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无明》 (一)比武大会 「有鑑于良善大道法师已然凋零,现今五尊者缺其一。为弥补大道法师空缺,特举办法力、数术、武功拚比大会,以期甄选才德俱佳者,继任大道法师之位。」皇榜公告前密密匝匝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晚到的只能看见别人后脑勺。挨挨挤挤中,只听到有人朗声念着、那贴在皇榜上的一个个篆体文字;那人不但念给围观眾人听、也算是念给自己听。认字,可是个了不起的技能:辨认歪扭乱窜的线条、分不清开头结尾的句读……在在考验着识字人的耐心和眼力。 在宇宙终极星系「日星」的照拂下,那里也有个生机勃勃的「地球」,他们的发展与太阳系的地球不同。当秦王赢政被荆軻刺杀成功之后,中原大陆一直处在征战纷扰、大小国家林立的状态、凡此两千两百年,再没有哪个强势的君主能够统一中原大陆。 不只如此,在这个地球上,道法盛行、玄学与灵力修炼被奉为学习的主流,而「科学」,则是旁门左道、被斥为迷信。 最近这五百年来,中原大陆上的兵燹渐息,道法人崛起。他们提供各种灵力设备给中原各国,也逐渐影响了各国的民生、经济、乃至于政治和军事。歷经数百年的努力,五位大道法师已经成为中原大陆上的超然仲裁者,各国国君都要顾念大道法师的论述和主张,既不敢随便发动战争、也不敢恣意吞併小国了。而今,五位大道法师受各国供养、也成为万民景仰的精神寄託;各国朝廷官僚体系更是大量任用五级以上的道法师、尊称为「光明使」,这些「光明使」让国政民生顺利运转、常保国泰民安。 其实现今的中原大陆,实质上已经统一了___统合在道法人的法术灵力之下,所有食衣住行育乐、外加信仰,都离不开道法师们提供的灵力球与各种符咒;曾有人说:中原大陆上、缺了哪个国王、日子都能照常运转,缺了灵力球可就不行了。 百姓们都以家里出了个道法师为荣。如果哪家孩子在年幼时期的「諭示」中、得到与道法师相关的信息,莫不倾全家族之力来栽培,正如同民间流传的一句话:「成龙成凤不如成道法。」能够培育出道法师、甚至是光明使出来、可就是祖上有德、祖坟冒青烟啦! 「光明使」是由五级以上的道法师担任,是一种职位、也是一种尊称。 「光明使」也分五级,对应着六到十级的道法师。光明使有的在政府机关、公家单位任职,也有的只接受了王室颁予的称号,实际上并不担任公职、或只以顾问的身分在行政机关里行走。 无论如何,光明使的法力高强,通常修修符咒、炼製丹药、或是製作灵力球;都能在这片中原大陆上过得不错。大多数的光明使,最在意的不是世俗那些权力名望金钱,而是自身修炼的提升;多数光明使,心里都会暗暗仰望着一个位置:「大道法师」。 「大道法师」,是中原大陆上最神圣的存在。如同万流归宗一般,成千上万的道法人中间,只有那么五位,能够真正号令天下、让万民景仰。 大道法师,那是什么样的存在?就算凤毛麟角也远远不及它的稀有,一般老百姓,能够躬逢其盛、生在与某位大道法师同一时空中,便是值得夸耀一辈子的事了。至于「徵选大道法师」,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毕竟,只有在一位大道法师归天之后,才有徵选下一位大道法师的机会。 这张皇榜,由中原大陆上汉、唐、宋、元、明、清六大国的国君共同署名,可见其慎重;比武大会的层级一共分为五级,除了甄选大道法师,各国也想乘机招揽人才,让自己国家的光明使阵容、更趋壮大。 这张皇榜告示,除了贴在各城镇的机关衙门口、也同时贴进了各个道法学院中,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告示引起道法学院里一阵骚动。 在宋国枫城的天道学院里,随处可以听到的谈论话题,一直离不开「比武大会」。 「誒,你看过那告示没?」 「何只是看过,我还用新买的『录像仪』给拍了回来呢!以后我要告诉子孙们,你家祖奶奶可是亲眼看过这张皇榜告示的哟!」 「你说,我们有没有机会参加那比武大会啊?」 「你想太多了吧?告示一出、四海之内的能人云集,哪里还轮得到你、我这样的学生上擂台呢?」 「我听说啊,许多我们学院毕业的学长们,都跃跃欲试,好多人回来学院里借用图书馆,想找些比武的参考资料呢!」 「这次比武完全没有年龄、性别各种限制;连法力级数都没有设限,我真想去搏一搏,就算只露个脸,都是光荣的事。有点儿能耐的人,都不会错过吧!」 「你看,这次的大道法师徵选,谁会是最后赢家啊?」 「不好说。如果那些隐居的大能们都出来参加混战,那场面可就壮观了!」 「上次的比武大会,好像是一百二十几年前的事了吧?那次选出了智慧大法师,这次选完,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下一次哟!」 「我们挑个几场擂台,买票去看看热闹、如何?」 「好啊,买票可得趁早,要不然好场次、好位置都被秒杀了呢!」 「不急不急,最后的几场比武大会,还要半个月后才开始卖票呢,我们先早早排队就是了!」 正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绝大部分没有能耐上擂台的老百姓,都抱着「躬逢其盛、是所幸也」的想法,各城镇的擂台赛售票处,都排起了长长的人龙;相较之下,售票处隔壁的报名处,就显得冷清极了。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凭空出现在「擂台报名处」门前,都会引得排队的人龙激动起来。 「喂!你看,有人进去了。刚刚那个人,走得好快,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样子!」 「人家那是神行步法缩地功,若是连这都不会,也别来报名了吧?」 「我倒是觉得这像是御空而行的简化版,你刚刚看到了吗?那个人的脚、根本没有踏在地面上呢!」 「你们别争了,你看,又有个年轻小娘子进去了,这么年轻的小娘子,功夫能有多厉害?怕不一下就被打扁啦!」 「嘿,你可别乱说,听说人家良善大师,就是以十八岁小姑娘的面容现世;你这么看轻人家,当心先被打扁的可就是你囉!」 相较于售票口门卫的趾高气扬,报名处的门卫显得特别恭敬有礼。 哪怕是个衣衫襤褸、蓬头垢面、乞丐也似的人物走进去,守在两旁的门卫照样客客气气的笑脸相迎;大家都知道,能够报名擂台赛的,大多都有两把刷子,要是一不小心惹怒了某人,吃不了兜着走是绝对可以料想到的。所以最好谁也别看轻、谁也别大小眼,今天你看不起的小叫化,说不定就是明天的大师呢! (二)比武大会 时序进了五月,天气一日热似一日,筹备着八月以后开始的比武大会,擂台赛预售票已经卖个精光,外面黄牛票的价格一日三变,尤其是几场「最后之战」 的门票,已经被抬到天价了! 到了六月,一边准备应付整学期唯一的一次大考、一边期待暑假到来的时候, 本来排满了各种活动的道法学院学生们,突然接到一项惊人的通知:中原大陆上各国朝廷、邀请五大道法学院里所有三级以上的道法师、担任比武擂台赛的临时服务人员! 当然,背后的原因主办方不好明说。其实是各国的光明使藉口自身要参加擂台赛、推辞了担任工作人员的邀请___说的也是嘛!同为光明使,别人下场比赛、被大家捧为明日之星,自己却得当那什劳子「工作人员」,对花钱买票来「看戏」的普通人鞠躬哈腰……想想就憋屈。除了「驻点负责人」可以指派光明使担任之外,其他第一线的工作职位,普通人是抢破头、而光明使们却都兴趣缺缺。 招不到「具备法力」工作人员的主办单位,只好在五大道法学院的学生身上打主意了。 「真好!有钱赚又能免费看擂台赛!」接到这消息的学生们,都在议论且欣羡着。许多学生平常对修炼不以为意、认为修业六年、时间还很漫长、不急着提升等级的,现在都后悔不迭;多好的机会啊,只因为自己偷懒,停留在二级道法师便自我满足,现在却差了临门一脚、眼看着与「擂台赛工作人员」的头衔无缘了! 有人丧气懊恼、自也有人欢喜庆幸,那些已经过了三级道法师门槛的学生们,自然忙不迭地抢着报名去了。 一时之间,几场重要的压轴赛,「服务人员」的空缺早早已经登记额满了。根据官方公布的筛选条件排下来,没有五级以上的道法师资格,还只能排在候补顺位呢! 接下来、在大大小小各城镇举办的初阶擂台赛,也相继被道法学院的学生们「认领」完毕。 也因此,黄牛市场上突然流出一批低价门票打坏行情,那是原先已经买了票的学生们、接到任务之后释出的。 天道学院的学生群之中,也分成了「三级道法师以上」和「初级道法师」两大群体,这是用什么身分参加比武大会擂台赛的关键。三级以上道法师可以应徵比武擂台临时工作人员,用「工作人员」的身分观赛;初级道法师就只能像一般百姓那样、买票进场了。身为百年难得一遇比武大会的工作人员,自然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小道消息流出,能讲出各种鸡毛蒜皮的小道消息,也象徵着「高人一等」;所以,低年级学生中,少数那么几个有幸躋身三级道法师之列的人,就成了大家争相拢络的对象。 子元、子灵和子清,是一年级格物班、唯三的三级道法师,占了全一年级学生中、三级道法师总数的一半。子元已经进入三级水准有半年了,而子灵才刚刚站上三级道法师的门槛。她还是拜六星连珠时的灵力所赐,在良善当时设下的祭坛上,被固定绑缚于阵法中心木桩上的时候,因阵法收集、源源不绝传来的宇宙灵力、有一小部份进入了子灵的身躯,加上子灵当时努力运行锁魂咒,也让她受益匪浅;因此一举站稳三级道法师的境界。 至于子清,则是拜她家太祖寒假里的「特训」所赐,虽然灵力还不太稳,但好歹摸上了三级道法师的边儿。 所以,子青他们这一组三人,便一同报名了枫城擂台赛招募的工作人员。 擂台赛八月才开始,之前的半个月需要先受训,幸好这些时程都在暑假之中,大家都不必请假就能「上工」。许多道法学院的学生,被家里人督促着要回到家乡担任工作人员___自家子弟能够在比武大会里扮演一角,说出去可是倍儿有面子!当然要召回来离家近的城市里「服务」囉! 真正能够留在枫城本地的,十中不剩一、二,结果暑假里留在学院宿舍的人也不多;子清和子灵两人独占了整个跨院儿,幸好两人相伴、倒也不算孤单。 从期末考之后,子灵和子清就窝在宿舍里练功,两人都希望能加深加固自己法力等级。毕竟,所有工作人员之中,三级道法师算是最低阶的,她们也不希望自己到最后只会拖后腿、到处「请求支援」啊! 一般而言,学院四年级以上的学生、大多都能达到三级道法师的水准;至于那些即将毕业的六年级学生,有许多都已经过了五级道法师的门槛、向光明使迈进。所以,这次比武大会的工作人员主力,就落在五大道法学院的高年级学生群了。 身为道法师、光明使摇篮的天道学院,对于「大道法师甄选」一事,自然异常重视,甚至为此,还调整了下一学年的开学时间。本来九月初就应该开学的时程,硬是为了配合「比武大会擂台赛」的最后比赛日期,把开学日挪到了十月中;换句话说,这个长达三个半月的暑假,学院里从老师到学生们,把全部精力、都贯注在这次的大道法师甄选上了。 「子灵,你的师父,那位廷焕师,会不会参加比武大会啊?」在餐厅哩,狼吞虎嚥的子清,趁着吃东西空档,问道。 正在长个子的青少年、碰上了努力修炼,那飢饿程度不只是加成、而是翻倍。不光是子清在那儿狼吞虎嚥、子灵也不惶多让,两个女孩儿风捲云残的吃着眼前的食物,一边还要腾出空来说话,可见那问题一定卡在心里很久了。 「不知道耶!我没有跟他联络。」子灵断断续续地回到。 「你们两个、没义气,吃饭也不叫我!」子元的声音从背后冒出来,让认真吃饭的两人吓了一跳。 子元捧着自己的一份餐盘,挪过来坐下,说道:「饿坏我了,我先吃饱再聊!」 就这样,三人相对无言,只有细细的咀嚼声混着饭菜香、瀰漫在空气中。 (三)比武大会 廷焕大步走在长长的走廊上,子灵紧随身后、小跑步追赶着。 「廷伯伯、等一下!师父、等等我!」小姑娘显得惊慌的叫声响起,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女子,想要上前唤住子灵。她想跟那小女孩说,别追了,你追不上的,廷伯伯有他远大的志向;别追了,廷伯伯并不属于我们! 就在这样的念头浮现、话语到了嗓子眼儿却说不出口,她急了,眼见一走一追、两道身影就要远去、消没在长廊尽头,她一声哀叹,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陈旧但乾净的天花板、身上是柔软带有阳光馨香的被褥,四周寂闇无声、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守夜蜡烛正尽职的在案头小几上发出柔和光芒___原来只是一场梦。 夏侯婉卿坐起身来,顺过垂腰长发、揭开棉被、趿着拖鞋、走到小几前、倒了一杯已然冷掉的开水,她捧着茶杯发呆。 这时的夏侯婉卿,一点也没有「院长妈妈」日常沉稳淡定的模样,倒有点儿像是为情所困的少女。平日里高高盘起、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现在松散垂落在脸颊两旁,倒有些情思鬱鬱的味道。 「真是奇怪的梦,人家参加比武大会的擂台赛、志向远大,我应该道声恭喜啊!怎么会觉得遗憾失落呢?」夏侯婉卿喃喃自语着。二十年来,她一心投入经营「天下为公」育幼院,从来不愿面对自己个人的感情问题;跟廷焕光明使也认识了十来年,他对自己好像有几分爱慕、但是自己的想法却一直浑沌不明……严格的说,是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件事。 现在,人家廷焕光明使在投身于大道法师的比拚之前、向自己求婚了,自己却只顾忌着「跟得上跟不上」这种奇怪的问题? 这要从昨天白日里说起。 昨天,夏侯婉卿像往常一样,在办公室里的书桌前计算这个月的收支帐目,廷焕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婉卿,我找你有事。」廷焕体贴的先用指节敲了敲门框,把正在全神贯注的人唤醒,才轻轻开口说道。 「呃、喔,是你。」夏侯婉卿抬起头来,看着不速而至的廷焕,觉得他的神情透着些古怪、还有些严肃。 「有什么事吗?今天你怎么特地跑来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我。」 「嗯?怎么了吗?」 「我要去参加比武大会。」 「比武大会?是那个甄选大道法师的擂台赛吗?会不会有危险?」 「你看,你是关心我的。先问的不是我有多少胜算、而是担心我的安危。」廷焕开心的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无论结果如何,我希望,比武结束后,你能跟我一起走。」 「一起走?走去那儿?」夏侯婉卿傻楞楞的、没有对那三个字会过意来。 「我要你,嫁给我、跟我一起走。」廷焕郑重的复述了一遍。 「我……嫁…给你……呃,这,太突然了!」夏侯婉卿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 「是的,嫁给我。跟我一起游歷天下。」廷焕语气愈来愈斩钉截铁,似乎这样说话,他的请求就能实现。 「我……我不知道、我要好好想一想。」下意识的,夏侯婉卿使出「拖」字诀。 「你没有直接拒绝我,可见你心里也有些喜欢我,对不对?」廷焕笑着,似乎对这拖字诀不以为意,他继续说道:「两天,我等你两天后回覆,等你回覆了我结果,我再告诉你接下来我的决定。」 说完,廷焕深深地看了夏侯婉卿一眼,随即在她眼前消失。 其实,这也是夏侯婉卿犹豫的一点:廷焕是个法力高深的光明使,而她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对法术灵力一窍不通,如果真的和廷焕在一起,不但没有帮助、还会拖累他。廷焕,他应该去找个光明使、最少也该是个道法师、而不是像她这样的普通女子。 接下来的一整天,夏侯婉卿做任何事都神思不定,到了晚上,还做了那样奇怪的梦。 一直到了第三天清晨,夏侯婉卿还处在摇摆矛盾中,除了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还有育幼院接班人的问题……纷杂的思绪困扰着她,让她整整两天没有睡好吃好;现在,时间到了,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早安,我来听答案了。」就在她面向窗口沉思的时候,一声轻轻的敲门声打破寂静,廷焕如期而至。 「你能不能先说说,你的两种决定?」夏侯婉卿问道。 「嗯,很简单。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走,我就留下来陪你,在这育幼院里继续当义工;比武大会也不参加了。」 「不参加比武大会了?那不是身为光明使的梦想吗?」 「既然你不肯跟我走,我若参加比武大会、赢了就得离开你、输了也没脸在你这里待下去……不如我直接放弃参加擂台赛,还能保留一点留在你面前的顏面。」 「你……说这什么歪理?」 「我是认真的。」廷焕语气严肃的说:「以前只觉得大道法师的位置很崇高、是个值得努力的方向;现在我觉得,为你去争取大道法师的位置才有意义。」 「为我?争取那个位置、怎么和我有关了?」 「我要让你当上『大道法师的夫人』。」 「可是,我并没有想要当什么夫人啊!」 「只要你愿意嫁给我、跟我走,我自然要给你最好的,那就是『大师夫人』的位置了。」 「但是,如果我愿意跟你在一起,那绝对不会是为了身分、地位。」 「这么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肯嫁给我了!」廷焕故意忽略「如果」二字,把话题绕到成为肯定的句子。 「我……我没有……」 「你没有不想嫁,那就是想嫁囉!」 「你…你胡搅蛮缠!我不跟你说了!」 「没关係,只要你不反对,我就当你是同意了。」廷焕微笑着说:「其他的事,都不需要你操心……就连育幼院长的接班人,我都会想办法解决。」 夏侯婉卿被他说中了心事,一下子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刚好外面有人在呼唤院长,她便红着脸衝出办公室了。看着她这难得的小女儿害羞模样,廷换心情大好,他知道有些事、见好就收、不能一下子逼得太紧,便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同意就好,其他的,都由我来完成。」 一个圆圆的洞口出现,廷焕闪身进入,直奔比武大会的枫城报名处。 (四)比武大会 「廷焕!你终于来啦!」弥勒佛坐在报名处的审核桌前,看着微笑立在眼前的老朋友,忍不住开心地打招呼:「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了,我一直看不到你这傢伙的名字,还以为你换了城镇报名呢!」 「难道我就一定要来参加比武大会吗?不比行不行?」廷焕也笑着回道。 「你不像我们、你是成大事的人。」弥勒佛说着,顺手递上水晶球,示意廷焕接过去,继续说道:「走走流程吧!」 廷焕也不客气,直接捧着哈密瓜大小的纯白水晶球,双手微微送出一股灵力,只见那纯白的水晶球开始发出七彩光芒,红橙黄绿蓝靛紫,七色快速转了两圈之后,顏色稳稳停留在幽深的靛青。 「八级道法师?好了,我记下了。」弥勒佛看一眼、随即接过水晶球、示意身旁的官员记录下来。当廷焕灵力抽走那瞬间,水晶球发出淡淡的金光,虽然金光一瞬即逝,还是被眼尖的弥勒佛看见了,他瞳孔收缩一下,随即像没事人似的收起了水晶球、递过纸和笔,说道:「留点资料吧!」 廷焕大笔一挥,把育幼院的地址留在资料上,跳过纸上繁琐的身家调查,交回报名表,就要离开。 「喂喂喂,别走、别走,有空陪我回天道学院去转一转。」 「怎么啦?」 「难得跟你聚一聚,聊一聊唄!」 廷焕在三十年前,跟弥勒佛一起进了天道学院当导师,那时两人青春年少、初为人师、正是理想满满、意气风发的时候。 两人都为了能够作育英才、为中原大陆贡献道法师的生力军而热血沸腾,对学生虽然严苛了些、但是基础也打得严实,所以培养出一些道高德崇、品行俱佳的道法师;这些当年的毛头小子、现在都已经是中原诸国、王廷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三年,却发生了一件「小事」,促使廷焕离开天道学院,改投唐国,成为一位受到唐国供养的光明使顾问。同一时间进入学院的弥勒佛,则是因为那次的「小事」,积极提升自我、最终成为道法学院的院长。时至今日,在天道学院的教师群中间,仍然时不时提起「廷焕师」来,为的就是廷焕在担任天道学院导师期间,创新了许多活动、至今依然沿用。 正因为有这层背景,所以当廷焕带着没有諭示的灵儿小姑娘上门时,天道学院没有一口回绝了,反而安排相关测试、让子灵顺利进入学院。这只能说、纳兰灵的运气真不错。(相关故事请参阅拙作《道法人》) 时间已近中午,距离报名截止还剩两个半时辰,廷焕坐在一旁翻着一本《道法通识》,耳朵里却听着弥勒佛继续招呼进门报名的道友。 喜欢在最后一刻才下决定的人真不少。 整一个下午,那个测验灵力的水晶球被一双双手传来传去,工作的次数超过前五天的总和。弥勒佛忙着应付各个面貌迥异、脾性和说话方式也大不同的报名者;但凡是有点儿道行的光明使,也都多少有些怪僻,脾气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也亏弥勒佛好性子,说话软中带硬的把来报到的人一一安抚好了。 「申时已过,我们收摊了吧!」报名截止时间一到,弥勒佛忙不迭地叫门口警卫关上大门、叮嘱一旁的官员收好所有报名表、再亲自把整叠报名表放进「传送盒」里____光是这「传送盒」自十四年前现世,整个中原大陆各国纷纷开始採用「传送盒」传递文书,不知让多少送信公差失业;机密洩漏的风险更是大幅降低、还没算上传送的效率呢!这都是道法世界进步的证明。 「大家辛苦了,下班吧!」弥勒佛礼数周到的跟眾人招呼着。 「院长您也辛苦了,这些公家什物、我明天带回官署就行。」身旁那个普通官员恭恭敬敬抱起装有水晶球的箱子,指挥两个守卫一起抬走。 「廷焕,我们走。」等到一干人等走了个乾净,弥勒佛才在墙上画圈,让廷焕先进,一脚踏进了洞、直接空间摺叠回到他的院长办公室。 「说吧!有什么麻烦事?」才在太师椅上坐下、接过弥勒佛泡的茶___明明已经到了「闢穀」的修为,不吃不喝也能过上半个月的弥勒佛,偏偏最爱喝茶;他喝茶的频率之高,就像有菸癮的人菸不离手一般。 「你倒是了解我,知道我请你来,是因为学院里有事。」 「如果没事,我们现在应该坐在枫城的哪个茶楼里了,才不会回办公室呢!」 「说的也对,每天坐在这办公室里,我都快要生根发芽啦!能出去晃盪、我才不会回来呢!」弥勒佛感叹着。要是你也每天十二个时辰、待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三十年,大概也会因太过熟悉而厌倦了。 「说真的,我有点担心学生宿舍里的状况。」弥勒佛喝了口茶,缓缓说道:「根据我的观察,学生们在宿舍里睡过头的情形愈来愈严重。」 「然后呢?」廷焕知道,如果只是学生们睡过头,弥勒佛不会如此郑重的请他过来。 「我联想到几个月前、魔龙假扮成舍监、混进女生宿舍的事,当时她还兴致勃勃地帮男生宿舍也装饰了一番……牠会不会在孩子们的宿舍里佈下了什么阵法,让孩子们开始嗜睡呢?」 「你去男生宿舍转一圈不就知道了?」廷焕觉得,弥勒佛还是没讲到重点。 「我去男生宿舍转过了,也改换掉当时魔龙的布置,结果,不改还好,改掉之后,孩子们抱怨开始恶梦连连,老是梦见有龙攻击他们,吓得不敢睡觉。」 弥勒佛继续说道:「阵法我不熟,但是你却很专精。我想请你去帮我看看、顺便把那阵法完整移除掉。」 阵法是术数的一环,每个人设立阵法、都会有自己特殊的印记,就像指纹或声纹一样,别人很难模仿得来。