,灵光一现,烟水寒潭,孤风月,惹残烟,情思邈邈遗蝶梦,一梦千年,飞舞黯淡秋水间。 簪子上的昙花名叫雪魄昙花,蝴蝶叫做水灵光,为云隐国至情的圣物,代表忠贞不二的感情,昙花不谢,灵光不灭,此情不变。 而她的名字,叫凌汐池。 眼泪从她的眼角疯狂涌了出来。 这是一场梦吗? 那这一梦,又过了多少年? 她呆呆的坐了很久,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什么,连忙上下左右看了看自己。 衣服还是她跳崖时穿的那一套,只是已经破破烂烂,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又凑到水潭上照了照,依旧是那张脸,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她还是她。 想起前尘往事,她的心一阵酸涩,与此同时,心中那阵阵传来的疼痛也在清晰无比的告诉她,她还活着。 她开始回忆起那日,她抱着必死的心跳下了亡鸟峡,就在她以为会摔得粉身碎骨的那一刻,突然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腰,像是一根无比巨大的藤蔓,将她硬生生的挂在了半山腰,她来不及看那是什么,便晕了过去。 再然后,她醒来就是这里了。 难道是有什么高人救了她? 可这里也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除了她,连个鬼影都没有。 她伸手去摘水潭里的花,指尖刚触碰到花瓣,就像触碰在寒冰之上,整个手指瞬间凝结了一层淡淡的白霜,或许是刚醒过来的缘故,她没感觉到冷,就觉得手指木木的,微微一用力便将那花摘了下来,拿在手上把玩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着实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更不知道她如今身处何方。 她想起那日她将自己的功力传给萧惜惟时,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极力的在阻止她,在最后关键的时刻将她弹开了,替她保留了一丝元气,莫非,她就是因为这样才侥幸活下来的? 思忖了片刻后,她将手中的花放到了一旁,尝试运转体内的真气,果不其然,她能感受到自己丹田内还有真气在流动,只是经脉受损太严重了,完全使不出来。 现在的她,估计连个十岁大的小孩都打不过。 横竖想不明白,她干脆从寒玉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出去探探情况。 沿着寒潭上的几块石头起身走了出去,刚走到水潭边上,便见有条小路直通洞外,路上坑坑洼洼的,还有一些深浅不一的脚印,她心中一喜,有脚印便证明这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其他的人。 “有人吗?” 凌汐池抬起脚步踩着地上的脚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发出声音。 不知走了有多久,眼看着离洞口越来越近,她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有人在吗?” 这时,远处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洞口,挡住了大半的光。 凌汐池吓了一大跳,打量着那出现在洞口的人,从她的方向看去,那人的脸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只能分辨出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那个人一动不动的站在洞口,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虽然她看不到他的脸,但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赤裸裸的盯着她,被视线黏住的地方传来了火辣辣的感觉。 “是你救了我吗?”凌汐池冲他笑了笑,抬起手朝他挥了挥,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对待救命恩人,她一向都是很热情的。 那人没有回答她的话,凌汐池朝前走了两步,当眼睛适应了光线后,她看清楚了面前站着的人,只一眼,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因为那人实在是太吓人了,像个野人一般,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身上披着用兽皮制成的衣服,露出了精壮的胳膊和结实的胸肌,身材看起来倒是很有型,只是从下巴开始,裸露在外的肌肤就像在刀山中滚了几圈,布满了凌厉恐怖的疤痕,尤其是胸膛和手臂上的伤痕尤为严重,嘴唇以上的部分被一张面具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锐利得如同野兽的眼睛。 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眼神像是在打量猎物一般,肩膀上还扛着一头死去的鹿,鹿的脖子还在往下滴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接触到他的眼神,她双手撑在身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鼓足勇气问道:“你……你是谁,是你救了我吗?” 那人看到了她的动作,仿佛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他不理我?难道不是他救了我?” 凌汐池咬着嘴唇,从地上爬了起来,像做贼一般,蹑手蹑脚的朝着那人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出了洞,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山谷,入目所及是高大雄伟的山峦和悬崖陡峭的山壁,各种千姿百态的古木奇树映入眼帘,连绵起伏的林海遮天翳日,整个山谷静谧得如同在沉睡中,一看就知道是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 当接触到久违的阳光和空气,凌汐池扬起头深呼吸了一下,全身的血液开始流动,手脚慢慢恢复知觉,那种麻木的感觉逐渐消失,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觉得活着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天气很冷,草木枯黄,林间一片萧索凄凉的景象,树木还没有发出新芽,看来是冬季还未过,凌汐池有些高兴,觉得她这一觉应该是没睡多久。 直到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全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时,她才猛然意识到,随着她感官的逐渐恢复,一个她久违了的感觉又回来了,那就是寒冷。 自从有了火阳诀的功力后,她已经许久不知道寒冷为何物,如今她功力已散,单薄的身躯根本抵御不了这样的严寒,尤其是,她现在身上还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冷风一过,她那白得不正常的肌肤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寒冷冲散了重生的喜悦,她冷得发慌,伴随着寒冷一并传来的还有饥饿,肚子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发出了咕咕的响声。 恰巧这时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冒起了浓烟,她几乎是没有多想,朝着烟升起的地方拔腿而去。 如果刚才那个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么她去烤烤火,要点东西吃也是可以的吧? 还是刚才那个男人,他在一条小溪旁升起了一堆火,正在溪水旁处理他的猎物,离小溪不远是一幢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木屋,木屋左侧是一棵看起来已有些岁月的古树,高大的树荫遮在木屋的顶上,为那座小木屋增添了几分意境。 凌汐池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探头探脑的凑出去看,便看见那人以一种极其残暴的手法将手下的鹿开膛破肚,两手左右一划拉,硬生生的将那只看起来极为有分量的鹿撕成了两片,他用一把锋利的匕首顺着鹿的大腿关节处一转,整条鹿腿便被完整的分割了下来,紧接着,他拿着一个削得尖尖的木棍插进了鹿腿里,架在一旁的火堆上烤了起来。 做完这些后,他又起身走到木屋里,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陶罐,在小溪里装了水,直接切了几大坨鹿肉扔进去,放在火堆上煮着,火燃得旺旺的,陶罐里面翻滚着的鹿肉很快冒出阵阵浓郁的肉香。 那香味,对于一个十分饥饿的人来说,简直是要命。 凌汐池躲在石头后面,本来以她厚脸皮的程度,只要对方给她一个眼神,她大可以不请自来的凑上去跟人寒暄两句,一切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了,奈何那人不上道,一句话不跟她说也就罢了,还假装没看见她,压根就没有要请她吃饭的意思。 这下可给她整不会了,毕竟人还是要脸的不是,她也不确定那人是不是她的救命恩人,以那人残暴的手法来看,她怕自己贸贸然上去蹭饭会惹恼了他,别饭没蹭成,还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她现在可没武功了,不能跟人硬碰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这时,那男人好像终于知道了她在偷看,一个凌厉的眼神甩了过来,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吓得她连忙将头往石头后面一缩,心里反复思考着该怎么上去打招呼显得比较真诚。 她的心中模拟了无数个开场白,包括怎么笑,用什么声调语气说话,是温柔一点,娇媚一点,还是可爱一点。 这时,她的目光一转,便见不远处有棵野果树,树上还挂着零星的几个果子,果子红彤彤的,像柿子一样,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她思忖了片刻,心中立即有了主意,连忙小步小步的跑了过去,双手抱树,鼓起腮帮子,铆足了劲儿使劲一晃,满心欢喜的等着果子从树上落下来。 她昂着头巴巴的看着,树枝晃都没晃一下。 她有些黯然,看了看自己的手,看来如今的她真的是个废物中的废物。 可再废物,还是得想办法吃饭不是。 她充分发挥出百折不挠的精神,围着树转了两圈,挠了挠头,开始对着树又踢又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后,树仿佛也看不下去了,配合着她的动作晃了两下,恰巧一阵风吹过,两个干巴巴的果子落了下来,她眼睛一亮,连忙上去将果子捡了起来,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的用衣服兜着,然后一头扎进了一旁的树林中。 不多一会儿,她头顶着两片树叶从林中爬了出来,衣兜里除了刚才的果子,还多了一些可以食用的野菜山菌。 这下,她有了一些底气,怀揣着她刚刚找来的“宝贝”理直气壮的走到了那男子面前。 男子正在用匕首割着鹿腿上的肉在吃,见到她过来,只是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凌汐池将怀中的果子献宝似的递给了他。 “我……我可不可以拿果子跟你换?”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了指火堆上已经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肉。 “还有,这些野菜是可以吃的,你……你也不能只吃肉不是,荤素搭配才有营养。” 看,以物易物,公平得很,她也不白占别人的便宜。 男子将匕首尖挑着的肉放进了嘴里,没有搭理她,嘴角却勾起了一些弧度,那样子好似在笑。 凌汐池生怕他拒绝,开始极力推销着自己。 “我……我会做饭,还会打扫卫生,我……我还会很多武功心法,都是很厉害的心法,只要你跟我换,我都教你好不好,我还可以给你做饭吃,保证比你自己做的好吃。” 她掰着手指说着,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亮了出来,表情又认真又无辜,眼睛里全是真诚,语气也是柔柔软软的,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男子将匕首扎进了鹿腿里,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看起来身心愉悦。 他伸手指了指她怀中的野菜,又指了指小溪,示意她去把菜洗了。 凌汐池正要去,看到她冻得通红的手,男子眼波一动,起身拦住了她,将匕首扔在她的怀里,不由分说的将她怀中的野菜拿了过来,自顾自的去小溪里清洗去了。 wap. /130/130469/30428051.html 第三百六十六章:山静似太古 凌汐池看着那人的背影,他在小溪旁麻利的清洗着菜,看来这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心却是好的,她微微宽了心,拿着匕首坐了下来。 鹿肉已经烤得金黄,扑鼻的香味惹得人垂涎欲滴,她瞄了那人的背影一眼,偷偷用匕首切了一块下来,刚烤好的鹿肉其烫无比,像捏了一块火炭在手上,烫得她痛呼了一声。 男子扭头看了她一眼。 偷吃被人抓包,她有些不好意思,一边用烫着了的手捏着耳朵,一边朝他讪笑着。 那人三下五除二的将菜洗好了,折返了回来,将菜一股脑的扔进了陶罐里,转身又朝木屋走去,全程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凌汐池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视线跟着他转来转去,不一会儿,那人从木屋里走了出来,一只手拿了两个造型奇怪的木盘子,上面还叠着两个木碗,另一只手却拿着一个土罐子,罐子里露出了半截勺柄。 他走到了她面前,在她的目瞪口呆中,先将土罐子递给了她,凌汐池愣愣的接过,一股淡淡的花蜜香扑面而来,她埋头一看,原来罐子里装着的是蜂蜜。 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把你的蜂蜜给我喝?” 那人还是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火堆上另一个罐子烧着的热水,示意那水是热的,可以兑蜂蜜水喝,然后从她手中拿过匕首麻利的从鹿腿上切了几片肉下来,装在盘子里递给了她。 这样子热情的哟,就像是邀请别人来自己家里做客的主人一样,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出来招待客人,感动得她有些热泪盈眶。 她喝了些蜂蜜水,又吃了两块鹿肉,终于把五脏庙祭得暖暖的,又烤上了火,身上也舒服了一些,再没有之前那种冰冷刺骨的寒意。 她打量着放在地上的木盘,盘子很粗糙,像是随意用木头做成的,没过分在意美观,实用就行,看起来已用了些年头,包括他们现在用的碗和罐子也是。 这里的所有东西包括面前这个像野人一般的男子都透着两个字——原始。 她之前跟过来的时候,也曾留意过周围的情况,至少方圆数里内没有人生活的痕迹,所以,这里不太可能会是一个像神蛇族那样隐居世外的民族,在这座山上,也许只有她和她眼前的这个人。 而这个人听得懂她说话,又懂得制造工具,他手上的那把匕首,是用黑曜石做成的,精致锋利程度一看就是外面的产物,所以这个人不可能是这里的原住民,如果不是有意避世,那么很有可能和她一样,有不得已出现在这里的苦衷。 难道是被仇家追杀,才躲到了这深山老林里? 她不由得偷偷的又看了他两眼,男子恍若未觉,夹了一块炖好的鹿肉放进碗里,三五口就吃了下去,凌汐池看着他身上交错纵横的伤疤,又看了看他脸上那块面具,觉得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她开始跟他套近乎,问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埋头苦吃,并不打算回答她的话。 凌汐池并不恼,又问道:“是你救了我对吗?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睡了多久了?” “……” “你不说这些也行,那我向你打听一下路也是可以的吧,你在这里住着,知不知往哪边走可以出去啊?” “……” “我要出去找人,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你告诉我,他日我一定竭尽所能报答你。” “……”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无论她说什么,那人皆以沉默相对,这下她脸上挂不住了,这里就他们两个人,再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至于连话都不跟她说吧。 饭都请她吃了,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怎么就像个姑娘似的扭扭捏捏不吭声呢? 那人闷不吭声的样子让她有些着急,也有些无措,再是闷油瓶也不至于一个字都不往外蹦吧。 她是真的很想离开这里,她好想他,既然没死,那么她就一定要回到他的身边,不再离开他。 “真的,我不骗你,我……我是一个族的族长,我夫君是……”她有些难以启齿,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威逼利诱一般,可如今她武功尽失,手无缚鸡之力,这崇山峻岭中,若想凭自己的力量走出去,没人帮忙的话估计比登天还难。 她咬了咬唇,继续说道:“我夫君是一国之主,只要你能带我出去,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你之前遇到过什么困难,有什么仇家,他们都没有办法再找你的麻烦。” 那人终于有了一些反应,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看起来似乎有些生气了。 凌汐池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哪一句惹着了他,只觉得这个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连忙摆着手说道:“你不说就不说嘛,干嘛这么凶的看着我,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那人不再理她,连跟她待在一起好像也不太愿意,收拾好了自己的碗筷转身拎着剩下没做的生鹿离去,一脚踹开了木屋的门,重重地将门关了起来,只把匕首留给了她,还有那火堆上架着的鹿肉。 凌汐池咬着牙,捏紧了拳头,心里堵得发慌,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这样给她脸色看,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怎么就不愿意跟她说话了。 不说话也行啊,好歹给她指个出去的方向嘛,她凌汐池虽算不上什么大好人,那也不是个恩将仇报的主,那人怎么就感受不到她的真诚呢? 难道自己一看就是那种奸诈无比,说话不算话的人? 难道她长着一张坏人脸? 凌汐池摸着自己的脸,第一次对自己的人格魅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那人进了小木屋后就没再出来,该说不说,她这个人就是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妨碍她吃饭,于是她一边生着闷气一边美美的吃了顿炖鹿肉,还胃口很好的喝了两大碗汤。 吃饱喝足后,太阳开始下山了,不多一会儿,天就黑了下来,深山老林里本来就冷,天一黑更是冰冷彻骨,刮过的风就跟刀子似的,恨不得在人身上剜下两块肉来,再加上一到了夜里,各种夜行动物开始出来活动了,发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怪,一个比一个凄厉,那氛围别提有多渗人。 如今她没有武功傍身,再不似以前天不怕地不怕,胆子更是小了许多,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被什么猛兽给叼走吃了,所以即便面前的火堆还没熄灭,她也能感觉到一股股寒意顺着她的后背蜿蜒着爬上了她的后脑勺,头皮更是一阵阵的发麻。 无奈,她只得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朝火堆前又凑了凑,想起她曾经意气风发闯荡江湖的模样,再看看现在这软弱可欺的自己,鼻子忍不住就酸了,正当她思绪乱做一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响。 她扭头看去,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一动不动的站在她的身后,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睛散发着一种极为不寻常的光。 莫名的恐惧袭来,凌汐池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便跑,没跑两步,就被身后的人抓住了手腕,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男人拎起来扛在了肩膀上。 她毫无形象的惨叫了起来,一边尖叫一边捏着拳头对着那个男人又打又踢,可以她现在的力道,打人根本不疼,乒乒乓乓几十下后,非但没给人造成什么影响,反而将她自己的手给打疼了,尤其是那一声声凄厉的嘶吼更将男人的心中惹得烦躁不堪。 他几乎是毫不留情的将她扔在了床上,床是用坚硬的木板搭起来的,也没有什么被褥床单,只简单的铺了一层干草,上面随意的搭了几块各种野兽的皮,硬度可见一斑,凌汐池落在床上,摔得全身骨头都在疼。 那个男人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凌汐池颤抖着,撑着身子往后挪,随手抓了一张狐狸皮捏在手里,拿出了握剑的气势,咬着牙看着他:“你……你……你不要乱来,我告诉你,我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你要是敢碰我,他日我夫君知道了,定会将你千刀万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语气没有半点硬气,根本不足以威胁人,因为她心里知道,如果这个男人今夜要对她做点什么,她阻止不了。 眼看着那男人朝前走了一步,她闭上眼睛尖叫了起来,不管不顾的抓着什么就朝那男人扔去,一边扔一边哭,杂草兽皮落得满屋子都是,正在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一张老虎皮从天而降,罩在了她的头上,紧接着,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男人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门外。 凌汐池将虎皮从头上拉了下来,脸颊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惊魂未定的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手上虎皮,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喜悦伴随着辛酸交织在一起,又觉得自己有些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男人应该是怕她在外面冷着了,特地将自己的房间让给她住,她误会了人家不说,还差点将人家唯一的床给掀了。 她拥着虎皮缩在床角,老实说,这里没比外面暖和多少,好在能遮风挡雨,床是硬邦邦的,虽然铺了干草和兽皮,但还是冷,这样的床在夏日里还算凉爽,可在这样的冬夜里着实称得上苦寒,不过比起她醒来时躺着的那张寒玉床,那就好太多了。 屋内基本没什么陈设,就用了几个树桩做桌子凳子,桌子上还有几个小杯子,材质粗糙,造型也丑,应该就是在山上就地取材用红泥自己烧的,就这样了,还要做杯子,看来这人在上山之前,也是一个讲究人。 因为害怕,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捱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她终于抵挡不住睡意,拥着身上的虎皮睡了过去。 第二日,当她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那男人也没来打扰她,凌汐池看着一团凌乱的屋子,心中更不好意思,急忙跳下床收拾起来,把床重新铺好了之后才推开门走了出去。 男人正坐在小溪旁烧水,一旁的罐子里煮着的还是昨日没做完的鹿肉,凌汐池撸起袖子打算做一餐好吃给他,当是补偿他,也可以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尴尬。 可她围着木屋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厨房,锅碗瓢盆灶台啥的一概没有,只在一个小木罐里找到了一些盐,也不知道在这山上,他是怎么找到盐的。 半晌后,她接受了那条小溪旁就是男人的厨房这个现实,于是她垂头丧气的走到了男人身边坐下,别人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更惨,这叫英雄无用武之地。 她开始支支吾吾的道歉。 “昨晚……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我本来想给你弄点吃的,可是没有厨房,也没有米。” 男人依旧一句话不说,递了碗和筷子给她,邀请她一起用餐,吃完饭后,男人便出去了。 她就像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人家,男人去打猎,她要跟着去,男人去拾柴火,她也要跟着去,他劈柴,她就在一旁到处找野菜,反正就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跟人套近乎。 几日后,男人默认了她跟着他,也开始跟她交流,她这才知道男人不跟她说话,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不会说话。 在他的比划中,她猜出了一个大概,他生下来就是一个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好在家境殷实,父母也很疼爱他,并且请了名师教导他,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家中突遭横祸,父母受奸人所害,全家更是惨死于一个恶霸之手。 他侥幸活了下来,后来他潜入仇人的府邸想要为父母报仇,可惜他学艺不精,当场被人抓住,恶霸为了折磨他,每日都要在他身上划一刀,他身上的伤痕就是这么来的,后来,他找着了机会逃了出来,放火烧了恶霸的家,可是恶霸的势力太过强大,他为了躲避追杀只好躲进了山里。 那一日,他出去砍柴,恰好见到了挂在树上的她,见她还有一口气,便将她带了回来。 见她伤得太重,他也没办法救她,好在他在那个岩洞里发现了那张寒玉床,他曾在习武时听师父说过,这世上有种寒玉可以疗伤,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他将她安置在了那里,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凌汐池问他自己睡了多久,男人摇了摇头,日子太久了,他已经不记得了,四五年总是有的吧。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连救她的人也懒得去记了。 得知了这个答案后,她坐在夕阳下,盯着远方的青山看了很久,心里空空落落,全是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有期待,有害怕,更加有不安。 风扬起了她的长发,她看起来无比安静,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永恒的静寂中。 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 远处的青山依旧,跟四五年前没什么区别。 青山不老,绿水长流,沧海茫茫,南山峨峨。 水流了吗?好似未曾流;月落了吗?好似未曾落。 可回头看,水已经不是当初的水,而月亮照着的也不是当初的人了,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她是停滞的,那么,当初的那个人还在等着她回去吗?还有多少人记得她? 这么多年了,早已物是人非,她现在出去,有什么意义呢? 本就打算一死的她早已把一切都斩断,如今这天下,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吗?她又能去哪里? 这个天下,这个江湖,如今又是什么样的局势? wap. /130/130469/30428052.html 第三百六十七章:雪夜 凌汐池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路究竟在哪里。 风很大,她一个人呆呆的坐了许久,直到一件狐狸皮落在了她的肩头上,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用着简单的手语告诉她,天快黑了,这里很冷,她该回去了。 凌汐池起身,走了两步,出声问道:“你真的没想过要出去吗?” 男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他的眼中没有丝毫对外面那个世界的眷恋。 凌汐池笑了笑,转移话题:“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相处几天了,她一直在问他的名字,可那人就是不愿意告诉她,这下可把她难住了,她总不能一直喂喂喂的喊他吧。 果不其然,男人还是摇了摇头,并不想告诉她自己的名字,或许是过去的经历太过悲惨,他不想再去回忆,连带自己的姓名也不想再提及。 凌汐池一个快步跑到了他前面,转身面向着他,一边退着走一边说道:“你不想告诉我你的名字也没关系,我给你重新取一个好不好?” 男人定定地看着她,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在她期待的眼神中,他点下了头。 凌汐池思考了许久,不经意间抬头,看见了天边逐渐消失的夕阳光,太阳虽然下山了,但是很快又会重新升起来,她灵机一动,双手一拍,兴奋道:“曜,我以后叫你阿曜好不好?” 曜者,耀也,是旭日东升时,天地间最灿烂耀眼的光芒。 “怎么样,好听吗?” 男人没表示接受,也没表示不接受,绕过了她径直朝木屋方向走去。 凌汐池挠了挠头,摸不准他什么意思,冲着他背影问道:“到底怎么样啊,同不同意你好歹给个表情啊。” 男人没有回头,很快走得不见影了,凌汐池拔腿跟了上去,边跑边嚷嚷:“喂,你不拒绝我就代表你接受了。” 就这样,男人有了新的名字,是她给取的。 凌汐池很高兴,围着他叫来叫去。 “阿曜,今天你陪我出去挖一些野菜花草回来好吗?我认识可多了,我教你认好不好?” “阿曜,你如果真的这么喜欢山里的生活,我觉得你可以在房前开辟一块菜园出来,再抓些猪羊野鸡啊什么的养着,山上资源这么多,很多东西都是可以用,可以吃的。” “当当当当,阿曜,给你看样东西,这是我这两天磨的骨针,我前两天出去找野菜的时候找到了一些线麻,等我把它们搓成线就可以缝衣服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呀。” 她真的很勤快,也很乐观,充分发挥了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里里外外将阿曜的小木屋清理得干干净净,她还心情很好的找了一些可以代替花器的枯木,插上了山里新开的野花,给阿曜的小房间布置得焕然一新,一开门就是香喷喷的,虽然那间房间暂时是她在居住。 阿曜听了她的话,真的在屋前开辟了一大块空地出来,用木头栅栏围着,打算春暖花开的时候种些菜,他又圈了一块地,抓了一些野猪山羊在里面养着。 然后,他开始在小木屋的左侧又起了一块房基,打算再搭建一座小木屋,就紧挨着原先的那一座。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凌汐池没力气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坐在木屋前笨拙的缝制衣服,她以前也没做过这些,所以很不得要领,好在阿曜屋子里堆的兽皮有很多,各式各样的都有,就好像这山上的野兽都被他给猎完了一样,足够她霍霍。 她给自己缝了一件狐狸皮的小外套,穿在身上像模像样的,就是线缝大了点,她臭美的在阿曜面前转了好几个圈,觉得自己就跟天仙一样,逗得阿曜也乐了,冲着她比了好几个大拇指。 凌汐池得意得不得了,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然后比着阿曜的身材给他做了好几件,没想做得太贴身,阿曜穿上去就跟一头人形猛兽似的,笑得她肚子都疼了。 除此之外,她还包揽了做饭这项工作,他们搭了一个简易的厨房,条件虽然差,日子虽然苦,但她还是尽可能将食物做得美味可口,好在靠山吃山,山上可以吃的东西太多,阿曜跟着她,也认识了很多可以吃的东西。 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家因为有了她,终于有了一些生气,渐渐的像个人住的地方。 很快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做这些的时候,凌汐池还抽空去了一趟她醒过来的那个岩洞,原本她只是想去摘些水潭里的那种白花,可这一次,在那个岩洞里,她发现了一些让她无法接受的东西。 自从苏醒后,许是内伤太重的缘故,她比以往更为畏寒,那天是刚醒,所以没觉得岩洞里有多冷,可当她再次走进去,才觉得岩洞里冷得似极寒之地,那种寒冷不足以用严寒来形容,也绝不是因为冬日的缘故形成的,那种奇寒恰恰是从那种白花身上传来的。 白花倚着寒玉床而生,她忍受着寒冷想去折下一朵花下来,可她的手一碰到那种白花,手指连着手臂很快就结了一层白霜,一股寒气犹如冰箭一般,沿着手臂迅猛无比的射入她的胸膛,她冻得哆嗦了一下,急忙松开了手中的花。 她这才明白寒玉床之所以那么冷,就是因为旁边长着这种白花,除了寒玉床之外,整个岩洞的石壁上都凝结着一层淡淡的白霜。 她曾听缥无说过,这世上有一种至阴至寒的植物,名叫九阴还魂花,是一种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灵药,但与此同时,它还是一种极为可怕的寒毒,若是贸贸然服下,寒毒入体,轻则全身冻伤溃烂,重则立即冻毙僵死。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沉思了片刻,伸手摘下了一朵花放进嘴里咀嚼几下后咽了下去,吞下肚的那一刻,虽然感受到一种透彻心扉的奇寒,但她的身体好似已经适应了这种寒冷,显然对这种白花已经有了抗药性,这就说明,在这五年里,她已经无数次的服下过这种花。 这时,她眼尖的看见在重重叠叠的白花中好似还藏着一块什么东西,她好奇拔开花丛,捡起来一看,是一块蛇皮,看样子已经在这水潭里浸泡很久了,或许是因为这白花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腐烂,还能依稀分辨出颜色,是金黄色的。 那一刻,她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她在岩洞里呆了许久,直到阿曜来找她,她连忙将蛇皮又放回了水潭里,用白花将它盖得严严实实的,起身走了出去,阿曜显然很紧张,扶着她的肩膀上下看了看,确定她无事后才松了口气。 凌汐池勉强的冲他笑了笑,说道:“阿曜,别担心,我没事。” 阿曜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示意她没事不要乱跑,山上很危险,凌汐池点了点头,回去后,她心事重重的做好了晚餐,在两人用餐的时候,她下定了决心开口道:“阿曜,我得离开了。” 她是一定会走的,因为她始终觉得那个人一定还在等着她,无论出去她会面对什么,她不想也不愿意一辈子龟缩在这里,哪怕那个人真的已经将她忘了,或者对曾经的那份感情淡了,她也要去试一试,即使她会后悔。 这段日子她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走的时候能心安理得一些,虽然这些东西不足以报答阿曜的救命之恩,但至少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阿曜正在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好半晌,他点了点头,又开始若无其事的吃饭。 凌汐池看着他,轻轻的搁下了碗,又道:“阿曜,你真的不想再出去看看吗?” 阿曜还是摇了摇头。 凌汐池笑笑:“阿曜,真的很谢谢你。” 阿曜没有理她,很快吃完了东西,走到外面抱着干草去喂刚抓回来没养几天的山羊。 凌汐池看着他的背影,将碗筷收拾好了后,回房间抱着几件衣服走了出来,放在了阿曜平时睡觉的柴房里,这是她给他新做的衣服,也是她现在唯一能拿得出的东西,比之前的要宽松一些,他穿上去应该会舒服很多。 放下衣服后,她一扭头,便又看见阿曜站在她后面看着她,在他的身后,北风吹得呼呼作响,天,开始下雪了。 他开始用手比划着。 凌汐池明白了他的意思。 “菜园开得太早了。” “刚才喂了山羊后,我将它们放走了。” “我和你一起走。” “陪你去外面找你要找的人。” “因为没有我,你会死在路上的。” 凌汐池咬着唇,一行眼泪滚落了出来。 *** 落雪的夜。 黑的夜,白的雪,红的梅,结冰的湖。 梅花被雪冻住了,已成了冰梅,晶莹剔透的,万籁俱寂的夜里,只有雪落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像落泪的声音。 梅林深处是一个被冰冻住的湖泊,湖上的冰反射出寒冷的光芒,天上没有月亮,没有圆缺。 湖却突然裂开了,哗啦的一声,碎冰便四处飞起。 满天的冰花,岸边的红梅,幽冷的香气。 一个人忽然从破冰的地方站了起来,他赤裸着上身,披散着头发,一步一步朝岸边走来。 他是破冰下去的,等到湖又结冰了,结了很厚的冰,他才出来。 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流下,落到地上的时候,已是一串串的冰凌。 好冷的天气,莫非他不怕冷? 他终于走上了岸,然后他呆呆的望着湖水,开始发呆,他甚至忘记了穿上衣服。 突然,他剧烈的颤抖起来,嘴唇被冻得乌紫,若是有人看到他,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疯子。 他不是疯子,却是一个比疯子更疯狂的人。 他以为他已经疯了,只因他的心已经死了。 心死的人和疯了的人有什么区别呢? 他能忍受得了严寒,却忍受不了自己那一颗已经死了的心,他需要麻醉。 雪,温柔的抚摸着他,像是在可怜他,要给他穿上一件衣服。 他也伸出了手,承接这可爱的雪花。 雪花在他的手掌中跳跃,他看着那雪花,眼神忽然变得很深,发出黑亮的光芒,无数雪花像精灵一样汇聚在他的掌间,越来越多,雪花飞舞着,嬉戏着,它们像是在玩拼图,慢慢的拼出了一个人影出来,一个苗条纤细的身影,有着灵动的眼睛,绝美的面庞。 他笑了,喃喃道:“你终于回来了。” 手中的雪人好像也在笑,笑得好看极了,他的视线落在那小巧的樱唇上,嘴唇不由自主的凑了上去。 一寸寸,眼看他就要吻上那洁白的,小巧的嘴唇时,风又来了,掌间的人影被吹散,雪花狂乱飞舞,握在手间的人儿如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他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突然仰头狂啸起来。 滚滚真气流出,本来轻柔的飘舞着的雪花突然变快了速度,无数的雪花像流光一般,纷纷飞向了他的全身,从他身上经过时,鲜血便飞溅了出来,那一刻,雪花像锋利的匕首,划过他身上时,便留下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 不痛不痒的伤口,血很快便被冻住了。 这是他喜欢冬天的原因,因为受了伤,血很快会被冻结,伤口会好得很慢。 他仰面躺在雪地上,身边只有红梅陪着他,他开始凄厉的狂笑起来。 雪地上很快又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咯吱咯吱的,一个撑着竹伞的红衣男子从红梅深处走了出来,他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天地间顿时只剩下了两种颜色,红与白,红的衣服,白的雪,他就那么站着,静静的看着躺在雪地里的人,就像一幅幻化而成的画,真实而又虚妄。 wap. /130/130469/30428053.html 第三百六十八章:三个打一个 萧惜惟仿佛没有看到他。 红衣男子看了他一会儿后,缓步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角邪性的往上挑起,如鸦羽一般长而翘的睫毛下,是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带着几分狷狂不羁,立体的五官像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可这十分完美的脸上此刻正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真可怜啊!她不要你了,你看看现在的你,好像一条狗啊!” 萧惜惟看也没看他一眼,眼睛里倒映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她会回来的。” “你相信吗?”撑伞的红衣男子缓缓地蹲在了他的面前,“女人啊,是这世上最无情的生物,她不会回来了,她回到了属于她的世界,一个比现在好千万倍的世界,说不定她早就把你忘记了。” “不,她不会的。”萧惜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愤怒,狠狠地盯着他:“她答应过我永远都不离开我的。” 她答应过他的,要为他生儿育女,要与他白头偕老,她怎么可以食言呢? “还在自欺欺人。”红衣男子笑:“她现在已经离开你了不是吗?” 萧惜惟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无言以对。 红衣男子接着问:“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是谁?” 萧惜惟的眼中浮现出迷茫之色,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他像是思索了很久,半晌后,苦笑了一声。 “我竟不知道我是谁了。” 红衣男子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继续循循善诱:“振作起来吧,你明明可以功在千秋,富有四海,这个天下,你若想要,唾手可得,如今为了一个女子,将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值得吗?” 他就像在念经一样,不停地说着。 “忘了吧,你的世界不应该只有一个女子,斩去对她的执念,你就可以变回曾经的你,不要让她毁了你。” 他边说边朝他伸出了手,“我可以帮助你。” 萧惜惟哼笑了一声,一双眼睛睥睨的望着他:“你帮我,你以为你是谁?” “还不知道吗?”红衣男子轻笑:“我就是你呀,我们本为一体。” 他完美的嘴唇吐出蛊惑的声音:“你明明也想忘了她不是吗?” 四周逐渐苍白,萧惜惟闭上了眼睛。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他的心头上,在那一片蔚蓝色的蓝蝶花海,他第一次见到年纪小小的她。 在那浩渺如烟霞仙家的枫林里,是他们长大后第一次正式相见。 在那白雪纷飞的夜里,他趁着她喝醉了偷偷的吻了她。 在那明灯满城的帝云城里,她答应了他的求婚。 还有神蛇族月夜下的海誓山盟,他们终于成了夫妻。 更有血域那场大战中他们紧握着不愿松开的手。 一切一切,他此刻所能回想起来的记忆,几乎都与她有关。 叫他如何能忘记。 这世上有太多人力所不能完成的事,哪怕他再希望自己能够绝情灭性,从苦海中脱离出来,可爱了就是爱了,深入骨髓的东西岂能说斩掉就斩掉呢? 他猛然睁开眼睛,一拳朝那红衣男子轰了过去,“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叫我忘。” 雄浑的真气落在红衣男子身上,那红衣男子连躲都没有躲,嘴角仍然带着一抹阴沉的笑,他被那一拳轰得消散了,如一缕红色的轻烟缭绕在飞扬的雪花里。 紧接着,在不远处的梅林中,一缕诡异的红雾平地而生,那个红衣男子手执着竹伞,身姿轻轻一旋,再一次完好无损的缓步走了出来,神清气爽。 他的脸上带着叹息一般的神色,摇头道:“你杀不了我,我说过,我就是你,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你,连她也不行!” 萧惜惟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与他有着完全一样容颜的红衣男子,眼睛顿时呈现出诡异的红色。 他咬着牙,手一扬,漫天风雪顿时化作利剑,再一次朝那红衣男子包围过去,他的人也化作一柄利剑,冲向了红衣男子。 可他每攻出一招,那红衣男子皆用相同的招式朝他反攻回来,一道比一道凌厉的劲气落在梅林中,落在雪地上,落在冰湖里。 梅花飘零,冰湖四溅,杀意席卷天地。 萧惜惟杀红了眼。 红衣男子说得没错,他根本奈何不了他。 那是他的心魔,在他吸收了别人的心魔后,因为她的离去,转而化成了他自己斩灭不了的心魔,无数个夜里,他不停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忘了吧,只有忘了她,才会成就一个更好的自己。 他眼睁睁的看着它日渐强大,成为了与他朝夕相伴的存在,而伴随着他每一次出现的,还有他心中日益加深的怨与恨。 他恨那些曾经参与过拆散他们的人,其中有泷日国,有浩垠国,还有瀚海国,有慕家,有仙霄宫,那些害过他们的,欺负过他们的,他都要送他们去死,他要让他们挫骨扬灰,杀戮与恨意已经蒙蔽了他的眼睛。 自从她走后,于他而言,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是非对错。 他已经活得不像个人了,他是世人眼中的魔鬼,凭什么还要让他忘,凭什么?! 他眼睛通红,发出了一声声怒吼,声音凄厉得如同地狱的恶鬼,一道接一道的劲力轰向四方,可偏偏打不中那红衣男子。 那红衣男子口中发出同他一样凄厉的笑声。 梅林已经被毁得惨不忍睹,直到不远处的长廊传来了喧天的锣鼓声,夹杂着颤抖的人声:“陛下他……陛下……快去禀告侯爷。” 语音未歇,便见一道快绝的人影从长廊中掠出,一身红衣的缥无如一只血色大枭落在了梅林里,看着面前状若癫狂的人后,他低骂了一声,指尖凝聚真气想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封住他的穴道。 可他刚绕到萧惜惟背后,手指还没来得及伸出去,萧惜惟的背后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一扬手,便是数道剑气朝他斩来。 “有没有搞错,你连我都打!” 缥无被他那强横的剑气逼迫得倒退了数步,看了看自己的手,放弃了封他穴道的想法,掌中凝聚功力,迅速的欺身向前,也顾不得轻重,只想先一掌把他打晕了再说。 萧惜惟扭头看着他,身一动,闪电般的跃上了四五丈的高处,他的身上包裹着数道真气,如一股飓风一般朝着缥无疾扑而下,气势无伦。 缥无见他动了真格,也不敢同他硬碰硬,身一侧,一腿踢了出去,抵消了一些向他攻来的劲力,身体凭空的翻转了几下,堪堪的躲过了他这一击。 萧惜惟腥红着双眼,好似已经认不得人,身上的杀意一阵强似一阵,他已经克制不住心中的杀意,将目光落在了闻讯赶来的侍卫们的身上。 强大莫匹的杀气像是一头猛兽,已经冲着他们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见是他们的陛下,侍卫们手持着兵刃面面相觑,神色十分无措。 这样的陛下好陌生,也好可怕。 想起过去的种种,他下令屠城前的场景,缥无顿感不妙,冲上去拦住了他,扭头冲那一众侍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隔壁府请月王过来。” 不是缥无喜欢搬救兵,他是真打不过他。 自从血域那一战后,这小子的武功进步神速,简直已经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以前的他还能与他过上几招,勉强能克制一阵,而如今,若是这小子动了真格,别说克制,在他手下能保命就不错了。 尤其是最近,这小子越来越不对劲,邪门得很。 他曾经以为他是吸收了叶琴涯心魔的缘故,可那边的那位同样也吸收了,为什么就没出现这种情况呢? 月弄寒同谢虚颐刚商议完政事走出房门,便听见隔壁庄园传来了喧嚣的锣鼓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眼中皆带着疑惑的神色。 隔壁是景陵府衙,景陵城破后,云隐国入驻其中,由重兵把守,守卫森严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据说是里面住着一位惜王陛下在意的人,又因为惜王陛下喜静,庄园里的下人们连话都不敢大声说,平时连喧嚣声都听不到。 按道理来讲此处应为景陵城最安全的地方,况且云隐国的惜王和缥缈侯都住在里面,料想也没有什么不长眼的敢到那里去闹事,怎么今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月弄寒唤了人来,吩咐道:“去那边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不一会儿,那人前来禀告:“陛下,好像是惜王出了状况,那边已经乱成一团了。” 月弄寒蹙起了眉头,看向了谢虚颐:“那臭小子又发什么疯,虚颐,随孤一起去看看。” 谢虚颐本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听月弄寒这么说,还未有所表示,便见隔壁派人过来,急匆匆的说缥缈侯请求支援。 月弄寒变了脸色,知道定是出了大问题,抛开其他的不说,如今他们是盟友,共同对抗泷日国,这种时候,他们内部可不能出什么事。 思及至此,月弄寒身形一动,如一道闪电一般朝那边疾掠而去,谢虚颐叹了口气,只得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落在了事故现场,看到眼前的场景后,也是愣了一下,缥无的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剑痕,已经快被打个半死,而与他交手的那位,完全不念及昔日的情谊,攻势一招比一招凌厉。 缥无勉强的还击着,见他俩站在那里不动,是气不打一处来,叹道:“两位大侠,既然来了,就别做壁上观行吗,先帮我把他制住再说。” 月弄寒很快加入了战团,捻光指暴然而出,企图封住他的周身要穴,他攻得极快,岂料萧惜惟的反应更快,侧身一躲,避过了他的指劲,反手一掌朝他拍了过来。 月弄寒与他对了一掌,被掌力击得倒退了两步,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喃喃道:“怎么会,你身上怎么会有火阳诀的功力?” 他们这几人平日里没什么能动手的机会,况且以他们如今的身份,需要他们亲自动手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所以都不知道对方功力的深浅,除了血域魔潭那一战,他们共同对敌之外,便只有当初冥界他与他浅浅的对了一招,那时,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武功虽然有差距,但绝对不大,可今晚这一招,分明让他感觉到,他的武功已经落后了眼前这个人很多。 而他身上有火阳诀的功力更是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的,月弄寒像是要验证什么一般,以手作剑,一招万古长空朝他轰了过去,谢虚颐这时也动了,在他们俩同时攻向萧惜惟的时候,他看准机会,也从左侧发出了攻击。 三大绝顶高手的合力一击,这个世上能接下来的少之又少。 萧惜惟眼眸一抬,扫视了他们一眼,像是被彻底激怒了的魔神,身上瞬间浮现出一层火红色的气劲,如同熊熊烈火一般包裹着他,散发着雄浑无匹的气势,三人刚抵其方圆半丈的范围时,赫然便被那烈火中蕴含的劲势隔空轰退数丈。 三人落地站稳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你看我我看你,因为他们都从中感受到了数种不同的真气,除了萧惜惟本身的武功之外,有火阳诀,有仙霞功,甚至还有轮回之花。 wap. /130/130469/30428054.html 第三百六十九章:那天,发生了什么 月弄寒变了脸色,问道:“怎么回事?他偷练这些武功了?” 缥无一脸无奈,侧身躲过了萧惜惟凌空斩过来的一道剑气,身后的一棵梅树应声而倒,他随即旋腿回踢了过去,梅花凄零地飞满了天空。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他心魔太重了,先把他控制下来再说,否则今晚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 萧惜惟被他的腿劲逼得后退了一步,月弄寒又迎面扑了过来,长空剑法配合着逐光腿法迎头盖脸的朝他递了过去,他当即以幻天四意诀回击。 几人打得惊天动地,奈何被心魔控制住的萧惜惟勇猛异常,三人的合击也奈何不了他。 这时谢虚颐绕到了他身后,一块疑似镜子又像盾牌的武器从他的袖中飞出,边缘瞬间弹出了一圈尖刃,在半空中像是会分身法术一般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四面八方将萧惜惟包围在其中,一丝缝隙都没有。 萧惜惟红着眼,身上散发出的剑气纷纷射在上面,那东西坚硬无比,看似无敌的剑气落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刺耳的声音,可那东西却没有丝毫损伤。 谢虚颐纵身一跃,跃上了半空,手一探,控制着那武器,朝着萧惜惟迎头罩下,真气自上而下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气罩,暂时将他控制在了中间。 萧惜惟反攻了两掌,掌力落在上面,仍没有将它冲破。 缥无一见,面露喜色,趁机缓了两口气,挑眉道:“谢兄,好东西啊,什么武器,怎么没见你用过。” “这叫斩穹镜,无事做来玩玩的。” 谢虚颐咬着牙,满头大汗,显然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他。 萧惜惟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声,但见他左手一抬,一道红色真气凝聚在他的指尖,立如一道霹雳一般,朝头顶的斩穹镜轰去。 谢虚颐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地面冲将而起,只闻得轰的一声,那道红色的真气已势如破竹的将斩穹镜轰开,那道压制着他的气墙顿时消散无踪。 谢虚颐暗道不好,当机立断的撤身后退,却见人影一闪,闪电之间,萧惜惟已如山岳一般矗立在他眼前,眼睛流露着一股森寒杀意,犹如地狱之王一般。 一阵寒风飒然掠过,在风中飞荡着的,除了雪和梅花以外,还有死亡的气息。 萧惜惟身上的火阳之气已经烧至一片通红,数道霸气绝伦的真气在他周身萦绕,散发出翻天覆地的无敌气息。 月弄寒和缥无同时变了神色,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各自使出了全身的功力,谢虚颐手一探,落在远处雪地里的斩穹镜迅疾无比的飞了回来。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长空已遭撕裂,血雨挥洒中,四人先后落在了雪地上。 缥无和谢虚颐当即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缥无苦笑道:“三打一还打不过,耻辱啊。” 谢虚颐接过他的话:“可不是嘛。” 月弄寒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好歹还能站着,挡在了他们的面前,身子依旧挺拔得如同一杆标枪。 萧惜惟咳出了一口血,人好似也稍微清醒了一些,月弄寒问他:“还打吗?” 他还没回话,便听几声急促的声音响起。 “陛下。” “陛下。” 四个女人从梅林外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这场战斗动静太大,惊动了不少人。 两个女人跑到了月弄寒的身边,不约而同的要去扶他,正是他的两位夫人慕蓂牙和秦青清。 还有一个跑到了缥无的面前,打量了他两眼后,伸手将他拉了起来,那是风聆,血域一战后,她并没有回神蛇族,而是选择跟着缥无回到了云隐国,美其名曰,她要等她的主人回来。 剩下的一个是绿翎,她的怀中抱着渊和公主,站在不远处,像是在犹豫着该不该过来。 渊和手上捧着一个小木人,仿佛被吓着了,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眼前四个刚刚打了一场身上还带着煞气的男人,眼睛里满是恐惧,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奶声奶气的叫着:“父王……呜呜……你怎么了?” 她是被刚才的打斗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很害怕,叫了几声绿翎姑姑都没来,于是她推开门跑到父王的房中想去找他,父王没找到,却在父王的枕头边上发现了一个小木人,那一个奇丑无比的小木人,小木人的心脏处还有一块暗红色的印记,像是被掏去了心。 她正好奇的拿起来看,便听见绿翎姑姑慌慌张张的在叫她的名字,看到她之后,二话不说就将她抱了起来,急匆匆的往一个地方赶,然后,她就看到了一个极为陌生可怕的父王。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父王,像是要吃人一样,在她的印象中,父王虽然不爱笑,还经常一个人发呆,可面对她的时候,都是很温柔很温柔的。 萧惜惟听见了她的哭声,目光机械的落在了她身上,看到她手上的小木人后,他的眸子瞬间恢复了清明。 他急忙冲了过去,第一时间从她手上将木人夺了过来,冷冷地看了绿翎一眼:“谁让你把公主带来的?” 绿翎被他的眼神一凶,埋下了头,咬着嘴唇,唯唯诺诺的说道:“公主受了惊,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萧惜惟心知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惊吓到了她,再看着渊和那一双如受惊小鹿般的眼睛,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下来。 “还不快把公主带回去。” “是。”绿翎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抱着渊和转身就走,可渊和怎么也不愿离开,呜呜咽咽的哭着,挥着小手要去抓他,要让他抱。 “父王……呜呜……渊和不走……渊和害怕。” “渊和听话,先回去睡觉,等睡醒了父王就来看你。” “不……” 小姑娘哭得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尤其是缥无,渊和有段时间身体不好,可以说是他一手照看过来的,心里早就把她当成女儿一样在疼,看到她哭得那样伤心,他心疼得要死,推开了风聆的手,两步就跨到了她面前,逗着她道:“乖乖,别哭了,听你父王的话,快回去睡觉。” 绿翎也开始埋下头劝着渊和,她不是一个不会察言观色的女人,尤其是这种时候,识时务的女人最得人欢心,不去好奇自己不该好奇的事,她要做的,只是恰好好处的露脸,恰到好处的关心便足够了。 所以她一如既往温柔体贴的哄着她:“公主,你先跟奴婢回去好不好,陛下他们有要紧事要处理呢,等陛下处理完事情,自然会来陪公主的。” 渊和打了个哭嗝,眼睛期待的看向了萧惜惟,见他点了点头:“等父王忙完了便来看你。” 她伸手小手,要跟他勾手指头,萧惜惟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跟她勾在了一起,身上哪里还有刚才那凶神恶煞的模样。 渊和这才满意了,任由绿翎将她抱走。 绿翎带着渊和走后,慕蓂牙和秦青清也同时说道:“陛下,夜深了,你也该回去歇息了。” 月弄寒道:“你们也先回去吧,孤还有要事要同惜王陛下商议。” 慕蓂牙和秦青清不对付的互看了一眼,谁也不愿意先走,但几年的相处下来,也深知她们陛下的脾性,他喜欢不拿乔,识大体的女人,谁越是落落大方,谁就更得他的欢心,虽然那个欢心未必是真欢心。 慕蓂牙率先道:“妾为陛下准备了些点心,陛下回去的时候记得用一些。” 说罢,她看了秦青清一眼,转身离去。 秦青清也不好多留,说了几句体贴关心的话后,也随之离去。 雪地里顿时又只剩他们四人外加一个风聆。 风聆好奇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四个为什么要打架呀?” 缥无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刚刚急急忙忙的过来要扶我,你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打架?” 风聆会他心通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缥无也不相信她会那么好心第一时间去扶他,早在她两眼放光的朝他冲过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妮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风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你也知道,自从我在血域魔潭被那老妖婆打伤了之后,那个能力就不准了。” 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最重要的是自从那一战后,她的心境受到了影响,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纯粹了。 她接着道:“不过,我知道是因为主人对吗?” 听到那两个字,所有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缥无和月弄寒下意识的看向了离他们不远的萧惜惟,而他,则看向了自己手里的小木人。 气氛一时安静得可怕。 直到几人背后传来了谢虚颐的声音。 “话说,你们就没一个人来拉拉我吗?” 他还坐在雪地里,也没力气站起来,刚才他一个人吸引了大半的火力,萧惜惟发疯了,几乎是照着他往死里打,不过也是,另外两个,一个是他的亲哥哥,一个是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师兄,就他一个外人,爹不疼娘不爱的,不打他打谁。 缥无还算有良心,走过去将他拉了起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药丸递给他:“吃了吧。” 谢虚颐也不矫情,将药丸扔进了嘴角,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月弄寒仍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萧惜惟,说道:“谈谈吧。” 萧惜惟冷笑了一声,伸手扯起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转身就走。 “打了人就想走,这天下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月弄寒伸手拦住了他,“你不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吗?” “我没什么好跟你解释的。” 萧惜惟并不打算多说,仍是要走。 “可我有话想问你。”月弄寒干脆走到了他面前,“她失踪的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他瞬间就跟点燃了的火药似的,咬牙看着他:“我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缥无怕他们又打起来,连忙走到中间当和事佬:“好好说,别动手。” 再打一架的话,估计今晚真得有人交代在这里。 月弄寒不理他,仍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那你身上的功力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有轮回之花和火阳诀的真气?她走的时候,到底遇到了什么?” 萧惜惟的脸色一变,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没有?你不是也吸收了叶琴涯的心魔吗?” 月弄寒一愣:“看来你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有这些功力,莫非你以为是吸收了叶琴涯的心魔所致?” 萧惜惟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这五年来,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体内有数股异种真气,他自然也知道那些真气是属于哪种武功,可他一直将这些归结为他当初吸收了叶琴涯的心魔的缘故,毕竟火阳诀和轮回之花的武功叶琴涯也会。 他问:“所以你身上没有是吗?” 月弄寒摇了摇头。 缥无在一旁解释道:“你没有或许是因为龙魂在你身旁的缘故,而那一日,叶琴涯的心魔大部分都被他所吸收了,而你吸收的是纯净的龙魂之力。” 两人同时看向他,显然都不怎么相信他的话。 月弄寒笑道:“可他身上的龙魂之力也强过我不是吗?” 他是知道的,那日龙魂选择了他们二人,急于将龙魂之力传给他们,可龙魂之力太过强悍,远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若非她不顾自身安危使出引龙诀,恐怕他们早已被龙魂之力撑得爆体而亡。 可饶是如此,他也能明显的感觉到,龙魂在择主之时是更属意眼前这个人的,这也是为何他身上的龙魂之力远远多于自己的缘故,若非他为了救人,主动放弃了龙魂,他现在才应该是龙魂的主人才对。 但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同样吸收了叶琴涯心魔和龙魂之力的自己,身上却并没有这些武功,所以,他不得不怀疑。 “你真的确定,她离开这个世界,是因为她回到了她长大的地方?” wap. /130/130469/30428055.html 第三百七十章:如何放下执念 萧惜惟哼了一声,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下去,转身就走。 月弄寒在他身后道:“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兄长,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我相信无论她在哪里,都不希望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萧惜惟脚步一顿,扭头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月弄寒向前走了一步:“我只是想告诉你,云隐国需要一个王后,渊和需要一个母亲,而萧家,需要曾经的你,你不要忘记了,你姓萧,你也不要忘记了,你是云隐国的王,你的肩膀上,担负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她,还有你的江山社稷,还有你的子民。”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沉痛,再怎么说,眼前这个人都是他唯一的亲弟弟,他们的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看到他这样自暴自弃,他也很心疼。 因为,他曾经见过那个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他,对比起现在,那才应该是他。 听罢,萧惜惟居然冷笑了一声,说道:“你没立场跟我说这些话。” 他的语气冷得像块冰,仿佛再炙热的阳光也融化不了,说完这句话,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抬腿离去。 月弄寒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他没有立场,因为他姓月。 他之所以能名正言顺的坐上寒月国的王座,没有背上逼宫篡位的骂名,不被世人所诟病,皆因他的王位是寒月王心甘情愿的传给他的。 这一切,只因他答应了寒月王一个条件,无论日后怎样,他永远都姓月,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够一统天下,迁入帝陵的是月氏的祖先,祠堂里供奉的也只能是月氏列祖列宗的牌位。 他想起那日在圣月殿里,寒月王对他说的话。 “我的这些儿子里,凌寒虽有雄心大志,却过于残忍贪婪,沉不住气也容不下人,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依寒心虽仁善,却是一个贪玩的,心思也不在江山社稷之上;斯寒倒是个可造之才,只可惜年纪还小,当今的局势也不会给他一个好好长大的机会,唯有你,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继承者,你有野心,有能力,机敏多变又不失宽厚仁和,寒月国在你手里,我很放心。” “我恨啊,我恨我教出了一个这么完美的儿子,更恨,这个儿子不是我亲生的。” “父王,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父亲。” “这个王位,你若想要,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条件。” “第一,他日若你夺得江山,这个江山是属于月氏的;第二,我知道你控制住了你的几个弟弟,我要你发誓,永远不得伤害他们;第三,待你继位后,需得厚葬你的王兄。” 他全部都同意了。 所以啊,哪怕他心里承认他是他的亲弟弟,可在世人眼中,他们只是盟友关系,甚至或许有一天会走上对立的那一面,他确实没有任何立场去干涉他的事。 这时,缥无走上前来,说道:“多给他一点时间吧。” 月弄寒的眼中不无担心:“他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毁了自己,叶琴涯和叶伏筠所造成的种种惨剧你我皆有目共睹,他掌握着太多人的生杀大权,如果他控制不住自己,那将是比叶琴涯和叶伏筠还恐怖的存在,有时间,你还是多劝劝他吧。” 缥无无奈的摊开了手,“你今晚也看到了,如果他真的听劝,也不会成现在这副模样。” 说也说了,劝也劝了,他真的是爱莫能助。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每个人的路注定要自己去走,好也罢,坏也罢,旁人无权干涉,也干涉不了,哪怕是以爱为名也不行。 缥无说完也要走,眼一抬,望向了不远处站着不动的风聆,说道:“还不走,留在这里喝风呐。” 风聆翻了个白眼:“我走不走关你什么事。” 她还有话要问月弄寒,自从前两年琴漓陌说要出去找圣影卫的传人,之后就再也没回来,昔日的好姐妹一下就少了两个,她真的是说不出的孤单寂寞。 这些日子,萧惜惟又越来越不好相处,每次她想问问有没有主人的消息,还有个绿翎老是有意无意的阻拦她。 理由还出奇的一致,不是什么陛下歇息了,就是陛下现在心情不好,再有就是陛下现在在陪渊和公主,没空召见她,总之就是不让她见萧惜惟的面,还说她不懂规矩。 这算什么呀?她怎么就能堂而皇之的拦着人不让见了,以前主人在的时候,从来没有人来跟她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她这是想取代主人的位置了吗? 她气不过跟绿翎吵了一架,还被萧惜惟罚了禁闭,再加上最近好多人都在传,绿翎有多么多么的得陛下的欢心,只怕是要成为王后了,她心里很不舒服,不为其他,就是为主人感到委屈。 就有种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感觉。 血域魔潭那一战,主人为了救他们都伤成什么样了啊,主人这才走多久啊,结果这两个男人娶妻的娶妻,另外一个虽然看起来很伤心,也没妨碍他带女人啊,好像都快要把主人忘了。 她就想问问他们,会不会放弃主人,如果他们都不找了的话,那她就自己去找,直到找到了为止。 见她小步的朝月弄寒的方向挪了两步,缥无笑了一声:“怎么,不想走啊,靠这么近,想去给人家做夫人吗?人家月王可看不上你这样没权没势的野丫头,还不跟我走。” “怎么说话的你。”风聆急了,“我怎么又是野丫头了,我警告你,对我说话客气点,不然我真的对你不客气。” “懒得理你,你不走我走了。” 缥无哼了一声,拂袖就走。 风聆跺着脚:“自恋狂,谁让你理我了。” 月弄寒问她:“风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风聆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问道:“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如果萧惜惟跟你一样娶了妻子,就不会再管主人了。” 月弄寒愣了一下。 风聆顿时红了眼睛:“你那天昏迷了,你不知道主人为了救你们伤得有多重,你们都说她回家了,可她都已经伤成那个样子了,连冷君宇的一刀都接不下,路都走不稳了,怎么还有力气回家。” 月弄寒只觉得喉咙一涩。 风聆继续不管不顾的说着:“你们倒好,有美相伴,快活得不得了,可怜我主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她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谢虚颐急得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说了,这些话不能说的啊,这傻妞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的谁啊,那可是一国之主好吗?脾气再好也容不得你这么直接了当的戳心窝子质问他啊。 风聆毫不留情的将他的手拂开,一方手帕递到了她面前,她说了声谢谢,接过来拧了拧鼻子,哭得可伤心了。 月弄寒道:“你放心,我们永远不会不管她。” 风聆吸了吸鼻子,问道:“真的吗?” 月弄寒保证道:“君无戏言。” 风聆这才停止了哭泣,说道:“那你不要说话不算话,我先走了,你有主人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月弄寒嗯了一声,眼见风聆走远了,他扭头看着谢虚颐,问道:“还能走吗?” “你说呢?”谢虚颐脚步踉跄的朝他走了两步,捂着胸口,重重的叹了口气:“以后还有这种要命的差事,记得不要叫我。” “好了,给你加俸禄。” “不够。” “再赐你一座府邸。”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给你十坛君莫悲。” “你打发叫花子呐。” 月弄寒扭头看他,他一瘸一拐的跟在后面,一副狮子大开口的表情。 “对了,这里不是你老家吗?我好像听你说过,城外有座长径山,山上有一座古庙,庙里有个老和尚,那是你的忘年之交,用不用我派人去替你们把那座庙整修一番?” 谢虚颐警惕的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你今天这么好说话肯定有诈”。 “你不会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吧?” 月弄寒狡黠的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还是你懂我的表情。 “有些事我不方便做,你吩咐人再去亡鸟峡一趟,务必搜查得仔细一点。” 谢虚颐抬眸看他:“你不会被那风姑娘的话影响到了,觉得阿寻姑娘还在这个世界上吧?” 他不认为一个已经消失了五年的人还在这个世上,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男人会以绝对理性的视角去看这个世间,但女人不会,她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月弄寒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觉得,她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离开,尤其是发生了今晚的事,我只想知道那天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现在究竟是死是活?” 谢虚颐一脸为难:“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亡鸟峡底都快被那位翻个底朝天了,如今渊河的水也流到了那里,换句话来讲,若是阿寻姑娘真的还在这世界上,又怎么可能躲起来这么多年?” 月弄寒沉默了下来,仰头望着夜空,白雪纷繁而落,落在他的发丝上。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对了,其他几个有消息了吗?” 谢虚颐摇了摇头。 血域那一战后,消失的不止一个她,还有她的兄长叶孤野,就连风灵四将里的灵歌将军也失踪了,至今不知去向。 而泷日国,护国大将军冰冽也没了踪迹,倒是几个月后,消失了许久的唐原和唐霄回来了,据他们说,那日他们将追兵往外引的时候,看见了叶孤野和冷君宇,两人刀剑相拼,不分上下,一路从天上打到了地上,最后在两人的全力一击之下,地面破开了一个大洞,两人掉了进去。 唐原和唐霄扑上去一看,那个洞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方,他们在洞外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出来,又不敢久留,只得离开,于是从那以后,叶孤野和冷君宇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这些年来,云隐国也好,寒月国也罢,甚至泷日国都在派人找他们,可这些人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月弄寒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再派人去查查,冰冽消失之前都做过什么?” 谢虚颐叹了口气,知道他还是不死心,只好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我看那位的执念固然重,你又何尝不是呢?” 月弄寒伸出手承接落下的白雪,雪花落在他手中,瞬间融化成雪水,凉意透过掌心传到心里。 “我只想她活着,只想她过得好,不要受苦。” *** 萧惜惟没有回房,他走到了一座阁楼前,阁楼外花木森森,幽静无比,四周皆有侍卫把守着,见到他过来,几名侍卫对视了一眼,立即跪下行礼。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侍卫们很快退到了黑暗里。 他伸手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听到了动静,扭过头来。 那是一张姿容绝色的脸庞,素衣墨发,身上没有佩戴任何的首饰,却显得她更加的空灵素净,出尘如仙。 “你究竟还要关我多久?” 这是叶孤影看到他后,问的第一句话。 那日,这个男人离开仙霄宫时,不顾她的反抗抓走了她,再然后,就将她囚禁了这么多年,就连这次御驾亲征,也将她带了出来。 她知道,他囚禁她只为了她这张脸,在他极度思念那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来看着她,什么都不做,只盯着她的脸看,看完了又一言不发的离去。 萧惜惟走到她面前坐下,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找到你妹妹没有?” 叶孤影垂下了眼睑,她根本不用问,一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还是没有妹妹的消息。 她的语气依旧清冷得没有任何感情:“你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了,这样下去,对你而言,不是一件好事。” 萧惜惟冷笑了一声,“那依你看,什么对我才算好事?” “我知道阿寻的离开对你打击很大,”叶孤影叹了口气,抬眸看他,“我也知道你想让阿寻回来,可她如果知道你变成了如今这样,她还会愿意回来吗?你已经杀了够多的人了,难道叶琴涯和灵邪的悲剧你还要再重演一次吗?” 萧惜惟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知道我今晚来这里做什么吗?” 叶孤影不解的看着他。 萧惜惟道:“我们成亲吧。” “什么?”叶孤影愣了一下,仿佛听错了一般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 萧惜惟道:“你们都说我执念太重,都让我放下,我就看一看,我真的能不能放下。” “荒谬!” 叶孤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布满了怒容。 “我不是阿寻,我也不会成为她的替身。” “先不要拒绝,”萧惜惟伸出手指在桌上轻叩着,缓慢的说道:“云隐国需要一个王后,渊和需要一个母亲,这个位置本该是属于你妹妹的,我不想给别人,你……是最好的选择。” 他刚说完,叶孤影就一巴掌朝他挥去,萧惜惟轻而易举的抓住她的手,说道:“这不好吗?你大哥和妹妹都失踪了,月弄寒也娶了别人,日后的无启族只有我来替你们护,他日攻下泷日国,你可以劝我不要杀人呀,我夫人的话我会听的。” “你疯了!”叶孤影咬着牙下了结论。 萧惜惟并不否认,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你告诉我答案。” 说完后,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去。 身后,叶孤影问道:“如果阿寻回来了呢?” 萧惜惟埋头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如果她还在这个世上,如果他都要娶别人了她还不出现,那么,他究竟还在苦守什么呢? wap. /130/130469/30428056.html 第三百七十一章:风雪归人 凌汐池和阿曜花了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间才从山里走了出来,一路翻山越岭,过谷穿壑,不知爬了多少个天坑,下了多少个峭壁,地形复杂得连他们都不敢保证再折返回去还能找到他们当初居住的那个地方。 阿曜功夫算得上不错,轻功也是俊俏得很,但是带着她,走得也十分艰辛,两人手也磨破了,脚也磨破了,实在是走不动的时候,终于看见了一条勉强可以称之为路的小路。 路其实并不明显,只能隐约看出曾经有人走过,走过的人还不算少,因为路上还留着一些浅浅的脚印,不过这足以让他们欢喜,因为有人出现过的地方便代表着他们离人类居住的地方越近。 两人累得几乎是瘫倒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激动得眼泪汪汪的,都觉得这一路实在太不容易。 他们出来的地方恰巧便是亡鸟峡,她这才知道,原来这五年她从未离开过亡鸟峡,一直就呆在峡谷两岸的高山深壑中。 五年的时间,渊河的水已流到了这里,亡鸟峡早已不复当初的模样,因为有了水,现在的亡鸟峡常有舟船经过。 他们很快就在一个地势较低的地方等到了一艘客船,凌汐池扯着嗓子在岸边叫了好几声,船家终于发现了他们,并且让他们上了船。 坐船的钱是阿曜给的,用的是几张成色不错的白狐皮和紫貂皮,船家看那皮毛油光水滑的,毛色又鲜亮,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上品,便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带他们一程。 兽皮是凌汐池让阿曜带出来的,因为要在世间行走的话,少不得要用钱,他俩都是穷得叮当响的人,身上一个子都没有,那些兽皮品相都不错,外面那些个达官显贵最爱皮草制成的衣服,更有一狐白裘值千金的说法,这些东西带出去卖了兴许还能换一些银子用用。 她告诉阿曜,不管在什么时候,钱总是人们最好的朋友,哪怕所有的人都背叛了你,只要有钱,就不怕生存不下去,尤其是像他们两个现在这个处境,便更不能把钱不当钱了。 阿曜听了她的话,将兽皮捆了,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根拳头粗的木棍将兽皮挑着,凌汐池曾经试图要跟他一起抬,可那棍子不知道是用什么木材做的,奇重无比。 阿曜见她抬不动,也是愣了一下,凌汐池不好意思的向他解释,自己经脉损害得严重,有力气也使不出来,要是换做以前,她单手拎十根都不在话下。 阿曜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可以不用做这些,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随后他扭头走进了他的小木屋里,大手一掀,将床板掀了起来,从里面抓了一个袋子出来递给了他,袋子里还有些金叶子碎银子一类的东西。 他向她比划着解释,这些钱是他在恶霸那里抢的,当初是为了逃难用的,只是没想到他后来躲到了山里,这里这些也用不上,只好放了起来。 凌汐池看了一会儿,数了数,又将袋子递给了他,嘱咐他自己收好。 船家看他们两个脏兮兮的,一身兽皮像是山上的野人一样,连个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便很好心的附赠了两件衣服给他们。 布料不算好,但胜在干净,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后,人也神清气爽了起来,她干脆走到了甲板上看风景。 亡鸟峡两岸悬崖陡峭,重岩叠嶂,隐天蔽日,不一会儿的功夫,船已驶过了万重山。 她开始跟船家闲聊起来,问道:“船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船家告诉她,他们要去景陵城,去给那里送东西,景陵城里住了两个了不得的大人物,那些个大人物携家带眷的,吃的用的都很讲究,少不得要经常往那里运输物资。 通过聊天,凌汐池多少了解到,原来在她离开后不多久,月弄寒便应召回了寒月国,被寒月王打入了昭狱,泷日国趁机举兵攻打月凌州,昔日的月凌军更是在这一场战役中四分五裂,死的死,投降的投降,好在寒月王最终还是将王位传给了月弄寒,他及时派兵支援雪沁城,这才保住了月凌州,如今的月凌州已经属于寒月国的领土。 月弄寒即位后不久,便率兵攻打浩垠国,更是在两年多以前灭了浩垠国。 浩垠国破后,寒月国和云隐国联手攻打泷日国,占据了泷日国数城,已攻打到泷日的中心城市景陵城,由于景陵城背后便是雁回峰,泷日国在那里修筑了十余道防线,还布了一个了不得的阵法,固若金汤,双方在雁回峰僵持不下,各待时机。 这是她早已料想到的事情,血域魔潭的事件过后,不管龙魂有没有一统天下的能力,但却一定有挑起各国之争的能力,炸弹终有被引炸的一天,龙魂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线而已。 所以听到这些事情,她并不感觉到意外,她只是为唐渐依母女感到可惜,唐大当家肩负血海深仇,当初不遗余力的拥护他们,毅然决定跟他们一起下山起义,没想到大仇还未得报身已先死,月弄寒居然没能保住她,或许他也没想保她,才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由始至终,她们母女才是这场天下之争里不折不扣的牺牲品。 她其实早该想到的,最是无情帝王心,不管月弄寒当初愿不愿意,可如今他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并且再也无法回头,以后的牺牲只会多不会少。 她更意外的是,她居然听见了船家说,云隐国的惜王陛下,那可是个手段狠辣的人,每攻下一城,便会屠城,将手中俘虏了的泷日军全部处死,不留丝豪余地,还得了个杀神的称号,现在整个天水都怕他怕得要死。 船家还说,寒月国的月王就不一样了,那真真是个宽厚仁和的好君王,励精图治,贤明果决不说,还善用人才,他手下的军队那可不是一般的法纪严明,不杀俘虏,不扰百姓,不伤无辜之人,手下的五名虎将更是不输当初云隐国的风灵四将。 凌汐池问道:“寒月国的五虎将都是些什么人呀?” 船家掰着手指给她挨个介绍,热情得就像那些人是他的亲人似的,包括他们打的每一场战役,立下了什么战功都如数家珍。 凌汐池这才知道,寒月国的五虎将分别是当初幻月影卫的统领月苍竹,凌云寨的二当家唐博,她的堂兄叶随风,还有沈桑辰和穆苏。 船家显然是很推崇月弄寒的,话里话外都透着那么个意思,要是以后这天下的主人是月弄寒就好了,有月弄寒这样的君主,相信老百姓的日子才会变得好起来。 况且月王还得到了传说中的龙魂,那可是帝王之物,月王真真就是天命所归之人。 凌汐池沉默了下来。 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显而易见,月弄寒才是那个得民心的人。 她想起萧惜惟曾经意气风发的跟她说,能号令天下的从来不是什么龙魂,而是人,真正有能力的人,没有龙魂,他也可以打下一片江山。 他当初连龙魂都看不上,他相信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做一个好君王,他让她相信他,他会是一个为民谋福祉的明君。 明渊城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当时世人提起他时也是多有赞誉,为何,如今的他,会失了民心。 凌汐池觉得心有些疼,疼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看着她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阿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双眼睛担忧的看着她。 凌汐池摇了摇头,示意他无事,船家也看到了她白得不正常的脸,问她是不是晕船了,如果晕船的话,可以到船舱里休息一下。 阿曜将她扶到了船舱里,身后传来了船家的嘀咕声:“这姑娘生得美若天仙,怎么就跟了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阿曜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船家被他的眼神吓得全身一抖,凌汐池怕他动手,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让他不要冲动。 船行驶得很快,不消两三日的时间,他们的船便在景陵城外靠了岸,在城外,他们还看见了许多流连失所的难民。 那场景,真的是沿江野地,匍匐挑掘野菜草根佐食者,一望皆是。 船家一边指挥着工人卸货,一边告诉他们,那些难民最开始是云隐和寒月攻打泷日国时为了躲避战争逃难到这里的,没想到泷日国不管他们,将他们拦在了城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后来景陵城易主,云隐国也不想管这些人,寒月国倒是想管,奈何难民数量实在太多,怎么管也管不过来,先是每人三日一升米,后来改为三日五合,就这样还不够吃的,又是这样的严冬,哪来那么多野菜给他们挖的,每天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 凌汐池看着,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就连阿曜的眼中也是出奇的愤怒。 船家看了他们一眼,叹气道:“看了心里不舒服吧,唉,这就是这个世道啊,一打仗老百姓哪有不受苦的,怪也怪泷日国那帮孙子,撤走的时候一把火烧了城里的物资,不然的话他们的日子何至于这么艰难,几地大雪,天寒路冻的,粮食运不过来,谁也没办法。” 凌汐池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这时,船上的货已经卸完了,准备运进城里,船家倒是好心,听说他们要去城里投奔亲戚,决定带他们一起进去,景陵城守卫森严得很,闲杂人等一概不准入内,他们没有通行证是不能进去的。 凌汐池连声道谢,船家这又才从船上拿了两个斗笠让他们戴上,把脸遮遮,他们俩一个长得太好看,一个长得太吓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普通人,不遮挡一下估计城门口就被拦下了。 凌汐池依言戴上了斗笠,又从船上抹了一些灰在脸上抹了一圈,船家这才放了心,领着他们进了城。 城里和城外仿若两个世界,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 城里治安很好,店铺林立,贸易兴隆,大街小巷井然有序,凌汐池站在街头上,看着这个繁华富饶的城市,有一瞬间的恍惚。 船家将他们带进城后,便率先离去了,因为他还要赶去交货,临走时还问他们,需不需要他帮他们找亲戚,他在这景陵城有些人脉,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凌汐池拒绝了他。 因为城里飞满了一个消息,大街小巷上都张贴着王榜,云隐国的惜王半年后要在景陵城大婚,娶的是无启族新一任的族长叶孤影。 世事就是这么巧,这么搞笑。 凌汐池站在那张明黄色的王旨前,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的扎了一刀,疼得已经不觉得疼了。 她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有多久,久到连吹过的风都变得不耐烦了起来,凛冽得像刀子一样,久到,连天都黑了。 天黑的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 她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阿曜,”她扭头看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阿曜,苦笑了一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该回来。” 阿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手比划着。 “我可以带你去找他。” 凌汐池点了点头。 以阿曜的功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一个景陵府衙还是没问题的,两人刚悄悄的走到了一个假山处,便听不远处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阿曜眼疾手快的将她拉到了假山后面,两个婢女手捧着食盒从假山前走过。 侍女甲道:“怎么陛下突然就要成婚了,我还以为陛下会将绿翎姑娘娶进宫呢?” 侍女乙道:“不止你这么以为,大家都这么以为。” 侍女甲又道:“谁都知道陛下这两年最宠爱的便是绿翎姑娘,去哪儿都是她随侍着的,别的女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没想到这半路杀出了一个人出来,我听说绿翎姑娘哭得伤心得很,陛下为了让她不伤心,这几日也是连着召见她,连未来的王后都没见呢。” 侍女乙接过她的话:“怪只怪绿翎姑娘出身差了点,要是出身好一点,说不定陛下早就娶她了。” 侍女甲附和道:“不过想来陛下也不会亏待了她,早晚也是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远了。 凌汐池站在假山后,手指摩挲着手中的木盒,那里面装着的是一根簪子。 手已经冰凉,直到指尖一痛,没有磨平的木屑扎破了她的手指,她才回过神来。 她埋头看了木盒子两眼,轻叹道:“阿曜,你看,人只要不死就会变得贪心,当初我快死的时候,心中只想着只要他好好活着,过得幸福就好,别的都不重要,可如今活过来了,听到他要娶别人了,心里竟然会那么难过,这本来不就是我当初所希望的吗?” 她将木盒子放在了假山上,语气轻得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平淡得就像水一样:“其实不怪他,对于我而言,我只是睡了一觉,可对他来讲,已经过了五年,我又怎么能强求他一直生活在过去呢,他是该重新开始了。” 原来死亡并不是真正的分别,一切的分别都是从决定遗忘那一刻才开始的。 她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wap. /130/130469/30428057.html 第三百七十二章:求医 这真是一个让人感到悲伤的结局。 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以改变一切。 这一刻她意识到,她已经失去了她的惟一了。 或许这世上也从没有什么惟一,人的一辈子那么长,也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幻想着用一个时间段去代表一生,未免太过可笑,她发誓,从今以后,她再不对谁谁谁说什么你是我这辈子的惟一了。 虽然人难免年轻,那段牵了手就想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的时光太美,可人也不是一辈子都年轻不是吗? 凌汐池最终选择让阿曜带她离去。 对于他,她无怨也无恨。 恨只恨缘分太浅了。 只是离去的时候,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今生有你真好,但是真的要再见啦,希望从今以后的你,葳蕤繁祉,延彼遐龄。” 雪花像鹅毛一般铺满了天空,很快就遮盖住了那个被人遗弃了的木盒子。 她在大街上徜徉了很久,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只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和他们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阿曜一言不发地跟在她的后面。 他觉得她也许会很难过,也许需要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可她只是平静的走着,不时抬头看看四周。 许久后,凌汐池突然扭头看着他:“阿曜,我们找个地方歇息一晚吧。” 一个不算好的客栈,地段也很偏,但胜在干净,住店的钱还是阿曜给的,被扰了清梦的店家骂骂咧咧的带他们去房间,忽觉身后凉飕飕的,一扭头,便迎上了两道利箭一般的目光。 阿曜凶神恶煞的看着他,手上还提着一根拳头粗的木杖,脸上的面具散发着冰凉的光,尤其是面具下那若隐若现的伤疤,那气势,身上没背几条人命都散发不出来。 凌汐池连忙碰了他一下,让他收敛一点,别跟个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似的。 店家很识时务的噤了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分别将他们请进了各自的房间里,点头哈腰的告诉他们,有事尽管吩咐,别客气。 凌汐池倒也没跟他客气,让他送了两桶热水上来,坐了几天的船,她现在只想好好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 热水很快送了上来,她泡在浴桶里,心里反复思量着,或许她应该想办法把阿曜的钱还上才是。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她从没有想过如何去赚钱这个问题,现在,她觉得她是该好好的琢磨琢磨了。 于是整整一夜,她都在想她要如何去还阿曜钱这个问题,无论她怎么强迫自己入睡也睡不着。 再活一世后,她打算做个有道德的人,不白拿别人的,欠人钱财这件事在她看来简直就像杀人父母一样让人寝食难安。 第二日早上,在和阿曜吃早饭的时候,她支支吾吾的问阿曜接下来的打算。 按理来讲,阿曜既不是她的随从,也没有必要一直跟她在一起,能将她从深山里面带出来,她已经万分感激了,现在又陪着她千里迢迢的来景陵城找人,更是亲眼见证了她的前夫另娶一事,算来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她实在是没脸再去麻烦他。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去走,阿曜也应该去过属于他的生活。 同时,她也说道,本来她是应该还他钱的,白吃白喝还得他照顾那么久,她心里也很过意不去,救命之恩更是无以为报,但她身上没有钱,也没有值钱的东西,不过她还有个哥哥,还有一个特别好的嫂子,她会在景陵城多留几天,想办法去找他们,那时候就有钱还给他了。 阿曜一直在埋头吃饭,没有理会她,就听她在那儿自言自语,说了一堆人生规划,一会儿说要给他打个欠条,一会儿又说自己想开个店,卖点小点心什么的,问他有没有兴趣入个股。 好不容易吃完了,他抬头看着她,打着手势跟她说,他并不需要她还钱,大丈夫本就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钱财这些乃是身外之物,让她不必记挂在心上。 凌汐池觉得阿曜的境界实在是有点高,这种乱世,她巴不得身上的钱越多越好,与此同时,她也在懊悔,当初她发达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要在地上挖些坑,埋点金子什么的。 或许是,那个时候,她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一天会混到连饭都吃不起的地步吧。 不过,她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欠你的我是一定要还的,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但还是想蹦哒一下,不想完全做个废物。” 人总是得有点活下去的奔头不是吗? 阿曜犹豫了一会儿,用手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数字。 什么时候还了,什么时候两清。 凌汐池看了一眼,数目不算多,完全靠她自己的话,却也足够她奋斗许久了。 她觉得阿曜在狮子大开口,但话已经放出去了,她也只能认了,倍感压力的同时,心里却又有什么东西好似放了下来。 吃完饭以后,阿曜带着她出去了一趟,两人废了好大的精力才打听到,景陵城的云隐大军里,并没有一个叫叶孤野的人,至于风灵四将里的灵歌将军,早在几年前就失踪不见了。 凌汐池就觉得上天跟她开了好大一个玩笑,回去的时候,几乎连路都走不稳。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呢,这打击一个接一个的都不带停的,如果知道醒过来会面对这么多她不愿意面对的问题,她真的宁愿当初死了的好。 哥哥和嫂子怎么就失踪了呢?他们还在这个世上吗? 心空得厉害,脑子里也嗡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反反复复只有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 前面的路开始摇晃不定,从一条变成了两条,从两条变成了三条。 她跪在了地上,哇的吐了一口鲜血,血本应该是热的,可她的血却好似比地上的雪还要冷几分,落在雪地上,连四周的雪都变成了冰碴子。 阿曜皱眉,上前去伸手要扶她。 “阿曜,求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安慰我,让我冷静一下。” 凌汐池双手撑在雪地上,就觉得地上的雪比她的手还要温暖一些,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脏的部位冒了出来,沿着她的每一条经脉,每一条血管游走遍全身,从她的手开始,到她的脸上,甚至发丝上,逐渐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霜花。 阿曜瞪大了眼睛,不由分说的要将她拉起来。 “阿曜,没事的,是寒毒。” 凌汐池轻笑了一声,让他不要大惊小怪的。 她早就发现自己身体的异样了,自从出了那个岩洞后,她就变得十分畏寒,她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失去了武功,又昏睡了许久,身体太虚弱的缘故,直到有一天的夜里,她睡着睡着,突然被冷醒了,手上莫名其妙的凝结了一层冰花,还有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严寒,那种寒冷不是由天气带来的,而是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她曾经见过月弄寒雪舞耀阳发作时的样子,知道那是寒毒,而她身上的寒毒比曾经月弄寒中了雪舞耀阳时的寒毒还要厉害数倍。 那一夜,她几乎冻得快要死去,在她的手脚逐渐失去知觉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吃下了一朵她偷偷摘下来的九阴还魂花,这才逐渐恢复过来。 她这才明白,她身上的寒毒就是九阴还魂花造成的,九阴还魂花当初虽然救了她的性命,可因为她吃得太多,那种可怕的毒性早已沉积在她的经络百脉中,时不时的就会发作。 而每次发作时,她只要再一次服下九阴还魂花就会起到遏制作用。 这种寒毒或许不会让她死,却足以让她后悔还活着。 它就像是一种会让人上瘾的毒药,让人从身体和心智上对它产生依赖,从此再也离不开它。 凌汐池不愿意做被它操控的奴隶,所以这一次出来的时候,她一朵九阴还魂花都没带。 她的全身开始剧烈的发抖,抖得就像风中的落花,单薄的身子几乎是缩成了一团。 阿曜蹲在了她的面前。 她在阿曜的眼神里看见了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恐惧中带着一点心疼,好似她现在经历着的他曾经也经历过。 “对不起,”她哆嗦着,嗑磕巴巴的说道:“看来我要很久才能还上你的钱了。” 傻丫头,谁要你还钱呀,还是说,这是支持你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阿曜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不由分说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直接找到一家医馆,冲了进去。 医馆的大夫正在用药碾子碾着药,一抬头,便见一个人怀中抱着一个昏迷的姑娘就像一头凶兽一般冲了进来,还打翻了他一笸箩刚刚切好了准备去晾晒的药材。 “要死啦!赶那么急是要赶着去投胎吗?” 大夫一边骂着,一边捋着胡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刚走两步,便见一只大手朝他伸了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已被抓到了那昏迷的姑娘面前。 “混账,你是哪里来的野人,有你这么求医的吗?知道我是谁吗?”大夫愤怒极了,正要破口大骂,眼光不经意的往那昏迷的姑娘身上看了一眼,惊奇的咦了一声,也顾不上骂人了,说道:“啧啧啧,好厉害的寒毒啊,看来真是要死了。” 话音一落,一只手像铁箍一样箍住他的脖子,阿曜目露凶光的看着他,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赶紧救她,救不了我就让你给她陪葬。 “呸,你这小子好没道理,还不赶快松开我,信不信我一针扎死她。” 大夫骂着,手指微微一动,一道银光从他指尖飞出,直射入了她的穴位中。 阿曜哼了一声,手上一用力,顿时响起一阵奇异的咯吱声。 “别别别……”大夫白眼一翻,明显呼吸不过来了,双手掰着他的手,急声道:“我救,我救……松手,再不松手出人命了。” 阿曜这才松开了他。 大夫揉了揉自己脖子,一边开始把脉一边道:“小伙子,你这人好生奇怪,有话不好好说,动手动脚的干嘛,装哑巴很好玩?” 他的话音一落,又是一道风朝他袭来,他眼疾手快的护住了自己脖子,连声道:“我保密,我保密,我什么都不知道,还有,我要开始把脉了,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你站在旁边影响到我了,我一紧张,说不定真就把你夫人给治死了。” 阿曜依言退开了几步远,只是目光仍没离开片刻。 大夫骂骂咧咧的开始把脉,手刚搭上脉搏,咦了一声,眉毛一跳,表情顿时复杂得一言难尽。 阿曜紧张而又担忧的看着那个时而蹙眉,时而叹气,时而摇头,时而惊呼的大夫,整个人又开始变得暴躁不安。 那大夫边评着脉便摇头道:“奇奇奇,老夫诊脉无数,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脉象,令夫人的五脏六腑严重受损,体内气血不通,再加上血气亏损,全身经脉均有损裂,按理说,受如此严重的伤,又中了这么重的寒毒,令夫人应早就……” 话还没有说完,那大夫便感觉到了冰冷的杀气,抬起一看,看到阿曜阴沉的想要杀人的眼睛时,剩下的半截话怎么也说不出来,额头被骇得有冷汗冒了出来。 阿曜仍是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冰冷的眼神仿佛在说,我不是要听你这些废话的,我是要你救她,那面具下面露出来的每一条狰狞的伤疤都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那大夫叹了口气,起身说道:“小伙子,请恕老夫医术浅薄,令夫人的病,老夫实在是无能无力……” 阿曜握紧了拳头,大夫见他又要动手,连忙出手阻止:“停,停,停,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家夫人的病,我确实救不了,不过,这世上也并非没有可救她之人,你带着她出城去,城外往西有一座长径山,山上有座云门寺,寺里有个老和尚,号称妙手回春,药师临世,你去找他,令夫人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阿曜收回了拳头,也不迟疑,当下弯腰抱起女子就要走。 这时,大夫又道:“不过,小伙子,我得给你提个醒,那老和尚脾气怪得很,人又小气,号称三不救,不救没快咽气的人,不救穷凶极恶之人,不救不合眼缘之人,你这么凶,小心被他轰出来,他可没我那么好说话。” 阿曜已经抱着怀中的人走出了医馆,走了几步后,他的脚步一顿,扭头看着倚靠在门扉上准备目送他离去的大夫,嗓子里发出了十分粗嘎难听的两个字:“多谢。” 大夫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别妨碍他做生意,直到阿曜走远了,他才发出了一声笑:“一个装聋做哑,一个全身是病,还真是十分有趣的两个人啊。” 说罢,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九阴还魂花的气息呢。” wap. /130/130469/30428058.html 第三百七十三章:云门寺 “九阴还魂花,有奇香,生幽谷深壑之中,人迹难至,聚九阴之气,乃大寒之物,服之,可生死人,然寒气积于体内不散,久而成毒,毒发时,百脉寒僵,血凝成冰,再服此花可缓之,久而成瘾,周而复始,终身难解。” 一个借由九阴还魂花起死回生之人,服下一朵九阴还魂花之后,便需要更多的九阴还魂花。 而刚才那位姑娘,身上的寒毒已经积聚到了一定的程度,看来服用此花已经很长时间,可是她的经脉中又残存着一丝火阳之气,在顽强的抵抗着寒毒,应是曾经练过一种至阳的武功。 而这种至阳的武功,恰好他也知道,是火阳诀。 他轻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神色。 雪又下大了,纷纷扬扬漫天皆白,仿佛要将这个世界还原成最原始,最纯净的颜色。 这么大的雪,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家家户户都缩在自己的屋子里烤着火,偶有人走过,脸上也都带着一种十分无奈的神色,脖子缩在衣服里,两手不停的搓着,渴望一点微薄的温暖,呼出来的气好似都凝结成了冰。 这冻死人的天气,没有人愿意出来,但凡出来的,都是一些为了生活不得不外出奔波的人。 大夫倚着门,用一种充满同情的眼神看着这人世间。 这场雪后,估计又要死不少人吧。 生活,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太多的人,仅仅活着,便用去了全身的力气。 他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雪中的背影,地上只留下了一行深深的脚印,很快又被雪覆盖。 究竟是为什么,会让两个看起来本该已经被世间遗弃的人,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出现在这景陵城呢? 大夫叹了口气,怎么办,他好好奇。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医馆的店招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的玉谢堂三个字好像在与寒风搏斗,屋内,炉子上煮着的茶已经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太冷了呀。 大夫往双手上哈了哈气,转身正要进屋的时候,只听咔嚓一声,门口上高悬的招牌莫名其妙的落了下来,眼看就要砸在他身上的时候,一只手及时伸了出来,稳稳的托住了招牌,身子轻巧的一跃,又将招牌悬挂了回去。 大夫看了来人一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嘴中哼道:“我就说今天怎么这么倒霉,一早起来就听见乌鸦在叫,原来是你这瘟神回来了。” “没有我这瘟神,你这嘴毒心狠的糟老头就被这破牌子给砸死了。”那男子拍了拍手,不以为然的说道:“堂堂天人谢家,要是被一块牌子砸死了,说出去多丢人。” “哼,我会被这牌子给砸死,你这瘟神不回来,我兴许还能多活几十年。”大夫一拂衣袖,转身进了屋,嘴里还嘟噜着:“看到你真是破坏我美妙的心情。” 谢虚颐抖了抖身上的雪,尾随着大夫进了屋,看到地上打翻了的药材后,笑道:“哟,看来我来晚了,莫非是你这庸医的真面目终于被暴露出来了,有人上门闹事了。” 谢大夫看着他就来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横眉竖眼的说道:“我庸医?你出去打听打听,这整个景陵城有哪个大夫能有我这样精湛的医术。” 谢虚颐笑了一声,弯腰将地上的药材拾了起来,不经意间又看见谢大夫脖子上的红痕,他愣了一会儿,嬉皮笑脸的凑到了他面前,做出了一副十分惊讶的表情:“老头子,你该不会真的是卖假药被人打了吧?我老早就告诉过你,你这点医术不要出来招摇撞骗。” 谢大夫一巴掌拍开了他的脸,走过去继续磨着药碾子里的药,呸道:“你这臭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滚回去做你的狗头军师去,别在这妨碍老子悬壶济世。” 谢虚颐讨了个没趣,哼了一声,坐在炉前开始喝茶,一时之间只剩下外面的风雪声,以及碾子滚过药材的声音。 屋子里静默了好一阵子,谢大夫看着自己儿子在一旁不慌不忙的喝茶,那悠闲的样子让他越看越觉得碍眼,连牙关也忍不住咬紧了一些。 “不要每次我一回来,你就一副恨不得吃我肉,喝我血的表情,我可是一有空闲就想着你,你看我想你都想瘦了。” “少来这一套,”谢大夫毫不客气的拆穿他,转问道:“城外那些难民你们究竟打算怎么管?” 谢虚颐叹了口气,说道:“这你就不要管了,好好当你的庸医吧。” “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知道啊。” “知道你们还不管?” “想管,也得管得过来啊,这种事情,没谁愿意看到,冬衣已经发放下去了,米也在给,这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 谢大夫哼了一声,知道难民这件事乃是一件让人十分头大的事,并不那么容易解决,又道:“难民这件事暂且不说,我就问你,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家成了,你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当初隔壁家跟你一起长大的李二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李老头天天抱着他的孙子在我面前转悠,脸笑得比风干的菊花还难看,我这辈子就没被人这么踩在脚下过。” “不是吧。”谢虚颐抬头看他,“这种事情你也要跟人一争高下?你要实在着急,要不这样吧,我看你也孤单这么多年了,我再给你找个伴儿,你努力一把,说不定还能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保管你在你那一帮老伙伴中扬眉吐气。” 一个碾子朝他迎头砸了过来,谢虚颐头一偏,碾子从他脸颊边飞了过去,砸坏了两个药罐子。 “啧啧啧。”谢虚颐心疼的看了一眼,说道:“生气吧,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别一见面就逼我成亲生孩子,俗话说,天下未定,何以家为,我是一个有崇高理想的人,女人,只会阻拦我前进的脚步。” “就你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我要是个女人我都看不上你。”谢大夫大怒:“你说说,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张家的姑娘,我瞅着就不错,你嫌人家太胖,赵家的姑娘不胖,你又嫌人家太瘦,太高的不行,太矮的也不行,可操持家务的,你说人家太凶悍,温柔的,你又觉得人家太胆小,你当你是在菜市场买菜啊,容你挑挑拣拣的。” “不好意思,你要是个女人,我也看不上你。”谢虚颐昂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嘴脸:“话说,你就不能给我物色个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既不太凶也不太柔的吗?” 话音一落,一只带着十年脚臭味的鞋子朝他扔了过来,谢虚颐跳上了凳子,捂着鼻子道:“老头子,你不讲武德。” 谢大夫攥着拳头,面露杀气,看得出来真的是动怒了,整个房间里突然剑拔弩张。 这时,谢虚颐的鼻子动了动,纵身一跃落在了谢大夫的身边,谢大夫扭头去拿鸡毛掸子,却见谢虚颐像狗一样,鼻子往他身上一闻,说道:“你今天不对劲,我在你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种香只有……”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伸手指着他:“老头子,你不检点,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娘吗?” 谢大夫简直快被他气死了,伸手拧着他的耳朵,破口大骂道:“我不检点?!谁不检点!我要不检点,我也不至于就生了你这么个货,还敢跟我提你娘,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用家法送你去见你娘。” “那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谢虚颐惨叫了一声,连忙伸手抢救自己的耳朵,“你一个糟老头子,身上哪里来的花香?” “你不是觉得自己医术好得很吗?你怎么闻不出来那是九阴还魂花的味道。” “九阴还魂花?”谢虚颐愣了愣,重复了一遍:“传说中那个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九阴还魂花?” 谢大夫松开了他的耳朵,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那种花可是很难找的,能找到全凭机缘。”谢虚颐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说道:“而且毒性也很大,未到临死之际的人服下反而弊大于利,终身受寒毒的折磨,什么人这么想不开,会去吃这种花?” “你都说是未到临死之际吃了没用了,那吃这个的自然是个差点死了的人,我看那姑娘伤成那样,换成寻常人早死了?” “是个姑娘?”谢虚颐好奇的问道:“什么样的姑娘?” “你好奇这个干嘛?”谢大夫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你小子又打什么主意?我警告你,你把心思给我放到正常姑娘身上去。” “你想哪里去了?”谢虚颐哼了一声:“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我只是觉得九阴还魂花不好找,还是这世上最寒的寒毒,我想跟她打听一下,她是哪里找到的这种花的,说不定日后我们用得上。” 谢大夫道:“晚了,那姑娘伤得太重,身上的寒毒又一并发作,我救不了她,让她去云门寺找老和尚去了,你要打听,就去云门寺,不过那老和尚脾气那么怪,未必会救她。” “呵呵,”谢虚颐笑:“你就是被那姑娘打了的吧。” “什么被她打的,是被她身边的臭小子打的。” 谢虚颐捏着下巴做沉思状:“以你的武功,一般人想近你的身也是不容易的,看来那个人来头不小啊,用不用做儿子的给你出口气。” “你少给我添乱,我看那两人倒是挺可怜的,尤其是那个姑娘,全身经脉损裂,一身武功都废了,还留下了很严重的内伤,若不是她之前学过火阳诀,恐怕也抵抗不住九阴还魂花的寒毒,你别去找他们的麻烦。” “你说什么?”谢虚颐的脸色一变,问道:“你说那姑娘学过火阳诀?你认真的?” 谢大夫拍了他一巴掌:“我们家跟琴家什么关系,琴丫头在我们家住了那么久,我难道连火阳诀都看不出来吗?” 说罢,又小声的嘀咕道:“话说,那姑娘怎么会火阳诀的呢?他们琴家的火阳诀不是不外传吗?” 谢虚颐又问:“那她长得什么样?” “什么样?”谢大夫白了他一眼:“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了,还能长什么样?”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你她长得好不好看?” “我哪知道她好不好看,抱进来的时候,身上都结了一层霜,像从雪里捞出来的一样,不过想来是不难看的。” “那我去瞧瞧。”谢虚颐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谢大夫在他身后吼:“臭小子,你有没有点出息,听说人家长得好看你就要去凑热闹,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对啊。”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说不定此去一见,那姑娘合了我的眼缘,就此了了你多年的夙愿也说不定。” 一只鞋子从他身后准确无误的砸来,他的头一歪,鞋子落了个空,滚在了雪地里,谢大夫跳着一只脚,蹦了出来,指着他怒骂道:“你这个逆子,你敢这么做,我就跟你绝交!” 谢虚颐朝他挥了挥手,“天冷,就别送了啊。” “滚滚滚……” 谢虚颐一走到大街上,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正要往出城的方向去时,有人叫住了他。 他扭头一看,是军中的人,那人跑上前来,一副十万火急的样子,告诉他,军中有急事,陛下正等着他回去商议。 *** 凌汐池醒过来的时候,雪下得已经没有那么大了,天色昏暗朦胧,透过窗棂往外看,竹影婆娑,竹上还堆着未融化的雪,淅沥的小雨夹杂着点点的雪粒子飞进了竹林中,窗前的条案上,放着一个细长的青瓷瓶,里头插了一支红梅,一旁的香炉轻烟袅袅,是檀香的味道。 她是在一片诵经声中醒过来的,醒过来的那一刻,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已经到了西方极乐世界,因为在她的正前方正挂着一副庄严肃穆的罗汉长卷。 卷上绘着百位罗汉,或三五成群的谈禅论道,或独自展卷静读,或两两对弈,或打坐参禅,或焚香品茶,在他们的身旁,宝瓶供莲花,香炉生紫云,惟妙惟肖,宝相庄严,让人心生安定。 凌汐池暗暗咋舌,原来她这样的人也是可以到极乐世界的?她做了很多好事吗?为什么她觉得她好像杀过很多的人呢?佛祖难道记性不好?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房间的门吱啦一声开了。 一个六七岁模样的小沙弥站在门口,圆圆的脑袋,大大的眼睛,长得十分可爱,见到她已经醒来,他高兴的走了进来,站在床前,双手合十道:“施主,你醒了。” “我还活着呀。”凌汐池苦笑了一声,她的命好像特别硬,怎么也死不了,如果评一个最难死去的奖,她一定拿第一名。 “施主还能说话,自然是还活着呀?”小沙弥一脸纯真的看着她,眼睛里是世间少有的干净。 wap. /130/130469/30428059.html 第三百七十四章:一蓑烟雨任平生 “小师父,那这里是哪里呀?” “回施主的话,这里是云门寺。” “我还有个同伴,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小沙弥点了点头:“他正在听师父讲佛法。” 凌汐池又问道:“能带我去见见他们吗?” “当然可以呀,”小沙弥笑了一声,说道:“不过师父说了,施主若是醒来了,肚子定然会饿,小僧已经备好了斋饭,施主请先用一些,小僧再带施主去见师父。” “有劳了。”凌汐池朝他点了点头。 小沙弥转身跑到了门外,拎了一个篮子进来,揭开盖在上面的盖子一看,里面是一碗简单的素斋,看着那翠绿的小菜和白嫩的豆腐,凌汐池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有些饿了,便少量的吃了一些。 小沙弥端立在一旁,闭着眼睛,一边捻着佛珠,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觉得这小沙弥很是有趣,问道:“未知小师父法号?” 小沙弥睁开了眼睛,“回施主的话,小僧法号心通。” “哦,原来是心通小师父,”凌汐池点了点头,说道:“小师父,你的师父没在这里,不用时时刻刻念经的。” 心通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师父说了,当和尚就是要念经的呀,不仅吃饭的时候要念,睡觉的时候要念,便是在做事的时候,心里也要念的。” 凌汐池好奇道:“为什么呀?” “因为我是和尚啊,和尚本来就是要念经的。” 这话说的,竟让人无法反驳呢。 凌汐池笑了笑,不再问了。 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明白自己的身份,做自己该做的事,并把该做的事做到极致,这本身也是一种修行和境界。 吃过饭以后,心通便带着她去找阿曜。 雨雪霏霏。 寺是古寺,面积不算小,能看出曾经也有过一段香火鼎盛的时候。 许是时间太久了,如今的寺庙早已没落,随处可见萧索凋零,黄色的墙皮已经开始大片大片脱落,露出斑驳的岁月痕迹。 寺庙里人很少,也没有什么香客,只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师父正拿着扫把在清理积雪。 倒是一个十分清幽静寂的所在。 两人穿过了一条回廊,来到了后院的禅房,禅房掩映在竹林中,雨穿竹林,发出萧萧的声音。 凌汐池停下脚步,抬头看着空濛的山间禅院,只觉得自己走了一段又一段的路程,却在此刻感受到了真正的宁静。 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她闭上了眼睛,笑对苍茫,宠辱不惊,她正是少了那一种心境。 心通不明白她此刻的心境,见她站着不动,也没有催她,只在前方静静的等着她。 凌汐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冲着心通一笑,说道:“走吧。” 心通将她带到了一间禅房前。 推开禅房的时候,里面只有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和尚,他正盘腿坐在一张罗汉床上,闭着眼睛正在念经,念得是楞严经。 他已经很老很老了,眉毛花白,整个人裹在一件很旧的禅衣里,看起来干瘦枯小,像是一阵风都可以将他吹倒,可他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心中会不自觉的生出一种膜拜的心情。 凌汐池四下看了一眼,阿曜并没有在这里。 开门的声音不算小,可老和尚并没有睁开眼睛。 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干脆迈了进去,朝着他走了过去。 心通随后走了进来,乖乖的立在了老和尚的旁边。 罗汉床另外一边的位置是空的,中间的小几上放着一盘棋,一盘已经下到残局的棋。 罗汉床的另一侧是一个小茶桌,桌子中间放着一只茶炉,茶壶里煮着的茶已经散发出幽幽的茶香。 一室的空,一盘的静。 凌汐池望着那一盘已走到尽头的棋,白子黑子均已走到了绝路,那是只需一子便可定胜负的棋局,可那一子她却不知道该如何下。 于是她在他面前的一个蒲团上盘腿坐了下来,静静的听着他念经。 不知过了多久,老和尚捻完了最后一颗佛珠,终于停了下来,睁开了眼睛。 这时,他才仿佛看到了她,伸手提起来茶壶里正煮着的茶,为她斟了一杯,问道:“施主看这局棋有什么奇特之处。” 她端起了茶,笑着摇了摇头。 那是一局死棋。 老和尚笑了笑,伸手将茶盘上的棋子捡回了棋盒中。 棋局散了,棋子又回到了原位,老和尚道:“阿弥陀佛,让施主见笑了,刚才那一局棋是昔年老衲与一位老友下到了残局,多年来,我们始终没有分出胜负,如今故人已去,只剩下这空荡荡的棋局聊以慰怀,只可惜这一局棋终究再也无人可下了。” 凌汐池静静的听着,回道:“佛语有云,万事皆空,只是过去的一个人,一场棋而已,大师理应放开了。” 老和尚道:“棋如人生,茫茫一生,有太多的未知,亦有太多的牵挂与得失令人无以释怀,就算佛,也记挂着众生,若看得开,又何须遁入空门。” 凌汐池沉吟道:“可太多的事情,看不开又能怎样呢,已经注定的结果,便只有接受,这像这棋子,走到最后,每走一步都会想到要绝处逢生,可是太多的时候绝处逢生的几率很小,棋子和人生一样,终会了的,若是这一局不结束,又怎能开始下一局呢?” 老和尚捻着佛珠,笑而不语。 凌汐池喝了口茶,却又听老和尚问道:“施主可知,老衲那位故人是谁?” 她愣了一下,说道:“愿闻其详。” “老衲那位故友法号云沉,世人皆称她为仙霞师太。” 凌汐池的手一抖,险些没捏住手中的杯子。 她抬头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老和尚。 老和尚仍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凌汐池失声道:“大师,你……” “老衲法号空玄。” 凌汐池试探性的看着他,问道:“莫非大师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 空玄笑道:“阿弥陀佛,并非老衲多事,只是老衲曾经立下了三不救的规矩,不救未到将死之际之人,不救穷凶极恶之人,不救不合眼缘之人,那天那位施主将你带来之际,你已经昏迷不醒,老衲不得已,便多问了几句,他说了一些事情,恰好,老衲年轻时云游四海,也得了几个朋友,近来的天下之事也知道一些,所以施主的身份并不难猜。” 凌汐池不相信的看着他:“你就是凭这个猜到我是谁的?” “当然不是,”空玄摇了摇头,“姑娘那日去看诊的大夫与老衲是好友,他在施主的脉搏中留下了一根银针,老衲替施主将那根银针取出来之际,发现了施主有修炼过火阳诀的痕迹,对了,他有个儿子,姓谢,应该与施主是故识。” “咳……”凌汐池被口中的茶水呛了一下,问道:“他儿子不会叫谢虚颐吧?” 老和尚嗯了一声。 “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了?” 空玄摇了摇头:“不知,谢施主派人来过一次,被老衲打发走了。” 凌汐池松了一口气,也不再遮遮掩掩,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跟你一起来的那个施主动了杀心。” “……” “他威胁你了?” “倒也不是,”空玄道:“老衲觉得,既然施主回来了也没去找他们,必然是暂时不想见他们,施主的事理应自己做主。” 凌汐池苦笑了一声,摇头嘀咕道,“你是出家之人,不仅撒谎,怎么还立下那么多的规矩,在你们眼里,不是应该众生平等吗?” 空玄道:“或许,老衲只是一个不算和尚的和尚吧。” “那我倒是要谢谢大师你。”她苦笑了一声:“在你眼里我竟然还不算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 “一来,老衲相信老友的眼光不会错。”空玄说道:“二来,老衲也不算救了你,你身上的寒毒老衲解不了,你身上的伤老衲也治不了,只能替你暂时压制住,该受的苦日后你还是得自己受的。” 凌汐池轻笑了一声,说道:“无所谓了,忍得一日是一日,只要还活着,哪有不受苦的。” 说罢,她将杯子放在了桌子上,说道:“好茶,再来一杯。” 茶确实是好的,喝了之后唇齿生香,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山野气韵。 佛门里的茶,比外面的茶是要有几分风骨。 空玄又替她斟了一杯,说道:“看施主柔柔弱弱的样子,原来也是一个性子豪爽的人。” 凌汐池笑,倒也不是她豪爽,只是如今她已是这样了,再难也不过如此,难不成还要让她天天一副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吗? 她也不想把自己过成那么糟糕的人。 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说道:“一瓯在手,得来清寂与安定,一期一会,莫失莫忘只今朝。” 正说着,她猛然想起了阿曜,问道:“对了,空玄大师,我的那位朋友呢?” “那位施主啊?”空玄笑了一下,往外面一看,说道:“他倒是一个实心眼的人,老衲只不过提了一下,泡茶的水要用雪水最为甘甜,他便出去了。” 凌汐池哦了一声,说道:“好茶自然得配好水,烹雪煮茶倒是风雅得很,冒昧问一下,大师这样好的茶是从哪里得来的,外面难得一品呢。” 空玄道:“善哉善哉,此茶乃是老衲亲手所种,亲手所制。” “怪不得,”凌汐池笑道:“大地上的植物,就是如此奇妙,草木躯干,于泥士中生长,于阳光雨露中蓄香纳芳,于毓秀山川中滋养性灵,然后在水与火中融化释放,看来万物如何相生,冥冥中自有安排。” “施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凌汐池道:“我要去寻人。” “阿弥陀佛,恕老衲直言,如今施主的身体已不适合远行,还望三思啊。” 凌汐池沉默了下来,老和尚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往炉子里添炭。 这时,阿曜抱着一罐子雪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她之后,愣了一下,眼神明显放松了下来,将罐子放在了老和尚的身边。 老和尚笑道:“急不得,急不得,收集好的雪,需得先用盖子盖严实了,静置一段时日后饮用方为最佳。” 心通小和尚伸出手指往角落里指了指,阿曜会意,将罐子抱到那里放了起来。 凌汐池也笑:“看来阿曜做这些做得很开心嘛。” 阿曜扭过头来看着她,唇角露出了一笑。 接下来的几日,凌汐池和阿曜仍是留在了云门寺里,每日除了听老和尚念经讲禅,便是在一起品茶论道,老和尚也答应了她,不将他们身在此处的消息告诉旁人。 再加上连日下雪,雪将上山的路给封住了,也没有什么人会来这里,所以这段时间他们过得十分平静。 寺里人手少,除了老和尚,就只有三四个小和尚,最大的那个也才十五岁,阿曜是力气最大的那个,挑水劈柴都不在话下。 凌汐池也发挥了自己的长处,帮着小师父们做斋饭。 几日后,做斋饭便成了她的专属工作,因为吃过了她做的饭后,大小和尚们很自觉的将厨房这块领地让给了她,许是睡了五年的缘故,岁月也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让她保留在十八岁时的模样,因为看起来年纪不大,活泼的小和尚们跟她也没什么距离,渐渐的连施主也不叫了,趁着他们师父不注意的时候,姐姐长姐姐短的叫来叫去。 她也乐在其中,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她虽然做不成武功高强的大侠了,但是做个大厨也不错啊。 只是,有一日,当她走出云门寺,看到围绕在四周的茶园时,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茶园很大,分布在整座长径山上,都属于云门寺,茶园的主人是空玄那个老和尚,他只喜欢种,不喜欢管,任其自由生长,每年只摘取少量的,足够自己喝就好了。 好好的茶园因为没人管,弄得跟荒山似的,和各种野花野果树混长在了一起。 长径山的风水很好,最是适合茶树生长的地方,正所谓高山云雾出好茶,这样好的茶在外面定能卖上好价钱。 如今她的身体已经不适合长途奔波,若是暂且安顿下来,她也需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既然这茶园老和尚不想管,不如跟他商量一下,暂时由她来管。 wap. /130/130469/30428060.html 第三百七十五章:新的开始 正所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虽是乱世,这东西的消耗也不算少,况且,茶与其他的几样还有不同之处,是个可雅可俗之物,达官显贵喜欢它,爱其高洁清雅,可清心明性,更与焚香、挂画、插花并称为文人四雅。 别人她不敢说,就如今景陵城叱咤风云的两位,便是其中的爱好者。 纵观古今,茶在贵族生活中的地位不低,历朝历代皆作为上贡之物,正所谓上有好者,下必甚焉,上头的人喜欢,下面的人必然跟着效仿,她虽不想见那两个人,但靠他们赚点钱,也是可以接受的。 况且茶的功效良多,可以改善水质、解毒止渴、清心醒脑、提高肌力,是行军打仗不可缺少之物,如今两个国家几十万大军驻扎于此,对此物的消耗必不会少,与其千里迢迢,大费周章的从外面运来,还不如就地采购更为省时省力。 如今的局势,虽是天下大乱,硝烟弥漫,百姓更是背井离乡,田园荒芜,但依形势所见,泷日国的覆灭应是早晚的事,景陵城本就是个繁荣富庶之地,被誉为泷日国的人间天堂,日后天下一统,以这个城池的位置,发展必不会差,若她能抢占这个先机,将目光往长远了看,说不定还能成一番事业。 再者,她的心中还有另一番想法,眼看着还有两个来月就要开春了,那日在船上看见的难民景象还历历在目,若是她真能想办法将茶叶卖出去的话,采茶需要人,制茶需要人,茶园管理也需要人,日后若真能成事业,至少可以帮一部分人解决生计。 凌汐池的性格不喜止步不前,一旦有了想法,便会立即付诸行动。 她找到了老和尚,向他诉说了自己的想法,希望能暂时帮他管理茶园,她来负责茶叶的销路,卖茶的收入她会分给云门寺一半,既可以解决他们日常所需,余下的,还可添做香火钱,再者,这些茶园还能让部分人解决生计的话,对于云门寺和他来讲,也算功德一件。 让她颇感意外的是,老和尚几乎没有半分犹豫,很爽快的答应了她。 既得了老和尚的应承,这件事情算是向前走了一步,接下来便该是去景陵城看一下如今的茶叶是个什么行情。 待到她身体好一些,雪也停了的时候,她让阿曜带着她又一次到了景陵城里。 今日的景陵城很是热闹,大街上往来络绎不绝,一打听才知道,为着惜王陛下半年后的大婚,特意将新王后的家人从月凌州接来了,今日刚好抵达,排场可是大得不得了。 “看来惜王陛下真是看重这位新王后呢,这么冷的天,不惜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也要将她的家人接过来。” “我倒是听说,在这位新王后之前,惜王陛下还有过一位王后,不知什么缘故失踪了,这才轮到的这位。” “传言你也信啊,惜王陛下可曾下达过诏书昭告天下啊,可曾举行过大婚啊,什么都没有,算哪门子的王后,看看这位,这才叫明媒正娶,天下为证呢,依我看啊,那女子估摸着也就是跟惜王陛下有过那么一段露水姻缘,后来死了,才越传越邪乎,传言还说,那个什么血域啥的还出过神仙呢,在地底下活了几百年,一出来就呼风唤雨,你信吗?” “那自然是不信的。” 走过的路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声音大到她想听不见都难,凌汐池的脚步顿了一下,脑子里有些恍惚,原来不过五年,她便已经成为了传说吗? 原来,在世人眼中,明媒正娶是那么的重要,她和他的一切,并不为世人所认可,他们甚至都算不上真正的夫妻。 看着她怔怔的停在了原地,阿曜也停下了脚步,担忧的看着她。 这世上比刀子最为伤人的,永远是人的舌头啊,那么软的东西,吐出来的字有时候真的可以伤人于无形。 凌汐池埋着头,被面纱遮住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良久,她轻笑了一声,说道:“阿曜,我没事,我们走吧。” 她没忘记自己来景陵城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去难过。 景陵城规划得很好,因着雪停了的缘故,街道上来人往,虽不至于像她去过的几个都城那样繁华,却也可见富庶,尤其是街道两旁的建筑,带着当地建筑的风格,小巧精致,很是雅逸。 东街是茶馆酒肆汇集的地方,因为打仗的缘故,有些许冷清萧条,酒馆生意还行,总有一些浪迹天涯的浪子们喜欢这样的环境,他们往往喝得烂醉,痛痛快快的喝着酒,痛痛快快的唱着悲凉的歌。 酒与江湖永远是分不开的。 而茶馆却要少得多,东街只有两三个茶肆正开着门,其余的,早在景陵城被攻破前就变卖家产逃难去了。 凌汐池原本想着要与当地的茶商合作,还让老和尚给了她样品,以她挑剔的味觉,她坚信长径山上做出来的茶绝对比外面的品质要好很多,若是日后她做出茶来,可让他们代为经销。 可看到东街的情况后,她决定自己开一家,除了卖茶,她还可以卖点心,不为其他,就为了来这里的江湖人多,天南海北的都有,她想一边做生意一边打探哥哥他们的下落。 做生意自然是缺钱的,好在阿曜愿意参与,将自己手头上的钱全给了她,凌汐池不想欠他太多,所以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拟了一个合作协议给他,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日后赚来的钱,除去给云门寺的,剩下的,她和他对半分,完了还郑重其事的在上面摁了个手印,强迫阿曜也在上面摁了一个才算。 她盘算了一下,阿曜手上的钱勉强够开一家店铺,抛开前期店铺的打造,经营成本,人工成本之后,几乎所剩无几,她若再想开个茶叶作坊是远远不够的。 好在几番打听后,她知道她的表哥叶随风如今也在景陵城,她打算开春后去找他帮忙,再问问那日哥哥在血域魔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失踪,这些年他们究竟有没有派人找过他们。 将这些规划好了以后,她和阿曜搬出了云门寺,一来,佛门清净之地,实在非他们久留的地方,二来,她也怕留在云门寺会碰到她暂时不想碰到的人。 长径山脚下有个叫做云桑的小村子,因为村口有棵奇大无比的桑树而得名,村子里人不多,大多数出去避难了,只剩下些孤儿寡母和老人,村长是老和尚的朋友,听老和尚说他们无家可归,是逃难来的,便收留了他们。 凌汐池化名为了小池,和阿曜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之所以住在这里,是因为云桑村是离茶园最近的村子,茶叶不比其他,摘下来后必须尽快加工,迟了便做不出好的茶叶出来,将茶叶作坊开在云桑村是最好的选择,但她又怕村里人不愿意,只得先住进来再说。 两人在村民的帮助下在村西盖了一座茅草屋,人在有事做的时候,很容易忘记其他的东西,所以当他们把一切都理顺了之后,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 恰好是除夕佳节,两人忙得忘记了时间,傍晚的时候,村里的李婆婆带着孙子在门外唤他们的名字,他们这才想起今天过年。 李婆婆今年已经快满六十岁,两个儿子都参了军,景陵城被攻破的时候,她的儿子们随着泷日大军撤退到了雁回峰后面,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两个儿子里只有大儿子成了婚,有个三岁的孩子,城破那日,大儿媳怕受牵连,连夜跟着村里的张三私奔了,狠心抛弃了自己尚还年幼的孩子和两个孤苦无依的老人。 李大爷被气得卧床不起,这段时间,家里上上下下全靠李婆婆一人支撑,李婆婆勤快能干,又是一个热心肠,见他们两个也是无依无靠的,便邀着他们一起过年,虽然乱世之中,家里都没有什么好东西,但人多也热闹一些。 凌汐池没拒绝,让阿曜把她这几日尝试着做的点心装上了,又简单做了两个菜,用食盒装着,便和阿曜到李婆婆家串门去了。 阿曜将食盒放上了桌,李婆婆往桌上看了一眼,佯装责备道:“人来了就是,带这些做什么,婆婆家虽然不富裕,但能少了你们吃不成?” 凌汐池从食盒里拿了一块点心递给了李婆婆的孙子,见小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吃了还要,一点也不怕生,笑道:“过年了,也得让两位老人家尝尝我的手艺不是。” 阿曜看着院子里堆着的柴还没劈,二话不说便去劈柴去了,李婆婆看着他像砍瓜切菜一样劈着柴,感叹道:“阿曜这孩子,看起来虽然凶了些,却是个能干的,做事又麻利又细心,那力气比我家老头年轻时可大多了,我还没见过力气这么大的小伙子,可惜了,不会说话,还被坏人毁了脸,不然以他的本事,定能混出个名堂来。” 凌汐池也看着阿曜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她,阿曜或许真的能做出一番事业,至少不会陪她窝在这个村子里,做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村夫。 “你们不是兄妹吧?” 这时,李婆婆的声音响在了她的耳旁。 凌汐池回过神来,却见李婆婆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说道:“丫头,你跟婆婆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私奔出来的,我看你的气度,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是不是家里人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凌汐池连忙解释道:“婆婆,你想错了,我和阿曜不是私奔出来的,我已经嫁过人了,只是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和我丈夫分开了,是阿曜救了我,他觉得我可怜,这才一直陪着我。” 李婆婆惊讶的看着她,问道:“那你的丈夫呢?他没来找你?你怎么也没去找他?” 凌汐池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说。 李婆婆却从她的神色中发现了端倪,问道:“是不是你的丈夫又娶了别人了?” 凌汐池愣了一下,埋着头没有说话,她怎么能告诉别人,她的丈夫不仅要娶别人,娶的那个还是她亲姐姐。 “唉!”李婆婆知道自己猜中了,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拍着她的手,安慰道:“丫头,别难过,男人算什么,又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下来,你这么漂亮又这么好,离了你是他没福气,我看你日后啊,一定能找一个比他更好的。” 凌汐池笑了笑,将话题岔开了,开始陪着她聊着一些有的没的。 李婆婆见天色不早了,开始烧火准备做饭,凌汐池见状连忙前去帮忙,李婆婆麻利的做了几个菜,很简单的家常小菜,但是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凌汐池在长辈面前一直算是个嘴甜的,拜年的吉祥话一说,气氛也变得活络起来。 苦中作乐也算乐,这顿年夜饭也算是其乐融融,至少在某一时刻,让她感受到了活着的可贵。 皇权富贵也好,升斗小民也罢,活着,不就是为了某一时刻的真实,从而让人明白活着的意义吗? 吃过饭以后,两人给他们的小孙子包了一个红包,又给李大爷送了一包茶叶,还给李婆婆送了一些布匹。 李婆婆连声道着感谢,也从枕头下面掏出了两个平安符,一人给了他们一个,这是当初她为她的两个儿子求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出去,这个家就四分五裂了,现在给了他们,也算老人家心里有了个寄托。 临走时,李婆婆又装了一些自己做的酱菜让他们带回去吃,凌汐池也没跟她客气,收下了。 月色明亮,照在村落里,有种别样的静谧,两人一边走路回家一边欣赏月色,凌汐池也难得的没有说话,外面再风起云涌,至少这个小山村还能有片刻安宁。 只是两人刚走到他们那座茅屋前,还没进门,阿曜突然伸手拦住了她,身上的气息瞬间变了,变得敏锐警觉,像头感受到危险的豹子。 凌汐池也蹙紧了眉头,她虽没有了武功,但直觉还在。 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还有一丝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杀气。 而杀气,是从他们的茅屋里传来的。 阿曜让她往后退了两步,一掌推开了茅屋的门。 wap. /130/130469/30682231.html 第三百七十六章:得见故人 一杆银色长枪从屋子里冲出,像一条出渊的银龙,朝阿曜迎面刺来。 面对那气势惊人的一枪,阿曜只抬手一挥,一掌拍在了银枪的枪杆上,手腕一转,那枪便到了他的手中。 他随手将手中的银枪插在了地中,大踏步的朝屋内走去。 一道人影从土墙上轻巧的翻身跃了出来,一身银色铠甲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他的铠甲上沾满了血迹,那浓烈的血腥味便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凌汐池早已躲到了安全的位置,远远的看着,也是愣了一下,这个人身着铠甲,竟然是军中的人,只是不知道是属于哪个阵营的。 那人刚从墙上翻身跃了出来,便见阿曜疾步上前,一拳朝他挥了过去。 普普通通的一拳,气势却无比惊人,似有降龙伏虎之力。 凌汐池暗自吃惊,她知道阿曜的武功不错,却没想到已经这样好。 那人没了枪,眼疾手快的从腰后拔出了一把剑,看也不看那霸气十足的一拳,一剑便朝阿曜递了过去,那一剑同样精妙无比,剑也是把上好的宝剑,剑出时龙吟阵阵,剑身如墨,不厚不薄,剑锋隐而不露,剑气藏而不显,幽幽光泽流转于剑身之上。 看到那把剑的那一刻,凌汐池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阿曜手无寸铁,只得退身闪避,眨眼间,那人已闪电般的朝他攻出了四五剑,月光下,他的脚步虚浮,气血浮动,身形凝滞,明显是受了很重的伤,再精妙的剑法也大打了折扣。 就在他出剑的那一刻,凌汐池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惊呼了一声。 那人的剑法她熟悉得很,正是师父当初传她的无我剑法,而这套剑法,她只传给了四个人,除了那个死皮赖脸要拜她为师的雷小虎外,便只有沈桑辰,穆苏,小草三人。 她急急的上前一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他的脸,虽然那人脸上全是血,但仍能看出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庞,十七八岁的模样。 她惊得愣在了那里。 五年过去了,那张稚气的脸已经长成了大人的模样,本就精致的轮廓变得更为的硬朗,更为棱角分明,那斜飞入鬓的剑眉更昭示出眼前这个人的意气风发,年少得志。 就在她愣住的那一瞬间,阿曜很快找到了他剑法中的破绽,一掌便破了他的剑招,朝他的胸膛拍了过去。 “不要……”见状,凌汐池急忙出声阻止,“阿曜,别伤他。” 阿曜闻言,立即将自己的掌力撤了回去。 那少年也听见了她的声音,几乎是与阿曜同时一起停止了进攻,他的全身剧烈一颤,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转过身来,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剑落在了地上。 “汐……汐姐姐?” 凌汐池的脑子乱哄哄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沈桑辰。 见她没有回答,沈桑辰脚步踉跄的朝前走了两步,又问了一句:“汐姐姐,是你吗?” 凌汐池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得扑通一声,沈桑辰整个人已经栽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桑辰!” 她惊叫了一声,急忙冲了上去,阿曜已经先她一步将沈桑辰扶了起来,探了脉搏后,示意她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受伤太重,晕过去了而已。 凌汐池松了口气,让阿曜将他抱回了屋内,阿曜喂他吃了些药,又运功替他调理了气息。 眼看着沈桑辰的脸色变得好看了一些,凌汐池才将替他擦脸的帕子扔进了盆子里,端着盆子走了出去。 他们的小茅屋不大,除却厨房,柴房等屋子以外,就只有两间可以住人的屋子,一间是她的,一间是阿曜的,见阿曜尾随着她走了出来,她有些歉意的说道:“阿曜,今晚可能要委屈你了。” 阿曜见她心事重重的模样,比着手势问她,是不是怕那些人找到她,如果是的话,他可以带她连夜离开。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桑辰是个好孩子,不会轻易就伤人,既然他是负了伤出现在这里,又不分青红皂白的偷袭我们,定然是遇上了很紧急的事,或是正在遭人追杀,误打误撞闯到我们这里来的,其他人应该不知道我在这里,我有办法让他不说出去,如果就这么走了,反而不妥。” 以沈桑辰的性子,到时候为了找她,估计才会闹得人尽皆知。 她倒不是怕见他们,只是姐姐与那个人就快要成婚了,她现在出现的话,不妥当。 她这辈子谁都不欠,唯一亏欠的便是她的姐姐,毕竟,她曾经想要抢占她的身体是真。 她相信,他们这些人对待感情都不是随便的人,这五年她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大概是真的喜欢才会决定成婚的吧。 阿曜又打着手势问她:“为什么不干脆回去呢?他们都记得你,回去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 这段时间确实太辛苦了。 为了做茶叶生意,他们每天会跑很多地方,学习很多他们从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要从零开始去做一件事情太难,就是一个正常人也吃不消,何况是她这样身受重伤的人。 不过短短一个月,他便眼看着她累得晕过去了两三回。 而她本可以不必做这些,以她过去的身份,只要她愿意回去找他们,她可以很轻易的拥有一切。 凌汐池摇了摇头,苦笑道:“阿曜,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自讨苦吃,故意跟他们怄气?” 她自己也知道,她这么做,大概正常人都会觉得她有病吧。 把自己的丈夫让出去,然后自己一个人咬着牙在外面苦苦支撑,也不知感动了谁? 不就是她丈夫要娶别人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在这样的时代里,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不过了,便是姐妹共侍一夫也是常有的事。 她抬头看着月亮,轻声道:“阿曜,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跟谁赌气,而是,我做不到和别人共同拥有一个丈夫,我相信他的心里还有我,不管怎么样,过去的一切都发生过,至少爱过付出过,那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我没回来,从此再也不见,或许他会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地方想起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他曾经爱过这样一个人,但也只是想想罢了,回忆过后,该怎么活还是怎么活,他也许会怀念,但他的心却不属于曾经的那个人了。” 现在想来,她和他的那段感情看似刻骨铭心,其实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半年而已,而他和姐姐却是五年,五年和半年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更何况,现在不只是她的姐姐,还多出了一个叫绿翎的女子。 她继续说道:“我不怨他们的,真的,我只是觉得难过,曾经的刻骨铭心最终也不过换得个不痛不痒,如果要我回去,看到我这个样子或许他会觉得愧疚,可中间已经隔了那么多人,曾经的感情毕竟淡了,我也不想一辈子守着他的愧疚过日子,然后看着他在面对另一个他爱上的女人时左右为难,让我去和别人争风吃醋我更不愿意,我不想那么卑微的活着,将自己的人生全部倚靠在一个男人身上。” 听她这么说,阿曜也不勉强她,伸手从她手中接过了盆子,朝她的房间指了指,示意她先去休息,他来照顾沈桑辰。 凌汐池冲他笑了笑,说道:“阿曜,谢谢你。” 阿曜打着手势。 “不用谢,照顾一个人而已。”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阿曜伸出了手,犹豫了一会儿,揉了揉她的头。 凌汐池回到了屋里,关上门的那一刻,泪水莫名的就流了出来。 说是那么说,可心里还是很难过,她也允许自己难过一会儿。 *** 景陵城,月王府邸。 月弄寒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 在他面前,正跪着四五个全身是血的将士。 这是他们派到雁回峰刺探军情的一支分队,出去时是十五个人,却只有五个活着回来了。 几个将士看着他们陛下阴晴不定的脸色,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此次去刺探敌情,带队的正是寒月五虎将之一的沈桑辰,沈将军人虽年轻,却十分骁勇,这些年南征北战,为寒月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很得月王的器重。 谁料在雁回峰外,他们不慎中了泷日国的埋伏,沈将军带着他们杀出了重围,身负重伤也要掩护他们撤退,待到穆苏将军带人赶到接应他们之际,沈将军已经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他们遍寻不得,只得先回来复命。 月弄寒听完他们的汇报后,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了话:“多派一些人去找,务必在天亮之前找到沈将军。” 几名将士闻言松了口气,正要退下,却听月弄寒身侧的谢虚颐问道:“你们刚才说,是在哪个方位和沈将军分开的?” 其中一名士兵想了想回道:“是在离长径山大约五十里外的地方。” 谢虚颐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们去一趟吧,那个地方我熟。” 