所以,一旦某个阵法设立之后,要想「完整移除」它,除非设立的人亲自为之;旁人想完整移除掉一个阵法、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只能用「破坏周围环境」的办法才可以做到。或者,拆除阵法这人功力要高出设阵的人许多。 (五)比武大会 「你太看得起我了,你觉得,我的法力会高过魔龙吗?」廷焕闻言笑道。 「我知道你的阵法造诣颇深,或许不必『破坏周围环境』就能移除掉;你也知道,光凭那阵法是魔龙所设这一点,天道学院就得夷为平地、才能完全移除它!」弥勒佛有点儿伤脑筋的说。 「如果没遇到我,你打算怎么办?」廷焕问道。 「二条路:一是将天道学院炸毁重建、二是重金礼聘魔龙御空回来、撤掉牠自己设的阵法。」弥勒佛无奈的说道:「连三岁小孩儿都知道,拆掉学院重建所需的金钱、人力、时间,足够请上魔龙好几回了……所以,如果连你都束手无策,我就只好捧着黄金去求魔龙了。」 「重金去求魔龙,过不了的是心里那道槛,对吧?」廷焕笑笑说。 「还是你懂我!」弥勒佛院长也跟着笑了笑,说道:「怎么样?就当作比擂台赛前的暖身?」 「好吧,我试试。但是你得先把宿舍净空了。」 「没问题!现在刚好放暑假,就让留下来的孩子们,先到教师宿舍里挤一挤吧!」说着,院长立刻用传声筒叫来男生舍监严老爹,让他儘速撤离住在男生宿舍的学生。 「其实,时间也不用多长,最多四十八个时辰,成与不成、便见分晓。」廷焕说着,便就地坐下、开始调息运功做准备。 戌时过后,舍监严老爹来报,男生宿舍已经净空。 因为「云之城」这座学生宿舍,形状像隻哑铃,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各成一个圆,中间连通的便是餐厅,所以大晚上净空男生宿舍,却没有打扰到女生这边;幸好留在宿舍的男孩子们大多都在练功、并未上床休息,所以严老爹叫出人来也颇方便。 「院长,小子们已经离开了,您看,需不需要我留下帮忙?」严老爹颇为不好意思的开口问道。说到这魔龙御空、能够进入男生宿舍里设下集梦阵,当时还是拜严老爹「迷于女色」所赐。严老爹每每一回想到自己因为迷恋「阿春」,还藉口请她「帮忙布置」宿舍以便接近她,结果竟然是帮着佈下了集梦阵;就觉得羞愧难当___更沮丧的,是他的「初恋」就这么被魔龙给骗走了。 「老严,你的心意我知道,只怕廷焕师破阵的时候,连我都不一定能在场呢!你就跟那群小子们一道儿待在教师宿舍里好了。如果真有甚么动静,也可以帮忙安抚一下小子们。」 看着严老爹领命而去,弥勒佛院长突然又想到,应该也要知会一下女生宿舍的舍监乐阿姨,再怎么说,女生宿舍里也有一个集梦阵,离男生宿舍也不算远,若是这边破阵的动静大了,难保不会吓着女生宿舍里的人。他心念一动,又抓出一支传声筒,直接传话给乐阿姨。 一切准备就绪,时间已经来到亥时。 廷焕也从打坐入定的状态醒来,他站起身、拍拍长袍上不存在的皱褶和灰尘,说道:「走吧!我们去会一会那隻魔龙。」 夜间净空的男生宿舍,从一舍到七舍共有七进院落,现在一片幽暗且杳无人跡,真真是静到「落针可闻」。廷焕与弥勒佛走在一舍的小花园拱门前,两人不但没有脚步声、连踩着枯枝落叶的轻微声响也无。如果有人在一旁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两个人的脚底离地面还有半吋的距离,并未真正的踏在地面上,这是上乘的御空飞行之术___踏雪无痕。 「老弥你站远点儿,省得被我扫到了。」廷焕用意念传递告诉弥勒佛,其实并不是怕人听见,只是他不想打破这份静謐。 当弥勒佛站定在月洞门前之后,廷焕向着小花园的对角走了过去,那里有一堆纯白鹅卵石、排列成太极鱼的形状。 廷换调动真气、捏指成剑,默想青龙太极雷诀,低声一「叱」,剑指太极鱼鹅卵石。就看见那堆鹅卵石里冒出青烟,一阵小小的龙捲风扫过,石头瞬间化为粉末。神奇的是,龙捲风带起石粉,一点不散,反而向左下角的三棵小树扫去。 「砰」的一声,龙捲风撞在小树上,竟然发出鐘鼓般的雷鸣,随着雷鸣响起,龙捲风散开了、撒了三棵小树一片白石粉。 「如我所想,这片集梦阵、可以破得了。」廷焕收回剑诀,一屁股坐在花园石凳上,向站在门口得弥勒佛招招手,说道。 「呃,怎么说?」弥勒佛太久没有说话了,清了清嗓子,才发出声音来。 「这隻魔龙设阵的时候,用的是人身,所以也限制了牠的法力;牠设阵时所用的灵力,我还是敌得过的。所以,一半用法诀巧劲、一半用点强横的灵力,我们可以把这集梦阵完完整整的消除掉。」廷焕说着,看向弥勒佛,继续道:「老弥、你得把宿舍区这片结界禁制都给解了,让集梦阵破开的灵力可以散去,才不会把乱窜的灵力挡在结界里、成了干扰。」 「好,你等一等。」弥勒佛说着,就从戒指空间里拿出一把长柄鸡毛撢子,对着头上天空快速画了道符咒。那鸡毛撢子上的羽毛、通体发出靛青泛紫的细微光芒,接着如同冰雪消融一般,以一舍为圆心,光芒向四面八方消散开来,其中偶尔有轻微的「咇咇啵啵」声响,一种结界融化开来的味道开始充斥在空气中。 一刻鐘后,弥勒佛挥了挥鸡毛撢子,做了个总结。他说:「好了,你开始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廷焕说着,飞身飘起,直接站上了宿舍屋顶。他在月色下手捏剑诀、调动真气,再次默念青龙太极雷诀,等到真气鼓满衣袍的时候,他抬手向宿舍各角落挥出带着真气的剑诀,口中发出龙吟一般的悠长啸声。 就像说好了似的,一至七舍各个小花园、回廊道边,窜出了数十条小龙捲风,一道道龙捲风各自带着不同顏色的粉末飞上空中,最后撞在一起,黑白红黄褐色粉末撒得到处都是,宿舍里好像经歷了一场小型的沙尘暴,弥勒佛刚刚好来得及把自己包裹进结界中,要不然,就连他也都灰头土脸了。 (六)比武大会 「嗯?好像有东西没清乾净?」廷焕在屋顶上逡巡着各舍,细细諦听了一番,就对弥勒佛发出意念,意思是要他别太快撤下护身结界,以免被残馀阵法反噬。 一道月白色人影快速掠过、定在五舍中间一口枯井前。枯井周围一样佈满各色混杂的灰沙,看起来与其他地方并无二致。 「怎么?这口枯井有问题?」跟随而至的灰色宽大身影,落在月白頎长男子身旁,悄悄用意念传送着问题。 「你退开一点。」严肃的声音从意念中传入,弥勒佛立即向后飘开三丈远。 廷换用眼角瞄了弥勒佛一眼,随即纵身跳进枯井之中。 那井也不太深,不过一二十丈,便来到井底。井底黝黑的阴影里、在地面看不到的角度,有一圈红光镶嵌在井壁之上。 廷焕不敢怠慢,他弹指打进几道真气的同时,自己的身形立即拔高而起、衝出了井口、并且立即向一旁飘移。 顿了那么一眨眼时间,井底爆出冲天烈焰,一股强大的火焰威力、立即贯穿枯井、直直向天上冒去;幸好廷焕出了井口立即横向一旁移动,否则就算他漂浮在半空中,也一定会被那火焰波及、小则灰头土脸、严重了还有可能被烧伤! 「哇!好大的一根烟火炮仗!」弥勒佛打趣的感叹。 「这是魔龙御空设下的陷阱,专门对付破牠阵法的人。」廷焕缓过气来,开口说道:「先是用阵法微光吸引破阵的人进来、再偽装成阵法的暗门想让人靠近。算我运气好,猜到了它会爆发,否则就算不死也得受伤。」 「这附近还有阵法的未爆弹吗?」 「不知道、我再转一转。」 当那一瘦一胖两条人影,在月光下一一踏遍男生宿舍各角落的同时,蜷在地底龙洞里的魔龙御空,狠狠打了两个喷嚏、牠被自己的喷嚏惊醒了。 「有人破了我的集梦阵!啊嚔!」第三个喷嚏比前两个都厉害,直接在魔龙的鼻孔上冒出两道黑烟____通常魔龙克制得很好、绝不会在自己的洞穴里喷火;这喷嚏打得真厉害,差点儿让魔龙御空烧着了。 「哼!不但破了我的集梦阵、还拔了我的陷阱,这小子有两下啊!」御空哼哼着,又想盘回去继续打盹儿:「臭小子,有本领去破我女生宿舍里的集梦阵啊!反正本大爷的『悟』也收得差不多了;老子等你来破阵。」 但凡天地万物,必有弱点。无坚不摧、或是牢不可破的东西都不存在。魔龙御空深知这层道理,牠也知道自己设下的阵法,总有道行够深的能人可以破得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才七个月的功夫,就被人给破了。 当天夜里,从子时一直巡到寅时,天将破晓了,廷焕才跟弥勒佛回到院长宿舍休息。他俩人说好,第二天净空女生宿舍,放男生们回去打扫。 第二天一早,刚过卯时,寄居在教师宿舍里的男生们,就被舍监严老爹唤醒,催促着回去吃早餐、打扫房舍去了。 刚刚在餐厅里遇见子清和子灵的子元,还不知道男生宿舍里的状况,打个招呼、简单说了突然被要求净空男生宿舍,所以到教师宿舍里挤一晚的事;接着子清和子灵就接到女生舍监乐阿姨的通知:要大家回到宿舍交谊厅,有事公布。 「看来,宿舍里的事情是一连串哪!刚刚才净空男生宿舍,现在换女生宿舍有事了。」子清点评着说道。 「我们快走吧,别让大家等了。」胡乱塞了一顿早餐的子灵,催促着子清,两人飞快回到交谊厅,那儿已经人声鼎沸、嘰嘰喳喳的像菜市场一样了。 「女孩儿们!校长要求净空女生宿舍。现在给大家一刻鐘时间、带上自己这两天要用的东西,直接去教师宿舍的交谊厅报到。」乐阿姨照旧穿着围裙、拉着她的菜篮车,从菜篮车里拿出一份名单,开始一一点名:「子清」「有!」「子灵」「有!」「丑镜」「有!」……明明暑假里留在女生宿舍的不超过二十人,一眼望去大概就能看了个全,乐阿姨偏偏还要来这一趟老掉牙的当面点名;这是她的招牌、也是一项奇怪的坚持。 乐阿姨点完名,很满意大家都到齐了___这十几人都是女生的菁英,也算是特别乖巧灵活的孩子,才能获选担任「比武大会枫城擂台赛」的工作人员,表现自然中规中矩、让人满意。 「现在解散、一刻鐘之后,教师宿舍交谊厅集合!」乐阿姨一声令下,大家作鸟兽散。 一整个白天时间,男孩子们卯起来清理宿舍的尘土时,换女孩子们移驻教师宿舍,廷焕则是待在院长宿舍的客房里打坐入定。直到深夜子时,弥勒佛陪同廷焕,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口。 不待廷焕开口,院长如同前一天一般,拿出超长的鸡毛撢子,朝天空画起符咒,一下子鸡毛撢子又发出青紫光芒,一路从八舍蔓延过去,直到十二舍为止。 「好了,宿舍的结界禁制都解开了。」弥勒佛对着廷焕说道。空气中一样瀰漫着结界解开后的味道,那味道,有点儿像焚香、又参杂着木头烧焦味道和柠檬薄荷味,不算难闻、但也没有多雋永,只能说是一股警告着「有大事发生、一切后果自负」的味道,真是说不清也道不明啊! 廷焕提气踏上屋顶,正想要发动青龙太极雷诀的时候,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鑽进他的耳里:「廷伯伯、救我!」 那是子灵的声音。 接着,他又看到不远前方,一团雾朦胧升起,里面俏生生站着一个倩影,是夏侯婉卿,她用哀怨的眼神望着廷焕,似乎在责备他想要破阵的企图。 廷焕立刻朝自己身上画了道清心符,当清心符按进额头的瞬间,他觉得眼目一片清明,那些呼唤、身影,都消失了。 「好傢伙!这魔龙在宿舍上空设了迷魂咒,原先被禁制压着、看不太出来,现在禁制结界一解,倒是把这迷魂咒给完全放了出来。」廷焕说着,回头看看远远立在三丈开外的弥勒佛院长,只见那宽大的灰袍随风飞舞、弥勒佛整个人像泥塑木雕般一动也不动的杵在房顶上,显见是着了迷魂咒的道儿了。 随手画出符咒,低叱一声:「破!」廷焕将一道清心咒打进弥勒佛额间,他呆滞的目光才逐渐清明起来:「是迷魂咒吗?」弥勒佛也不含糊,一旦清醒过来,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嗯,看来女生宿舍这边的集梦阵不简单,可能更难破。」廷焕应道。随即收起阵诀,凝神细看,想要多观察一会儿再动手。 (七)比武大会 想那魔龙御空,当时化身为「女子阿春」,冒名在天道学院的女生宿舍当临时舍监。为了能打进天道学院,「阿春」可没少下工夫;女生宿舍里的集梦阵、和男生宿舍那一个截然不同。一来她就住在女生宿舍里,多的是时间和机会修改完善阵法,二来男生宿舍那边,总在严老爹的面前摆佈阵法、自然不敢太过造次,阵法也只能修到五成。 所以,当时魔龙在龙洞里的低语:「有本领来破女生宿舍的阵法」,并不是一句气话;这个阵法、绵密而复杂,没有足够的道行是动不了的。 一开始就吃了小亏的廷焕和弥勒佛,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凌空漂浮在屋脊上,一进一进的院子巡了过去。 巡过一遍之后,廷焕对着弥勒佛招招手,随即在空中画了个圈,两人直接穿过摺叠空间回到院长办公室里。回到屋子里才一站定,弥勒佛就开口问道:「怎么了?那里说话不方便?」 「不完全是。」廷焕说道:「那里被安了几个小传音阵,虽然我不知道那是谁安的?传音到哪里去?但还是小心一点。还有,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借助你的学生们一起来破这个阵。」 「学生们?他们的道行不够、能干嘛?」院长问道。 「这一回,我打算起一个混元阵法,盖住整个女生宿舍、让里面丝丝缕缕互相牵扯关联的小阵法都断了联系,再让你的学生们同时在寝室里破阵。」 「在寝室里破阵?」 「对。魔龙这回把集梦阵连环套进各个寝室中间,大大小小互相牵连,可不只是毁去院子里的摆设那么简单。」廷焕说道:「这些集梦阵,牵一发动全身,必须同时破去才好;我需要二、三十个道法师一起来破这个阵,若不用你的学生,一时之间哪里去找来这么多人?」 「这么晚了,不好找学生们;要不,我们等天亮再说?」弥勒佛说道。 「也好。趁着今晚,我先修好破阵符,到时只要学生们依破阵符行事,也简单明瞭。」廷焕说着,便在纸上修起破阵符,三十枚破阵符,两刻鐘的时间便修好了。 修完破阵符之后,两人各自回房安歇,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一早,才过卯时,弥勒佛召集了所有留在学院的学生到餐厅集合,并且宣布徵求自愿者,需要三十个道法师一同到女生宿舍破阵。 十七个女学生齐齐站了出来,这是他们的宿舍,当然要自己来「清扫乾净」。 乐阿姨和严老爹也站了出来,他们都觉得这件事自己有一份责任。 另外的二十八个男学生,昨天见识了彷彿被沙尘暴入侵的房舍,知道这阵颇厉害,也自告奋勇、愿意一同扫除这「集梦阵」。 「这、要挑那些人好呢?」弥勒佛徵询廷焕的意见:「这里都是三级以上道法师,廷焕师,如果你的要求要更高些,我们也可以从五级道法师开始筛选。」 「三级道法师就够了,我倒是没有特别要求……这样吧,请两位舍监在一旁掠阵、帮助稳着阵脚,就不参与进去破阵了;女生们都回到自己的宿舍,你们毕竟是那宿舍的使用者,自己的事本就该自己做。男生们呢,我只要再凑一十三人就够了,大家抽籤决定吧!」 说着,廷焕拿出一把白纸,让自愿的男生们每人拿上一张,这些白纸乍看之下都长得一样,就是两面空白的纸张;等到每人手上拿定了之后,廷焕低声念了句:「相随心转、不生不灭、破!」一道现形诀在各个白纸上转了一圈,学生们发现:有人手上拿的的确是白纸、有人手上的纸显现出黄红色的符文来,拿到有符文的纸张,就是中籤的人了。 屏退不参与破阵的人,廷焕集合了三十个学院生、外加两位舍监以及弥勒佛院长,就地开起了会,他把个人的负责范围与任务一一安排妥当,接着说道:「破这阵有两个最佳时机,一是子时、另一个就是午时了。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在午时破这阵法吧!」 眾人听从廷焕指挥,纷纷进入八到十二舍的五进院落之间,平均起来,每两人成一组,大约是一个男生搭配一个女生,有「宿舍主人」带领,这些男生更能精确掌握目标。 看看距离午时还有两个多时辰,廷焕用念通知大家:就地打坐调息。 眾人纷纷在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入定,整个女生宿舍,只剩些许虫鸣鸟叫声,所有「人」的声息,尽皆隐去。 午时将至,廷焕已经站上屋顶就北斗位,他向四方扫了一眼,弥勒佛院长和两位舍监,也站定了东、南、西三个方位。因这回有备而来,一直笼罩在屋舍顶的迷魂咒、没能再困住居高临下的四人。 用意念传递讯息给三十名道法师:廷焕一声:「开始!」屋子里的三十人,同时把符咒贴在当时「春阿姨」设下的布置上___有的是一个花瓶、有的是一幅画、更有的是吊在窗口的风铃或黏在窗纸上的窗花;接着像是说好了似的,所有人在同时间将灵力用剑诀打进符咒中。一声「叱!」响起,廷焕在屋顶上祭起混元大阵,像张大网般盖住女生宿舍,同时听见脚下屋宇之内、四处传来「乒乒乓乓」的爆裂声。 紧接着,各进屋子里烟尘四起,廷焕连忙将混元大阵用太极之力旋转起来,一个超大的漩涡以廷焕为中心点,向外旋转开来,成了一个超大龙捲风。 那龙捲风像有生命似的,专门吸纳屋子里冒出的各色烟尘,不一会儿,整个龙捲风的外围,被一层厚厚的、五顏六色的烟尘包围。儘管外面狂风呼啸、在旋风中心的廷焕,连衣角都不曾飘动半分;他更换法诀、身形飘起、一声「起!」整个人带着龙捲风向天空升起、随后又从东南角飞过,直向大海而去。 (八)比武大会 正午时分,一道罕见的龙捲风从城镇高空中掠过,因为飞得高远,对城镇完全没有影响;只是在蓝天白云中有一道突兀的灰黑色大尾巴扫过去,许多人抬头看到,忍不住大喊:「看!龙尾巴现身了!」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人走在枫城街道上,听见人们指指点点的喊着,也抬头看天,他瞇着老眼,看了五息时间,突然就跌倒在地、昏倒了! 「道长?老道长?您怎么啦?」一时之间,昏倒在地的老道人身旁,围了一圈人。不多时,有两个热心的小伙子,一人抬着头、一人捧着脚,嘿呦嘿呦把老道人抬进了大街上的医馆,请大夫帮忙救治。 「我…我没事!」当那坐馆轮值的大夫正要把手搭上老道人的脉门,老道人竟然及时甦醒过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手缩了回去、不让大夫碰他的腕脉。 「我,就是一时力气不济、气虚、就稍微昏了一下;没事的。」老道长边说边坐起身来,就要离开。 「这位道长,我劝你还是在这里休息一阵子再走,省得过不多久脚下又虚了。」中年大夫和气的劝说道。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急着去办。」老道人不听劝阻,趿拉着黑布鞋,逕自向外走。 眾人拗不过他,只得让开一条路,放他离去。 有那不忍心的,跟在老道人身后,却见老道人愈走愈快,依他那刚才孱弱的样子,真想不到现在能如此健步如飞!走着走着,转过一条小巷子,老道人突然不见了!无奈之下,跟着的两三个小伙子嘖嘖称奇了一会儿、各自离去。 却说那老道转过小巷,直接融进墙里、穿墙向地底走去。 老道人边走边变形,身子愈拉愈长、最后灰色道服直接裂成两截、分别搭在上半身和下半身,他扭扭身子、手臂长成爪子、两脚踢掉鞋子露出脚爪、头颅直接长大变形、全身长出鳞片,在暗黑的洞里发散隐隐的七彩流光…一隻龙出现在地底洞穴中。 那是魔龙御空。 御空万万没有想到,前天刚刚才被破了男生宿舍的集梦阵,过不到两天时间,女生宿舍里的集梦阵竟也被整个端掉了。 他刚刚突然昏厥,就是集梦阵被破去时的反噬。阵法愈复杂、反噬愈严重,尤其是这半年多来,御空利用这阵法次数愈多,跟阵法的牵连愈紧密;这女孩们住宿处的集梦阵提供给牠许多「梦」和「悟」,让牠收穫满满,所以阵法被破对御空的影响才会如此之大。 「混元阵?这是哪个小子想出来的?算他有创意。」御空从洞穴角落里摸出一个水晶球来,龙爪在球上弹两下,天道学院的女生宿舍出现在水晶球里。 御空在天道学院女生宿舍里安的这个阵法,除了完整的集梦阵、还加上了迷幻咒、传声咒和现踪咒,现在牠就是调出现踪咒在被破坏之前传回的影像。眼见一个青年男子使出混元阵法、盖住整片宿舍区,御空顿时了悟到房顶上那个站在北斗方位的「小子」,找了许多帮手、真是有备而来。 「哼!人类就是喜欢用人海战术,这次也一样!」习惯单打独斗的魔龙,从鼻子里哼哼着。 「能破我的集梦阵,算你小子有能耐……廷焕是吧?我记住你了。」听过传声咒传来的人类交谈声,御空知道了廷焕的名字,把这名字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当龙捲风离开天道学院之际,弥勒佛和两个舍监都松了一口气。留在屋子里不敢探出头的学生们,其实没有看到真正完整的混元大阵、更别说龙捲风了。学生们被交待了,符咒用灵力破开之后,一定要用结界把自己包裹好,而且不能出屋观望。所以他们只感觉有股特殊的力量、把符咒破开后化为粉末的「阵碎」,都吸个乾净。光这些神奇的法术,就让这群年轻的道法师激动不已。 「哇!子灵,你刚刚看到没?我偷瞄到一眼,那位光明使带着龙捲风飞出天外去了!」子灵的搭档是个满脸青春痘的刺蝟头男生,他好像叫做「未离」?刚刚两人匆匆交换过一次名字,子灵记得不是很清楚。 「学长,」子灵避开了名字称呼,说道:「那位光明使叫做廷焕,你也觉得他很厉害对不对?」本来想炫耀一下,宣布那是「我师父」,但是一向不爱出风头的子灵,还是硬生生把话嚥了回去,只做出一副小迷妹的模样。 「子灵,你还好吗?」子清穿房入户找过来,担心的问着,她身后,跟着子元,她跟子元刚好配到了同一组。「子灵,你会不会觉得头昏、四肢无力啊?」 「子清,你觉得头昏吗?快坐下来好好调息!」子元紧张的说。 「嗯,我觉得虚飘飘的,不知道是不是灵力消耗太多了?」子清一边回答,一边拉着子灵,就地坐下开始调息。 两个男生见状,互相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一人在旁边护法、一人去通报院长。 毕竟是刚站稳三级道法师的小姑娘,灵力不足也是正常,能勉力参与这一场拆除大阵活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一时之间,几个最资浅的三级道法师、被要求即刻坐下来调息之外,还被强迫灌下一瓶正宗保健室的灵力饮___很难喝的那一种。 (九)比武大会 廷焕自从引领着龙捲风向海面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天道学院。 他把那一大堆「阵碎」,用秋风扫落叶的方式带离人类聚居之处,来到海面二十里开外,才发一声「破!」、令龙捲风就地解散,海面上飘起一阵奇特的粉末雨。 一般而言,即使是光明使,也很少在海面上御空而行___海面上不辨方向、洋流旋风与天气变数颇大,这些都很耗费灵力;在海面上如果灵力不济、就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只有在特别的时候,例如有颱风生成、夹带威力无儔的自然之力席捲海面。为了赚钱、情愿鋌而走险的高级道法师们,会成群结队来到海面上,收集颱风之力以灌注灵力球。但是那都是集体行动、至不济也要组个三人以上的小组、互相帮持;像廷焕这样单身匹马在海洋上御空而行的,可说是绝无仅有了。毕竟修道不易,道法人比一般百姓更加爱惜生命。 在海面上「漫步而行」的廷焕,其实在寻思着,应该到哪里闭关才好?他在唐国有间「官舍」,虽然颇清静,但是仍然免不了有些送往迎来的酬酢,更别说官署里时不时出现「请顾问支援」的公函了;除开唐国,他最常出现的地点,便是宋国开封城郊那座名叫「天下为公」的育幼院了。 打从跟育幼院长妈妈、夏侯婉卿表明心跡之后,廷焕最想的,就是往那儿跑。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当务之急,便是找个地方闭关修炼;虽然他的法力已经颇高,但是还不到能够目空一切的地步。 就在离岸渐远海面上徘徊的廷焕,忽然看见前方海平面上有个绿色的小点。他提气飞掠、又飞了将近两刻鐘时间,终于看清眼前浮现的是座葱绿的小岛。 再过了一刻鐘,廷焕终于降落在小岛上。 这小岛正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模样,绿树林里缠满了绿藤,有些树梢开着红红白白的花,鸟叫蜂鸣之外,偶尔参杂了几声野兽的低嚎___听起来像鹿的叫声。 他悄悄向林间走去,发现岛上的动物似乎不怕人,想来是人跡罕至,这些动物不曾吃过人类的亏,所以除了一些鸟儿对他入侵了领地的抗议之外,并没有引起惊慌或骚动。 