夜很快就过去了,眨眼就到天明。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之际,整个云桑村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沈桑辰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元气,像头初长成的猎豹,眸光犀利,敏锐矫捷,眉宇间还带着一股特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他快速的扫视了屋里一眼。 很简陋的屋子,连个像样的家什摆设也没有,说是清贫也不为过,不过却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有一种莫名温馨的味道。 他的银枪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和他的剑一起整整齐齐的放在他的身边,他的铠甲也被脱下来了,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掉挂在屋角,身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得严严实实。 他想起他昏迷前看见的那一幕,急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推开门的那一刻,一股米粥的香味迎面而来。 他沿着香味走了过去,看到小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后,喉咙一涩,一滴泪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是她,他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他的汐姐姐。 五年过去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比她还高出了许多,可她几乎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美丽,岁月几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现在的她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些。 唯一不同的是,气质和以前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的她,张扬无比,洒脱不羁,天不怕地不怕,是个风里来雨里去的女子,有着足够傲视群雄的霸气。 如今,这些气质通通被收敛了起来,她看起来多了一分难得的柔美,看似柔弱,却比以往更坚韧不折。 沈桑辰就那样站在门口,对着她的背影肆无忌惮的流着泪。 凌汐池听到了声音,扭过头看着他,冲他嫣然一笑,说道:“你醒了啊,饿了吧,很快就有东西吃了。” 沈桑辰张了张唇,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只得傻傻的看着她麻利的从锅里盛了三碗粥,又从炉子上端了一锅正在熬着的果羹,最后端了一盘清香扑鼻的甜糕和一小碟酱菜出来摆在桌子上。 说是桌子,不如说是几个木墩,简直寒酸到了极致。 沈桑辰看着,就觉得心里无比难受,他没想到他的汐姐姐现在过的竟然是这种生活。 他更想不通,既然她还活着,为什么不回去找他们。 wap. /130/130469/30752110.html 第三百七十七章:好察非明,好胜非勇 凌汐池将筷子递给了他,说道:“傻愣着做什么,快吃呀,天冷,再不吃就凉了。” 沈桑辰看着她淡然的神色,捧着碗,一看那什么都没加的白粥,更觉得心酸,眼泪开始一颗一颗往下掉。 “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哭?” 凌汐池瞥了他一眼,有些不理解,以前是个小孩子,爱哭可以理解,可现在他已经是个将军了,还动不动就流眼泪像什么样子。 “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吗?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现在这个身份,老哭像什么样子。” 沈桑辰抬起袖子拭了拭眼泪,端起碗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得干干净净。 凌汐池准备再去给他盛点,他伸手拉住了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汐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们?” 凌汐池埋头喝了一口粥,又夹了一块甜糕给他。 “先吃饭,吃完再说。” 这时,柴门吱呀一声开了,阿曜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一晚上没睡,去处理沈桑辰逃到这里时留下的痕迹。 事关这个小山村的安全,他们不得不仔细一点。 后半夜的时候,他果然发现山脚下有不少人在搜寻沈桑辰的下落,索性便把人往反方向引了去,这才折返回来。 沈桑辰看到他,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全身瞬间处于防备状态,捏着拳头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他可没忘记,昨晚就是这个人跟他动的手,武功很不错,他出了好几剑都没试出对方的武功路数。 若非自己伤得太重,他定要和他一较高下。 阿曜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坐下来自顾自的开始喝粥。 凌汐池往他碗里多放了两块甜糕,说道:“你多吃点,昨晚辛苦你了。” 阿曜这段时间也累得很,从建这个小茅屋开始,重的累的都是他在忙活,硬生生的在很短的时间里修建了这个勉强可以挡风遮雨的地方。 好不容易到了除夕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又遇上了沈桑辰的事。 昨晚阿曜出门的时候,她听见了,她本想让阿曜先休息一下,但一想到沈桑辰的出现或许会为这个平静的地方招来祸端,她又只得由他去了。 她本意是想多关心他一下,可这一番景象,落在沈桑辰的眼里,却觉得他们亲密得有些过分了。 莫非汐姐姐不回去找他们,就是因为这个丑东西? 汐姐姐是何等身份的人,怎么会跟这种人在一起。 难道是受他胁迫? 眼看着那个丑东西喝完了粥,汐姐姐转身又去给他盛,他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沈桑辰越想越觉得窝火,偏偏阿曜只顾着自己吃东西,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也不回他的话,他气得一脚将一个充当凳子的树墩踢飞了老远,一步跨到了阿曜的面前。 树墩落在了墙根,发出了巨大的声音,这下阿曜想无视他都不行,他终于抬眸看着他,冰冷的面具下,那仅露出来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写着你是不是有病几个字。 沈桑辰捏紧了拳头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警告你,你离我汐姐姐远点,她不应该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阿曜冷笑着摇了摇头,十分轻蔑的扫视了他一眼,又埋下头吃着桌上的酱菜。 沈桑辰怒火中烧,这几年来,没有人敢这样无视他。 尤其是,他那种看小孩子一样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很不爽。 他伸手朝外面指了指,说道:“我不想当着汐姐姐的面打你,你给我起来,我们去外面说。” 阿曜并不理他。 沈桑辰到底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尤其是这两年他屡立战功,谁看了他不得巴结奉承几句,还没有几个人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思及至此,他一脚便朝阿曜踢了过去,那一腿他踢得又准又狠,又隐含着回撤之势,能给他一点教训也不至于将他伤得太重。 谁料,阿曜仅用了一双筷子就完全将他的腿势压了下来,沈桑辰一愣,随即变招,一腿扫向了他面前的桌子,眼看着桌子就要被他的腿劲掀翻,阿曜一掌拍在桌子上,将桌子稳定了下来。 沈桑辰眼看这个人身手不错,心中争强好胜的因子彻底被激活,下意识的就动了真格。 “桑辰,你们在做什么?” 凌汐池走出厨房时,便恰好看见这一幕,院子里的两个人趁她不在动起手来了。 她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沈桑辰,怒道:“你一来就给我惹祸,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你的教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沈桑辰正在兴头上,一心只想赢了眼前这个人,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本能的将手一甩。 年轻小伙子的力气本就大,何况还是他这常年练武的人,正常人都经不起他一甩,更别说武功全废的她了。 凌汐池被他甩得跌倒在地上,手磕在冰冷的石头上,破了很大的一个口子,鲜血很快涌了出来。 阿曜见她摔倒,眼睛都红了,顾不上愣在那里的沈桑辰,一掌将他推开,冲上去将她扶了起来,又转身进了房间里拿伤药给她包扎。 凌汐池看着阿曜着急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沈桑辰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想不明白,他怎么能一下将她甩在地上。 愣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结结巴巴的说道:“汐姐姐,你……你的武功?” 凌汐池叹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凳子,示意他坐下。 沈桑辰再也不敢造次,乖乖的坐了下来。 她言简意赅的将自己跳下悬崖武功全废昏睡五年被阿曜所救然后最近才到这里的事情给他说了一遍。 沈桑辰听完后,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惊叫:“你是因为师兄他要娶妻了才不来找我们的?” 凌汐池嗯了一声,再三告诫了他,不得将自己在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沈桑辰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所听到的,又问了一句:“汐姐姐,你真的昏睡了五年?” 凌汐池道:“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沈桑辰挠了挠头,却又听她道:“现在,轮到我问你几个问题。” 他看了正在给她包扎的阿曜一眼。 凌汐池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道:“别担心,阿曜是自己人,况且,他不会说话。” 沈桑辰恍然大悟:“原来他不会说话啊,怪不得我问他话他不搭理我。” 说罢,他伸手拍了拍阿曜的肩膀:“兄台,得罪了啊,你要早告诉我你不会说话,我也不至于跟你动手不是。” 阿曜扭头瞪了他一眼,收拾好了药,转身进了屋,看样子是不想跟他有什么交流。 沈桑辰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倒是奇怪的很,两次交手,他都没有试探出他的武功路数,能在他的手下过那么多招还不暴露家门的,估计也只有那几位了。 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藏头藏尾的跟在他汐姐姐的身边,不得不说,这个人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 凌汐池见他盯着阿曜的背影看,伸手打了他一下,说道:“月弄寒他没教你这样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吗?” 沈桑辰小声嘀咕道:“陛下他才没空教我们这些。” 说完,他指着阿曜的房间,问道:“对了,汐姐姐,你真的不知道他的来历吗?” 凌汐池摇了摇头。 “你就不想知道?万一他留在你身边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他是真的不相信,一个萍水相逢的人会无缘无故的照顾她五年,还千里迢迢的陪着她来景陵城。 凌汐池愣了一下,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待到沈桑辰附耳过来,她一个爆栗敲在他的头上,沈桑辰可怜兮兮的惨叫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头。 其实根本不疼,但是他喜欢这样子,尤其看她得意的笑,他就很开心,好像回到了她带着他行走江湖的那段日子。 凌汐池道:“还记得的我曾经教过你什么吗?你看看你现在,争强斗勇不说,还那么八卦,当初那么乖的你哪去了?” 沈桑辰回道:“当然记得了,你教我的我一句都不敢忘。” “复述一遍来听听。” “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好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嘛,我记得。” “记得就好,好了,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沈桑辰立即端端正正的坐好。 凌汐池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桑辰告诉她,他是因为去雁回峰刺探敌情,不小心中了泷日国的圈套,在敌人的追杀下误打误撞的逃到了她这里。 他逃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就他们的房子最破,他以为没人住才躲进来的。 凌汐池点了点头,这与她所料想的差不多,她又问道:“你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都跟我说一遍。” 沈桑辰也如实说了,包括月弄寒怎么得到寒月国王位的,月凌州当初因为张猛等人的投降造成的危机,他们是怎么在云隐国的帮助下灭了浩垠国,以及泷日国如何得到了完整的噬魂阵法。 此阵现在就设在了雁回峰里,这也是他们在这里久攻不下的原因。 沈桑辰还告诉她,噬魂阵里有五个守阵人,各守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那五人武功奇高无比,已与阵法融为一体,噬魂阵在他们加持下,威力倍增。 镇守噬魂阵中间方位的是一名剑士,是五个守阵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他的剑法甚至高过了曾经的天水第一剑客叶孤野。 但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见过他的模样,因为进了噬魂阵的人,基本没有能活着走出来的,他的剑快到别人甚至没看到他出剑便已死在了他的剑下。 好不容易有一个拼着最后一口气爬了出来,只来得及说出只言片语就死了。 凌汐池叹了口气,得知噬魂阵法的两卷残卷乃是陆小白偷的,安都城也是他通敌才被泷日国攻破之时,她心里说不出的自责。 若非她当初对陆小白的一念之仁,也不会姑息养奸,噬魂阵不会落入泷日国的手中,唐怒或许也不会死。 沈桑辰见她陷入了沉思中,又告诉她,这些年那个人四处找她的事。 凌汐池打住了他,她现在不想听这些,又问道:“你说你们这些年也四处找过我哥哥的下落,但始终一无所获是吗?” 沈桑辰点了点头。 凌汐池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知道了,桑辰,你刚才说愿意帮我任何忙对不对?” 沈桑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汐姐姐,大丈夫一言九鼎,你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想办法给你摘来。” 凌汐池扑哧一声笑了,就这孩子心性,还努力在她面前装大人呢。 “我不要你给我摘月亮,也不要你给我摘星星,我想让你给我弄一个可以在景陵城开茶坊的贸易文书,还有,我想开个茶叶作坊,我需要钱,你先借我一点,等我挣了钱就还你。” 她原本是想去找小叶帮忙的,现在找沈桑辰也一样,麻烦还更少一些。 沈桑辰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问道:“汐姐姐,你要经商,还是卖茶叶?” “嗯啊,”凌汐池点了点头,“一句话,帮不帮?” “帮,当然帮了!”沈桑辰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取下来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有玉佩,有银票还有一些碎银子。 “我知道这些不够,汐姐姐,你给我两天的时间,等我回去了保证给你办好。” wap. /130/130469/30836598.html 第三百七十八章:浮生半日 在沈桑辰的帮助下,景陵城的东街很快出现了一家名叫浮生半日的茶坊。 茶坊正前方悬了几句诗: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茶坊的位置很好,每日黄昏时分,斜阳总会挂在茶坊的楼头,一竿斜阳,立在充满着沧桑的楼头上,就像在诉说着已经逝去的历史往事。 茶坊分上下两层,楼上被隔成了数个雅间,每个雅间里都摆上了一盆山里挖来的兰草,楼下是可以饮茶的座位,用绣兰的屏风隔断,既不太封闭,也保证了一定的私密性。 凌汐池让工人把以往的楼梯去掉了,在大堂中间以木料为原材料请景陵城最好的木工师父建造了一棵巨大的仿真树。 树是盘虬卧龙的姿态,上面点缀着几片枯黄的叶子,树干便是上楼的楼梯。 她又安排人引了活水,在茶坊的大堂中间修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水渠,水渠上搭了木桥,直通中间一个不大不小的戏台,水里养上了白莲和锦鲤。 戏台是给说书人准备的,有茶没有故事怎么行,每日上午和下午还会有乐师在这里弹奏,总共两场,不拘任何乐器。 这样一来,黄昏时刻斜阳可以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枯木枝上,耳旁有流水淙淙的声音,枯荷在水中残立,透出一种时光荏苒之意,伴着袅袅茶香,幽幽琴声,自有一种浮生如梦的感觉。 枯藤老树,小桥流水,楼外便是景陵城的西风古道,楼里可就热闹了,有风雅的文人,也有落魄的浪子,更有深藏不露的贵人。 茶坊在装修时,恰好遇上开春。 眼看着新茶就要出来了,茶作坊的事还未谈成,凌汐池便将装修的工作交给了她请来的掌柜陈伯。 陈伯今年四十五岁,为人忠厚老实,和蔼可亲又古道热肠,更重要的是算得一手好账,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事情交给他,她很放心。 她则约着云桑村的村长详谈了一番,希望他能允许自己在云桑村开一个茶叶作坊。 村长一听开茶叶作坊可以增加全村人的收入,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还亲自组织着人来帮忙。 李婆婆也将她的老伴儿李大爷从床上拉了起来,两人风风火火的赶来见她。 凌汐池这才知道李大爷原来是位制茶师傅,过去专门外出帮人制茶的,制茶的手艺已经炉火纯青,据说他用手一探就知道温度合不合适,做出来的茶好不好。 别看李大爷平时病怏怏的,一说到做茶,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也忘记自己两个儿子不在身边,儿媳妇又跟人私奔了的事。 由此可见,人活着总要有点自己的兴趣爱好才行,这样活着才有奔头。 凌汐池立马就让阿曜陪着他去找当初跟他一起做茶的师傅们,务必要找几个经验老道的人。 不过一天的时间,李大爷和阿曜便回来了,李大爷兴奋的告诉她,人已经给她安排妥当了。 在这些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时,山上茶园的茶已经开始吐露新芽。 俗话说,明前茶贵如金,清明节前的茶叶品质为最好,经过一个冬季的积蓄,茶树内的养分得到充分积累,取这时的嫩芽制成的茶,味醇香浓,最得茶客的喜爱。 凌汐池让李婆婆去替她找了好些个心灵手巧妇人,每日带着她们上山采摘茶叶。 李婆婆和村子里的妇孺们则负责为她们做饭送饭,大家心往一处聚,力往一处使,很快就做出了第一批新茶。 当第一批茶制出来的时候,凌汐池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 恰好沈桑辰来看她,她给了他一包印着他们茶坊名字的茶叶,告诉他,要在一个适当的场合,用一种最为漫不经心的语气,把她的茶叶给推销出去。 要随意到哪种程度呢?就好像随口说今天天气不错的那种随意。 她是这样想的,以如今沈桑辰的身份,想要结交他的人肯定不少,少不得要参加各种宴会,此时他只需要提一下,自有人会上心。 只要有人上了心,就相当于对她的茶叶进行了宣传。 从古至今便是如此,身在底层的人百般折腾也苦求无门,比不过上面的人说一句话来得有用。 谁料,沈桑辰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特意选了一个月弄寒宴饮群臣的机会,等着大家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把她的茶叶拿了出来献给了月弄寒,当着所有人的面大肆宣扬了一番,脑门上就差没写: 这茶坊是我开的,这茶叶是我卖的,你们快去买几个字了。 参加这次宴会的除了随着他们大军一起过来的寒月臣子外,还有不少当地豪强,这些人哪个不是千年的狐狸,大家都看着他不说话。 穆苏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让他收着点,将他拉得坐了下来,小声的问他:“你是不是有病?这么多人,有酒不喝,你让人家喝你的茶?” 陛下虽爱饮茶,你再要投其所好也不该做得这样明显吧。 沈桑辰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懂。” “我是不懂,”穆苏哼了一声,又问道:“你最近不正常得很,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卖茶叶的姑娘了,这么卖力的替人家吆喝。” 沈桑辰白了他一眼,这时,恰好听见坐在最上面月弄寒说了一句:“是不错,素闻茶叶解酒,沈将军倒是有心,怕你们喝多了,还特意备好了茶叶。” 说完,立即吩咐人将茶叶拿去煮了,分给了座下的每一个人。 既然陛下说好,那茶叶自然是好的,众人饮过之后,纷纷附和赞叹,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起来。 沈桑辰心里乐开了花,觉得自己总算不负汐姐姐的嘱托。 只是宴会过后,月弄寒站在庭院里,看着沈桑辰和穆苏远去的背影,问了谢虚颐一句:“虚颐,军中的俸禄是不是少了?” 谢虚颐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月弄寒道:“你不觉得桑辰他有些不对劲吗?” 谢虚颐道:“你怀疑他钱不够用,在外面和人合伙经商?” 月弄寒看了他一眼:“有人来报,桑辰自从那次负伤回来后,就极为反常,经常擅离岗位,无故不在军中,今晚你也看见了,过去他可不会这么没分寸。” “这你就放心吧。”谢虚颐神秘的一笑,说道:“以沈家的实力,他还不至于沦落到需要经商挣钱,不过,他有秘密倒是真的。” 月弄寒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谢虚颐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确定,但我知道,今晚的茶叶不简单。” “别卖关子,有话快说。” 谢虚颐郑重其事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要我说可以,但是你听了过后要冷静。” 月弄寒看着他的神情,心里已经预料到他接下来说的事绝不是什么小事,但以他如今的身份,能让他不冷静的事可算是少之又少。 除非…… “阿寻姑娘可能回来了。” 月弄寒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他一把捏住了谢虚颐的肩膀,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说完之后,他的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脸上挂着一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 他从没有这么失态过。 谢虚颐瞥了他一眼,暗自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 他道:“我说,阿寻姑娘可能已经回了景陵城,那个茶叶也许就是她的。” 其实,他不能完全确定,那日从他父亲医馆里出来的时候,他就有所怀疑,因为他知道,琴家的火阳诀是绝不外传的,这世上会火阳诀的人除了琴家人之外,就只有她。 他本想去云门寺一探究竟,却恰好遇上了军中有事,无奈,他只得派出自己的心腹去云门寺打探,得到的消息是,老和尚并没有出手救她,而是让他们离去了。 后来等他忙完了以后,他又亲自去了云门寺一趟,老和尚还是那句话,这段时间,并没有人留在寺里过,他也没救过任何人。 可他分明在那里闻到了一股九阴还魂花残留的香味。 谢家的人有一个外人不知道的天赋,那就是他们的嗅觉异于常人,他们往往可以闻到别人闻不出来的味道。 而九阴还魂花的香味奇特,对于他这个从小就采百花酿酒的人来说,可以轻易的分辨出来。 他没有拆穿老和尚,与他寒暄了一番后离去了,离去前,他还特意说了一句,外出多年,他十分想念他的茶,让他春茶出来后,给他留一些。 老和尚则淡然的告诉他,他已将长径山的茶园送人了,以后要喝茶别找他。 谢虚颐也没问老和尚将茶园送给谁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扭头下了山。 再后来,便是沈桑辰负伤消失的那一次,那一晚,他们追寻着他留下的痕迹找到了长径山脚下,一到那里,地上的痕迹开始被人有意的清理过,还出现了一个神秘人将他们往反方向引。 他只得让人先撤了,自己留了下来,就在山脚下等着,果然不出他所料,两日后,沈桑辰精神抖擞的从山上走了下来,那样子看起来春风得意的很。 他走了出去,假装自己是来找他的,这不,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没想到真的遇上了他。 在他问沈桑辰这两天在哪里时,小伙子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受伤太重,在山里昏迷了两天,自己醒过来的。 他也没多问,笑了一声,带着他回了军营。 再然后就是今晚,在沈桑辰拿出那包茶叶后,他一喝就知道那是长径山产的茶,这样一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猜得八九不离十。 能让老和尚和沈桑辰都撒谎的人,除了她,他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她在哪里?” 月弄寒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他发现,他完全做不到。 只有她,才能让他心弦大乱。 谢虚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问她在哪里?那你可想过,为什么她回来了却不来找你们?” 月弄寒愣住了,“她是……不想见我们?” 谢虚颐点了点头,说道:“阿寻姑娘不同于普通的姑娘,她既然不想见你们,你就不要贸然去打扰她,否则,她也许会再一次离开这里。” 月弄寒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了他的肩膀,问道:“那她现在好吗?” 谢虚颐摇了摇头:“我也没去见她,不过有一件事情你猜对了,她的一身武功全废了,我虽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她曾经服下过九阴还魂花,这就证明,她曾经差点死过一次。” wap. /130/130469/30894875.html 第三百七十九章:风雅 月弄寒面上一片死灰之色,手在身侧死死的握成拳头,喃喃道:“九阴还魂花……她这些年究竟受了哪些苦,为何,为何不回来找我们?” 谢虚颐道:“以阿寻姑娘的性子,她若是能回来必然早回来了,如今回来了却不肯现身,你还猜不出为什么吗?” 听谢虚颐这么说,他终于冷静了一些,朝着庭院里走了两步,说道:“是了,她不现身想必是跟那个人要成亲了有关系。” 谢虚颐嗯了一声,“若是那个人娶的是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娶的是她的姐姐,这让她如何自处,换作任何女子,想必都接受不了。” 月弄寒表情微微动容,眸光明明暗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终于扭头看着谢虚颐,说道:“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她已经回来了,派人去查查,她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谢虚颐笑了一声,递给他一样东西,月弄寒接过来一看,是一包用油纸包好的茶叶,正是适才沈桑辰献给他的那一包,上面赫然印着四个字: 浮生半日。 谢虚颐道:“听说这是最近东街新开的一家茶坊,贸易文书还是桑辰亲自去开的。” 月弄寒用手指反复的摩挲着那几个字,略一沉思,说道:“东街是我们的人在巡视,你派人多盯着点,切记,不要让那边的人接触到她。” 谢虚颐自然知道他口中那边的人指的是谁,也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一旦那边那个成了亲,阿寻姑娘和他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月弄寒又道:“还有,既然她如今在做生意,你……” 谢虚颐打断了他的话:“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我很好奇,你这样做良心真的不会不安吗?” 月弄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是很卑鄙,那又如何呢?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无法割舍的东西,这些年,他算是清楚的意识到了,他此生无法割舍的,唯有她。 此生最为遗憾的,也是她。 明明她最先遇上的是他,这场天下之争里,她最开始选择的也是他,明明他有大把的机会,就因为他恪守什么君子道德,硬生生的将她推到了别人的身边。 无数个夜里,他都在反思,他之所以输了,是不是因为他不够无耻。 他可听说了,那人当初为了留住她,威胁加恐吓,甚至连封人家内力这种缺德事都干出来了。 以前的月弄寒不会做这样的事,可那又如何呢? 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如果卑鄙无耻可以将她留在身边,他乐意为之。 谢虚颐看着他的模样,暗自叹了口气。 这时,只听他又说道:“虚颐,我要见她。” 谢虚颐无奈道:“我有拒绝你的权利吗?” 月弄寒微微一笑,突的,他的神色一敛,喝道:“谁在那里?” 慕蓂牙从拐角处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只灯笼,见到他后,立即俏生生的笑道:“陛下好耳力,臣妾刚到,便被陛下听见了。” 月弄寒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淡的,既不太温情也不太冷漠,是他们这些年来一惯的相处模式。 慕蓂牙脸上仍然挂着温柔的笑意,说道:“听闻陛下宴上饮了许多酒,臣妾为陛下备好了醒酒汤,故擅作主张来迎陛下回去。” “不了,孤与谢先生还有事要商议,你早些回去休息,来人,护送夫人回去。” 立即有侍卫站了出来,朝慕蓂牙伸出了手:“夫人请!” 慕蓂牙脸上笑意不减,也不多说什么,盈盈下拜:“妾身告退,国事再忙,陛下也要当心身体才是。” 整个动作加语气端庄得体又大方。 直到远离了他们,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中有了几分当初的狠厉。 是因为她爱他,所以才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懂事吗? 不,她不爱,哪怕那个男人确实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 可爱这种东西,从来就不是她所追求的。 她爱的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别人都告诉她,她生来就是要做凤凰的。 慕家之女,当母仪天下,在前朝时,他们慕家一共出了十六位皇后。 那是何等的尊荣。 为了光复祖上的荣耀,这些年来,她收敛心性,让自己低到尘埃里,甚至还对秦青清那个蠢货忍让三分,为的不过就是那个从一出生就伴随着她的使命。 那些麻雀,她从不看在眼里,也从不视为对手。 她清楚的知道,当初他娶她乃是为势所逼,那不过是为了笼络慕家的手段,再娶秦青清,不过是为了用秦家来制衡慕家,他不爱她,当然也不爱秦青清。 所以,秦青清没有和她一较高下的资格。 可刚才她听见了什么? 那个女人回来了? 慕蓂牙知道,她可以赢任何人,可在那个人面前,她没有任何的胜算。 在月弄寒的心目中,她和秦青清两个人加起来说不定还比不过那人的一根手指头。 只要那个人回来,她甚至不用亲自开口,月弄寒就会把一切都捧到她面前,还唯恐自己不够快,甚至会毫不留情的扫清她们这些障碍。 那自己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不全都白费了? 慕蓂牙咬紧了牙,不,她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挡了她路的人,都得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经过一个庭院时,里面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她立住了脚步,不一会儿,几个侍女连滚带爬的跑了出来,她一问才知,原来是秦青清派人去请陛下没请到,正在屋子里摔东西发脾气呢。 这个蠢货! 仗着自己的父亲是寒月国的相国,陛下不在,全权由她父亲在代理国事,近来越发骄纵得无法无天。 慕蓂牙冷笑了一声,转身欲走,电光火石间,一个主意浮上了心头。 *** 正是暮春时分,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都开始抽出嫩芽,整片天地都是一片新绿,虽然还带着料峭的寒意,但处处都是勃勃的生机。 绿色总是能让人感觉到希望。 一望无际的茶园里,妇人们正在热火朝天的采摘着新茶,采得兴起时,还拉着采茶的姐妹唱两句山歌。 “二月采茶茶发芽,姐妹双双去采茶。姐采多来妹采少,采多采少转回家。三月采茶茶叶青,姐在房里绣手巾。西边绣起茶花朵,当中绣起采茶人。” 茶园未修整过,大多茶树都比人高,颇有些野趣,采摘起来却比较麻烦,里面还夹杂着各色花木,有山樱,有白檀,还有山梨,此时正是花开的季节,风一过,便是满鼻清香。 这时,一名采茶的妇人问道:“对了,小池姑娘呢?” 另外一个妇人冲她嘘了一声,朝一树盛开的梨花树下指了指,说道:“你小声点,她在那里睡觉呢?这两天忙,晚上又赶着制茶,眼瞅着几日没睡好了,白天还非要上山来,这不累得受不住了。” 那妇人朝梨花树下看了一眼,果然睡得正沉,花瓣落了她一身都不知,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没见过这么拼命的姑娘,做事又有魄力,当真是个女英雄,若生得个男儿身,不知得立多大的事业呢,罢了,我们去其它地方吧,别吵着她睡觉了。” 两名妇人说着便悄悄的走远了。 风吹过,漫天飞舞的花瓣美绝,花树下沉睡的女子不知梦到了什么,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滚落了下来。 “汐儿,汐儿……” 恍惚中,有人好像在叫她的名字。 她痛苦的皱紧了眉头,发出梦呓一般的声音,问道:“你来见我了吗?惜惟……” 男子披着一身月光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在她身前跪了下来,抬起手,对着天上的月亮,郑重立誓:“苍天在上,日月为鉴,我萧惜惟愿娶凌汐池为妻,得妻如此,必用此生此命珍之爱之,此心不灭,此情不变,直至永远。” 她笑:“我愿嫁萧惜惟为妻,生生世世,不悔!不弃!” 他们对着天地拜了三拜,然后,她在他的面前,开始起舞。 月色下,是一望无际的凤尾草,红色的花瓣铺满了暗夜的天空,她越舞越远,突的,一把剑从天而落,刺穿了他的身体,血争先恐后的流了出来,化作了一片泛着莹光的月神蝶。 她伸手去抓,月神蝶一哄而散,孤独的天地中又只剩下她一个人。 “惜惟!” 她发出了一声惨叫,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无数雪白的梨花簌簌而落,像是一场终年不化的雪。 她抬起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水,有一滴滚落到了她的嘴里,苦涩得化都化不开。 她抬头呆呆看着纷繁而落的花瓣,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直到山野的风吹过,她一个激灵,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一场梦早已经远去,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笑了笑,抬起手,随着那飞旋的落花开始翩翩起舞,将梦里未跳完的那支舞接着跳完。 她总该,跟过去好好告个别。 不然,她也许一辈子都会深陷在那场梦中。 她跳得投入极了,完全不知道,远处的密林里,正有两双眼睛在看着她。 月弄寒整个身体都绷直了,适才若非谢虚颐死死拉住了他,他可能已经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每一个动作,压低了声音道:“我原来不知道,她跳舞也跳得这么好。” 谢虚颐道:“阿寻姑娘这样的人,只要她想,她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虚颐,你看,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年轻,跟她走的那一年一模一样,可我,是不是已经很老了?” 谢虚颐直言不讳:“你现在是比较成熟。” “是吗?” 月弄寒笑了一声,这时,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笑容突然凝结在了他的脸上,问道:“他是谁?” 谢虚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一个一身短打的男子出现在茶园里,身材高大挺拔,结实的肌肉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放在人群里绝对是鹤立鸡群的存在,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脸上带着一块铁面具,面具下依稀可以看见狰狞的伤疤。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随着那人每朝她走近一步,他便发现月弄寒的神色阴沉了一分。 凌汐池听到了声音,停下了动作,扭头看去,见是阿曜来了,手上还拎着一个背筐。 她伸手将放置在梨花树下的茶篓提了起来,里面是她亲手摘的茶,她打算自己学着做一点送给云门寺的老和尚。 她朝阿曜迎了上去,阿曜伸手指了指天,示意她应该回去了,下午他们还得将做好的新茶运到茶坊去。 凌汐池点了点头,准备跟他走。 阿曜将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拿了出来,手上是一束白檀花,他将花递给了她,表示是送给她的。 她伸手接过,放在鼻下闻了闻,笑道:“好香啊,谢谢。” 阿曜的唇角一勾,将她的茶篓拿在手上,让她走在前面,这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凌厉的往远处的树林一扫。 凌汐池感觉到了他身上突如其来的警惕,扭头看了看,问道:“怎么了?” 风过林动,阿曜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直到两人走远了,月弄寒和谢虚颐才从另一侧闪身出来,谢虚颐道:“那人是个高手,你下次再这样沉不住气,很容易被发现。” 月弄寒凝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说道:“去查查他到底是谁。” 待到凌汐池和阿曜回到茶坊的时候,陈伯从柜台迎了出来,兴奋的告诉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财神爷保佑,今日多了许多人来他们茶坊里买茶叶,出手也是相当的阔绰,连价也不问,指名就是要他们店里最好的茶,买了就走,绝不多逗留,今日一天卖出去的茶叶,比过去几天加起来还多。 凌汐池和阿曜对视了一眼,细细的问了买茶叶的都是些什么人。 陈伯回,看起来都是一些高门大院里负责采买的人。 凌汐池只当是沈桑辰的宣传起了作用,便没当一回事,开门做生意,只要不偷不抢,她巴不得多有些人来买才是。 她让陈伯安排人将他们新带回来的茶叶分装好,自己则准备到独属于她的茶房里去研究一下她画出来的瓷器图纸。 得益于她母亲,她也认识不少瓷器。 她爱薄胎白瓷,好的白瓷必然是要白如玉、明如镜、声如罄、薄如纸才行。 她也爱汝瓷,据说是那位极尽风雅的皇帝做梦梦到了雨过天晴的颜色,对此念念不忘不忘,对烧瓷工匠下了一道圣旨: “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聪明的工匠以玛瑙入釉,于是便有了那一抹传世千年的风雅之色。 恰好景陵城就有一个瓷窑,她去造访过窑主,那里瓷器虽多,却还是以当世的风格为主,古朴敦厚有余,精致雅韵不足。 窑主见她满脸嫌弃,夸下了海口,只要她能提供图纸,他就能将她口中说的瓷器给制出来。 她先是画了一套十二花神杯给他,这套茶杯是将绘画、诗词、书法、篆印结合在一起,讲究一杯一花一诗,她打算用这个来做一个十二月雅颂。 窑主看见后眼睛都直了,带着手下的工匠不眠不休七日,终于制了几套出来。 交货那日,窑主拉着她,让她有什么图纸都给他,他保证一定做好,凌汐池答应了他,但她也让窑主承诺了她,这是她的私人定制,未经她的允许,不可擅自兜售她绘制出来的这些东西,别人要买,要到她这里来。 几年后,这间景陵窑摇身一变变成了官窑,为三大名窑之首,与此同时,长径山的那片茶园也成了皇家茶园,为景陵城成为这片大陆最富饶的城市奠定了坚实的根基。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wap. /130/130469/30964002.html 第三百八十章:鸟笼 陈伯见她一来就往茶房跑,不依不饶的拉着她和阿曜去给财神爷上了一炷香才放过他们,一边拜一边还念叨着,希望财神爷保佑他们日日生意都像今天这么好。 不知是否是陈伯的诚心感动了财神爷,又过了两三日后,几个外地的客商找上了门来。 这些客商是从寒月国来的,听说这里的茶叶他们陛下喝了都赞不绝口,他们决定收购一些带回寒月国卖,有多少他们收购多少,似乎是害怕她不做他们生意,还特意抬着银子上门来的,诚意十足。 听到客商们那么说,凌汐池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心中也猜到了大概她交给沈桑辰的茶叶落到了月弄寒的手里,可见名人效应真是古今适用。 只是不知道,月弄寒对这茶叶的来路知道多少,究竟是真的喝了觉得这茶叶不错,还是已经知道了她在景陵城。 可既然选择了经商这条路,就没有生意上门了不做的道理,再加上这几个客商出手实在阔绰,做他们一单足以抵得上他们这样散卖辛辛苦苦卖上两三年了。 于是她很爽快接了这笔单子,收了一半的定金,还给他们立了一个契,约定十日后交货。 在签订契约的时候,一名龙姓的商人看到了桌上她画的一些瓷器图稿,很感兴趣,问她有没有成品,如果有的话他想看看。 恰好景陵窑今日送了一些烧制好的瓷器过来,有茶杯,茶壶,还有一些花器,凌汐池便让阿曜拿了一些出来给他们看。 龙老板看了之后爱不释手,连声赞叹,凌汐池见他实在喜欢,便索性送了他几个,做生意便是如此,大气才能生财。 龙老板满意的收了,三日后,再一次登门造访,他还要采购一些瓷器,量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让人欣喜。 清明一过,天气越发暖了起来,树木抽条得很快,采摘春茶是一个与时间赛跑的过程,正所谓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明前茶和雨前茶都是一年中茶叶品质最好的时候,若来不及采摘,茶芽完全长开,鲜嫩都大打折扣,再等到第三拨新芽长出来,自然又下了一个台阶。 为了保证这批货不出问题,她和阿曜又回到了云桑村,每日监督着他们做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一直到交了这批货,她心里才算安定了下来,这一单足够让她把前期投入的成本赚了回来,支付了各样工钱后,还能剩余一些。 她难得的开心了起来,果然有钱使人变得快乐,越发觉得自己选择做茶叶生意是选择对了,小小的茶叶竟可以养活这么多人,大自然从不吝啬对人的恩赐,然而,人心却总是不知足。 眼看着茶坊逐渐走上了正轨,除了沈桑辰之外,好似也没人发现她在景陵城,她也放宽了心,将茶坊交给了阿曜和陈伯打理,自己则开始深居简出,鲜少在人前露面,每日躲在房间里不是研究茶叶,就是研究瓷器。 偶尔不得已外出,也是头巾加面纱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每次外出的时候,她都有一种错觉,总觉得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只眼睛正在默默的盯着她。 她也不知道这种错觉是哪里来的,或许是,身边的一切太顺利,太平静,太美好。 就如同这个春天,鸟语花香,烟柳如画。 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她的茶坊成了东街生意最好的地方,每天虽不至于客似云来,却也没有空闲的时候,偶尔还能接上一两个大单,来这里的客人都很温和,没有人闹事,整条街的商户对他们很客气,预想中的那些眼红啊,使绊子啊一类的什么都没发生过。 东街成了最宁静祥和的所在,大家和睦相处,和乐得不像话,可这,分明是个乱世。 最开始,她以为是客人们喜欢她这里,因为在这样的地方很容易交结好友,寻求知己。 她在江湖中行走过,她知道,人在江湖久了,难免会寂寞,难免会身不由己,而会喝酒会喝茶的人,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也再三问过沈桑辰,月弄寒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沈桑辰挠着头告诉她,他是将茶叶送给了月弄寒,只不过他收了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夸了一句不错,就再也没有问过了。 他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他的嘴严实得很,绝不会向人泄露丁点儿关于她的事。 沈桑辰还告诉她,东南两市都是属于寒月国的管辖范围,不归云隐国管,原本是他们几个轮流带人巡视的,他已经向上申请,整个东市以后都由他来巡视,其他人用心练兵就是,月弄寒也批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别人精心给她打造的一个鸟笼,只要笼子够大,足以将整片森林都框进去的时候,鸟是不会察觉到自己被关着的,也不会想着要往外飞。 如此又过了几日,谷雨一过,雨水开始增多,连着几日阴雨绵绵。 这一日,凌汐池正在茶房里画着图纸,外面传来了陈伯的声音:“沈将军来了。” 由于沈桑辰隔三差五的都要来他们这里一次,早已跟他们茶坊里的所有人都混了个脸熟。 凌汐池拉开了门,往外一看,外面雨还没停,沈桑辰披着一件蓑衣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丝血气,脸颊上多了一道十分明显的伤痕,不经意的就泄露出了年轻将军该有的气势。 她眉头一皱,上前一步关切道:“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没事,”沈桑辰毫不在意的抹了抹脸,将身上那股子凌人的气势收敛了起来,眼神看起来纯良无比,把蓑衣脱下来递给小伙计后,便开始嚷嚷道:“汐姐姐,我好饿。” 凌汐池无奈的摇了摇头,带着他径直去了茶坊后院的小厨房,麻利的给他做了两个菜,又将饭给他盛好了,端到了他面前。 沈桑辰呼呼大吃,看起来真是饿了,凌汐池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看着他,说道:“你慢慢吃,没人跟你抢,看你吃得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月弄寒克扣你们军饷了呢。” “军营里的饭菜哪有你做的好吃。”沈桑辰头也不抬。 凌汐池笑了笑,看着他就像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眼神里满是疼爱。 原本茶坊里有专门做饭的何嫂,可沈桑辰吃过她做的饭菜后,就怎么都不愿意再吃何嫂做的东西了,每次都踩着饭点过来,就希望她给他做吃的,哪怕是碗简单的面条都吃得无比开心。 她的视线落在他脸上的伤口上,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沈桑辰道:“不是什么大事,昨夜有一批泷日国的探子混进来了,我带人围捕他们的时候,不小心被暗箭划了一下。” 凌汐池又问道:“都抓住了吗?” 沈桑辰摇了摇头:“跑了两个,这次来的人武功不低。” 凌汐池哦了一声,又道:“一会儿我给你擦点药。” “不用了。”沈桑辰抬头冲她一笑:“留点疤才好呢,阿苏说我这样比较像个男人。” “你听他胡说,”凌汐池伸手打了他一下:“这么英俊的小脸,若是留了疤,以后不好找媳妇怎么办。” 沈桑辰呵呵一笑:“我才不要那么肤浅的女人,我以后要找,肯定找个像汐姐姐你这样的。” 凌汐池白了他一眼,说道:“油腔滑调。” 沈桑辰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搁下了碗筷,起身说道:“我该走了,这几天晚上,你不管听到了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知道吗?” 凌汐池嗯了一声,说道:“放心,我这里有阿曜呢,不会出什么事的。” 沈桑辰知道阿曜武功高强,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凌汐池将他送到了门口,给他披好了蓑衣,带好了斗笠,这才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忙道:“你先别走,等我一下。” 沈桑辰乖乖的立在门口等着她,只见她从房间里拎了一个食盒出来,里面是她近日研究出来的茶点,专门用来佐茶的。 她学着以前做点心的方法,将芸豆制成细腻的豆沙,再用各色鲜花汁子调色,以果酱为馅,做成了十二种不同的花朵样式,甜而不腻,色香俱全,就连阿曜那样不喜甜食的人试了过后都表示不错。 “不是老说饿吗?把这个带回去,饿了就吃一个。” 沈桑辰嗯了一声,将食盒接了过来,用衣服一遮,便往外跑,刚走到街道拐角处,一个人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沈桑辰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一掌递了过去,来人敏捷的往后一躲。 他抬眸一看,看清面前的人后,顿时骂道:“你干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穆苏抱着双臂,下巴朝他一抬,似笑非笑地问道:“干嘛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刚才干什么去了?” “去你的,你才做贼心虚,我巡逻呢,你怎么在这里?” “巡逻?”穆苏向前走了一步,往街上一看,因为下雨,大街上几乎没什么人,他道:“这么大的雨,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你巡什么逻,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积极,你小子,不老实吧。” “废话少说。”沈桑辰不耐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究竟来干嘛?” 穆苏也不逗他了,说道:“今日惜王设宴,陛下看你迟迟未归,让我出来找你。” 沈桑辰一脸不愿意:“他设宴关我什么事?不想去。” “嗯,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对他有意见?”穆苏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没有。”沈桑辰答道。 “不去不行,”穆苏道:“想必是为了昨夜那几个探子的事,眼看着还有两个月他就要大婚了,景陵城又多了许多闲杂人士,泷日国怕是要利用这个时候闹点事,陛下也下令了,既然惜王要大婚,我们这段时间要全力配合他们,千万不能让他的婚礼出了什么乱子。” 沈桑辰一脸不解:“你说我师兄成亲,陛下那么上心做什么,好像生怕他成不了亲似的。” 穆苏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走吧,别去晚了,又说我们寒月国的将士不懂规矩。” 沈桑辰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走了。 直到了景陵府衙,两人除去了身上的蓑衣和斗笠,穆苏才注意到了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食盒,问道:“你怀里抱着的什么玩意儿?” 沈桑辰白了他一眼,说道:“要你管!” 穆苏伸手去抢,说道:“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 “就不给你看。”沈桑辰闪身一躲,穆苏越发好奇,手一探,再一次朝食盒伸去。 沈桑辰一脚朝他的手踢去,穆苏脸上露出一笑,身一侧,随即变招。 因着两人年龄相仿,又是一起长大的,这两年更是一起出任务,一起上阵杀敌,穆苏胆大心细,手段也狠,在战场好几次豁出去救了他的命,他们早已是过了命的交情,好的时候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一闹起来就没正形。 恰好这时月弄寒走了过来,看着他俩打起来了,眉头一皱,不悦道:“你们在干嘛?怎么这么没规矩。” 一见月弄寒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两位夫人和谢虚颐,两人立即停了手,乖乖的站到了一旁,单膝跪下行礼。 “末将参见陛下。” 月弄寒扫视了他们一眼,又看了谢虚颐一眼,说道:“起来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里面走去,慕蓂牙和秦青清婷婷袅袅的紧随在他身后,反倒是谢虚颐经过他们的时候停了一下,两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谢虚颐也冲他们笑了笑,这一笑,让他们知道回去免不了一顿罚了。 今日是惜王陛下亲自设宴,宴会上以云隐国的人为多,坐在最上方的自然是萧惜惟和叶孤影,再然后是抱着渊和公主的绿翎,其次是从月凌州来的无启族的人。 那些人沈桑辰也认识,那是汐姐姐的四爷爷并几位不知隔了多远的叔伯,再然后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容貌也与汐姐姐有几分相似,是她四爷爷的孙女,也算是她的堂妹,和她堂妹坐在一起的是恢复了身份的叶随风,这次以家属的身份参加的这次宴会,往下便是云隐国的几位将军,赤火,破尘,魂舞,风聆等人。 沈桑辰按照座位坐下,悄悄的将食盒放在了桌下的角落里,目光往上一扫,看到萧惜惟身边那个和他汐姐姐有着相似容颜的人时,他的心中瞬间闪过一丝不快。 萧惜惟脸上带着几分冷淡,正在与月弄寒说话,两人不知聊到了什么,沈桑辰突然听见了谢虚颐在叫他,让他细禀一下昨日抓到几个泷日国的探子后,都审出了些什么。 他起身走了出去,穆苏见他走了,悄悄的掀开了那个食盒,看到里面是点心后,也是愣了一下。 “穆大个儿,这是什么?看起来好漂亮。”一个柔柔软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穆苏回过神来一看,只见渊和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他的身边,一眨不眨的盯着食盒里的点心看。 渊和跟他们已经比较熟了,当初在明渊城的时候,他和沈桑辰还轮流抱过她,因为他个子较高,长得比沈桑辰还高,渊和干脆给他取了一个外号,叫穆大个儿。 “这是……点心。”穆苏犹豫了一下说道。 “我可以吃吗?”渊和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他。 “呃,这个……”他偷偷看了沈桑辰一眼,心想一个点心而已,沈桑辰该不会舍不得吧,再说了,人家公主要吃,还能不给吗? “当然可以了,你自己选吧。” 渊和开心的选了一个,咬了一口。 “哇,好好吃呀。” 只见她吃完一个后,又要伸手去拿,穆苏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小丫头胃口还挺大。” 这时,又听渊和问道:“我可以拿一个给我父王吗?” “当然……可以了。”穆苏左看右看,总不能让她直接用手拿过去吧,于是便把整个食盒都递给了她,说道:“你拿去吧。” 渊和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直接拎着食盒跑到了萧惜惟的身边:“父王,给你吃。” wap. /130/130469/30964005.html 第三百八十一章:祸起 沈桑辰正在汇报,猛一看渊和手中的食盒,惊得脸色都变了,回头瞪了穆苏一眼。 穆苏挠了挠头,见他好像生气了,心中十分不解,不就一盒点心吗?至于这么小气? 好在萧惜惟对渊和手中的点心不感兴趣,淡淡的看了一眼,问了一句:“哪里来的?” “穆大个儿给的。”渊和手指向了穆苏,不死心的又说了一句:“父王,你吃点嘛,真的很好吃的。” 说着,挑了一个最好看的递给他,大有一副你不接我就不撒手的意思。 萧惜惟只得接下,渊和见他有了,秉承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又挑了一个好看的递给月弄寒:“月王伯伯,你也吃一个。” 月弄寒盯着她手中的食盒看,看到盒身那醒目的四个字,怔了一下,伸手接过,放在面前的碟子上,没有动。 见他们都没动,沈桑辰舒了口气。 汐姐姐的手艺好,做的东西比旁人做的都好吃,吃了就忘不了,万一他们哪个吃了觉得不错,问他哪里来的,他可不知道该怎么说。 恰好这时缥无姗姗来迟,还在门口便说了一句:“抱歉,来晚了。” 见他落了座,渊和兴奋的迎了上去,又把自己的点心分了一个给他。 缥无忙了半日,正好有些饿了,伸手将渊和抱在怀里,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笑道:“还是小渊和懂事。” 点心入口的那一瞬,缥无怔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问了一句:“这点心谁做的?” 渊和指了指穆苏,示意是他给的。 “无伯伯,不好吃吗?” 缥无又尝了一口,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中,见他异样的神色,所有人都以为是点心有问题,疑惑的看向了他。 绿翎见状,连忙上前将渊和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小声说道:“公主怎么好随便吃别人的东西,若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萧惜惟问了一句:“可是点心有问题?” 缥无这才回过神来,笑说了一句:“不是,只是觉得味道不错,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这景陵城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他看向了穆苏,问道:“小穆苏,这点心哪里来的,跟本侯一个故人做的味道很像,这味道本侯想念了很久,找了许多的地方都没找到,有空让那位师傅来为本侯做一些。” 沈桑辰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穆苏站起来回话,直言那点心是沈桑辰带过来的,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哦?”缥无询问的看向了沈桑辰。 沈桑辰硬着头皮道:“是……是我们军中的厨师做的,侯爷要是喜欢,改日我让他多做一些带过来。” 穆苏目光一闪,淡淡扫了一眼沈桑辰,没有说话。 缥无看着渊和手中的食盒,拿过来看了看,见到上面印刻着的四个字后,轻笑了一声:“浮生半日,看来你们军中的厨师还挺风雅的。” 说罢,他看向了谢虚颐,调侃般的说了一句,“依本侯看啊,还少了一个闲字。” 谢虚颐也笑了,回了一句:“小小厨师附庸风雅一回,不承想让大家见笑了,桑辰,还不退下。” 沈桑辰诧异的看了谢虚颐一眼,松了一口气,立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下意识的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警惕的看着上面两个人的一举一动。 “你在紧张?” 穆苏凑近了他的耳旁,很肯定的说了一句。 他怒从心中起:“滚一边去,待会儿再找你算账。” 萧惜惟和月弄寒神色如常,那点心好似大家都没动的意思,经历了这一场小小的风波,渊和也意识到了自己做的事于礼不合,乖乖的窝在绿翎的怀中,不再随意跑动。 只是她实在是喜欢那点心,又连着吃了一个,再要吃的时候,绿翎阻止了她,这才作罢。 绿翎却望着面前的点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孤影安静得像个影子,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有些兴致缺缺,与月凌州来的人也没有任何交谈,完全没有一点待嫁新娘的状态。 萧惜惟扭头看了她一眼,他本想让渊和跟她多亲近一些,然而渊和也不怎么喜欢这位即将成为她母后的人,整天和绿翎待在一起,睡觉也不离,他只得作罢。 同叶孤影相比起来,因为渊和的缘故,绿翎反而更有存在感一些,不仅可以和主子们一同宴饮,还被准许了可以入座。 慕蓂牙则兴致盎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转而将视线落在了那个食盒上。 她与场上所有人都相识已久,当初是敌对的时候,便看着这些人之间纠葛的爱恨情仇,眼看着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她觉得有趣得很。 一场宴会,大家各怀心事,气氛不怎么好。 沈桑辰如坐针毡,直到宴会结束,看着那没有动过的点心,心里的一颗石头才算落了地。 待到萧惜惟等人走了以后,他起身急匆匆的便朝景陵府衙门外冲去。 “站住!” 他刚冲到门口,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他钉在了原地。 “你要去哪儿?” 沈桑辰回头,却见月弄寒和谢虚颐正站在他的身后,穆苏垂着头跟在两人的后边。 谢虚颐道:“你近来越发不懂规矩了,哪有王上还没走,你便先跑了的道理?” 沈桑辰埋头支支吾吾道:“末将想起军中还有几件要事要处理,这才走得急了一些” 月弄寒哼了一声:“是吗?孤还以为你最近闲得很。” 说完抬腿便走,沈桑辰只好乖乖的跟在他身后。 雨依旧下个不停,几人刚出景陵府衙,一阵冷风迎面吹来,他心里一个激灵,适才在宴会上他就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何谢虚颐要附和他的话,让他们都以为那点心真的是军营里的厨师做的。 现在被风一吹,他有些反应过来了。 莫非…… 他骤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前方撑着伞,在雨中如修竹一般的背影,试探性的问道:“陛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月弄寒脚步没停,仍然缓步朝前走着,声音淡淡响起:“你希望孤知道什么?” 沈桑辰确定他已经知道了,咬了咬牙,说道:“她不希望你们知道她回来了。” 月弄寒的脚步一顿,侧过半张脸来,表情在雨中有些模糊不清。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若不希望被别人发现,就少去她那里。” 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谢虚颐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一声:“你呀,她让你来保守秘密简直是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穆苏一直没说话,待到月弄寒和谢虚颐走远了之后,他挡在了沈桑辰的身前,问道:“谁回来了?你刚才为什么要撒谎?” “不关你的事。”沈桑辰心情无比烦躁,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穆苏抱着手道:“点心是你在东街上得来的,你要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查。” 沈桑辰给了他一拳:“你烦不烦。” “我不介意现在就去。”穆苏哼了一声,转身便朝东街的方向走去。 “别去!”沈桑辰喝住了他,说道:“我告诉你,但你不能告诉别人。” 他心知穆苏是一个急性子,也是一个行动派,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一定会想办法刨根究底,此刻不说,等到穆苏真的找去了,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穆苏满意的笑了一声,停下了脚步,抱着手等着他说。 “是汐姐姐回来了!” “什么!” 穆苏愣在了原地,眸子里蕴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他自小便没有了亲人,全赖柳婶婶照看着他,柳婶婶去后,若非汐姐姐将他和小草从仙水镇带了出来,他估计早就被冻死、饿死,或者被人活活打死,是汐姐姐给了他第二次生命,让他有机会念书,有机会学武,他才会有今日这番成就。 没有汐姐姐,就没有如今的他,在他的心中,那是他这一生最亲,最佩服,也最为敬重的人。 他眼睛都红了,咬着牙说道:“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沈桑辰垂头丧气道:“汐姐姐不让说的。” “我要去见她。” 沈桑辰连忙拉住了他:“阿苏,我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求你,暂时别去打扰她。” 他边说边痛苦的哀嚎了一声,抱着头蹲在地上:“怎么办,现在陛下也知道了,我肯定会被她骂死的。” 穆苏无奈,又说道:“我悄悄去见一面总行了吧?” 沈桑辰看了他一眼,知道就算不让他去他也会悄悄跑去,说道:“可以,但这两天不行,过两天带你去,况且陛下刚刚放了话,我们再不回军营,怕就不是挨军棍那么简单了。” 穆苏同意了他的话,在回军营路上的时候,沈桑辰简单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穆苏听完后,咬着牙道:“妈的,我想杀人!” “杀谁?” “那个姓萧的……” 沈桑辰跳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你可别乱来,那个人连王上都打不过,你去还不够跟他过两招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生气,他对得起汐姐姐吗?” 沈桑辰警告他:“我先把话给你放在这里,你要去见她可以,就是不能在她面前提那个人,你看我们这些外人看着都为她不值,就别提她自个儿心里有多难受了。” 穆苏点了点头。 *** 宴会散了后,男人们各自散去,女人们反倒聚在了一起,美其名曰,姐妹们要说些体己话。 慕蓂牙约了叶孤影,秦青清,绿翎,风聆,魂舞几人去花园的凉亭里赏雨品茶,按照她的话说,不管大家以前的关系如何,如今在一个阵营里,是应该多走动,化干戈为玉帛才是。 叶孤影性子清冷,以大婚还有诸多事宜要准备为由推了,风聆看不上她们,不愿和他们来往,直接说不去,魂舞更是直言自己不比她们尊贵清闲,军营里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她处理,宴会散场后便走了。 反倒是绿翎,因为渊和要念书,她得了空闲,眼看着月弄寒的两位夫人没将她当成奴婢看,她有些受宠若惊,自然而然就接受了邀请。 其实她的心中也颇为烦闷,因为萧惜惟大婚的事情,让她的位置变得有些尴尬,在丫鬟的眼中,她是渊和公主养母一样的存在,陛下虽然未给她名分,但去哪里都是让她随侍着,明里暗里的都将她当成主子对待。 她又是个自傲的性子,当初在舞乐坊的时候,便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自然不屑于跟那些下人们搅合在一起,谁知这般行径像是自己默认了,久而久之,反倒让丫鬟下人更加以为传言是真的,若非真的受宠,谁敢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原本以她所想,陛下总不至于让他的后宫一直空缺,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揣摩他的心思,伺机得到他的欢心,再等渊和大上两岁,看在渊和的份上,总该会给她一个名分,谁知半路杀出了一个叶孤影,还是那个人的姐姐。 好在陛下并不像喜欢那个人一样喜欢她,加之渊和也离不开自己,让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只是近来陛下的性子越发冷漠,有时候连渊和也不想见,渊和见不到他自然就代表着自己见不到他,这让她心中越发不安。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永远当个奴婢,那些下人们必然会对她冷嘲热讽,她就浑身都不舒服。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耳旁传来了慕蓂牙的声音。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慕蓂牙吩咐自己的侍女将她带来的茶叶烹好了,正在叫她饮茶。 她不喜欢茶,总觉得苦涩难以下咽,但见慕蓂牙盛情相约,她也只得陪饮了一杯。 秦青清也不喜欢,但她出身世家,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分得清什么好什么不好,喝了过后,放下了杯子,淡淡的说了句:“不错。” 慕蓂牙笑:“自然是不错的,这可是陛下近来最爱的茶。” 秦青清惊讶的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陛下最爱的。” “妹妹心思放在别处,自然注意不到这些。”慕蓂牙笑着端起了茶杯,饮了一杯,望着凉亭外的绵绵细雨,叹道:“偷得浮生半日闲,确实有种难得的惬意。” “姐姐心高气傲,怎么现在却在此拾人牙慧,莫非姐姐也想着军营里的点心?”秦青清讥诮的笑了一声。 慕蓂牙笑:“妹妹还真以为那点心是军营里的师傅做的?” 秦青清反问道:“难道不是?” 慕蓂牙笑着摇了摇头:“那点心做得那样精致,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岂是军营里那帮糙汉能做出来的,再者,陛下治军严明,军营里又怎么允许出现这样不务正业之事?” 秦青清狐疑道:“那为何沈桑辰要撒谎,谢虚颐还附和他的话。” 慕蓂牙笑而不语,又给自己斟了杯茶。 这时,绿翎也说道:“两位夫人,那个点心我家渊和十分喜爱,她平时不爱吃饭,那点心吃得倒挺多,既然不是出自你们那边,不知可否告知是哪位师傅的手艺,绿翎也好让陛下将他请到府衙里来。” 慕蓂牙道:“不是姐姐看不起你,只怕这人你请不动,莫说是你,便是我和秦妹妹去也是请不动的。” 秦青清冷笑道:“什么人这么大的架子?” 慕蓂牙叹了口气:“听说近日在东街新开了一家茶坊,名叫浮生半日,这茶叶和点心俱是出自那里,陛下派人买了好些回来,听闻那个茶坊的老板娘生得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我眼见着好几次陛下望着那茶叶发呆呢。” “有这等事!”秦青清激动的站了起来,“能抛头露面当街卖茶的定不是什么良家女子,陛下怎的会对她另眼相看。” 慕蓂牙笑了一声,说道:“妹妹跟了陛下那么久,难道不知道陛下喜欢的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吗?” 秦青清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wap. /130/130469/30993680.html 第三百八十二章:相见 慕蓂牙笑道:“妹妹何必紧张,若是陛下真的看中了那女子,我倒是乐意让陛下将她接回来和咱们做姐妹呢?” 秦青清看了她一眼,冷哼道:“姐姐还真是大气。” 慕蓂牙替她斟了一杯茶,继续道:“不大气还能怎样,妹妹也知陛下的心思不在你我二人身上,再加上国事繁重,陛下忙起来的时候更是不分昼夜,有个知心的,懂冷暖的陪在他身边,也好替我们姐妹分忧不是?” 秦青清冷笑了一声,看着面前的茶怎么也喝不下去。 什么茶,催魂毒药还差不多。 她也不信慕蓂牙真的会那么好心。 她开始在心里盘算,寒月国的王后之位一直悬而未决,月弄寒好像也没有让她们其中任何一个坐上那个位置的意思,如今她的父亲秦相代理国事,父亲的意思是让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先生下个王子才行。 作为月弄寒第一个孩子的母亲,再加上她父亲相国的位置,这王后之位必然是她的囊中之物。 她也知道,慕蓂牙那边也是打的同样的心思。 然而,月弄寒并不是个沉迷于女色的人,有时一个月都不见得能宿在她那里一次,生孩子这种事情,他若不配合,她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也知道他的心结是什么,当初他第一次临幸她的时候,都是纳她为夫人一年后的事情了,那夜,她又害羞又紧张的坐在房间里等着他,手心里全是汗,心里满满的都是对即将到来的幸福的向往和期盼。 她准备了好多话要跟他说,她要他知道,能做他的妻子,她真的好开心。 在她还小的时候,便听说了他的事迹,寒月三公子,年少成名,意气风发,是多少名门闺秀梦寐以求的良婿,她也告诉自己,以后她要嫁的人,必是他这样的英雄才行。 少女的心意啊,就像正在盛开的花朵,连空气里都透着一股甜腻芬芳的味道。 可他偏偏闻不到,直到他们一起躺在了床上,他都没有要动她的心思。 还是她鼓足了勇气,再也不顾女儿家的矜持,褪去了自己的衣衫,在他身后抱住了他,轻轻的用手抚摸着他。 他终于转身抱住了她,迷乱的夜里,在她承受着他带给她的快乐、疼痛之际,他难以抑制的叫出了另一个名字。 “阿寻!” 这两个字让她瞬间从天堂直坠地狱。 她当然知道他叫的那个人是谁,整个天水,怕是都听过那个女人的名号。 欣赏她的,都说她是当世第一奇女子,巾帼不让须眉,闯冥界,劫矿场,跟着月弄寒一起起义,治理渊河,治疗瘟疫,抢夺龙魂,伴随着她每一次出现的,都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腥风血雨。 不喜欢她的,都说她离经叛道,是个水性杨花之人,周旋在几个男人之间,瀚海国的颜王,云隐国的惜王,寒月国的月王,都被她哄得团团转,偏得一个个都还对她死心塌地。 好不容易那个女人消失了,月弄寒这两年也好似淡忘了一些,怎么突然又冒出了一个女人出来。 秦青清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时,只听慕蓂牙又说道:“秦妹妹,依我看,若是陛下真的喜欢那女子,不如我们前去瞧瞧,若是她真如传言中的那般温柔美丽,我们不如就做主把她接回来,也好让陛下高兴高兴。” 秦青清回过神来,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呀!” 她当然要去,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慕蓂牙扭头问道绿翎:“绿翎姑娘,反正闲来无事,要不要一起去瞧瞧,一来,整日闷在府中也是无聊,二来,既然渊和公主喜欢那里的点心,我觉得你啊不如去请教一番,日后也可时常做些给公主不是,公主喜欢的东西你们惜王陛下定然也会喜欢。” 这些话正说到了绿翎的心坎上,她几乎没有半分犹豫便答应下来了。 第二日,绿翎以渊和想要出去逛逛为由将她带出了府衙,正巧自从来了景陵城后,渊和还没怎么出过门,早就想出去玩玩了,便变着花样的向萧惜惟撒娇,一再保证她只出去一会儿便回来。 听说她们是与月弄寒的两位夫人约好了一同出去的,萧惜惟也没多想,派了几个随从跟着,吩咐她们早去早回。 景陵府衙隔壁便是月王府邸,绿翎带着渊和出门时,慕蓂牙和秦青清已经坐在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里等着她们,绿翎便没用她们的马车,带着渊和和她们坐在了一起。 一路上,慕蓂牙都没怎么说话,反倒是秦青清与她闲聊了起来,都没怎么顾得上渊和,渊和倒也不在意,撩起了窗帘看着外面,像是看稀奇一般东瞅瞅西看看,兴奋得不得了。 到了东街,见到那悬挂着的店招时,慕蓂牙笑了笑,眼中闪过了一丝冷厉的光。 几人在店小二的招呼下进了门,今日茶坊生意不错,基本上楼下的位置已经坐满,中间水池的台子上,恰有一名说书先生正在眉飞色舞的说着一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慕蓂牙让小二给她们找了一个雅间,坐下后,扫视了四周一眼,竹帘半垂,坠以轻纱,细长的瓷瓶里插了几支嫰竹,墙角的茶几上还有一盆开得正好的兰花,檀香与茶香缭绕着,不禁笑道:“环境清新幽雅,看来这老板的品味确实不凡。” 店小二以为是在夸他们店呢,随口回了一句:“是啊,在这景陵城再找不到比我们这里环境更好的茶坊了,这可是我们掌柜的一手布置的。” 秦青清翻了个白眼,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慕蓂牙笑了笑,给了一锭银子给店小二,让他只管上最好的东西。 店小二接了银子,兴奋得合不拢嘴,千恩万谢的去了。 几人听着楼下说书人说了一会子的书,恰好店小二送了茶和点心来,心急的秦青清也按捺不住性子了,问道:“听说这间茶坊有个了不得的老板娘,她人呢?让她出来见见我们。” 店小二闻言,面露难色的看着她们,这几人衣着华丽尊贵,一看就是得罪不起的主。 慕蓂牙笑道:“小二哥别紧张,我们只是听闻这里的老板娘是个极尽风雅的妙人,慕名来访,还望小二哥引见一下。” 店小二挠了挠头,说道:“几位夫人,不好意思啊,我们老板不见客的。” 说完,放下手中的东西便退出去了。 秦青清十分生气,骂了一句:“呸,她是什么东西,这么大的架子。” 慕蓂牙看了她一眼,摇着扇子安静的听着书。 渊和觉得有些无聊,伸手冲着外面指了指,说道:“绿翎姑姑,我可不可以出去玩玩?” 绿翎正好有话想跟慕蓂牙她们说,便点了点头,说道:“别走远了,就在门口玩知道吗?” 渊和嗯了一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摇晃着小手小脚就跑出了门外,她四处游逛了一会儿,正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一抬头便看见茶坊中间的那棵仿真树上卧着一只雪白的猫,正睁着一双鸳鸯眼看着她。 渊和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猫,毛色雪白,一点杂色也没有,像团毛绒绒的雪球,尤其是一只幽蓝一只碧绿的眼睛,让人看了一眼就爱不释手。 没有人能抵抗住这么可爱的东西,更何况是渊和这样的小孩子,她当下惊叹了一声,一边咪咪叫着一边伸出小手要去抱它。 白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几个灵巧的跳跃,便消失在了一间屋子里,渊和一见,连忙跟了过去。 凌汐池正坐在房间里尝试着窨制一些花茶出来,她总觉得店里茶叶的品种不够多,恰好春来百花齐放,有许多花香可入茶,她便采了一些春兰来先试一下。 窨茶的工艺十分复杂,需得采将开未开的花苞,那时花的香气未散,采下来的花会有一个自然开放的过程,在这过程中,放一层茶再放一层花,这样层层叠叠,将鲜花和新茶一起闷,茶将花香吸收后再把干花筛除,将茶叶烘干,这样窨制花茶第一道工序就成了。 而好的花茶需要反复进行九次这样的窨制,每一道工序不能有任何的差错,这样做出来的茶才能闻其花香而不见花迹。 她打算做两款出来,一款叫做探野,一款叫做寻影,是取自她哥哥自创的一招掌法,里面包含着他们兄妹三人的名字,若是有朝一日她的茶能够卖到五湖四海,如果哥哥能看到,就会知道她在找他。 她正在聚精会神的做着茶叶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雪儿踩着轻巧的步子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雪儿是陈伯从街上捡来的猫,刚遇见它的时候,它的腿受了伤,缩在一个角落里,被大雨淋得奄奄一息,身上的毛沾满了污泥,黏在一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陈伯见它实在可怜,就把它带了回来,没想到洗去一身的泥污后,竟是一只白的像雪一样的猫,毛又长,眼睛又好看,凌汐池很喜欢,便索性将它养了起来,给它取名叫雪儿。 雪儿冲着她喵了一声,轻车熟路的跳进了她的怀中,差点扯掉了她蒙在脸上的面纱,她正抚摸着它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微微半敞开的门后露出了一个小脑袋,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怀中的猫。 凌汐池看着她,四面相对的那一刻,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小姑娘长得十分漂亮,雪白粉嫩得像个糯米团子,穿着也是十分的精贵,她也不怕生,指着雪儿问她:“这是你养的猫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小丫头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我可以进来吗?” 倒是一个很有家教的小姑娘,凌汐池嗯了一声,冲她招了招手。 小丫头进门后,直奔她而来,一眨不眨的看着雪儿,又问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当然可以了。”凌汐池笑道,小丫头伸出小手摸了摸雪儿的脑袋,咯咯的笑了起来,“它长得真好看。” 凌汐池让她坐在凳子上,将雪儿抱起来递给了她,问道:“你是追着它过来的吧,你家大人呢?” 小丫头兴奋的将雪儿抱在怀中,随口答道:“她们在说体己话呢,我不爱听,就自己出来玩了。” 小丫头懂的还挺多,知道什么是体己话,看着她撅着小嘴的模样,凌汐池觉得很有趣。 小丫头昂着头问着她:“姑姑,你是不是就是这里的老板呀?” 凌汐池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呢?” 小丫头道:“她们都夸这里好看,还想来看你呢,我听她们说,这里是一个很能干的女子开的,姑姑你应该就是那个很能干很能干的女子吧。” 凌汐池蹲在她的面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很能干呀?” “因为姑姑的声音好好听呀,我一看姑姑,就觉得姑姑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你说错了,我不是这里的老板。”凌汐池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了,又待说话之际,门口传来两声急急的呼唤声,她一时没听清叫的什么,却见面前的小姑娘放开了雪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说道:“我姑姑在叫我了,我该回去了。” 凌汐池嗯了一声,又见她年纪小,怕她急急忙忙的磕着碰着了,遂起身拉着她的手说道:“我送你出去吧。” 小丫头也嗯了一声,两手相牵的那一刻,好似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手钻进了她的掌心里,凌汐池愣在了原地,一股清凉柔和的力量如水一般温柔的淌过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那是轮回之花的气息。 她急忙埋头一看,果然见她们掌心相对的地方绽放了一朵纯白色的花,真气丝丝缕缕溢出,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四散而出,那朵纯白色的花刹那间化作了一个图腾的模样,在她们两手之间旋转了起来,朦朦胧胧的白光泛然而起,带着一种广袤无边的生命力。 这小丫头的身上居然有轮回之花的真气,而这一缕真气居然到了她的体内。 凌汐池用心感受了一下,虽然那缕真气对她如今的身体并没有起太大的用处,但她却能感受到那片已然干涸的土地上,重新萌生了一点生机,这就说明,这小姑娘身上的轮回之花的真气原本是属于她的。 凌汐池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埋头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渊和!” wap. /130/130469/31024796.html 第三百八十三章:入狱 “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头顶炸开了,恰好是这时,门猛然被人推开,一股风吹了进来,掀起了她面纱的一角,她扭头一看,两个女子正站在门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们。 凌汐池连忙将面纱往下压了压,也看着门口的两名女子,都是金贵夫人的打扮,其中一个她还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姑姑!”渊和看见了绿翎,连忙松开了手,朝她扑了上去。 绿翎这才回神,上上下下将渊和检查了一下,确定无事后,她松了口气,再次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凌汐池身上,像是要透过她的面纱看清什么。 和她一起来的是秦青清,此刻,秦青清也一眨不眨的打量着凌汐池,脸色有些不好看。 她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刚才面纱掀起来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张让她极为震惊的脸,同那日宴会上见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姑姑,你怎么找来了?”渊和抱着绿翎问道。 绿翎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们该回去了,不然你爹爹该担心了。” 凌汐池听着,只觉得心中一阵窒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渊和。 秦青清仍是打量着她,问道:“你便是这里的老板?” 凌汐池很快镇定了下来,点了点头。 见秦青清还想说什么,绿翎突然出声道:“秦夫人,我们该回去了。” 秦青清瞪了她一眼,突然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呢?不承想是个藏头露尾的人,没劲。” 说完傲慢的转身离去。 见秦青清走了,绿翎向凌汐池颔了颔首,说了一声:“打扰了。” 便急急的拉着渊和就走,渊和回头冲凌汐池笑了笑,挥手做了个再见。 凌汐池舒了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们的背影,那个应该是照顾渊和的人,容貌看上去有些眼熟,只是她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另外一个叫秦夫人的,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月弄寒的夫人里就有一个姓秦的,莫非是她? 她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也不知道刚才吹的那阵风,有没有让她们看清自己的模样。 看着她们神色如常的下楼出了门,凌汐池叹了口气,决定等沈桑辰来的时候再仔细问一下。 绿翎和秦青清走出了浮生半日的门,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一句话都没有说,渊和抬头打量着她们,问了一句:“绿翎姑姑,你怎么了,是不高兴了吗?是不是渊和到处跑惹姑姑生气了。” 绿翎勉力冲她一笑,摇了摇头:“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怎敢生公主的气。” 秦青清闻言笑了一声,扭头进了马车,慕蓂牙已经在马车里等着她们。 见她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秦青清翻了个白眼。 慕蓂牙问道:“两位妹妹怎么去了那么久,是见到了什么吗?” 秦青清没有回她的话,冲绿翎招了招手,绿翎这才回神,带着渊和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渊和觉得有些累了,倒在绿翎的怀中睡了过去。 绿翎轻拍着渊和的背安抚着,这时,突听慕蓂牙道:“绿翎姑娘养育渊和公主许久了吧?” 绿翎回神,看着渊和的睡颜,回道:“有两年了。” “哦,是吗?”慕蓂牙话里有话道:“听说两三岁的孩子最是难教养的时候,这两年绿翎姑娘想必也是辛苦得很。” 绿翎道:“照顾公主,不敢言辛苦。” 秦青清冷笑了一声,说道:“再辛苦又如何,还不是连个名分都没有?” 她的话戳中了绿翎的痛处,绿翎看了她一眼,知道这个人得罪不得,埋着头咬着唇不说话,一副受了欺负楚楚可怜的模样。 “秦妹妹此言差矣,”慕蓂牙见状道:“惜王陛下不是无情之人,绿翎姑娘抚育公主有功,都传绿翎姑娘乃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待到惜王与新王后大婚之后,必然会给绿翎姑娘一个交代,姑娘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绿翎咬着唇道:“绿翎没有这个福分,并非陛下心头上的人,陛下心中自有珍重之人,绿翎也不奢望名分,只盼着能照顾公主长大便心满意足了。” “绿翎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慕蓂牙笑道:“我与惜王陛下相识已久,对过去的事情也略知一二,惜王当初是有一名珍爱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已经消失了五年,怕是已经回不来了,那份爱再重,也重不过时间去,眼看着惜王陛下如今也要另娶他人了,依我看啊,这新王后未必有绿翎姑娘在他心中的分量重,妹妹的福气只怕还在后头呢。” “回不来了?”闻言,绿翎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这时,秦青清在一旁也说了一句:“姐姐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消失了那么久的人还回来干嘛。” 慕蓂牙也笑:“惜王陛下自然是重视绿翎姑娘的,听闻妹妹有个兄长在破尘将军手下当差,近日还分管了景陵府衙的大牢,担了司狱这一职呢?” 绿翎闻言,苦笑了一声,这跟惜王陛下看不看重她有什么关系,她是有一个兄长在府衙里当差,但那也是不知谁听了她日后会嫁给惜王,为了巴结有意为之的,惜王陛下高高在上,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埋着头道:“慕夫人消息可真灵通。” 慕蓂牙道:“自从咱们进了这景陵城后,原先这里住着的那些泷日国百姓不知有多少恨咱们恨得入骨,这些日子抓了好多闹事的人,自然听说过一些,对了,绿翎姑娘近日可曾去看过自己的兄长?” 绿翎摇头道:“未曾。” 秦青清道:“监狱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看的,我听我父亲说,那里最是藏污纳垢,里面不知有多少腌臜之人,那种地方,男子去了都得脱成皮,要是女子犯了事,进去走一遭,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不知会被糟蹋成什么样。” 绿翎的脸都白了,问道:“有……有这么可怕吗?” “我骗你做什么?”秦青清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愣了一下,说道:“你胆子也太小了吧,又不是要把你关进去,怎么吓得脸都白了。” 绿翎闻言,全身微微颤抖了一下,连拳头都握紧了起来。 “秦妹妹,绿翎姑娘一看便是个老实本分的,平时里怕是听都没听过这些,你何苦跟她说这些吓唬她。” “不说就不说,”秦青清笑了一声,看着绿翎又说了一句:“你啊,就是胆子太小了,才会到了今日还是个奴婢。” “好了,不说这些了,”慕蓂牙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说道:“今日出来本是想见一见那女子,只可惜缘分未到。” 秦青清讥诮道:“姐姐若真有此心,明日再去不就是了?” 慕蓂牙放下了帘子,说道:“妹妹有所不知,听说泷日国那边混了一些人进来,沈将军抓了几个,还剩几个没抓到呢,如今咱们身份不一样,若是时常抛头露面的,让他们得了可乘之机,抓了咱们威胁陛下可如何是好?” 秦青清脸色一变,说道:“那我们近日还是少出门为是。” “真的还有人未抓到吗?”这时,绿翎在一旁弱弱的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的了,绿翎姑娘近日也要少出门才是,那些可都是亡命之徒,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三人闲聊中,马车已经驶到了景陵府衙的门口,绿翎匆匆与她们告了别,抱着渊和便下了车。 马车上顿时只剩下了秦青清和慕蓂牙二人,这时,只听秦青清道:“以前只听慕家的笛声如何了得,没想到姐姐的心思同样了得。” 慕蓂牙笑道:“妹妹不也打的同样的心思吗?不然适才为何要附和姐姐的话。” 秦青清白了她一眼,说道:“与其找个斗不过的回来,我倒是觉得你这样的比较顺眼一点。” 慕蓂牙不紧不慢道:“如此说来,看来你知道那位是谁了?” 秦青清冷哼了一声:“姐姐早就知道了吧,不然何苦费尽心思的带我们去那里,不就是想借妹妹的手除去那个人吗?只可惜姐姐这招借刀杀人找错对象了。” 慕蓂牙倒也不否认,说道:“妹妹不愧为相国的女儿,心思同样也很了得呢。” “你……”秦青清见她承认了,捏着手中的扇子就想打她,适才见到那女子的容颜之后,她便知道这慕蓂牙打的什么主意,作为相国的女儿,自小在相国府里长大,这些勾心斗角她看得多了,她虽是有些蛮不讲理,却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人。 “妹妹先别急,既然妹妹已知晓,便该知道这个时候我们才是一个阵营的人。”慕蓂牙伸手优雅的拦住了她:“刀还未出鞘,你又怎知这招借刀杀人不行呢?” 秦青清冷静了下来,狐疑道:“你是说绿翎?就她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拭目以待吧。”慕蓂牙淡淡的说了一句,起身下了马车。 *** 这日,天气晴好,正是阳春三月的时节,景陵城的花都开了,一片桃红柳绿的春日胜景。 凌汐池躺在一张藤椅上,怀里抱着雪儿,正晒着太阳。 虽是懒洋洋的,不知为何,她总有些心神不宁,那日见到渊和后,她便担心自己被人认了出来,本想找沈桑辰问一下,可他已经连着两日没出现了,只吩咐了一个随从来告诉她,一切安好。 眼看着两日过去,日子还是那么平静,她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于情于理,她本就没什么可怕的。 恰好今日客人不多,阿曜便带着店里的伙计去城外的景陵窑搬运新烧制的瓷器,店里现在就只剩下她和陈伯,阿曜一走,她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安。 她不由得嘲笑自己,近日来,她好像越来越依赖阿曜。 正起身准备去给自己泡杯茶,这时,雪儿突然尖利的叫了一声,她扭头一看,一道黑影如疾风一般冲进了茶坊里,眨眼不见了踪迹。 凌汐池瞬间警惕了起来,正欲前去看个究竟,紧接着,楼下的大街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她走到楼边往下一看,茶坊门前密密麻麻的围着人,地上依稀还有血迹,各种嘈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大人的议论声,有小孩的哭声,她从那些声音里听出了一个讯息。 有人遇刺了,刺客是泷日国的奸细,奸细逃到她的茶坊里了。 这还得了,她一急,连忙准备叫陈伯去看看。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伴随着马蹄声的还有沉重的铠甲声。 她看了过去,一队人马从东街的尽头冲了过来。 看到最前方的那个人后,她只觉一阵神思恍惚,声音卡在嗓子里怎么都发不出来。 一定是阳光太刺眼了,不然,为何眼泪止不住的就流了下来。 依旧是一袭干净出尘的青衣。 凌汐池没想到自己还会看到他。 她就站在楼上,看到他拨开了人群走了进去,然后,她便看到了他骤变的脸色,他像是吼了一句什么,怔了一会儿后,弯腰抱起地上受伤的女子就转身离去,一个小女孩跟在他们的身后,呜呜哇哇的哭着,她倒是认出来了,那小女孩是渊和。 再然后,她觉得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了,脑海中剩下的,只有那一张骤然变了脸色的脸庞,那样生气,那样着急,那样惊慌失措。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这份坚强在她看到他为另一个女子着急神伤的那一刻土崩瓦解。 原来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将那份在意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时会那么痛苦,原来亲眼见证一份感情的死亡是这样的无望。 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见了。 就连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对着她的茶坊肆意打砸的时候,她也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有士兵打扮的人过来抓住了她,将她拷了起来,她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连她被关进了阴暗的地牢时,她的脑海中浮现的还是那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她抱着膝,缩在角落里,感觉到了一丝冷意。 几个狱卒一边猜拳喝酒一边扭头看着她,其中一个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这是抓了一个哑巴回来吗?” 另一个道:“不知道啊,从被我们抓住的时候就是这样,又不哭又不闹,呆呆傻傻的,问她什么都不说。” 先前那个道:“该不是抓了个傻子回来吧。” 又有一人喝道:“别乱说,那可是泷日国的奸细,上头可是特意吩咐了,要特别关照。” 有人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怎么个关照法?” 几人正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牢头的狱卒迎了上去,凌汐池终于抬起了头,昏暗的光线中,她看不清来人是什么样。 她只看见那人将一大包沉甸甸的东西交给了那名牢头,小声道:“上面特意招呼了,叫你们陪里面那个好好玩玩,弄死了也没关系。” 牢头掂了掂手中的钱袋,狞笑了起来,连声道:“放心。” 那人转身离去后,牢头站在门口看着她,问了一句:“喂,你究竟得罪什么大人物了。” *** 寒月国军营中。 月弄寒组织着军营里的几位将军正在议事,商议着如何破除噬魂阵的阵法,正说到要紧处时,沈桑辰不经意的扭头一看,便见他派去保护他汐姐姐的侍卫正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不安的走来走去。 他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走到了门口,问道:“怎么了?” 侍卫小声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什么!” 沈桑辰惊叫了一声,声音大到惊动了营帐里的其他人,月弄寒抬眸看去,便见他伸手拿过自己的银枪,向外狂奔而去。 “站住!”月弄寒喝了一声,穆苏急忙闪身拦住了他,诧异的问道:“怎么了?” “汐姐姐被那边的人抓到大牢去了!” 沈桑辰来不及跟他们解释,匆匆丢下一句话,冲出了营帐。 月弄寒闻言,猛然站了起来,便听穆苏也怒骂了一声,紧跟着沈桑辰冲了出去,喝道:“你们这队,跟我走,他妈的,敢动我汐姐姐。” 谢虚颐看了月弄寒一眼,说道:“去看看吧。” wap. /130/130469/31049052.html 第三百八十四章:恍如隔世 “既然是上头的人打了招呼的,兄弟们也好久都没乐活乐活了,你们几个都过来。” 一阵淫邪的笑声响起,远处的几名狱卒听了后,不怀好意的搓着手走了过来。 监牢的大门被打开,凌汐池冷静的站了起来,抬眸看着那一张张令人作呕的丑陋嘴脸,终于开了口,问道:“你们是风灵军吗?” 为首的那个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冷静,遮挡在面纱下的容颜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唯有那一双清灵若水的眸子里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这气势,并不是一个普通女子能拥有的,这般气势,甚至凌驾于太多人之上。 牢头愣了一下,眼前这个人,或许曾经是一个极为有身份的人。 他有瞬间的犹豫,可转念一想,既然上面已经打了招呼,作为一个阶下囚,难道他们这里这么多男子还奈何不了她,有身份又如何,还不是在这里任由他们戏耍玩弄。 “哟,小娘子还挺有见识,既然知道我们是风灵军,就识相一点,一会儿乖一点,若是伺候得大爷们舒服了,兴许还会留你多玩几天。” 凌汐池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说道:“素闻风灵军治军严明,你们可知强辱良家妇女是什么罪名?” 她的话音一落,围着她的几名狱卒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狂笑起来,为首的那个牢头道:“小娘子,你真是有趣,跟我们讲军法呢?知道我们上边的人是谁吗?你信不信,今晚我们就是把你弄死了,也没有人会知道。” “头儿,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这女人身上好香,我看着那双眼睛简直要把人的魂儿都勾去了,定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儿,你就快一点吧,兄弟们都等不及了。” 那牢头听了后,哈哈大笑,一双肮脏油腻的大手朝她伸出,就要去抓她。 凌汐池凭着本能的一闪身,躲过了那一抓,却还是慢了一步,袖子被他死死的扯住,只听嗤啦一声,她的半条衣袖硬生生的被扯了下来,露出了如玉一般完美无瑕的手臂。 面前的几个男人看得眼睛都直了,连一只手都长得那么好看,更别说那面纱下该是一张怎样动人心魄的容颜。 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那牢头更是将手中的袖子一扔,按捺不住的便要去扯她的面纱。 凌汐池被逼到了角落里,一直在暗暗凝聚真气,可惜无论她怎么努力还是徒劳,眼看着那牢头的手已经抓住了她面纱的一角,那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如何能让自己快速死去的方法。 她决不允许这些恶心的东西碰她。 就在她转头准备去撞墙的时候,那一刻,体内的那一丝轮回之花的真气瞬间游走遍她的全身,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她本能的抬起了手。 这时,一道冷厉的寒芒闪过,只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一股凛冽的杀气伴随着血腥味瞬间充斥着整间牢房。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抬头一看,阿曜一手搂着她,一手握着把锋利的大刀,腥红着眼睛像头盛怒的猛兽一般看着那被惊呆了的几名狱卒。 地上洒满了鲜血,那个扯她面纱的牢头正疼得满地打滚,一只断臂落在血泊中。 听着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几名狱卒回过神来,刷刷刷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对准了他们,其中一个扭头跑了出去,抓起桌上的锣便敲了起来,发了疯一般朝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来人啊,有人劫狱了。” 不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伴随着甲胄的碰撞声,那名大喊着跑出去的的狱卒惨叫了一声,被一脚踢得倒飞了回来。 阿曜手中的刀一抬,那几名狱卒被他眼中的冷厉吓得倒退了几步,手中的刀颤抖着,谁都不敢先出手。 阿曜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护着怀中的人走出了大牢,这种喽啰他并不放在眼里,反倒是即将来临的大军让他有些担忧,他怕一会儿打斗起来误伤了她。 凌汐池连忙说道:“我没事,一会儿不用太顾及我。” 两人刚走了两步,便见那队人马已经到了身前,为首的正是沈桑辰,在他身后则跟着穆苏,两人见到她后,立即冲到了她面前,紧张的看着她:“汐姐姐,你没事吧!” 凌汐池愣了愣,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看到她被扯坏的袖子后,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穆苏怒吼了一声,一手拎过来了一名狱卒,嘶声道:“谁干的!” “不……不是我。”那狱卒人都被吓傻了,连连摆手,指着地上打滚的牢头说道:“是……是他。” 穆苏一脚踢开了他,拔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又问了一句:“我他妈问你,是谁让抓的人!” 沈桑辰看穆苏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他性子暴,生起气来恨不得把人往死里弄,是他们中最暴戾的一个,他连忙冲着阿曜说了一句:“你先带汐姐姐走,这里我们来处理。” 阿曜眼中的杀意还未褪去,沈桑辰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比他更想杀了这些杂碎。 他说道:“放心,我们不会让人白白的欺负了她,今晚欺负她的人都得付出代价。” 阿曜终于点了点头,将自己的衣衫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一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那几名狱卒总算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认出了面前的两位正是寒月国的将军,立即扔了手中的刀,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两位将军饶命,不关我们的事啊,人不是我们抓的。”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两位将军,误会一场,我们不知她是你们那边的人,我们是刘大人的手下,两位将军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呀。” “刘大人?”穆苏冷笑了一声,走到那人面前,蹲了下来,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另一个梗着脖子道:“刘大人在我们破尘将军手下当差,还是绿翎姑娘的兄长,绿翎姑娘你们知道吧,那可是我们陛下面前的大红人。”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上头有人罩着,也是你们得罪不起的。 “原来如此,”穆苏冰冷的一笑,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只听得咔嚓一声,那人的喉咙硬生生的被他捏碎,头一歪,倒在地上没了声息:“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就这么个东西?也敢碰我汐姐姐!” 剩下的几名狱卒哪里见过这种手段,说杀就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吓得魂都散了,争先恐后的磕起头来,一声比一声响:“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个姓刘的在哪里?”沈桑辰走上前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其中一个哆哆嗦嗦告诉他们,这个时候刘大人应该在房间里饮酒。 穆苏拍拍手站了起来,冲他的副将点了一下头,副将会意,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抓着一个人走了回来。 副将将人扔在了他们面前,是一个三十岁左右,长得獐头鼠目的人,那人正是喝得半醉的时候,一见他们,立即破口大骂:“呸,你们是什么东西?知道我是谁吗?你们也敢动我,我妹子是在惜王陛下跟前服侍的人,日后待我妹子嫁给惜王,惜王陛下还得敬我三分,你们这群瞎了眼的……” 穆苏翻了个白眼,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将他踹翻在地,看他倒在地上哭天喊地,穆苏烦不胜烦,拔出手中的剑就要宰了他,这时,一个淡然的声音在暗处响了起来:“今晚跟这件事有关的都带回去,好好审审。” 一听来人的声音,沈桑辰和穆苏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当即下令抓人。 夜已经深了,阿曜抱着凌汐池走在大街上,手还在不停的发着抖,哪怕她已经安慰了他一路,自己并没有事,让他把她放下来,他也固执的不肯放开她。 他心中无比后怕,若是他去晚了一步的话,她是不是就真的被人欺负了。 凌汐池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大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阿曜抱着她一路回到了他们的茶坊。 茶坊已经被砸得惨不忍睹,看着门口碎了一地的招牌,就连悬挂着的店招他们都没放过,被扯下来扔在茶坊门口,上面布满了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凌汐池让阿曜将她放了下来,她怔怔的望着眼前破烂不堪的茶坊,心里说不出的空落,几个月的心血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陈伯从茶坊里面走了出来,他亲眼见着一群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砸了他们的店,又把她抓走了,担心得不得了,便一直在守在这里,现在见他们平安归来,这才微微放了心。 他垂首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眼睛里蕴满了泪花却固执的不肯落下来,安慰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当初建这个茶坊有多辛苦,别人不知,他还不知道吗? 一个病恹恹的姑娘,那么柔柔弱弱的,累两下就好似要晕过去,硬生生的咬着牙每日都守着,看着一块砖一片瓦慢慢成了光景,里面的一花一草一木甚至每一个杯盏都倾注了她的心血,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毁了,谁的心都会疼的呀。 陈伯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池姑娘,你也别难过,我明日找人来修修。” 凌汐池回过神来,冲他勉力一笑,说道:“陈伯,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陈伯摇了摇头,表示要陪陪她。 阿曜冲他做着手势,让他先回去,这里有他守着,不会有事。 陈伯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阿曜,转身离去。 待到陈伯走远了,凌汐池走上前去,弯腰将地上的店招拾了起来,拂去了上面的泥土,问道:“阿曜,你说命运是什么?” 为何每一次她开始一段新生活的时候,命运总是要将她拥有的一切打碎。 如果她真的罪大恶极,为什么又要让她一次次的活下来。 阿曜默不作声的站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她。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阿曜,我该怎么做?” 阿曜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突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头冲进了茶坊里,不一会儿,他手上拿着一堆纸走了出来,双手递给了她。 凌汐池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是她最近画的图纸,有一些还密密麻麻的记着各种茶叶的制法,这是她拜访几位老师傅总结出来的结果。 阿曜将图纸塞到了她的手中,用手势告诉她,只有人还在,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他会永远陪着她。 凌汐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落在了手中的图纸上,恰好一阵风来,一股极度的疲倦终于涌上了心头,她累了,真的折腾不动了。 她苦笑了一声,一扬手,将手中的图纸扬了出去,一张张绘满图案的纸被风吹得到处都是,纸张在风中发出刷刷的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悲壮。 阿曜追上前去,试图将它们追回来,她抱着膝蹲下,忍不住哭出了声。 她好难过,真的好难过,毁掉的不仅仅只是一座茶坊,还有那一段深埋在她心底的最美丽的过往。 为什么命运要那么残忍,连最后的美好都不给她? 直到一双脚出现在了她面前,一大团阴影笼罩住了她,凌汐池抬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过往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朦胧的夜色中,那张俊逸的脸晦暗不清,反倒是那一双眼睛,如夜般清寒。 五年了,她发现那张脸对她而言居然有种说不出的陌生。 月弄寒定定的看着她,没见面的时候,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她说,真的见着了,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也看着他,两人就那么对视着,有种地老天荒的感觉。 她的嗓子动了动,终于苦笑着说出了一句:“好久不见。” 月弄寒的目光不曾离开她分毫,是好久了,久到他觉得已经过去了一生。 这一眼,恍如隔世。 阿曜看见了他,转身冲了回来。 “拦住他。” 月弄寒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沈桑辰和穆苏一左一右闪身而出,挡在了阿曜的面前,一枪一剑攻向了他。 凌汐池见状想要阻止,月弄寒突然抓住了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将她拽入了怀中,说道:“别怕,我不伤害他,也不伤害你,我只想好好的跟你说说话。” 凌汐池伸手推他,说道:“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月弄寒将她紧紧的禁锢在怀中,抓住了她的双手:“阿寻,我好想你,回到我身边来,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凌汐池气急,这个月弄寒太陌生了,她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令她害怕的气息。 她开始拼命挣扎:“你糊涂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月弄寒毫不费力按住了她,她的挣扎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 他糊涂了吗?不,他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那么清醒。 得到她,占有她,他无比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的意图。 适才在街角处,他看着她无助的哭泣那一刻,他想要冲出来时,谢虚颐拉住了他,苦口婆心的劝说道:“我知道你着急,但有些事情急不得的。” 急不得吗? 天知道当他听到她险些被那些人欺负了后,他整个人都快疯了,之前就是因为他太不着急了,才差点造成了无法挽回的错误,此时此刻,他只想把她藏起来,让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再找到她。 凌汐池却越发心悸,她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他的意图。 “月弄寒!”她开始大叫,月弄寒突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脸,逼迫着她看着他,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唇上,不受控制的朝她吻了过去。 “喵!” 一声尖利的猫叫声响起,月弄寒只觉自己的手背一疼,他瞬间回过神来,手背上出现了几道血淋淋的抓痕。 谢虚颐抱着雪儿站在他旁边,朝他不好意思的笑着:“不好意思啊,我觉得你应该冷静一下。” /130/130469/31092019.html 第三百八十五章:君王的信仰 谢虚颐说着,还把怀中的猫向他递了递,示意是猫抓的他,跟他没有关系。 雪儿见自家的女主人被人强搂着,身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冲着月弄寒龇牙咧嘴的叫着,锋利的爪子上还带着丝丝血迹。 阿曜也急得动了真格,一把抓住了穆苏的手,将他手中的剑夺了过来,一剑挥向了沈桑辰,将他逼迫得退了好几步。 沈桑辰和穆苏对视了一眼,立即分辨出,这个人曾经是用剑的,而且还是一个用剑高手。 阿曜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随手将剑扔在地上,转身便朝月弄寒走去。 凌汐池借机挣脱了他的禁锢,月弄寒还想伸手去抓她,手却被另一只手拦住了,阿曜挡在他面前,愤怒的看着他。 月弄寒沉默了一会儿,将手缩了回去,他知道自己失态了。 “阿寻,对不起,我……” 凌汐池看着他,问道:“你真的想让我跟你回去?” 月弄寒抬眸看着她,说了一句:“阿寻,现在只有我可以保护你。” 她笑了一声,说道:“好,那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景陵城府衙。 屋内,萧惜惟坐在床边,灯火昏暗,照在他的脸上,也照在床上沉睡的人身上。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张小小的脸,面色冷凝。 睡梦中的小人儿像是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发出了一声类似哭腔的声音,像是受惊的幼兽,不安的朝被子里缩了缩,嗓子里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父王。” 萧惜惟连忙伸出手,在她的小手上轻轻的拍了拍,告诉她,有他在,没有人能伤害她。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缥无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床上睡着的人后,说了一句:“放心,她没事,只是受了一点惊吓。” 萧惜惟起身,在桌旁坐了下来,缥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便听他问了一句:“绿翎怎么样了?” 缥无喝茶的手一顿,笑道:“看来你确实挺在乎她的,居然让我亲自去给她诊治。” 萧惜惟面无表情的说道:“若不是她今天替渊和挡了一剑,只怕渊和……若是渊和也出了事……” 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后怕,这几年,他生不如死的活着,如果说这了无生趣的人生还有什么能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的话,也许就剩下渊和了,那是她唯一留给他的。 当他赶到后,看着渊和哭得那样伤心,吓得浑身都在发抖,地上流了一摊血,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恍惚了,渊和的脸好似和曾经那一张脸重合到了一起,他当初没有保护好她,如今也差一点没保护好渊和。 缥无的目光随着他落在渊和身上,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你疼爱渊和,你把她当成是她生的,可是渊和毕竟不是她亲生的,你有没有觉得,你对渊和的疼爱太过了。” 萧惜惟诧异的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份宠爱会遭有心人士利用,”缥无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说道:“绿翎的伤我检查过了,看起来是伤得很严重,可实际上,那一剑准确的避开了要害,并没有任何性命之忧。” 萧惜惟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缥无道:“听说她们是在东街遇上了泷日国派来的刺客,这刺客嘛,我倒是有所耳闻,近日确实是有泷日国的探子混进来,不过早就被那边的人发现了,抓了一些,跑了两个,而这两个是在沈桑辰和穆苏两人合力围捕时跑掉的,能在他们手底下跑掉的人,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所以,他们是出于什么心理,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刺渊和,能让绿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挡下那一剑,还完美的避开了所有的要害?我倒是很好奇呢。” 萧惜惟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缥无又道:“渊和自从来了景陵城,甚少出门,但我听说,最近这几日绿翎带着她出了门两次,听下人说,两次好像去的都是东市的方向,她没事带渊和去那里做什么?” 这时,突然门外有人来传,破尘将军有要事要禀告,很急的样子。 萧惜惟和缥无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破尘一见到他们,立即行礼说道:“陛下,我们的人被那边的人抓了。” 萧惜惟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问道:“什么人被抓了?” 破尘道:“府衙大牢里当差的被抓了一半。” “什么?”缥无惊叫了一声,狐疑道:“他们为何抓人?” 破尘犹豫了一下,说道:“说是我们的人抓了一个姑娘,那姑娘险些在狱中被他们给……恰巧人是那边那位的朋友,据说那位发了好大的火,沈桑辰和穆苏直接带人闯了大牢,在狱中就杀了好几个,后来,那位直接下了命令抓人。” 缥无看了萧惜惟一眼,问道:“那姑娘是谁?” 破尘道:“说是一个茶坊的老板娘,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在今日渊和公主遇刺的地方抓的,被抓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说,听他们说看起来好像也不会武功。” 缥无脸上露出了怀疑的神色,问道:“那为何要抓她?” 破尘看着萧惜惟,硬着头皮道:“因为他们说行刺渊和公主的刺客躲进了她的茶坊里,把她当成刺客的同党抓了起来,还把人家的店给砸了。” 他有些难以启齿,他听到的时候也觉得荒谬,但是这种小事根本不归他管,若非今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都不知道在他的手底下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他也在反思,是不是最近他们管理得太松懈了,随意抓人,草菅人命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他们风灵军上。 “他们就是凭这个就把人抓了?还把人家店砸了?”缥无觉得不可思议,问道:“谁下令抓的人?” 破尘小心的看了萧惜惟一眼,见到他冷凝的神色时,无声的把头埋了下去。 缥无脸色难看的看向了身旁的人,问了一声:“你下的令?” 这不应该啊,他现在就算再糊涂,也不可能干出这种是非不分的事情出来。 萧惜惟一直没有说话,朝着破尘走近了一步,问道:“今日在东街带队抓人的那人是谁?” 破尘看了一眼,顿时明白过来,怕是陛下也不知道他们乱抓人的事,便如实回道:“是末将手下的一个百夫长,近日景陵城多了许多闲杂人士,为了确保陛下大婚那日不受影响,末将便让他们加强了巡逻,原本咱们只负责北市和西市,今天不知怎么的跑到东市去,还正好遇上了渊和公主遇刺,许是这样,他们才把人抓了的。” 萧惜惟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今日渊和吵着闹着非要让他陪她出去逛逛,说要带他去见一只很漂亮的猫,他恰好手上还有事情要处理,便让绿翎先带着她出了门,他随后再去找她。 岂料,他刚出门不久,便有侍卫来禀告,说渊和公主在前面遇刺了,他赶到时,绿翎已经受了伤,他当时只顾着绿翎受伤的事,急于救人,只吩咐了他们严查,并不曾下令抓人。 缥无了然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许是下面的人看你那么在意渊和她们,所以自作主张抓了人想要邀功,”他又看向了破尘,说道:“既然那姑娘被救出去了,没酿成什么大祸,破尘将军,你去向月王道个歉,把人先要回来再说。” 破尘应了一声,正要退下,突听萧惜惟道:“是谁在负责景陵府衙的大牢,为何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破尘脸色微微变了变,回道:“是……是绿翎姑娘的哥哥,他也被那位下令抓了。” 这下,傻子都知道有问题了。 缥无突然笑了一声,说道:“看来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啊,让我来猜猜,这位绿翎姑娘的兄长是不是和那位百夫长是相识的?” 破尘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所在,点头道:“正是如此,他们是同乡。” 缥无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萧惜惟突然觉得有些心慌意乱,好似喘不过气来,说了一句:“去查查那个茶坊的老板娘是谁?” “这……”破尘看着他,欲言又止:“现在查,恐怕有些困难。” 萧惜惟眉头一蹙:“什么意思?” 破尘道:“末将听到这件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月王,可月王不在,末将便想着去东街查一查,可整条街都被那边派人给封了,我们的人进不去。” 缥无笑了一声:“看来真是气得不轻,连人都不让去了。” 破尘道:“倒也不是今晚不让去,东市和南市历来都是他们在管,以前我们还能巡逻到那里,可两个月以前,他们便不再让我们去那里,为着这事,我们的人还跟他们起了两次冲突,后来便索性不去了。” 萧惜惟没吭声,缥无思索了一下,问道:“有这事?你们怎么都不来禀报。” 破尘犹豫着说道:“赤火说了,陛下大婚在即,这点小事不用麻烦陛下,况且,如今两国交好,又是盟友,不宜为了这点小事跟他们闹得不愉快,他们不让我们去,我们便不去就是,反正东市和南市也不归我们管。” 萧惜惟面色茫然,凝神思索了一阵,吩咐道:“孤给你一天时间,务必要查出那个茶坊究竟是谁开的。” 破尘见他面色不愉,应了一声,当即告退。 这时,缥无像是想到了什么,唤住了他,问道:“那家茶坊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破尘停下脚步,抓了抓头,回了一句:“好像叫什么浮生的。” 缥无上前一步,问道:“是不是叫浮生半日。” 破尘道:“好像是这么个名字。” 缥无闻言,脸色大变,说了一句:“我亲自去看看。” 扔下这句话后,便不见了人影,破尘讶然的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急忙退了下去。 直觉告诉他,这一次,这件事闹大了。 萧惜惟心慌意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乱什么,来回走了两步后,他转身冲出了景陵府衙。 天快亮的时候,凌汐池带着月弄寒他们回到了云桑村。 她被抓的消息早就传回了村子里,村民们急得一晚上都没睡,早早的就汇集在了她的茶作坊里,商量着要去景陵城给她求情,看看能不能把她救出来,这么心地善良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什么刺客呢? 况且,茶叶让他们看到了新的生机,好不容易在这乱世中有这么一条路子让他们走,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这条路断了。 他们还想着,如果今年的茶叶卖得好,明年他们就多开点荒山出来,多种一些。 所以,再看到凌汐池平安无事的出现在村口的时候,大家立即奔走相告,不一会儿,闻讯而来的村民们将她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嘘寒问暖,完全没注意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男人。 李婆婆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检查了一遍,激动得老泪纵横,问道:“丫头啊,你还好吧,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骂你?” 凌汐池握住了她的手,说道:“婆婆,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李婆婆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委屈,大声的哭了起来:“你说那些杀千刀的,他们怎么这么不长眼,看到什么人都抓啊,自从这帮瘟神来了,我们百姓的日子过得多艰难,他们比先前的那些人还可恶,先前那些只是要钱,他们是要命啊。” “这个乱世,还怎么让人活啊。” 李婆婆的哭声感染了所有人,这时,有人终于问了一句:“小池姑娘,我们的茶坊还能开下去吗?” 凌汐池埋着头不说话,她真的太累了,不想再折腾了。 村民们从她的表情中感知到了什么,妇人们顿时哭作一团,什么恶毒的咒骂都往外蹦,什么老天不开眼要断他们的路啊,什么那些人那么坏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啊,什么断子绝孙啊,听得远处站着的几个人头皮发麻,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凌汐池想要安抚她们,可是她们的哭声太大,完全将她的声音湮没掉了。 这时,李婆婆拉着她的手,问道:“丫头,你真的不将这茶坊开下去了吗?” 凌汐池看着她们,只觉得鼻头一酸,过去几个月的时光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采茶制茶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啊,早出晚归,日晒雨淋,有的时候制茶师傅连觉都睡不成,就想早点把茶叶做出来,可再苦再累,大家都很开心,因为他们看到了希望。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给他们结工钱的时候,每个人脸上洋溢的那种淳朴满足的笑容,那种希望深深印刻在那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如今告诉他们,这个希望没了,这条路断了,这多难受啊。 她犹豫了一会儿,咬着唇,小声道:“没,没有,我没说不开下去。” 听她这么说,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她。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李婆婆,你让她们先回去,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今天晚上,我会给你们一个答复,我答应你们,哪怕我不在这里,这个茶坊也一定会开下去。” 最终,李婆婆让所有人散了,说要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凌汐池换了件衣服,抱着雪儿望着村子好久,几个人都站在身后看着她,不敢打扰她。 直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阿曜才走上前去,让她去睡一下,她已经一晚上没睡了,现在的她,累不得的。 凌汐池摇了摇头,走到了月弄寒面前,说道:“你们跟我去个地方吧。” 她带着他们到了茶园里,选了一个最高的地方,可以将整片茶园尽收眼底。 茶树发出了嫩绿的新芽,四野山花烂漫,那明媚的绿色让人心旷神怡。 凌汐池问月弄寒:“月三,你还记得当初在凌云寨起义的时候,我们的口号是什么吗?” 月弄寒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凌汐池缓缓道:“那时你说要让这泱泱沃土从此以后无处不均,无人不饱,无人不暖,天下同耕,你还记得吗?” 月弄寒还是点头,凌汐池笑了一声,继续望着阳光下的茶园,说道:“让百姓过得好,本该是一个君王的信仰。” 身后的几人听闻此言,全都默不作声。 凌汐池伸手折下来一片茶芽,看向了谢虚颐:“谢大军师,你知道这片茶园是谁送给我的吗?” 谢虚颐点了点头。 凌汐池道:“这片茶园,是云门寺的空玄大师送给我的,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要送这个给我吗?” 月弄寒埋头叹了一口气,说道:“阿寻……” 凌汐池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我告诉他,这片茶园如果经营得好的话,可以养活很多人,我来景陵城的那天,天上正下着雪,那么冷的天,我远远的在船上看到了好多人在野地里找野菜,大冬天的哪来那么多野菜给他们挖啊,好多人活不过那个冬天,我知道有的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我也知道那么多难民,你们尽力了,后来,我看到了这片茶园,就想着,或许我们也可以做点什么,哪怕微不足道,至少我们尽过力了。” 月弄寒只觉得嗓子干涩,说不出话来,凌汐池扭头看着他,说道:“可惜啊,哪怕很多人小心翼翼的活着,在面对权贵的时候,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 “当他们拿着银子收买那些狱卒侮辱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你看啊,那几个女人只是吃吃醋,就可以把别人辛辛苦苦搭建起来的一切都毁了。” “所以,你要让我回到那样的地方吗?” /130/130469/31092020.html 第三百八十六章:酷刑 以前她武功高强,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可昨晚在牢狱中,她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 从那些人拿着银子出现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她不是被误抓的,或许可以说,这是一场专门针对她的谋划。 假借泷日国刺客的名义除去她,哪怕最后弄不死她,也要让她清白尽毁,声名尽失,最后即便她被救出去了,在这个对于女子而言,贞洁名誉大于一切的时代里,一个被无数人凌辱过的女子,又有谁还敢要呢? 而这么恨她的,又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的,绝不可能是男的。 那时候,她终于想起来,那天为什么看到那两个女人时,会觉得其中一个那么眼熟,因为她见过她,那个出身舞乐坊的舞姬绿翎,自然也是那个传说中尽得惜王专宠的绿翎。 怪不得她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会觉得耳熟,然而当初她在舞乐坊待的时间太短,自然不会记得一个小小的舞姬,只是在看到他惊慌失措的抱着绿翎的时候,她才回想起来,而这么一个疏忽,却让她差点付出了无法挽回的代价。 她知道,这么周密的计划并非绿翎一个舞姬出身的人能想出来的,非是她看不起绿翎,而是她尚还记得,那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姑娘,仗着自己舞艺比其他的舞姬出众便总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这样的人,心性是有的,却绝没有什么智慧,所以她想到了另一个人,与她一起出现在茶坊的秦青清。 那日她们走后,她怕被看出了什么端倪,还专门去问了陈伯,这几人有没有反常之处。 陈伯问了店里的小二后告诉她,来的是三位夫人,说是近日她的茶坊在东街出了名,是一个风雅之地,她们几人慕名来拜访她的,听了店小二说她不见客后,也没强求,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她知道月弄寒娶了两个夫人,一个是心狠手辣的慕蓂牙,一个是寒月国的相国之女,这两人出身高,见识广,论心机手段都绝不是绿翎可以比的。 既然那天是来了三位夫人,那么那个没有露脸的,很有可能就是慕蓂牙。 再加上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茶坊生意那么好是月弄寒的缘故,怕是他的夫人们察觉了什么异样,专门来她这里打探虚实来了,也认出了她,于是有了这么一出。 这时,月弄寒在她耳边道:“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问道:“你的夫人来过我的茶坊,你知道吗?” 月弄寒默不作声,他是知道的,他派人天天盯着那里,自然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向他禀报,出于私心,他只想让她先安安静静的呆在茶坊里,等萧惜惟成了亲再说,那个时候,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她在景陵城,她和萧惜惟也回不去了。 所以他小心翼翼,怕打草惊蛇,明知慕蓂牙和秦青清去了她的茶坊,他也一直按捺着,再加之她们去了茶坊之后并没有什么异样,一如既往的安分守己,他自然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出事了。 他垂下眼睑,说道:“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凌汐池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你今日也看到了,普通百姓没有那么大的抱负,他们只想活下去,我没有精力去跟你的那些女人争风吃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绝不可能跟人共享一个丈夫,所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回去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也请你管好她们,不要让她们再胡作非为了。” 月弄寒的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头,远远的,他朝着谢虚颐等人看了一眼,几人立即会意,拉着阿曜退出了他们的视线外。 早在她开始说那些的时候,谢虚颐就吩咐沈桑辰和穆苏走远了一些,阿曜也跟着他们退出了一定的距离,现在又要让他们走,阿曜当然反抗,谢虚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阿曜闻言怔了下,和他们一起转身离去。 等到凌汐池发觉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阿曜的身影,她慌张的要去找阿曜,月弄寒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手,她一抬眸,便对上了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已不再温和,带着一种偏执的疯狂。 她又开始推他,月弄寒单手抓住了她的双手背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他看着她,稍一迟疑,低头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唇。 凌汐池蓦的睁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快发疯了,拼命的挣扎起来。 可她越挣扎,他吻得就越深,强势且不顾一切。 前所未有的陌生淹没了她,那种被肆意掠夺的感觉铺天盖地的涌来,就好像她是一条砧板上待宰的鱼,只能任人拿捏。 那种强烈的占有欲让她窒息,她这才反应过来,他确实不是当初的月弄寒了,他如今是寒月国的王。 渐渐的,她不再挣扎,就在她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月弄寒终于放开了她。 他的目光落在她红艳的嘴唇上,手轻抚上了她的脸庞,嘶哑着嗓子道:“阿寻,我已经放手过一次了,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痛苦。” “所以这一次,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回到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商量,反而像在给她下最后的通牒。 凌汐池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真的那么希望我回到你身边吗?” 月弄寒点了点头。 “你给我三天的时间考虑好不好?” 月弄寒轻笑了一声:“这三天你想逃到哪里去?” 凌汐池摇了摇头,说道:“我哪里也不去,我还要将这个茶坊开下去,我答应了他们的,你也可以派人在村外守着,如今我没有武功,是不可能逃出去的,我只想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好好想一想。” 月弄寒还在犹豫,凌汐池又道:“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最终月弄寒答应了她的要求,只是傍晚时分,一队精兵出现在了云桑村方圆十里之外,将整个云桑村都包围了起来,严密得连只鸟儿都飞不出去。 村民们惶惶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谢虚颐离去的时候,跟他们说了一番话。 这是寒月国的士兵,专门来保护他们的,还告诉他们,这里的茶叶很好,寒月王很喜欢,让他们不必担心,好好种茶制茶,有寒月王在,他们的茶坊一定能开下去。 村民们疑惑的看着凌汐池,见她点了点头,这才相信了谢虚颐的话。 这在村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凌汐池抱着雪儿远远的看着守在村外的寒月军,心里明白,这次她逃不掉了。 这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警告。 阿曜依旧跟在她的身后,她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伸手招呼阿曜陪她坐一会儿。 阿曜坐到了她身边,凌汐池开始跟他讲过去的事,从她来到这个世间的第一天开始,把这些年从未宣之于口的事都讲给了他听,包括她怎么来这里的,她拥有着哪些身份,又是怎么失去武功的。 阿曜静静的听着,只是在她讲完后,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问她:“要不要他带她闯出去,天大地大,她想去哪里都可以。” 凌汐池摇了摇头,问他:“你想离开这里吗?” 阿曜也摇了摇头,比着手势告诉她,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他会一直陪着她。 凌汐池笑道:“阿曜,我当初开这个茶坊的时候,就想着哪天把欠你的钱还上了,如果有剩余的,我就在景陵城给你买座宅子,再给你娶一个媳妇。” 阿曜故作生气的打了她一下,然后告诉她,自己不想要什么媳妇。 “你总是要娶媳妇的呀,你难道不想要个家?” 阿曜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怎么行……”凌汐池扭头看着他,一本正经道:“要不,你给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物色物色。” 阿曜笑了笑,还是摇头,却见她的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我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 阿曜愣住了,定定的看着她,笑容冻结在他的嘴角。 凌汐池道:“她嫁过人,身体不好,还有很多仇家,但是她烧得一手好菜,还会打扫卫生,和一个叫阿曜的人,开了一个茶坊。” 她知道她逃不掉了,但她做不到和月弄寒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他已经娶了别人,还因为,他是那个人的亲哥哥,更因为,她一旦回去了那里,就要面对那个人和她姐姐成了婚的事实,那多难过啊。 只有她嫁了人,她才能再一次摆脱他们。 阿曜看着她,久久未发一言。 凌汐池看着他紧抿的嘴唇,心中便后悔了,忍住想要咬下自己舌头的冲动,埋下头。 她在干什么?她以为自己是谁? 她道:“阿曜,你可以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过。” 手腕忽然被他紧紧抓住,凌汐池抬眸看他,阳光下,他的眼中有迷蒙的雾气,他打着手势问她:“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凌汐池点了点头,阿曜拉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掌心里写下了几个字:“那好,我们成亲。” 他们来到了茶作坊里,向所有村民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他们会留在这里,继续把这个茶坊开下去,第二件事是,她和阿曜决定成亲,婚礼就定在明日。 村民们听了,自然为他们高兴,当天晚上,李婆婆就将凌汐池接到了自己的家里,哪怕两人说了,一切从简,不会大办,到时候只是请乡亲们到他们家里吃个饭,给他们做个见证就好了,李婆婆还是不愿意她那么将就,女人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再简单,出嫁仪式也是要有的,让她到时候以她女儿的身份从她家里嫁出去。 凌汐池见她那么热心,只得按照她的意思来,但告诉了他们,不要惊动了外面把守的军士们。 景陵府衙内。 萧惜惟终于等到了月弄寒回来的消息,月弄寒派人给他送了一张请帖,邀请他去城楼上赏风景,并让他将绿翎带上。 他看着那张请帖,陷入了沉思中,缥无和破尘还没有回来,他昨夜也出去了一趟,然而那边将事情捂得严严实实,所有人的口风都很紧,他们并没有调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他带着请帖来到了绿翎的房内,绿翎刚醒过来没多久,还不知道自己哥哥被抓了的事,萧惜惟也没让人惊动她,所以在他来到她的房间时,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欣喜。 萧惜惟问她:“还能走吗?” 绿翎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为难的四下看了一眼,看到随侍在身旁的两名侍女后,点了点头。 萧惜惟只说了一句:“跟孤去个地方。” 便转身走出了房门。 绿翎让侍女们将她搀扶着跟在他的身后,直到走出了景陵府衙外,往城楼走时,她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恐慌的神色,扭头问道身旁的侍女:“我昨夜昏睡时,我哥哥可曾吩咐人来看过我?” 侍女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她的心里越发不安。 快要走到城楼时,绿翎远远的便看着城楼上立满了士兵,再看着那个一身白衣如明月一般高贵的背影时,她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连路都走不稳,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萧惜惟扭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朝城楼上走去,她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 这时,月弄寒听见了声音,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来了?” 萧惜惟站到了他的身旁,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慕蓂牙和秦青清,两人都微垂着头,慕蓂牙稍显淡定,秦青清则微微颤抖着。 他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待到绿翎也走了上来,看到慕蓂牙和秦青清后,惊呼了一声,险些站立不稳,侍女们连忙将她扶住。 月弄寒伸手往城楼下指了指,萧惜惟抬眸一看,城楼之下空旷之处,分列着无数匹战马,每五匹之间都绑着一个人,用绳子绑着四肢和头颅,拴在每一匹马身上。 周围围满了围观的百姓,全都被训练有素的士兵拦在外围,带兵的正是沈桑辰和穆苏。 月弄寒道:“绿翎姑娘也看看吧。” 绿翎哆哆嗦嗦的往城楼下看了一眼,见到其中一个后,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跪着挪到了月弄寒的身侧,不停的磕着头,一声接一声的乞求着:“月王陛下饶命,月王陛下饶命……” 月弄寒看了她一眼,问道:“绿翎姑娘认识楼下之人?” 绿翎咬着唇,泪如雨下,看着他冷如死神一般的脸,转而去求萧惜惟,伸手拉着他的衣摆说道:“求求陛下看在奴婢抚养渊和公主多年的份上,救救奴婢的兄长,求求陛下了。” 萧惜惟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落在了月弄寒身上,问道:“他们究竟犯了什么事?” 月弄寒冷笑了一声,朝不远处的谢虚颐使了个眼色,谢虚颐立即朝城楼下打了个手势,沈桑辰策马出来,朗声将那些人的罪名全部宣之于众,什么惊扰百姓,劳民伤财,欺凌妇孺,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等等不胜枚举。 末了,还说了一句,在寒月国管辖的地方上,决不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如有犯者,立斩不赦。 沈桑辰说完后,月弄寒看向了萧惜惟,说道:“此事本该惜王自己处理,可惜你们的人不懂规矩,闹事闹到我们的地盘上了,既然惜王不会管人,那孤便越俎代庖,替惜王管一管手底下的人。” 说完,他挥了挥手,立即有人端了一个盘子上来,上面放着两件东西,一份供词和一袋银子,他命人将东西送到了萧惜惟的面前,说道:“这里面都交代清楚了,惜王看看吧,既然其中有绿翎姑娘的兄长,素闻绿翎姑娘颇得你的欢心,那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萧惜惟就打断了他的话:“不必,既然已经查明了,那便依着月王的意思来处置吧。” “陛下不要……求求陛下了……”绿翎惨嘶了一声,不停地磕着头,萧惜惟不为所动。 月弄寒冷笑了一声,手一扬,只闻得楼下传来了一声:“行刑!” 便听战马嘶鸣,马蹄声急促响起,几声惨叫过后,绿翎扑到了城墙上一看,看到洒满一地的鲜血和马匹身上的残肢断臂之时,瞬间晕了过去。 秦青清也吓得瘫坐在地上,慕蓂牙虽然镇定,脸色也难看得很。 /130/130469/31135594.html 第三百八十七章:疯狂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月弄寒淡淡的扫了慕蓂牙和秦青清一眼,眼中的警告呼之欲出,随即他看向了四周,说道:“在我寒月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是谁,若还有下一次,这便是下场。” 他的话音一落,城楼上的士兵尽皆下跪道:“是,谨遵陛下旨意。” 月弄寒看向了萧惜惟,说道:“好了,风景看完了,惜王请回吧!” 正在他转身欲走之际,萧惜惟突然在他身后道:“你究竟是在为谁出头?” 月弄寒扭头看他,说道:“惜王大婚在即,孤为谁出头便不劳你费心了。” 他看了一眼晕倒在地的绿翎,又说了一句:“既是你的女人,便将她管好了,别再让她做些伤天害理之事。” 在此之前,萧惜惟的脸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直到听到了这句话,他的脸色才有了些微的转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不过是吩咐绿翎照顾渊和罢了,怎么在这些人眼里,绿翎已经成了他的人。 月弄寒让人将那份供词再一次送到了他的面前,说了一句:“你自己看吧。” 说完之后,他便转身离去,再没看任何人。 直到他走远了,萧惜惟伸手拿过了托盘上的供词,看了一眼,供词上清楚的交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们确实假借了泷日国刺客之名,行胡乱抓人之事。 绿翎的哥哥是如何吩咐那些狱卒们要好好“关照”犯人的,他们又是如何被收买,要辱人清白的。 至于幕后主使是谁,他看了绿翎一眼,真相不言而喻。 不过,他想不明白的是,绿翎他们为何要针对一个茶坊的老板娘? 供词上面并没有言明,像是有意在隐瞒那位老板娘的身份,由始至终,整张供词上都没有提及那位老板娘的姓名。 他将手中的供词捏作一团,抬步走到晕倒的绿翎身前,问道她身旁两名不知所措的侍女,“怎么,你们都在传绿翎是孤的人?” 两名侍女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不停的磕着头:“陛下饶命,奴婢们什么都不知道,陛下饶命。” 这时,赤火带着人匆忙赶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早已惊动了两边军营的人。 尤其是云隐国的军营,已经炸开了锅。 寒月国那边完全不给他们云隐国的脸面,说抓人就抓人,说五马分尸就五马分尸了,这不是明摆着不将他们云隐国放在眼里吗? 尤其是沈桑辰刚才那番话,怎么着,就是纯纯打他们的脸呗,说他们云隐国惊扰百姓,是非不分,胡乱抓人,欺凌妇女,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兵。 真是玩得好一套的收买人心。 现在整个云隐军营上下义愤填膺,都想让寒月国给他们一个说法。 不就是抓错了人吗,至于这么大张声势的,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为一个女子伸冤出头那么简单的事了。 萧惜惟冷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吩咐赤火去将那日带兵抓人的百夫长叫来,赤火得令去了,又有士兵来禀告,缥无和破尘回来了,现在正在府衙里等着他。 他吩咐人将绿翎带着,回到了景陵府衙。 整个景陵府衙沉浸在紧张严肃的氛围之中,军营里但凡有头有脸的全都来了,都在等着被召见,这件事往小了说,是不小心抓错了人,往大了说,便是他们云隐国治军不严,军纪溃散。 抓人就抓人,还肆意打砸别人的店铺,这要传出去,别人不得说云隐国的风灵军是一群强盗土匪,做的尽是些对老百姓抽筋剥骨,淫人妻女的下作事。 尤其是,寒月国还这样大张旗鼓的在景陵城所有百姓面前公开处理这件事情,这样一对比,越发显得寒月国那位才是爱民恤物,视民如子的好君王。 缥无正在议事厅里等着他,四周坐着魂舞,赤火,风聆等人并几位副将,大家表情都很严肃。 萧惜惟进来时,不见破尘,坐上位后,将手中那份供词先递给了缥无,让他们轮流好好看看,缥无一言不发的接过,面容十分的沉重。 