「看来这是好地方,可以静心修炼了。」廷焕心想,便开始寻找可以存身的山洞崖底。 距离比武大会的擂台出赛,还有一个月时间之际,各个城镇里都悄悄出现赌局。不知怎的,报名的名单、包括报名者的灵力级数,都被洩漏了出去,大家就依着参赛者灵力级数的高低下赌注;在枫城,则是一个名叫「晓」的人独领风骚,他的灵力级数九级,光看灵力级数,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这位「晓」的身分成谜,长的是圆是扁?性别是男是女?年龄是老是少?完全没有参考依据____这位「晓」签下的报名单上,只有龙飞凤舞的一个字「晓」。人们只知道他的名、外加官府审核员填上的「灵力九级」,表头上再也没有其他讯息。 就凭着那一个龙飞凤舞、隐含霸气的字,许多人传说他是个虯髯大汉、有着巨人似的身高体态;这传说有鼻子有眼的,甚至已经有人自行脑补出一尊「力拔山兮气盖世」形象的不动明王了。 五级擂台赛的初三级,分别比试「武功、术数和法力」,只要赢了其中一场,就可以参加第四级比赛。许多挑战者都想碰碰运气。 几经忙碌,时间终于来到八月初一,这是第一场擂台赛、同时在中原大陆上十六个城镇开打的日子。 枫城这儿也是一城的兴奋,许多人衣兜里揣着下了注的彩票,兴致高昂的在比武场周围晃荡。老闆们也很「贴心」的放了伙计们一天假;省得大家心不在焉的、把活计做坏了。 比武场周围涌来许多小贩,各个肩挑手捧着各色饮料吃食,就是图的赚点儿外快。 那朱亥,枫城本地人士,家里本就做着生意,他小小年纪耳濡目染、就算进了天道学院、躋身道法师之列,他也自詡要成为一个「会做生意的道法师」。他家里开着客栈旅店、包揽从四面八方来观赛的旅客;朱亥自己也没间着,埋头专心书写了三天、推出「枫城擂台赛观赛手册」,将所有参赛者的能力、个性、习惯,做了剖析,这手册专门卖给百姓们、作为下注的依据。 他甚至找人做了许多加油小物,什么加油旗、加油棒、加油传声筒、加油草帽背心、加油彩带之类的,让兴致高亢的拥护者买了带进比赛场。 八月一日当天,比赛场里变得五彩繽纷、一个比一个大声的传声筒四处轰闹,衬托得这场擂台赛像个嘉年华会了。 子灵和子清站在第一线、负责进场验票工作。子元则是负责巡逻观眾席,如果有人闹事、就得把人给请出会场;当然,若是遇见棘手的观眾,就要「请求支援」了。 弥勒佛院长则在医疗室里待命,他跟施医师商量好了,把学院里那些价值不斐的「灵力罩病床」推出来,省去许多大夫问诊听脉的麻烦,为的是能快速解决假病偷渡的投机或闹事者。 就在人群似蚁群般密密麻麻包围着枫城城郊比武场的时候,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先是三道闪电劈下,之后随即下起了倾盆大雨。正应验了那句老话:「天有不测风云」哪! 比武场整个都是露天的、没有什么遮蔽物。当大雨倾盆时,早已坐定的观眾们开始慌乱、溃散、有的人忙着躲雨、有些人撑起原先垫在屁股底下的草蓆,期望能挡住雨水攻势。这时,很容易分辨出场中哪些人是道法人、哪些是普通百姓了___道法人们有的祭起避水诀、有的张开结界围着自身,至不济的还能从自带的空间口袋中拿出油纸伞来应急。 相较于观眾席上的混乱,站在擂台上的比武者显得淡定多了。整个擂台明明空旷得无法遮风避雨,站在擂台上将近三十位参赛者,却没有一个淋湿的。 「比赛时辰已到,现在举行第一场:武功。」一位身穿标准宋国官服:乌纱帽、绣花蟒袍、宽边玉带、皂底官靴俱全的二级光明使站上前来,在场中朗声宣布道:「限时一个时辰,最后能够取得这朵紫晶花的人获胜!」 那主持人从宽袖中拿出一个小小透明盅,里面有一株长在晶石中间的紫晶花。 他轻轻将那透明盅放在场中央、后退离开擂台、随即对场边的计时人员点头示意道:「开始!」 (十)比武大会 擂台周围的人开始动了起来。 先是一个小个子、长得尖嘴猴腮的男子,一跃进入了场中,就要伸手探过去拿那个透明盅。 谁知他的手才将将伸到,一阵怪异的风迅速扫来,原来是根长棍子。那棍子一扫、直接把透明盅扫得飞上半空,小个子扑了空,随即怒吼一声,跟那使长棍子的老嫗打了起来。 老嫗身形佝僂,看起来老态龙钟,却跟小个子男打得不可开交、你一拳我一棍、你一掌我一腿,招招凶狠、步步危机,打得无暇顾及透明盅飞到哪里去了。 而那透明盅被老嫗一棍子挑上半空中,就有另隻手挥舞袖袍一伸一捲、想要把它捲裹起来;这时却见斜刺里匕首白光一闪,宽大带着劲力的袖袍瞬间变成两截,下半截袖子依着惯性甩了出去、却没能兜住那个透明盅。 眼见透明盅顺着拋物线落向地下,不知是否会砸碎了它?场边另一道气劲平平推出,透明盅就这么平移了三丈远,像有隻透明的手将它托住似的。 咚咚两声,一个虯髯大汉跨了两大步上前,伸手一捞,透明盅稳稳落入他蒲扇也似的大手里,在他手中,原本平常人一掌大小的透明盅,活像颗鸽子蛋戒指。 「若依我说,比武就比武,哪来这许多规矩,还要抢这劳什子紫晶花?」虯髯大汉把透明盅揣进口袋里,说道:「有本领的,上来打败我,就能赢啦!」 这一切变化,距离刚才喊的「开始」,也才不过五、六息时间,可谓变生肘腋之间、擂台上情况真是瞬息万变。 场中正在互相廝杀的几队人马,瞬间都停了手,看向虯髯大汉。 「你就是『晓』?」突然有人冒出了这么一句问话。这阵子,「晓」的大名,可说无人不知了,甚至有些传言把他说的玄之又玄、几乎捧成了神仙。 「是不是『晓』,不重要。」虯髯大汉举起汤碗大的拳头,一拳挥向身旁矮他一截的壮汉,继续说道:「今天来比武打架、不是认亲!」 那壮汉没想到对方来这一招,猛的向后仰想避开这一拳,没想到终究反应不及,被拳头扫中胸膛,立即飞了出去,吐血昏厥。 「既然这样,就别怪我们以眾欺寡……大伙儿齐上,先干掉这个『晓』再说!」擂台稍远处的一个中年男子开口说道。 一时之间,许多拳脚、棍棒、匕首和刀剑,都朝着虯髯大汉招呼;虯髯大汉成了眾矢之的。 这大鬍子不惊不惧,凭着身高体型的优势,右手一把夺过扫来的棍棒、反手就用那些棍棒回击劈过来的刀剑;他左手也没间着,一个拐子架开扫过来的拳脚、自己沉重的象腿一个反踢,用匕首想偷袭的先飞了出去、撞到后面使刀的、又一连带倒几个准备涌上来的人,呼拉拉一下子倒了一大片:两个被撞吐血、一个撞晕、三个腿折了爬不起来。 虯髯大汉只一招,就打趴了六个人,其他人见状、愣了一瞬,随即纷纷跳开,像躲瘟疫似的不敢再靠近。 「怎么,不打了?」大鬍子咧嘴一笑,那笑容在滂沱大雨中看着特别渗人。他继续说道:「不打就认输吧,不肯认输,俺就继续打。」 眾人看看大鬍子那铁塔也似的身高、再看看正被工作人员抬下去疗伤的几人,有些力量较弱的认怂了,直接叹口气、走下比赛擂台。但自动离去的毕竟少数,还有十七、八人围在一旁不肯离去。 「不搏一搏,我怎么能甘心?」刚才召集大家一起群殴大鬍子的中年人,说着便飞扑上前,在他发动的同时,两隻淬过毒的飞镖也悄悄从后面射向虯髯大汉。 「说好的比武、怎么成了偷袭?」一道爽朗的笑声从天而降、廷焕身穿月白长衫,挥手打飞了两隻淬毒飞镖、那飞镖直向一个衣着、面容都很普通的男子飞 去,他的面容普通、身手却滑溜得很,一旋身用戴了指套的手接住飞镖,小心收入囊中。 「原来还淬了毒啊?」廷焕笑笑,靠向鬍子大汉身边,继续说道:「倚眾欺寡、非好汉,我来帮你。」 那鬍子大汉先是一愣,他亲眼看见两隻毒飞镖就要擦身而过、可硬被这青年男子给拦了下来;若非如此,那飞镖虽然不见得要了他的命、最少战力一定会大打折扣。别人巴不得在一旁看热闹、趁乱捡便宜,这青年倒是一番侠义心肠,赶上前来帮他打掉飞镖。 他心中一阵感动,趁着一拳打碎某个使刀子的肩膀那瞬间,回头对廷焕说:「俺是晁磬,你小子叫啥?」 「我叫做廷焕。反正今天就是要比武打架、先打完这些人,咱们两个再较量!」说着,廷焕也不客气,直接对着围上来的人一轮反击。 比武场上大雨依然不歇,观眾台上只剩下那些有法子可以避雨的人,大部分的老百姓都走避而去,整个擂台上,雨水哗啦啦沿着打斗的人四散飞溅,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到底这些人淋湿了没有? 原本单打独斗的晁磬,得了廷焕相助,简直是如虎添翼,他一拳便解决掉一个,挨了他拳头的,必定有某个部位碎裂___不是胳膊就是腿。那情状,只有「惨烈」可形容。 另一边,廷焕看起来长相斯文许多,下手也是狠辣不容情,他以指作剑,对着人的要害大穴,一一点了过去,被他点到的,不是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就是半身痠麻卸掉全身力气。凭着这手厉害的点穴功夫,渐渐的没人敢靠近廷焕身边,只能使长武器远远的攻击。加上他身上包了一层结界,已经有点「刀枪不入」的味道,所以原本看着廷焕外型斯文、以为他好拿捏而攻向他的几个人,现在心里都在暗暗叫苦不迭。 虽然擂台比的是武功,但没有规定拳脚功夫上不能灌注灵力,所以,灵力高深的自然占了便宜,同样的一拳一掌,夹带灵力之后的威力完全不同。这也是像廷焕之流的高阶光明使,不太擅长各种武功招式的原因___一切以灵力来说话的世界,只要用灵力护住全身,再怎么精巧的武功招式也没辙。 (十一)比武大会 打着打着,晁磬和廷焕两人组愈打愈顺手、也愈来愈有默契,相反的,围攻两人的那十七、八人已经锐减到只剩八、九人了。有了馀裕,廷焕开始跟大鬍子聊起天来:「我刚才下来的时候,听见他们喊你『晓』,怎么你却自称为『晁磬』?那个『晓』又是怎么一回事?听起来他们好像挺怕这个人。」 「『晓』今天没来,大概第三场他才会出现。其他的,俺不能再多说了。」晁磬回答道。 「第三场才出现?可以这样玩的吗?」 「你一定没有仔细研究比赛规则。这次的比武大会,灵力八级以上的道法师,可以任选前三场中的一场比赛,只要在那一场比赛中赢了,就可以进入最后两场『总决赛』。」晁磬说着,有点儿哀怨的瞄了一眼廷焕,说道:「本来俺几个人商量好的,这一场比武功,由俺打头阵,没想到遇上你,俺的晋级希望没了。」 「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廷焕一边说着,一边躲开飞过来的长棍,眼前的老嫗、让他有点儿下不去手,但是对方好像看中了这一点,对他节节进逼。 「你跟他们不一样。」大鬍子晁磬挥动巨掌,一个男子的半边脸挨了巴掌,整个人向旁边飞去。「俺的这身蛮力、对付这些人还可以,对你却是没用……你的灵力不比『晓』差,俺打不过『晓』。」像是要为这份遗憾出口气一般,晁磬说着,追上去对那挨了巴掌的男人补上一脚,只听杀猪也似的惨叫响起___又一个掛了。 「我有办法让咱们两人都晋级。」廷焕受不了老嫗「倚老卖老」的纠缠,一指剑诀点过去,正中她膻中大穴,老嫗霎时间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只要打成平手就行。」他收回剑诀、补上一句。 「紫晶花只有一株,再怎么打成平手,这花也没办法分啊?」晁磬不以为然地回道。 他俩人一边谈谈说说,一边手不停歇、脚不点地的或攻击、或闪躲,就好像两个大人在逗弄一群小孩的模样。眼看这俩人似乎不打算互斗、想要谈成一个和局,在周围陷入苦战的五个人,互相张望了两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恐惧___这两位,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啊,再这样斗下去、非但讨不了好,一个不小心还要落得个伤残;也不知哪一个点触发了他们,突然齐齐向擂台角落跳开,几人一起躬身抱拳,说道:「感谢二位高抬贵手,我等在此认输!」 话一说完,场上剩下的五人头也不回地快速离开,好像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似的。 廷焕停下手来,看着鬍子大汉晁磬,笑笑说:「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个了,要打吗?」 晁磬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透明盅,放在地上,说道:「不了,俺打不过你,俺……」他的话音还没说完,廷焕一脚踢出,正中那个玻璃盅,玻璃盅飞了一丈远,直接砸碎在晁磬面前。而种在晶石中间的紫晶花,也被摔得四分五裂、和碎裂的晶石混在一起、花不成花了。 「唉呀,不好!我脚滑了一下。」廷焕说着,一道灵力打在晁磬的哑穴上,晁磬顿时无法发声。只要「认输」两字没有说出口,一切都还有挽回的馀地。 廷焕在晁磬身侧虚晃两圈,鬍子大汉也随着回手格挡;廷换手指剑诀对着晁磬,准头微微偏上那么一分,晁磬一个飞身回旋踢送过来,角度也只刚好挡住所有人视线。外人看来,这两个好像真在过招一般,只有两人心里明白,所有招式拳脚,都差了那么一分半分,到不了身上。 廷焕朗声说道:「大鬍子、我打不赢你,你也抓不了我。咱们算平手吧!」 说完,朝晁磬使了个眼色,轻轻解开他的哑穴。 球已经作给他了,若是这鬍子大汉一味死脑筋要认输,廷焕当然也不介意直接获胜晋级。这晁磬也有些眼色,他看清了廷焕不想太出风头、有意顺势携他一把,他也就乐得顺坡下驴,也附和着:「俺两个再打也没意思,这一时半刻打不完、倒是规定的时间要到啦,平手就平手吧!」 两人互相一抱拳,向着场边的主持官员走去。 「光明使,紫晶花被我两个争夺时不小心弄坏了,我们又不相上下,只好用平手晋级,你觉得呢?」廷焕一本正经的说道。 在一旁从头到尾看着、见识到被救护员抬到场下救治的一个个比赛者,早已胆战心惊的光明使,哪里看不出端倪来?只是人家两位高手都不想再打、做为信物的紫晶花又已经损毁;乾脆自己做个好人,直接让两人以「平手」的战绩晋级____要知道,以他这个小小二级光明使、七级道法师的法力、与文弱的战斗力,眼前两位可是哪一方都得罪不起啊! 于是,这第一场擂台赛,竟然就有两位挑战者同时晋级。场边观眾都觉得有些傻眼,这种不按牌理出牌的结果,大家都没有预料到,这场赌注当然都被庄家给通吃了。 当擂台赛结果宣布之际,离规定的「一个时辰」其实还剩下大半的时间,打群架的速度还真是想不到的快;也许因为两方实力差距悬殊,所以败走的一方毫无悬念。这时,天空中的雨水也停了,乌云散尽、几朵悠悠白云漂浮在蓝天上,好一片寧静祥和。 廷焕拉着晁磬,下了擂台就向比武场外走去,他传递意念给对方道:「我要听听,你们是什么人?你和『晓』,又商量了什么事?」 (十二)比武大会 混在着散场的人潮中,廷焕拉着晁磬向外走去。 可惜大鬍子那铁塔也似的身材,在擂台上太过醒目,想要低调也难。观眾们纷纷抢着包围住廷焕二人,当明星似的崇拜。受不了那些观眾的热情,廷焕一个圆圈画在空处,拉着晁磬就鑽了进去。 「总算清静了。」一踏出圆洞,廷焕喟叹着,随即又有些楞神:「这里是哪?我已经辨不出东西南北了。」 「这是比武场后巷。看来你对枫城不太熟悉,还是我来带路吧!」晁磬说着,带领廷焕开始左弯右绕,走进更复杂的小巷当中。 走着走着,两人又从小巷弄转回到枫城的主要大街上,进了街边一处酒楼里。 店小二看到两位贵客上门,高声吆喝着:「两位贵客请进,吃饭?喝茶?欢迎光临!」 晁磬对着小二亮出一块玉牌子,说道:「要一个包厢,等等还会有人来,问起『大鬍子』,你就把客人请过来。」 那小二见了玉牌子,知道是酒楼的贵客,忙不迭地躬身哈腰、把两人让到二楼一个边间包厢里,晁磬对他吩咐了几句,无非是点几个菜、来两壶酒之类的,便和廷焕二人坐定了聊天。 包厢门一关上,大鬍子从衣兜里拿出两隻纸鹤,从窗口放了出去。 「你招来的,就是『晓』吗?」 「除了『晓』,还有另一个人,俺想让你见一见他们。」 「那好,我等你的人都到了,再来聊聊。」 不一会儿,店小二送上来四个小菜、两壶酒,廷焕也不客气,就和晁磬两个开吃起来。 正吃着,墙上开了一个洞,一个身穿浅紫凤仙装的丽人巧笑倩兮的在桌前站定。 「你来了!怎么知道俺在这一间包厢里?晓!」 「我在你身上放了一隻引路蜂,别介意啊,阿磬。」 「你追踪俺?」 「我只是怕你玩得太开心了,打完架你绝对会找个地方喝上几杯,别到时候又喝得不省人事、让我们一顿好找;先预防一下嘛!」那年轻女子自顾自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捧着酒杯对廷焕一敬,继续说道:「我叫做『晓』,敢问壮士大名?」 「壮士谈不上,我是廷焕。」廷焕也举起了酒杯,回敬着。 「还有我、还有我,大家不打不相识,我是晁磬!」逮住了喝酒的机会,大鬍子怎会放过?他也自己满上一杯酒,学着两人说话的方式,一举杯、一仰头、乾了。 三人各各乾了一杯二锅头下肚,晓的脸上迅速浮出两朵红晕,她眼睛看着廷焕,说话却是对着晁磬说:「鬍子你带廷先生过来,应该不只是喝一顿庆功酒而已吧?」 「俺……」这边晁磬正想开口说话,那边门上想起了恭谨有礼的敲门声:「客倌,有客人到、小的给您上菜来啦!」 一时三人沉默不语,就看到店小二提了一隻三层食盒,从食盒里一道道送上新鲜热腾的菜餚,另外有个身穿锦衣绸缎、面团团似富家翁的中年男子,负手站在店小二身后,有耐心地微笑着。 好不容易等店小二送完了菜餚退出去,那中年男子笑吟吟的走来坐下,对廷焕说道:「小人名叫揆鼓,跟晁磬是同胞兄弟,敢问贵人大名?」 「你们一个壮士、一个贵人的,实在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个小小的光明使,名叫廷焕。揆鼓兄弟,你好啊!」 「大家别在那里贵人来、小人去的,还是像俺一样,一根直肠子通到底最好!来吧!今天这一顿也算庆功酒,先喝了再说。」 「甚么叫『也算』?难道你输了擂台赛?」 「没、俺没输……但也没赢。」晁磬重重一顿、仰头又乾了一杯、说:「我跟他」用手指了指廷焕,继续道:「平手。」 「平手?」 「怎么有平手?」晓和揆鼓两人同时惊呼起来。 「嗯,平手。我要认输、他不肯,所以两人平手。」晁磬很认真的回话。 「廷先生,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晓举起了酒杯,瞇着眼睛问。她眼里盛满危险的讯号,如果有什么猝变,她可以在第一时间发起三种攻击。 揆鼓则是直接站起来、他的手上已经握着什么东西,随时准备发难了。 只有晁磬,一手拿酒壶、一手拎酒杯,满脸懵圈的看着桌前几人。他感觉到晓和揆鼓的杀气,但是不知道原因。 「没什么,只想跟各位交个朋友。」廷焕怡然自若地说道。 「晓,俺想,咱们多个帮手也好;况且,这个廷焕、他没有恶意,他大可以在擂台上光明正大地把俺给解决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偷摸摸来阴的呢?」 「你傻呀?他这样跟你绕弯子,你就老老实实带他来找咱们,这样不就可以一次把咱们都解决了吗?」揆鼓说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反正平手也是晋级,他先拿到了晋级的资格,再反过来利用你找到我们;先把我们一起干掉,比在擂台上遇见我们,要省事得多。」晓冷冷地分析着。 这阵子,一些道法师「出意外」的传闻愈来愈多,也难怪晓和揆鼓会往「阴谋」的方向去揣测廷焕此一举动。 「他…他不需要,俺打不过他、揆鼓你也打不过他,晓、连你都不一定打得过他!」晁磬急了,说话结结巴巴的。 「晁磬,你别说了、喝酒就是。」廷焕微笑着喝乾了手里的酒,随手把杯子向墙上一扔,从被打中的墙角出现一张有如大网的结界,那张网迅速蔓延、只在三息之间便包围了整个包厢。 「我设的结界,你们谁能打破,我就退出比武大会;否则,就好好坐下来听我说话。」廷焕慢条斯理的说道。 在道法师之间,有一个不必见血、较为温和的比拚法力方式,就是由一方设下结界,让另一方破解。通常设结界的一方较吃亏,因为那是守势、不具攻击的防守方;如果灵力不够支撑,很容易被法力相当的对手破解掉。 「那好,我们每人各试三次,试过三次还破不了你的结界,就算我们输了。」晓很乾脆的说。 (十三)比武大会 看着那张大网结起来的结界,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最近老是听坊间传言,某某会什么什么功夫、某某的法力有多么多么高强,早已经说得她心痒痒、一腔热血涌上心头。若不是和揆鼓两兄弟约好,她第一场就想上擂台跟人较量了。 晓站起身,先是对着屋子四壁认真检视一圈,那揆鼓忍不住说道:「晓,先让咱放两个阵法来试试看,说不定能把这结界弄出弱点来?」 「也好,你先试试。」晓说着,便又坐回桌前,慢慢地吃喝。 廷焕佈下结界之后,也像个没事人似的,坐回位置和晁磬你一杯我一杯的乾了起来。 只有揆鼓,一脸如临大敌的慎重模样。他也在屋子里仔细巡了个遍,最后选定门口边,似乎推断那门还得打开,所以结界防卫应该要薄弱些。 揆鼓紧抓着手上的「东西」,一步步靠近门缝,随即「着」的一声,把那东西丢在门上,原来是一道符。那张符上画着一条飞舞的龙,当符纸贴上门框的时候,龙的两眼突然发出红光,接着有龙吟从符中响起,一道虚影盘在符咒上面,隐隐然要破符而去。 紧接着,揆鼓又一扬左手,另一道符也稳稳贴在龙符的下方,这却是一道虎符;符上画了隻老虎、一贴着门、便从两眼中发出幽幽绿光。 「『龙形虎符』,不错喔!有两下子。」廷焕瞄一眼贴在门上的两道符,悠哉悠哉的点评着。 揆鼓恍若未闻,他屏气凝神,交握双手做一双剑诀,对准「龙形虎符」运出灵力,低叱一声「着!」只见那一龙一虎两张符瞬间燃烧起来。烧化的两张符放出宛如实质的一龙一虎两巨兽,猛力衝撞着门、咚咚作响的撞门声传来,那道门墙却有如铜墙铁壁、丝毫未有变化。 撞了大约有一炷香时间,龙与虎的形貌愈来愈浅淡,最后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虎啸,两隻神兽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地上飘扬的少许灰烬。 「廷先生,真有你的。俺不得不说,你这结界还真是厉害!」晁磬大着舌头,摇头晃脑地说道:「俺兄弟揆鼓,好歹也是个中原大陆上有点名头的法师,他的龙形虎符,破了不计其数的机关结界、还能帮人挡下雷霆之击……你看、到了你这儿却没个鸟用!」 「若是他的『天罡太极诀』也破不了你的结界;那俺真得叫你一声『大哥』啦!」晁磬话才说完,一个老大爆栗敲在他后脑勺上,揆鼓出声斥责道:「说什么鬼话?哪有人直接把自己底牌掀给对手看的啊?」 「你……你……又打俺!」晁磬嘴里咕噥着,小山也似的上半身向前一垮、直接趴在桌上。 桌上的碗盘颤了颤,却没一个掉下打破的,更别说那张桌子了,竟然稳如泰山、一丝也不晃动。这自然是廷焕使灵力稳住的。 「他醉了,你们可以继续施展啦!」廷焕一笑,改喝起桌边的茶。 揆鼓哀怨的看了醉倒在桌上的晁磬一眼,随即郑重的气沉丹田、凝实了下盘,开始踏起天罡步来。他脚踏天罡步、手画太极图,运起灵力专心念诀:「天罡地煞、太极两仪、风雷山火、无物不克、无坚不摧,天兵天将听令,破!」 一红一白两道光从他指尖处射出,直接打在门把上。 「砰」的好大一声,周围烟尘四起,直是迷人眼睛。等到烟尘渐息,揆鼓才看清眼前,那门,毫发无伤。 他颓然坐倒在地,叹了一声,说道:「咱没想到,连天罡太极诀都打不破这结界,咱甘拜下风。」 廷焕笑笑道:「天罡太极诀是好东西,如果你用对地方,还真就能破了我的结界;可惜你的天罡步偏了一分、太极图也少了两式,所以只能弄点烟火出来而已。」 「你说真的?能不能告诉咱,天罡步哪里偏一分?太极图又少了哪两式?好兄弟!」揆鼓也转的很快,立即改变了语气、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你不行、还有我。」晓站起身来,顺了顺裙襬,继续说道:「揆鼓,你就这么急着抱人家大腿啦?」 揆鼓顿时胀红了脸、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訕訕地让到一边坐下。这一坐下不打紧,他立时发觉自己饿得要命____说得也是、刚刚消耗了这许多能量,现在觉得饿也正常。