好一会儿,破尘才走了进来,手中还捏着一个木盒子。 这是他刚才匆匆路过花园时,不小心撞在了假山上,从假山缝里掉出来的,他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一支玉簪子,十分名贵的样子,他看见时,只觉得莫名眼熟,依稀见是谁戴过。 左右想不起来,便干脆带着它来到了议事厅,见所有人都端坐着,气氛不怎么好,他也不敢先开口说话,便坐在了魂舞身旁。 魂舞眼尖的看见了他手中的木盒,见大家都没说话,想要活络一下气氛,便小声问道:“破尘将军,手上拿的是什么?” 破尘应了一句:“刚才从假山路过时从那里掉出来的,是个女儿家用的簪子,我依稀见是你们中间哪位戴过,故而带来给你们瞧瞧。” 魂舞咦了一声,朝他伸出了手,说道:“给我瞧瞧。” 破尘递给了她,魂舞正要打开看时,那边缥无已经将供词看完了,依旧未发一言,又递给了赤火,赤火看得整个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他之前还以为是寒月国那边小题大做了,没想到,真在他们的牢狱里发生了这种肮脏的事,此时此刻,别说那边要将那几个人五马分尸,便是他也想。 好巧不巧的,动的还不是一般人,是那边那位的朋友。 萧惜惟喝了口茶,将破尘叫了出来,让他把调查出来的事情好好当着大家的面说说。 破尘整了整衣衫,步了出来,说道:“那茶坊名叫浮生半日,是两三个月前才开起来的,除了茶坊以外,老板还在城外开了一个茶作坊,整片长径山的茶园都是她的,如今正是采摘春茶的时候,手底下养着不少采茶工人,此外,她还同景陵城最大的瓷窑有合作,据说如今景陵城时兴的瓷器都是她想出来的,听人说,这茶坊的老板娘为人和善,颇懂得生财之道,绝不拖欠工人的工钱,对待手底下的人也是极好的,两三月的时间,她的茶坊便成了整条东街生意最好的地方。” 魂舞听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听这么说,倒也是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姑娘,那不知为何得罪了……” 她看了萧惜惟一眼,没敢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 破尘接着道:“这也是末将觉得奇怪的地方,末将打探到的消息是,那位姑娘是几月前才出现在这景陵城的,她告诉别人她是跟着难民逃难来的这里,茶坊的生意步入正途后,她就很少出门了,将茶坊交给了一个姓陈的掌柜和一个叫阿曜的人在打理,除了必要之时,平日里也不见人,据说是身体不好,好像受过很重的伤。” 魂舞狐疑的说了一句:“那为何绿翎姑娘的兄长要抓她……还险些落了个那样的下场,莫非是他们以前的仇家?” 风聆不屑的说了一句:“那种女人,仗着自己得宠,所以无法无天呗,抓个茶坊的老板娘算什么,怕是人家要天上的星星,也会有很多人去给她摘来呢。” “风聆姑娘,”魂舞见她口无遮拦,连忙喝斥道:“休得乱言。” 好在,萧惜惟仿佛没听见她声音里的冷嘲热讽,问了一句:“那个老板娘叫什么名字?” 破尘道:“姓甚名谁不知,但大家都叫她小池姑娘。” 只闻得“咔嚓”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将屋内所有人都惊了一下,众人抬头一看,见是萧惜惟手中的茶杯被他硬生生的捏碎了,他的脸色沉得发黑,眉宇间的阴沉之意让人心悸。 “你说他们叫她什么?” 破尘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正待回话,突然又是一阵惊呼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发出惊呼声的是魂舞,原是她听着听着,下意识的就将手中的木盒子打开了,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发白,连手都在微微颤抖,好像看到了十分恐怖的东西。 风聆好奇的探头一看,看到盒子里的簪子后,说道:“这根簪子好眼熟啊。” 魂舞看向了萧惜惟,急忙步了出来,走到了他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将盒子呈到了他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陛下,这是……” 萧惜惟看了一眼,猛然站起,脸色已经彻底变了,变得苍白,变得震惊,变得可怕。 屋内瞬间安静得吓人,破尘和赤火对视了一眼,几名副将更是惶恐不安,任何时候,他们都没有看见过萧惜惟这副见鬼了的模样。 缥无的眉头皱了起来,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从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没有说过一句话,因为他已经猜到,是她回来了。 如此一来,所有事都解释得通了,为何绿翎要针对她,为何那日他会觉得那点心似曾相识,又为何在他问到时,沈桑辰要在他的面前撒谎,说那点心是军营里的厨师做的,而谢虚颐居然还帮着他说话,还有为何从两三个月前开始,寒月国的人便不再让他们的人去东市。 现在想来,还是怪他们太迟钝了,能得月弄寒这般小心翼翼,珍之重之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能让一向以宽厚仁和著称的月王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不惜施以五马分尸酷刑的,除了她还有谁? 萧惜惟定定的看着那支簪子许久,忽然道:“这个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冷厉得想要杀人的声音! 破尘已经被骇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萧惜惟用力的握住了那支簪子,厉声道:“说!” 满屋子的人都被骇得跪了下来,破尘硬着头皮道:“这是……末将在花园的假山上捡来的。” 痛苦是什么滋味?期待是什么滋味?害怕是什么滋味?这些感觉加起来心脏快要崩裂了是什么滋味? 萧惜惟现在就品尝着这些滋味,他紧紧的将簪子握在手里,尖锐的那一端已经深深的埋入了他的掌心,有鲜血滚落了出来,他失态了,他从未这样失态过。 他喃喃道:“花园里找到的,是她回来了,是她回来了!” 他几乎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后,他的手扶在了桌子上,只听得“哗啦”一声,那张桌子在他外泄的真气下瞬间四分五裂。 满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缥无的声音响了起来:“确实是她回来了。” 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过来究竟是谁回来了,能让陛下这么失态的,除了那个人还有谁。 风聆咬着唇,眼泪在眼睛里打转,问道:“是主人回来了是吗?他们抓的人就是主人,可她……她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会被那种小喽啰抓起来呢?她是不是……” 破尘顿时汗如雨下,若真是那个人,那这件事情还远没有完,以陛下对那人的重视程度,谁敢动她一根汗毛,怕是凌迟处死都不够陛下泄愤的,这么一看,那被五马分尸了的几个还算是舒服了的。 好巧不巧,这件事还是他手底下的人干出来的,他寻思着,是不是在等陛下处罚到他这里之前,自己先找根绳子直接上吊了事。 世人都传陛下那两年找她找得发了疯,但是有多发疯,只有他们这些见过的人才知道,那是比发疯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癫狂。 萧惜惟好不容易强迫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些,从牙缝里咬出了几个字:“那她人呢?她人在哪里?” 缥无看着他不说话。 他忽然冲了出去,像一只濒临灭绝的野兽一样不顾一切。 夜很深,很沉,稀疏的星被抛弃在天空的角落里,寂寞而又清寒。 月王府邸。 月弄寒正在处理白天堆积的公务,哪怕夜已经很深了,黎明快要到来,他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灯光照在他俊朗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温和,他的心也像是被那灯火照亮,充实而又温暖,因为三天之后,他就可以去把她接回来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像是阳光下湖水,泛着粼粼的波光。 这时,一阵不同寻常的风刮了进来,吹得灯火明明灭灭,房间的门突然被一阵巨力推开,一股骇人的杀意扑面而来。 他抬眸,便见萧惜惟猩红着眼睛像个魔鬼一样,朝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又埋下了头,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纤长如玉的手指批阅着,仿佛没有看到他。 萧惜惟走到了他面前,问了一句:“她在哪里?” 月弄寒没抬头,把批好了的折子放在一旁,又拿起了一本。 “我问你她在哪里?” 萧惜惟的声音里有按捺不住的杀意。 月弄寒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问道:“你问谁?” 萧惜惟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汐儿在哪里?” 月弄寒站起身,说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的,你又有什么资格问她在哪里?” 萧惜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她是我妻子。” “现在不是了,”月弄寒走到了他的面前,“你忘了你要娶谁了吗?明媒正娶,昭告天下,你要娶的那个才是你妻子。” “我现在还不想杀你,”萧惜惟握紧了拳头,“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汐儿在哪里?” 月弄寒冷笑了一声,说道:“如果她愿意见你,你又何须来我这里找她,既然她不愿意见你,你又何必非要强求?” 萧惜惟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还是你真的觉得你可以拦在我和她之间一辈子?” 月弄寒毫不示弱的与他对视,说道:“未必不可以。” wap. /130/130469/31153591.html 第三百八十八章:喜宴 萧惜惟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咬着牙道:“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何须我说,”月弄寒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且看你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你已经不是当初她爱的那个人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可还有半分当初的模样?” 萧惜惟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有些茫然了,他发现这些年除了思念她之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还做了些什么。 月弄寒朝他走近了一步,继续道:“若是放在以前,你觉得这次这种事情会发生吗?” 以前的风灵军军纪严明,法纪严肃,是因为身为国主的他爱民如子,上行下效,下面的人才不敢肆意妄为。 如今也正是因为他心不在朝,上梁不正,下面的人才会胆大如此。 “身为一国之主,宠信绿翎这样的人,一个小小的舞姬,险些坏了你整个风灵军的声誉,险些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 他踉跄的退后了一步,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那种窒息的感觉让他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没有,我和绿翎……” 月弄寒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你和绿翎没有关系,可惜在外人的眼中,这些年你就是专宠于她,就连绿翎的那个哥哥,还叫嚣着要成为你的舅子呢,你可知,那天你抱着绿翎离去的时候,她就在楼上看着你。” 如果他之前的脸色是惊慌,那么此刻通通化成了恐惧,他开始明白了,这就是她回来了也不来见自己的原因,因为她误会了。 可他没有办法解释什么,事实上,这些年他见绿翎的次数确实比任何人都多,不仅仅是因为绿翎舞跳得好,跟她有几分像,看到绿翎跳舞时他总会想起她在他面前跳舞的模样。 还是因为她将渊和照顾得很好,所以每次他见渊和的时候都会捎带着见她。 渊和身体不好,这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出生时又遇洪水,身体一直很弱,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夜里还时常会被梦魇惊醒,是以,他会经常让渊和跟他一起睡,自然绿翎也会留下来随侍。 自始至终,他只是将绿翎当成了一个让人省心的侍女,因为她性子柔顺,做事也细心,渊和的吃穿用度都是她一手在张罗,所以他给了她一些权力,但仅仅是因为渊和。 他从未想过,就是因为这样,外面的人都在传,绿翎是他这些年专宠于室的女人。 这些年,他封闭着自己,这些传言自然也不会传到他的耳中,不加阻止的结果就是那些传言传着传着,在某些人的眼中便成了真的。 人的心里一旦种下了欲望的种子,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他也是这次才知道,绿翎在下人的眼中,俨然已经成了半个主子。 那些见风使舵,善于阿谀的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巴结奉承的机会。 绿翎自己当然知道他心不在她,可人一旦被推上了那个位置,便不会甘心再下来,所以她在发现她已经回来之后,铤而走险的想出了这个法子。 这招虽然险,胜算却很大,只要能在狱中毁了她,到时候他们自然可以推那几个狱卒出来做替罪羔羊。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便再也无法挽回。 他已不敢再往下想,若是那日他们真的没来得及将她救出来,她会被……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要发疯,此时此刻,他只想见到她,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看到的那样。 还有,他要与她姐姐成亲,也不是她想的那样。 他伸手抓住了月弄寒的衣领,咬着牙道:“我再问你一遍,她在哪里?” 月弄寒也生气了,按住了他的手,身上的真气四溢,反手一掌便朝他攻了过去。 萧惜惟手一抬,指尖剑气射出,化解了他的那一掌。 月弄寒一扬手,墙上悬挂着的宝剑自动落入了他的手中,随手一招万古长空便朝他攻了过去,雪白的剑芒顿时亮彻了整片夜空。 萧惜惟纵身一跃,身上万千剑气迸射而出,冲向了他的剑招。 两人都动了真格,谁也不肯让谁,周围的桌椅板凳在两人的功力冲击下碎了一地,门板被硬生生的摧了下来,砸在了屋外的空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两人从屋里打到了屋外,整个院子被他们四散的功力摧残得一片狼藉。 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时,又是两道人影从外面冲了进来,加入了他们的战团,硬生生将正激斗在一起的二人分开。 来人是缥无和谢虚颐,只听缥无道:“别打了,出事了!” 缥无的声音严肃无比,显然是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情。 萧惜惟和月弄寒同时停手,疑惑的看着他,谢虚颐道:“适才探子来报,雁回峰有动静了。” 月弄寒一愣,急忙收了剑,问道:“什么动静?” 谢虚颐道:“一队人马连夜出了雁回峰,是精锐部队。” 月弄寒心里咯噔了一声,又问:“他们往何处去?” “云桑村的方向!” 见月弄寒骤然变色的脸,萧惜惟顿时明白了过来,身形一闪,全身化作了一阵疾风瞬间消失不见。 *** 红烛摇曳,喜袍加身。 凌汐池坐在镜前,将村民们连夜为她摘来的桃花一朵朵编进了辫子里,在脑后盘成了一个花环,她用红纸抿了抿唇,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娇丽的脸,又恍惚了起来。 这一次,她真的要嫁人了。 脑海中,猝不及防的又想起了那一夜,她猛然回神,使劲的摇了摇头。 不能再想了。 李婆婆站在她的身后,拿着梳子梳着她及腰的长发,一边梳着一边说着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 烛火明明灭灭,照着她略施薄妆的脸,也照着她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李婆婆在她耳旁轻叹道:“丫头,你真好看,就像仙女儿一样,阿曜能娶到你,真是有福气。” 凌汐池愣了一下,却又听李婆婆道:“不过成了亲,两个人的心在一起才算是真正的福气呢,成了亲后可不兴这么愁眉苦脸的,若真是不想嫁啊,现在还来得及,别等到将来后悔了,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别人。” 李婆婆看出了她心中的纠结,也知道这个亲成的不是时候。 突然的村外就来了一帮兵,突然的两人就要成亲,再傻的人也知道有问题。 凌汐池笑了一下,扭头看着李婆婆,说道:“婆婆,我是真心要嫁给阿曜的,承你吉言,我和阿曜成婚后定会恩恩爱爱,相敬如宾。” 李婆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继续为她梳着头发。 婚礼是在她和阿曜家门口的小院子里举行,婚宴很简单,既没有奢华的布置,也没有繁复的礼仪。 但村民们还是热情无比,有人送上了自家舍不得盖的棉被,有人送上了布匹,有人送上了鸡鸭等家畜,心灵手巧的妇人们还为他们准备了一筐红喜蛋,剪了双喜窗花,打了吉祥如意结,尽可能的将他们的小屋子装点得红火喜气。 李婆婆充当了他们的喜娘,自是欢喜的很,知道他们这对新婚夫妇连喜服都没有,便献宝似的拿出了自己当年成亲时所穿的衣服,改一改,倒也还算合身。 阿曜为了不让婚礼太过单调,连夜在村子里折来了开得正艳的桃花,装点在他们的小院子里,还给雪儿的脖子上系了一朵小红花。 梳好妆后,眼看着时辰到了,门外传来了迎亲的声音,李婆婆并几个妇人将她簇拥着出了门,小孩子们手中提着篮子,里面装满了新鲜的桃花瓣,见她出来后,便兴奋着抓着花瓣朝她洒去。 阿曜也被一群人簇拥着,身上着了红裳,红映映的颜色衬得他的身材越发的挺拔端正,宽肩腰窄腿长,是英武不凡的,只是脸上仍然戴着那块铁面具。 凌汐池看着那块在晨光下泛着冷光的面具,决定待到成亲后,她要告诉阿曜一个秘密。 阿曜也看着她,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欣喜和满足,他走上前来,牵着她的手,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来到了他们的小院里。 满院都是灿烂的桃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凌汐池又开始恍惚了,看着那桃花,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那如水的月光下,幽静的山谷中,一望无际的凤尾花。 往昔的誓言犹在耳旁,可如今…… 不能再想了啊。 她又使劲的摇了摇头。 这时,耳旁响起了一阵洪亮的声音:“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交拜天地。” 脑海中的幻境骤然粉碎,凌汐池有些懵懂的抬起头,晨光绚丽,朝霞漫天,桃花纷飞,热热闹闹的人群,大家都在欢欣着,大笑着。 哄闹声中,阿曜执着她的手,带着她跪在了地上。 “一拜天地!” 他们面对着远山的方向拜了一拜。 “二拜祖先!” 二人转身,面对着本应高堂在座的方向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对着阿曜,跪了下去,正当二人要交拜的时候,只听“呯嘭”一声巨响,他们小院的门被一阵巨力撞开,离门近的几个村民被撞得跌倒在地,他们还没来得及骂出声,几个人气势汹汹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朋友,要成亲了怎么不请我们喝杯喜酒呢?” 凌汐池听到这个声音,全身一僵,抬眸看去,怎么也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她——寒蓦忧。 在寒蓦忧身后还站着几个人,有三个她是认识的,是当初凌云寨的张猛,雷山和李明,也是当初月凌州陷入危机时,最先投降的三个人。 这几人出现后,只听刷刷刷的几声,在他们的土墙上顿时又出现了几个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斧头,有长刀,有雷公轰,还有狼牙棒,上面皆沾满了鲜血,十分凶神恶煞,将他们整个院子都团团包围了起来。 村民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被吓得挤在了一起,全都说不出话来。 阿曜起身,将凌汐池护到了他的身后,凌汐池急忙冲着村民们喊道:“快,躲进屋里。” 村民们连忙跑到她的屋里躲了起来。 寒蓦忧扫视了一眼这座简陋的屋子以及简单的婚礼现场,又看了一眼戴着面具的阿曜,冷笑了一声:“听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怎么,萧惜惟不要你了,你就这么随便的就将自己嫁了,还选了这么一个山野村夫。” 凌汐池道:“寒蓦忧,你究竟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放过你?”寒蓦忧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没死,我们之间的恩怨便完不了。” 说罢,她挥了挥手,张猛和李明立即出手,一左一右就要来擒拿她。 她曾经与这二人交过手,心知他们力大无穷,一个擅使双刀,一个擅使画戟,勇猛有余灵活不足,便小声在阿曜耳边将二人的武功路数告诉了他。 阿曜点了点头,那边,张猛和李明的进攻已到他们眼前,阿曜将她推得倒退了几步,抬腿踢起了一根木棍,纵身一跃,全身真气流转,一招便迫退了李明和张猛二人。 张猛和李明怒吼了一声,再一次攻上前来,阿曜手中的木棍脱手飞出,携带着雷霆之势冲向了张猛,阿曜紧随其后,一股冰寒之气从他身上弥漫而出,随着他的动作流动起来。 张猛的刀刚挥出来,便被那股寒气冰冻住,连着他的手臂,逐渐凝起了一层冰霜。 张猛脸色大变,却见阿曜迅疾无比的到了他身前,一掌印在他的胸膛之上,直接将他打得倒飞了出去,整个人瞬间被一层白霜包裹着,砸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边李明的画戟也挥向了阿曜背后的空门,阿曜像是背上长了眼睛,一个翻身,抓住了李明的画戟,李明只觉得一股令人窒息的冰寒顺着画戟蔓延到他的全身,心脏仿佛也要被冻僵了一样,下意识的便松开了自己的兵器。 寒蓦忧见状,打了个手势,土墙上的人纷纷飞了下来,四面八方的朝着阿曜围攻过来。 与此同时,寒蓦忧手一扬,五朵九心曼陀罗从她的指尖飞出,以五行的方位组成了一个阵法,将阿曜围困在其中,五朵小小的花一经祭出,见风就涨,变成了五朵花墙。 凌汐池曾见过她用这一招,原本这只是一种小小的幻术,不足为惧,可这几年来,寒蓦忧的武功也进步了很多,如今再使出这一招,威力与当初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寒蓦忧此刻也拔出了剑,一剑朝阿曜飞刺而去,五年了,她的琅琊残霜剑法已经大成,如月般清冷,如月般变幻莫测。 一时间,阿曜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他发出了一声声怒吼,将敌人拦在外面,不让他们接近她。 凌汐池焦急的看着,几次想要前去帮他,可以她如今的身体,别说帮他,便是自保也做不到。 这时,她只觉得脚下的泥土动了一下,她暗道不好,连忙转身就跑,她刚跑出没多远,就在她刚才站的方位,一个人破土而出,见她已经跑远,追上来就要抓她。 阿曜发出了一声怒吼,无奈他被团团围住,根本无暇分身。 眼看着那人眨眼便到了凌汐池的面前,他眼睛都红了,转身抓起了一个木棒。 “不……”凌汐池摇了摇头,眼泪瞬间滚落出来,大声道:“阿曜,别用那个!” 已经迟了,在阿曜的怒吼声中,那根木棒瞬间四分五裂,一柄泛着雪芒的剑从木棒中飞出。 剑出鞘的那一刻,无边霜雪纷纷而落,整座小屋都被凝结了一层霜花。 曝寒剑法,一剑凝霜雪,一曝十里寒。 一剑即出,雪舞人间,顿时便有几个人被那如雪花一般剑气斩中,倒在了地上,流出来的血也凝结成了冰。 寒蓦忧的惊叫声也响了起来:“冰冽,原来是你!” 眼看着阿曜要冲出包围圈,寒蓦忧一咬牙,再一次上去拦住了他,就这么一瞬,那人已经到了凌汐池面前,手一探,朝她的肩膀抓去。 凌汐池闪身一躲,竟然躲过了那一抓,她紧蹙着眉头,下意识的便抬掌朝那人攻了过去,只是出掌的那一刻她便后悔了,她如今根本一点功力也没有。 那人见她出掌,也是愣了一下,她的武功有多高强他们早有所闻,虽说这次的消息是她的武功已经被废,可眼下看她出手,为了保险起见,那人凝起全身的功力也一掌朝她打了过来。 感受到了对方凌厉的掌力,凌汐池闭上了眼睛,暗道:“我命休矣。” “汐池!” 在阿曜绝望的惊叫声中,凌汐池只觉得身后好似刮来了一阵风,一只宽厚的手掌贴上了她的背,雄浑霸道的真气立即充满了她全身,借由她的手掌打了出去,一掌便将朝她攻来的那个人轰成了碎片。 血雾飞洒中,凌汐池全身一僵,讷讷的回头看去,对上了一双深若幽潭的眼睛。 wap. /130/130469/31153592.html 第三百八十九章:奇迹 那双眼睛也凝视着她。 深深! 凌汐池全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泪决堤了一般狂涌而出。 萧惜惟突然发现,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他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眼前那单薄瘦弱的身体。 一身红衣,新嫁娘的装扮。 她要嫁人了吗? 她怎么可以,嫁给别人? 她怎么会,嫁给别人? 有多少次,那张脸出现在他那一片永无止境般黑暗的梦境里。 那现在这是梦吗? 还是虚幻得眨眼就会失去的海市蜃楼? 他现在是清醒的,还是又一次在欺骗自己。 他缓缓地伸出手,小心而又怯弱,他怕中间哪一步错了,眼前所有一切又都不见了,他怕自己又一次失望。 一只冰凉颤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凌汐池开始看不清楚东西,断断续续的刀剑碰撞声传入她的耳中,适才那霸道无匹的劲力已经超出了她的身体如今所能承受的范围。 她只觉得全身好痛,一股灼热的真气在她的体内横冲直撞,那被空玄大师压制住的寒毒隐隐又有发作的趋势,寒热交替下,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会儿置身火海,一会儿如坠冰窖,一股腥咸瞬间涌上了她的喉头。 恍惚中,她只看到,好像又有数道人影落入了她的小院里,紧接着,她的头一歪,晕了过去。 萧惜惟的眼睛变得一片血红,他看到了从她嘴角溢出的鲜血,血是真的,他的目光一动,幻想立即回到了现实,凝聚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 然后,他一把抓住了那一只已经垂下去的纤细的手腕,粘稠红艳的血滴在了他的手上,他的手开始灼痛,开始发抖,紧接着,他的全身亦发抖起来。 他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中,感受到那断断续续的呼吸声后,他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啸,将那已经晕倒的人拦腰抱起,转身如一阵风狂奔而去。 紧随着萧惜惟落入院子里的是月弄寒、谢虚颐、缥无等人,寒蓦忧在看见他们之后,立即下了撤退的指令。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只见三人出现后,立即加入了战团中,几人的身形在人群中闪了几闪,他们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雷山和李明将寒蓦忧拦在了身后,月弄寒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来得正好,让两位多活了这许多年,是该送你们去向唐大当家当面赔罪了。” 雷山和李明面上露出羞愧之色,当初他们几人贪恋荣华富贵,不惜出卖了同自己结义的兄弟姐妹,向泷日国投降,这些年也是过得胆颤心惊,如履薄冰。 当初他们本以为月弄寒回去寒月国必是九死一生,却不想,他不仅顺利的继承了寒月国的王位,还能以那么快的速度解了月凌州的危机。 雷山道:“少废话,当初我们敢那么做,便想过会有今天,你要杀便杀,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那就请两位上路吧!” 月弄寒凝聚腿劲,一腿便朝他们踢了过去,立时风卷残云,四野的风似乎都被纳入了他的腿劲之中,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朝着雷山和李明狂扫而去。 雷山和李明曾在凌风台上领教过这套腿法,此乃世间最快的腿法逐光腿,腿动时,可化天地自然之力为己用。 他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二人各自握紧了手中的兵器,李明将手中七八十斤的画戟舞得虎虎生风。 却见月弄寒无视他们的进攻,化作一道飓风冲天而起,罩在了两人的头上,两人立即被笼罩在他的腿势之中,月弄寒双手化指,使出了捻光指法,闪电般的攻向了两人的周身大穴。 只听嘭嘭几声轻响,李明手中的画戟断成了两节落在地上,身上被指力射中的地方血花喷溅而出,雷山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手臂和两条大腿被他的指力射穿,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月弄寒攻势不减,直朝寒蓦忧而去,寒蓦忧咬着牙,手一扬,五朵九心曼陀罗合成了一朵,挡在了她的面前。 月弄寒的腿劲如摧枯拉朽一般将那朵九心曼陀罗摧散,随着他的动作,他的周身萦绕着一缕缕龙魂之力,磅礴的气势如同大海一般浩瀚无边。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蓦忧公主。” 寒蓦忧看出了他只想生擒她,并不想杀她,向后退了一步,脑海中飞速地转动着。 从景陵城的探子传出那个人已经回来了的消息,到他们接到命令来抓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是一场成功率极低的冒险。 可是,那个人的作用实在太大,值得他们冒险一次。 适才,他们进来抓人的时候,已经跟外面守护的寒月兵激战了一次,此刻恐怕他们带来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了。 想到此处,她当机立断的抓了一个人当成她的挡箭牌,替她硬生生的挨了那一腿,在那人被月弄寒的腿劲击得四分五裂的时候,她趁机冲了出去。 谢虚颐看着她消失的方向,正要追将上去,月弄寒阻止了他,说道:“穷寇莫追。” 他将视线落在了一身红衣的阿曜身上,眸子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说了一句:“冰大将军,原来是你?” 阿曜没有理他,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围墙之外。 缥无扭头对月弄寒说了一句:“我先跟去看看,这里你们处理一下。” 说完也立即跟了上去。 院子里眨眼便只剩下了月弄寒和谢虚颐,地上则横七竖八的躺着雷山李明等人。 村民们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刚才的那一场激战震惊了所有人,他们老实本分了一辈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胆子小的吓得抱在了一起,胆子大的正扒着窗户正在往外看。 月弄寒扫视了四周一眼,看着那一片狼藉的婚宴现场,以及门窗上那刺目的红双喜字,那红色灼伤了他的眼睛。 他发出了一声嗤笑,语气中说不出的嘲讽:“虚颐,她让我给她三天时间,原来这三天她是要把自己嫁出去啊。” 谢虚颐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此刻,说什么好像都不对。 月弄寒弯腰捡起一朵染血的桃花,又问道:“她就这么讨厌我吗,宁愿嫁给别人也不愿回到我的身边?” 谢虚颐叹了口气,说道:“你该了解阿寻姑娘的性子,她不喜欢被人逼迫,你逼得她越紧,她反而躲得越厉害,我早说了,你太着急。” “着急?”月弄寒苦笑了一声,愣愣的看着手中的桃花,又问道:“我能不着急吗?在她眼中,我是不是就是一个笑话啊?” “唉!”谢虚颐叹了口气,说道:“我只知道,阿寻姑娘当初是舍了性命在救你们。” 月弄寒木然的将头转向了他,一阵风吹过,卷走了他手中的桃花,许久后,他微微的闭了闭眼睛,转身离去,吩咐道:“让人来将这里处理一下,务必要安抚好受惊的村民。” 谢虚颐嗯了一声,恰巧这时他们的人赶了一部分上来,他将村民们都叫了出来,安抚了他们几句,正要离去的时候,他看见了在墙角缩成一团的雪儿。 他的眼睛一亮,走上去将雪儿拎起来抱在了怀中,笑道:“咱们又见面了,你那主人不靠谱,以后跟我好了。” “喵!” 雪儿浑身的毛都炸了,耳朵向后耷拉着,龇牙咧嘴的低声叫了一声,用爪子狠狠挠了下他的手臂。 任凭谢虚颐武功再高强也抵不住猫爪子挠,血淋淋的一爪子下去,痛得他太阳穴青筋直跳,他低骂道:“你跟你那主人一样不听话是不是。” 说完,他也不管雪儿愿不愿意,直接抱了它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诱惑着:“你别挠我,我回去给你鱼吃。” 看得一旁负责清理现场的士兵目瞪口呆,不是说不能动老百姓的东西吗?那谢大人怎么敢明目张胆的抢别人的猫。 虽然那只猫真的长得好漂亮啊,让人看着就想摸一摸。 *** 缥无回到景陵府衙的时候,阿曜正在试图闯进去,破尘和赤火在门口拦住了他,阿曜整个人都疯狂了,手握着雪御剑不管不顾的就要往里面冲。 赤火和破尘险些拦不住他,两人身上都多了或轻或重的伤。 缥无拦在了他的面前,劝道:“你认为你能从他手里抢人吗?先回去吧,否则他动起怒来,谁都拦不住他,你也不想她再受伤吧?” 一句话,成功的让阿曜冷静了下来,缥无又道:“我先进去看看她,若是她没事,我会让人给你通传一声,你现在闯进去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阿曜看了他一会儿,握剑的手松了一松,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有劳。” 缥无这才转身走进了府衙中。 房门前已经围满了人,有风聆,有魂舞,还有叶孤影,叶孤影身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搀扶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是她们的四爷爷和他的小孙女。 四爷爷佝偻着背,眼也花了,腿也瘸了,连站都站不稳,却还是固执的不肯回去休息,因为他听说他的侄孙女回来了,就想去看一眼,看看是不是真的。 那孩子,是真的命苦啊。 可萧惜惟不让他们进去。 缥无也来不及跟她们说话,径直走了进去,倒是没人拦他,他抬眸看了一眼围在床边的几名大夫,每个人都满头大汗,面露恐惧之色,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好像生怕下一秒自己的人头就会落地。 由此可见,躺在床上的那一个情况到底有多糟糕。 萧惜惟面色铁青的立在床边,像个索命修罗一般,全身都充满了戾气,好似下一刻就要动怒。 缥无叹了口气,推开了其中一个大夫,伸手把上床上女子的脉搏那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叹道:“这脉象真是乱得一言难尽啊,武功全废,五内俱损,经脉损裂,寒毒侵体,看来这些年她没少受苦,还能活着,可真是一个奇迹。” wap. /130/130469/31259444.html 第三百九十章:初心 一旁的几位大夫连忙点头称是,这与他们诊断的一般无二,只是碍于萧惜惟面色阴沉的站在一旁,这让他们更不敢直接言说,这姑娘病成这样,要治愈怕是很难了。 萧惜惟心跳一滞,随即下了命令:“她必须得活着。” “我也希望她能好好活着,”缥无抬眸看他,说道:“可她……服用过九阴还魂花,她的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如今寒毒积沉于她的奇经八脉中,已经根深蒂固,怕是很难消除,她的身子又太弱,经不起折腾了。” 萧惜惟怔愣在了那里,缥无没再看他们一眼,手一抓,使出了隔空取物的武功,桌子上亮着的一盏油灯便自动飞到了他的手里。 随即,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捆银针,拔出了最细的一根,快速一过火,扎进了女子的穴位中,一边快速施针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们几个先退下吧,还有,让门外守着的也先离去,免得惊扰到了她。” 萧惜惟回过神来,看了他们一眼,几名大夫立即告退,他随着他们走到了门口,看着门外殷切候着的几人,说道:“她需要安静,你们先回去。” 叶孤影也抬眸看着他,见他的表情不容违抗,只得转身扶着四爷爷离去,四爷爷离去之际,往屋里看了两眼,浑浊的眼睛里泛出了点点泪花。 他的孙女见状连忙安慰道:“爷爷,你就放心吧,姐姐会没事的。” 叶孤影回头又看了萧惜惟一眼,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心里也难受,整个脑子都是乱的,一个是她即将要成婚的丈夫,一个是她的亲妹妹,而她的未婚夫婿曾经是她的妹夫,他们要怎样去面对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她又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妹妹。 四爷爷蹒跚着脚步,看着她复杂的脸色,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边,风聆显然不肯离去,魂舞见萧惜惟的面色实在难看,急忙将她拉走了,边走边劝慰道:“风姑娘,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你要相信侯爷的医术,汐池妹妹定会没事的。” 风聆也知自己在这里于事无补,狠狠地瞪了萧惜惟一眼,嘴里还不依不饶地说了一句:“主人遇上你们真是倒霉。” 急得魂舞连忙去捂她的嘴巴。 风聆是真不喜欢他们,从那两人昭告天下要成婚的时候起,她就极度的不高兴。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人一个明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妹夫,还会同意嫁,一个明知道对方是自己妻子的姐姐,还要去娶,这比他宠信绿翎还叫人觉得恶心。 萧惜惟看到了她眼中的鄙夷,脚下踉跄了一下,连风聆都这么讨厌他,那么她是不是更不会原谅他。 他站在门口,没有再踏进那间屋子的勇气,他要怎么去解释,求得她的谅解呢? 他又该如何告诉她,他娶她的姐姐,根本无关任何感情。 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许久,直到缥无一脸倦色地走了出来,他才踏入了房门中,呆坐在她的床前。 夜色很快降临,她还是没有醒来。 有月的夜,月亮已经爬得很高了,正是起风的时候,一场雨已经停歇,夜更凄切。 人有悲观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月亮本身并不懂得寒冷,可是人呢?凄寒彻骨之后,还有没有余温可以长久下去。 月也没有圆缺,因为隔着云层,所以人们看来月亮经常是缺的,那隔着云层的感情呢?会不会也有愈合不了的缺口? 多情的人,痴情的人,却是最容易伤心的人。 好在萧惜惟现在并不伤心,他呆呆的坐在昏黄的灯光下面。 一豆灯火,照着他那似水柔情的脸庞。 他看起来还是那样的俊美非凡,甚至他的眼中,也全是满满的痴情与怜爱,并且还多出了一丝幸福。 烛火快要熄灭了,可还好,他心中燃起来的火却再也不会熄灭了,他的眼睛,甚至比灯还要明亮。 没有人看过那样的一双眼睛,很亮,仿佛跳跃着金色阳光的海洋,深广辽远,柔和得似乎可以融化掉世上任何坚硬如铁的东西。 同样地,那双眼睛也很专注,专注得在他的眼中只有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白得惊心动魄,瘦得惊心动魄,同样也美得惊心动魄。 那张脸是他的劫,他的生命,他的所有所有,她离去的那一刻,他也跟着死了,直到她回来了,他才活了过来。 她就是他,她的命就是他的命,这便是他们的命运。 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打开,缥无走了进来,晶莹如玉的手将一碗药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看到眼前一动不动的人后,摇头叹息起来。 自从他好不容易止住她的伤势后,眼前这个人就一直坐在这里,一直抓着她的手,开始是什么姿势,现在就是什么姿势,开始是什么表情,现在就是什么表情。 他将自己和她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靠近。 缥无甚至怀疑,这么长时间,他的眼睛有没有眨过?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那边派人来问过她的伤势了。” 萧惜惟仿佛没有听见,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 缥无接着道:“绿翎已经被收入监牢,具体如何处置,还在等你的示下,只是渊和那里有点麻烦,她醒来找不到你,又离了绿翎的照顾,哭了一天,晚膳也没怎么用,我将她哄得睡着了才过来的。” 萧惜惟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缥无看着他,又说了一句:“冰冽还在府衙门口站着,说什么也不肯离去,你要不要……”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缥无急忙走到门口一看,却见是冰冽在外候了一天,仍是没听到她醒过来的消息,再也按捺不住,提着剑杀进来了。 雪御剑在他的手中散发出一道又一道雪芒,他途经之处,剑气波及的地方,全都凝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在他身旁还有一人助着他,原本在府衙门口拦着的破尘和赤火竟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眼看着冰冽已经持剑冲进了庭院里,破尘和赤火急急追在他身后要阻拦他,却被助着他的那一人拦住了。 那人以一挑二,招招狠厉,勇猛异常,破尘和赤火却像是心有顾忌,唯恐伤了那人,处处掣肘。 缥无纵身一跃,疾掠过去,这才发现,拦着赤火和破尘的竟然是风聆。 只见风聆一边出招一边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嚷道:“冰冽,我敬你是个英雄,你只管向前冲,本姑娘今晚就是舍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帮你把主人救出来。” 缥无气得吐血,落在风聆的身边,手一探就要去抓她:“你这疯丫头,你跟着瞎胡闹什么?” 谁知风聆疯起来,谁都不认,见缥无的手朝她伸了过来,飞身一脚就踢了过去,手指一扬,控制着一支飞箭冲向了赤火和破尘,娇叱道:“呸,谁胡闹了,我与主人姐妹情深,我答应过她要像家人一样护着她,你们这些人只会欺负她,我才不要主人留在这里被你们欺负。” 缥无唯恐伤到她,只得变招去抓她的肩膀,说道:“你别闹了,这里没人会欺负她,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风聆一咬牙,反手一掌朝他攻了过去,见她下了狠手,缥无施展轻功翻身到了她的身后,想要在背后制住她,风聆冷哼了一声,控制着手中的飞箭朝着他左右冲杀。 那边,冰冽已经冲到了房门口,正待闯进去的时候,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屋内破空而出,准确无误的朝着他迎面斩来。 冰冽横剑一挡,被那道剑气冲击得直退出了数丈远,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你们闹够了吗?” 萧惜惟抬眸看着众人,淡淡地开了口。 他就那样随意的站在门口,像一尊冰冷的神像,浑身散发出的威压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停了手。 “你们吵到她了,谁再动手休怪孤不念旧情。” 他将视线落在了冰冽的身上,说道:“你进来!” 冰冽愣了一下,随即跟着他走了进去。 看到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之后,他下意识就想冲过去,却见萧惜惟眼眸一抬,五指凌空一抓,冰冽只觉得一道掌力朝他迎面冲来,他闪避不及,那道掌力重重的落在了他身上。 他整个人被打得向后飞起,撞在了墙壁之上,随后滚落在地上。 风聆和缥无出现在了门口,只听风聆惊叫了一声,正欲冲进屋内,缥无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 他有些头疼,姑奶奶,这种时候你可别添乱了。 萧惜惟抬步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孤让你进来,没说过你可以接近她,看在她的份上,孤不杀你。” “你若不想死,就告诉孤她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你究竟把她藏在了哪里?” 冰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随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冷笑了一声,许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一种异样的嘶哑。 他问:“你觉得是我把她藏起来了?” 萧惜惟冷冷地看着他,未发一言,但他的表情告诉他,倘若他敢有所隐瞒,他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冰冽低低的笑了起来,说道:“萧惜惟,你自诩爱她,那你可曾真正了解过她,她的性子岂是任人拿捏的,她若好好的,我即便想藏她藏得住吗?” “你知不知道,她不死不活的昏睡了五年!” 听闻此言,萧惜惟只觉肝胆俱裂,他整个人都巨颤了起来,红了眼睛看着他,如同一只要噬人的凶兽。 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 风聆和缥无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答案,也愣在了门口。 冰冽不想再说第二遍,萧惜惟一步步逼近他,又问道:“她的武功究竟是如何被废的,我昏迷的那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冰冽看着他,发出了一声比哭还凄哀的笑声,他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眼神中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吗?那好,我来告诉你!” “当日你被强行注入了龙魂之力,你受伤太重,龙魂之力与你体内的真气相冲,就在你险些身死的时候,是她将一身的功力都给了你,她用的是轮回之花里的秘法,那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法子。” “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她留下了那一封血书,谎称自己是回家了,就是不希望你伤心难过,以至于为她殉情。” “再然后,她就跳下了亡鸟峡。” 萧惜惟面如死灰,整个人都好似站不稳了,一室静默,只余床上之人微弱的呼吸声传来,许久许久后,他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跌跌撞撞地转身,走到了床前,他几乎是半跪下去,很小心很小心地握住了那只纤细而又苍白的手。 他沙哑着嗓子道:“你怎么……那么傻啊?” 冰冽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又说了一句:“她将自己的命都给了你,可你却辜负了她,你可知她为何会离开你?” “她之所以离开你,是因为她知道,有更多人比她更需要你,她希望你能做一个好君主,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可你呢?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你还记得你的初心是什么吗?” wap. /130/130469/31259445.html 第三百九十一章:悔恨 夜风一阵一阵的灌进屋内,吹得烛火摇曳不止,灯光下,萧惜惟紧紧地握着那只手,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思所想。 耳旁,冰冽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传来。 “若非当初小乖带着我们找到了九阴还魂花,如今她早已死去。” “她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出来找你,她现在的身体,走几步就累得不行,却咬着牙从那样险恶的崇山峻岭中走了出来,可她来到了景陵城后,看到的是你要另娶的消息,听到的是你如何宠信那个绿翎。” “她伤心欲绝,身上的寒毒一并发作,那段时间,她险些再一次醒不过来,若非有空玄大师替她压制体内的寒毒,她恐怕……” “可她没有怪过你,她只是伤心,为何你变成他们口中那个乱杀无辜的人,那日坐船来景陵城,沿岸都是食不果腹的难民,后来,她尝试着去做茶叶的生意,是因为她觉得她可以帮助一些人,虽然她不说,可我知道她是想要弥补你这些年犯下的杀孽,她悄悄在云门寺供了一个长生牌,上面写的是你的名字。” “可你又做了什么?” 仿佛灵魂拷问一般的声音响在他的耳旁,听闻此言,萧惜惟扭头看着他。 他回答不上来。 冰冽也冷漠的回视着他。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呼吸声,两人扭头看去,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叶孤影出现在了门口,在她身后还跟着一身便衣的叶随风。 他们都将刚才冰冽的话听了进去。 或许是太过震惊的缘故,叶孤影的呼吸有些急促。 叶随风的脸色很难看,因着叶孤影要成婚一事,兼之无启族的人来了景陵城,月弄寒特许他这段时日不用去军营当差,所以近日发生的事情他一概不知,当他从下人口中听到她回来的消息时,再一细问,他简直快要气炸了。 自己的妹妹险些受了那么大的欺负,是真当他们叶家已经没人了吗? 当初萧惜惟和叶孤影决定要成婚之时,他心里便不太舒服,可男欢女爱之事向来由不得旁人置喙,阿寻失踪已久,他们总不能要求萧惜惟为了她终身不娶,若是那两人真的情投意合,他们也不好去拆散别人的美好姻缘。 他不舒服的是,他觉得萧惜惟大概是有什么毛病,为什么就盯着他们叶家的女儿不放。 他也问过叶孤影是不是真心要嫁给他,得到的是很肯定的答复,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尽心尽力的帮他们筹备婚礼。 叶家到了他们这一辈,已经人丁稀微,哪怕他之前与他的这位堂妹从未见过,但她却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可如今看到自己的另一个妹妹受了那么多的苦,这些苦皆因这两人而起,他如何不生气。 他想要闯进去,想要将那个男人痛揍一顿,全然忘记了他当初是由他的父亲抚养长大,他曾经是他的少主人。 缥无向赤火和破尘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一左一右的拦住了他。 风聆的眼中已经蓄满了眼泪,这些事情,单捡一桩来说,发生在寻常人身上已是天塌了一般的大事,她难以想象,主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女孩子的心,向来不是最柔弱,最需要保护的吗?她怎么能够承受这么多?! 风聆咬着牙,愤怒地骂了一句:“萧惜惟,你就是个混蛋!亏得我当初和琴姐姐还说主人找对了人。” 萧惜惟木然地扫视了他们一眼,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房间内忽然间阴风大盛。 他死死的握着拳头,眼睛开始变得通红,全身骨头咯咯作响,像是有一只蛰伏在他体内的凶兽苏醒过来,让他抑制不住的发狂。 有血红色的真气从他的身体里散发出来,仿佛地狱而来的火焰,萦绕在他的身侧,阴冷的煞气席卷向每一个人。 他像是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变得残忍嗜杀。 缥无看着他的模样,脸色骤然一变,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知道又是他的心魔在作祟了,急忙喊道:“别说了,你们快走!” 其余几人都没有见过萧惜惟这副模样,一时愣在原地。 缥无来不及跟他们解释这么多,一旦这个人失控,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控制不住他。 那个时候的他,会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恶魔。 他将风聆往叶孤影身旁一推,对着叶随风喝道:“快带她们走,先离开这里。” 见萧惜惟的视线落在冰冽身上,缥无闪身掠了进去,拦在了他的面前,大声喊道:“你疯了,你冷静一点。” 萧惜惟痛苦地低吼了一声! 他要如何冷静! 他咬着牙看向了冰冽,有一个声音仿佛在他的耳旁不停地说,不停地说:“是他,是他抢走了她,是他将她藏起来了,也是他,让你们分别了这么多年,现在他为了活命,故意编出这些谎言来诓骗你呢。” “你没看见吗?他身上还穿着喜服,他们要成亲了,她根本就是不要你了!” 不可饶恕! 他发出了一声狂怒地吼叫,再也控制不住,抬起手一掌便朝冰冽攻了过去。 掌力如宣泄的山洪一般狂涌而出,那一掌太快太狠,缥无根本拦不住他,被他重重的打到了一旁。 冰冽感受到了他掌力的强悍,他的武功本来就不及他,更何况如今他的身上还有龙魂之力以及她一身的功力,哪怕这五年自己苦练武功,却还是远远及不上他。 他闪身躲避,却见萧惜惟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侧,汹涌澎湃的掌力仍是朝他袭来。 眼看着那一掌就要落在冰冽的身上,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一个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萧惜惟……你要干什么?” 这声音虽柔虽弱,却带着神奇的力量,让一头凶猛的野兽瞬间变得温顺。 萧惜惟像是被唤醒了,急忙撤掌,整个人被掌力反噬得向后退了好几步,他的眼睛也重新恢复清明,扭头愣愣的看了过去。 脸色苍白的少女坐在床上看着他,脸上还带着一丝刚醒过来的茫然。 “汐儿……”萧惜惟一个箭步冲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醒过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阿寻!” “主人!” 叶孤影和风聆见状,也不约而同的冲进了房间里,站在床边看着她。 在她们身后,缥无和叶随风也走了过来,赤火和破尘守在门口,冰冽则呆呆地立在不远处。 因为她的苏醒,整个房间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些,再没有之前的剑拔弩张。 凌汐池抬眸扫视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的将手从萧惜惟的手中抽了出来,笑着跟她们一一打了招呼,一如老朋友之间的相见。 看着她轻松的表情,所有人的脸色都有点怪,一时之间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凌汐池看了冰冽一眼,觉得大家都好似有点尴尬,于是,她这个本应最尴尬的人只得出声缓和气氛。 “看来老天对我还算不薄,知道我和阿曜今日成婚,特地安排这么多老朋友和我们见面,我和阿曜的这杯喜酒总算也有故人可饮了。” 说完,她唤了冰冽一声,就要从床上跳下来。 萧惜惟的表情一黯,固执的又将她的手抓在手里不放,凌汐池甩了几下都没将他的手甩开,只得将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犹豫了一下,叫了一声:“姐夫。” 自她醒来后,她就一直避免自己去看他,可两人对视的这一刻让萧惜惟读懂了一个信息,她不原谅他,她还是要去和别人成亲。 她甚至叫他姐夫,这代表着,在她那里,她已经单方面抹去了过去和他的一切,要和他撇清关系。 这让他瞬间如坠冰窖中,脑中片刻空白后,凌汐池已经抽出了自己的手,跳下了床。 她走到了冰冽的面前,看着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冲他笑了一下,说道:“我们回去吧!” 冰冽这才仿佛想明白了一个问题,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凌汐池知道他问的是,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她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为了躲避仇家不得不躲进山里的哑巴,他是冰冽。 她也知道,那根他从山里带出来的木棍里面藏着一把剑,名字叫做雪御。 她一直装作不知道,是因为她看出来了,他是阿曜的时候比他是冰冽的时候要幸福得多。 过去冰冽要承担的一切,譬如家族荣耀、国仇家恨等等,阿曜可以不必去承担,既然要忘,何不忘得彻底一点。 所以在她看见他被逼得要用雪御剑的时候,她会觉得痛心,一旦雪御剑暴露了,他也就暴露了。 冰冽又怔愣住了。 他的嘴角泛出一丝苦笑,问道:“如果没有发生今天这一切,你是不是会装作一辈子都不知道?” 凌汐池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打算拜完堂就告诉你的。” 这就是她打算告诉他的秘密。 成了亲,她就会接受他的一切,包括他的不完美,他可以不必再戴着那张面具过活,他也可以不必再装哑巴,甚至他可以永远是阿曜。 冰冽茫然地看着门外,神思仿佛已走远。 凌汐池伸手去牵他,说道:“阿曜,我们回家吧。” 手突然被一只手大力抓住,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得回转了身,萧惜惟抓着她的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哪里?” 凌汐池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叨扰了这么久,我们是该告辞了。” 萧惜惟置若罔闻,又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凌汐池见叶孤影正看着他们,连忙想要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可她越挣扎他抓得就越紧。 她开始着急了,脸都涨红了,连忙喊道:“放手!放手!我让你放手!” 萧惜惟仍是不放,凌汐池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他捏断了,痛得她瞬间没有了挣扎的力气,被他抓住的地方通红一片,她开始叫冰冽:“阿曜,阿曜……” 冰冽终于回神,出手便要阻止,却见萧惜惟快如闪电的出手,一掌印在了他的身上。 冰冽被那一掌打得向后飞起,倒在了地上,一股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阿曜!”凌汐池惨叫一声,正要冲上去看他伤得怎样了,忽然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稍微一用力,她便被禁锢在一个怀中动弹不得。 她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喃喃道:“阿曜……阿曜…” 五年未见了,如今他的武功竟是这样恐怖,她早该想到的,她将自己全部的内力都给了他,冰冽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 萧惜惟搂着她一步步走到了冰冽的面前,语气森冷地说道:“你认为你可以带她离开这里吗?” 冰冽哇的一声吐出血来,却还是想要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萧惜惟看着远处待命的破尘和赤火,吩咐道:“把他带下去,没有孤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 /130/130469/31280328.html 第三百九十二章:偷练禁术 赤火和破尘对视了一眼,心中都觉不妥,无奈萧惜惟正是盛怒之际,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们,他们自是不敢违逆,只得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控制住了冰冽,冰冽被那一掌伤得不轻,也没怎么反抗,任由他们将他带走。 他是有些私心的,适才他见萧惜惟那悲痛欲绝的模样,总觉得这其中大概是有什么隐情,有些事,总是该两个人面对面的说清楚才是。 他不想看她日后后悔的模样。 毕竟,有的东西,一旦错过了,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也知道,她之所以嫁给他,或许是因为感激,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无奈,更或许是她想要一个可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可这些里,唯独没有爱。 他也相信成亲之后,她会是个很好的妻子,可那又如何呢? 她并不爱他。 他想要看到的,是她能幸福,而不是她将就着糊里糊涂的过了一辈子。 凌汐池见状,急忙想要追上去,却被萧惜惟死死地按在怀中。 她扭头愤怒地看着他,连声音也拔高了一些:“你抓人也要有个名头,他并未犯事,你凭什么抓他!” 萧惜惟并不回答她的话,转身将她拖进了房间里,全然不理会她的挣扎与反对。 凌汐池对着他又打又踢,气急败坏道:“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然而以她如今的力气,打人根本不疼,拳头落在他身上给他挠痒还嫌不够,但她的反抗足以激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看着屋内的其他几人,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也都出去。” 叶随风看不下去了,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向前走了一步,正要开口说话时,一只手在他身后扣住了他的肩膀,控制住了他。 叶随风扭头怒视着他,拇指一动,手中的剑眼看着就要出鞘,缥无朝他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多年未见,让他们单独说会儿话吧!” 这里面只有他知道激怒了萧惜惟会是什么后果,叶孤影见萧惜惟的目光冷冷地朝他们扫来,拉住了叶随风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拖了出去。 “哥哥,你就让阿寻和他单独待一会儿吧。” 叶随风看着她清冷的表情,好似并没有半分不悦,怒道:“小影,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马上就要和你成亲了,你怎么可以任由他再欺负阿寻。” 叶孤影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往房间内看了一眼,说道:“随风哥哥,你忘了吗?他们才是真正的夫妻啊,阿寻早就嫁给他了。” “你……你难道还真想和阿寻共侍一夫不成?” 叶孤影不说话。 叶随风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觉得乱得不行,只得重重叹了口气,转身气冲冲离去。 那边风聆说什么也不离开,眼看着凌汐池好不容易挣脱了萧惜惟的手,惊慌失措的往房间的角落里躲,她急忙冲了上去,像老母鸡一般张开双手护在凌汐池的身前,说道:“萧惜惟,我不准你再伤害主人。” 说完,还挑衅一般的朝他扬起了下巴,满脸都写着‘你来啊,本小姐才不怕你’几个字。 萧惜惟见她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被气得冷笑了一声,手一探就抓住了她的手臂,风聆凝起内力朝他打去,却见萧惜惟的手一抬,她还没反应过来,眨眼间便被他反剪了双手。 缥无皱着眉头走上前来,萧惜惟一把将风聆推到了他的怀中,说道:“把她带走!” 风聆还待冲上来,缥无紧紧抱着她,将她半拖半抱的拉了出去,眼见着房门在她面前被重重关上,她又苦于挣不开缥无的控制,情急之下,只得破口大骂。 缥无见她越骂越过分,心里也是烦不胜烦,奈何这小妮子气头一上来,谁都话都听不进去,情急之下,他将她往一根柱子上一抵,埋头封住了她的唇。 风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觉一张温热的唇覆盖住了她的,她还没经历过这事,惊得眸子睁得大大的,全身僵得跟根柱子一样。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用力推开了缥无,一脚便朝他踢了过去,愤怒道:“好你个臭男人,竟然敢占本姑娘的便宜,我今晚不杀了你我就跟你姓。” 缥无闪身一躲,笑了一声:“味道不错。” 说完便往长廊的尽头掠去。 风聆怒不可遏,将所有的东西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只想把那个占了便宜就跑的贱男人大卸八块,完全忘记了在她身后还有一个需要她去保护的主人。 眼看着外面声息渐消,萧惜惟抬腿朝房间的角落走了过去。 阴暗的光线中,凌汐池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可怜的小虾米,这样的萧惜惟太陌生了,她甚至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对她做什么。 可无论做什么,都是她不想面对的,她不想再深陷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中脱不了身。 萧惜惟颤抖地伸出了手,他感觉到了她的害怕。 她怎么能害怕他,这个世上她最不应该的就是害怕他呀。 凌汐池看着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就像看见了这世上最可怕的猛兽,这让她感觉到很害怕,害怕得大叫了出来:“你走开!你走开!” 她伸手攥过一角窗纱将自己紧紧地裹了起来,可下一秒,窗纱忽然被一个大得出奇的力量扯开,她被猛然贯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在窗纱的狂乱舞动中,她看到了一双饱受痛苦折磨的眼睛。 她有片刻的失神,这时,萧惜惟不由分说的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转身走到了床前,将她扔在了床上。 他站在床榻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当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嫁衣上时,他的眸子一紧,逐渐变深。 听着他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凌汐池只觉背后发凉,颤抖着撑着身子往后挪了挪,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惜惟冷笑了一声,在床沿边坐了下来,毫不费力的就抓住了她的脚踝,他将她朝外拽了拽,说道:“干什么?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既是洞房花烛夜,又怎么能让新娘子独守空房呢?” 凌汐池不可思议地抬眸看他,简直不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你疯了,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惜惟埋着头,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说道:“是啊,我是疯了,从你走的那天开始,我就疯了,你还要让我疯下去吗?” “呵……”他冷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她,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再疯下去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伸手去抚她的脸,却被她毫不客气的打开。 “你别再闹了好不好?我已经嫁人了,你也要娶我姐姐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萧惜惟呼吸一促,问道:“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他已经拜过堂了,你就放过我吧。” “放过你?”萧惜惟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她,“你让我放过你,那谁来放过我啊,你真的以为我会同意,同意成全你们?” 听他这么说,凌汐池怒从心中起,他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她背叛了他。 她道:“你不同意又能怎样,是你要先娶别人的,凭什么你可以娶别人,我就不能再嫁。” 看着她愤怒的表情,萧惜惟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以前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凌汐池被他问得一愣,却听他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汐儿啊,我是太纵着你了,宠得你无法无天,我以为,只要给你足够的疼爱和怜惜,你就会乖乖的在我身边,结果换来的是你一次次的背弃和离开,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你以为离开是为我好,你有问过我愿意吗?” 她凭什么以为用她的死换他的活就是为他好? 她凭什么认为要他守着一份遥遥无期的等待苟且偷生的活下去就是为他好? 这些年来,他把自己的每一寸骨每一寸肉拆卸下来,一遍遍的浸泡进一种叫做希望的液体里,再一寸寸的装回到自己的身体,看着它们一遍又一遍被绝望吞噬。 他苦求无门,他找不到救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日复一日的陷入更深的沼泽中。 好不容易她回来了,她却不来找他,她还要嫁给别人。 如果他去得再晚一步,她成了别人的妻子,从此她的喜怒哀乐再与他无关,她的眼睛里看着的再不是他,她的一番柔情再不是对他,她生下了孩子,孩子的父亲不是他…… 他不敢再想,再想他觉得自己要裂开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猩红着眼睛看着她。 凌汐池被他抓得痛呼了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从她的心中升起。 她开始剧烈挣扎:“你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 萧惜惟的脸占据了她的视线,他的脸上露出残酷悲凉的冷笑,就像走到绝望之地的野兽,眼中闪烁着不要命的疯狂。 他毫不费力的按住了她的手,恶狠狠道:“我不会再放开你了,从现在开始,我要用我的方式留住你,你这辈子,只能待在我身边,哪怕是死,你也只能属于我一个人,你永远都别想逃离我,永远也休想!” 他绝望受伤的表情像烙铁一般烙在她身上,她开始有被灼烧到体无完肤的感觉,稍一迟疑,萧惜惟的唇就狠狠的压在了她的唇上。 凌汐池已经不能呼吸,只有拼命的摇晃着脑袋,撕扯,挣扎,乃至于拳打脚踢她全部都用上了。 萧惜惟全然不顾她的挣扎,他将手伸到她的头上,粗暴地将那一朵朵零星的桃花扯了下来,手中劲力一吐,花瓣便在他的手中化成了一堆粉末:“我告诉你,这些东西你只有为了我才可以戴!” 然后,他用力扯住了她身上那件喜服,在一阵裂帛声中,他冰冷得如同地狱之神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这件喜服,你只有为了我才可以穿,你的身体,也只有我可以碰。” 这样的他让她彻底陌生,彻底恐惧,她睁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这世上最恐怖的生灵,不停地摇头,不停的乞求:“不可以,不可以,萧惜惟,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冷静一点,你疯了,你疯了……” 萧惜惟抓住了她不停挣扎的双手,固定在她身体两侧,凌汐池只觉得自己的手已经被他捏碎了,痛得她几欲晕厥,除了疼痛再也无力挣扎。 她茫然的大睁着眼睛,眼泪滚落,沾湿了她的鬓发,也沾湿了萧惜惟的脸,她开始低声的啜泣起来。 萧惜惟终于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连忙松开了她的手,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下巴埋在她的颈窝里,沙哑着嗓音道:“汐儿,你别哭,对不起,我不碰你,你乖一点,不要再刺激我了好不好?” 凌汐池心中万分委屈,一张嘴,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萧惜惟一动不动任她撕咬,直到她的舌尖品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才松开口,大声哭了出来。 她抬手啪的甩了他一巴掌,将他的脸打得侧了过去,见他一声不吭,复又甩了他一巴掌。 “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恨你,我恨你!” 萧惜惟抓住她的手,胡乱的吻去了她脸上的泪水,与她十指相扣。 “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可你不能离开我,你是我的。” 凌汐池泪流不止,可这时,她突觉两人紧握着的掌心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与此同时,那日从渊和身上回到她体内的那缕轮回之花的真气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在她身上快速游走起来。 虽然很微弱,却有一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感觉。 她埋头一看,惊得忘记了哭泣,只见两人的双手之间赫然开出了一朵泛着丝丝血气的花朵,不同于之前她身上的轮回之花,这朵泛着血色的轮回之花带着一种毁天灭地般的绝望气息。 她像是骤然明白了什么,抬眸看着他,全身抑制不住的剧烈颤抖起来。 “你居然偷练了轮回之花,你竟然偷练了轮回之花!” /130/130469/31314577.html 第三百九十三章:殊途 萧惜惟也埋头愣愣的看着他们掌心之间的那朵花,并不否认。 凌汐池全身颤抖个不停,握着拳头砰砰砰的又使劲捶了他十几下,一边哭一边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呀,你明知道这门武功修炼了会影响人的心性,你为什么还要修炼,你难道不知道走火入魔后会有什么后果吗?” 她心里又气又悔,气的是他明知轮回之花是一门邪功,却还是去修炼了,悔的是,她自以为的为他好反而害了他,把他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如果早知道是现在这个结果,她宁愿当初和他一起同生共死。 她看着他,艰难的开了口,问道:“你难道就是这样,才会变成他们口中滥杀无辜的人是吗?” 萧惜惟沉默着不说话。 她的拳头一下接一下落在他身上:“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萧惜惟怕她打得手疼,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中,说道:“我找不到你,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这或许是唯一能找到你的办法。” 说完之后,他将她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有冰凉的眼泪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他确实是没有办法了,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 这些年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该找的地方找过了,该去的地方去过了,该抓的人都抓了,闻人仙现在还在云隐的大牢里待着,他把人抓来了,用尽了各种酷刑,逼问闻人仙她的下落,最后把人折磨得不成样子,结果还是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音魄也告诉他,他昏迷的时候,她带着他躲进了山里,之后她便再也没出现过,后来有一个叫段天的士兵也说,灵歌带着他们来支援,确实在山中找到了她和他,可惜遇上了泷日国搜山,她拖着重伤的身体出去引开追兵,让段天去搬救兵。 再然后,她失踪了,灵歌也失踪了。 待到他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明渊城,是破尘将他带回去的,他们在山峡关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他,发现他时,他身边空无一人,怀中只有一封她留下的血书。 她告诉他,自古以来忠孝情义总是难两全,父母的养育之恩不得不报,她要回去侍奉她的母亲。 