于是揆鼓坐近桌前,拿起筷子便是一顿猛吃,还边吃边说:「晓,咱不行、看你了。」 说话间,晓已经娉娉婷婷的站了出来,她仔细检视着刚才被龙形虎符和天罡太极诀衝撞的地方,直到确定没有出现任何一根发丝粗细的裂缝,才悻悻然地回说:「我就不信邪,看你能有多厉害?」 晓说着,伸出一隻纤白小手,就这么随意的搭在门把上,好像想要开门走出去的样子。其实别看她一派轻松的模样,她在那隻搭在门把的手上,已经蓄积了八、九分灵力,只是含力未发而已。 过了两息时间,晓似乎下定了决心,发力转动门把,这时廷焕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提醒一下,我刚刚只有说破了结界,并没说我的结界不会反击,晓姑娘,你当心了。」 就在廷焕说话的当口,晓已经送出了八分灵力到门把上,只听「啪嚓」一声,从门把上发出火花来,吓得晓赶紧缩手,但是已经晚了,她白皙的手上出现一道道红痕,像被甚么东西鞭打了。 晓定神一看,眼前的门墙依旧、门把也毫无异样,只是当她运劲下去时,连动也不动,好像那门把只是个固定的摆设装饰,完全不能打开。 「哼!奸诈小人,偷袭算什么本领?」晓愤恨的哼了一声,但终究不敢再用手去碰触门墙。 「晓姑娘误会了,我从没说我不反击、也没说我不是小人。」廷焕觉得好笑 的回答道。 (十四)比武大会 「那么,我也不必按牌理出牌了。」晓说着,便直接攻向坐着喝茶的廷焕。 一道闪电般的灵光直接向廷焕面门打来,他却不闪不躲,继续仰头喝茶的动作。那道灵光在廷焕面前三寸的地方炸开,就像有水柱喷向一层透明而坚固的墙,除了灵光沿着三寸距离、圆弧形四散开来,那个喝茶的人动作依然淡定悠间、如行云流水,丝毫没受到影响。 「这算第二次尝试了。我劝你还是专心攻击这房间的结界就好,攻击我、会得不偿失哟!」 「可恶、奸诈、狡猾!」晓气得嘴里直骂,却没想到,自己纯属偷袭,行为本就可议;若是偷袭成了,也胜之不武,如今偷袭不成、人家只是早有防备,实在没什么资格说别人奸诈。 毕竟是九级道法师,临危不慌不乱。晓经歷了刚刚两次挫败之后,不显慌张、倒是气沉丹田、两眼放光、不慌不忙的调息了一周天,才状似悠间的负手而立,她喃喃自语道:「大凡法阵、必有阵眼。你以自身作阵眼、又外加一阵覆盖,看似坚不可摧;其实除了阵眼,还有一个浮动处,就是阵脚。」 「阵势如流水、有进必有出。你藏了阵眼、阵脚必定得外露,我只要猛攻阵脚、此结界阵必破!」晓说得斩钉截铁,她话音一落,瞥了廷焕一眼,立即飞身向北面屋顶墙面上砸去。 一声雷鸣响起,晓被结界反击的力道震得五脏六腑移了位,她忍不住「唉呦」叫了一下,整个人轰然倒地。 这廷焕除了对夏侯婉卿百般温柔之外,对其他人可是不屑一顾。即便是晓这样娇滴滴的大姑娘,受了伤倒在地上,廷焕也没想要上前搀扶一下。晓的那声「唉呦」,本有撒娇示弱之意,没想到「俏媚眼作给瞎子看」,白费了晓半真半假的演技。她眼见廷焕不理会她、自己总躺在地上也不是回事儿;只好自己悻悻然的爬起来、气愤地向椅子上一坐,开口说道:「算我技不如人、解不开这结界,你可以打开结界、放我们出去了。」 「不急不急。既然你们两人都攻不破这结界、表示它很牢靠,正好让我们在这里商议完事情再说。」廷焕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还是不懂。刚刚我特别说了那些关于结界阵法布阵的诀窍,就是想从你的反应里找到阵脚所在,怎么顺着你的眼光扑过去,还是被阵法弹了回来?」晓有些不甘心,她一定要弄明白。就算之后被迫签了甚么卖身契,她也要做个清楚明白鬼。 「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最少知道这结界也是一个阵。大部分的人都以为结界是结界、阵法归阵法,却不知道,结界也可以当作阵法来布。」廷焕一边伸手给晁磬推宫活血、一边对着楞神諦听的两人说道:「我知道你想用心理战、诱使我不自觉地看向阵脚位置,我怎么能如你的愿呢?当然只是顺便练一练演技、作一个不安的眼神随便送你;谁知道你要这么猛的扑过去、跌疼了可怪不了我。」 「原来结界也可以当阵法来布?」揆鼓在一旁听的又惊又喜:「有道理、有道理!这样一来,结界的威力大增、又不会有阵法的扞格、阵眼阵脚甚么的,都可以藏于无形……」 「揆鼓你够了,哪有人这么夸对手的?」晓不高兴地出声制止,要不然,这揆鼓怕是要跪下来就地拜师了。 「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对手了。你们,可以当我的手下。」廷焕说道。 「俺晁磬、老粗一个,廷先生您不嫌弃,就收了俺当手下吧!」刚刚清醒过来的晁磬,正好接着廷焕的话尾巴,出声附和起来。 「廷先生,也算咱揆鼓一份,当您手下,只求能顺手点拨则个!」揆鼓找到了说话的机会,赶紧表明心跡。光是廷焕露的两句话,他就像茅塞顿开的学生,发现了法力运用的新世界! 「当你手下有什么好处?」晓眼见这一团就要散伙,有点儿动摇了。 「严格说来,只是暂时合作的伙伴、只是我希望大家能以我的想法为主,所以才说是『我的手下』。」 「你想做什么?」 「你们原本想做什么?」 「我们原本想连赢三场、拿到第四场比武大赛的参加权,在第四场比武大赛里互相帮衬、打响名号,让中原大陆上的各个国家、来邀请我们当光明使的顾问。」晓代表其他两人回答道。 「难道凭晓姑娘、你九级道法师的身分,还没办法担任光明使顾问吗?」廷焕问道。 「说『九级道法师』有点儿过了,我其实只能勉强摸上八级道法师的边儿。」晓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比赛报名前,我研究了一下规则,发现只要是八级以上道法师,前三场擂台赛只要比一场就行了。为了达到『只比一场』的位阶,我们用了这个。」说着,晓从戒指空间里拿出一块灰不溜秋、不起眼的小石头。 「这?做什么用?」廷焕一边把玩石头、一边问着。 「它可以在十息之间增添灵力、让你的灵力整整高出一阶多。」揆鼓插嘴道:「咱和晁磬,都是拿着它,经过灵力水晶球的检测,就有了八阶灵力;而晓,直接衝上了九阶!」 「所以,你们三个都抱着只比一场、一起晋级的想法?」 「可是、俺遇到了您,差点成为手下败将。」晁磬接着说。 「这算不算作弊呢?」廷焕喃喃自语念着。 「反正在擂台场上,能凭真本领打败对手,就不算作弊。我们只是不想自相残杀而已。」晓耸耸肩、不以为然的说。 「凭你们的能力、早可以担任光明使了。难道中原各国没有聘请你们吗?」 「晓在梁国,担任一个基层光明使的位置,每日点名应卯、为五斗米折腰;梁国只是个连六大国都排不上号的小国,那里的光明使顾问、只会拿着鸡毛当令箭、随意指挥吆喝人。而咱俩兄弟、只能做点儿临时工作、连光明使都排不上。」揆鼓说道:「咱们都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埋没了,所以出来衝一衝。」 (十五)比武大会 「我可以达成你们的愿望,但是你们要帮我,得到『大道法师』的位置。」 「我们?我们连自己的『光明使顾问』这种位置都要千方百计去获取,又怎么有能力帮你达到那种至高无上的地位?」晓苦笑着说道。 「所以我说,你们要当我的手下、听我命令行事。」廷焕耸耸肩,说道:「要不然我就去找别人,反正你们就等着被我打败就是了。」 「等一下!俺和大伙儿商量商量!」晁磬好不容易酒醒了,在旁边听了一阵子,终于了解状况,连忙出声阻止。 「也行。反正你们的商量,我也不想听。」廷换手一挥,屋子里的结界开了,另外出现一道简单的结界,屏风似地阻隔在廷焕与那三人组中间;那道结界,不是透明无形的,反倒是一片布幔似的,连三人的身形也都遮蔽起来。 就在廷焕悠间的喝茶吃点心时,布幔那一头的三人展开了激烈的争辩:晁磬、揆鼓两兄弟极力支持归到庭焕麾下,晓则是存有诸多犹疑___眼前这人明明强过他们三人许多,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哪需要他们三个蹩脚手下?怕是另有用心吧! 最后,拗不过晁磬、揆鼓两兄弟好说歹说__他俩兄弟直觉到,眼前这人终有一番大成就,倒不如现在卖个好、早早依附于他,说不定就此鸡犬升天呢?晓终于点头答应了。 三人绕过布幕来到另一头,直接对着庭焕拜倒下去,说道:「吾等愿遵奉廷先生为主、跟随廷先生左右!」 庭焕笑笑,受了他们这一拜,才说道:「诸位请起。我说了,只是让诸位暂时当我的手下、只等比武大会结束,我们就解除主从关係。」他拿出三个锦囊,继续说道:「这里有我的联系方式、外加一点小小见面礼,也让你们跟了我不会后悔。」 三人一一接下,晁磬忍不住就掏出锦囊里的东西:里面有一叠纸鹤、和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面写着几个篆体字:「金鐘罩法门」。天生一身神力、走横练外家功夫的晁磬,总是硬碰硬的跟人对打,最需要的防身练气诀,就是这「金鐘罩」功夫了。他看到这册子,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眼见晁磬翻开了锦囊,揆鼓也心痒痒的,顾不得甚么好不好意思的,他抽出锦囊里的小册子,竟然是「天罡阵法精要」!刚刚走天罡步、被庭焕评点了两句,揆鼓早想讨教;这下可好,直接一本密笈送过来,直喜得他忍不住咧开嘴傻笑。 眼见这俩兄弟一副喜孜孜的样子,晓也解开了自己手里的锦囊,里面是一帖药方外加千年老蔘、万年灵芝。那药方抬头写着:「转骨升级大补帖」。正面临无法站稳八级、自觉掌控不好灵力的晓,最需要的就是调整体质;这帖药方、正合需要。庭焕还贴心周到的附上其中最难寻着的两味药___千年人参和万年灵芝。这是让晓即刻就能开始配药的意思。看着手里的东西,晓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嘴角微微含笑地说:「真是多谢廷先生了!这些东西、比真金白银更切合我等的需要,想来我等跟着廷先生、不亏。」 庭焕也笑着说:「我总不能白受你们一拜,多少也该有点实惠交代给各位。」 接着,四人开始商议接下来的策略战法,这一商议,就是直到酒店打烊,才各自离去。 两天后,第二场擂台比试在比武场展开了。 这一场比的是「术法」,包括了数术、法诀和阵法。灵力愈高的,施展起阵法威力也愈强大,所以,这也是七级以上道法师的天下。那些灵力级数不够的,就算你的术法再精妙、还是会被人用蛮力整个端了;就像在巨人脚底下设的八卦阵,儘管其中阵法多么迂回曲折、都抵不上巨人的一大脚丫子、从制高点直接给踩扁了! 而对于那些灵力只有五、六级的道法师而言,灵力七级的道法师不啻是个道地的「巨人」,法力差一级、就是天差地远。 第二场擂台赛的规则也很简单:一个时辰之后,还能够用双脚稳稳站立在擂台上的人便可获胜。 当主持人宣布完规则、退下并开始计时之后,场中涌起了各个不同的风雷云龙。有人设下结界保护自己,有人直接升到半空中、准备在最后一刻才降落地面;大部分的人,都从自己的立足之地开始,规划着一个又一个阵势,那些阵势,有攻有守,但是大多只採守势的,一下子就被人攻破了。 眼见「以攻代守」的方法见长,揆鼓也用天罡步开始进攻。 两天前收到「天罡阵法精要」密笈的揆鼓,不眠不休研读试演了两昼夜,这会儿正想实际测试自己的练习成果,精神无比亢奋。他虽然只有刚刚进入七级道法师的实力,但是配上精准的天罡步和颇具威力的太极图,竟然纵横场中、一时锋头无两。 于是,有几个六级道法师,用眼神交换了协议,齐齐对准揆鼓而来。 那几个六级道法师,分别围住揆鼓的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同时发展进攻的阵势:东边一个青龙阵向左衝、西边一个白虎阵往右突,南北各一个朱雀、一个玄武阵,宛如深渊和刀山火海,一个不小心挤入阵中,就难保全身而退。 就在青龙白虎一左一右、向站在中央的揆鼓发动攻击时,揆鼓眼瞼南北方没了退路,只好原地拔起、正想在空中施展天罡步,一张八卦大网自天而下,兜头罩住了揆鼓向上盘的路___原来第五人守在一旁,防着揆鼓拔地而起、以制高的优势反击。那人奋力将八卦大网按下、揆鼓被压得只能在半人高空中飘浮、再升不上去、那高度不能发动破阵攻击、会反弹伤了自己。他发出桀桀刺耳的笑声,说道:「老兄,乖乖在地上待着吧!」 (十六)比武大会 这边揆鼓在苦战,另一边廷焕却悠然自在的站着观战,似乎自己只是个买票进场的观眾。只是他买的位置很特别,在擂台的最边角。 是的,廷焕就是随意找了个擂台边角站着,他在周身布了结界阵法,虽然肉眼不能看见,但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入侵他周身一丈之地,他的身后就是擂台边缘,眼看着似乎一推就可以掉下去,偏偏没有人、没有力量动得了他。 刚开始时,也有几个道法师想要攻击廷焕,但是发现自己的阵法会自动避开廷焕站着的一丈开外之地,任何攻击到了他面前一丈处、就烟消云散之后,没人愿意再挑衅他___这是个硬茬子,非到最后,不要去自找麻烦。 所以,在擂台赛开始的半刻鐘之后,廷焕就悠间地站在角落当一个观眾了。 当那五个道法师有默契的围攻揆鼓之时,他也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如果经歷两日夜的「特训」之后,这揆鼓依然不能有所长进、改掉缺点、从天罡步中找到致胜方法,那么他收这样的手下也是没用。 看到被逼到半空中不上不下地吊着、寻不到反击点的揆鼓,廷焕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传送意念提醒他,接着又按捺住自己的衝动、自言自语:「这种层级的阵法、他应该不致有性命之忧,我还是再等一等吧!」 这一等,就等了快要两刻鐘。 廷焕在等揆鼓做出正确的破阵之法、揆鼓则是悬在半空中等着上下左右、哪一处阵法的灵力不济,让他有机可乘。 可惜,大家都是颇有道行的、也都有眼力见,知道在这关键时刻,绝对不可以是自己的阵法掉了鍊子___而且,依揆鼓困在阵法中所展现的身手来看,一旦让他脱出了困境,单打独斗起来,大家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所以,那五人也都卯足了劲、拿出全部灵力来维持阵法,一时之间,大家相持不下,而且看不到哪一方有势头减弱之象。 就在天罡步走了七七四十九回之后,揆鼓忽然灵光一闪,想到当年跟师父学阵法的时候,师父曾经提过:当阵法运作一段时间之后,周围灵气会形成一种惯性,这时用「反阵法」去衝撞、往往能收奇效。 于是他气凝丹田,就在正天罡步踏出最后一步之际、呼的一转身,施展起「反天罡」步,接着身随意转,双手划出「反太极图」。瞬时间他周身的灵力起了剧烈变化,被反太极旋风扫到的阵法各节点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花,这些火花开始扩大,沿着阵法的灵力线反向烧了回去,不多时,就听到「轰」的一声,罩在头上的八卦阵首先着了火;接下来地上的四个阵也各自烧了回去。在一旁用灵力催阵的五个道法师、同时被反噬的灵力找上、震得口吐鲜血、坐倒在地。 至此,这五人合力布的大阵算是破了,所幸这些道法师的心肠不坏、没有在阵法里暗藏杀人手段,所以在遭遇反噬时,也只是受了点伤、不致丧命。那五人自知不敌,各自歪歪倒倒的站了起来,向揆鼓一抱拳,算是感谢了他没有乘机下杀招之恩,便各自离开擂台、找地方疗伤去了。 接下来零星过来挑战的对手,揆鼓大多都用龙形虎符就打发掉了。用符咒也是术法的一种,比较偏向数术,所以只要事前准备好精细的符咒,可以耗费较少的灵力。刚刚才经过一场耗费灵力的五人联手之战,揆鼓自然选择了使用符咒、让灵力有个喘息的机会。 话说在一旁观战的廷焕,看见揆鼓用「反天罡步」一举掀掉了压在面前的五座阵法,他微微一笑,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小子是个可造之材。 接着便使出迷踪步法,将悬在半空中等待时间过去的几名道法师,一一贴上「返真符」。因为他的身法太过快速,大多数的道法师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在「返真符」发动之下,失了灵力、摔到地上。 就在「乒乒乓乓」和「唉呦喂呀」摔落与惊呼的声音中,廷唤回到擂台上。有两名道法师捏着「返真符」尾随落下,高个子那人大声呼喝道:「臭小子有种别跑,偷袭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矮个子的也胀红了脸,戟指骂道:「幸好你爷爷我的防护结界设得好,否则不也摔个鼻青脸肿了?」 廷焕笑道:「大家现在都在擂台上,自然可以互相攻击挑战,哪来偷袭一说?」 「臭小子别说大话,看我收拾你!」高个子大吼一声,熟练的画了个诀、向地上一指,一道火焰就地烧了过去,直接指向廷焕站立的位置,那道火焰如同高个子的怒火,去势又急又快。揆鼓正在喘息的当儿,一眼瞥见,大惊失色。他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扑过去帮忙?却听见一道意念传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揆鼓、守好自己、看我露两手。」 这声音言犹在耳,那道直奔廷焕而去的火焰瞬间爆了开来,原本笑吟吟站在原地的廷焕却已不见踪影。 「长脚七你闪边去、看我的!」矮个子那人叫了一声,同时发动攻势,十来道符咒像满天花雨般四散,那些符咒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飞到有人的地方立即爆开,擂台上剩下的零星几人都被炸到了,疼得嗷嗷直叫。 那高个子经他提醒,险险闪过两道符咒,嘴里忍不住抱怨道:「矮子六你这是通杀啊?」 矮子六嘿嘿乾笑了一声、道:「反正要清场的嘛!顺便囉!」 经过矮子六一轮满天花雨的符咒攻势,擂台上只剩下四个人还好端端的站着,那就是高脚七、矮子六、廷焕和揆鼓。 (十七)比武大会 在观眾眼中看来,高脚七和矮子六是一伙人,而廷焕与揆鼓却是单打独斗。那一高一矮两个也这么认为,于是两人一使眼色,矮子六就对揆鼓说道:「这位兄弟,你且在一旁歇歇,我们要找那偷袭的臭小子算帐、可没你什么事。」 廷焕听了暗自好笑,大家既然都上了擂台,本就是要拚个你死我活、你走我留方可罢休,他俩如今拿话先稳住一个、以二对一的优势去打赢另一个……这游戏规则可不是依他们想法来订。于是,廷焕朗声对揆鼓说道:「这位道友,不如我们先暂时联手,以二打二、这才公平,你说是不?」 观眾席上,也有人开始鼓譟:「台上就剩你们四人了,看来高个儿和矮子是一伙的,怎么也得二对二开打吧?两个打一个,赢了也不光彩!」 揆鼓见到这景况,也装作迟疑了一下,便顺势站在廷焕身边,一个两两相对的位置,他站定后随即点点头,意思是准备好了。 矮子六见状,知道没法以二压一、各个击破了,便说道:「两个一起来也算省事,省得爷爷我费两回力气!」说完,跟高脚七有默契地同时欺身而上,一个射出两道火焰,另一个撒出满天符咒,把对面两人的下盘与四周退路全部封死。接着,这两师兄弟高高跃起、站在半空中,两人凌空拉了一张灵力织就的大网,想要将廷焕和揆鼓直接包在网里面。 眼见对方来势汹汹,揆鼓不敢怠慢,他脚踏天罡步、手划太极图,一面避开脚下的火焰攻击、一面挥动气劲拨开迷人眼目的飞舞符咒。 廷焕则是一声轻笑,道:「断了你们的真气,就没这些古怪名堂了!」他拿出弹弓,将「返真符」捏成弹丸、搭在弹弓上。只听「颼颼」两声,两颗弹丸分别飞出大网的网眼,打进半空两人的胸口膻中穴上,高脚七和矮个六,前一刻还在气势凌人的张着灵力大网,下一刻立即消了气、软下身子跌在地上,同时发出「碰」的一声响,正好掉在火焰和符咒之间。 「膻中」是人身大穴,被强力击中本就会失了力气,更何况是用「返真符」做子弹,一被击中、两人根本昏了过去。就连地上自己设的火焰震和符咒,都避不开。眼见两人衣服头发都被烧着,廷焕一道水龙喷洒过去,浇熄了火焰、也喷醒两人。 「你!你偷袭!」高脚七醒来,虽然感觉虚弱、还是气愤愤的吼叫出声。 「你这不是数术,是巫术!」矮子六也满怀疑惑的指控着。怎么可能在上一刻还好好的,两师兄弟一下子就同时摔倒了?这一定不是数术、是巫术! 「你们看清楚,我只是用了弹弓、射出返真符而已,你们俩技不如人,别随便牵扯些不相干的!」廷焕亮出弹弓和返真符,擂台旁的观眾看得明明白白,于是开始鼓譟起来: 「那是标准的符咒,没有错!」 「人家灵力比你们强、能把符咒送出去打到你们身上,你们技不如人,就认输了吧!」 「丢脸!输了就耍赖!」 「你俩昏了、被符火烧着,人家救了你们耶,怎么没个谢字?」 一时之间,场边纷纷是指责那两师兄弟的声音,主持人见势头不好,赶紧上来把高脚七和矮子六两人给「请」了下去。 就在场边议论不休时,负责计时的道法师拿起传声筒,对比赛擂台放出「时间到!」三字,场中央还站着廷焕和揆鼓两人。这下子,擂台场边又沸腾了。 「两人一同获胜?」 「怎么又是两人晋级?」 「誒,我的赌注,又惨输了!」 「怎么这两人不打啦?谁能想到、是两个获胜者啊?」 「都输了!我押了四个人,可都是单注啊!」 「下一场,会不会有两个获胜者啊?」 「那位揆鼓大师我知道,他是法术高手,本来就是晋级呼声很高的人,他赢了也不稀奇。」 「我就押了一注揆鼓赢,但是,只押揆鼓独赢啊!」 「另外那个人,我觉得好眼熟啊!」 「那个白衣青年,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两场获胜都有他?」 「对啊,他是谁?从哪儿冒出来的?」 「廷焕!他叫廷焕!我查到了!」 「名册上只说他是八级道法师,其他什么也没写!」 「下一场我要改押他!押廷焕胜!」 「快快快!快去下注,省得庄家封盘了!」 于是,认出了廷焕的一搓人,开始急急忙忙找赌盘据点,下注去了。 另一边,确认得到晋级权之后,廷焕和揆鼓装模作样、礼貌的互相拱了拱手,各自离开。看看这沸腾的四周,还是不要让观眾们知道他两人彼此认识为好,否则,「作弊」的批评,可就排山倒海而来了。 两天后,第三场擂台赛如期举行。 这日天清气朗、晴空万里、天上一丝云也没有。一大早、天才刚刚亮,枫城有许多百姓已经涌进了比武场,那些没有买到入场券的,也在场外焦躁的探听消息。 「子灵,你师父会不会连赢三场啊?」子清悄声问道。这时,两人正在快速吃着早餐,身为工作人员,一会儿就要过去比武场报到了。 这几天下来,「廷焕」的大名不脛而走,街头巷尾都是在谈论前两场比赛的人,这些人说不了三两句、一定会提到「廷焕」,再加上他一身白衣、身材頎长、样貌清俊,已经成了许多女生暗暗倾慕的第一人。子灵听到人们的议论,她可不敢出声,若是让别人知道,廷焕是她的师父,想必她也就不得安寧了吧! 子清是知道子灵底细的,所以她也只敢偷偷地问上子灵两句。 「不知道耶!他一直没和我联系,我当然不敢去打扰他。」子灵也悄声回着,师父最近闹出这么大动静,她也很为难的好不好。 (十八)比武大会 就在眾人瞩目之下,比武大会的第三场擂台赛,也是初赛的最后一场,就要开始了。一列列参赛者依序走出、站立在擂台两侧。 这在枫城举行的最后一场比赛,吸引了枫城和它附近城镇的民眾前来观看;接下来的比赛,就得赶到两千里外的大都才能躬逢其盛了,赶这一趟两千里的路,可不是大部分的百姓有钱有间、能做的事。所以,这场擂台赛,成为许多人亲身参与「大道法师」长成的最后一次机会。 在观眾们欢呼与引颈期盼中,这群参赛者直接面对着台下的观眾,每人脸上表情各异,有紧张、担忧,也有开心、期待。 这时,突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从观眾席上冒了出来:「廷焕呢?怎么没有看见廷焕?」 「对耶,廷焕怎么不在里面?」 「他是不是又迟到了?第一场比赛,他就迟了半刻鐘、人家开打了他才从天而降。」 一声话语惊醒大家,许多人忍不住抬头向天上望去,蓝天一碧如洗,连一隻飞鸟的影子都没有,又哪来从天而降的人呢? 