可她的家在哪里,她究竟从哪里来,他找遍了整个天水,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他找不到她,风灵军一拨拨的派出去,还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他甚至利用当初藏枫山庄在江湖上的威信,发布了天涯追踪令,不惜耗费大量的钱财,可还是找不到她。 哪怕他拥有再高的权利,再多的财富,在这件事上,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消失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点痕迹,他不得不相信,她是真的回家了。 这时,他想到了那日在血域魔潭,她要被那一道天门带走时,他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奇异的世界,也想到了叶琴涯想要将灵邪的魂魄招回来时布的那个引魂阵。 他又去了一趟血域魔潭,虽然那个引魂阵已毁,可那个青铜祭台还在,他在那里呆坐了七天七夜,突然想起了当初燕夜心临死之前将轮回之花的秘籍交给了她。 而那本秘籍被她留在了云隐国的王宫里。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既然当初叶琴涯可以将轮回之花种入她的身体,可以将她从另一个世界召唤回来,那是不是,只要学会了轮回之花,他也可以? 他赶回了云隐国,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那本秘籍,之后的两年,他一直在修炼轮回之花上的武功。 可他始终参悟不了轮回之花的真谛,哪怕他自诩天赋过人,在武学一途上的领悟始终异于常人,但面对轮回之花的时候,还是一筹莫展。 他又不敢太急进,否则一旦走入了死胡同里,便随时可能走火入魔。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渐渐发现自己的心性在转变,他开始焦躁不安。 再然后,他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 自从醒来后,他的功力大增,他以为那是吸收了龙魂之力的缘故,而当初,在吸收龙魂之力时,他吸收了叶琴涯大半的心魔,他开始,控制不住那强悍的心魔。 那心魔与他朝夕相处,有了轮回之花的加持,更是日渐强大。 这时,他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对轮回之花的领悟,好像跟其他的人不一样。 他以前也留意过修炼过轮回之花的那些人,其中便包括东方寂、冷君宇、叶凛雪、燕夜心、寒战天等流。 这几人当初攻破无启族的前因,便是为了这一门心法,他们自然也曾参悟过轮回之花,不过碍于资质的原因,这几人在这一途上并没有什么成就,便是连入门也未曾。 然而,他们的性子却是大为不同,有的偏执、有的狂傲、有的静寂、有的清冷,轮回之花好像会将他们身上的某一个点无限放大,当这个点不能被满足的时候,便会成为人走火入魔的契机。 后来,当看到那几个真正修成轮回之花的人之后,他更是证实了这个猜想。 叶伏筠嗜杀,叶琴涯执着,而她,则是善良。 所以他们所施展出来的轮回之花颜色各不相同,叶伏筠的是黑色的,叶琴涯的是红色的,而她的则是白色的。 而轮回之花的最高境界是一花一世界,开在每个人生命中的花各不相同,却殊途同归。 或许轮回之花对每个人来讲,便是一条条殊途同归的路。 而他的归途,是要找到她。 他也不在乎什么走火入魔,他甚至明白了叶琴涯当初为什么苦心积虑三百年也要复活灵邪。 因为他比叶琴涯更疯狂,更加不顾一切,叶琴涯做不到的,未必他就做不到。 他也曾追名逐利,可这几年他才发现,他其实最想要的,是和她在一起,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你明白吗?我只想找到你。” 凌汐池心如刀绞,她在他的表情中明白了过来,他修炼轮回之花,是为了她。 她知道轮回之花有多可怕,不是因为她亲眼见证了叶琴涯、灵邪、叶伏筠三人之间的悲剧,而是她自己亲身经历过。 便是她当初,也险些受了轮回之花的控制,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可她是幸运的,在她每一次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身后总有一只手,在紧要关头拉了她一把。 阿娘从小便告诉她,轮回之花是一朵用爱凝结成的花。 妈妈也教会了她,什么才是无怨无悔的爱。 无启族的至宝兰因石更是一直陪伴着她。 当初在楚天江,她第一次险些发狂,是哥哥及时出手,阻止了她。 后来在生死场,兰因石感应到了她,也是阿叔以一死换了她的命。 在阴河谷的时候,是灵歌拼了命的在保护她,让她在疯狂中保存了一丝理智。 在然后,绝摩崖上,师父将一身的功力传给了她,并传了她仙霞功和可以辟邪化煞的灵山血珀。 冥界里,是她第一次真正的走火入魔,是兰因石让她恢复了记忆,而让她保持清醒的却是那双凝视着她的眼睛和那只不顾一切朝她伸过来的手。 再后来,灵歌明知哥哥经脉俱断有可能醒不过来时还是不顾一切的嫁给他,空寂和尚以一死为她赎罪,燕夜心临死前的忏悔,渊和那朝她挥过来的小手,灵邪为叶琴涯的付出以及对神蛇族子民的保护,再到明渊城百姓齐心协力重建家园。 这一切一切,都是善良和爱的力量,正是这种力量每次在她将要失控的时候,将她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这让她更加明白,她身上的轮回之花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原来用一颗充满爱的心去面对人世间的种种,所得到的反馈可以让人那么的快乐,那么的充实。 这样的人生,长不长生又有什么区别呢? 数十年的快乐总好过数百年的痛苦。 便是惊才绝艳的叶琴涯,活了三百多年,直到最后一刻,他才算是真正明白了轮回之花的真谛,心魔尽除,修成了真正的轮回之花。 此前,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燕夜心会告诉她,轮回之花乃是雌雄两分,只有有情才能获得长生,为什么灵邪会说轮回之花是付出,是牺牲,她总以为两人所说不同,是因为一方的领悟不够,直到渊和身上的那一缕轮回之花的真气回到了她的身上,她才明白,或许,在轮回之花的修炼途中,每个人的路本就不一样。 可如今,他已经走上了另一条和她不同的路,她要怎么才能把他拉回来。 她又要怎样去面对这样一个一片狼藉的局面。 尤其是还有一个多月,姐姐便要和他成亲了,她也已和冰冽拜过了堂。 原本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现在却牵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进来,冰冽是无辜的,姐姐也是无辜的。 现在却是因为她们自以为是的爱害了他们。 本是他们两个人的错误,凭什么要让他们来承担后果。 她和他又如何回得了当初? 凌汐池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脸,泪眼婆娑中,她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他们是不是从没有真正的爱过对方,他不信她是迫不得已离开他,她也不信他真的会为自己守心如一。 又或许是,那个时候的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爱,总是在做着自认为为对方好的事,所以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她开始情不自禁的痛哭了起来,如果再来一次,她会一早告诉他一切,一起去血域魔潭,一起去面对叶琴涯,一起去面对泷日国的追兵。 可人生哪里来的如果啊? 她恨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明白了携手共进退的可贵。 人之所以会痛苦,是人生有太多的岔路,稍微一步踏错,就会与之前所走的反向南辕北辙,渐行渐远,再也无法回头。 所以人生才会无可奈何。 这世上最无奈的是,看似最简单的往往最难,最浅显易懂的道理反而很多人不明白。 尤其是现在,她明白得太晚了。 萧惜惟紧紧的搂着她,轻拍着她的背,说道:“还好,你现在回来了,别再跟我闹了好吗?我已经吩咐人将绿翎打入了监牢,要怎么处置她全看你的意思。”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还有,她不是我的人,我没碰过她,我只是吩咐她照顾渊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凌汐池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可我已经嫁给别人了,你……你听我一句劝,别再去碰轮回之花了。” 闻言,萧惜惟顿时又愤怒了起来,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真想我立刻杀了他。” 见他起身就要朝门外走,凌汐池知道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任何顾忌,说得出做得到,连忙拉住了他的手,说道:“你能不能别这样,那姐姐呢?你打算让她如何自处?” 萧惜惟任由她拉着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我会处理!” 说完,复又坐回了床边,用手抚着她的脸,说道:“只要你乖乖听话,不会有人受伤,也不会有人死,我会放了他,你们的茶坊也会继续开下去。” /130/130469/31314578.html 第三百九十四章:前因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若是她再不听话,冰冽别想活,她的茶坊也别想再开下去了。 哪怕她性子再刚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激怒他。 先前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冷静,她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面前这个人从不是一个可以与之硬碰硬的人。 便是之前她还有武功的时候,他也可以想办法将她强留在自己身边,更何况是现在,她若想要走,硬来绝没有半分机会。 她只得往床里缩了缩,悄悄的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身上的喜服已经被他撕扯得不成样子,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肤,她有些难堪,虽然两人以前有过亲密无比的接触,可时隔多年,再这么衣不蔽体的面对他,她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 萧惜惟见她终于乖顺了下来,满意的坐在床边看着她,面色也逐渐柔和下来,这时,门外传来了侍女小心翼翼的声音。 萧惜惟起身走了过去,打开了房间的门,他没让侍女们进来,只是从她们手中接过了一个食盒,便让她们退下了。 他拎着食盒走到了床边,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床头的小几上,都是一些清淡精致的粥水甜品。 他知道她素来也是喜欢吃的,从前在明渊城的时候,跟风聆两个就是两只小馋猫,一饿了就哇哇叫,每日他都会吩咐人给她们准备好多小零嘴,今日折腾了一天,她醒来后必定会饿,便在她昏迷的时候,提前吩咐下人去准备的。 凌汐池现在没什么食欲,眼见着萧惜惟端着一碗燕窝粥要喂她,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吃。 萧惜惟看了她两眼,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吃?” 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看着她双手死死的抓着被子,好像生怕被子会飞了似的,防他就跟防贼一样,他心头一怒,端着碗自己喝了一口,将她拉到了跟前,就要嘴对嘴喂她。 经他这一吓,凌汐池终于老实了,连忙从他手中将碗端了过来,说道:“我吃,我自己吃!” 直到她老老实实的将一碗粥强咽了下去,又吃了两块甜糕,便再也吃不下了,见准备的东西还剩许多,萧惜惟也将就着吃了一些,折腾了一天,他也觉得有些累。 或许也并不是累,而是那颗心再次回到了他的体内,他重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他也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好好休息一下。 凌汐池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明日我想见见阿曜可以吗?” 萧惜惟将碗碟收好,放在了一旁,说道:“明日再说,你该休息了。” 见他脱了鞋袜就要上床,凌汐池惊呼了一声,说道:“你……你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萧惜惟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告诉她,这便是他的房间。 “那怎么行。”凌汐池羞得满脸通红,再也不肯让步,把他往床下推,说道:“你别这么胡来好不好!” 这算什么? 本是她与阿曜的新婚之夜,她却与前夫睡在了一起,这个前夫还即将成为自己的姐夫,这得多荒唐啊。 “你不是想见冰冽吗?”萧惜惟一手将她压倒在了床上,在她耳边道:“我说过了,只要你乖,什么都不会发生,在你不离开我的前提下,我会同意你任何要求。” 他又不是什么禽兽,她现在身体这么弱,他便是再想,也不敢真对她做出什么来。 凌汐池还待反抗,却被他抓住了手:“别闹,我也很累了,从你走后这几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你别吵我,让我好好睡一觉行吗?”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凌汐池被他压得动弹不得,却见他当真闭上了眼睛,老老实实的躺在她身旁,面上还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她只得闭上了眼睛,暗暗祈求这一夜快些过去。 夜色渐浓。 昏暗安静的牢狱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冗长的脚步声,随着牢房大门被打开,新来的狱卒们慌忙起身,齐刷刷的拔出了身上的佩刀,全身上下都充满着戒备。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后,整个景陵大牢的人重新换了一批,几个有点官职的直接沦为了阶下囚,掌管大牢的刘大人甚至被当众五马分尸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动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但那个人重要到什么程度呢? 寒月国的月王震怒不说,全然不顾两国交好,吩咐人闯了他们的大牢,惜王更是大发雷霆,当天便召集了几位大将军要问责,严令他们一日之内整肃军纪,一定要将那些个害群之马抓出来。 接下来便是整个云隐军营一番大动荡,在所有人一头雾水中,先后有几人接连入狱,皆是与那位刘大人有些交往的人。 如今这狱里关着的好多都是他们的自己人,其中最重要的那位,大概便是之前风头最盛的绿翎姑娘,而那位被五马分尸的刘大人,正是她的兄长。 至于是何原因,他们这些小喽啰自然无从得知,但好在发生了上次的事情后,牢狱里再也没有人敢动私刑,纪律严明得不行。 加之今晚破尘将军和赤火将军又亲自押着一个人关了进来,说是要紧的犯人,命令他们要严加看管。 他们自是不敢懈怠,一晚上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戒备,现在猛然又有人来,他们怕上次劫狱的事情重演,每个人都做出了进攻的姿态,其中一个已经将锣抓在了手中。 直到那人渐渐走近,他们才看清楚了,原来来的是他们云隐的缥缈侯,陛下同门的师兄。 他的一只手上还拎着几坛子酒,另一只手上拎着一个油纸包好的东西,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见是他,几名狱卒顿时松了口气。 缥无摆脱了风聆后,便马不停蹄的来了这里,见到持刀相对的狱卒后,他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别紧张,本侯是来见老朋友的,今晚新送进来的犯人关在哪里?” 狱卒们知道他问的是破尘和赤火送进来的那个男人,但破尘和赤火离去时特意吩咐过,这个犯人特别重要,没有陛下的允许,一律不准任何人见他。 几个狱卒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不说话,缥无看出了他们的顾忌,笑道:“放心吧,如果陛下怪罪下来,本侯自是会一力承担,本侯只是想和他叙叙旧而已。” 狱卒们听他这么说了,只得将他领了过去,边走边说道:“侯爷,也只有是您,小的们才敢这么做的,还望您多多体恤小的们才是,若是两位将军怪罪下来,您可得替小的们说说好话。” 缥无笑道:“放心吧,本侯今晚没来过,你们也没放过任何人进来。” 这便是承诺了他们不说出去,也让他们不要多嘴往外说,狱卒们这才将一颗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大牢的最深处历来是关押紧要犯人的,缥无正走到里处,经过一间牢房时,他只往里一看,便停下了脚步。 一个女子抱着膝坐在角落里,只见她披散着头发,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的望着牢房的顶部,呆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时有眼泪不停的从她的眼眶中滚落出来。 在她的身旁,还放着干净的食物和水,俱都没有动过。 在她的左肩靠近胸膛的地方,有鲜血浸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衫,她身上刚受的伤本就还没有好。 这个女子不是绿翎是谁? 缥无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竟不知道她是可恨还是可怜。 但也许,可怜是真可怜,可恨也是真可恨。 狱卒们见他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了下来,他朝狱卒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狱卒们不敢违逆他,只得告退。 待到狱卒们走远了,绿翎终于有了一丝反应,扭头呆滞的看了过去。 缥无从怀中掏出了一瓶伤药,从缝隙中递了进去,他也觉得绿翎可恨,只是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大夫,没看见就罢了,既然看见了,他做不到对一个受伤的女子视若无睹,哪怕她该死一百次。 绿翎突然挣扎着朝他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一句话也没说,便先重重的朝他磕了几个响头。 缥无冷冷的看着她,说道:“你不用给我磕头,我并不是要救你,我也救不了你。” 绿翎声泪俱下,说道:“奴婢不敢奢求侯爷施救,只是奴婢恳求侯爷,能不能再让奴婢见公主一面。” 缥无看了她几眼,突然冷笑了一声:“你还以为渊和能救你?” 绿翎闻言只是摇头,眼泪不停的往下落。 缥无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说道:“你知道一个人最可悲的是什么吗?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肖想自己不该想的,你仗着自己养育了渊和两年,便什么都敢做,你可知,渊和之所以能成为公主,成为他的掌上明珠,是因为她呀,正是因为她想收养渊和,渊和才能成为云隐国的公主,连渊和的名字都是她取的,你拿什么跟她比,渊和不是他的命门,她才是,你动谁不好,动到了她的头上。” “不是的,侯爷,您误会了,”绿翎哽咽着说道:“奴婢自知犯下了死罪,不敢祈求饶恕,只是奴婢与公主相伴两年,公主的衣食起居皆由奴婢一人负责,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早就将公主看成了自己的孩子,望求侯爷发发慈悲,让奴婢再见公主一面,哪怕只是远远见上一面,只要见到公主好好的,便是让奴婢即刻去死奴婢也无怨言。” 说着,又咚咚的磕了两声响头,她磕得实在是重,连额头都磕破了。 缥无见她情真意切,不像假装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绿翎还在不停的哭着,她确实是将渊和看成了自己的孩子,可她不敢说,其实一开始知道那个人回来了的时候,她虽然震惊,虽然嫉恨,觉得她不该回来,但她并没有打算对她做什么。 难道她真的听不出来慕蓂牙和秦青清是故意在她耳边说那些的吗? 她知道的,她们是想拿她当刀子使,所以,她不想上钩。 真正让她决定出手是因为渊和的一句话,那日从茶坊回去后,晚上就寝时,渊和靠在她怀里,问她第二天能不能再带她去那个茶坊,去见白天见到的那个姑姑。 她心里极度吃惊,吃惊中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慌,但她面上还是十分温和的问道:“公主为什么还想去那里呢?” 渊和扯着她的头发放在手里玩着,说道:“我不知道怎么的,一见到那个姑姑就好喜欢,就像看到了娘亲一样,我觉得如果我娘亲还在的话,一定是她那样的。” /130/130469/31334932.html 第三百九十五章:恨爱难消 绿翎开始感受到了威胁,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她知道,在那个男人心中,她永远也及不上那个人,容貌及不上,武功及不上,才能及不上,魄力也及不上,便是她最以为自豪的舞艺,也比不过人家。 那个男人不为她动心也是正常的。 可为何在渊和的心中,她也及不上她,不是说小孩子最是单纯,谁跟她亲近她便喜欢谁吗? 她照顾渊和两年,尽心尽力,事无巨细,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在看,为何渊和从没有说过她像自己的母亲,而那个人,渊和只见了她一面,便对她亲近得不得了? 她开始发了疯的嫉妒。 渊和是她最后的倚仗,有了渊和,那个男人才会多看她两眼,她也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可那样的男子,天人之姿,杀伐果断,才智武功都被誉为当世第一人,又有哪个女子会不心动呢? 痴想也好,贪念也罢,她的心中逐渐明白,不能让那个女人回来。 如果那个女人回来了,自己便再也没有理由留在渊和的身边,自然也就不能通过渊和时常再看见他。 她越想越觉得寝食难安,那颗罪恶的种子开始在她心底发芽,所以,她悄悄去找了一个人,那个人也同意了帮她。 一番谋划之后,她约见了自己的兄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兄长当即表示一定会帮她扫除这块绊脚石,兄长还说了,他在军中有朋友,只要他以荣华富贵相许,他的朋友定然会帮他们。 他们的计划也很简单,现在整个景陵城都在抓泷日国的探子,他们完全可以打着泷日国探子这个幌子将人先抓到牢里去。 一个没有武功的女人想要在牢里自保太难了,只要他们动作够快,即便日后她被救出来了又如何,一个被无数男人碰过的女人,惜王又怎么会要,到时候便是杀了那些男人又能怎么样呢? 只是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那女人的重要性,他们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个月弄寒,他们也没有想到,月弄寒会为了她不惜跟云隐国翻脸,连说都不说一声,直接带兵闯了大牢,及时将人救了出去。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他们自认为完美的计策,在那群男人的眼中就像是小孩儿的把戏,他们甚至都没怎么查,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所有的事情便水落石出。 直到看到了哥哥被五马分尸的那一刻,她才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残酷,这跟她所预想的根本不一样,原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你便是再怎么耍心机使手段都没用,你跟人家耍心机,人家可以直接要了你的命。 不过成王败寇,到了如今这个局面,她也无话可说,她只是想在死之前,再看一眼渊和,毕竟那是她养大的孩子。 缥无看了她一会儿,问道:“还有谁?” 绿翎眼中噙着眼泪,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缥无道:“那日刺杀渊和的那个刺客是谁?若这件事完全是你们兄妹二人主谋,为何我们查遍了云隐的军营,都没找到那个刺客,我检查过你的伤口,伤你的那个人武功应该不低,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直接刺杀她,而是想着要将她抓入大牢?” 月弄寒给他们的供词里,所有的矛头直指绿翎和她的兄长,而他们寒月国更是利用这个机会反将了他们云隐国一军。 虽说两国现在是盟友,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未必永远都是盟友。 尤其是这两年来,月弄寒的风头越来越盛,百姓们多为他歌功颂德,皆言那句谶语是真的,将来他定会是这片大陆的新主人,成为像凌帝一样的明君。 凌云峰上天人将,一揽山河天下归。 这个乱世注定要在他的手中结束。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后,寒月国在景陵城一定会比他们云隐国更得民心,对于一个君王来讲,民心所向才是最重要的。 绿翎咬着嘴唇,并不说话,缥无见她的表情,便已猜到了一二,怕是这件事中还牵扯了别人。 他冷笑道:“你既不想说,本侯也不逼你,但你可知,你们这次的所作所为,连累了整个云隐国的声誉,便是你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赎其罪,至于你想再见渊和一面,本侯做不了这个主,不过本侯可以给你带句话。” 绿翎见他不能允诺自己去见渊和,又听他说因为她们坏了云隐国的名声,跪坐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而落。 缥无最后看了她一眼,径直离去,走到最里间一间牢房时方才停了下来。 他抬眸看了进去,冰冽盘腿坐在背光处,冰冷的面具下,一双眸子同样冷冷的看着他。 缥无也不介意牢狱里脏,直接在牢门前坐了下来,将手中的酒坛子朝他晃了晃,问道:“要喝一点吗?” 冰冽将目光移到了酒坛子上面,嘶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戒了!”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山里守着她,没有机会饮酒,出来后,未免喝酒误事,他也没有再饮过一口酒。 “这个东西也能戒?你也算是个人物了,”缥无摇头晃脑的笑了一声,自顾自的拔开了一坛,喝了一口后,顺手将另一只手拎着的东西透过门缝扔给了他:“酒戒了,东西还是要吃的,饿了一天了,吃点吧。” 冰冽伸手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烧鸡,一些卤牛肉,还有几个馒头。 他也不客气,拿着一个馒头啃了两口,却又听缥无道:“从新郎官沦为了阶下囚,这滋味不好受吧?” 冰冽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缥无道:“看笑话也得有笑话看才是,没笑话我看什么?” 冰冽又不吭声了,默不作声的吃着东西,缥无看着他,又问道:“刚才我和绿翎的对话你听到了?” 冰冽并不答他的话,缥无也不介意,自顾自的说道:“你们误会他和绿翎的关系了,这次她被抓,他完全不知道。” 冰冽道:“你来,是为他来做说客的?” 缥无摇了摇头,笑道:“我何须为他做说客,以他如今的性子,他要杀你,谁都拦不住。” 冰冽冷笑:“你来,是要我离开?” 缥无不置可否,又将一坛酒递了进来,说道:“长夜漫漫,你还是喝点吧。” 冰冽的目光扫过酒坛子,说道:“戒了就是戒了。” 缥无也不勉强他,与他面对面席地而坐,说道:“放弃她吧,为了她好,也为了你好。” 冰冽的眼中浮现出怒色,他正在吃东西的手顿了一下,冷笑起来:“给我一个理由。” 缥无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根本不了解她对他的重要性,这两年他做过些什么,你们大概也听说了,你可知,他为何会如此?” 冰冽继续将一块牛肉放进了嘴里,慢慢的咀嚼着,那边,缥无也继续说着,“因为他心魔太重了。” “她走后,最开始的两年,一拨又一拨的人派出去,满世界找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找到她了吗?’。” “后来,人还是找不到,他便是长久的沉默,有时候一连将自己关在房里几天,再后来,他直接闭关了,出来后,便成了你们听到的那个样子。” “唯一能让他冷静下来的,只有渊和和一个她留下来的小木人,他随身将它带着,一步也不离,你大概也知道,渊和是汐池在明渊城收养的义女,便是因为这样,他才会高看绿翎一眼。” 冰冽看向了他,问道:“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缥无道:“因为他开始控制不住他的心魔了,上一次他发作的时候,我、月弄寒、谢虚颐三人联手都险些制不住他,适才你也看到了,只有她才能让他冷静下来,所以,她不能离开他。” 冰冽腾的一下站起来,愤怒道:“那她成什么了,就是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便要她委屈自己留在他的身边,萧惜惟他要娶的人是她的亲姐姐,你让她的脸往哪里搁?” 缥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要娶她姐姐,可这些年来,他对叶孤影没有半点感情,他是那晚与我们动了手之后才做了这个决定的,你该知道,他掌握着太多人的生杀大权,若是他控制不住自己,那便是比叶琴涯还要恐怖的存在。” 冰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他下令屠城,便是因为他的心魔?” 缥无点了点头,说道:“他恨泷日国,他觉得是泷日国的人拆散了他和她。” 冰冽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悲凉,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我当初有机会杀了他?” 缥无怔愣的看着他,只听冰冽又道:“当时便是我在山上找到了他们,那个时候,汐池全身都是伤,她跪在我面前求我放了他,是我亲自将他送到了山峡关,你知道为什么吗?” 缥无大为震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冰冽一脚将他递过来的酒坛子踹到墙上,厉声道:“因为我他妈的觉得他会是一个好君王!” “我背叛了我的国家,背叛了一个军人的信仰,放下了我与他的血海深仇,便是觉得有朝一日他若真攻破了泷日国,会让泷日国百姓的日子好过一点。” 他记得她曾在他面前念过一首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泷日国在寒氏的统治下,苛捐杂税繁不胜数,从仙水镇开始,他便觉得泷日国老百姓的日子太苦了,尤其是柳卫国的死让他大为震撼,他是真的希望,这个乱世能快点结束,百姓们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从他做下了这个决定开始,他就知道天大地大,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对于泷日国来讲,他是一个罪人,他辜负了父亲对他的谆谆教诲,他也对不起冰家的列祖列宗。 从小父亲便告诉他,大丈夫不为情死,不为病死,当手杀国仇以死。 可他却亲手放了敌国的君主,相当于放了一个恶魔,现在还要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回到他的身边? 缥无重重的叹了口气,为这恩恩怨怨纠缠不清,从来恨爱难分明的人世间,也为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因果不明,仇恨难消。 他也知道,要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妻子实在是强人所难,任何有血性的男儿都接受不了。 他想了想,说道:“你若不离开,也许你会死。” 冰冽冷酷而又不屑的笑了一声:“冰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 缥无道:“你是不怕死,那她呢,你要眼睁睁的看她再死一次?” 冰冽的眸子一紧,朝他走近了两步:“你这话什么意思?” 缥无也抬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回道:“我是一个大夫,一个医术还算不错的大夫,她的身体状况,我比你们清楚。” 冰冽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双手抓住了牢房的铁栏,问道:“她怎么了?” /130/130469/31352409.html 第三百九十六章:风情万种的眼 缥无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既然给她服下了九阴还魂花,难道不知她的寒毒已经侵入了五脏六腑?” 冰冽闻言,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与她朝夕相处,如何不知呢,上次寒毒发作的时候,险些没有要了她的命。 缥无说道:“九阴还魂花,聚九阴之气,乃大寒之物,服之,可生死人,然寒气积于体内不散,久而成毒,毒发时,百脉寒僵,血凝成冰,再服此花可缓之,久而成瘾,周而复始,终身难解。” 见冰冽还是不说话,缥无继续道:“九阴还魂花是有生死人之用,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虽说暂时保住了她一命,却让她终身陷入寒毒的折磨中,如今她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寒毒,长此以往下去,怕也是命不久矣。” 冰冽松开了紧握着铁栏的手,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缥无又道:“你大概不知寒毒发作时会有多痛苦,那只会让人生不如死。” 冰冽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痕,突然说了一句:“我如何不知。” 缥无诧异的看着他,却见他将手伸到了面具处,将之摘了下来。 阴暗的光线中,他的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每一道都极深,异常狰狞可怖,整张脸上竟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俊朗如玉的容颜。 看着曾经的翩翩佳公子变成如今这般丑陋无比的模样,缥无心中不胜唏嘘,失声问道:“这是为何?” 冰冽道:“当初小乖将我们带到了九阴还魂花生长之处,我拜阎罗老前辈为师时,曾在他那里听说过此花的作用,我见那花阴寒无比,小乖更是抵抗不住,当即被冻死在那里,我便想着因是此花了,但又不敢贸贸然给她服用,于是……” 缥无听着,心中大为震惊,他知小乖是冰冽养着的那条蛇,蛇本是冷血动物,极为惧寒,在天冷的时候,它们更是会直接进入沉眠之中,再冷便有死亡的危险,许是天性使然,它们知道自己什么该碰什么不该碰,尤其是这种极阴之物更是碰都碰不得,可小乖却带他们去了。 有的时候,动物之有情有义,倒是胜过了许多的人。 缥无道:“所以你自己先服用了一些以身试毒?” 冰冽点了点头,继续道:“我吃了那花后,便立即感觉到全身寒凉彻骨,那时她已经快没了气,我不敢再耽搁,便给她服用了一些,我守了她几日,她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我只得又给她吃了一些,然后我便开始发现……” 他顿了一下,缥无接过他的话道:“你发现九阴还魂花不仅会让人身中寒毒,还会让人上瘾是吗?” 冰冽点了点头,说道:“我修炼的曝寒剑法本就是一门极阴极寒的武功,中了寒毒后更是痛苦难当,我知若让寒毒继续沉积于体内,如此与日俱增下去,我怕是等不到她醒过来,便想着运功将寒毒逼出来。” 缥无了然道:“谁知你运功逼毒时出了岔子,寒毒是逼出来了,却导致全身的寒气直冲百会,寒气浮于你的面上,你的脸和嗓子就是这么毁的?” 冰冽点了点头:“当时我的整张脸都被冻坏,为了让毒血尽快流出来,我便拿刀在脸上划了几道口子,昏迷了几天后,这才误打误撞将体内的寒毒尽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道:“我只是吃了少量的九阴还魂花,便已然抵抗不住,她吃了那么多,想是要比我煎熬万分。” 缥无又道:“那你可知,她这么多年是如何挺过来的吗?” 冰冽询问的看向了他。 缥无道:“那是因为她曾经修习过火阳诀的缘故,我在给她施针的时候,发现她的体内还有一丝残留的火阳之气,便是这一缕残留的真气,一直在帮她对抗着那寒毒。” 冰冽疑声道:“火阳诀?” “正是,”缥无点了点头,说道:“火阳诀乃是这世上至刚至阳的武功,正所谓万物负阴而抱阳,阳火,居太阳之位,乃五阳之至,能煅庚金,万物莫不由此而生发,得此而敛,是所有寒毒的克星。” 冰冽眯了眯眼睛,问道:“你的意思是?” 缥无道:“若是她的武功还在,必然不用再受这寒毒的折磨,只是如今她身体太弱,经脉又受损严重,重新再修炼怕是不能,但是有一个人可以救她。” 冰冽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谁,问道:“那个人是萧惜惟对吗?” 缥无嗯了一声:“当初她将自己的一身功力都给了他,这其中自然便有火阳诀的功力,若是他能每日运功替她祛除寒毒,何愁她体内的寒毒不清。” 冰冽的面色瞬间黯淡了下来,脸上的每一道伤疤都浮上了忧伤之色,他垂下了头,心中痛苦纠结万分,他知道,她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性子,从来都是宁愿自己委屈也不愿伤害别人的。 若是他不离开,她定然会信守承诺与他成亲,萧惜惟那边定然也不会放手,如此一来,最终受到伤害的仍然是她。 她是个命途多舛的姑娘,他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让她继续再受苦下去,况且她嫁给他并非因为爱,日后又如何能够快乐,眼下唯有他自己先放手,方能保全她。 他慢慢的转过身去,缥无站在他背后,隔着牢门看着他,良久,只听他低哑的声音传来:“好,我离开。” 缥无的表情微微动容,正待说话的时候,一阵不同寻常的风从大牢的另一头传了过来,扬起了他的头发。 过道两侧的油灯被那阵风吹得明明灭灭,远远的,只听一个狱卒的声音响了起来:“好端端的,哪里来的风?” 另一名狱卒道:“许是前方的门没关好,我去看看。” 缥无眉头微皱,扭头看了过去。 冰冽也瞬间转过身来,走到了门前,往外看去,压低了声音道:“有杀气。” 这杀气虽未及近,但对于他们这种常年习武之人而言,却是再敏感不过了。 看来是有人想要夜袭大牢。 缥无正想要前去看看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转念一想,此处乃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而这里面算得上重犯的,便是刚关进来的绿翎和冰冽,怕是那人是针对这二人而来的。 他若是贸然前去,岂非打草惊蛇,思及至此,他朝冰冽看了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暗处不易被人看见的地方躲了起来。 正是这时,只听呯嘭一声巨响,随着前方几名狱卒的惨叫声响起,一道黑影迅疾无比的掠了进来,掌力一拂,便将几名狱卒拂得狠狠的撞在了墙上。 那几名狱卒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便倒在地上没了声音。 一个黑衣人踩着轻灵的步子来到了关押着绿翎的牢房前,绿翎惊叫了一声,连忙站了起来,惊声道:“是你?” 那人冷哼了一声,并不多话,手指一扬,手中顿时扣了数枚银针,眼看着他手中的银针就要朝绿翎射去,一道掌力突然朝他打了过来,他瞬间反应过来,反手便将手中的银针朝那道冲着他袭来的掌力射了出去。 缥无从暗处冲出,一个翻身躲过了那些银针,像一只血色的大枭朝他冲了过去。 只见银针射在坚硬的墙壁上,瞬间穿透而过,留下了数个细小的针孔,可见来人的功力有多高强。 那边,那个黑衣人又扬出了几枚银针,仍是朝着绿翎射去,可缥无身法高明,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手迅疾无比的抓了几抓,便将那些银针悉数抓在了手中。 那黑衣人见自己失手,已然失去了最好的出手机会,当下也不迟疑,转身便朝进门处冲去。 缥无见他步履轻盈,身量纤细,个头也不高,应是一个女子,便已猜到这个人或许就是那天行刺渊和的刺客,于是他急忙追将上去,赶在那人要冲出大门之时拦住了她。 “想走,没那么容易。”他冷哼了一声,也不对她客气,使出自己全身的功力朝她打了过去,一边出招一边道:“阁下既有杀人之心,又何必藏头遮尾,这是要让人下了阴曹地府也无法申冤吗?” 那人并不回答他的话,一一躲过了他进攻,缥无与之对了数招之后,便觉得对方的掌力绵软无比,每每他的掌力打了过去,都能被对方以巧力化之,转而化作她的掌力朝他打过来。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这是什么武功路数,他也动了真格,一心想将那人先擒下来再说。 那人见他变了招,当下察觉了他的意图,往后一退,手一抬,一股黑气顿时萦绕在她的四周,诡异的黑气如黑雾一般铺满了整个大牢,像水墨一般徐徐散开,完全将她笼罩在中间,她整个人也融入到了那黑雾中。 缥无心中大恸,上前一步,惊呼道:“这是……诡幻之境?你究竟是谁,你是闻人清什么人?” 一声冷哼从黑雾中传出,顷时,那黑雾如同有了意识一般,从四面八方朝他聚拢,一种恐怖的威压朝他当头笼罩。 缥无周身的气息暴涨,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掌破开了那黑雾,冲了进去,就在他冲进去的那一刻,他对上了一双女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美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碧色,说不出的风情万种,道不尽的婉转风流,仅仅只是通过那双眼睛,便能知道那被黑巾蒙住的定然是张绝美的面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双眼睛已经不再年轻,里面有了岁月的痕迹,就连那微微暴露出来的眼角,也多了几条不是特别明显的皱纹。 那人此刻也正面对面的看他,见他震惊不已的表情,眼中更是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迟疑的看了他一会儿,看到他那双泛着桃花的狐狸眼时,全身也是微微颤了一下。 就在两人对视着的那一刻,风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臭男人,我知道你来了这里,你给我滚出来,咦……这是?” 那人瞬间回神,一掌朝着缥无攻去,缥无下意识的一躲,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风聆刚刚走了进来,看到了地上昏迷不醒的狱卒,正在低头查看之际,便见一道黑影从里面冲出,她还没有来得及反抗,一只看起来十分纤细却如钢铁一般坚硬的手已经快捷无比的捏住了她的咽喉。 风聆惊叫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瞬间恼羞成怒:“你……你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不要脸,在人背后搞偷袭,你有本事放开我,我们正大光明的打一架。” “臭丫头,少废话!”那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再废话,信不信我捏断你的脖子。” 风聆听出那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当即怒骂道:“呸,你是哪里来的老妖妇,跑到我们这里来撒野了,你信不信你姑奶奶叫一声,立马有人来将你大卸八块,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人见她牙尖嘴利,又骂自己老,心中气愤不已,手上一使劲,风聆顿时被她掐得喘不过气来。 “疯丫头!”这时,缥无从里面冲了出来,急忙说道:“你别伤她!” /130/130469/31352410.html 第三百九十七章:神秘的黑衣人 那人立即闪身转到了风聆的身后,从背后挟持着她,眼睛却看着缥无,见他一脸焦急之色,唯恐这女子被伤着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风聆大怒,毫不惧怕的骂了起来:“你这老妖妇,你问他名字做什么?” 缥无听着她刻意压得低沉沙哑的声音,正待回答,却见风聆怒气冲冲的看着他,说道:“你不许告诉她。” 缥无一愣,却听那人冷笑了一声,手上的力气顿时加重,风聆立即被呛得剧烈的咳了起来,缥无急得上前一步,回道:“在下无名无姓,只得师父赐的一个字,唤作缥无。” 那人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突然嘶声道:“你便是那缥无?你既生于世上,又何以无名无姓?” 风聆见她对缥无的事那么上心,挣扎了两下,想要挣脱她的钳制,说道:“他无名无姓关你屁事!” “臭丫头,安分点。”那人狠狠的踢了风聆一脚,风聆吃痛,只得老实下来,却听缥无道:“在下从小便是一个孤儿,不知父母是谁,自然无名无姓。” 那人又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年岁了?” 缥无目光如炬的看了她一眼,仍还是回道:“二十有九。” “二十九了……二十九了……”那人眼中大为震动,喃喃自语了两声后,又听缥无道:“既然在下已据实相告,少不得要问阁下两句,阁下为何要杀绿翎。” 那人这才回神,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一掌击在风聆的背上,将她打得腾空而起,直朝着缥无而去,她则趁机向后掠起,几个闪纵之后,消失在了黑暗中。 缥无飞身接住了风聆,带着她落地之后,将她抱在怀中,急忙去检查她的伤势。 幸而那人出手不狠,风聆伤得并不重,只有脖子上几道红红的掐痕看起来明显了些。 风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越想越气愤不过,恨不得立即追上去与那人再大战三百回合,却被缥无紧紧拉住。 风聆扭身看着他,叉着腰问道:“她为什么要问你的名字,你又为什么要回答她?” 缥无仍是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猛然听见风聆在问他,便回答道:“她要问,我自然答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风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追上去,你难道打不过她?” 缥无道:“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冰雪聪明吗?怎不知穷寇莫追的道理,况且那人是冲着绿翎而来的,我们此时追了上去,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怎么办?” 风聆疑惑的往牢房里面看了一眼,问道:“她是冲着绿翎来的,她要杀绿翎?” 缥无点了点头。 风聆诧异不解道:“好端端的,她要杀绿翎做什么,难道还是因为主人的事?” 缥无嗯了一声,心中却仍是在想适才那个黑衣人。 恰好这时前方守卫着的兵士听到了动静,正在朝这方集结,破尘也急忙赶来,他没想到,趁着这会子交班的工夫,竟然让人溜进来了。 他走到了缥无面前,缥无回过神来,便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给他一说,破尘闻言立即让人搜查四方。 缥无道:“对方既然能趁着你们交班的时候踩着点来,显然是对我们极为的熟悉,你们少不得这几晚要辛苦些,别再让人混进来了。” 破尘感觉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正要派人去禀告萧惜惟,被缥无阻止了,“你从小就没眼力见儿,他几夜没休息了,你何苦现在去打扰他,到时惹得他生气反而不好,你先带人排查一下,明日一早再去回禀也不迟。” 破尘点头称是,立即吩咐了下去,缥无也让他先去四处巡视一下,他则还有些话要问绿翎。 眼见破尘领着人去了,缥无重新回到了大牢里,风聆说什么也不走,跟在了他后面。 新替上的狱卒也很快就位,处理好现场后,他们走到了关押着绿翎的牢房前,见她被吓得蜷缩在角落里,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全身更是剧烈的发着抖。 缥无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问道:“你还不说吗?” 绿翎听到了他的声音,像是抓到了救星,急忙起身站了起来,冲到了门前,双手抓着铁栏,眼中含泪道:“侯爷,不是奴婢不说,奴婢真的不知道她是谁。” 见她仍是颤抖个不停,风聆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可她也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做不到这个时候了还去奚落她,只得说道:“人家都要杀你了,你还遮着掩着的做什么,难道还真想把秘密带到棺材里去,我见你这样,倒也不是个不怕死的。” 绿翎心知风聆素来与自己不合,也不回答她的话,只顾着落泪,她虽然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可刚才真的面临死亡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害怕,或许在死亡面前,没有人能做到坦然面对。 她承认自己怕死。 缥无见她确实是不知道那人是谁,便说道:“那你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或许陛下开恩,能饶你一死也说不定。” 绿翎抬手拭了拭眼泪,将当日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当日她从茶坊回去,哄着渊和睡着了之后,她心中烦闷不已,便出了房门去院子里透气,她正呆呆望着月亮的时候,突然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是在一间空屋子里面醒来的,醒来时,便见一个黑衣装扮的人坐在她的面前,就连面上也蒙着一块黑巾,叫人看不见容颜。 那黑衣人也不对她虚与委蛇,直接道明来意,她说她知道她为何烦闷,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可以为她解了这个烦闷。 绿翎虽大吃了一惊,却不上她的当,直言自己并没有什么烦闷之处,她是找错人了。 那黑衣人看了她两眼,也没有强迫她,只说道:“你有两日的考虑时间,这两日每天晚上我都会来这里,你若想通了,就来找我。” 说罢,她的衣袖一挥,原本紧闭的窗户立即打开,眼见她足尖一点,人已到了窗户前,正要离去之际,绿翎见她武功那么高强,便唤住了她,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那黑衣人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各取所需,不算帮忙。” 绿翎问她:“你是那边那两个派来的吗?” 黑衣人道:“本是合作,你若同意,我便帮你,你若不同意,便当作没这回事,何必刨根究底,知道得多了,对你反而没什么益处。” 说完,她整个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回去之后,绿翎一整个晚上都在胡思乱想,一会儿是这两年与渊和相处的时光,一会儿是她的身份,若是那个女人回来了,这辈子她注定是个下人,一会儿又是那个男人的脸,嫉妒和不甘最终占了上风,她第二天晚上便去找了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知道她哥哥的身份,也知道她哥哥在军中有相熟的朋友,便给她出了当街行刺这个主意。 黑衣人还安慰她,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个女人曾经的身份,抓个普通人对于他们来讲,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是真的被弄死在监狱里了,只要他们做得干净,到时候直接把责任推到那几个狱卒身上便是了。 风聆听完后,怒不可遏,怒骂道:“你们这些黑了心烂了肠的下作胚子,这么恶毒的法子都能想得出来,你们这便叫做狗咬狗了,像你们这种人,活该死了下地狱。” 绿翎羞得满脸通红,埋着头咬着唇不说话。 这时,缥无又一针见血的问道:“你说的那边那两个是指月弄寒的两个夫人?” 绿翎闻言,点了点头。 缥无狐疑道:“这与她们又有什么关系?” 绿翎便将那日慕蓂牙约她们喝茶,又约着她们去茶坊的事给缥无说了一遍,包括她们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 可到底慕蓂牙和秦青清并没有直接说出什么来,虽说听在她耳里字字都是暗示,可真要分辩起来却是正常不过的闲聊,叫人捏不出一点的错来。 人家完全可以推脱这乃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罢了。 缥无这时冷笑了一声,说道:“看来那边也不见得干净,月弄寒那小子倒是挺会先声夺人的。” 他看了绿翎一眼,又道:“你既然交代出了这些,不管日后陛下会怎么处置你,这几日也断然不会让人伤了你性命,你先好生呆着,我会叫人保护你。” 说完以后,他又抬腿朝着里处走去,风聆狠狠的剜了绿翎一眼,也跟在他的后面。 缥无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回去!” 风聆偏不听他的,仍是要往里走:“我知道冰冽在这里,我有话要对他说。” 缥无无奈的叹了口气,拉住了她的手,说道:“姑奶奶,你能不能别添乱。” “他是我主人的丈夫,”风聆生气的打开了他的手,说道:“我去看望他怎么算添乱。” 缥无一听她的话,脸色都变了,也顾不得她的反抗,一只手卡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向了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严肃道:“我告诉你,以后在他面前可不许说这种话,以前你再怎么口无遮拦,我都由着你,但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你要知道,他是一国之君,你若真的惹他生了气,我保不住你。” 风聆扭头想要挣脱他,却发现他的手就像是铁钳子似的纹丝不动,她挣脱不得,只得狠狠的回瞪着他,愤怒道:“你是我什么人,你怎么就由着我了,我爱说什么便说什么,跟你没有关系。” 缥无见她不领情,脸色更加阴沉,反问了一句:“你说我是你什么人,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没有,没听清楚,我便再说一遍,说到你听清楚了为止。” 风聆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心中也顿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酥酥的,麻麻的,像是有蚂蚁在上面爬来爬去,却并不让人不舒服。 好一会儿,她才不甘愿的说道:“听清楚了。” 缥无这才松开了她,领着她走到了关押着冰冽的牢房前,冰冽也正站在门后看着他们,缥无见他又将面具戴上了,便说道:“我知道这个牢房关不住你。” 冰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缥无道:“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并不能时时在这里,那些人真要再闯进来,那些小兵狱卒们怕是拦不住,若是还发生了刚才的事,烦请你代为阻一阻,绿翎这个时候不能死,我们总该要查清楚,这件事情中间到底几人插了手,究竟有哪些人要针对她。” 冰冽嗯了一声。 缥无又道:“至于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等我消息。” 冰冽还是嗯了一声。 缥无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我先走了。” 冰冽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缥无抬腿便走,走了两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身说道:“你脸上的伤痕也并非无法消除,你若想,我便给你带了药来。” 冰冽闻言,倒是有些情绪上的起伏,然而他只是微微埋了头,还是没说话。 缥无见他那样,便知他是想的,但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径直离去,倒是风聆走的时候小声的说了一句:“主人她没事,你不必担心,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130/130469/31377262.html 第三百九十八章:她是你母后 凌汐池刚醒过来,便见萧惜惟坐在床边看着她,昨日尚还显得冷淡威严的眉眼在清晨的光线中十分柔和,她有片刻的恍惚,好似时光倒流了回去,回到了那些在明渊城的日子。 可仅仅只是一瞬,她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了现实中,想着自己又与他同床共枕了一夜,她顿时羞红了脸。 昨天夜里,她心中既是羞愤,又是愧疚,总觉得十分对不起阿曜,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中了寒毒的缘故,她的手脚时常冷得像冰一样,萧惜惟睡着睡着不知怎么的就抓住了她的手,被冷得醒了过来,于是一整个夜里,他都在给她暖手捂脚,见她不肯睡,他干脆直接点了她的昏睡穴。 门外早有侍女们端着洗漱之物在外候着,见她醒来,萧惜惟立即吩咐人进来,侍女们见到撒了一地的衣服碎片,也是羞红了脸,却也不敢多看一眼,各自埋头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 另有两名侍女捧着两套新衣走了过来,这是萧惜惟一早命人去准备的,是按照她以往的尺寸选的,他坐在床前,轻声道:“这衣服是让人去外面现买的,你先将就着穿,一会儿我吩咐人来另给你做新的。” 凌汐池看了看那衣裳,一套青色,一套水碧色,都是曾经她喜欢的颜色,料子也是如今最时兴名贵的,款式是贵妇们喜欢的曳地长裙,配以层层叠叠的饰带,走动时显得人十分优雅和飘逸。 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方便。 她历来对穿着打扮就不怎么上心,便随便选了套水碧色的。 侍女们伺候她穿好了衣服,打了热水给她洗了脸,另又用香附子加生姜粉、盐并一些香料制成的牙粉让她刷牙漱了口之后,便有丫头在妆台前等着她过去梳头。 负责梳头的侍女很快为她梳了一个高高的层叠斜髻,耳后各有几根小辫盘成弯月状,胸前则随意放着两缕头发,发髻间点缀了几朵用玉石珠子并碧玺串成的珠花,左边斜坠了一根翡翠步摇,翠绿的珠子一颗颗的垂坠下来,就像荷叶上的露珠一般晶莹剔透。 凌汐池正两眼无神的盯着镜中的时候,镜中那为她梳头的小丫鬟变成了萧惜惟的模样,她连忙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他。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盒子,见到那盒子后,她的脸色微微动容,她认得这盒子,是那晚她留在假山上的那一个,里面装着那支叫做水灵光的簪子。 原来这支簪子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萧惜惟将簪子从盒中拿了出来,问道:“为什么不要它了?” 凌汐池扭过了头,没有回答他的话。 萧惜惟见她不答,也不为难她,将簪子插入了她的发髻中,说道:“以后不准摘下来,我要看你每天都戴着它。” 凌汐池咬了咬唇,一早上她都很乖,没跟他闹,现在听他这么说,她再也忍不住了,问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阿曜?” 萧惜惟脸色微微动容,说道:“急什么,你怕我杀了他?” 正说着,又有侍女送来了早膳,布在了外厅的桌子上,萧惜惟拉着她走了过去,仍旧是一些清淡的粥食,却也琳琅满目的摆了满满一桌。 凌汐池还是没什么胃口,萧惜惟道:“我知道你不爱吃这些,但你现在身子差,要多吃些清淡温补的才行,等你好些了,我再吩咐人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盛了一碗粥,吹凉后就要喂她。 见她将头扭开了,萧惜惟腾出一只手将她的脸扳了过来,还是要喂她,温和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丝宠溺的味道:“乖,你吃一点,吃完我就带你去见他。” 她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你放我们离开好不好?” 萧惜惟装作没听见这句话,依旧好声好气的说着:“你吃一点,这是用豚鱼熬的粥,凉了就不好吃了。” 凌汐池还待说话,萧惜惟淡淡道:“这话,这一次我当作没听见,以后,也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他执着的将勺子递到了她的唇边,凌汐池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一片深邃,像平静的大海,可她却看出了在那风平浪静之下的暗潮汹涌,她不再说话,张嘴含住了勺子。 萧惜惟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开始一勺接一勺喂她。 一旁的侍女看得都傻眼了,以前她们都说陛下如何如何对绿翎好,可究竟是个什么好法,没有人看见,也没有人知道。 她们甚至想象不出素日里冰冷淡漠,连正眼都不看她们一眼的陛下对人好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现在她们看见了,也知道了,这才叫好呢,凭他以前是怎样的铁石心肠,在这一刻统统都化作了绕指柔。 侍女们虽不清楚是这么回事,但看着那张与那即将成为她们云隐国新王后的叶姑娘极为相似的脸庞后,心中都隐约明白了几分。 听说陛下在此之前还有过一位王后,虽然未正式昭告天下,举行册封仪式,但传言陛下对她是极好的,正是因为她失踪了,陛下后宫空悬了多年,这才轮到了那位叶姑娘。 听说那叶姑娘还是以前那位王后的姐姐呢。 这莫非是正主回来了? 可陛下同那叶姑娘大婚的王旨已经张贴出去了,近日已有许多宾客从五湖四海而来,要参加陛下的婚宴,眼下出了这种情况,陛下又该如何处置。 几名侍女小心翼翼的互看了一眼。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侍女急切的声音:“公主,公主,您慢点跑,小心摔着。” 不多一会儿,一个小小的人儿出现在了门口,看到眼前那一幕的时候,她呆在了那里。 凌汐池和萧惜惟同时看了过去,只见渊和站在门外面,一双黑宝石似的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们。 萧惜惟起身朝她走了过去,渊和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声,觉得他今日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萧惜惟弯腰将她抱进屋来,坐到了凌汐池面前,渊和看着她,却还是乖巧的叫了一声:“影姑姑。” 因为叶孤影还未与萧惜惟成亲,虽然萧惜惟也曾告诉过她,以后叶孤影会是她的母后,可在未举行婚礼之前,萧惜惟仍还是让她称呼叶孤影为姑姑。 只不过今天影姑姑跟以前也好像不太一样,面容没有那么清冷,随时都是一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看起来也比之前要年轻一些。 凌汐池也看着她,有些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渊和,又该说什么做什么。 只听萧惜惟道:“渊和,她不是你的影姑姑,她是你母后。” 一旁垂首待命的侍女们闻言,都不约而同的抬头又看了他们一眼。 凌汐池被呛到了,咳个不停,渊和挠了挠头,扭头看着萧惜惟,说道:“父王,你不是说渊和可以过段时间再叫她母后吗?” 萧惜惟伸手摸着她的头,说道:“父王的意思是,她是你真正的母后,她离开了很久,现在终于回到我们的身边了。” 凌汐池急忙道:“陛下,小女子乃一介草民,不敢冒称公主的母亲,还请陛下收回刚才所说的话。” 渊和的眼睛在她和萧惜惟之间转了转,眼睛里充满了困惑,显然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她所能理解的范围。 萧惜惟并没有理会凌汐池的话,看向了渊和,耐心的将当初她在明渊城是如何收养她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在渊和一脸发懵的时候,萧惜惟将她放了下来,便让她去给凌汐池磕头。 渊和虽然小,但还是能听得懂一些话了,顿时明白过来,她能成为云隐国的公主,父王的掌上明珠,正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于是她很听话的跪了下来,凌汐池被惊得从凳上站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往后躲,又说了一遍:“不……我不是。” 萧惜惟上前抓住了她,问道:“你难道连渊和也不认?” 凌汐池使劲的想要挣脱他,她不能承认自己是渊和的母亲,一旦承认,他们的关系就更加剪不断理还乱了,况且,她本就不是渊和的亲生母亲。 萧惜惟稍一用力,就将她揽在了怀中让她动弹不得,眼睛仍是看着渊和,说道:“渊和,磕头!” 渊和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头,一边磕头一边说着:“渊和拜见母后。” 待到渊和磕过了头,从地上站起来后,萧惜惟才将凌汐池微微松开了一些,揽着她的肩膀仍是将她带到桌前坐下,继续喂她吃东西。 凌汐池哪里吃得下,只觉得心中有股气憋着,让她十分难受。 渊和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他们,突然问了一句:“母后,你是不是就是那天茶坊里的那个姑姑啊?” 凌汐池吃了一惊,扭头看着她,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渊和兴奋的跳了起来,原地转了一个圈,开心道:“你真的是那个姑姑吗?我就说你身上的香气怎么和那个姑姑一模一样,声音也很像,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是要再去看你的,可惜在街上遇到了刺客,要不是绿翎姑姑保护我,你可能已经看不到我了。” 萧惜惟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为了不让绿翎的事影响到她,他吩咐了人不许将绿翎的事告诉她,所以渊和现在还被蒙在鼓中。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心中了然,勉强笑道:“真……真的吗?” “嗯啊,”渊和十分天真的点了点头:“我还跟绿翎姑姑说,我一见到母后就很喜欢,就像看到了娘一样,那天母后牵着我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像是娘在牵着我。” 凌汐池十分震惊,随后,她反应了过来,渊和对她有特殊的感觉,怕是因为那缕轮回之花的真气的缘故。 她有些无奈,苦笑了一声,或许这便是因果吧。 渊和怕她不信,连忙走到了她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真的,母后,渊和没有说谎,渊和是真的觉得你很像我的娘亲。” “你母后没有不信,”萧惜惟在一旁说道:“她只是太震惊了。” 渊和歪着头呆呆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机灵的一拍小手说道:“我跟绿翎姑姑也说过这些话的,母后不信的话,等绿翎姑姑回来了,母后可以去问她。” 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萧惜惟的袖子道:“对了父王,绿翎姑姑去哪里了,她受了伤,昨天儿臣想去看望她,结果嬷嬷们不让,绿翎姑姑是不是伤得很重啊?” 萧惜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没有,她伤得不重。” 渊和兴奋道:“那她是不是很快就会回来陪儿臣了?” 萧惜惟道:“她回家去了,暂时不能回来。” “啊?”渊和惊叫了一声,说道:“绿翎姑姑回家了?” 萧惜惟嗯了一声,一边思考着一边说道:“她老家来信,她的母亲生了重病,需要她回去侍奉,所以她连夜走了。” 他倒不是怕渊和知道了绿翎的事情要闹,而是怕渊和知道这件事情后,会跟凌汐池心生嫌隙。 她好不容易才回来了,现在渊和又对她很有好感,他不想再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影响到她们之间的感情。 等到她们母女俩的感情再深厚一些,她便更不会离开自己了。 所以,少不得现在要撒些谎。 wap. /130/130469/31377613.html 第三百九十九章:权衡 渊和看着他,眼睛里顿时蕴满了泪花,可她不敢哭出来,问道:“那绿翎姑姑还回来吗?”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并没有什么是非对错,谁对她好,她便喜欢谁。 萧惜惟不说话。 渊和又央求道:“父王,你让绿翎姑姑回来好不好,渊和以后一定会听话,再也不出去乱逛了。” 萧惜惟道:“不是父王不让她回来,为人子女者,第一要紧的便是孝顺父母,如今她母亲生了病,正是应该她在床前侍奉的时候,你难道希望因为你,让她被别人说成是个罔顾人伦的不孝女吗?她虽是你的婢女,你虽是一国的公主,也没有强迫人的道理。” 渊和听了,用小脑瓜仔细的想了想他说的话,终于止住了眼泪,说道:“父王说的是,渊和知道了。” 萧惜惟嗯了一声,又将她拉到了面前,将她的手放在了凌汐池的手中,说道:“以后有你的母后亲自照看你,等你母后身体好些了,父王带你们出去游玩一阵子好不好?” 渊和这才笑了起来,急忙点了点头,凌汐池十分尴尬,抓着她的手,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萧惜惟看了她一眼,心中也知道要给她时间让她先适应一下,便又说道:“你母后如今身子不好,让她先好好休息几日,你跟嬷嬷们先回去,每日早晚来请个安便是了,其余时间可以不用过来。” 说着,便唤来了外面守着的一干嬷嬷丫鬟,让她们先将渊和带回去。 渊和走后,他又让人叫来了府衙里的管事,让他重新挑一个心地纯良,温柔和顺,心细又识大体的丫鬟派给渊和,并嘱咐了他,若是谁敢在渊和面前说出一句绿翎的事来,立即拉去打死。 那管事的去了后,又有侍卫来传,缥无和破尘求见,说有要紧事要呈报。 萧惜惟见凌汐池也吃得差不多了,自己也将就吃了一些,便让丫鬟们撤去了桌上的东西,也不管她想不想出去,拉着她出了门,往西花厅的方向走去。 一来,他是觉得她如今身子太弱,吃了饭便窝在屋子里不动,怕积了食对她身体不好,多走动一下也有助于消化。 二来,他怕自己若是久不在她跟前,怕是她又得想尽一切办法逃出去,她素来鬼主意多,留她一个人他不放心。 到西花厅有一段路程,沿途穿廊过桥,凌汐池被他牵着,怎么也甩不开,便也不做无用功,打量起这个景陵府衙来,暗暗将府衙的布局,每条路的特征,路上有多少守卫记在了心里。 府衙虽然不大,与过去的藏枫山庄和惜汐园没法比,却也步步是景,山、水、竹林、曲桥、花坞、水榭亭台、水中石岛应有尽有,其中不乏从各地名山搬来的奇石怪岩,也有从各地移植的名花奇草等。 西花厅为平时赏花、赏月和会见重要客人的地方,东西两旁分别植了花树和竹丛,两人到了花厅时,缥无、破尘和风聆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风聆见萧惜惟带着她走了进来,眼睛一亮,也顾不上礼仪了,径直走上前来,兴奋的叫道:“主人!” “风聆!” 凌汐池也开心的叫了一声。 虽然她昨天便与这些人见过了,但因遭逢突变,她没心思跟他们寒暄,但她尚还记得风聆张开手像只老母鸡一样护在她的身前。 再加上今日她的心情也冷静了下来,看到风聆还是跟以前一样,心情顿时好了一些。 她虽跟萧惜惟有些爱恨纠葛,但也纠葛不到这些人身上,这些人以前都是她十分要好的朋友,于是她也兴奋的朝风聆迎了上去。 萧惜惟见她终于露出了笑容,便也松开了手,风聆连忙将她拉到了一旁。 缥无和破尘上来行礼,萧惜惟让他们坐下了,这时侍女们端上茶来,风聆正在和凌汐池说悄悄话,说她去见过冰冽了,他现在很好,让她不要担心。 凌汐池这才微微放了心,她还担心冰冽被关进了大牢里,他们会给他苦头吃。 正好侍女捧着茶盘走到了她们面前奉茶,风聆看着那装茶用的青花缠枝莲纹小盖盅,又问她:“怎么回来了不来找我,跑去卖什么茶,能挣几个钱?” 凌汐池小声道:“你没经历过,不知道茶叶可是个可敬的东西。” 风聆挠了挠头,问道:“如何可敬了?” 凌汐池道:“你想啊,茶以一叶之微,润泽天下,滋润贩夫走卒,滋润贤人雅士,得雨露而岁发,挟烟云而秀媚,化苦涩纳醇甘,解人心语,破人孤闷,养人身家,何可不敬?” 风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凌汐池又将头凑到了她的耳边说道:“这倒是其次,主要是这门生意做得好了挣钱很快的。” 风聆将信将疑的问道:“有多快?” 凌汐池给她说了个数,问道:“怎么样,感不感兴趣,要不要入个股?” 她倒是没有糊弄风聆,茶叶由古至今便是一个十分暴利的行业,甚至在她那个世界的古代,茶商甚至可以和盐商相提并论。 萧惜惟和缥无见她们二人分别多年也没有生疏,尤其是凌汐池,一说到挣钱,眼睛也亮了,人也精神了,整个一个不折不扣的小财迷。 萧惜惟知道她素来是喜欢钱的,那时刚到藏枫山庄,地盘都还没踩熟呢,以为他要纳她做妾,便算计着分家产的事,后来离开藏枫山庄了,也不忘在他父亲那里捞了一把。 这时,风聆又道:“可你的茶坊不是……” 一说到这个,凌汐池顿时反应过来,她就觉得这两日自己头晕乎乎的,总有什么事情被她遗忘了,现在风聆一提,她倒是想了起来,将头转向了萧惜惟,问道:“你们的人砸了我的茶坊,是不是该赔钱!” 萧惜惟问道:“你要多少?” 凌汐池道:“你们不是有管家吗,正好我也有账房先生,你们派人去将他请了来,面对面的算一算,当初我开这个茶坊花费了多少,你们照数赔就是了,我也不讹你们的。” 萧惜惟道:“我照十倍数赔你,还你一个新的,再将你的茶坊开一个到帝云城好不好?” 凌汐池哼了一声,没说话。 那边缥无闻言笑了起来,破尘则埋着头不吭声,茶坊是他手底下的人砸的,他怕陛下为得美人一笑,到时候再拿他来开刀,他可没那么多钱赔。 缥无见状,连忙转移话题,便让破尘将昨晚上的事情汇报一遍,他则走到了凌汐池面前,说要再给她评评脉。 风聆乍一抬头见缥无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便问道:“你要干嘛?” 缥无道:“给她把脉,还不让开。” 风聆哦了一声,连忙站起身来,缥无坐到了凌汐池的面前,让她把手伸出来,正在评脉的时候,破尘已经将昨夜牢狱里发生的事跟萧惜惟汇报了一遍。 萧惜惟正端着茶在喝,喝了一口后,眼睛看向了缥无,问道:“怎么样?” 缥无知他是在问脉像如何,便说道:“还是乱,她这是顽瘴痼疾,药石多半无用,我先开些药给她吃,你身上有火阳诀的功力,每日定时运功为她调理内息,祛除寒毒,这样调理一段时日再说。” 萧惜惟嗯了一声,又想到她以前不爱吃药,每次吃药都是他千哄万哄才肯吃,又说道:“不要煎服的,你把药制成丸药送来,注意别太苦了。” “你这是强人所难,”缥无收了手,起身说道:“药哪有不苦的。” 风聆看了凌汐池一眼,凌汐池把头埋着不说话。 缥无走到了萧惜惟的身旁坐了下来,又把破尘没说到的地方补充了一遍,然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萧惜惟沉思了一会儿,破尘又道:“陛下,为了这个事儿,寒月国那边拿着我们做戏唱红脸儿给景陵城的百姓看呢,他们把我们的人给五马分尸了,在百姓心中搏了个好名声,立了个好威望,明着暗着都在打我们的脸,如今既然他们那边也不干净,依末将看,也该将那边的人揪出来,大家一视同仁才是。” 凌汐池一听,便知是怎么一回事,怕是因为她入狱的事又牵扯出了许多文章,月弄寒更是借着这件事打压了他们一把,虽然如今她并不想多管闲事,却也不想再因自己多生事端,便说道:“这件事情,我看你们还是别查了,揭过去吧。” 萧惜惟、缥无、破尘闻言同时看向了她。 凌汐池跟他们分析利弊,招式别人用过一次,自己再用便不新鲜了,既然这件事损了风灵军的名声,眼下最重要的是挽回名声要紧,而不是将另一边也拖下来,况且两国现在是盟友,应是一致对外的时候,若因这件事情让两国生了嫌隙,让两军之间互为不满,其结果只会得不偿失。 萧惜惟问道:“那依你看,应该怎么做才是?” 凌汐池扭头不看他,说道:“你不用问我,其实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你若安心想做,何至于让别人抢了名声?” “你就别刺激他了,”缥无说道:“你在云桑村许久,见过的想必比我们多,就当帮帮我们的忙,给我们提提建议。” 其实缥无并非真的想让她提建议,该怎么说这么做,大家其实心里都有数,奈何做主的那个人有心结,不听他们的,眼下估计只有她的话他能听得进去。 凌汐池看了他一眼,还是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当初在找茶坊位置的时候,我便发现如今的景陵城萧条得很,虽说不至于像其他的地方元气大伤,但大街上的商户十家倒有四五家是空的,城外又积聚着各地来的难民,你们怕泷日国的人混进来,将他们管得又严,诸多限制,依我看,有的限制大可不必,不如让外头的人想进来就进来,能有谋生手段的也别断了他们的路,不想进来的,也好生安置了,这么多人迁到了这里,便相当于多了许多的劳动力,泷日国当初要求所有的青壮年必须入伍,就是我在的那个云桑村,便尽剩下些老弱妇孺,眼下正是春耕时节,能安置的便安置,你们几十万的大军驻扎在这里,若真是闲得没事呢,便分批次去帮忙劳作一下,你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大婚了,我知你当初是不想管那些难民,现在既然想要挽回风灵军的名声,少不得要借用这个由头造点势,大赦也好,给钱给粮也罢,总之不要再与寒月国窝里反就是了。” 凌汐池又跟他们分析道,景陵城地广,正是可以大力发展农业的地方,在农业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后,商业、文化业也一定会随之迅速增长,再加之,亡鸟峡的河道通了之后,又与几条河、湖互相串联,变成了一条横穿了泷日国,将几国连接起来的水上要道,如今的景陵四通八达,去哪里都很方便,最是利于很多产业发展的。 