眾人收回失望的眼神,台上主持人已经就了定位,宣布道:「第三场擂台赛,比的是灵力。」他在地上画了个三丈见方的圈子,说道:「请各位站在圈子里,不可以碰触彼此,必须直接用灵力推对手出圈子。」接着又说道:「一旦离开圈子,就算败落、失去了挑战的机会,一个时辰的时间,请大家好好把握。」 当计时的道法师拿起传声筒,宣布「计时开始」后,便有人迫不急待的飞掠进圈子里,接着又是乒乒乓乓的声音响起,几个身影直接被强大的灵力撞飞出去,这些动作,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兔起鶻落的瞬间。 这一阵乒乒乓乓过去之后,一个年轻女子俏生生的站在圆圈里,一双凤眼美目盼兮的看着周遭的人。 「小姑娘,不简单啊!就凭你一个小小身子,竟然能撞飞那一头的中年汉子;人真的不可貌相啊!」站在擂台边的一个老婆婆哑声说道。 「让我来会会你!」随着这声娇叱响起,另一个身穿大红罗裙、粉红抹胸外加绣花纱衣的女子抬步走进了圈子里。她只是轻轻地跨过线界、站定,没有一丝花巧身段、也没有飞掠的气势,但是却让圈子里的小姑娘沉下脸来、严肃面对。 「这人可不是普通角色」小姑娘心想。她朗声说道:「这场擂台赛里,女生不多,就我们这几个;想请教姊姊你怎么称呼?」 「晓,我叫做晓。」红罗裙女子回应道,接着又说:「你还是别叫我姊姊吧,咱们俩人,谁比较大还很难说呢!」 「你!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小姑娘气鼓鼓的,随手一推、送出一股气势不能小覷的灵力。 「趁机开战啊?薑不愧是老的辣喔!」晓一扭身,避开那道灵力,随手挥出衣袖,也回敬了一道灵力。 那道灵力砰的一声,直接打在小姑娘面前,却像是撞上了一堵墙。看来,这小姑娘早早建起了结界,所以有恃无恐。 「对了,我还没问你名字呢?一上来就开打,只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得先回敬你一道灵力才对。」 「我叫光子。」小姑娘一边回答,一边又送出了掌力。 就在晓旋身避过这第二击的时候,场边观眾的窃窃私语已经声音大得连擂台上都能听到了。 「什么?她就是晓?那个灵力九级的晓?」 「灵力九级不是应该很强吗?怎么只会闪躲啊?刚刚那回手一击,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晓!我买了她独赢耶,这下怎么办?看起来还没对面那个『光子』强啊!」 「光子、光子?我怎么觉得这名字好熟啊?」 「子字辈的,应该是天道学院哪一届的学生吧?」 「嗯,今年天道学院刚好轮到子字辈,这女孩儿说不定是十二年前那一届的学生。」 「我确定十二年前、天道学院里没有『光子』这号学生。因为我就是那一届的,在学校整整六年,同学们名字没有不熟的。」 「光子……我想起来了!我爷爷收的书里,有一个作者就叫这名字。可是,那些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书了。」 「哇!如果眼前这位光子、真的就是那位作者……那她真的是驻顏有术了。」 当观眾们正在窃窃私语的时候,场中变化陡升;也不知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圆圈里的两个女子突然以快打快,互相丢掷起灵力弹来,只见一个大红色的身影似穿花蝴蝶一般在不大的圈子里游走腾挪闪避,另一个紫色身影前面却像放烟花那样,炸开五顏六色的灵力弹。 光子不闪不避,全凭结界保护罩挡着晓的攻击;而晓则是腾挪闪躲、身形飞舞得好看、却总让人捏把冷汗。 当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圆圈中间俩人打斗的时候,擂台边缘也在凝神观战的参赛者中间,却响起「唉哟、唉哟」的呼痛声。原来,那些没打中晓的灵力弹,成了不长眼睛的流弹,打到参赛者们的身上,瞬间打倒了四、五个人。 眾人见此情况,本想发话要圈子里的俩人小心一点,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自己进了那圈子,忙着攻击和防御都来不及了,哪有多馀的精神去顾忌、打出的灵力但飞到哪儿去了?所以,呼喊抗议的话到了嘴边、又嚥了回去,眾人只能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甚至有些人也开始像晓一样闪避了。 接连以快打快鏖战了一刻鐘,圆圈里还是两个生气勃勃的年轻女孩斗在一起,场边的参赛者却已经七零八落,甚至有人被飞出的灵力弹追得气喘吁吁了。等到第二刻鐘时,光子想要慢下来,晓却刺激她道:「怎么?老人家体力不继了吗?要不要去场边喘口气、歇息一下啊?老、姊、姊!」 光子最听不得别人说她「老」,为了维持年轻貌美的模样,她可是下了很大功夫的,哪个看见她的人不称她一声「小姑娘」?偏偏看起来比她年长的晓,硬是拿这话题来刺激她;是可忍孰不可忍,光子脾气上来了,也不管自己气息不顺、有点儿真气不济的现象,勉强丹田发力、提气外运,继续以快打快的节奏,她想着:最好让你死在我手下、你这个死丫头! 晓的唇边飘过一丝诡异的笑容,继续飞越腾挪,周围的参赛者可就倒了霉、被「流弹」波及的人愈来愈多。 (十九)比武大会 那老婆婆眼见光子气得七窍生烟,晓却还一副从容微笑的样子,突然大惊失色叫了出来:「不好!小蹄子使计谋,想要藉流弹来清空我们所有人!」 眾人一听、当即醒悟,正想提气逃离,却听到主持人从传声筒里发话:「在此提醒各位,只要完全离开擂台,就算认输。」 这话一语惊醒梦中人,第三场擂台比赛,规定了参赛者一定要全程「留在擂台上」;怕的就是一个逃一个追、飞到天涯海角或是万里高空,没完没了、胜负难断。 这情况变得棘手之至,眾人走也不是、留下又要冒着被流弹误伤的危险;有人衝动起来,嘴里嚷着:「格老子的,俺就乾脆跟着好好打上一场,也好过在这里鸡猫子瞎躲!」说着就捋袖子挥拳,直接跳进圈子里。谁知还没交手一回合,那人被光子的真气弹打了个踉蹌,摇摇摆摆跌出线圈之外。 原本气势汹汹在一旁大声嚷嚷的汉子们,这下瞪大了眼、梗着脖子闭了口,不敢再说威胁的话了。 天哪!那么粗壮的一个大汉,看样子也该有七级道法师的水准了吧?竟然一进去就被轰了出来,连一回合都没挺住;那么,在圈子里这两位,可不是花拳绣腿、而是真有两把刷子了。 到了第三刻鐘,光子终于慢了下来。 虽然速度变慢,但是灵力散出来的威压也更加沉重,看样子,光子改变了战术,想要用灵力威压震慑住晓的移动速度。 这一来,场边被误伤的参赛者,接着受的伤更严重了。转眼间、场边已经陆续抬走了四人,剩下五、六个参赛者,开始用结界保护自己,四处闪躲流弹也更谨慎了。 没想到,那老太婆看起来老迈,身手却也不凡,单凭她还在场中没有被抬走,就可以见到她还是颇有能耐的。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如果不能在两刻鐘内结果掉圆圈里的人,那么时间一到,这几个留在擂台场上、却无法站进圈子的人也只能算败北;老婆子眼珠一转,高声说道:「各位好汉请听我一言,大家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大伙儿一齐上,就算用挤的、也要把里面那两人挤出圈子。接下来要怎么比拚,都可以;总比现在等在一旁儘挨打要好!」 眾人都觉得老太婆说的有理,便商量好了,由一人发声数到三,四个汉子一起衝进去、就算硬挤、也要把那两个姑娘家挤出来,这样一下就把圈子里清乾净,少了碍手碍脚的流弹,也不错啊! 「一、二、三!」数了三下,那四名汉子同时衝进圆圈内,四人双手发出了八道灵气,对准了一红一紫两道身影拍去。 晓穿着大红罗裙,在圆圈里开始像陀螺般的旋转起来,这个陀螺卸掉了大部分的灵力攻击,只有少部分,被她硬生生承受下来。就算承受了一小部分的力道,她也像团棉花似的,将力道转嫁在旋转的轨跡上,这陀螺转得更加欢快了,周围的人只看见一团红色残影沿着三丈方圆的圈子游走。 而光子呢,她依然不动如山,只是撑起更厚实的结界。没想到,这四个大汉手中的八道光芒,却有六道是衝着光子的方向而去,大家都认为,光子就是场中最强的那个,打败她之后,一切好说。 这光子其实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她撑着最后的力气,勉强支撑着厚厚的结界;原先跟晓对战,她是不屑闪避,后来陷入了战局,外人看似她强攻快袭,主宰了战局;只她自己心里知道,她渐渐被晓的飞舞回旋牵着走。为了不被那股诡异的吸引力所牵制,光子只好站定了不动,只以真气弹或远或近的追着晓打过去。现在,明知道这四人奔着自己来,但她已经腿酸脚麻、动弹不得了。于是只好撑起更厚的结界,期待能挡掉这波袭击。 可惜,天不从人愿。 四名大汉加入圆圈后,就见到「乒乒乓乓」数道白光接连闪现,先是晓像陀螺般急转、再来是光子的结界裂开、最后光子和晓的回击同时打在那四人身上,四道身影喷飞到圆圈之外,另一个紫色人影则是委靡倒地。 这一切变化都在数息之间,观眾席上的观眾们,看得目瞪口呆,一下子场中鸦雀无声,只有几声粗重的喘息和低低呼痛声。 「哇塞!五个人同时掛啦?」一个瘦得根竹竿似的年轻人轻轻吹了声口哨,瞪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说。 「时间快到了,这些人都倒下,那不就只剩那个老太婆和晓啦?」 「我看晓不见得还有力气再打,说不定那老太婆一根手指、就能把晓撂倒了。」 「高啊!真是高招!老太婆怂恿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先去送死,把所有人都累垮了,她刚好捡个现成便宜。」 就在眾人议论纷纷中,主持人快速的指挥救护人员,抬走了四名大汉与委顿在地、站都站不起来的光子。 有人在担架被抬走时伸头张了一眼,随即惊叫一声:「哇!那个光子,头发都白了、还满脸皱纹……整个变老人啦!」 油尽灯枯的光子,当晚便在医护室里凋零了,此为后话。 擂台上还没净空,晓就地坐在圆圈中间,开始打坐调息。还有一个挑战者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得尽快恢復元气才行。 (二十)比武大会 等到擂台净空之后,只剩一站一坐两个人,一个站着像座圣诞树,一个已经入定了像座雕像。 那个圆墩敦浑身三层肉的老太婆,一步一蹣跚走进圆圈里,对着晓说道:「小姑娘,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眼看着刚刚你也打得颇吃力的,现在我给你机会、让你自动认输,体体面面的走出圈子。不要等我老人家动手,那就难看了。」 晓一句话也没回答,仍旧盘坐在地逕自调息着。 「时间不多了,难道今天这一场又是两人平手和局?」 「这老太太捡了个大便宜了,所有年轻人斗得你死我活的、她老人家现在才上场?」 「难说喔!那样的外貌,很有可能只是迷惑人心用的,谁知道她真正的道行有多深?」 「嘖嘖嘖,若是被别人知道,咱们枫城最后胜出是个捡便宜的老太婆,真会笑掉了大牙!」 「看来这个晓,也差不多到头了,你看她一直没动静。」 似乎是听到了这些议论、又似乎是吃定了对手虚弱不堪,那老婆子突然抢上前去、一掌推出,直逼晓的面门而来。 「小心!」 「唉呀!遭了!」 「招呼都不打的吗?这算偷袭了吧?」 「照老太婆好狠,直接要一掌劈了人家?」 观眾席上一阵喧哗,那老婆子恍若未闻,连着出了第二掌、第三掌,虽然掌风凌厉,但是严格说来,还及不上刚才那四个汉子的其中任一人;当然比光子更是远远不如了。 要说凶险,只能说因为她出掌的时机与方位。一是趁着晓正在入定之际、二是每一掌都对着头脸而去,虽然晓盘坐着,头脸的高度刚好趁手,但平心而论,这几掌就是故意要给她最大的威胁。 就在第一掌的灵力将要拍上晓面门的瞬间,她像是突然惊醒一样,直接一个后空翻、避过了连续照着面门而来的三掌。 毕竟是老于世故、脸皮堪比城墙厚的老婆子,眼见晓突然醒转过来、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自己三掌,仍然不为自己的「偷袭」行为感到羞赧,还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终于醒啦?小姑娘、我告诉你,这是比擂台、轻忽不得,老婆子我这可是好心提醒你!」 听她的「自圆其说」,观眾席上发出了阵阵嘘声,那个老太婆突然变得耳背、没听见。 「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干嘛欲盖弥彰?」晓轻笑着回道:「你自己也知道这是比擂台,等会儿被我打了,别扣我个『不敬老尊贤』的帽子。」 那老婆子被噎了一下,回不了嘴,只能粗声粗气的说道:「囉嗦什么?手底下见真章吧!」 「这可是你说的!」晓回了话,也就不再客气,直接一掌拍过去,那真气似排山倒海、直奔老太婆面门扫去。 觉得势头不对,老太婆忙忙闪身低头像要避过,那道真气却像滚雪球般愈滚愈大,到了老太婆面前,已经像是一堵墙了。 老婆子没有预料到,闪躲的幅度不够大,半边身子被真气扫到,瞬间觉得左臂左腿都不好了。 「啊哟!」老太婆正想大声抱怨两句,没想到第二掌接着扫过来,那威压直接封住口鼻,整个人不但被真气推出圆圈之外、还一下子被闷的晕厥过去。 眼看那圆墩墩的身子直接被真气扫出圆圈外,场边爆出一声欢呼。晓赢了这一场比试,许多人的赌注终于赢回了一次;况且,由年轻貌美的女子代表枫城出战,总比个胖呼呼的老太婆养眼多了。 第三场擂台比试也结束了,人们津津乐道着亲眼见识的三场「大道法师比武大会」,这足够让他们在有生之年、都当作茶馀酒后的谈资。 暮色四闔之时,一个丫环模样打扮、荆釵布裙的小姑娘,推开房门、进到酒楼二层的包厢里。屋子里已经坐着三个人:廷焕、晁磬和揆鼓。 「刚才还是大红衣裳、光芒四射的模样,现在怎么换成这么低调的打扮了?」揆鼓对着进来的女子说道。进门的那人,正是刚刚在比武擂台上轰动全场的晓。 「那件大红罗裙是『戏服』,现在这套荆釵布裙,是另一套『戏服』,都是为了掩人耳目用的。」晓微笑回答着,一边逕自坐下,拿起碗筷就开始吃将起来:「这么一场比试下来,我还真饿了,不客气先吃了哈。」 另外三个大男生倒是没怎么动筷子,倒像是这一桌专为晓预备的一般。 等到晓吃了个七七八八,肚子也填饱了,才拿起桌上的酒杯,说道:「我还是得谢谢廷先生,要不是您给的调整体质方子,我可能还真没力气撑到最后;若是因为力竭、而败给那个专捡便宜的老太婆,我一定会呕死!」 「咱也要谢谢您!廷先生,若不是您给的天罡诀,咱还破不了那些人联手布下的四象阵呢!」揆鼓也端起酒杯,跟着说道。 「俺、俺……谢谢廷先生提携则个!」晁磬见兄弟都端起了酒杯,便也连忙抄起眼前的杯子,想到自己根本打不过人家,靠着人家放水才晋的级,说起话来更是结巴不利索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虽然提供了方法,但有那毅力去实践,还是你们自己争气啊!」廷焕也微笑着端起酒杯,虽然这三场擂台赛多有波折,但毕竟是如愿获胜了。 「廷先生,我很好奇,前两场比赛您都下场了,为何独独漏掉这第三场呢?」晓忍不住问出口来,其他两人也睁大了眼睛,想知道廷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也是时候告诉你们了。」廷焕拿出一颗水晶球,正是官方报名时使用的那种「灵力检测水晶球」。他继续说道:「你们三人在灵力检测时做了手脚,我也样。」 「所以,报名时您的灵力检测为第八级,但实际上……」 「实际上,我的实力在这里。」廷焕说着,双手运起一股真气,捧着的灵力球开始散发五顏六色的光芒,从赤橙黄绿蓝靛紫、一直到闪现金光。 看着那耀眼金光照亮了三人脸庞,三人愣愣地说不出话来,这位「廷先生」,功力高深到超过灵力球的检测范围,只能以金光表现了! (二十一)神兽来访 「我终于知道您为什么不参加第三场擂台了。」晓有点儿感叹的说道:「有您这样的功力,在场那些人还不都被秒成了渣渣,我们大概一个回合不到,就被您打趴啦!」 「比灵力的时候,很难隐藏实力,我如果全力施展,大概你就只能败北了。」廷焕继续说:「反正我已经拿到晋级赛门票了,这一场想要让你,最好的方法就是我不出现。」几人听了点头称是,并且开始筹画一个半月之后的大都决赛。 廷焕将自己的设想细细道来,晓和晁磬、揆鼓这才知道,眼前这位「廷先生」,是真正想要谋取大道法师位置的人,跟他们这些凑凑热闹、只求扬名显声的人不同。 一顿酒吃下来相谈甚欢,直到酒楼打烊、四人做好了约定,这才散去。 晚餐时分,天道学院的餐厅里已经只剩零星学生在用餐。第三场擂台赛结束之后,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领了报酬、啟程回家、放暑假去了;过了今晚,学校的餐厅也要关闭,准备半年一次的消毒清扫。 子清约了子元、拉上子灵,在餐厅里碰面,商量着去大都观赛的事。 「子灵,你总该去给你师父加油捧场吧?」子清说道。 「我当然会去,如果院长妈妈走得开,我还要带院长妈妈一起去大都呢!」子灵刚吃完她的那份餐,今天感觉特别饿,虽然吃掉了一整份餐,她觉得自己还想再多吃点什么。 「你们在大都有落脚的地方吗?要不要到我家商号的大都分部住几天?」子元边说着,他拿起餐牌,正在端详餐牌上的「点心」栏。他也觉得一份餐吃完了还有点儿不饱,想要找些点心。 「呃,顺便帮我叫份点心,我也想再吃一些东西。」子清对着子元说,又看了看子灵,补上一句:「我和子灵都要。」 子元点点头,按了餐牌上的按钮,点了三样点心,准备分着吃。 「子元,我在大都没有认识的人,九月二十五的那场擂台赛,还得拜託你家的商号安排食宿、麻烦你了!」子灵开口说道。 「嗯,子灵你这话就太客气了,我们蹭一下子元他家的商号,也正好让子元有机会跟着我们去大都凑热闹啊!」子清笑着说。这场「大都擂台赛」的门票并不好抢,就算买得到、那也是笔不小的费用,子灵这样的穷学生根本买不起。幸好擂台赛晋级的选手都可以邀请亲友入场,廷焕给了子灵三张邀请券,刚好够他们三人用。 其实子清家里有个身为「正义大道法师」的太祖、子元家里殷实富有且政商关係良好,两人想要弄到大都擂台赛的门票都不是难事,家里也都有人要去大都观赛;但是,能跟自己同学一块儿、还是用「参赛选手邀请券」的身分进去,这比什么权势金钱买来的门票都神气! 三人约定好了,九月二十一日午时、在大都城南门外碰头,接着就把刚送来的点心瓜分殆尽,开开心心的各自回家放暑假了。 子清回到青岛城田家、子灵回到开封城郊的育幼院,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回到象城吴家大院的子元。 子元用空间摺叠术已非常熟练,当晚回家,照例跟父母亲问安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却觉得戒指空间里一阵躁动不安,他将一丝神识探入,发现那片龙麟地图竟然冒出烟来! 火速拿出龙麟,他还没用灵力触碰地图呢,那片似帛非帛的七彩龙麟上,竟然自己显现了各色线条,其中篆体字标明的「明珠谷」上,一个红点在闪烁着。 「明珠谷出了什么事吗?」子元纳闷地想着,随手画了个圈,一头鑽进圈里,子元用空间摺叠术,几个摺叠之后,便来到了明珠谷的入口。 明珠谷的入口,其实是一片平畴绿野的正中间,如果没有龙麟地图的带领,根本进不了那片结界;一般人寻找「明珠谷」多年而不得,就是误以为那是一座山谷,执着于寻找山谷入口,当然怎样也找不着了。 戌时过后的平野上,庄稼正一片油青油绿的、沐浴在半明半暗月光之下。田间有夜鷺逡巡、虫鸣不绝,正是夏夜的清新景象。 子元捧着龙麟地图,依着地图上闪现的指标,也不看眼前道路,他提气轻轻凌空两尺,这样就踩不着庄稼了。他一步步跟着地图上的指标,走进了结界之中,最后来到一座寸草不生的荒芜谷地,那谷地的正中间,有一个房屋大小的白色圆石,正是「明珠谷」的由来。 上回子元造访明珠谷,龙麟地图成了开啟明珠的钥匙,那颗明珠一般的圆石将子元传送到了太阳系的「天庭」,最后辗转到了太阳系的地球上,经歷一番奇遇冒险,也带回许多「科学的產品」,让这道法世界大为震惊。(详情请参阅拙作《荒原传》) 这次,龙麟地图无缘无故突然发烟,子元猜想:是不是有「人」从「那边」过来了? 果然,当他走近那颗「圆石」之后,他看见圆石正裂开一道缝,从缝里「吐」出了一个黑乎乎、小山似的生物。 那个生物先是沉寂了十几息时间,接着慢慢站起身来,原本巨大的身躯,在站直之后,月色拉长了光影,更显得那身躯巨大而黝黑___四隻脚爪和庞大的身躯覆满了黑毛,黑毛中间,有两隻长长的獠牙、晶亮的双眼、头上长了一隻尖尖的角。 「你是…檮杌?」子元开口问道。 「??????!」那隻被称为「檮杌」的兽类,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声音。 紧接着,牠身上发出一团柔和的光,身躯逐渐缩小、毛发逐渐消失,獠牙和尖角收起,脸相和四肢逐渐变换成人类的模样。最后,一个白皙高挑的英俊青年,在子元面前慢条斯理地穿上一件件衣服,当他穿戴整齐之后,摘下了礼帽,一弯腰躬身,说道:「你好。我是檮杌天穹,你名叫子元,对吧?」 大道无名(二十二)神兽来访 毕竟是曾经在太阳系地球上的荒原大学里有过一面之缘,檮杌天穹很快就跟子元聊了起来;再加上两「人」都经歷过宇宙通道里那段玄妙、难以言说的旅程,一下子功夫,两人便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子元清楚知道那种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感受,便把檮杌天穹领回家里,先安排他在吴家大院住一阵子再说。 当檮杌天穹出现在吴家大院后进的花厅里时,吴优___就是子元,通知了叔叔伯伯们与父母亲,大家在花厅里坐满了,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三件头西装、戴着高顶礼貌、手拄拐杖、脚下黑色鋥亮硬底皮鞋的「人」。除了穿着不同之外,在座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就是个人类啊,怎么说是「神兽」呢? 亲眼见到檮杌天穹由兽形真身幻化为人类的子元,很诚挚地跟一厅长辈们保证,这「人」真的是神兽,但是牠几乎不以真身示人,所以用人类的礼节来款待就行了。 在太阳系地球上,荒原神兽们隐藏的很好,一般人类绝对不会发现他们;在终极星系的地球上,神兽们的行踪更是隐蔽至极,为了不让同样具有法力的道法师们打扰,多数神兽都隐藏于地心深处,或者搬迁到其他星球上去了。因此之故,就连子元那些见多识广的叔叔伯伯们,虽然身为位阶不低的光明使,依然忘了礼貌、直勾勾的盯着檮杌天穹看,那眼光有如解剖刀,似乎要把檮杌赤裸裸的解剖开来,惹的檮杌十分不安。 「子元,我想换一身你们的衣服。」檮杌指指子元二伯父身上的锦绣长袍、黑底皂靴,说道:「大概是我的打扮,让大家对我这么有兴趣,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经过檮杌提醒,吴家兄弟自知失礼了,连忙致上歉意,并吩咐子元,好生安排、招待这位远道的贵客。 一夜无话。 第二日,子元就充当起嚮导,带着已经改换服装打扮的檮杌天穹,在象城的大街小巷游逛。 象城地处中原大陆最南边,是宋国领土。在这个终极星系的地球上,歷史的轨跡从两千两百年前,荆軻成功刺杀秦王嬴政之后,便和太阳系地球上的歷史分道扬鑣。这两千多年来,中原大陆上各国林立、分分合合,但是再没有哪一国家、哪一君王统一中原。 另外,人类生活发展的轨跡也有所不同,在这个以道法为尊的世界里,「科学」被斥为荒诞无稽的迷信、讲究「天人合一」道术,深化推动人们的日常生活。 这个世界的人口数目远不及太阳系的地球,使用的文字是中原文篆书,灵力球负担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动能,其馀则为人力与兽力,没有「电力」一说。 檮杌天穹虽然本身是神兽、具备了一定程度的法力,深知调动真气、吸取与应用灵力的窍门,但是到了这儿,还是大开眼界。 这个世界的能人巧匠,无不致力于研究发明使用灵力球的各种生活器物,所以,到处都是灵力球催动的设施:街上有灵力车、海里有灵力船、屋子里是灵力驱动的各种设备、照明和空调,就连商店、学校、餐厅和医院,灵力球负责提供所有器物运作的动能;灵力球,就像是大大小小各种形状强度的电池,维系着道法世界的城市运作。 「子元,我很好奇,灵力球是怎么製作出来的?我们那个世界的电池,是依赖化学反应,但是你们的灵力球中间却只有一团白雾,应该不是用化学反应吧?」檮杌天穹开口问道。 「化学反应?那太慢了。据我所知,化学反应只能用在酿酒泡醋、醃渍东西上,怎么可能做到灵力球的效率与速度?」子元说道:「灵力球的製作,靠的是法力引导,这在道法师养成教育里,算是基础课程。」 「刚好我家在象城城郊,有一座灵力球工厂,我就带你去参观一下好了。」 翌日,取得了父亲的首肯,子元拿着父亲给的通行牌,带檮杌天穹前往吴家设在城郊的灵力球工厂。 这工厂保安功夫下的很足,层层关卡一道道放行,并不因为子元是老闆的儿子而有丝毫松懈。 最后,两人穿上结界保护服,才获准进入工厂的核心内部。 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硕大的「水池」,许多工人正在「水池」里汲「水」灌进一颗颗透明的球体里___那就是在灵力池边、灌装灵力球的工序。 「你别看这个灵力池里的灵力像水,这么大量的灵力、要想让它们安定的停在这里,需要非常縝密的结界网才行。」子元用意念对着檮杌天穹说道:「这里面只要有一环出了差错,池里的灵力就会爆炸,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地放轻动作。」 就在这时,工厂大厅响起一阵鸟鸣声,所有工人立即完成手边正在灌装的灵力球之后,快速撤离到墙边,跟子元他们站在同一排。 「这声音提醒大家,要补充新的灵力进来,先暂停灌装,避开点,省得被意外爆发的灵力伤了。」子元用意念解释道。 紧接着,就有一群道法师从屋顶上的圆洞降下来,每人揹着一个大袋子,小心翼翼地沿着灵力池边、将袋子里的「液体」倒了进去。 「这些灵力从哪里来的?」檮杌哑着声音开口问道。他不会用意念传递,只能开口问了。 这声音的震动波,微微传了出去,正在缓缓注入灵力池的那些「液体」,也受了震动而开始呈现红橙色。 眾人见了,脸色大变,立即放下袋子,开始结印念诀,努力加强结界的大网,稳定想要蠢蠢而动的灵力。 「你不要说话,你的声音里有真气、刚好触动灵力周围,如果这一大池灵力来个连锁躁动,就会爆炸啦!」子元急促的声音在檮杌脑中响起,难怪他要用意念传递,这其中关窍,不懂的人还真会出事呢! (二十三)神兽来访 好不容易池边的「液体」又回復到乳白近乎透明的顏色,道法师们才松了口气,把袋子里的剩馀「液体」缓缓倒进池子里。 等了二、三十息时间,鸟鸣声又响起,站在墙边的工人们才轻轻地挪动位置,回到灵力池边继续灌装灵力球。 子元用意念跟檮杌说:「我们出去聊吧!别打扰人家工作了。」 檮杌跟着子元离开,走的时候不禁放轻手脚,有点儿躡手躡足的味道了。 子元看了,不禁微笑的跟檮杌说:「我看你大概也被吓到了,其实没这么严重啦!」 檮杌愣了一下,才猛然发觉,子元刚刚那句话是用「说」的,而不是用意念传递。 「呃,可以说话了吗?」檮杌用近乎气音的微小声音问。 「可以了!我们只要走出门外就可以了。」子元笑着回答,加上一句:「待会儿我教你『意念传递法』好了。」 檮杌听了,自然欢喜。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刚刚那些人揹着袋子装的灵力,从哪里来的?」 子元笑着说:「天地之间,其实充斥着灵力。许多狂风巨浪、地震山崩、雷霆闪电,都是巨大的灵力释放,我们会派道法师去收集这些灵力。刚才你看到的,应该就是从南海海面一个颱风身上收集而来。」 「难怪你们的灵力这么强,原来是从自然力量汲取而来,那不就用之不尽、取之不竭了吗?」檮杌天穹语带羡慕的说道。太阳系地球上的神兽们,修练几乎都依靠自身内力的匯聚,能汲取天地灵气,可要天时地利与自身修维的配合都恰到好处,才能引动一部分自然的灵力进入自身。 「其实这也不难,我们任何一个道法学院的学生,都必须学习这门基本功;只是每个人天赋有限、资质不同,所以能够吸取容纳的自然之力也大不相同。」子元说道:「每一年都会有那么几个道法师,贪多务得、不顾自己的能力,拚命吸取狂猛的自然之力,最后爆体而亡。所以,修习我们的心法,最重要就是要能量力而为。」 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檮杌天穹就在子元家里,努力练习道法世界的修习心法,以及意念传递术;当然,也顺便学了些读心术___地球荒原上朱厌一族的看家本领。 正所谓「道为本、法为辅」,学习术法,只要了解了步骤原理、再依样画葫芦般演出来,术法自然会啟动,虽然有强有若,但最少能收到些功效。「修道」就没这么简单了。儘管子元交给了檮杌天穹修道聚气的心法,而檮杌天穹又身为荒原上檮杌一族最聪慧的新秀,但是那修炼心法却不是一下子就练得起来的。 这十几日功夫,檮杌每天练习着读心术、意念传递术,已经练得颇上轨道、能够运用自如了;只是这意念传递术,要耗费的灵力可观,檮杌在灵力修炼上,还是无法运用新学的法门,只能依照自己原本的内息修炼法去维持。 碍于面子问题,檮杌又不好说出他的修炼困扰,只是在每天从一早直到深夜时分,苦苦的打坐修炼。 眼见檮杌勤奋修炼,子元只觉得他的灵力弱了些,所以像「空间摺叠术」这一类需要大量灵力的术法,他不敢再教给檮杌练习。 眼看着檮杌如此勤奋,子元也怕他走火入魔了,于是便拉着他去街上逛逛,一边为他介绍中原大陆上的风土人物,一边带他领略宋国象城的小吃与街市风情。 这一天,子元收到传声纸鹤捎来的讯息,便对檮杌天穹说道:「檮杌,我要离开几天,你自己在家里待着,需要什么,告诉我爹娘就是了。」 连着拖住子元十几天的檮杌,自然知道人家也有私事要办,自己已经打扰颇多了,也该放人家去松口气、办自己的事情;便一口答应下来,让子元去忙,不必牵掛他。 「还有,这里是一点儿零花钱,你就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吧!」子元拿出一袋金币,示范过放进戒指空间里,就把戒指套在檮杌的手指上,说道。 「那就多谢了。」檮杌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他知道,在这异世界,万事都还是必须仰赖别人的帮助,自己隻身一兽到此,再客气矫情下去,只是找麻烦而已。 第二日,檮杌练功练得心烦,便孤身一人上街逛逛。 他虽然已经逛过了象城的街市,但是对一般平民百姓的食衣住行还是感到好奇。这回,他就跟着一群买菜的大妈,坐上公共灵力车,来到终点站___港边的鱼市场。 一向在荒原与各大城市间游走的檮杌天穹,对于渔港码头和海岸其实陌生,在家乡的地球上,他一直没什么机会专程到海港边间逛。这一回,本来只是好奇地坐上公共灵力车,却误打误撞来到这充满咸腥味的海边。 同车的大妈们下了车,随即四散到各个贩卖海鲜的摊位上,称斤论两、挑挑拣拣的杀价起来。 「真是,到哪里都有这种爱讲价、贪小便宜的人。」檮杌扫了眼前的三姑六婆一眼,心里嘀咕着。 海港里除了属于海的咸腥味之外,空气倒是分外乾净。檮杌四处走了一阵子,才猛然发现:这里没有地球上海港边充斥的柴油味。仔细观察一阵子,虽然船的形状类似、各种捕鱼设备也大同小异,但是这些船的动力,却不是一向熟知的柴油引擎。没有震耳欲聋的马达声、也没有高高的烟囱冒出黑烟。它们航行的动力,似乎就是来自灵力球。 「借过、借过!请大家让一让!」身后传来吆喝声,一个身穿短打粗服的工人,推了辆独轮车,车上堆放十来个空玻璃圆球,正要经过。看情形像是刚从船上卸下来的。 檮杌仔细看看,发现那些玻璃圆球上都有子元家工厂的印记,可见子元家的灵力球工厂,產品卖得不错。 (二十四)神兽来访 檮杌天穹正在观察着那些装卸灵力球的工人,冷不防背后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跳起来转过身、就要使出擒拿手。拍他的那隻手迅速缩了回去,一声轻笑在耳畔响起:「别紧张,从明珠谷过来的客人,你应该也是『檮、杌』,对吧?」 檮杌天穹听了猛得一惊,在这么遥远的宇宙之外,竟然还有人能够说得出他的家族名称?仔细瞧瞧,一个身材高瘦得像根长竹竿的年轻男子,身穿青色渐层锦袍,面目白皙俊秀,唯一特别之处,就在于他两眼的距离比普通人更开了两分。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叫甚么『檮杌』,我叫做『天穹』,标准的西域人士。这回是特地从大漠里过来看海的。」檮杌天穹睁着无辜的大眼,愣愣地说道。 「别装了!你在我的火眼金睛之下,那些幻化的人形一点作用都没有,你就是个全身黑毛、长角带爪、尾巴捲起的『檮、杌』神兽。」御空诡笑着,用意念传递把檮杌的真身描述了一遍。在一旁游逛的人群眼里,似乎只是两个在异地巧遇的老朋友见面寒暄,却不知檮杌天穹已经惊出了一声冷汗。 那年轻人拱手说道:「别惊慌,我是魔龙一族的御空,算起来,也和你家是世交了。」 「间隔了一整个宇宙的距离,我还能在这里碰上我家的『世交』?你在开玩笑吧!」檮杌防备的看着眼前自称魔龙御空的「人类」,冷冷地说道。他心想,要碰瓷也找个好一点的藉口,这人应该是从吴家大院一路跟踪他过来的。 「我不是碰瓷,也没跟你开玩笑。三万年前,你的先祖老檮杌经由宇宙通道来到这里,接待他的,正好是我的曾祖父;你说,这样一来,我们岂不就是妥妥的『世交』呢?」御空微笑的对檮杌说道。 「魔龙?我的传承记忆里,好像还真有这么一个称呼。」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样子,檮杌闭眼翻找了一下久已不用的传承记忆,发现在已经模糊不堪的记忆角落,真有一条龙的影子,还用荒原文在一旁註解了两个字:「??。」 接着,檮杌天穹便也抱拳一笑,对御空说:「真巧!人家是他乡遇故知,我们两个这般相会,真是标准的『他乡遇世交』了!」 御空神秘的一笑,说道:「我如果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巧合,你相不相信?」 檮杌天穹愣了一下,回应道:「难道这是三万年前就安排好的?」 御空神秘的笑笑说:「是、也不是。你想,为什么在你们檮杌一族的遗传基因里,留下了『一定要找回异宝』这句话呢?」 檮杌天穹宛如被电流刺激到了,他惊跳起来,问:「这么隐密的遗传基因,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那是我曾祖父亲自放进去的啊!」魔龙御空耸耸肩,回答道。不只你们号称神兽的檮杌有传承记忆,我们魔龙也有传承好吗?御空在心里想着。 「言归正传,檮杌你远道而来,我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先带你领略一下这个道法世界的神兽生活吧!」御空说着,在身后墙上画个圈,领先走了进去,檮杌随后跟上。 才走出圆圈,面前就看见一座巍峨的宝塔。 说「巍峨」那是对比道法世界的一般建筑而言。在这道法世界,因为没有「水泥」、更没有「钢梁」这些建筑材料,所以要想盖个十来层的高楼,大不容易。 身为跨国商业集团的总裁,檮杌天穹住惯了摩天大楼,眼前这幢十几层的宝塔其实真不算什么,但是以他这段日子在道法世界的经歷而言,还真没看过这么高的建筑,所以,檮杌天穹相信,这建筑算是这片中原大陆上堪称「巍峨」的人工建筑了。 宝塔一共十七层,塔身除了红墙壁瓦、雕梁画栋之外,层层叠叠的风簷上、展翅而飞的燕尾更是高高翘起,每道燕尾下都掛着箏箏琮琮的风铃,一阵风过,叮叮咚咚的声音煞是好听。 宝塔脚下,围绕着一个雅致宜人的小花园,花园旁边,还有一座古色古香的道观。道观前,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看来都是些来参拜的善男信女;倒是旁边这座宝塔,门扉紧闭、空无一人。 「来,檮杌,我们从这儿走。」御空虚虚比划了一下,示意檮杌跟着他。只见他脚步轻快、熟门熟路的绕到了宝塔后侧,那里开了一扇小门,门口坐了个胖大叔正在打盹儿。 「鵂鶹!起来啦!有客人到!」御空伸手照着脑门上、敲了那胖大叔一个爆栗,胖大叔猛地从椅凳上滚下去。有那么一瞬间,檮杌看到胖胖的身躯像是裹了满身的羽毛,不一会儿又恢復成了布衣短打装扮。 「御空!你老是爱打我头,就不能温柔一点吗?」那胖大叔站起身来,嘟着嘴抱怨着。 「谁叫你每次都在睡?」御空没好气地说。 「谁叫你每次都白天过来!」鵂鶹立刻学着御空的语气回嘴:「别忘记、我是鵂鶹,到了夜里精神才会好。」 「行了行了!你这看门的差事,不爱干可以别干,儘管去跟老头子说去。」御空不再停下跟鵂鶹斗嘴,领着檮杌直接向宝塔上层走去。 还没听清身后的鵂鶹在嘀咕些什么,御空已经开了一扇门,把檮杌招了进去。 (二十五)神兽来访 才进门,便看到有块巨大圆石立在房间正中央,顶着高高的红色房樑,周围什么也没有,就是天青色的地砖铺满整个地板。 「进去吧!这跟明珠谷里那个传送通道一样,只是传送的路程近了许多,就在隔壁星球而已」 「我们要去哪里?」 「玄冥星。终极星系的第三号行星。」 御空一掌真气打在银白色大圆石上,那石头先是开了一道缝、最后张开成了一扇门,门里面依旧是银白色石壁,什么装饰都没有。御空让檮杌进了圆石内部,对他吩咐道:「这传送石每次只能传一个人,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记得一走出传送石,就先用结界包好自己嘿!」 听了御空的话,檮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一走出传送石就会遇上危险?这么危险的地方,他还是别去了吧? 正想回头跟御空商量,玄冥星、他暂时不去了;没想到喀嚓一声,大圆石已经合缝严密恢復成一个球体了。接下来,七彩光芒闪耀着的长通道在檮杌眼前亮起,真的就和他来到终极星系时,那「异宝」產生的通道一模一样。 感觉上没走几步,就来到另一个银白色圆球里面。 「来了来了!贵客到了!」感觉石壁外面有各种兴奋的电波在扰动,「听」到一段段悉悉簌簌的意念,檮杌天穹突然开始紧张起来。 他先整整衣衫仪容,再把自己包进结界里,最后深吸一口气,手掌中灌注了灵力、慢慢把面前的石壁向外推。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好几个戴着头盔的「人」。 仔细瞧、又发现这些「人」大多都只幻化了上半身,下半身依旧维持着兽身、或鸟爪、甚至拖着长尾巴。 「贵客,欢迎光临!」一个声音粗哑的大个子,双手捧上一顶头盔走上前,就要向檮杌天穹的头上套过来。 「你、你要干嘛?」檮杌天穹迅速低头、躲过那顶头盔,顺带瞧了一眼那大个子的下半身,原来是一隻毛皮茸茸、爪子尖尖的大熊。 「贵客,这头盔能让您正常呼吸;玄冥星上的空气不比地球,吸多了会头痛的。」大熊诚恳的回应,伸手就把头盔又递了过来,继续叨念着:「话说,贵客,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炷香时间,难道不觉得头痛吗?」 「喔,对了,您应该是神兽吧?我知道神兽的结界很厉害,用结界包住自己、就可以不戴头盔、在玄冥星悠然漫步。」大熊一脸嚮往的样子,说道。 「呃,我改变主意了,我想戴上头盔感受一下。」檮杌天穹说着,伸手拿下大熊手上的圆头盔,往自己头上套了下去。 当头盔稳稳坐在肩膀上的剎那,檮杌感觉到全身一阵轻松,鼻端嗅到了大自然新鲜青草混合了淡淡花香的味道,像春末夏初的田野上,那沁人心脾的清新之气。 「怎么样?不错吧?这头盔甚么都好,就是听到声音有点闷。」大熊的声音像山洞里的回音,有点儿延迟加回音的感觉。 「好了,贵客戴上了头盔,就请跟我等去见见『老头子』吧!」一个阴柔许多的声音在另一侧响起,檮杌的视线稍微搜寻了一番,才看见肥肥大鹏身躯的后面,站着那个发声的「人」___面庞瘦削苍白,身体是蛇的躯干,仅仅靠着尾巴支撑,就和大鹏鸟比肩站立的大蛇。 「『老头子』要见我?可是我还要等魔龙御空,他让我先过来,他说随后就到的。」檮杌说道。 「那,我们就在这里再等一时两刻好了。」那条大蛇点点头,说道:「趁这等的功夫,我就先自我介绍吧!我叫做『烛阴』。」 「我是羆。」大熊说道。 「我是鯤鹏。」大鹏鸟接着说。 「我是乘黄。」一个扁嘴巴、圆眼珠、头上长了两片圆耳朵的奇怪人脸凑了上来说。 「还有我、我是梁渠。」一个细细的声音插嘴说道,他的身高只有羆的三分之一,全身的毛发竖起,像一隻炸了毛的猫。 环视眾兽,檮杌感觉到这些地球的上古兽类,对他都有三分好奇和七分期待,只是不知原因为何?正在怔忪间,烛阴的声音又响起,你真的很难忽略牠那阴测测又尖又利的嗓音,那声音像一把刀子划在人脸上似的。 「贵客您如何称呼?」烛阴睁大了三角眼,两眼放出期待的光芒。 「檮杌、我叫檮杌天穹。」 「檮杌大人,您应该是神兽的后裔吧?」烛阴追着问。 「嗯,其实也没有神兽不神兽的,我是兽类没错,我不是人类、只是幻化成人形而已。」檮杌说着,一眼扫过面前的几隻兽,看见他们脸上有艷羡的表情,知道他们无法完全幻化成人,是灵力有限的缘故。 「其实,我也不觉得一定要幻化成人形才是漂亮,你们看看,我们身上发亮的皮毛鳞片、尖锐的脚爪,有力的四肢、坚硬的头颅……哪一样不是上天的杰作?为什么一定要幻化成人形呢?」檮杌慷慨激昂的说着,身旁眾兽都忍不住跟着兴奋起来。 「对啊,我们的真身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化身成人呢?」羆低低吼了起来。 「真正化身成人类,我反而不能飞、不会游了;算起来,好像也不见得好呢!」鯤鹏也附和着。 「可是,这头盔是人类製造、为人类的头颅设计的,要想戴这头盔,我们就得化身成人;不戴头盔,我们根本无法在玄冥星立足。」烛阴冷冷地说道。 这句话一出,情绪高涨的羆和鯤鹏立时就蔫了。 「好啦!间话少说,我们先带他去见『老头子』吧!别等御空了,魔龙一向不太守时,再等牠,我们就太傻啦!」一个声音冒出来,竟然获得在场所有兽类一致赞同;这魔龙,在玄冥星上的关係不太好啊! (二十六)神兽来访 一群兽类簇拥着檮杌天穹,走出圆石所在的房间,檮杌天穹才看见屋外的景色,真的跟地球大不相同。 圆石所在的房间,是一个山谷中的岩洞,这片目光所及的高高低低大小山丘,模样狰狞嶙峋,没有风化后的柔美线条。周围满布赤红色土壤,那深深浅浅的红,看起来像一片沙漠,只是这些砂都是红色的。 「贵客,小心脚下,跟我走。」羆很尽责的在前头带路,还不忘回头叮嚀一句。 严格说来,那「路」也不算难走,只是有许多拳头大小的参差石块散佈在脚下,避也避不过。一脚踩下去,没有原先预计会磕到脚的坚硬感觉,倒是有细微的「喀嚓」声响起,仔细一看,那些石块被脚踩过后,都成了细碎沙砾。这一行动物们走过,喀嚓声不断,硬是将石块碾碎成了条沙砾小路。 「看样子,这个『传送石』鲜少使用啊!连出来的道路,都像没人走过一样。」檮杌天穹心中暗自想着。 「贵客别紧张,这满地的石头碎了,过一晚上,又会有新的石头出现;看起来又会像没人走过的一样了。」烛阴开口对檮杌说道。 檮杌吓了一跳,心想:「这傢伙难道也会读心术?」 「贵客您明明法力高强,却不屏蔽自己的意念,不就是想让我们知道、您心中所想吗?」烛阴笑着继续说道:「能感应意念,是我们烛阴的天赋;每种兽类能够存活至今,不都得要有点儿看家本领吗?」 檮杌听了,也只能笑笑、暗暗聚集真气在太阳穴上,把自己的意念屏蔽起来。 听者脚下的石头碎裂喀嚓声,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嶙峋山峰,几隻兽沉默的走在山间的狭小通道上,走了约莫两刻鐘时间,拐过一个山坳,在前头领路的羆大声说道:「到了到了,贵客到了!」 那声音在山谷间交错回盪,加上头盔里的共振,檮杌听着嗡嗡不绝的「到了」,心想:「自己是有多『贵』啊?需要这样呼天抢地、昭告天下似的喊。」 殊不知,这想法,在两个时辰的日落之后,就被改变了。 转过山凹、进到另一片谷地中,眼前是一个硕大的山洞。进到山洞里,本以为会有阴暗不明的视觉适应期,没想到高高的洞顶上垂下数以百计的「夜明珠」,每颗珠子发出不同顏色光芒,揉合在一起,向洞里映照出类似地球上夜总会的氛围。 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儿,顶着一头稀疏的白发,小跑步迎了上来。「贵客!您终于到了!可叫我等的心都焦啦!」他热情地拉着檮杌的双手,就把他向洞里面带,嘴里不停地吩咐着:「你们几个可以下去了,这件事办得不错、美兽赏灵力球五枚。」「贵客远道而来,一定乏了,赶快去准备用膳!」「贵客,您请往这边走,初来乍到就让您戴这头盔,这是逼不得已,还请见谅!」 那老头儿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吩咐、一边又回头跟檮杌天穹刻套上两句,真是忙得一点也不得空。 这山洞又大又深,两人走着走着,到了洞穴深处,檮杌天穹才发现,就只剩他两人,其他人都留在外间了。这洞穴的后半部,被几道屏风遮蔽着,是一个小而温馨的花厅,厅前已经摆好一桌子酒餚,桌旁只摆了两张高背椅;看来,这个老头儿真的等好一阵子了。 「贵客,来,请坐请坐;喔,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彘,本名彘伯,他们都叫我『老头子』,负责在玄冥星上管理兽群。」老头子说道:「不知贵客、您如何称呼?」 「檮杌。檮杌天穹。」檮杌用简洁的语气回应道。从彘伯、老头子的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不好的气息,所以说起话来也保留了很多。 「哎,原来贵客您是一神兽,真是失敬失敬;既然是神兽,对这玄冥星上小小的毒雾,自然也不看在眼里,您请脱下头盔,先用膳吧!」老头子说着,就殷勤地帮檮杌摘下了头盔,自己也脱下头盔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开始劝膳。 檮杌天穹从坐上灵力公车到现在,这一番折腾下来,也过了四、五个时辰。现在看见满桌菜餚,他才发现自己也真的饿了;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饭、吃饱了再说。 那一桌酒菜,吃起来就是到地的川菜味道,檮杌吃的开心,在一旁殷殷相劝的老头子,看起来心情也不错。 吃饱喝足之后,老头子命人将酒席撤了、两个换了座位到一旁角落,等送上清茶的僕人退下,才开口说话:「实不相瞒,我等这些在玄冥星上安家落户的兽类,实在是碰上了难题,必须请贵客您出手相助才能过得了关。」 「老头子,你也别太拘束了,一口一个『贵客』的叫,我还真的不习惯;你就叫我『檮杌』吧,我也入境随俗,叫你老头子。」 「是是是、贵客、喔,檮杌您说的是。」 「我很好奇,你们连我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却很篤定的知道我是『远来的贵客』,还能帮你们解决难题?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段故事说来话长,请您听我从头道来。」老头子整了整身子,儘量把他圆滚矮小的身子挺直拉长了,似乎这样才能跟悠间坐在身旁的挺拔身躯相媲美。 