末了,她还有意的提醒了一下,藏枫山庄当初富甲天下,做生意这块儿上根本不需要人教,该怎么做,萧惜惟的心中其实有数得很。 只要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了起来,百姓能安居乐业,名声自然就好了,亡羊补牢虽说晚了些,但能保住剩下的羊,使之繁衍生息也不算太迟。 wap. /130/130469/31410756.html 第四百章:故友相见 破尘听她在那里仔细给他们分析利弊,说的也尽是些肺腑之言,并没有掺杂一丝私人怨恨,心中十分佩服她,怪不得陛下对她念念不忘,这般心胸宽广而又七窍玲珑的姑娘,当真也只有她,才有那母仪天下的风范。 他在军中常听人说,女人大多蛮横,吃不得亏,稍微得了势,仗着自己认识些体面的人,便拿着当令箭使,整日里颐指气使,作威作福的,脑子里没有半分大局观,可他认识的这些,她也好,灵歌也罢,便是魂舞、音魄等人哪一个不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胸襟气度更是远胜了许多男儿。 萧惜惟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原本听她开口便是在替云隐国着想,他的心中也松了口气,觉得她到底心还是向着他们这一边的,可后来听她说,让他借着大婚之势行些利民之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无关紧要之人的事,全然没有半分醋意,他微微松下来的那颗心又开始紧绷起来。 她还是要他去成亲,她难道不知道,她既已回来,哪怕要让他背负全天下的骂名,骂他是个朝令夕改,背信弃义之人,他也不可能再跟叶孤影成婚了。 可他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去跟叶孤影说婚礼取消这件事,也没想好要怎么才能补偿她,这原本就是他考虑不周才惹出来的事端,若是他能耐心多等几个月,便不会发生这样让人为难的事了。 凌汐池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便不再多说什么,见萧惜惟定定的看着她,脸上似有不悦之色,她便故意扭开了头和风聆闲聊了起来。 她本不想多说,免得他又误会了些什么,她也觉得,他从小到大都太过顺利,足够高的出身,足够高的天分,无论是藏枫山庄的庄主,还是云隐国的国主,皆是俯视众生的存在,一路高歌猛进,也没有吃过什么亏,养成了他心高气傲的性子,是得要经受点挫折教训才是。 可真看到别人算计他,让他栽了跟头,她还是会觉得不忍心。 恰好风聆被她说得心动,便拉着她问茶叶的事情,凌汐池便又跟她说了许多茶叶的妙用,也告诉了她,茶叶不是只有喝这一途,与茶叶有关的还有许多风雅趣事,好玩得很。 风聆听了之后更感兴趣了,她在景陵城没什么朋友,唯一要好的琴漓陌也跑出去说要找什么圣影卫的后人,说什么也不带她,她已经无聊得快要发霉了,眼下听着有好玩的,她说什么也要玩一玩才行,便跟凌汐池拍着胸膛说道:“主人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凌汐池笑了一声,说道:“你快别叫我主人了,怪不好意思的,你又没给我签什么卖身契,我算你哪门子的主人。” 风聆娇憨的笑了一声,挠头道:“也是,那我该叫你什么?” 说着,她上下打量着她,说道:“你说你这几年怎么就没什么变化呢?看起来倒是比我们小了许多,我叫你阿寻妹妹好不好,我给你当姐姐,以前再不让人欺负你了。” 风聆边说边瞪了萧惜惟一眼,话中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正好萧惜惟也看了过来,见凌汐池还是不看他,心中便更不舒服了,可他又不好发作,只得先吩咐缥无按照她刚才所说的,去和几个随行过来的臣子先商议一下,拟定几个对策呈上来。 又接着之前的话对破尘说道:“此事确实不宜查下去,但也不能真让人看轻了风灵军,况且,汐儿也不能白受这个委屈。” 破尘见他的模样,只觉当初那个运筹帷幄的陛下又回来了,兴奋得立即从凳上站了起来,单膝跪地道:“还请陛下示下。” 萧惜惟道:“你告知赤火和魂舞,传孤之令,于十日后阅兵。” 破尘喜不自胜,这是这几年来陛下第一次提出要阅兵,还是在这种时候,当下便领了命令去了。 凌汐池这才扭头看了他们一眼,阅兵古来有之,在《军事论》中,便有这样一句话:“大集伍而阅之,皆胜兵乎?不胜则免,收其田以新兵补之。” 可见阅兵最为根本的目的便是检阅军队和作战装备,并且把不能胜任打仗的士兵给淘汰掉,以此来提高士兵和军队的作战能力,再者,也有震慑周围有异心之人的目的。 经过这次的事情,云隐国是该阅一次兵了,一来风灵军是该整治一番,二来也有警告寒月国的意图所在。 见破尘走远,缥无又道:“那绿翎该怎么处置?” 萧惜惟将目光看向了凌汐池,说道:“看汐儿的意思吧。” “好没意思,”凌汐池冷笑了一声,说道:“既是你们的人,你们爱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问我做什么?” 缥无道:“按理,杀了她也不算过分,不过她也是受人利用,依我看……” 他还没说完,风聆便道:“这话倒好笑了,她没存害人之心的话,别人怎么利用她?你好歹不分,怎么还为她求起情来了?” “我什么时候为她求情了,你就不能耐心听我说完?”缥无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虽说她是该死,只是昨夜那人要杀了她灭口之时,用的武功是诡幻之境。” 这些话昨夜他没对破尘说,也没将此事声张,只等破尘离去了之后才说出来,便是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没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贸贸然说出来造成的影响会更大。 凌汐池闻言,也觉得奇怪,说道:“诡幻之境不是闻人清的成名绝技吗?” 缥无道:“正是,你们也知闻人清乃是那边那位的外公,只是闻人清一直被囚在云隐国,断没有再出来的可能,而昨晚那一位,明显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 萧惜惟眉头一皱,看了凌汐池一眼。 凌汐池埋头思索着,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难道是她?” “你知道那个老妖妇是什么人?”风聆好奇的问了一句。 凌汐池回过神来,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萧惜惟见她这样说,便知道她已经猜到了是谁,他心中恰好也有了一个人选,想到了一些前尘往事后,他对缥无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将绿翎赐死,她照顾渊和一场,找个地方好生厚葬了。”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她本还觉得绿翎罪不至死,可经过了这件事,若真是牵扯的是那个人,绿翎就非死不可了。 不过,她还是说了一句:“她照顾渊和尽心尽力,虽有错,但也有功,既然她的兄长已经为了此事付出了代价,便饶她一命吧。” 萧惜惟闻言只是不说话,许久才说了一句:“那便将她关着吧,别再让她出来了。” 缥无也已经隐隐的猜到了原因,便也不再多说,几人中,倒只有风聆一个人觉得大快人心。 这时,又有一名侍卫送上了一封请帖,帖子是月弄寒吩咐人送来的,帖子上说,沈行云一行人从月凌州赶来了景陵城,正是为了破噬魂阵而来,邀请萧惜惟过府一叙,共商破阵之法。 萧惜惟起身准备带了凌汐池一起去,凌汐池不想去,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阿曜,你说了让我今天见他的。” 萧惜惟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下来,正要开口说话之际,忽听外边传来了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那笑声有从门外传来,也有从竹林里传来,更有从屋顶上传来,凌汐池一听到那些笑声,也顾不得和他说阿曜的事了,三步并做两步跑出门去,看到那几个或斜躺在房顶上,或坐在假山上,或坐在树上憨态可掬的老头子后,兴奋的叫了起来:“五位前辈,真的是你们?” 她边叫边笑出声来,心中感觉亲切极了,眼前的几个老头子不是雪原五豹是谁? 五只豹子立刻向她围了过来,大豹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围着她转了一个圈,道:“是我们呀,凌丫头,我们可是好久没有见了,我听那月小子说你回来了,我们几个老兄弟还不信,你这臭丫头,这些年跑哪里去了,让我们几兄弟好找。” 大豹边说边哭出了声,一边拭着眼泪一边说道:“你这丫头啊,真是不让人省心,我们几个老头子将一生的事业都交到了你手上,你不好好打理,你跑去跟人家争什么天下,那争天下的事情是一个女孩子该做的吗?” 那大豹还没说完,二豹便一把推开了他,说道:“丫头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边说边抓住了凌汐池的手,手指往她的脉上一评,布满皱纹的额头便皱得更紧了,表情严肃的看着她,问道:“凌丫头,你怎的伤得这样重,武功也没了,可是大半条命都没有了,不过嘛……” 说到此处,二豹捋着胡须笑了起来:“还好你碰上了我这妙手回春,起死回生,风流倜傥,阎王见了都自愧不如,退避三舍的天下第一神医二豹,保证把你治得活蹦乱跳的比以前都精神。” 说完之后,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将一粒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强迫她咽了下去。 “老豹子,你给她吃了什么?”缥无见状,连忙走出门来,说道:“有我在这里,哪有你卖弄的份,药也是乱给人吃的。” 见萧惜惟也随之走了出来,三豹、四豹和五豹便指着他骂道:“好你个藏枫小子,我们好好的丫头交到你手上,你不放在心里如珍似宝的珍爱她,反倒让她吃了这么多的苦,现在又满世界的宣扬要和别人成亲,你存的是什么心,打量我们凌丫头父母死的早,没人给她做主你便欺负她是不是,看我们不打死你个始乱终弃,负心薄幸,红杏出墙,拈花惹草,朝三暮四的混蛋王八蛋。” 萧惜惟抱着手看着他们,说道:“不错,成语倒是有长进了。” 三豹、四豹和五豹对视了一眼,花白的眉毛胡子一跳一跳的,自从这人做了云隐国的国主之后,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切磋过了,心里早就痒得慌,现在人在跟前了,岂有不动手的道理,身形一动,便化作三道残影,朝他攻了过去。 那边,二豹仍在凌汐池的耳边说道:“凌丫头,你别怕,豹爷爷们神功盖世,一会儿运功给你调理一下,保准过个半年你的身体便大好了。” 大豹也附和他的话说道:“等你伤好了,我们便带你回月凌州,从此以后,再不见这可恶的小子了,你还当九帮十二会的掌令人好不好,爷爷们再给你找一个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夫婿。” 他正这么说的时候,便见眼前疾风一扑,萧惜惟的身影自三个人的攻势中穿过,一把将凌汐池拉到了自己的怀中,说道:“她便不劳你们几个费心了,还是说说你们到底是为何而来吧?” 雪原五豹站到了一起,见他的武功比之五六年前又是高了许多,眼中精光闪烁,萧惜惟见他们老瘾又犯了,便说道:“十日后阅兵,有你们动手的时候。” 雪原五豹一听,便停下手来,说道:“来干什么,来干正事的,自从泷日国布下那噬魂阵后,我们和沈堡主便在一起研究破噬魂阵的方法,你也知道,噬魂阵到底是他们唐家的先祖弄出来的,我们近日有了些头绪,便来试一下。” 萧惜惟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大豹道:“就沈堡主和我们兄弟五人,外加雷家的小子,便再没其他人了?” “慕家的人来了吗?” 雪原五豹对视了一眼,说道:“这倒是不知。” 凌汐池一听他问慕家的人,便知他已经猜到那指使绿翎的人是谁了,只怕是一直藏在慕家的那位也来了。 /130/130469/31410757.html 第四百零一章:齐聚一堂 这时,又有一名侍卫来禀,叶家老爷子带着他的孙女正在外求见。 凌汐池听了,心中一喜,便知是她的四爷爷来了,萧惜惟连忙道:“快请进来。” 侍卫去了后,萧惜惟又吩咐了人去月王府邸通传一声,他稍晚一些再过府相谈。 缥无将雪原五豹请进了房内,又命人上了茶,几人便开始闲聊起来,他们本是十分相熟的人,许久不见了,倒是有说不完的话,房内不时传来了哈哈大笑声,不一会儿几人便商议好了,过两日要再来一场蹴鞠。 雪原五豹更是笑得脸都开了花,现在整个天水叫得出名的绝顶高手都聚在这里了,这一次,他们定能踢个痛快。 凌汐池则在外面等着她四爷爷进来,萧惜惟站在她身旁陪着她,听到里面说到蹴鞠的时候,她的心中一阵黯然神伤,想到了以前自己那些意气风发的日子,又想到自己现在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免悲戚起来。 萧惜惟看着她神色的转变,便知她想到了什么,伸手去牵她的手,她不动声色的躲开,萧惜惟冷了脸,固执的又要去牵,凌汐池又躲,一个向前靠,一个往后退,闹出了动静来。 屋内,雪原五豹对视了一眼,大豹说道:“这还是有情啊。” 二豹也说道:“这小两口,倒是别扭得很。” 大豹又道:“也是造化弄人了,不过藏枫小子也有这么死皮不要脸的时候,老头子算是开眼了。” 三豹则看见了一旁坐着不吭声的风聆,发出了一声惊叹:“哇,这丫头长得好高啊。” 四豹和五豹也看见了,一左一右的朝风聆围了过去,齐声道:“这又是谁家的小女娃,长得真是别样的俊俏。” 风聆不知眼前这五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子究竟是什么人,见他们凑得那么近,便说道:“你们两个老头子想干嘛?离我远点!” 她的性子本就不算温柔和顺,又出自神蛇族,身上总是带了一点别的姑娘没有的野性,没想到这点子桀骜不驯反对了雪原五豹的胃口,只听四豹道:“这丫头脾气真暴躁,像头小豹子,不错,有我们的风范。” 五豹与他正是英雄所见略同,便笑嘻嘻的问道:“丫头,你师父是谁呀,嫁人了没,要是没嫁人,豹爷爷收你做徒弟好不好。” 风聆正想说自己没兴趣,便见对面的缥无优雅的端着一杯茶,小啜了一口,说道:“她那样的女子,怕是没人敢娶。” 风聆闻言大怒,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道:“又不嫁给你,要你多嘴多舌,依我看,你这样的男人才没人敢嫁给你,谁要是嫁给了你,一定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没想到缥无的嘴比她更毒辣:“所以说,你也不适合成家立业,牙尖舌利,尖酸刻薄,哪个男人受得了你。” “铛!”风聆重重的将杯盖扣在茶杯上,警告的看向了他:“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臭男人,你知道什么,我要是成家了,肯定是个……是个贤妻良母。” 缥无道:“你才是有眼无珠的女人,我要是成亲了,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丈夫。” 风聆两眼放箭的瞪着他,恨不得在他的脸上穿出两个血窟窿出来:“哼,就你,谁要嫁给你,那她的眼睛肯定瞎了。” “彼此,彼此,谁要娶了你,那他的眼睛肯定也瞎了。” 雪原五豹见他们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谁,当下叹了口气,各自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大豹说了一句:“别吵了,你俩这是在吵架呢,还是在自己夸自己呢,依我说啊,你俩这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 “呸,臭老头,你浑说什么,你才是王八,谁跟他看对眼了。”风聆羞得满脸通红,气得伸手去拽大豹的胡子。 大豹一时不防,被她揪住了胡须,连忙朝着缥无道:“你快管管这个臭丫头。” 缥无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旁,故意不理他,急得另外四只豹子急忙上前,拉风聆的拉风聆,从她手里攥胡子的攥胡子,甚至有平时跟大豹不对付的五豹使坏心,借机报私仇,痛得大豹哇哇大叫。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这女娃娃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啊……轻点……我胡子被你扯掉了……快松手……” 那边,萧惜惟终于如愿所偿的抓住了凌汐池的手,正埋着头跟她说什么的时候,便见一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者拄着拐杖,在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的搀扶下颤巍巍走了过来。 凌汐池急忙挣脱了萧惜惟的手,迎了上去,话还未说,便先流下泪来。 四爷爷比以前又瘦了许多,腿脚也更不利索了。 他本就在北山矿场里受尽了折磨,好不容易被救了出来,还没过多久的安生日子,又遇上安都城失陷,他们被迫逃往雪沁城的事。 那段时间他夜不安寝,食难下咽,唯恐无启族的人会再次被抓回北山矿场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继续过那猪狗不如的生活,整日里忧思恐惧,神伤过度,再兼侄孙子侄孙女接连失踪,他的心中十分急忿怨痛,这几年来,身体每况愈下,渐渐露出了行将就木的光景来。 凌汐池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四爷爷老泪纵横,连忙弯腰去搀她,口中不停的说道:“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凌汐池站了起来,哽咽着叫了一声:“四爷爷。”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们说,可话到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这一生,最亏欠的便是这些人,她刚出来时听到安都城曾失陷过的时候,她生怕他们出了事,心中更是悔恨交加,恨自己没有给他们安排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后来听说安都城出事后,雷家第一时间便带着他们撤退到了雪沁城,无启族一人未伤,她的心才放松了下来。 心中更是感激月弄寒,是他保住了她的族人,所以不管月弄寒做了什么,只要不违背他们的初心,不违背天理道义,她都不会怨怪他,这也是她这次不想去追究那么多的原因。 见她只是哭,四爷爷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说道:“好孩子,别哭,爷爷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可惜小野没和你一起回来……” 一说到叶孤野,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浑浊的眼泪不停的往下落,爷孙俩顿时哭做了一团。 萧惜惟唯恐她这一哭,又哭坏了身子,走上前来轻搂着她,说道:“你哥哥和灵歌吉人自有天相,他们不会有事的。” 四爷爷身旁的少女也劝解道:“爷爷,您看您,姐姐好不容易才回来,这是件天大的喜事,您老先前嚷嚷着要见她,高兴得像个孩子,怎么这会儿见到了,不笑反而哭了呢,虽说爷爷这是高兴的,可到底姐姐受了伤,身子弱,被您惹得一哭伤更严重了可如何是好,这不白白的把一件喜事反到变成坏事了吗?” 四爷爷一听,连忙点头称是,那少女用手帕替他拭了拭眼泪,四爷爷便道:“倾儿,去给你姐姐请个安。” 那少女便笑着向凌汐池请了安,甜甜的叫道:“阿寻姐姐。” 凌汐池这才注意到她,瞬间反应过来,这便是她最小的妹妹,四爷爷的孙女叶岚倾了。 “倾儿。” 凌汐池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几年不见,当初的小丫头已经长这么大,是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了。 只见叶岚倾一袭白色撒花丝罗长裙,腰间束了一条水绿色的宫绦,一头乌发垂在身后,脑后带着一支珍珠制成的排钗,发髻是在两侧梳了两个包子头,围着发髻点缀了一圈用白水晶并珍珠制成的珠花,发髻下各垂了几条同色的晶石珠串,随意的搭在胸前,简单无比的装扮,洁净高雅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凌汐池对她这个妹妹印象深得很,想当初她去劫矿场,带着族人们千里逃亡的时候,所有人都像惊弓之鸟一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吓得不得了,唯有这个小丫头最淡定,有大将之风,帮着四爷爷安抚人心,劝慰族人,在所有人不敢跟她说话的时候,也是这小丫头主动来给她上药,把干净的馒头留给她吃。 后来到了安都城,安顿好了族人后,四爷爷有什么事或有什么话要给她的时候,是倾儿跑上跑下的来找她,偌大的庭院,两千多的族人,都是这爷孙俩在调停,后来有了雪原五豹赠送的庄园,何人该司何事,也是安排得妥妥当当,有条不紊,基本没让她操什么心。 算来,倾儿今年也该十七岁了,出落得端庄稳重,落落大方。 萧惜惟见他们站在风口上,便让他们先进屋再聊。 凌汐池点了点头,也顾不上其它的,和叶岚倾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老爷子朝屋内走去,走到门口时,雪原五豹纷纷上前来问好。 四爷爷跟他们也是相熟的,连忙回礼。 落了座后,大家刚闲聊了几句,叶随风便来了,见到凌汐池坐着在和四爷爷聊天,气色看起来不错,叶岚倾和风聆也一左一右的陪着他们,他给四爷爷请了安后,便去问缥无她如今的身体状况。 缥无一一告诉了他,凌汐池看了看外面,见叶孤影没来,思索了一会儿,便麻烦叶随风去请她。 大家见她主动提出来要见叶孤影,脸上都浮现出异色,凌汐池却觉得没什么,既然自己回来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难道她们两姐妹还能一辈子不见面不成。 眼看着那两人都快成亲了,索性亲人们都在这里,该说清的还是得说清楚才是。 她从来就不是出了事就一味躲避的性子。 /130/130469/31454692.html 第四百零二章:请教 叶随风看了四爷爷一眼,四爷爷又看了萧惜惟一眼,见他面露冷色,当即道:“阿寻,几位老先生远道而来,与你又是忘年之交,你既在此,自然是要先尽地主之谊才是,可别失了礼数,怠慢了几位老先生,至于小影,晚些再见也是可以的。” 雪原五豹笑回道:“叶老言重了。” 叶岚倾也笑道:“阿寻姐姐,我去见过影姐姐了,她本欲和我们一同前来的,只是早起时,她觉得身体有些不适,爷爷便让她先歇着,等身体好些了再来看你。” 凌汐池也知道,她这个要求实在无礼得很,尤其是当着雪原五豹的面,哪有在客人面前处理家事的道理。 只是她有另一重考量,萧惜惟还算是敬重这几位老前辈的,她便想趁着这几位前辈在,将自己从这种尴尬的境地中脱离出来,彻底打破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她不可能和别人共享一个丈夫,这是她的底线。 哪怕她再爱这个人,哪怕萧惜惟这些年确实为了找她吃了许多苦头,也不行。 天意弄人也好,有缘无分也罢,哪怕她如今已经一无所有,这也是她必须坚守的原则,尤其是现在与他有婚约的那个人还是她的亲姐姐。 昨夜的共枕而眠已经让她羞愤无比,总有一种背离道德的感觉。 如果真要她妥协,与姐姐共侍一夫,她从今往后的日子或许就只能行尸走肉的活着,她相信,姐姐那般孤傲的性子也不会愿意。 姐姐不出来,萧惜惟对她的态度又暧昧不明,尤其是早上他逼着渊和叫她母后更是让人备受折磨,一个国家怎么可能会有两个王后,如果她是渊和的母后,那姐姐成了什么了。 既然大家都不愿敞开了说,不如就让她来做这个恶人。 萧惜惟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他又不高兴了。 他走到了她面前,笑着问了一句:“你现在真想见你姐姐吗?你若真想见,我便吩咐人去将她请来。” 他的笑里没有丝毫温暖,只有无穷无尽的冷意。 说完,他又小声的在她耳旁说了一句:“只是,我昨晚对你说的话,你最好一句都别忘。” 凌汐池愣了一下,抬眸怔忡的看着他。 直觉告诉她,若是她现在执意要见叶孤影,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会做出让她后悔的决定。 正当她还在犹豫的时候,缥无的声音传来,却是在与雪原五豹说话。 “老豹子,咱们也有五六年没见了吧,一会儿可得好好喝一杯才是。” 大豹道:“酒什么时候都能喝,只是有一件事却耽误不得。” 缥无道:“何事?” 二豹抢先道:“我们兄弟几人近日自创了一套拳法,正好还没人试呢,不如就让你这臭小子先领教一番如何?” 缥无站了起来,手朝外一伸,说道:“那还说什么,请吧。” 五头豹子纷纷从凳上站了起来,急不可耐的便朝外走,四豹和五豹一左一右的抓住了风聆的手,便将她往外拖,说道:“丫头,跟我们去瞧瞧,看看豹爷爷们的本事够不够给你做师父。” 风聆哦了一声,扭头看了凌汐池一眼,也不反抗,任由他们将她拉出了门外。 眼看着几人在不远处对起招来,萧惜惟又问了一句:“你还要见你姐姐吗?正好你四爷爷也在这里,我们索性把话说清楚。” 凌汐池看着他不说话,她不是没看出他眼中的警告。 四爷爷在一旁微微叹了口气,他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如何看不出他们三人之间的症结所在。 他这两个侄孙女都是性格高傲的孩子,又怎么会愿意拥有同一个丈夫。 只是,这些事情,他们这些外人,劝不了什么,也帮不了什么。 凌汐池与萧惜惟对视了一会儿,才道:“既然姐姐身体不好,那便改日再见吧。” 萧惜惟微微一笑,坐下来和四爷爷随意闲聊了几句,说的都是她如今的身体状况。 叶随风在一旁坐了一会儿,听到说她体内的寒毒他可以运功替她清除的时候,才松了口气,便起身准备离去。 他如今跟这边的关系有些微妙,实在不宜久待。 当初父亲自愿被他们交给泷日国,并将他托付给萧家之时,他曾发誓从此要效忠于萧家,后来为了无启族的族人,他甘愿以小叶的身份留在了月凌州并为月弄寒做事,又是因为叶孤野和她接连失踪,族人们无所依靠,他才不得不去向月弄寒坦明了自己的身份。 好在月弄寒并没有对他心存芥蒂,允了他继续留在月凌州,并给了他将军的身份,让他有了可以护住无启族的底气,他也曾给萧惜惟修书一封,将一切据实相告,萧惜惟也没有说什么,给了他自由,从此他便一心效忠寒月国了。 萧惜惟见他要走,叫住了他,说道:“既然沈堡主也来了,我们便同你一起过去吧。” 四爷爷问道:“沈堡主也来了?” 叶随风点了点头,四爷爷大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便准备要和他们一起去。 萧惜惟见他腿脚不方便,不忍心他跑来跑去,便让他留在府中歇息,晚些时候他再请沈堡主过府一叙。 叶岚倾也劝说着让他回房歇息,老爷子昨夜几乎没怎么合眼,早上一起床,饭都不吃便嚷嚷着要来见自己的侄孙女,这会儿眼皮下还是乌青的。 凌汐池也让他别去了,她留下来陪他,她实在是不想和萧惜惟同进同出,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见月弄寒。 况且,以她如今的状况,再去掺和战场上的那些事情也多有不便。 四爷爷轻打了她一下,佯装不乐意道:“这些年来我们无启族全赖着沈堡主和雷家的照拂,你是我们无启族的族长,说什么也该去见一面的,怎么能等着别人上门来呢,别叫人家说咱们失了礼数才是。” 凌汐池无奈,只得应允了他,四爷爷又执意要让叶岚倾陪在她身旁照顾她,也让她去那边去给她义父请个安。 “义父?”凌汐池闻言,疑惑的看向了他们。 叶岚倾说道:“姐姐有所不知,在雪沁城的时候,沈堡主已经认我做了义女。” “当真有此事?”凌汐池高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无比庆幸当初结识了这些人,这也算结善缘,得善果了,沈堡主果真是仁义无双,不愧他白衣儒侠的称号。 萧惜惟吩咐了丫鬟来将老爷子扶回了房中,缥无和雪原五豹此刻也对完了拳法,几人便一同出了门,往月王府邸走去。 月王府。 偌大的议事厅里,月弄寒、谢虚颐、沈行云正围站在桌前,对着一张摆满积木的图小声议论着,沈行云的手不时的点过图画上的某一处。 这是他根据当初安都城的两部分噬魂残阵以及传回月凌州的消息模拟出来的完整噬魂阵法。 沈桑辰、穆苏、唐博三人站在月弄寒的身后,而雷小虎则站在了沈行云的身后,只是他的心思并不在阵法上面,而是不时的往外面看去。 沈桑辰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雷大哥,你在看什么?” 雷小虎急道:“你们说我小师父会过来吗?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徒弟啊?” 穆苏正欲说话,便听侍卫前来禀告,惜王一行人正往此处而来。 月弄寒和谢虚颐对视了一眼,停下了手头上的动作,和沈行云一起走到了门口。 萧惜惟牵着凌汐池走到了他们面前,身后依次跟着缥无,雪原五豹,风聆和叶岚倾。 月弄寒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眸光微微一闪,随即微笑道:“你也来了?” 凌汐池点了点头,看向了沈行云和雷小虎,说道:“故人在此,特来一叙。” 沈行云和雷小虎连忙走上前来,沈行云笑道:“果真是姑娘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雷小虎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不孝徒弟雷小虎叩见师傅。” 凌汐池见他那头磕得实在是实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叫他起来,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跪成何体统,更何况她来的时候还听叶岚倾说了,雷小虎早已痛改前非,不是当初那个纨绔,这些年更是出息了许多,是雷家正儿八经的家主了。 如今的她,可担当不起他的一跪。 “怎么当不起了,”雷小虎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莫说是现在,便是我七老八十了,见到了小师傅还是要跪的。” 凌汐池笑道:“看来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当初不可一世的雷少堡主也懂得尊师重道了。” 雷小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边,叶岚倾也去拜见了她的义父沈行云。 简单的寒暄之后,一行人进了房中,凌汐池看到了摆在桌上的阵图,便知那是模拟的噬魂阵了,于是说道:“你们不用管我们了,先聊正事要紧。” 说完便打算让风聆和叶岚倾陪她去逛逛。 沈行云呵呵笑道:“姑娘请留步,今日见到姑娘,倒是令老夫想到了一些东西,关于这噬魂阵,老夫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姑娘一下。” 凌汐池疑惑的看着他,说道:“可我并不懂奇门遁甲之术,不知沈堡主要问什么。” 沈行云朝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凌汐池只得先坐了下来。 待到所有人都落了座,见沈行云欲言又止的神色,凌汐池便道:“沈堡主有话不妨直说。” 沈行云问道:“不知邪血剑如今可在姑娘身边?” wap. /130/130469/31475948.html 第四百零三章:封剑 萧惜惟闻言,眉头微皱,看向了沈行云。 凌汐池回想起当初被自己亲手丢弃的邪血剑,心中涌起一股凄凉之意,说道:“沈堡主,不瞒你说,邪血剑已经不在我手上了。” 沈行云面露讶异之色,随即转换成惋惜,又问道:“那姑娘可知道邪血剑去哪里了?” 凌汐池见他执意要找邪血剑,心知许是跟噬魂阵有关,说道:“当初我将邪血剑扔在了亡鸟峡的荒山之中,不知是否还能找得回来……” 她的话还未说话,便听萧惜惟道:“邪血剑并未丢失。”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问道:“邪血剑在你那里?” 萧惜惟点了点头,看着缥无说道:“师兄在亡鸟峡的荒山上找到了邪血剑,带回来给了我,这些年邪血剑一直在我这里。” 凌汐池又看向了缥无,正要道谢,缥无道:“不必谢我,当初我还是去晚了一步。” 萧惜惟又问道:“老师打探邪血剑的下落,可是此剑与破阵有关?” 沈行云嗯了一声,领着他们走到了桌上的阵法图前,说道:“近日老夫与几位前辈研究噬魂阵颇有些心得,此阵虽为极阴之阵,其中却暗含阴阳五行之道,天地分阴阳,万物亦分阴阳,阴阳者,天地之道,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使,神明之府也,阴阳者,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万之大不可胜数,阴阳五行,阳中有阴,阴中有阳,相生相克,生生不息,故而此阵变幻莫测,阴狠异常,此阵以阴为主导,便需得至阳的东西去克它,而这世上至阳之物,莫过于邪血剑了。” 凌汐池点头道:“邪血剑乃是铸剑师灵隐用一颗来自地底岩浆深处的神石铸成,确实是至刚至阳之剑。” 萧惜惟闻言,扭头给了缥无一个眼神,缥无会意,起身离去。 沈行云见邪血剑在他们手上,心中一喜,萧惜惟又问了一句:“老师确定此剑可以破阵?” 沈行云道:“老夫并无十分把握,不过可以一试。” 萧惜惟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此剑虽未丢失,却已经没有作用了。”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萧惜惟看了凌汐池一眼,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缥无取了剑来,凌汐池看着他手中捧着的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邪血剑。 邪血剑比她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还要破旧,身上布满了斑驳的铁锈,它的剑身已经不再流光溢彩,不再发出那种令天下人畏惧胆寒的光,再无往日那神秘而不可侵犯的威严,它现在只是一把看起来比废铁还不如的残剑。 凌汐池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心酸,在她眼中,邪血剑早已不是一把剑,是陪着她征战八方的战友,是她每一次陷入生死存亡之际时的依靠,是她孤身一人闯荡江湖时唯一陪在她身旁的东西。 它陪着她餐风饮雪,走过了那段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的时光。 如今,它已不是它,而她也不是她了,它和她一样,苟延残喘的存在于这世上,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她几乎是蹒跚着脚步走到了邪血剑面前,她的眼神让人动容心酸,那种眼神比美人迟暮,英雄末路还要凄凉。 萧惜惟拉住了她,凌汐池甩开了他的手。 她的手颤抖着抚摸上了邪血剑,在她的手指触碰到剑柄的时候,那沉寂已久的邪血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沉闷的铮鸣声,像是压抑着的血和泪,在挣扎,在呐喊。 一股炙热的火阳之气顿时从剑身散发而出,邪血剑在缥无的手中剧烈颤抖起来,像是里面有一头被封印住的猛兽,急于要破体而出。 所有人都惊在了那里,凌汐池也不例外,她愣了一下,突然咬牙一把抓住了邪血剑。 缥无见状松了手。 手中的邪血剑变得重逾千斤,凌汐池发出了一声惊呼,她几乎承载不了邪血剑的重量,剑瞬间摔在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所有汹涌的、澎湃的、不甘的,瞬间归于平静,寂如永夜。 那一缕炙热的火阳之气也消失无踪。 房间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她,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对于习武之人而言,有什么比一身修为尽废更让人悲痛的事呢? 当见过一个人的强大后,便会为之后变得柔弱而可惜。 萧惜惟和月弄寒眼中出现了沉痛的神色,他们都知道如今她的身体弱,却不承想弱成了这样。 凌汐池也愣愣的看着地上的邪血剑,抬起了手,那只握过邪血剑的手,那只曾经用过惊天地泣鬼神的仙霞功、火阳诀、轮回之花的手,那只曾经纵横江湖难逢敌手的手,如今却连一把剑都拿不起,连一只鸡都杀不了。 是否,就是因为这只手曾经沾染上了太多的鲜血? 她用力握紧了拳头,拳头也失去了劲力,现在她一拳挥出去,可能连一个小孩子都打不倒。 也只有在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么的难过。 “汐儿!” 萧惜惟走上前来,温柔的将她揽进了怀中。 月弄寒也下意识的朝她走去,但看到自然而然的拥着她的萧惜惟时,他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资格安慰她,过去没有,现在亦没有。 萧惜惟安慰她道:“汐儿,没事,只是一把剑而已。” 凌汐池仍是怔怔地看着邪血剑,还是那锈迹斑斑的模样,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大家的错觉。 她咬了咬唇,全身抑制不住颤抖,良久后,她才勉强笑道:“沈堡主,你看,邪血剑这样还有用吗?” 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是镇定的,她不想看到他们眼中那种类似于怜悯和同情的表情。 沈行云拾起了地上的剑,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可惜。” 一代神兵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确实比折戟沉沙还令人觉得惋惜。 雪原五豹从他手中拿过了剑,大豹放在手中看了看,说道:“我倒觉得这剑并不是毁了,反倒是像传说中的……” 二豹接道:“大哥的意思可是此剑自封了?” 大豹点了点头,说道:“古来神兵者,皆已通了灵性,它们会自主的选择主人,一旦择主,此剑终生只会为一人所用,人在剑在,人亡剑亡,当初凌丫头的离去,让邪血剑认为自己的主人已经不在了,故选择了自封,如今凌丫头回来了,邪血剑仍对她有感应,只是如今凌丫头一身修为尽失,无法再运用邪血剑,自然就不能将邪血剑从沉睡中唤醒过来。” 沈桑辰和穆苏闻言,异口同声道:“那按照豹爷爷的意思,若是汐姐姐恢复了武功,便可以让邪血剑自我解封是吗?” 大豹道:“是这个理,只是……” 他看向了凌汐池,欲言又止,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当初伤得太重,以她如今的身体状况,想要再恢复武功,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凌汐池苦笑了一声。 萧惜惟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他并不在乎她有没有武功,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她一辈子都恢复不了武功,这样她就没有办法再离开他,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可以完全保证她的安全。 他问道:“那还有其他破阵的办法吗?” 月弄寒沉默了许久,现在也终于开了口,说道:“我们倒也不能将破阵的希望完全寄托于邪血剑和阿寻身上,别说阿寻如今不能使用邪血剑,便是他日她恢复了武功,我们又怎能让她再陷入险境呢。” 沈行云将邪血剑送回了剑鞘,恭敬的送到了缥无的手中,缥无收了剑,便见沈行云又走到了阵前,沉吟道:“各位有所不知,老夫之所以问阿寻姑娘邪血剑的事,是因为老夫在动身前,收到了两位前辈的飞鸽传书。” 月弄寒动容道:“是十观前辈和琴老前辈吗?” 沈行云道:“正是,噬魂阵不破,泷日国便破不了,僵持下去,对寒月国或是云隐国都没有好处,老夫与几位豹兄苦思无果,只得请教两位前辈。” 月弄寒接着问道:“两位前辈怎么说?” 沈行云道:“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噬魂阵得阴阳五行而生,而阵中,又恰恰有五名守阵人,这守阵的五人,五位一体,让阵法威力大增,而这破阵的关键,恰恰就在这五名守阵人身上。” 萧惜惟从他们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问道:“可这与邪血剑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沈行云看了月弄寒一眼,见他还是没有吭声,说道:“因为一把刀。” 众人脸色大变,凌汐池觉得自己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了一把刀,问道:“那把剑,可是聚寒刀?” 聚寒刀,邪血剑命定的宿敌。 可那把刀不是在冷君宇手上吗?冷君宇不是和哥哥一起失踪了吗? 沈行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萧惜惟走到了月弄寒面前,问道:“你们的意思是冷君宇做了这噬魂阵的守阵人?” 月弄寒面色从容道:“原本只是猜想,噬魂阵的五个守阵人中,其中不只有冷君宇,或许还有……” 他看向了凌汐池,没有把话说完。 凌汐池却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她只觉脚下一软,几乎站不稳,幸亏萧惜惟扶着她,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问道:“你是说我哥哥也做了噬魂阵的守阵人?” 月弄寒道:“当初我们的人拼死从里面带出来消息,只知噬魂阵里有一个使剑的高手和一个用刀的高手,分别镇守阵中和阵东方位,便将消息传回了月凌州和寒月国让沈堡主和十观前辈他们分别研究破阵之法,那时我们并不知是谁,只是有这种猜测而已。” 凌汐池瘫软在了萧惜惟的怀中,怪不得,自从他们走进这间屋子后,月弄寒几乎没怎么说话,怪不得他们要问她邪血剑的下落。 她突然想起,那次沈桑辰跟她讲噬魂阵的时候,曾经告诉她,镇守噬魂阵中间方位的是一名剑士,是五个守阵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他的剑法甚至高过了哥哥。 可那时她一心只想着开茶坊的事,根本没有多想,她如何能想到,哥哥会和噬魂阵扯上关系呢? 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强撑起身子,看向了月弄寒,说道:“你说当初只是猜想,那现在呢?” “现在?”月弄寒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有几个人,你们可以见一下。” 说罢,他扭头看了穆苏一眼,穆苏会意,起身走了出去。 再回来时,他身后跟着几名押解着犯人的士兵,士兵将犯人带到了他们的面前,凌汐池一见,惊呼道:“是你们?” 那三名犯人赫然正是雷山、张猛和李明。 /130/130469/31521941.html 第四百零四章:下落 三人身上皆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尤以张猛和李明的伤更为严重,手脚尽已被折断,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两人都垂着头没吭声,像是已经没有什么意识了,唯有雷山是看起来最清醒的那个。 雷山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她后,许是羞愧的缘故,立马又埋下了头。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们的身上全是血,看起来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风聆和叶岚倾都下意识的扭过了头不去看他们。 叶随风走到了月弄寒面前,向他抱手行了个礼,说道:“陛下,这……” 月弄寒道:“你近日比较忙,孤便没让人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你们现在有什么话,都可以问他们三人。” 叶随风扭头看着他们,凌汐池也走到了他们面前,心中只觉得有团火在烧,若非他们背主求荣,唐怒等人也许就不会惨死了。 只是现在她顾不上跟他们算账,她只想知道哥哥和灵歌的下落,她问道:“我哥哥在噬魂阵里对吗?” 三人皆没有吭声,凌汐池又拔高了声音道:“我问你们,我哥哥是不是在噬魂阵里?” 雷山看向了月弄寒,冷笑道:“既然都已经审出来了,又何必再问。” 昨夜在大牢里,月弄寒亲自坐在他们面前,眼睁睁地看着狱卒们给他们上了一道又一道酷刑,各种惨无人道的刑罚,整个牢狱里都是血的味道,可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最后李明实在支撑不住,将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雷山到现在都忘不了月弄寒看着他们的眼神,他以为月弄寒会看不起他们,可并没有,他就坐在那里,手中悠闲的端着一杯茶,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在俯视地上的蝼蚁一般,眼睛里只有淡漠,连厌恶都懒得给他们一分。 世人皆称赞他温润如玉,仁义无双,雷山敢保证,那是他们都没有见过月弄寒真正的模样,这个人外是一团火,内里绝对是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如果一开始在凌云寨,月弄寒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这副模样,他绝不会选择跟他下山起义,跟了之后就绝不会背叛他。 只可惜,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如果。 说完那句话后,雷山便又垂下了头,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叶孤野如今身陷噬魂阵里的事实。 凌汐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觉得自己快疯了,她冲了上去,一拳挥向了他,厉声道:“你们对我哥哥做了什么?” 萧惜惟将她拉了回来,试图让她冷静一点,可她如何冷静,那是她哥哥,她血浓于水的亲人。 她相信,哥哥绝不可能自愿去守噬魂阵,定是泷日国对他做了什么。 “我们对他做了什么?”雷山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说道:“从泷日国找到你哥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是个人了。” 叶随风闻言,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愤怒道:“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句。” 雷山哈哈大笑了起来,嘶声道:“老子有什么不敢说的,叶孤野他,早就不是一个人了,他已经彻底被引控制,他现在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杀人的工具,他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 “你撒谎,我杀了你。”凌汐池尖叫了一声,又一次冲了上去,萧惜惟将她紧紧拉住,他怕她太激动伤到了自己。 雷山笑了起来,露出了带血的牙齿,又说道:“叶姑娘,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老子当初也真心佩服过你,背叛月凌州的事,是老子做的,老子敢作敢当,你们要杀要剐,这也是老子该受的,老子绝无怨言,但是你哥的事,老子没有必要骗你,他确实已经不是当初的叶孤野了,他现在就是泷日国手上的一把刀,你就是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也认不出你来了。” 凌汐池深呼吸了两下,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又问道:“那我嫂子呢?我嫂子在哪里?” 雷山这次没吭声,将头埋着不说话,可这种沉默无疑在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也许灵歌的情况对比起叶孤野来更不好。 凌汐池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她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若是灵歌还好好的话,以她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五年了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又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没有找到关于她的任何蛛丝马迹。 她试探性问了一句:“你们杀了我嫂子?” 雷山的嘴像是被缝住了一般,紧闭着嘴还是没说话。 凌汐池觉得好像有座山朝着她倒了下来,她被巨石压在山底下,动弹不得,呼吸不得,被碾碎的痛苦从五脏散发出来,她倒在了萧惜惟怀中,耳朵里除了嗡嗡的声音外,就只剩下了灵歌的声音,在她耳旁不停地说着。 “我们是家人呀,阿寻,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本就应该互相帮助的。” 凌汐池开始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全身颤抖得就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萧惜惟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急得手足无措:“汐儿,汐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师兄你过来给她看看。” 缥无见状走上前来,正要替她把脉的时候,凌汐池别开了他的手,看向了雷山,又问了一句:“告诉我,我嫂子真的死了吗?” 雷山还是不说话。 萧惜惟脸色一沉,他知道她心中对叶孤野和灵歌的感情有多深,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她,他只得让月弄寒赶紧先把人带下去再说,别再刺激她了。 现在的她,已经承受不了任何打击。 沈桑辰和穆苏也没见过她这般悲痛欲绝的模样,急忙吩咐士兵将雷山三人拖走。 雷山最后扭头看了她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只是那笑声中却带着一丝解脱的意味。 风聆和叶岚倾一左一右跑到了凌汐池的身边,担忧地看着她,叶岚倾更是急得哭了起来,一声一声叫着她:“阿寻姐姐,阿寻姐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 见月弄寒也走了过来,叶岚倾急忙迎了上去,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眼泪像晶莹的珍珠一般滚过她清丽绝俗的面颊,她更咽着说道:“月王陛下,那个人刚才没有说出实情,求求您据实相告,哥哥和嫂嫂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 月弄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下,少女的眼睛明亮璀璨,像夏夜晴空里的星星,他有一瞬间的失神,片刻后,他回过神来,伸手将她搀了起来,叶随风急忙走上前将她带到了一旁护在身后,说道:“倾儿,你也先别急。” 月弄寒又看了叶岚倾一眼,这才走到了凌汐池面前,柔声道:“阿寻,你先别难过,你的嫂子她没有死。” 凌汐池失神地看着他,耳旁仍是嗡嗡的,她用力想要分辨清楚他说的话,月弄寒又柔声说了一句:“你嫂子没有死,她只是,被人控制了。” 萧惜惟问:“此话何意?” 月弄寒犹豫着该不该说,说了,怕她接受不了,不说的话,她好像更接受不了。 沉默了半晌后,他还是开了口:“她被他们施了一种摄魂迷心大法,迷失了心智,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寒莫沂将她留在了自己的身边,据说,寒莫沂很喜欢她。” 凌汐池闻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感到无比的恶心,干呕的比之前更厉害了。 她了解灵歌,灵歌这个人啊,就像雪山上高不可攀的冰雪,晶莹剔透,纯洁无瑕,如今她陷入了这样的污浊中,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件比让她死还要难以承受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疼,她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够多的痛苦,她可以承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坠入痛苦的深渊中,只要身边的人还好好的,她便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可现在,她最亲最亲的人和她一样正在承受着非人的痛苦和折磨,这比折磨她更让她痛苦。 “汐儿!” 萧惜惟痛呼了一声,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缥无走上前来,用银针在她的穴位上刺了一下,又给她吃了一粒药丸,她这才安静下来,眼睛一闭,靠在萧惜惟的胸膛上睡了过去。 萧惜惟再也顾不上那么多,将她抱了起来,转身便往门外走,缥无、风聆、叶随风、叶岚倾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月弄寒也尾随着他们,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萧惜惟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了月弄寒,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月弄寒点了点头,伸手往不远处的亭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萧惜惟抱着怀中的人儿率先走到了亭子中,月弄寒尾随其后走了进来,便听萧惜惟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两位夫人安否?” 月弄寒愣了一下,心知他是知道了什么,他看了他怀中面色苍白的女子一眼,只好说道:“她们很好,劳你挂心了。” 萧惜惟又问道:“令堂安否?” 月弄寒眉头一皱,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说道:“何出此言?” 萧惜惟冷笑了一声,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不似假装的神情,便说道:“你既不知,我便姑且算你不知,只是我想告诉你,昨夜我们的大牢再一次被人闯进去了,有人要杀绿翎,不巧的是,那人使用的武功正是你外公的成名绝技诡幻之境,这世上会这门武功的,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有谁,汐儿这次的事,虽说主要原因是在我没管好自己手下的人,但具体因为什么,你我心知肚明,汐儿并不想这次的事情再查下去,我答应了她,便宜你已经占了,但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我现在还给你,若是日后你管不住你的人,便由我来替你管。” 月弄寒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他的话便明白发生了什么,说道:“你觉得要杀绿翎的那个人是我母亲?” 萧惜惟道:“绿翎已经招了,所有害汐儿的主意皆由这个人所出,你该知道会诡幻之境又这么恨汐儿的人,除了闻人家的人,不会有旁人,又或者,她根本不是恨汐儿,她只是想要借用汐儿来打击我罢了,因为她知道,毁了汐儿便相当于毁了我。” 月弄寒愤怒道:“所以,你认为这件事情是我主使的?” 萧惜惟冷哼了一声。 月弄寒道:“我承认我确实利用这件事情敲打了你,但作为你的哥哥,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一蹶不振,下面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更想让你明白作为一个君主,作为一个将领,军心溃散,民心溃散会造成什么惨痛的后果,我只是希望,你能早点清醒过来,但是对于阿寻,我比你更不希望她受伤,若非她爱的人是你,当初我绝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放手,我是想让阿寻回到我身边,但是我不会用她的安全和清誉为代价。” 萧惜惟盯着月弄寒,说道:“不管这件事背后主使的是谁,她绝不可以再伤害汐儿第二次,这是我的底线。” 月弄寒毫不示弱地道:“这也是我的底线。” 两人正对峙着的时候,便见一个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见月弄寒和萧惜惟正在亭子里,不敢打扰,只得先禀告了谢虚颐,谢虚颐闻言,眉头一皱,径直朝着亭子走了过来。 月弄寒问:“什么事?” 谢虚颐道:“老夫人和慕老家主来了,船刚靠岸。” /130/130469/31521942.html 第四百零五章:夭夭 月弄寒眉头紧皱,神情冷肃,萧惜惟则是冷笑了一声,说道:“她倒是坦荡。” 月弄寒道:“若你所言属实,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萧惜惟道:“这倒不必,汐儿并不希望这件事情闹大,说到底,也是我父亲对不起你们,我姑且算这次的事情没发生过,但我最后说一次,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说罢后,他抱着怀中的人儿准备离去,月弄寒唤住了他,问道:“噬魂阵的事你打算如何应对?” “破阵之事稍后再议,不过……”萧惜惟脚步一顿,说道:“以后不管有什么消息,只需派人告诉我一声即可,她现在已经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月弄寒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雷山他们还吐出了一件事。” 萧惜惟扭头看着他。 月弄寒道:“泷日国混进来的探子还在景陵城中,只是这探子的身份比较特殊。” 萧惜惟问道:“是谁?” 月弄寒道:“泷日国的小公主寒蓦鸾。” 萧惜惟的神色微变,又问了一句:“你们有她的行踪了吗?” 月弄寒道:“南市有家紫楹轩,近日多了一名琴艺高超的乐师,名叫夭夭。” 萧惜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们要准备抓人了?” 月弄寒点头:“桑辰和穆苏已经部署好了,今晚便动手。” 萧惜惟看了怀中的人一眼,说道:“别伤了她性命,抓到人后交给我来处置,别让多余的人知道她的身份。” 月弄寒嗯了一声,萧惜惟这才起身离去。 眼看着他们走远了,谢虚颐才笑着说道:“怎么老夫人和慕老突然到了?也不提前知会我们一声。” 月弄寒冷笑了一声,说道:“她可不是突然到了的。” 谢虚颐疑惑道:“莫非老夫人早到了?” 月弄寒道:“昨夜有人闯了那边的大牢要杀绿翎,被人抓了个正着,还被试探出了武功,虚颐,没想到我们两人居然也成了睁眼瞎,我这个母亲,可是干了好大一件事呢。” 谢虚颐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呵呵笑了一声:“睁眼瞎也有睁眼瞎的好处不是吗?” 月弄寒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可惜别人不是睁眼瞎,那边十日后可是要阅兵了。” 谢虚颐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月弄寒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说道:“既然要阅兵,那便索性一起阅阅吧,正好寒月军也需要检验一下了。” 谢虚颐点了点头,月弄寒又道:“你先吩咐人带几位前辈去休息一下。” 谢虚颐嗯了一声,唤了仆人来,将雪原五豹和沈行云安排到了客房暂且歇息,又吩咐人安排轿子去岸边接人。 月弄寒又叫了沈桑辰和穆苏过去,问了他们抓人的计划,完了嘱咐了几句,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后,他才走出了亭子。 回到房间换了常服后,他冲着随侍的侍女说道:“去将两位夫人请来,就说老夫人来了,让她们随孤一起前去迎接。” 侍女们知道他口中的老夫人是谁,月王陛下的亲生母亲自他出生后便一直流落在外,母子感情很是生疏,月王即位后,一度想要将她迎回国,皆被她拒绝了,也拒绝了很多赏封,月王无奈,只得由她去了,对外只称她为老夫人。 不多一会儿,侍女便回来了,后面只跟着慕蓂牙和贴身服侍她的两名侍女。 慕蓂牙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着一身海棠色的冰丝坠地长裙,手挽着一条品绿色的长披帛,梳着飞天发髻,发髻上缀着璎珞珠钗,看起来高贵大气,雍容典雅。 可是仔细一看仍能看出那精致的妆容下是难掩的憔悴,脚步也是虚浮的,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月弄寒看了慕蓂牙一眼,见秦青清没来,便问道:“清儿呢?” 侍女如实道:“秦夫人昨日受了些风寒,发了一夜的烧,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起不来,大夫去瞧过她了,给她开了药,嘱咐她要好生静养两日。” 月弄寒嗯了一声,也不再多问,便携着慕蓂牙出去了。 两人刚走出月王府邸,便见街道尽头有两顶轿子迎面而来,轿子两侧各跟着六名慕家的家奴,慕蓂牙看着那两顶越行越近的轿子,娇俏的脸上滚下了两行泪珠。 后面那顶轿子先停了下来,慕家家主慕茗从里面走了出来,来到了月弄寒面前,两人互相见了礼,前面那顶轿子才稳稳地停在了府邸门口。 月弄寒领着慕蓂牙走到了轿前,行了一个礼,恭敬有礼道:“母亲。” “嗯。”里面传来了一个淡淡的嗓音。 月弄寒道:“母亲要来,怎么不派人通知孩儿一声,孩儿好吩咐人前去迎接。” “想你了,来看看你,没什么好迎接的。” 轿内的女子继续说道,声音甚是柔和。 “还请母亲下轿。” 月弄寒接过仆从递过来的轿凳,放在了轿前,并伸出了手,只见轿内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搭在了他的手上,紧接着,轿帘拉开,一个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虽然已不再年轻,却有一种年轻女子没有的成熟风韵,尤其是那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就像一壶陈年佳酿,让人不知不觉间沉醉其间。 那双眼睛美得像狐狸,她也曾有过一个很好听的外号,人称碧眼火狐,乃是冥界之主闻人清的独生女儿闻人瑟。 闻人瑟伸手摸了摸月弄寒的脸,淡淡地说了一句:“你瘦了。” 月弄寒笑了一声,这时,慕蓂牙走上前来请安,说道:“母亲。” 闻人瑟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他定是只顾着忙,不好好吃饭,你也不劝劝他。” 慕蓂牙伸手扶住了她,笑道:“陛下要是肯听妾的话就好了,母亲来了可要好好劝劝陛下才是。” 月弄寒也笑道:“母亲舟车劳顿,还是先去歇歇才是。” 他故意咬重了舟车劳顿几个字,闻人瑟看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你忙,你要忙什么便去忙吧,有牙牙陪着我就是了,让我们娘儿俩先好好说说话。” 慕蓂牙闻言,将闻人瑟扶进了门,月弄寒跟在他们身后,慕茗陪在他身旁跟他闲聊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了王府中。 *** 夜,冷月高悬,月色下是一棵纷繁茂密的花楹树。 皎洁的月光笼罩着紫蓝色的花朵,如一顶梦幻的华盖,紫楹轩依此花而建,因此花得名,以雅乐动四方,是景陵城最大最华丽的舞乐坊,虽是风月之地,所来者却都非富即贵。 此刻的紫楹轩外,香车宝马络绎不绝,笙箫丝竹阵阵传响。 两名骑着马的少年直朝紫楹轩而来,其中一名说道:“你看我今晚这身怎么样?” 沈桑辰看了穆苏一眼,只见他脱下了戎装,换上了一身黑色便服,头发在脑后高高竖起,只简单的配了一条发带,看起来倒是说不出的年少风流,他嗤之以鼻:“还能怎么样,人模狗样呗。” 有小厮迎了上来,是紫楹轩专门负责为客人停车牵马的,两人从马上跳了下来,眼看着小厮将马牵走了,穆苏伸手搭着沈桑辰的肩膀,和他不一样的是,沈桑辰换了一身白色的常服,头束白色发带,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感觉。 穆苏伸手扯了扯他的发带,阴阳怪气道:“桑辰哥哥,你是不是对小弟有什么意见?怎么就不会说人话呢?” 沈桑辰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样子,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肩膀一耸,将他的手打开,说道:“滚一边去,你才不会说人话。” 穆苏指着紫楹轩道:“怎么样,要见那个差点毁了你容的小美人儿,心情是不是有些激动呀。” “我让你胡说。”沈桑辰一拳朝穆苏挥去,穆苏闪身一躲,沈桑辰像是想到了什么,笑道:“你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当心我回去告诉小草妹子,说你在外面喝花酒。” “别……”穆苏被他戳中了死穴,连忙举手投降,说道:“你敢在小草面前胡说八道,我就跟你绝交。”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谁也不肯让谁,一步步朝紫楹轩走去。 走到紫楹轩门口的时候,一股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月色像是一张网,朦胧的洒向人间,不知要打捞起什么。 负责招揽顾客的妈妈已经热情地迎了上来,沈桑辰扔了一锭银子给她,妈妈伸手接过,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地的将他们带了进去。 沈桑辰问道:“还有曲子可以听吗?” 妈妈连连点头:“有的有的,一会儿就是夭夭姑娘表演的时候了。” 今日紫楹轩的客人不算太多,两人刚落了座,楼上的一间雅阁中便响起了一阵琵琶声,乐声如淙淙流水流淌而出,空灵绝尘,清澈悠扬,原本还喧嚣的紫楹轩顿时安静下来。 穆苏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拿着根筷子随意转了起来,沈桑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安静的喝着酒。 琵琶声渐渐升起,如急雨洒轻尘,潇潇落竹林,时而轻快如花底莺语,时而悲咽如幽泉呜咽,时而激越如瀑布直泻。 渐渐的,弦音慢慢停歇,余音袅袅中,就在大家都以为一曲已了的时候,忽的乐声一转,本已渐歇的弦音忽然拔高,又抖又急,峰回路转,如同一道环绕山峰,直入云霄的山路,越往高越是崎岖奇险,雄浑激越。 琵琶声一路高升,又如银瓶乍破,水浆崩裂般势不可当,又如百万雄师,铁马突骑,刀枪轰鸣的决然断然。 弦音已经高到了极限,弹的人激动不已,听的人热血澎湃,沈桑辰只觉得自己的心弦也跟着一阵接一阵颤抖。 这一曲琵琶,实在让人无法不激动,无法不想太多。 眼看着那高越的乐声就要冲破苍穹时,忽然曲音一收,戛然而止。 世界真的静止了,所有人都惊呆了,听痴了,如此高超的技艺,当真有将人留在那声乐世界中的魅力。 只因听着这样的曲音,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人,都可以壮志昂扬,金戈铁马,纵横天下。 这是一支英雄曲。 紫楹轩上下似乎还回荡着这惊心动魄的曲子,穆苏手中转着的筷子一停,沈桑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心情有些沉重,只因这乐声在他听来,却有一种无言的萧索与落寞,竟让他在曲子之中体会到了弹琴之人起伏回荡的心潮,似有难以言说的伤心往事。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还在乐声中听到了一种流离失所,骨肉分离的丧国情怀。 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悲哀。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穆苏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你先还是我先?” 沈桑辰还停留在那乐声的世界中,穆苏屈指一弹,将手中的筷子弹了出去,起身,一个纵跃,便到了二楼的楼上,他一脚踹开了适才乐声传来的房间的门。 里面正坐着一个蒙着面纱,怀抱琵琶的女子,见到门开了,也是淡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穆苏抱着手,笑着道:“夭夭姑娘。” /130/130469/31533201.html 第四百零六章:羡慕 那女子仍然淡定地坐在那里,一双如寒星一般清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穆苏活动了一下手腕,笑着说道:“上一次让你跑了,这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有打手拿着刀冲上了二楼,最前方的一个一刀劈向了他,却被凌空而来的一腿重重地踢得歪向了一旁。 刀脱手飞出,直没入一根柱子里,沈桑辰一脚将那人踢落到了楼下,站在了穆苏身旁,手一扬,一支鸣镝从走廊尽头的菱花窗中射了出去。 整个紫楹轩顿时乱作一团,尖叫的,逃窜的,躲避的,像炸了锅一般沸腾起来。 不多一会儿,紫楹轩的大门被大力破开,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从外面冲了进来,很快就将蜂拥到门口的人们控制了起来,又有一队士兵冲上了二楼,与那群打手缠斗在了一起。 沈桑辰站在门口看着那怀抱琵琶的女子,说道:“束手就擒吧,你已经被包围了,逃不掉的。” 那女子冷笑了一声,说道:“胜过我再说吧。” 说罢,她手中的琵琶一横,纤纤玉指抚上了琴弦,只听一声刺耳的声音响起,那琵琶弦根根断裂,如钢针一般朝着他们二人射了过来。 沈桑辰和穆苏飞身躲过,那女子见状,拔出了琵琶后藏着的一把剑,一剑破开了房间的窗户,如穿花的蛱蝶一般跃了出去。 一张网从紫楹轩的房顶上落了下来,准确无误地将她罩在了网中,那女子吃了一惊,手一探,又是无数柄如柳叶一般的小刀从她袖中射出,很快就将那张网破了一个大洞。 她如同一尾游鱼一般从那个洞中滑了出去,这时,她只觉自己身旁疾风一扑,沈桑辰已抢先一步落在了她面前,持剑看着她。 后面又是一道风声袭来,她看也不看,手一抬,五指间扣住了数枚银针,随手将银针打了出去,只听砰的一声,细如牛毛的银针立即化作了漫天的银雨,冲向了朝她而来的穆苏。 穆苏被她这一手漫天飞花逼迫得退了回去,叹为观止道:“你身上的暗器也太多了吧!” 她冷哼了一声,足尖一点,提剑挥向了沈桑辰,沈桑辰叹了口气,手中剑一抬,使出了无我剑法,两人眨眼间便对了数招,无我剑法本就强调无招胜有招,是所有有形之招的克星。 数招之后,那女子手中的剑脱手飞了出去。 她惊呼了一声,正欲飞身夺剑的时候,沈桑辰的剑已经停在了她的脖前,惋惜道:“卿本佳人,这只手用来抚琴即可,何必用剑。” 那边穆苏也走了上来,笑道:“萧妖儿,你不是我们的对手,投降吧,我们不伤你。” 那女子扭头看他,怒目圆瞪,喝道:“你叫我什么?” 穆苏耸了耸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沈桑辰道:“我们知道你是谁,我们来,是要带你去见一个人的。” “休想!” 她银牙紧咬,再一次抬手朝沈桑辰攻去,穆苏见沈桑辰招招透着怜香惜玉之意,摇了摇头,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掌探出,扣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她另一只手反手挥了过来,却被沈桑辰牢牢抓住,挣扎间,她的面纱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俏丽若三春之桃的娇艳脸庞,那娇丽明艳的颜色,竟比月色下的那棵花楹树还要灿烂耀眼许多。 沈桑辰看得痴了,一时愣在了那里,抓住她手腕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妖儿挣脱不得,尤其是他那直愣愣的眼神让她又羞又恼,挣了两下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挑起了一抹阴狠的笑,只见她的手微微一动,一支袖箭从她的袖中飞了出来,朝着沈桑辰的眼睛射去。 穆苏惊叫了一声:“不好!” 沈桑辰遽然回神,敏捷的一闪,堪堪护住了眼睛,却还是被那支箭在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穆苏眼疾手快一指点在了妖儿的穴道上,将她控制住,又走到了沈桑辰面前,见他没事,再也憋不住,笑得险些栽倒在地:“你……你在干什么……怪不得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呢,我可算是见识到了。” 沈桑辰羞得满脸通红,伸手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血,低声道:“你……你别乱说,正经点好不好。” 穆苏笑得停不下来,指着他的脸道:“好了,现在连右脸也受伤了,我看啊,日后你若是找不到媳妇,倒是可以让这小美人对你负责。” 妖儿听罢,怒骂道:“你这个死小子,你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下来。” 沈桑辰则索性不理他,走到了妖儿面前,妖儿扭头不看他。 在紫楹轩四周包围着的士兵见人已经被他们控制住了,四面八方迎了过来。 沈桑辰用一根绳子将妖儿捆了起来,吩咐他们再去仔细搜查一下紫楹轩,今晚来这里的人也要好好盘查,这个地方保不齐就是泷日国的据点。 末了,又吩咐了不可随意伤人后,他和穆苏才带着妖儿回去复命了。 *** 月王府邸。 慕蓂牙从闻人瑟那里出来,刚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才发现里面已经多了一个人。 她的脚步停在了门口,僵了一会儿后,才屏退了后面跟着的侍女,进屋关上了门。 月弄寒正负手站在窗前,一眨不眨地望着窗外的月光。 慕蓂牙只好行礼:“陛下要来怎么也不提前派人告诉妾一声?” 月弄寒转身看着她,问道:“母亲歇息了?” 慕蓂牙点了点头,拿着桌上的茶壶要替他斟茶,月弄寒走到桌前坐下,问道:“是你将她回来了的消息告诉母亲的?” 慕蓂牙面不改色的替他斟了一杯茶,说道:“妾不懂陛下在说什么?” 月弄寒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道:“听不懂没关系,只要你懂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便行,孤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慕蓂牙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说道:“妾愚笨,还请陛下明示。” 月弄寒冷笑了一声,慕蓂牙又说道:“陛下是怀疑母亲和妾做了什么是吗?可母亲乃陛下的生母,妾乃陛下的妻子,陛下要为了一个外人来质疑我们?” 月弄寒直视着她的脸道:“绿翎把什么都招了。” 慕蓂牙的脸色微微一变,又说道:“陛下若有证据,大可以将妾治罪,只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月弄寒冷笑了一声,说道:“孤……确实没有证据。” 审查出来的结果确实与她无关,她除了对绿翎说过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之外,什么都没做过,反倒是审出来了,那晚上拿着银子去收买狱卒的,乃是秦青清派去的人。 她比秦青清沉得住气。 他也不可能真的将自己的母亲抓起来审问,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当作这件事没发生过。 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母亲会千里迢迢的赶过来去帮她去做这件事。 难道,母亲仍然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想要报复萧家的人。 慕蓂牙垂头不语。 月弄寒道:“孤今夜来此,并非要向你问罪,孤只想告诉你们一声,不管你们在谋划什么,最好就此打住。” 这时,门外有人禀告:“陛下,沈将军和穆将军求见。” 月弄寒起身,走到了门口,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道:“你还记得当初那个带着浮光玦来安都城找我的你吗?那个时候的你比现在可爱,至少比现在坦荡多了。” 慕蓂牙全身剧烈一颤,贝齿紧紧地咬着嘴唇。 “那个凭着一支笛闯荡江湖的你去哪里了,怎么,失去了武功便让你连自己也失去了?” 慕蓂牙扭头看着他,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她问道:“陛下,我陪了你五年,你心中当真对我丝毫感情都没有吗?” 月弄寒轻笑了一声,说道:“孤记得,当初你告诉过我,情之一字,对你而言,本就没什么用处,怎么,如今的你,也相信感情了?” 慕蓂牙站了起来:“所以,你仅仅只是因为慕家才娶我的?” 月弄寒看着她:“不然呢?” 慕蓂牙朝他走近了一步,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滚落而出,她没想到自己会哭,也没想到自己听到他那么说,会觉得难过。 她哽咽着道:“她究竟哪里好?我们究竟哪里不如她?” “因为,”月弄寒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说道:“她从来没有存着害人之心,因为她想要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的本事得来的,因为她对待亲人朋友一片赤诚,因为她……善良。” 慕蓂牙急道:“可她不爱你,她再好她也不爱你。” 月弄寒默了一瞬,反问道:“那又如何呢?爱一个人就非要要求她爱你吗?” 这句话,他当初在冥界当着众人的面也说过。 原来这些年,他从未变过。 慕蓂牙突然说不出话来,红着眼眶看着他。 月弄寒最后说了一句:“孤不该跟你说这些的,因为你根本听不懂,看在慕家的份上,若是从今往后你老实本分,孤会让你这一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你再耍心机,那就不要怪孤不念旧情,你该知道,一个慕家威胁不了孤。” 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去,慕蓂牙瘫坐在地上,有一种陌生且让她一直抗拒的情愫从她的心底萌生而出。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有些羡慕那个人。 羡慕?