接着他说了玄冥星的过往。 (二十七)神兽来访 玄冥星,位于第四宇宙终极星系、恆星「终极日」一旁的第三行星。 这是个不适宜动、植物生长的星球,却很适合矿物生长。 在玄冥星球上,各种矿物发展蓬勃,有些矿物生长得慢,比如金、银、翡翠、红蓝宝石或祖母绿;但有些矿石生长得极为快速,几乎是一昼夜就能完成一世代的循环,就像被檮杌天穹来的时候、踩碎在脚下的红砂岩。 因为玄冥星上充满各种矿物,是神兽们喜欢的吃食,再加上人类喜欢开採矿物来製成各种用品,所以,早在几万年前,就已经被道法师相中、在地球与玄冥星之间设立了传送通道,传送少量的人和动物到玄冥星上,进行开採矿石的任务。 虽然大道法师们建立了传送通道,但是知道的人类不多,美其名曰为了「不破坏玄冥星的生态」、其实也是一种资源独佔的心态,总之,地球上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他们使用的金银铜铁锡,早已经不是產自地球本身了。 这条传送通道在中原大陆上设了几个隐密的传输点,本来都是由大道法师们亲自维护。可是年深日久、一代代大道法师相传之下,总有怠惰的会想办法改变。再加上开採矿物需要劳力,当年有个大道法师开始採用「动物」这种劳力之后,便相沿成习,动物生活在足以维生的洞穴里,并且逐渐接管了玄冥星上的一切;甚至于连传送通道的维护,也由大道法师的手中,转移给了魔龙。 经过几万年的演化,玄冥星上的动物们自成一个小国家,牠们利用输出的矿物,送到地球上换取食物饮水和灵力球,动物们推选出的领袖,职称就叫做「老头子」。 原本纯净和乐的玄冥星,半个多月前变了调。 先是有动物生些奇奇怪怪的烂疮、好了一处、又在另一处復发,接着这烂疮竟然会传染,已经有一大半的动物都染上了。 玄冥星上没有水,所有的水都要远从地球运来,所以这里的动物们习惯洗的是「砂石浴」___先把红砂岩捣碎、再躺进碎砂砾中间来回滚动,藉以清除毛皮或鳞片上的沙尘脏污。 生了烂疮的伤口,不能再洗砂石浴,砂石浴会扯裂伤口、让病情加重,最严重的,只能剜肉断肢,以避免烂疮烂进骨子里去。不能洗砂石浴,动物们也曾经尝试用昂贵的清水来清洗伤口、甚至学人类、用烈酒来清理烂疮,可是结果都一样;好了一处、又在另一处復发,烂疮生的多了,最后只能拖着半条命苟延残喘,已经有好几隻动物受不了这种折磨,乾脆自裁。 「老头子」眼见这怪病来得兇猛,也曾经请魔龙物色有医术的道法师,前来玄冥星诊治,可惜请了好几拨人,都无法遏止怪病蔓延。 那一日,「老头子」巴巴的联系上魔龙御空,告诉牠,自己占了一课,卦象显示,要能请到一位从宇宙彼端过来的贵客,便有成功治疗的希望。 所以,才有今日这场相会。 听完老头子的描述,已经是日落过后了,山谷间颳起怪风,一阵阵呜呜呜地响着。眼见一脸若无其事的老头子,好像没听见奇怪的风声一般,檮杌天穹忍不住问道:「老头子,你没听见外面的风声吗?听起来好像有什么怪东西要进来了似的?」 老头子笑笑回答:「那是玄冥星特有的『岩石之歌』,尤其是红砂岩,唱得最欢了,它们正准备在夜晚时间繁衍生长啊!」 「石头真的会生长?我倒想看一看。」檮杌天穹兴味盎然地说道。 「其实还真没什么好看的。第一、它们怕光,遇到光就不繁衍了。第二、就算您用灵力夜视,光是看着石头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看两下就会觉得乏味了。」老头子回道:「如果您真的要看,走出山洞就能看到,切记不要打灯、以免干扰了岩石们!」 檮杌一听,立刻站起身来走向山洞口,这硕大的山洞,让他整整走了两刻鐘、才接近洞口。 只见洞口已经垂下了十几张布帘,层层叠叠的把灵力球的光遮住,洞外是一片漆黑,连一丝星光也无。 檮杌天穹将灵力贯彻双眼,眼睛立即适应了黑暗,在黑暗中,他可以看见地上更加浓黑的轮廓,是一颗颗红砂岩。 早些时候进得洞来,洞穴门口的红砂岩是细碎一片,显然是大家走动踩踏碎开的,现在,只见细碎的红砂岩一颗颗自动聚集成团,团到拳头大小,又静止在地上不动了。 过一阵子,山谷间呼啸的风声再度响起,那些拳头大小的红砂岩,在风声中裂开,另一颗红砂岩就从裂开的石缝中蹦出来。 檮杌天穹用尽目力,也只能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轮廓,石头怎么裂的缝?迸出另一颗石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概看不见。他只在尖锐呼啸的风声中,听见霹靂啪啦石头蹦到地上的声音,就这样「看」了一炷香时间,檮杌天穹惊觉自己灵力流失的特别快,便收回灌注双目的灵力,顿时他的眼前只剩一片黑,凭藉方向感,他转身摸索着回到布帘内、洞穴之中。 「我跟您说过,很无聊的,对吧?」老头子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檮杌贵客,您远道而来,请先去歇息吧,一切明日再说。」 这一晚,檮杌天穹被引领到洞穴的另一角落,被屏风层层遮蔽的地方。那儿安置着人类寝室里的一切设备,包括床褥几凳及梳妆台,显然是为他这「贵客」准备的;他也不客气,躺上了床倒头就睡。 (二十八)神兽来访 次日一早,檮杌被一阵奇怪的窸窣声惊醒。刚醒过来的檮杌,还有一阵子迷濛,看到眼前不是吴家大院的厢房,他还怀疑了一瞬间、自己到底身在何方?接下来,与魔龙御空相遇、经过传送石来到玄冥星的经歷,才回到檮杌脑海中。 那窸窣的声音猛然在他床前停住,刚好楞神的檮杌回过神来,就看见一双三角眼、塌鼻阔嘴、长得有些奇怪的「人脸」凑了上来。 「你是谁?」早已习惯喜怒不形于色的檮杌,虽然被这张脸吓了一跳,仍然稳住气息、冷冷地开口。 「啊!」一声惊叫、伴随着「硄啷」声响,水盆被那惊叫的「人」打翻在地,惊慌的声音随之响起:「怎么办?我竟然把水给打翻了!贵客您醒了也不需要这么吓我嘛!」一个人头蛇身的生物急着在床边转圈圈:「水很珍贵,要不是为了招待贵客您,我们哪里有兽这么浪费、还用清水洗脸呢!现在可好,水竟然打翻了,待会儿再去取水、我会被罚啦!」 「嗯,我刚刚洗过了脸、水才被你打翻的,你忘啦?」檮杌一本正经地说。 「您不是还没洗脸吗?喔……喔……对了,您刚刚…….刚刚洗过了脸,我才不小心打翻了水……小女子这就去拿块布来擦一擦!」那隻烛阴「跑」得飞快,脸上为了檮杌开口替他解围,不禁露出微笑。 倒是檮杌,被「小女子」这三个字给雷到了;难道,刚才那隻烛阴是女的?仔细想想,刚才那隻烛阴看起来是比昨天接他过来的那隻,纤细许多、脸上的皮肤也白了些,其他的倒是分不清差别。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隻烛阴已经飞快地拿着抹布回来了,他后面跟着老头子,他边走边系着腰带、衣衫还未穿整齐呢,想必是听说贵客已经睡醒,便急巴巴的赶着过来。 「檮杌贵客,您醒了,先去用早餐吧!」老头子满脸堆着笑,殷勤极了。 在地球上身为跨国集团的负责人、善于跟人谈判周旋的檮杌,哪里会看不出,这是「有求于他、还非得答应」的前兆。 他也不说穿,一个俐落起身,穿好外掛、整了整身上的长袍衣衫,便言笑晏晏的跟着老头子越过屏风、来到昨日用膳的小花厅,厅前桌上,已经摆了满满当当的各式早点,堪称丰盛已极。 象徵性的吃了一些东西,檮杌开始怀念他在荒原大学研究室里的松针柏叶茶了,泡那茶需要经验和技巧,泡得最好的,就是他的弟子___花艷红;也不知他们在地球荒原上,半个多月没他消息,会不会觉得奇怪?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老头子清了清喉咙,说道:「贵客您用完膳了?可否请您移驾,去看看我们的病患?」 檮杌不置可否,只是随老头子站起身,跟着向外走去。 出了大洞穴,整个山道上、果然见到满地都是拳头大小的红砂岩,昨天傍晚那些细碎的砂砾早已消失无踪;就算有人晚上清扫,大概也不会消失得如此彻底,可见这些红砂岩,真的就是昨日夜里再生的。 一路喀嚓喀嚓踩碎红砂岩,沿着山路走了快一个时辰,到了一片小小的谷地上,就看见有几隻兽身人面的守卫,守着一个地洞。 那地洞颇大,有石阶沿伸而下,远远望去,地洞的石阶上罩着一层蓝色光幕,四周寂静无声。 「这是我们特地装的隔绝灵力球。它们发出的灵力,能做成隐形帘幕,阻隔一切微尘和声音,把病兽集中在地洞里,才能遏止疫病扩散。」老头子向檮杌解释一下,就招呼他穿上镶有隔绝灵力球的外衣。 虽然一直用结界包裹了自己,但是檮杌并不矫情,跟着穿上了「防护衣」。 檮杌不告诉他们,自己就算不穿「防护衣」也无惧疫厉;为的就是不想让这些玄冥星上的居民,觉得自己是「神仙」,而对自己期望太高。 有一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叫做「捧杀」,愈是高调强调自己的灵力高强、无所不能,最后死的愈惨。檮杌深知「人性」,当兽类学着人生活之后,也开始沾染上人类的习性,就如同荒原神兽那般;所以,凡事还得保留一些。 穿好「防护衣」、带着灵力头盔,老头子与檮杌天穹二人穿过隐形帘幕,拾级而下。 隐形帘幕足足有一丈厚,穿过那层蓝色光幕之后,一阵阵呻吟声、哭号声、呼痛声、哀泣声,猛然撞击上耳膜,整个地洞彷彿炼狱! 凭着孤单嵌在洞壁上的发光灵力球,檮杌天穹看见洞里满是兽类身影,大大小小,不下百隻之多!所有的兽类,都用腥红的眼,看着进来的两人,他们满身脓包,流淌黑红的血液,虽然都戴着灵力头盔,但是许多头盔上已经骯脏不堪、有些看来已经灵力耗尽了。 檮杌天穹从戒指空间里取出笔形手电筒,蹲下来对着脚边的一隻犰狳照了照,那隻犰狳全身的鳞片甲冑都溃烂得七零八落了,肚腹上几乎没有完整的皮毛,戴着头盔里的脸,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尖鼻子斜斜顶住头盔,正在努力地呼吸头盔供给的一丝丝灵力。 那犰狳看见有人靠近,哼哼着说道:「水、水、我要水。」 老头子见状,从手环空间里拿出一瓶水来,犰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原先还奄奄一息呢,见了水瓶立即两眼放光、抢上前去对着水瓶猛灌起来。 周围的兽类看见有水,立即蜂拥而至,顿时要将那隻犰狳踩踏在脚下! 檮杌当机立断,立刻拎起犰狳,迅速跑上石阶、出了洞口。他一边跑、一边脱下身上的防护衣,用防护衣将犰狳包个严实,这是不让犰狳身上的病菌外洩。 「快去调隔绝灵力球来,我要在这里搭座实验室,研究一下这个病菌。」檮杌对老头子说完,就画出一个二尺见方的小结界来,在结界里打开了被防护衣包裹的犰狳。 (二十九)神兽来访 原先在地洞里,藉着笔形手电筒的光,檮杌看见了一个大概,对于犰狳全身的累累伤痕心里有个底;但是在阳光下再次看到,还是让檮杌有些怵目惊心。严格来说,眼前这隻小动物,除了头脸还能辨别之外,其他地方都已是糜烂一片、惨不忍睹了。 「难怪有些兽类会选择自杀。」檮杌心想,这模样,真的太惨了,如果让重视外表的他得了这样病、而且无法医治,大概也会想要一头撞死吧! 从戒指空间里找出水瓶和烈酒,先用水清洗一遍犰狳身上的伤口,再用烈酒消毒一遍,等到清创结束后,犰狳全身露出了大大小小共十三个脓包造成的洞。檮杌想了想,还是当作在太阳系的地球上来做吧!他又从戒指空间里拿出盘尼西林药锭,磨碎了撒在伤口上,还餵了犰狳半颗人类的止痛药。 做完这些之后,檮杌天穹将安神咒贯注在犰狳小小的脑袋上,轻抚犰狳的头,让牠沉沉睡去。 结界之外,老头子静静看着这一幕,他对这位檮杌贵客,感到由衷钦佩,虽然不知道他的医术如何?但是衝着他愿意为那么个血污的脏东西清理伤口,就足以感佩了。 老头子办事效率还是极高的,就在檮杌用清净咒清理过全身、离开那个二尺见 方的临时结界时,二十丈之外已经搭好了两顶帐篷,帐篷外面围着两圈隔绝灵力球,正在阳光下散发微不可见的光芒。 「檮杌贵客,您要的实验室已经搭好了,请您过去看一看,还需要什么东西?请您吩咐。」老头子恭谨的站在檮杌面前,已经够矮胖的身材再哈着腰,几乎只到檮杌的腰部而已。 「我还没有把握救治病兽,所以需要检验这些病菌,目前,先准备大量的清水和烈酒,要为病兽们清洗消毒。」檮杌对着老头子说道。 「还有,派个守卫看好那隻犰狳,如果牠醒了,就来告诉我。」说完,檮杌天穹鑽进帐篷里,从戒指空间里拿出显微镜、检视刚从犰狳身上採检的样本。 在檮杌天穹的跨国企业中,有一部分是製药与医疗器材,虽然规模不大、但获利颇丰。檮杌天穹在管理这些公司与製药工厂时,也或多或少学到一些关于製药的技巧原理,这一次在进入「异宝」和氏璧的宇宙通道之前,檮杌蒐集了好几个戒指空间的医药与器材,就是为了不时之需。现在,这些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终极星系的地球上科学不发达,连「高倍显微镜」这样的东西都没有,还停留在使用放大镜的阶段。虽然,终极星系的道法人能够将放大镜加上法术、扩大了放大镜的功用、成为保留声音、影像、气味的记录器,但是却没有人想到要发明显微镜、扩充「放大微物」的功能。 两千年前的歷史转折点,改变了宇宙中两个不同地球的发展轨跡。 一个时辰之后,檮杌天穹观察到犰狳身上的检体,是一种细菌感染,用盘尼西林算是对症下药,他松了一口气,脑海里盘算着、如何在这个世界製造出盘尼西林,不但能解决眼前的难题,也许还能让他赚上一笔___没办法,对檮杌而言,没有利益的事,他会提不起精神起做;简而言之,他是个无利不早起的神兽,要他广开善门做些利天下的事,先得要让他知道、自己也能在这场努力中获得实质好处才行。 这时,帐篷外传来兽类的回报,说道那小犰狳醒了,不但精神好多了,还会喊肚子饿讨东西吃呢! 「看来,我的药奏效了。」檮杌天穹觉得颇为高兴,离了帐篷就向那结界走去。才进到结界里,就看到小犰狳抱着一块大饼猛啃,身边还有一小瓶清水,见牠吃得不亦乐乎的样子,檮杌趋前查看牠身上的伤口,那些伤口在迅速结痂癒合;不愧是兽类,比人类的恢復力要强多了。 「看来这个药真的管用。你去通知老头子,叫他多派些帮手,我们在今天日星落下之前,把的洞里的病兽都清理一遍!」檮杌对着守卫说道。 一炷香时间之内,周围所有的兽类都被调动起来。 老头子从矿场上调了一批帮手,来到地洞外面,檮杌天穹先把准备进洞的兽类一个个施了结界,才让牠们进去抬出病兽。 另一边,大量珍贵清水和烈酒被送进刚增建的帐篷里,檮杌教导几个心灵手巧的小兽,如何为病兽清理伤口脓疮;一道清水洗涤、第二道烈酒消毒、最后撒上盘尼西林磨成的药粉。 眼看檮杌贵客忙着教大家处置病患,又要分神为帮手们施结界和清净咒,老头子訥訥的说道:「那个,贵客,有我帮的上忙的地方吗?」 「嗯,你可以帮我给大家施结界或清净咒吗?」檮杌想了想,说道。 「结界或清净咒?呃,您能不能教教我?」老头子有些艰难的开口问道。 「你们这不是崇尚道法的世界吗?结界和清净咒应该算是基本的法术吧?」檮杌有些讶异,看着牠们都能改变相貌,应该会些基本法术吧? 「我们会的法术有限,毕竟,对道法师来说,我们只是一群兽类………」老头子说不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低「人」一等。 「所以?」檮杌扬了扬眉毛。 「所以,道法师只教了我们在玄冥星上可以使用灵力头盔的基本法术。」老头子决定据实以告,这节骨眼,面子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很好奇,那么你们的灵力有多少?」 「我们兽类也能聚集灵力,但是整个玄冥星上,能够完全化身为人的,只有我跟魔龙。」老头子说道:「贵客,我想请您教我们几个简单实用的咒术,壤我们在玄冥星上可以自保、能够生活的更自在些。当然,我不会白白要您教,该送上的诊金和学费,我们一定不会少。」对于玄冥星上的居民来说,要黄金?宝石?都不是问题。 (三十)神兽来访 「我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们不请魔龙来教呢?就我所知,魔龙可是很爱黄金的啊,为了黄金,牠们可以卖出去的东西相当多,何况只是区区几个基本的法术?」檮杌问道。 「魔龙?牠们是管理我们的主子,哪有僕役向主子花钱买技术的?」老头子摇摇头说道:「想到魔龙那无所不吞的大嘴,我们吓都吓死了,哪还敢『与虎谋皮』呢?」 「可是你却能让魔龙御空把我送到玄冥星上面来?」 「玄冥星上的劳作动物染疫、魔龙利益也受损;为了不让玄冥星开矿停摆,魔龙才帮我们寻找可能救我们的医生。」老头子说道:「我的占卜很灵验的,您看,您这不就出现了吗?」 「教你们一些基本的结界和净身咒不成问题,只是,我的价格可不便宜喔!」檮杌进入谈判模式,儼然一个商业菁英上身。 「价格好谈,看你是要黄金还是宝石?」老头子一听有眉目了,喜得两眼放光。 就在两人商量着事情的当儿,前一天带路的羆过来了,跟老头子报告道:「地洞里一百零六隻兽类已经清理完毕。但是,把他们留在帐棚里过夜会不会有危险?」 老头子点点头,说道;「我们还是赶快把地洞清理一遍,再把伤患移回去。趁着离日星西沉还有段时间,大家赶紧忙活吧!」 这玄冥星一到夜晚,就是岩石们的天下,除了有四处呼啸的罡风,还有偶尔会飞溅跳跃的红砂岩块,动物们只有躲在山洞或地底下,才能免去被误伤的危险。那几顶帐篷,绝对承受不住强劲的罡风,不是安顿伤患的好地方。 赶着在落日馀暉中,二十几隻动物匆匆忙忙安顿好总共一百零七个伤患,当最后一个动物走进地洞的石阶里,外面就已经响起了呼呼风啸声。 本来想着能够找附近山洞安身的檮杌天穹与老头子,也逼不得已跟着一起躲进了地洞。和病患们同处一洞,檮杌召集那二十几个健康的动物,先是帮大家施了结界、再教他们唸净身咒的法诀。 长夜漫漫,待在地洞里间来无事,这地洞又不像老头子那堂皇的洞府,一百多隻动物待在里面虽然不算逼仄,可是彼此也相距不远。看着那些全身脓疮的病兽,虽然清理之后样子好多了,但大家还是生怕被感染、不自觉的挤成一团。这些怕被传染上恶疾的动物们,听见贵客愿意教大家净身咒,当然要聚精会神的学啦! 上半夜,就在教的认真、学的努力,一片勤勉振奋之中度过。到了下半夜,檮杌找了个角落打起坐来,其他兽类也大都蜷起身子,用各自的方法歇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当日星第一道光芒照在大地上时,满地红砂岩便安静下来。老头子派出十来隻动物先回到洞府,准备递送补给。 檮杌踅到地洞深处,开始检查病患们的伤势。 病患们看起来精神好多了,许多病患有力气改变自己的相貌、呈现人面动物身,撒了盘尼西林粉末的伤口,也已经开始癒合;不愧是生命力顽强的兽类,復原能力是人类的几十倍。 「贵客您累了一天一夜,我现在先带您回去休息?」上回那隻小烛阴靠过来,温言软语加上阴柔嗓音,整个让人不禁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嗯……也好。」檮杌心想,回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再给那些病菌做一次查验;这脓疮病,他总觉得有些怪异之处。 简单交代了一下清洁、换药等注意事项,檮杌随着小烛阴一路踩踏红砂岩、走在山边的小径上。昨天谷地前面洋洋洒洒排满的帐篷,现在已经收得乾乾净净、昨夜一场狂风呼啸之后,就算帐篷区有任何没收乾净的东西,也早被吹得不知所踪了。看着这一片迅速恢復成原始状态的岩石地、地上连原先固定帐篷的钉痕也消失无踪,檮杌暗暗感叹自然真是奥妙而强大。 回到老头子的堂皇洞府、在进入洞府前,檮杌天穹还特意对着自己和小烛阴身上、使了一回净身咒,为的是防止自己不慎把病菌带进洞府之中。 接着,檮杌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仔细检查带回的病菌样本。 那样本除了玻璃培养皿之外,还包覆了一层冰块与两层结界,不敢掉以轻心的檮杌,将桌前设好结界、自己穿了防护衣、戴上面罩和手套,才轻轻揭开包覆样本的隔绝层。 在显微镜下,原先只想着看看病菌变化,檮杌却看见除了一般的细菌之外,还有令人吃惊的鬼面蝨图案! 「这鬼面蝨,不是在地球荒原上吗?怎么也来到终极星系了?或者,终极星系也有『疫厉』这一族裔?」檮杌暗自心惊、又百思不得其解,想了想,他拿出卖给荒原神兽们的特效药,滴了两滴在培养皿里面。 在显微镜下,可以清楚看到鬼面蝨们都迫不及待的向药液靠拢,大口吞噬着药液,吞着吞着,不到二十息的时间,鬼面蝨群开始僵直定住、最后破成碎片。有那留在后半部的鬼面蝨,接着吞噬前面破碎的鬼面蝨躯体,又过了二十息时间,鬼面蝨再死亡一片;经过几轮循环,不到一刻鐘功夫,培养皿里面的「鬼面蝨」形状病菌,全数死亡。 「幸好,治疗荒原疫厉的特效药,在这里也能派上用场。」檮杌心想:「原来这脓疮病是两种不同的病菌组合而来,那么,只用盘尼西林就无法根治了。」 正在思索间,屏风外面传来问候的声音:「贵客,您休息了吗?在下有重要的事务要通报您!」 「呃,等一下,我马上出来。」檮杌开始收起培养皿、显微镜、防护衣等仪器装备,最后撤了结界、整整衣衫,向层层屏风外走去,说道:「病人们的病情反覆了,对吗?」 「贵客您真是料事如神啊!那些染疫的病人,现在都发起高烧、不但意识不清、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恶化了!」羆恭恭敬敬的弯下牠庞大的身躯,对着檮杌抱起两隻前爪,向人类抱拳一般恭谨的说道。 「我这里有两种特效药,一瓶擦在伤口上、一瓶需要口服吞进肚里,你走得快、就让你先送去给大家吧!」檮杌拿出了对付荒原疫厉的特效药___那还是他在地球上自家药厂生產的,配方牠可是了然于胸;交付给羆,叫牠儘速赶过去救治病患。 (三十一)神兽来访 这边檮杌忙着在玄冥星上教导兽群自救的方法,地球那端的中原大陆上、子元正因为找不到檮杌而焦急:「奇怪,这个檮杌跑哪里去了?」又在象城四周跑了一圈的子元,收回已经放出去绕到灵力即将耗竭的传声纸鹤,丧气地喃喃自语:「他要是再不回来,就赶不上跟我去大都看热闹了。」 时光荏苒,转眼又过了半个月,已经到了九月初,魔龙御空终于找到空档,从传送石来到玄冥星。 当檮杌天穹在洞府里看到御空的时候,心里的怨气顿时倾洩而出:「魔龙,你好记性啊,才跟我说你随后就到,这个『随后』一下子就『随』了半个月!」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不是故意的;我临时有事,反正你才是玄冥星期盼的贵客,我来不来都无所谓嘛!」御空的道歉很不诚心、一脸敷衍的样子。 「魔龙您大驾光临,想必有事要吩咐吧?」老头子倒是恭恭谨谨上前问候,丝毫不敢怠慢。 「嗯,你们的流行疫疾,已经消灭了吧?」御空从鼻子里哼哼出声,一副官老爷的官僚模样。 「多亏有檮杌贵客的大力帮忙,病患们都已经治好了。」老头子说的很谨慎,关于他跟檮杌的法术交易,一个字都不提,生怕魔龙发现。 「现在是治好了,以后呢?还是得找出病因、找到对症的药物,否则下回疫病还是会捲土重来。」御空的意思很清楚,他要檮杌留下治疗的药方。 「我可以留下药方,可是你们找得到那些成分的药材吗?我的家乡、可不是终极星的地球哟!」 「你的药方里,註明药理就可以了。我相信,在我们这里应该也能找到替代品。」御空说道。 「不过,治病的诊金和给药方的权利金,可是大不相同喔!」檮杌不愧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喊起价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你的药方卖给我好了。要多少黄金?你说吧!」御空抢先在老头子开口前,就先跟檮杌敲定了;毕竟,这可以算是桩独门生意,只赚不赔的。 「呃,这个……魔龙大人,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是不是应该跟贵客多买一些治疗脓疮病的药,以备不时之需?」自知抢药方抢不过魔龙的老头子,想为自己多争取一些药,就当作是「买保险」了。 