多么可笑的一个词啊。 wap. /130/130469/31545355.html 第四百零七章:孰轻孰重 夜更深了。 缥无推开房门时,便看见萧惜惟仍是坐在床边,他已经在那里坐了一个下午。 床上的人依旧安静地躺着,没有半分要醒过来的迹象。 萧惜惟听到了声音,扭头看着他,缥无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个盒子,他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药丸。 他将盒子收了,又听缥无道:“你打算让她睡多久?” 萧惜惟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缥无叹了一口气,站在他身后,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那目光里,不知是悲叹,是失望,是可惜,抑或是其他。 萧惜惟感受到了他异样的眼神,扭过头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缥无提醒他道:“你今日一整日没有批折子了,赤火和破尘来找了你两次,说要给你呈报阅兵之事,你都回绝了他们。” 萧惜惟哦了一声,扭头继续看着床上的人,说道:“这些小事,你们自己处理便行,不用来问我的意见。” 缥无眉头一皱:“如果她一直不醒来,你便打算一直在这里坐下去?除了守着她,你就没有其他事可以做了?你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 萧惜惟默了一瞬,说道:“我是她的丈夫,这个时候,她需要我在她身边。” “那你就不是云隐的国主了吗?”缥无咬了一下牙,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你首先是云隐的王,其次才是别人的丈夫?她需要你,难道你的子民,你的将士就不需要你了?” 萧惜惟闻言,皱起了眉头。 缥无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过话,从两人一起在风魔山学艺开始,他就一直迁就他,宠着他。 缥无大他两岁,那个时候,他年纪小,调皮捣蛋不听话,手又欠,话又多,看到什么都想去碰碰,去摸摸,每天都有无数个为什么,缠着他问东问西,缥无从来没有不耐烦的时候。 每当闯祸了,师父要罚他的时候,他也总会跳出来将罪名揽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甚至父亲临终的时候,还将他们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更让他立下了誓言,任何时候都要好好善待缥无,不得让他陷入险境之中。 他知道,父亲也将缥无当成了自己半个儿子对待。 两人相处多年,很少有争执,他做的所有决定,缥无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他,可现在,他却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失望。 他起身面对着他,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缥无索性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我想说,这次她被抓一事并非偶然,你难道还不明白,你再这样下去,类似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你若做不好这个君主,下面的人就不会好,因为是你,抛弃了你的信仰,抛弃了你的将士,才会酿成这样的后果。” 萧惜惟皱着眉头道:“你是在教我做事?” 缥无苦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是在教你吗?你不如问问你自己,云隐和她,孰轻孰重?” 萧惜惟愣了一下,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江山还是她,他会作何选择。 他只知道,没有了她,他生不如死。 若是没有了江山呢?他也会生不如死吗?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迷茫,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让他在这其中二选一。 他喃喃道:“我……” 这时,床上的女子传来了一声痛苦的呓语:“别……别丢下我。” 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她的手伸了出来,胡乱地抓着。 萧惜惟见状,连忙上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抓住了手,就像抓住了依靠,这才安静了下来,抽抽噎噎的小声哭着,萧惜惟替她擦去了眼泪,安慰道:“别怕,我再也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了。” 缥无走上前来。 萧惜惟将她的手抚在了自己的脸上,说道:“她从下午开始,嘴里便不停地叫着人。” “叫谁?” “叫……阿爹,阿娘,叫妈妈,叫哥哥,叫嫂子,还叫了阿曜,可她叫的最多的,还是我,她叫我……不要丢下她。” 缥无叹了口气,说道:“她心里还是爱着你。” “是我没护好她。”萧惜惟的眼角湿润了,悲笑了起来:“她真的让人心疼,看到她疼,我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一切。” 缥无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说道:“抱歉,我不应该跟你说那些的。” 萧惜惟沉默不语。 “你先好好照顾她吧。”缥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去,突的,他想起了还被关在大牢里的冰冽,说道:“我去见过冰冽了,他同意离开,你放他走吧。” 萧惜惟嗯了一声,想了想,说道:“你把他带来吧,让他再见她一面。” 缥无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 *** “这里是哪里?” 凌汐池睁开了眼睛,入眼是一片虚无,她仿佛处在一个极度苍茫的空间里,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让人绝望的空白。 白得可怕,整片天地只有她一个人。 这是梦吗?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她也不敢起身去寻找出路,她害怕自己会遇上未知的危险,更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受到伤害。 是的,她害怕,她已经没有了前行的勇气,如果这只是一个梦境,她宁愿永远呆在这个梦境里,再也不要醒来。 现实的世界太痛苦了,她已经承受不了,她需要一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她只得紧紧地抱着自己,将脸埋在膝盖里,不停安慰自己,只要待在这里,她就可以不用去面对一切,不用见不想见的人,不用去管她不想管的事,外面的世界再与她无关。 这时,她听见前方传来了脚步声,那脚步声十分沉重,每走一步都仿佛在她的心房上震颤。 她不得不抬眸看去,看清那人的长相后,她惊讶地张大了唇,只见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朝她走了过来,正在用一种类似于悲悯的眼神看着她。 她想起身迎上去,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然变成了一片沼泽,困住了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正被那沼泽慢慢吞噬着。 凌汐池害怕极了,用力挣扎起来,可越挣扎,她下陷得就越快。 那个长得和她一样的人走到了她面前,奇怪的是,那人居然没有被那片沼泽所吞噬,她就站在沼泽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凌汐池连忙朝她伸出了手:“求求你,救救我。” 她的声音中带着乞求的意味,可那人不为所动,脸上带着冷酷的表情,说道:“为什么要求我,你明明可以自己爬起来的。” “不……”凌汐池摇头,说道:“我……我起不来,我没有力气,你救救我。” 那人冷哼了一声,说道:“自救者天救,自助者天助,自弃者天弃。” 凌汐池咬了咬嘴唇,说道:“你错了,天从来不会救自救者,你不知道,我尝试过很多自救的方式,可天不放过我,命运也不放过我。” 那人蹲在了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进她的内心,问道:“所以你认命了?” 凌汐池苦笑,埋下了头,说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不认命又有什么法子呢?” 那人冷笑了一声,抬眸注视着未知的方向,说道:“你哥哥还在噬魂阵里,你嫂子还在敌人身边受苦,你真的要认命吗?” 凌汐池埋着头,说不出话来。 那人接着问:“你不想去救他们吗?” “我已经没有武功了,我救不了他们,也救不了自己,我谁也救不了。” “武功没有了不可以再练吗?” 凌汐池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说道:“我全身经脉尽损,已经没有办法再练武了,现在的我,连一把剑都拿不起来。” 那人看了她的手掌一眼,问道:“你试过了吗?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办法呢,或者说,你想过办法吗?” 凌汐池回答不出来,历经几次生死后,她确实已经丧失了勇气,以前她不信命,信奉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命运已经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明白了什么叫蚍蜉撼树,自取其辱。 如今的她,已经失去到再无可失去的东西,除了偷生来的这条命,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想,更不知道,自己再抗争下去,命运还要如何对待她。 她怕了,也累了。 如果可以,她宁愿躲在云桑村种一辈子的茶也不想再去掺和那些纷争与是非。 那人问道:“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凌汐池迷茫地摇了摇头。 “这里是你的心境啊。” 凌汐池苦笑:“原来我的心已经这么荒芜了吗?” 就像一块干涸的土地,贫瘠而又寸草不生。 可笑,明明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却仿佛已经历经了沧海桑田。 那人又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凌汐池仍是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笑了一声,说道:“因为你不认命啊,你若真的认命了,你便不会见到我了。” 凌汐池问:“你是谁?”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就是你啊。” 凌汐池明白了过来:“你是那个不甘心就此沉沦的我是吗?” 她看了一眼已经将她吞噬了一半的沼泽,悲笑道:“原来你不是不想拉我起来,你是没有办法拉我起来,你说你是我,你看,连我都救不了我,我还能救谁呢?” “你能救你自己的,你可以做到的?” “我……我做不到。” “你可以的。” “不……我不行。” 凌汐池捂着耳朵,痛苦地摇着头。 眼前的那个她化作了一阵白雾飘进了她的身体中,凌汐池全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可以的。” 笃定的声音响在她的耳旁。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那贫瘠而又荒凉的心境像是迎来了一股甘泉,紧接着,一只手伸向了她,将她从那沼泽中拉了出来。 一个声音仿佛从她的灵魂深处发出:“你还记得你放在渊和体内的那一缕轮回之花的真气吗?你还记得在明渊城时,你将那缕真气注入渊和身体里时所领悟到的关于轮回之花的真谛吗?” 凌汐池怔在了那里,她开始回想起那天。 轮回之花,是对生命的善和爱。 就像一颗种子,不管在多么贫瘠的地方,只要有阳光雨露,它就能活下来,这是天地对众生的爱,只有爱,才能促使生命的成长,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那声音继续道:“只要那颗种子还在,它就可以再一次生根发芽,你就不想看着它再一次开花吗?” 她喃喃道:“枯萎了的花还能再开吗?” “如果旧的花不枯萎,新的花又开在何处呢?” /130/130469/31553795.html 第四百零八章:领悟 “那你知道这颗种子在何处吗?” “你还不知道吗?你已经有了那颗种子啊。” 一股清凉的感觉瞬间流淌过了她的全身,滋润着她的奇经八脉,在她的体内游走了一个周天后,刺激着她周身的每一个穴道。 凌汐池吃了一惊,是那缕从渊和身上回到她体内的轮回之花的真气在滋润着她。 莫非那缕真气便是那颗种子? 她开始感觉到自己那干涸已久的丹田中开始萌生了一点点生机。 这时,她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那灵光像是在一片黑暗中点亮了一点微弱的星火。 凌汐池敏锐地抓住了那种稍纵即逝的感觉,当即盘腿坐了下来,闭上眼睛去感悟,令自己陷入了深度的冥想之中,将全副注意力都投入到自己体内的每一个细小变化中。 练过武的人,能精准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内部,如五脏六腑、骨骼肌肉、奇经八脉的变化,正是因为如此,她才知道自己很难再恢复武功。 很快,她便看到了一条条断裂的路,路上坑坑洼洼,迷雾丛生,那是她受损的经脉。 那点星火漂浮在她眼前,指引着她朝前走去。 她随便选了一条路,开始尝试着往前走,可刚走了几步,便好似有一堵无形之墙阻挡了她,让她无法再前行,前方迷雾的尽头,是一片永无止境的黑暗。 她试图闯过去,用力地朝前一扑,她终于冲破了那堵墙,来到了那条路断裂的地方,那也是她经脉受损的地方。 她再也无法前行,往前一看,前方是一条浑浊不堪的河,里面黑气弥漫,她遥望着对面,却好似永远也无法通向彼岸。 凌汐池苦笑了一声:“这样的地方,种子也能生根发芽吗?发了芽,就能将这些污浊清除,将这些黑气净化,让它重新变回一条完整的路吗?” 她的话音刚落,那点星火突然动了起来,它悬浮在那条黑气弥漫的河流之上,开始不停地变化形状。 从最开始的一个点,慢慢变化成一个圆,又从那个圆演化出第二个第三个,圆环越来越多,一个接一个的光轮环环相扣,每重复九次便成一个图案。 那个图案在她面前旋转起来,每一个圆环同时向外旋转,又创造出一个相等的图案出来,无终止,无穷尽,无限循环,生生不息。 她惊讶地张大了唇,那是轮回之花的图腾,而那点星火幻化出的圆环正在为她展示轮回之花衍生的过程。 她呆呆地朝前走了一步,便见图腾上的每一个圆开始脱离,围着她飞舞起来,像是一个个透明的泡沫,又像是亿万点银色的微尘,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片黑暗的空间,它们悬浮在那条浑浊不堪的黑河之上,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凌汐池怔怔地看着,下意识地扬起了手,那漫天银色的微尘开始旋转,越旋越快,那些微尘从四面八方开始朝她的手心汇聚,形成千万条流动的银线,银线缠绕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条螺旋形状的银河。 银河覆盖在那条黑河之上,像是在试图取代它,净化它,河流上空的黑色浊气开始急速翻涌。 “这是……” 凌汐池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突的,她只觉得全身一阵剧痛传来,那条银河突然溃散,像亿万点火花散入天地,寂灭于那一片黑暗中。 虽然短暂,却好像为她照亮了方向。 她明白了过来,那是轮回之花在试图修补她受损的经脉。 她立即盘腿坐在了那条污浊的河流边上,开始回想她这一路走来的所有经历,还有她修炼过的每一门武功。 轮回之花的修行法门是以通过窍穴吸纳天地灵气,反补自身,再配合阴阳运转,虚实互补,从而达到人体能自生,故能长生的效果。 轮回之花每产生的一个圆,实则对应的都是人体的穴位,而这些穴位是人体与天地之气相通的窍门,天地不老,如同江水,源源不断,人之所以有生老病死是因为人不能有自生的能力,若能通过这些窍门得到天地的能量,便能使人体的经脉脏腑源源不断的得到新生的力量。 而仙霞功入门的第一层便为餐霞漱瀣,也是教人引天地之灵气用以净化己身,相传天地间有六种精气,沆瀣、正阳、朝霞皆为六气之一,餐六气而饮沆瀣,漱正阳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精气入而粗秽除。 火阳诀更是如此,她当初领悟火阳诀的时候,是火阳诀的秘籍掉进了烈火中,火阳自烈焰中产生,这让她想到了一样东西,传说中的凤凰,凤凰浴火燃烧,向死而生,在火中燃烧后重生重现,并得到永生。 她这才发现,火阳诀、仙霞功、轮回之花这三门武功竟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或许,这世上万事万物中蕴含的道理本身就是一样的,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则生万物。 那么她将这三者合而为一呢?是不是就可以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创造一门属于她自己的功法出来。 凌汐池内心惊涛骇浪,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中。 她闭上了眼睛,彻底将自己放空,然后开始同时运转着三门武功的心诀,尝试着将它们融为一体。 她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先是一股极热的真气从她的丹田内冲了出来,还未游走遍她的全身,又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她的心脏处冒了出来,也沿着她的每一条经脉开始游走。 她只觉得自己的一半身体像是在被烈焰焚烧,而另一半身体则被冻在了冰天雪地里。 冷热交替中,她一会儿觉得自己快要被烧死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她被那种极度的痛楚折磨得死去活来。 渐渐的,那寒冷的感觉占据了主导地位,她睁开眼睛,便见从她的双脚开始,到身体,再到双手都慢慢地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她知道,那是九阴还魂花的寒毒发作了。 那剧烈的寒毒很快就将那一缕火阳之气压制了下去。 整个世界下起了鹅毛大雪,她看见那条冒着黑气的河流在以极快的速度结成冰。 难道还是不行吗? 这条路还是行不通吗? 凌汐池站了起来,冲上前去,纵身跃进了那条河中。 那条河瞬间变成了一个万丈深渊,深渊四周全是终年不化的寒冰,刮着永不停止的暴风雪,这极度的寒冷下,她看见自己已经被冻成了一个冰人,等待她的是永无止境的沉沦。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昨天,每一次当她要获得幸福的时候,每一次当她要重新开始的时候,老天都会把她所有的希望夺走,将她的路斩断。 它让她一次次得到希望,又一次次绝望。 正如现在这般。 绝望和痛苦占据了她的所思所想。 她开始放任自己往下坠落,不再挣扎。 这时,一个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问道:“阿寻,爱是什么?” 凌汐池喃喃道:“爱……” 她突然回答不上来。 可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却闪过了许多画面,那是一缕阳光照到大地的时候,那是一朵花开的时候,那是一只鸟儿刚刚学会振翅的时候,那是一颗种子萌芽的时候,那是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雪灾时小女孩手中的馒头,洪涝时明渊百姓肩上的木柴,贫困时云桑村百姓手中的茶叶。 是那一双双充满希冀的眼睛和那一张张带着微笑的脸。 那声音继续道:“阿寻,将你所能体会到的爱去浇灌那颗种子吧,忘记痛苦,人之所以会对痛苦记忆深刻,是因为快乐太多,而痛苦太少,才会深刻,或许在你看来已经是深陷泥沼生不如死的状态,对别人来讲已经是向往已久的天堂梦境。” “那我该怎么做?” 她要怎么先逃离这个寒冰深渊? 她又该如何去浇灌那颗种子? *** 月光从窗棂中撒了进来,温柔的替床边的人披上了一层薄纱。 萧惜惟叹了口气,起身站了起来,准备为自己倒杯水喝,可他刚走到桌前拿起茶壶,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不对劲的对方。 他急忙回头一看,猛地变了脸色,只见那躺在床上的人全身上下竟萦绕着三道十分微弱的真气,依稀能分辨出一道是红色,一道是白色,还有一道是紫色。 这三种真气他也十分熟悉,分别属于火阳诀、仙霞功和轮回之花。 三道真气交织缠绕在一起,像是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促使着它们融为一体。 床上的人儿仍然睡着,脸上却出现了痛苦的神色,像是在承受着十分痛苦的折磨,紧接着,一股阴寒之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渐渐将那三道真气压制了下去。 不一会儿的时间,从她的手开始,到她的脸上,甚至发丝上,逐渐凝结了一层淡淡的霜花,那霜花还在继续凝结,很快就连床幔上都结了薄薄的一层。 萧惜惟立马扔了手中的茶壶,冲到了床边,伸手抓起了她的手,入手一片冰凉。 他知道是她体内的寒毒发作了,立即将她扶坐起,当即在她身后盘腿坐了下来,将自身的真气逼入她的体内,试图将那寒毒压制下来。 可那股寒气凶猛无比,很快便蔓延到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缥无带着冰冽走到门口的时候,便感觉到房间内传来了一阵凛冽刺骨的寒意,他和冰冽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冲了进去。 便见萧惜惟正在运功替她逼毒,可那寒毒十分顽固,怎么也压制不住,缥无疾步走到了床前,看着凌汐池身上那凝结不化的寒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冰冽见状,也急忙走到了床边,说道:“这是九阴还魂花所产生的寒毒,可这寒毒被空玄大师压制得非常好,怎么会突然发作呢?” 他看向了萧惜惟,愤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萧惜惟摇了摇头,两道剑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说道:“我不知道,她一直睡着,突然就这样了。” 缥无闻言,手一扬,一根银丝从他的袖中飞了出来,准确地系在了她的手腕上,他的手指往上一探,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她定是领悟到了什么,急于突破自己的极限,导致体内的寒毒压制不住了,这太冒险了,她如今的身体太弱,很容易身死道消。” 冰冽急道:“那现在该怎么做?” 缥无沉着道:“得先将她的寒毒控制住。” 说罢,他将目光落在了萧惜惟的身上,接着道:“事到如今,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救她的只有……” 萧惜惟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身上有她的火阳诀功力,唯一能化解这寒毒的也只有火阳诀,现在能救她的只有他自己。 他沉声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缥无点了点头,说道:“或许你还需要一些东西。” 他起身走了出去,很快,便有一大群下人端来了无数个火盆,在房间里围了几圈,紧接着,下人们送来了一大桶滚烫的热水。 萧惜惟让他们退下后,再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将她抱进了热水中。 /130/130469/31576865.html 第四百零九章:归宿 就在他将她放入水中的那一刻,滚烫的热水瞬间变得如冰水一般,即便四周放了无数个火盆,可那热量几乎起不了任何作用,房间里依然冷得就像冰窖。 彻骨的寒,彻骨的冷,冷得让人绝望。 萧惜惟怔了一下,整颗心都好似被冻成了冰,碎成了一地的冰碴子,他这才知道她这些年来究竟承受着怎样的折磨。 而她之所以受着这样的折磨,完全是因为他。 他毫不迟疑地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又褪去了自己的衣衫,一步跨入了水中,面对面将她拥入了自己怀里,他的手紧贴着她的背心,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了她的体内。 他一边运功替她压制着寒毒,一边凑近了她的耳旁,说道:“汐儿,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我知道你能感应到我,振作起来,不要放弃。” 凌汐池依然悬浮在那寒冰深渊中,她想了无数个办法,可在这里,任何办法好像都不管用,她全身都被冻僵了,身上更是没有一点力气。 极度的寒冷中,她开始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循环得越来越慢,心跳也越来越微弱,弱得像是风中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她以为那点火要熄灭的时候,突的,一股热量涌入了她的身体,那烛火跳动了两下,又开始继续燃烧起来。 她好似听到了有一个声音在她耳旁说:“汐儿,振作起来,别放弃。” 她动了动嘴唇,想说话,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也不想放弃,可是真的好难。 她好想让那颗种子重新生根发芽,可是她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就在这时,在靠近她心脏的地方,她听见了另一颗心脏跳动的声音,那声音强壮有力,随着那有力的心跳,源源不断的火阳之气疯狂涌了进来。 一缕缕火红的真气萦绕在她的四周,像是烈焰在燃烧,如同燎原的天火,很快便在她周围化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她被包裹在其中,那股仿佛要将人冻死的冰寒之气瞬间被隔绝在外面。 很快,那片火海开始疯狂翻涌,渐渐凝成了一朵血红色的花朵,凌汐池认得出来,那是轮回之花,花瓣从四面八方朝她的头顶聚拢,仿佛一朵盛放的花回归到了花骨朵的状态,她被包裹在花心里,就像一颗种子被培育进了温床中。 越来越多的温暖流淌进来,在她四周形成了一个保护罩,隔绝着一切的严寒风雪,她将自己蜷缩成婴儿的形态,本能的朝着那热量来源的地方贴了过去。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拥住了她。 她也朝着那未知的方向,无意识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她能感觉到自己好似抱住了什么,那一刻,她像是拥抱住了前所未有的温暖,那种感觉让她心安,让她依赖,她就像只在暴风雪中漂泊了许久的小舟,终于回到了属于她的港湾。 那是她思念了许久的归途。 她喃喃道:“我终于回来了。” 萧惜惟听到了她的话,她的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都依偎了过来,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浴桶里的水没有之前那么冷了,屋里的火盆也尽数熄灭,他将她搂紧了一些,感觉到她的体温已经恢复过来,身上的寒毒也被压制了下去,他的手终于撤离了她的背心。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惊险的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他将她从浴桶中抱了出来,替她擦干净了身上的水,便将她抱到了床上去。 凌汐池抱着他不撒手,她的发髻已经全散了,沾湿的头发还没有干,湿答答的散在脑后,脸色已经转变为正常的雪白色,可那张樱唇却比之前还要红艳一些,像是一朵盛放的罂粟花,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 萧惜惟的喉结微微滑动,他打量着她,目光沿着她的面庞一路向下,那是一副十分完美的身躯,几乎找不出一点缺陷,脖颈修长,腰细如柳,四肢柔长。 灯光下,她的肌肤白得像是雪堆成的,几缕湿漉漉的发丝黏在她的胸前,更衬得她肌骨莹润,那乌黑的发丝像是一只只潮湿的触手,轻而易举地延伸到他的身体里,紧紧地抓住了他的心脏。 这是属于他的,是他最为珍视的宝贝,他将她遗失了许久,现在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了。 她甚至比以前更让人心动。 以前她武功高强,拿着一把剑整天风里来雨里去,动不动就要跟人火拼,像个风一样的女子,让人把握不住。 如今,她的武功没有了,身上却多了一分难得的柔弱,娇得不得了,柔得不得了,是朵男人看了都想保护的娇花。 而现在,这朵娇花就盛放在他面前,等待着他去采撷。 久违的渴望占据了他的思想,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轻轻地,从她的脸颊,一路蜿蜒向下。 凌汐池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嘤咛声,像只小猫一般用脸蹭了蹭他,将自己整个人都缩到了他的怀中,双手更紧地缠住了他的腰。 真是要命! 萧惜惟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炸开了,再也顾不上许多,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此时此刻,想要她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始的,或许是她身上有太多让他迷恋的东西,让他沉沦,让他疯狂,她是这个世间他唯一爱着的女子,爱她成痴,爱她成魔,然而她却不把他放在心上,一次又一次离开他。 他要将她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他要让她知道,她这辈子都只能属于他,别说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她也只能属于他。 他捧着她的脸,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身上,他温柔地进入了她,凌汐池却感觉到了锐痛,如羽翅一般的睫毛微微颤抖,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四面相对的时候,她彻底清醒了过来,当明白过来他们正在做什么,她下意识地尖叫起来,就在她张嘴的那一瞬间,萧惜惟的头低了下来,恰好封住了她的唇,凌汐池伸手想要推开他,他抓住了她的手,固定在她的身体两侧。 她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被他压制在身下动弹不得,她狠狠地瞪了他两眼,终于还是妥协了。 “醒了?” 萧惜惟问她。 她呜咽了一声,不想再看他的脸,把头偏向了一旁,萧惜惟看着她布满红霞的侧脸,轻笑了一声,又将她的头扳了回来,强迫她看着他。 凌汐池觉得自己就像风中的落花,狂风中的柳枝,浪上的浮萍,一次又一次被命运的浪潮掀了起来,而他,却是她唯一的归宿。 窗外,好风凉月。 而屋内,却是红被翻浪,春色无边。 天快亮了,天地一片朦胧,远处群山如黛。 亭子里,缥无将一瓶药放在了桌子上,说道:“这是给你的。” 冰冽站在他对面,动也不动,整个人仿佛凝立成了一座雕像,脸上的面具泛着凄凉的光。 缥无看了他一眼,说道:“放心吧,她会没事的。” 说罢,他又看了不远处紧闭的房门,说道:“过了这一关,说不定她的武功就可以恢复了。” 冰冽回过了神,伸手将那瓶药拿了起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缥无点了点头,笑道:“我从不说假话,尤其是面对着男人的时候。” 冰冽坐了下来,一双眼睛询问地看着他。 缥无道:“她可是号称无启族的天才,我给她把脉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她体内的真气有复苏的迹象,损裂堵塞的经脉也有疏通的迹象,若是没猜错的话,她是领悟到了什么,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道。” 冰冽问道:“那她为什么还会那样?” 缥无道:“这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不管什么,都需要一个过程,况且,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她的道需要他去帮她。” “萧惜惟?” 缥无嗯了一声,接着道:“这条路或许与轮回之花有关,同样,他也需要她。” 冰冽狐疑地看着他。 缥无伸手提起茶壶替他将茶杯蓄满,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他有心魔吗?” 冰冽端起了杯子,嗯了一声。 “自从她回来后,这两日他身上的气息平和了许多,只要她不离开他,他变回当初那个萧惜惟便是件很容易的事。” 冰冽默不作声地喝着茶,突的,他的手一顿,狐疑地看向了茶壶。 缥无微笑道:“你没感觉错,这是你们的茶。” 说罢,他还向他遥举了一下茶杯,说道:“确实不错,怪不得月弄寒喜欢。” 冰冽放下了手中的杯子,问道:“我们的茶坊怎么样了?” “昨日,他已经吩咐人去整修了,只不过,我们去晚了一步,你们的茶坊那边已经派了人去。” 冰冽道:“他也算是有心,我便是走,也走得安心了。” 缥无的脸色微微动容,问道:“不知冰兄接下来打算去何处?” 冰冽的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wap. /130/130469/31599272.html 第四百一十章:条件 冰冽依旧无声地沉默着。 缥无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手,立时,一个仆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恭敬地递给了他。 缥无接过,又将包袱给了冰冽,说道:“当今天下波谲云诡,能置身事外是件好事,有些事情你就不要再去掺和了,好好活着,为了你冰家,也为了你自己,你们冰家对泷日国做得已经够多了。” 冰冽接过了包袱,十分不舍地又看了那房间一眼。 缥无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说道:“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是你要知道,离开这里,你才会有活路,你继续留在这里,他不会放过你。” 冰冽问道:“她真的可以帮助他去除心魔吗?” 缥无嗯了一声,说道:“他是为她成魔,自然也只有她能救赎他。” 冰冽又问道:“若是救赎不了呢?” 缥无也沉默了下来。 冰冽接着道:“这几年来,他的所作所为我们已经听说了,你觉得他还能变回当初的那个爱民如子的惜王吗?或者说,另外一个,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吗?就算他日泷日国消失了,那云隐和寒月之间呢,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寒战天,老百姓究竟还有多少苦日子要过?” 许久后,缥无笑了起来,说道:“抱歉,你的这些问题我回答不了你,但是,我能告诉你的是,她在他身边,至少能让他保存一丝良知,有她在,即便泷日国消失了,云隐和寒月之间也会在短时间内相安无事。” 冰冽无奈地笑了一声:“我只希望他不要再折磨她了,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你觉得他会折磨她?”缥无抬眸讶异地看着他,随即笑道:“这你大可放心,他折磨不了她,没有谁会比他更不希望她受苦。” 凌汐池抱着膝呆呆地坐在床上,房间里还残留着欢爱的气息,她望着窗外,朦胧的光从窗棂中透了进来。 天已经快亮了。 这时,一双手臂从后面伸了过来,从腰间轻轻地抱住了她,萧惜惟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上,柔声道:“汐儿,别跟我闹了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凌汐池哭笑不得,问道:“你觉得我在跟你闹是吗?” 萧惜惟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顾虑的事情不会发生。”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 萧惜惟执起了她的手,郑重地说道:“你在意的是我和你姐姐的婚事,但是我和她不会再成婚了。” 凌汐池懵在了那里,惊声道:“你要悔婚?” 萧惜惟嗯了一声。 凌汐池急忙道:“不行,你不可以这么做,这样的话,别人如何说你?又要如何议论姐姐?” “管不了那么多了。”萧惜惟将她的手握得又紧了一些,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中:“有多少骂名我来背便是,我也会尽力补偿她。” 凌汐池苦笑了一声,抬眸望着房顶,目光有些悲凉:“如何补偿,当初我险些抢了她的身体,现在我又要抢她的丈夫,我成了什么了?” “我是你的丈夫,你才是我的妻子。”萧惜惟吻了吻她的耳垂,接着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娶她?” 凌汐池冷笑:“这重要吗?” “不重要吗?”萧惜惟将她转了一下,让她面对着他,说道:“索性我现在便跟你说清楚,我娶你姐姐根本无关任何情爱。” 凌汐池问:“那是为了什么?” 萧惜惟说道:“有三个原因,第一,我娶她,借着大婚的名义,将无启族的族人迁回到你们曾经的栖息地。” 凌汐池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呆在月凌州,难道月弄寒对他们不好吗?” 萧惜惟摇了摇头,说道:“唐怒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凌汐池沉默不语,也不接他的话,只是看着他,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她大约猜到了一些,但她要听他怎么说。 萧惜惟道:“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从唐渐依出事的时候开始,不用等到泷日国攻打月凌州,月凌州也会乱的,当初跟着你们一起下山起义的本就有一半的人不服月弄寒,而月弄寒也不会让别人继续以为他是靠着凌云寨得的势。” 凌汐池还是不说话。 萧惜惟接着道:“他是故意让月凌州乱的,一来是为了麻痹寒月国的人,二来便是排除异己,唐怒不过是这场争斗中的牺牲品罢了。” 凌汐池道:“可这与我们无启族有什么关系,这些年来你也看到了,他对无启族很好,我相信他,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伤害他们的。” 萧惜惟道:“那是因为云隐国还没有站在他的对立面,因为我们现在在共同对抗泷日国,若是有一日泷日国不在了,云隐国便是他的敌人,你觉得那个时候他还会对你们无启族的族人好吗?” “为什么会不好?”凌汐池反驳他,接着说道:“月弄寒不是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况且随风哥哥还在他那里为他办事,便是看在随风哥哥的份上,他也不可能真的对我们的族人做什么,况且,他们现在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对他没有威胁,他没有伤害他们的理由。” 萧惜惟道:“你也别忘了,叶随风是从我藏枫山庄出去的人,你觉得真到了那么一天,月弄寒会百分百相信他吗?” 凌汐池还是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萧惜惟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不是哪样的人,你了解他多少,汐儿,人是会变的,我不否认他现在是个好人,可日后当他真正的处在那个位置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当一个真正的好人,事实上,云隐国和寒月国的对抗现在已经开始了,不是吗?” 凌汐池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懂了,姐姐正是因为怕无启族步上凌云寨的后尘才会同意与你成婚的是不是?那还有呢?” 萧惜惟知道她问的是另外两个原因是什么,说道:“云隐国后宫空悬已久,基本上每日都有劝我早日立后的折子呈上来,我需要稳住他们,再加上渊和渐渐长大,她也需要一个母亲教导她,这个位置本来是属于你的,我不想给其他人,她是你姐姐,你不在,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凌汐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问道:“姐姐也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萧惜惟道:“是,当着她的面我也是这样说的。” 凌汐池冷笑道:“这么荒谬的条件姐姐也能答应你,她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清楚吗?” 萧惜惟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凌汐池望着他的眼睛,问道:“还有一个原因呢?你是不是想利用她将我唤回来?” 萧惜惟被她说中了心思,避开了她的视线,说道:“我承认,我想效仿叶琴涯复活灵邪的法子将你找回来,你与她曾经共用过一具身体,她是最好的选择。” 凌汐池再也忍不住,一巴掌甩在他的身上,气得浑身发颤,说道:“她是无辜的,她该有自己的人生,你觉得用她的命换我回来,我就能心安理得的和你在一起吗?” 萧惜惟抓住她的手,说道:“我承认这很卑鄙,但我不在乎,只要能找到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凌汐池将手缩了回去,心里五味杂陈,埋着头道:“我不该回来的。” 萧惜惟又将她的手拉着:“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你是我的妻子,我跟你已经拜过了天地,你对我做什么都是理所应该的,是我不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但是你别想再摆脱我了。” “我还能摆脱你吗?”凌汐池闭上了眼睛,她已经被禁锢在了他的身边,她甚至再一次和他发生了关系,便是她想逃,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她认命般地说道:“我会留在你身边,但是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萧惜惟心中一喜,急忙道:“什么事,你说。” 只要她不跟他置气,别说答应她几件事,便是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凌汐池看着他:“第一件事,你放了阿曜,别为难他。” 萧惜惟怎么也没想到,她的第一个条件竟是这个,他的心中升起了一抹不悦,他不喜欢她为了别的男人来跟他谈条件。 他冷声道:“他不是什么阿曜,他是冰冽,我会让他离开的。” 凌汐池抓住了他的手,说道:“冰冽已经死了,这世上只有阿曜,你放了他,别让他离开景陵城,把我们的茶园和茶坊交还给他,让他去打理。” 萧惜惟眉头一皱,说道:“你已经对他有情了是吗?” 凌汐池道:“他守了我五年,他为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欠他的我应该还,茶园有他一半的心血,那本就该是属于他的东西,这也是我唯一能给他的东西了。” 萧惜惟嘴角一勾,冷笑了起来:“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你对他的这份情到底是什么情?” 凌汐池愣了一下。 他又接着道:“让他留在景陵城,怎么,你还打算着要和他再续前缘?” 他的话像把刀子一般扎进了她的心里。 凌汐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她才讽刺地笑了起来:“所以,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你觉得我现在和你躺在一张床上,心里却还想着要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是吗?你已经是这么看我的吗?” 萧惜惟冷着脸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才道:“我可以给他很多钱,我也可以安排好他的去处,但是他必须得离开这里。” 他的语气冷然,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凌汐池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抹一闪而过的狠戾。 她放缓了语气,甚至带着一点哀求的意味,说道:“男女之间不止有情,还有义,我答应你,只要你让他留在这里,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见他,我一步都不离开你好不好?” 她有她的顾虑,她看得出来,在云桑村的那些日子,是她认识冰冽以来,他过得最开心的时光,在那里,他可以以阿曜的身份好好活着,做他真正喜欢做的事。 现在,泷日国已经知道了他还活着,她怕他一旦离开这里,他们会以冰家的名义来威胁他,让他重回泷日国。 萧惜惟看着她,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说道:“你该知道,你是我的女人,不管情也好,义也好,都不是你应该对他存有的东西。” “可他已经存在了。”凌汐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说道:“况且,你也不会让我离开你的视线的不是吗?只要我不见他,那么,他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wap. /130/130469/31618351.html 第四百一十一章:禁锢 屋子里顿时沉默了下来。 窗外传来了晨起的鸟儿鸣叫的声音。 萧惜惟看了她一会儿,她的眼神坚定而又执着。 他败下阵来,说道:“这件事我可以考虑一下,还有呢?你还要我答应你什么?” 凌汐池咬着嘴唇,说道:“第二件事,我要闭关,我要你答应我,在我闭关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 梦境中所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适才也不动声色地尝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的真气,虽然经脉还是堵塞的,但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有了一些疏通的迹象。 她知道自己找到的那条路是对的,那缕轮回之花的真气就是那颗种子,而仙霞功和火阳诀都是那颗种子的养分,只要她能坚持那条路走下去,成功地将这三门武功合而为一,她便有机会恢复功力,就算比不上从前,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完全没有自保之力。 她还要去泷日国将哥哥他们救出来,所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去努力一把,她不想放任自己软弱下去。 “闭关修炼?”萧惜惟皱起了眉头,问道:“你想去救人?” 凌汐池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萧惜惟又问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不会救你哥哥和你嫂子?” 凌汐池被他问得一愣。 便听萧惜惟冷笑了一声:“汐儿啊,在你眼里,你又是怎么看我的呢?” 凌汐池道:“我……”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看他。 他们曾经相约白首,携手红尘,许下了不离不弃的誓言。 他是她唯一动过心,深爱过的人,她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他的身边。 可谁知,造化弄人,这错失的五年,在他们之间造成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萧惜惟微微埋了头,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良久,他才继续说道:“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呢?” 凌汐池不解地看着他,她不明白,她修炼武功和相不相信他有什么关系吗? 萧惜惟抬眸看她:“你有没有武功我都会救你哥哥,所以,你为什么就不能把救你哥哥的事交给我?为什么老是想着要恢复武功?你难道又想再一次自作主张的去闯噬魂阵,再一次离开我?” 凌汐池被他问得呆住了,她想到了当初她瞒着他去血域魔潭那件事,她也知道,她确实欺骗了他很多回,现在他已经没有办法完全再相信她。 她只得说道:“可是邪血剑只有我才能用,沈堡主也说了……” “没有那把剑我也可以破了噬魂阵救出你哥哥。”萧惜惟突然发怒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打断了她的话:“没有那把剑,我云隐照样可以灭了泷日国,救回灵歌,但是我告诉你,你不可以再修炼武功,不可以!”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番话,十分用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凌汐池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腕骨仿佛都要被他捏碎了,她开始剧烈地甩着他的手,说道:“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你凭什么不让我修炼,你怎么能那么自私,我是人,不是你的附属品,你不能什么都替我做决定。” 萧惜惟的身上浮现出一丝戾气,他死死地盯着她,眸子逐渐转红,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也许是他的潜意识在告诉他,一旦她有了武功,她就会再一次离开他。 他已经怕了,以前他就是太纵容她,由得她到处飞,他甚至给她打造了一片可以任她翱翔的天空,他是那么地珍惜她,可她偏偏就是不听话,她偏偏就是要往外面的世界飞。 把一只鸟儿禁锢在自己身边最好的方式,除了关在笼子里,不就是折断它的翅膀吗? 他不想把她关起来,只能让她不再拥有翅膀,她若想飞,他可以带着她,他可以做她的翅膀。 只要没有翅膀,她就再也飞不走了。 凌汐池看着他腥红的眸子,惊得忘记了挣扎,这样的他让她十分陌生,就好像他突然变了一个人,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邪性和偏执。 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她曾在入了魔的叶琴涯身上见过,甚至他现在身上的邪气,比当初的叶琴涯还胜了几分。 她又回想起了前天晚上,她刚醒过来,看到他正在对冰冽动手,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的。 一种不好的预感陡然从她的心中升起,此前,她一直觉得,他这些年性子大变是因为他修炼了轮回之花的缘故,只要他不再修炼下去,他就可以变回当初那个他。 可直到现在,她才突然明白了过来,或许他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不仅仅只是因为轮回之花。 当初在血域魔潭,他吸收了带着叶琴涯心魔的龙魂之力,莫非这么多年来了,他并没有炼化这股力量,而是放任着它留在自己体内? “你……”她犹豫着开了口,问道:“你是谁?” 萧惜惟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伸手抚摸着她的脸,说道:“汐儿,你听话,你现在不需要武功,我会保护你的,任何伤害你的人,我都会送他去死,以后,我就是你的剑,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凌汐池只觉得背脊一寒,突的甩开了他的手,从床上爬了起来,去捡地上的衣服,她要去问问缥无,是不是当初他吸收了叶琴涯心魔才导致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可她还没够到地上的衣服,萧惜惟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一股大力袭来,再一次将她甩回到了床上。 萧惜惟欺身过来,一只手将她按在自己身下,冷声道:“不许走,你要去哪里?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床幔剧烈的晃动着,朦胧的光线中,凌汐池依稀见到了数道红色的真气如同血雾一般萦绕在他的四周,带着诡异的气息。 她瞪大眸子看着他,他的表情依旧还是温柔的,可她却能感受到,在他那温柔的外表下,里面潜藏着怎样的滔天巨浪。 她的思绪迅速翻滚着,理智告诉她,现在绝不是激怒他的时候,否则他不知道还要怎么发疯。 她只得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说道:“我听见了,我不练了便是。” 萧惜惟听了她的话,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地笑,身上那股邪性的戾气开始慢慢消失,他的手指拂过了她的脸,声音又温柔下来:“你听话,我会对你比以前更好,相信我,我很快会把你哥哥救出来。” 她的眸光微微颤动,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太过强硬,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也不是不让你练武功,我知道你有所领悟,可那太危险了,你不知道,昨晚你强行突破自己,使得你体内的寒毒发作了,差一点就控制不住,你便是要练武,待我请教了师兄,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彻底将你体内的寒毒清除了,你再练好不好?” 凌汐池仍是点头。 见到她乖顺的模样,萧惜惟显然更开心了,又道:“对了,还有呢,你还要我答应你什么?” 凌汐池不敢再说下去了,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要说的。 “说吧,”萧惜惟依旧微笑着说道:“我不希望你心里有事瞒着我。” 凌汐池:…… 她说了,他得同意才是啊,已经说了两件事,没一件是他喜欢听的,那她还有什么说的必要。 萧惜惟道:“你不说,我替你说好不好?” 凌汐池:…… 萧惜惟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从她的眼睛中看出什么,好一会儿,他才淡淡说道:“你还想让我娶你姐姐是不是?你想让我答应你,让我和她的婚礼照旧举行是不是?” 凌汐池蓦地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全身开始冒冷汗。 “我居然真的猜对了。”萧惜惟笑了笑,接着道:“别傻了,我说过了,不会再有婚礼,便是有,也只有我和你的婚礼。” 他扭头看着窗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声音也十分低沉沙哑,像是在告诫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不会再让任何人阻碍我们在一起,谁都不行!” 凌汐池垂下了眼睑,不再说话,她觉得很难过,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更是为了他。 她的眼中浮起了泪花。 萧惜惟拭去了她脸上的泪水,说道:“别哭,我最看不得你哭。” 说着,他将头扭到了门口,又问道:“你知道现在谁在外面吗?” 凌汐池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他凑近了她的耳旁,轻声说道:“是冰冽,我让师兄将他从牢房里带出来了,你不是想让他留在景陵城吗?我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我也可以让你再见他一面,但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凌汐池还是愣愣地看着门口不说话。 萧惜惟的头埋了下来,在她耳旁道:“我要你给我生个孩子。” 凌汐池猛然扭头看着他。 萧惜惟笑了一声,吻住了她的唇。 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明亮,门外渐渐传来了下人们的声音。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萧惜惟起身站了起来,开始有条不紊地穿衣服,穿戴整齐后,他拉开门让守在门口的侍女进来。 侍女们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wap. /130/130469/31635743.html 第四百一十二章:守拙归园田 侍女们开始清理房间里的东西,浴桶火盆很快被搬了出去。 凌汐池歪着头看着帘帐外穿梭忙碌着的侍女,下意识地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实在是没脸见人,全身也疼得很。 就在侍女们服侍着萧惜惟洗漱的时候,一名侍卫在门口禀报道:“陛下,侯爷在外求见。” 萧惜惟将帕子扔在了水盆里,扭头看着床的方向,见里面的人赖着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说道:“让他们先等着。” “是。” 侍卫得令去了。 侍女们靠着墙站成了一排,埋着头等待他的吩咐。 萧惜惟走到了床前,拉开了床帘,问道:“还想再睡一会儿?” 凌汐池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 萧惜惟自床边坐了下来,正要开口说话之际,又有府衙里的管事在门口禀报道:“陛下,月王府那边派人求见。” 萧惜惟问道:“是谁?” 管事道:“是沈将军,说是奉了月王的命令,来给陛下送个礼物。” 萧惜惟一听,便知定是他们昨夜的行动成功了,那个泷日国的探子已经被抓到了。 他想了想,说道:“你让他们先进来,就说孤有事在忙,一会儿再去见他们。” 待到管事退下后,他一把掀开了被子,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笑着说道:“你先起来,让师兄替你诊了脉,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凌汐池偷瞄了他一眼。 他身上的那些邪戾之气已经完全消失了,眉目也柔和了下来,好似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温柔体贴的他,与刚才狠狠折磨她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回想起他刚才的模样,就像化身成了一头猛兽,要将她吞噬了一样,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说道:“我要见阿曜。” 见他皱了眉头,她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又说道:“你答应了的。” 萧惜惟道:“我没说不让你见他,你先诊了脉再说。” 凌汐池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仍是将被子拥在自己身上,萧惜惟见状,手一挥,侍女们立即上前来服侍她穿衣。 趁着她在梳洗的时候,他走了出去。 缥无和冰冽仍站在亭子里,见他出来,两人都不约而同迎了上去。 缥无问道:“怎么样了?” 萧惜惟道:“暂且过了这一关,你待会儿再去替她诊诊脉,我看她体内的寒毒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清,好生跟她说,别让她再动那些有的没的的心思。” 缥无点头嗯了一声,他怎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这是在提醒他,让他待会儿去诊脉的时候让她绝了那颗想要再次修炼的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便是他不提醒他,他也会告诉她,不管她领悟到了什么,她现在的身体确实不适合再修炼,至少也要调理一段时间,将寒毒祛除干净了才行。 萧惜惟又看向了冰冽,说道:“至于你……” 冰冽道:“你放心,只要确定她无事,我便会离开这里。” 萧惜惟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倒也不必急着离开,我答应了她,会给你两条路走,第一条路,我会给你一大笔钱,作为你照顾她这么多年的回报,并将你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这是我为你安排的路……”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冰冽打断了:“不必,我照顾她并不是为了你的钱,我也不需要什么安全的地方,天大地大,自有我冰某人的去处。” 萧惜惟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有第二条路,你留在景陵城,接管你们的茶园和茶坊,只一条,再不许见她,这是她为你安排的路。” 冰冽愣了一下,连缥无也有些发愣了。 晨风柔和地拂了过来,吹得庭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这时,伺候凌汐池梳洗的侍女们已经陆续从房间退了出来,又有负责膳食的侍女提着食盒走了进去,萧惜惟看了一眼,冲着缥无说道:“去诊脉吧。” 缥无嗯了一声,起身走了过去。 萧惜惟见冰冽还愣在那里,说道:“你还有考虑的时间,一会儿待我出来了你再回答我。” 说罢,他也扭头便走,吩咐了人来带冰冽去用早膳。 立即有个仆人走到了冰冽的身旁,恭敬地冲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冰冽没有理他,看着萧惜惟的背影,突然出声道:“你真的想要报答我吗?” 仆人尴尬地抬眸看着他。 萧惜惟闻言,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他,就连走在前面的缥无脚步也顿了一下。 冰冽朝着萧惜惟走了一步,说道:“既然你想为了她报答我,那我问你,那些逃难来这里,没有田地,没有谋生手段的老百姓你们管还是不管?” 萧惜惟看了他两眼,说道:“这好像不应该是你问的问题。” 冰冽道:“为何不该,你是一国之主,景陵城现在又在你们的手中,你们难道不应该为他们做主吗,所谓江山社稷,不外乎在你的统治下,老百姓们有地种、有衣穿、有饭吃,当初她尚且拼尽了全力要为你做些事,那你呢,你又能为了她做什么?” “你觉得你是那个可以为老百姓说话的人是不是?”萧惜惟挥手让那个仆人退了下去,走到了冰冽面前,说道:“我告诉你,我管与不管都与你无关,我能为她做什么也与你无关,你现在只需要做你该做出的选择,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既然已经改名换姓了,不该你过问的事就别问,你若想走,我现在就可以吩咐人送你走,你若想留……” 他顿了一下,望了远处一眼,接着道:“我昨日已经吩咐人去将你们那个掌柜请了过来,等账算好了,你一会儿就跟他走,用你现在的身份好好活下去,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冰冽疑惑地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让他用现在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萧惜惟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说道:“我索性跟你说得再清楚一点,你这样的性格,朝堂不适合你,江湖也不适合你,不管是作为一个将军,还是作为一个杀手,你不够狠,也不够绝,你既做不到完全的忠,也做不到完全的义,你忧不了国,也忧不了民,或许正如她所说,做一些简单的事,寄情于山水田园,反而会让你更幸福一些,这就是她为什么希望你留下来,甚至不惜跟我谈条件的原因。” 冰冽整个人都僵立成了一根柱子。 他遥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耳旁仿佛浮现了她带着他第一次去茶园里的时候,在他耳旁念的诗。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那个时候,阳光照在她身上,照在一株株茶树上,照在一望无际的山林上,他第一次觉得天地是那么的辽阔,田园是是那样的美好。 她扭头看着他笑,身上沐浴着烟霞的光,眼睛里倒映苍绿的山野,问道:“阿曜,你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对吗?” 他那时只顾着看她,只顾着点头了。 此刻想来,那分散在四野的茶园却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景色,也是他心中最宁静的时刻。 那时,她说什么来着?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或许人生便是如此,一念放下,万般自在,一念静心,花满人间。” 他的眼神也飘忽了起来,喃喃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听到他这句话,萧惜惟也是怔了一下,立即便感受到在他的内心深处,或许还是希望回归那片茶园的。 他看着冰冽那张已经毁去的脸,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想到当初冰家是如何在他们和泷日国的算计下家破人亡的,又想到他是如何沦落为一个杀手的,还想到了,他是如何守着她,度过了那漫长的五年的 他的心难得地升起了一丝类似于愧疚的情绪,随即又说道:“昨夜他们已经抓住了泷日国的探子,景陵城如今已经没有泷日国的人,你留在这里,他们不会知道你还活着,我可以答应你,从今以后,这世上再无冰冽,只有阿曜。” 冰冽回过神来,定定地看着他。 缥无这时也走了过来,劝道:“冰兄,人生难得有几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不要辜负了她对你的一番心意。” “好!”冰冽看了他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我留在这里,再也不见她。” 至少,留在这里,他还可以守着他们共同拥有的东西不是吗? 至少,这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不是吗? 萧惜惟又唤了刚才那位仆人过来,吩咐他先带冰冽去用早膳,又说道:“她还想再和你见一面。” 冰冽想了想,说道:“烦你告诉她,就说我承她的情,让她不要再担心茶园,有我在一天,我就会好好打理的,见面就不必了,日后既然不见,又何必再见。” 说完以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萧惜惟看着他的背影许久,突然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很过分。” 缥无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觉得呢?” 萧惜惟没有回答他的话,缥无转过身,一扭头,便看见凌汐池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她望着冰冽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眼中慢慢浮现起了一层泪花。 wap. /130/130469/31635744.html 第四百一十三章:父女 早晨的阳光尤其刺眼,四五月的风还是柔和的,院子里花草树木正在暖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仿若一声声叹息。 叹息这匆匆的时光,叹息这世间各种无可奈何的分离。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 凌汐池就那样看着冰冽走出了她的视线,走出了她的人生。 她没有叫住他,因为她知道,只有她彻底退出他的生命,他才有机会从新开始,他这辈子才能过得安宁。 萧惜惟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说道:“进去吧,风大。” 凌汐池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屋里。 缥无也紧随其后走了进去,开始为她把脉,感受到她的脉象后,他突然干咳了一声,扭头看向了萧惜惟。 萧惜惟立即紧张了起来,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缥无欲言又止,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她现在身子弱,你即便想,也该克制一点。” 两人立即明白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凌汐池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连忙埋下了头,尴尬地咬住了唇。 萧惜惟也有些微赧,说道:“让你诊别的。” 缥无哦了一声,一边评着脉一边说道:“她这身子主要还是寒毒太重的缘故,寒是万病之根,寒毒去不了,体内阴阳失衡,这身子就养不好,当务之急,还得你每日运功为她逼毒才是,药也得乖乖吃,其他的都要暂且放在一边,昨晚那种情况太危险了,以后万不能那么冒险,景陵城外往西四十里有座小莲峰,那里的半山腰上有一处汤泉,有时间多带她去那里,有助于祛除她体内的寒毒。” 凌汐池不作声地听着,头埋得更低了,她知道缥无也在告诉她,让她不要急着去突破自己。 萧惜惟这才松了口气,又让侍女们把早饭摆了上来,三人一同用餐的时候,缥无突然问道:“听说昨夜他们那边抓了潜入景陵城的探子?” 萧惜惟嗯了一声,只顾着往凌汐池的碟子里夹东西。 缥无又问道:“是谁?” 萧惜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凌汐池一眼,说道:“人他们已经送过来了,一会儿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凌汐池感觉到了不对劲,一个探子而已,月弄寒怎么会特意吩咐人送到这边来,莫非那个探子身份很不一般? 她看向了萧惜惟,眼中带着询问。 萧惜惟对上了她的视线,叹了口气,说道:“是妖儿。” 缥无闻言,搁下了手中的筷子,惊声道:“怎么会是她?” 萧惜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缥无道:“听闻她回国后,寒战天把她奉为掌上明珠,给予了她其他王子公主都没有的尊荣,又怎么会让她混入景陵城来?” 萧惜惟眉头紧皱,也不说话。 凌汐池回想起了往事,口中的食物顿时如同嚼蜡一般,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萧惜惟见状说道:“你得多吃一点,你若是想见她,我一会儿带你去,至于为什么,待会儿一问不就知道了。” 凌汐池这才又拿起了筷子。 这时,萧惜惟又问道:“闻人瑟昨天到了,月弄寒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缥无愣了一下,凌汐池握着筷子的手也顿了一下。 闻人瑟主动现身了? 缥无随即说道:“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动静,她一来除了见了慕家的人外,其余时间都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谁也没见,对外说是,她这些年都在闭关清修,如无必要之外不见外人。” 萧惜惟冷笑了一声,说道:“真要清修便不会假惺惺地跑到这里来做给我们看了,看来她也知道,待在月弄寒身边才能保住她的命。” 缥无埋下了头,没有说话。 萧惜惟又继续道:“我已经跟月弄寒说了,那件事就此打住,我们这边不再追究,不过就是要委屈汐儿一次。” 凌汐池惊诧地看着他,她原本以为闻人瑟刺杀绿翎失败后,会立即离开景陵城,没想到她却反其道而行,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既然这件事双方都已经决定不再追究,他们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那件事就是她干的,那闻人瑟此时最应该做的是,先躲在暗处暗中观察两日,然后找个法子离开这里,也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才是。 她选择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就等于主动承认了那件事就是她做的吗? 她虽不知道闻人瑟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直觉告诉她,她既然选择这个时候现身,那么她之前算计她的事仅仅只是开始。 她倒不是怕委屈,只是闻人瑟干的那件事已经对风灵军的声誉造成了影响,昨日听破尘的意思,现在整个风灵军对他们寒月军已经心生不满,觉得寒月国就是在借题发挥踩他们云隐国,急于收揽人心。 如今大战在即,噬魂阵未破,泷日国未灭,如果此时两军交恶,心生嫌隙,不用等到攻打泷日国,他们自己内部便会乱了,那他们这些年所做的努力不就功亏一篑了。 她的哥哥还在噬魂阵里,灵歌还在泷日国的手中,此时此刻,唯有两军联手才能有机会破阵,她决不允许闻人瑟在这种时候跑出来搅局。 见她皱眉凝思的模样,萧惜惟又怎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既然人来了,派人也送份礼物过去吧,虽然事是不追究了,但该防的还是要防,让人好生盯着那边,别让她再生出什么事来。” 缥无应了一声。 这时,门口有人恭敬地呈上来了两份折子。 一份是关于如何安置那些逃难来此处的难民的,还有一份则是关于几日后阅兵事宜的。 萧惜惟翻开看了一眼,又合了起来,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先去见见妖儿,再去那边会会月弄寒。” 缥无道:“你这时候去见月弄寒做什么?” 萧惜惟道:“噬魂阵破阵之法要论,安置难民的事要他寒月国一共商议才行,再者就是阅兵,你认为我们有了动静,他们那边会按兵不动吗?” 缥无眉头一皱,脸上浮现了一种莫名的凝重。 萧惜惟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有什么顾虑吗?” 缥无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萧惜惟又看向了凌汐池,问道:“你要一起去吗?” 凌汐池嗯了一声。 几人走到议事厅的时候,便看见沈桑辰押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坐在那里。 少女全身都被五花大绑着,还在兀自挣扎,嘴上蒙了一块布条,让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虽然说不出话,但她那双杏核一般的大眼睛仍是充满杀气地瞪着沈桑辰。 沈桑辰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愣小子,按着她不是,不按着她也不是,深怕太用力了伤了她,又怕力气太轻了让她跑了,只得道:“你别动了好不好。” 妖儿狠狠地又剜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将她蒙住嘴的布条松开。 沈桑辰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昨夜她被生擒后,骂了他们一路,什么难听骂什么,最后还是穆苏听不下去了,将她的嘴堵了,两人的世界才算安静下来。 穆苏不喜欢和这样刁蛮的小公主打交道,将人扔给了他,也不请功,扔下他们二人就回去睡觉了,还美其名曰,给他们创造一个二人世界,就这样,把人送过来的担子就落在了他头上。 妖儿还在挣扎的时候,突听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看到那几张熟悉的面孔后,她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双如杏核一般的大眼睛渐渐泛起了水雾。 萧惜惟看了她一眼,扶着凌汐池到正中间的位置让她坐了下来,缥无这时也走了进来,坐在了妖儿的对面看着她。 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萧惜惟冲沈桑辰使了一个眼色,沈桑辰立即会意,将蒙住她嘴的布条解开了。 他以为妖儿会大吵大闹,没承想,她竟然将头埋了下来,一句话都不说。 “吃饭了吗?”萧惜惟问了她一句。 妖儿还是不说话。 萧惜惟见她还被绑着,说道:“把她松开。” 沈桑辰依言照做了。 松开束缚的那一刻,妖儿立即跳了起来,一掌便朝沈桑辰打去,沈桑辰早有防备,闪身一躲,妖儿看准了机会,转身便朝外冲去。 萧惜惟冷哼了一声,袖风一拂,两道门立即重重地关了起来,将她挡在了门口。 妖儿咬了咬唇,扭头看着他们。 萧惜惟长身而起,手负在背后,一步步朝她走去,说道:“看来你在寒战天身边这些年,规矩倒是越学越差了,谁教你的,见到爹爹不问好的。” 妖儿死死地瞪着他,冲他吼道:“你不是我爹爹。” 萧惜惟冷笑了一声,说道:“可我养了你七年。” 妖儿全身一颤,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凌汐池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她完全继承了燕夜心的美貌,已经长成了一个明艳动人的少女,只是那双眼睛,却不如当初那般清澈灵动了。 “可你们也害死了我的母亲。”妖儿蹲了下来,痛哭道:“你们杀了我的母亲。” wap. /130/130469/3164243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