最后,终于在檮杌天穹收到了装满一个戒指空间的黄金和宝石,老头子与魔龙各自收到自己想要的药品与药方之后,檮杌经过传送石,回到了终极星的地球上。这一回,御空倒是很讲信用,跟着过来,就在宝塔旁边用空间折叠、直接把檮杌送回到吴家大院门口。牠现在对那张药方非常感兴趣,自然是要回到中原大陆上寻访药材;而且,最好跟檮杌维持联系,如果那药方真的配不出来,还能找到原主讨论一下嘛! 「檮杌!你终于出现了!这段时间,你跑到哪里去啦?害的我好找。」子元才一出家门,就看见檮杌天穹,浅笑吟吟的站在门前,正准备敲门呢。 「我去外面逛了一圈,你知道魔龙御空吗?他把我送上玄冥星去了。」檮杌说道。 「魔龙御空?玄冥星?这两个我都知道,但是,它们两者有什么关係?」子元好奇的问。 檮杌将这十几天的事情说个大概,唯独省略了他拿到多少黄金宝石。子元听得瞠目结舌,魔龙御空他接触过,那是隻无利不早起的神兽;而「玄冥星」人人都知道,在终极星系之内、每天夜里掛在天边闪耀着;却想不到玄冥星上有这许多神奇故事。 「檮杌,休息两天,我们要去赴一场盛会,顺便让你见识中原大陆各国的风土人情。」子元说道,顺便把檮杌送进客房,好好的沐浴一番___毕竟,冥星上只能用净身咒清洁,怎么都比不上用清水好好洗个热水澡舒服啊! 两天后,子元带着檮杌,啟程北上,前往大都,在赶赴那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道法师比武大会」之前,顺道游歷一番中原大陆。 由南至北,从海口城市来到水乡泽国的江南,再从江南越过长江,进到一望无际的黄淮平原。搭乘灵力车奔驰在国与国之间,一路向北、越过黄河之后,风土景物骤变,和柔美青葱的江南完全不一样了。 大都在黄淮平原的最北端,准备进入太行山脉与燕山山脉的辐輳之处,是元国首都;整个城市有着北方牧民的豪迈驃悍之气,与大陆南边、宋国象城的临海、枫城的婉约精緻完全不同。 檮杌天穹出生自中亚草原,对于牧民生活并不陌生,看见大都城里、家家户户都有马廏驴棚,只觉得亲切;倒是子元,第一次来到大都,满脸的好奇新鲜。 「今天已经九月十八了,我约了朋友,九月二十一日在大都城南门外见面。还有两三天时间,不如我们先在城里走走逛逛吧?」子元少年心性、就爱看热闹,早就听闻大都城里有名的「天桥杂耍」和「琉璃厂文玩」,都是远近驰名一时之选;就想拉着檮杌一同去逛逛。 对于檮杌天穹而言,这个和太阳系地球极其相似的异世界,呈现出褪去了「科学」的风貌。许多近两、三百年来,他逐渐熟悉的科学產品,在这个世界都不存在,这儿倒像是檮杌小时候待的那个中亚沙漠边缘,人们用各种智慧来生活、各种衣食住行的方式,颇有古风。 「这里人们的生活,有一点我小时候家乡的味道,我觉得还挺亲切的。」走在胡同巷弄间,刚刚侧身让过一辆载满乾草的驴车,檮杌笑着对子元说道。 「这里跟我们那边不太一样,灵力车少了、倒是马车驴车四处都是。」子元回道:「大都毕竟是一国的首都,比我们象城大多了,从城这头要走到那头,大概就得花上半天工夫,没有车、还真是难。」 说着,两人跟着一群人上了公共马车,挤在柳条筐和粗麻袋中间,拉车的老马摇摇摆摆晃悠着往天桥方向走去。 (三十二)擂台会 「天桥」是个地名统称,那座精緻的、三柱四樑、桥身拱圆、由汉白玉石製作而成、横跨大都城里「龙鬚沟」的桥,被钦定为「天子」祭祀时才能使用,所以被百姓们称作天桥。其实,跨越龙鬚沟的木桥好几座,只是天桥最为出名罢了。 在这天桥附近,有一片大街广场,正好成了适宜人群聚集之地。饮食百货招来了三教九流的客人,而艺人杂耍便随人潮匯聚而生;就这么个「鱼帮水、水帮鱼」的循环下来,整个正阳门大街直到永定门前,以天桥为起点发散开,每天热闹滚滚的、一个个稀奇古怪搏人眼球的表演,在此上演着。 天桥游人多、扒手也不少。就在子元看着一个表演顶缸的人,他头上先是顶了一个大缸、好不容易平衡稳了,又在大缸上加了一个小缸。那个小缸被拋上大缸顶端,正滴溜溜的转着;旁边观眾跟着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子元也聚精会神的当儿,两根手指头悄无声息地伸进了子元的口袋缝,轻巧勾出一个戒指来。 子元为了这趟出门,多带了两个空间戒指,他觉得戴了满手戒指看起来太过俗气,就把戒指放在衣服口袋里。哪知道,竟然被扒手盯上了,两根轻巧的手指就顺走一隻空间戒指。 当两人逛到有点渴了,子元想从空间戒指里找瓶水来喝,这才发现,他被扒啦! 「哎呀我的戒指!我的戒指怎么不见了?」子元神色惊慌翻着口袋,怎么也找不着那个玉扳指外型的空间戒指。正是因为它的空间大,所以子元才会带它出门;却又觉得戴起来太过老气,便让它待在口袋里。没想到,这一转眼的功夫,就被偷儿扒走了。 「你别慌,我们先去那边的茶铺坐一坐、喝口茶再慢慢找。」檮杌在一旁安慰着子元。 旁观的百姓则是一下子就让开了道儿,不敢靠近、以免被误会上了。 子元眼看大家投以同情、好奇又有点儿隐忍的眼光,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大家的焦点,有点訕訕的,只好跟檮杌先去一旁茶铺里坐着。 檮杌要了一壶茶、两碟茶食,等跑堂的离开,才对子元说道:「你的空间戒指被偷了,需不需要我先放一点金币在你身上应急?」 「啊?喔!不用了。我还有钱。而且,那个戒指里放的,大多是食物饮水、衣服鞋子之类的生活用品;钱倒是不多,只是那些我用惯了的东西、丢失掉让人心里不舒服。」子元怏怏的说道。 「你的空间戒指,有没有让它『认主』?」 「你的意思是,放一丝神识在戒指里面,让它能和主人互相感应吗?」子元问道。 「类似的作法。不过我们的方法,是把法力刻印在戒指上,然后就能放出属于自己独有的法力气味,这样就很容易寻找到戒指了。」檮杌仔细解释着。 「嗯,空间戒指这东西,普通人无法使用它、只有道法人才有能力打开它的空间,对一般人来说,这就是一枚戒指、一样首饰。」子元喝乾面前的茶水、又吃了一块小酥饼,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通常不会浪费神识去『锁定』这身外之物;不过,这东西遗失的机率也不大……应该说,没有普通人敢偷道法师的东西。」 「所以,我们可以假定:那个小偷只是个普通人、偷了一件『普通的』玉扳指?」檮杌继续说道:「但是每个群体中都有堕落的一部份,会不会是堕落的道法师、做了小偷呢?」 「你的意思是说:小偷明知道那是个空间戒指、明知道我是位道法师,还是来偷我的东西?」子元讶异极了,他没想到,道法师里也有坏胚子。 「这也是一种可能。」檮杌点点头,回道。 「嗯,我情愿那只是个不长眼的小偷,误打误撞偷了我的戒指;那小偷只是个普通人。」子元有点儿丧气地说,让他想到、一个光风霽月的道法师,竟然沦为偷儿扒手,真是难以接受。 就在子元跟檮杌在茶铺里谈话的时候,那两隻纤细手指的主人,把玉扳指藏进口袋的破洞里,缩着瘦小身躯从人缝里鑽出去,看看没人注意、溜到一座大书「栓马胡同」的牌匾后面、鑽进一条刚可容身的窄窄通道,推开第三扇门。 「师父,明儿回来了,给您带了个好东西!」一进了楼板,那个叫唤着师父的瘦小男孩,忙忙从口袋破洞里向衣角掏去,等到那「师父」从破藤圈椅上支愣起上半身时,叫做明儿的小男孩,已经举起玉扳指、邀功似的送到那个满脸于思的颓废男子面前。 「师父,这应该就是您说的『空间戒指』了?」明儿充满期待的看着拿过戒指的师父。 「空间戒指?看起来就是个玉扳指,你怎么知道的?」反覆看着手里的玉扳指,中年男子双眼带笑的问。 「它、它不像普通的玉戒指,我第一下摸到它,就觉得有麻麻的感觉。」 「就只是麻了一下?」 「还、还有,我用手指头去掏它的时候,脑海里竟然看见那戒指有一道缝,好像要打开来的样子。」明儿讲得有些忐忑,他怕自己说的,会被讥笑为异想天开。 「嗯,看来,你还真有点天赋;可惜啊,为师的没有能力送你进道法学院上学。」中年男子站起身来,像变魔术似的,从戒指里面拿出了一堆零食和衣服,他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个空间戒指没错,但是,却是拿来装杂物的;里面没钱。」 说着,他最后拿起玉扳指抖了两下,却听到清脆的「叮咚」声响起,两枚金币落了下来。 「誒,还真的有钱啊?」 「师父,有金币耶!」 一大一小两人同时惊叹一声,明儿离地面比较近,一弯身就捡起了两枚叮噹乱滚的金币。 「师父,金币孝敬您,那个玉扳指……可不可以赏给我?」黑白分明的大眼圆睁、期待的看着师父,明儿真想拿那个玉扳指来好好研究一下,到底是怎么放东西进去的? 「你一个小孩子,拿着这样的玉扳指,太不协调了、一定会遭人怀疑;这样吧,为师帮你拿这个玉扳指、去换一个比较普通的铜戒空间,再给你,可好?」眼见明儿那恳求的萌样,这王铁鎚也心软了。 (三十三)擂台会 话说那满脸鬍子的中年男子,原是一落魄道法师,因时运不济加上技不如人,在道法界混不出个名堂,最后竟然找不到维生的工作、只能流浪到大都。多年前的某一天、他正走投无路时,刚好在破庙里避雨、遇到一班扒手。 这群乞丐兼扒手,各个蓬头垢面、衣衫襤褸,但是却颇有义气。他们正在破庙里分吃一隻偷来的鸡、配上几个偷挖的红薯。就在刚破开湿泥包裹、烧烤到外壳发硬的叫化鸡时,那乞丐头儿看到满脸于思、衣衫破旧的王铁槌,两眼冒出飢饿的凶光、缩在墙角、死盯着他手里的鸡腿,便举了举手里的鸡腿,对王铁槌说道:「老兄若是不嫌弃,就来和我们一起吃点,如何?」 有了这句不知是客套还是真诚的邀请,王铁鎚三步併两步敢上前来,接过乞丐头儿递给他的半隻红薯和一碗醪糟,狼吞虎嚥地吃了起来。三两下风捲残云之后,王铁槌还心有未甘的盯着乞丐头儿手上的鸡腿。 「你想吃鸡腿?可以啊,拿什么来换?」乞丐头子笑嘻嘻的说。 王铁鎚想了想,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让你们更容易顺手牵羊。」 乞丐头子来了兴趣,笑说:「你一个落魄公子,想教我们如何顺手牵羊?哈哈,我倒想听一听。」说着,就递过鸡腿给他,示意他先吃了再说话。 王铁鎚也不客气,直接拿过鸡腿、三两下就送进肚子哩,还意犹未尽地咬着鸡腿骨、吸吮最后一滴骨髓。眾乞丐愣愣地看着他,心想,好傢伙、这人比咱们都还饿啊? 「吃了你的东西,我自当为你筹画;在下建议各位:把自己洗乾净了、去找份工作。」王铁鎚一本正经地说。 他的话才停了一下子,眾乞丐便炸了锅了:「这什么餿主意?不是说废话吗?要是能乾乾净净找个体面工作、谁愿意当乞丐啊!」 「我去!这人不是傻的吧?弄乾净了、还有谁知道咱是乞丐、又怎么讨钱哪?」 「老子就是找不到工作才来当乞丐,找工作哪有这般容易?」 「合着这傢伙就是一骗子、骗吃骗喝还骗到你祖宗头上来啦!」 就在吵嚷不休的时候,乞丐头威严的喝斥了一声:「都闭嘴!听人家把话说完。」 王铁鎚被眾人埋呔了一顿,也不敢再兜圈子,直接一口气把话说完道:「扒手的营生可比乞讨好多了。想做扒手、就要混入人群,各位这副尊容、很难让人不生戒心;请各位试想一下,大家都防着你的一身破烂靠近,又怎么容易出手呢?」 「所以呢?」有人不自觉地问出了声。 「所以,我建议大家,把自己打理乾净、找个挑水砍柴之类的工作___大家日常见着也不在意的那种;然后覷准机会、就可以施展空空妙手啦!」 「说的好!请问先生大名?」 「我……我姓王……」那落魄的道法人看一眼破庙角落,看到一把烂了一半的木槌,就随口瞎编着:「名叫铁槌。名字虽然土、总归是父母取的,各位别见笑。」 「王铁槌……这名字好啊,身体像铁槌一样硬朗、不轻易生病,多好!」乞丐头子拍了拍落魄道法人的肩,继续说道:「老弟啊,我看你也混的不怎么样,不如加入我们,专门给兄弟们出主意、当个军师如何?」 就这样,「王铁槌」留在大都,成了一帮扒手的军师。多年来,他用道法师的感知灵力,帮兄弟们渡过好几次危机,最后身染重病、自知不久人世的乞丐头儿,乾脆把整个帮派交到了王铁槌的手上。 王铁鎚也不负所托,这两年来,出了几道改良的措施,让这个「妙手帮」好生兴旺,他还特意培养一批像明儿这样机伶的小孩,专门找没有防备的道法人下手___道法人身上的宝贝,比一般人可多了去,只要摸得一件、就能让整帮人吃上半个月;只是普通百姓不敢把主意打到道法人身上罢了。 王铁鎚特别喜欢明儿,他能感觉到明儿身上,应该有着不平凡的「諭示」,单看他对空间戒指的感应,就知道这是个有灵根、可以成为优秀道法师的人才。可惜啊,明儿是个孤儿,流落到大都街头,也是王铁槌好心收留了他,否则大概早已经成为路边饿殍了。这样的客观环境,又怎么能够供明儿去道法学院求学呢? 王铁鎚对明儿有些私心,曾经不着痕跡的教他一点吐纳功夫,明儿的丹田里也聚积了些许灵力、足够他强身健体、耳聪目明、健步如飞了。靠着这一点灵力,明儿今天竟然能够探到空间戒指的窍门,王铁槌心里是高兴的,所以也就答应他、为他寻一个铜戒指来。 第二日,王铁槌特意装扮了一下,把精气神亮出来,外加儒衫长袍、又剃去了鬍鬚,儼然一个翩翩道法师。他带着玉扳指来到城中宣德门附近,看准了一家道法用具店,怡然自得的走了进去。 「这位道师大德!您需要什么物件?让小的为您寻找。」柜台小二客气地招呼着,他们接待多了各种道法师,知道看起来最不起眼的人,极可能就是最惹不起、大有来头的道法师。 「你们收不收空间戒指?我有个空间戒指、嫌大了,想要让出。」王铁鎚开口说道。 「收。当然收。请道师您拿出来给小的看一看,帮您估个价。」小二殷勤地说。 「喏!在这儿,你看看能换多少钱?」王铁鎚拿出玉扳指,那晶莹光润的玉色,映照在红木柜檯上,泛着盈盈光芒。 「这是个好东西啊!空间容量够大……一般没有人会间空间太大的呀?我都还劝客人,买大不买小呢!」小二神识向内一探,手上摩娑着玉扳指,说道。 「我不是说戒指的空间太大、我的意思是这个玉扳指大了,不适合戴。」王铁鎚忙说道。 「是了是了,这玉扳指外型适合富泰的大老爷,您这么仙风道骨,还真有些不协调。」小二忙连声附和,有钱人嘛,通常挺挑剔的。 「道师您看,这玉扳指要放在小店寄卖、还是直接割爱给小店呢?不过我们小本生意,您若是折给小店,大概价钱会低个两成。」小二开啟了做生意模式。 「如果我另外跟你们买一个空间小点儿、普通材质的空间戒指,能不能帮我折算得高一些呢?」王铁鎚也开始准备讲价了。 两刻鐘之后,王铁鎚终于结束了一边装高尚、一边讲价的角色扮演,口袋里装着一枚红铜戒指外加二十枚金币,心满意足的离去。 (三十四)擂台会 话说子元和檮杌两个,在天桥附近流连一整天之后,到了傍晚,两人吃饱喝足逛累了,子元才拿出一隻带路纸鹤,让纸鹤带着两人到喜鹊胡同的「吴记商行」。 商行里的掌柜,已经在店里待命了三、四天,只听说东家的少爷要来,却不知道确切时间,只好乖乖的在店里待命;否则,以他吴记大掌柜的身分,何必守在第一线柜台边上、寸步不离? 正当郝掌柜考虑着要不要给东家发个讯息,送隻长途传声纸鹤回去报告:「少爷还没有音讯」时,就见到一隻带路纸鹤,领着两个身材修长的青年进门了。 郝大掌柜仔细看了看,那个脸上带笑的靦腆少年,应该就是东家的独生儿子__吴优少爷了。 「少爷?您终于来了,小的可是等了好几天哪!欢迎您大驾光临,不知旁边这位是……?」郝大掌柜拱拱手,小跑步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着。 「郝掌柜,您别客气,这是我朋友,您叫他檮先生就可以了。」子元特地把檮杌二字简化,让人不会联想到上古神兽去。 「少爷、檮先生,两位远来辛苦了,小的这就带两位去歇息。」郝掌柜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人让到后边厢房。 子元不放心的多叮嚀了两句:「郝掌柜,我上回说了,还要多准备一间房,我有两个同学要来借住,你收拾好了吧?」 「没问题、没问题!少爷,您要跟这位檮先生住一间房、还是分住两间呢?」 「我们吴记还有几间客房?」 「总共有四间客房。少爷,您可以去睡老爷留着的主厢房、这样就能多腾一间房出来。」 「那么你们呢?你们住哪里?」子元突然想起,又开口问道。 「后厨有两间佣人房,伙计们轮流值夜睡在那里,我们在大都城、都有家室,平常晚上店门上了栓、就各自回家去。」郝掌柜回道。 「好吧,反正你所有房间都整理出来,我们自己分配。」子元摆出少爷的派头,吩咐完了,就把檮杌送进一间客房,自己进了另一间。 子元住进吴记商行之后,郝大掌柜松了口气,速速回报给千里之外的象城吴家大院,「少爷平安抵达大都」可是重要大事啊! 白日里出去逛街、晚上掌灯十分才回到吴记商行来,子元和檮杌在大都城里又间逛了两天,也弄清楚了大道法师比武大会的擂台地点。子元还跟檮杌讲了这个道法世界的中、大道法师所代表的地位与意义,讲起一个半月前的擂台初赛,子元更是眉飞色舞,讲得活灵活现;檮杌天穹听得满面潮红、无比神往。 九月二十一日一大早,子元就拉着檮杌到南门外等着。只见城门口熙熙攘攘进出的人群,络绎不绝的驴车马车灵力车,把三个城门洞都塞得水洩不通。 「你和同学约在城门外的什么地方?」檮杌问道:「这样范围太笼统,不容易找人啊!」 「大都我也没来过,谁知道南门外是这么热闹?早知道我就换个地方了。」子元嘟着嘴喃喃念着:「她们两人你又不认识,要不然,我自己慢慢找吧。檮杌你先去城里走走,别跟着我在这里罚站了。」 檮杌摸了摸鼻子,微笑着走开。他知道,子元这是恼羞成怒了,不想让檮杌看到他苦苦等候的仓皇模样;那么,他就自个儿去转一转好了,反正刚好他想看些道法世界的日常,那些子元已经习以为常的事物,在来自另一世界的檮杌眼中,却很不一样。 这里的市街建筑大多都只有两楼高度,泥土砖墙上顶着红黑色的瓦,家家户户门口立着两根桿子,专门给人临时栓驴马用的。在看看街市上行人的衣着,衣裳彩色的不多,大多以素色为主;那些衣着锦绣的人,鲜少走在路上、而是坐在车里、骑在马上,看起来就是不同凡俗;而有些人会在衣襟、袖口加上太极图案,有的太极图是绣上去的、有的则是一枚小小太极图案的精緻钮扣,看来分外惹人注意。檮杌还发现:路上来往的行人,都会礼让这些服饰上有着太极图案的,言谈举止不但恭敬、而且绝不喧闹嘻笑。观察一阵子之后,檮杌确定了,这些人就是所谓的「道法师」。听到百姓们的说法,是这些道法师常有「读心」的能力,所以在道法师面前,不仅是神态要恭敬、心里也不能想些乌七八糟的事,否则很容易被揭穿,那就糗大了。 话说子元在城南门外、整整等了两个多时辰,许多来往的行人都在好奇地看着他,还有点儿同情他呢。当子元终于忍不住找块大石头坐了下来,拿出水罐子喝水的时候,一双柔白的手蒙上他的双眼。 子元顿时停住不动,他不敢反抗动粗,怕会误伤了认识的人。 「子清,是你吗?」子元语带惊喜的问道。 「你猜。」子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已经猜了是你啊,怎么还要我猜?」子元一把抓住蒙着眼睛的手,回头和子清刚好面对面相视着,一个多月不见,子清更漂亮了,脣红齿白杏眼乌亮,子元看得呆了一呆。 「好嘛!猜到了就猜到了,瞪着人家做什么?」子清被看得有些害羞,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升起,赶紧岔开了话题、收回被握着的手,转头去看子灵。 原来子清先和子灵约好了,两人在青岛相会,才一路北上而来。 「大都不愧是元国的首都,气势完全不一样!」子灵看着巍峨高大的城门,这边有川流不息的人群,正排队着准备进城。 「嗯,我们也排队进城吧,进了城再说。」子元从大石头上站起来,拍拍不存在的灰尘,笑逐顏开的对着子清两人说道:「你们从南边上来,还没进到城里吧?我先带你们去找个地方歇歇脚、吃点东西!」 于是三人加进了进城的队伍里,光是排队,就排了三刻多鐘。近日为了大道法师的比武擂台赛,中原各国许多人都涌进了元国大都城,不但在出入城门的地方大排长龙,旅社饭馆更是一位难求;真有太阳系地球上的奥运会盛况。 (三十五)擂台会 在终极星系的地球上,是个道法盛行的世界。整个中原大陆只会產生五位「大道法师」,这大道法师是终生职,一位凋零了才能再补上一个,所以,运气好的话,可能连续两百多年、都不会產生新的大道法师。一般百姓若能躬逢其盛、亲眼见过一次大道法师的比武大会,那可就是能拿来称颂传家的好故事了。 上次大道法师的比武擂台赛,距今才五十八年,这一回的良善大道法师仙逝得太过突然??____话说,对一般百姓而言,哪件大事发生不是「突然的」?中原各国争论、筹备了半年之久,才举办这次的大道法师比武擂台会。 至于第四场___也是呈现在世人面前最后一场比试,当然各国抢着提供自己的首都争取要办;最后争执不下、只能用抽籤的方式决定。中了籤的就是元国的大都啦!据说,抽籤当场,元国使臣一见自己中了籤,立刻匍匐在地、跪拜亲吻泥土,感谢「长生天」呢! 歷经前三轮初赛之后,各地初赛的第一名选手,都要在一个半月之内赶赴大都,参加第四场决赛。决赛过后,会提出三名人选、由现任的四位大道法师作最后评选。不过,那是崑崙天山上的事了,也不再让凡夫俗子参与;正因为这样,所以这场擂台赛,获得最高度的瞩目,尤其在道法师界,更是所有道法师都关注的焦点。 这半个多月来,大都城里走动的道法师比平常多了十倍不止。以前看见一位道法师在街上行走,旁边的路人就要发楞老半天;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倒有一半是身穿道服、或是衣襟袖口绣着有太极图的道法师。 甚至于原本清朗的天空中,也出现许多御空而行、或从天而降的道法师。 当然,从各地涌来的富商巨贾、风流人物也不在少数,大家都抱着「有幸得见百年一遇盛会」的心情,情愿耗费巨资来到大都,除了贵得咋舌的入门票之外,长达旬月的食宿支出,也不容小覷。 所以,基本上大都连同周围城镇的酒肆旅店早已客满,许多民家趁着这一波热潮,也做起了临时民宿生意___将自己家里的房间腾挪出来,租给游客,小赚一笔。 子元和子清、子灵三人在长街上逛着,原本想要找一个可以落座的小摊吃碗麵,可到处人声鼎沸、连卖包子馒头的担头前都排着人龙。 「子元,真找不到地方吃东西,我们就到凉亭里吃点自带的点心乾粮好了。」子清体贴的说道。 「等等,我再找找;要不然,就去贵一点的酒楼好了,贵一点的地方,应该就会有空座位了。」子元不死心,看着才风尘僕僕跋涉过来的子清,再怎么说,也要让她吃顿好的、领略一下大都风情才是。 身随意转,子元横了心,想想自己还带的有几百枚金币,就毫不犹豫领着两个小姑娘,向堂皇的酒楼走去。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小店已经客满了。如果要等,请您登记,半个时辰之后我们会叫号。」店小二在豪华的大堂门口,对着眾人鞠躬哈腰,但就是不给进去。 「我们三人,可以和其他客人併桌,小二哥你能不能通融一下?」子元也好声好气的拜託着,不能独佔一副座头,最少分个半副桌面总行吧? 「这个…怕是别的客人不乐意…」小二正在为难间,猛听得靠近门边的一桌客人说道:「子元!你们怎么才来?我们等不及都先开动啦!」一人上来亲切拉住子元的手,就要把三人向里面带。 「客人,这、这……」小二有点被弄糊涂了,拦也不是、放也不是。 「酉福学长,你们可让我一顿好找啊!」子元反应很快,立即接上话尾巴,他还转头对着小二说:「我们约好了的,本以为我们先到,怎知道学长们已经在里面开吃起来啦!」 那副座头上就是酉福、酉禄和酉寿三兄弟,上学期曾经跟子元搭档了一起到硫磺岛探险、採了冰晶花回来。这番偶遇,酉福和子元也说得上默契十足,就这么把找不到座位的三人迎了进去。小二眼见两人说的也算合理、一副座头加了三人也只是刚好坐个满满当当,便放了三人进入___反正,他们的说词,对排队的客人有了交待,小二又何必拦呢? 六人坐回大厅靠门边的座位上,子元免不了对子清和子元做了一番介绍:「这是酉福、酉禄、酉寿学长,去年十二月我和他们一起去硫磺岛探险的;学长、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子清和子灵。说起来,我们都是自己人嘛!」 「对啊,能在几千里外遇见同学们,也真是缘份呢!」酉禄笑着回应。 「这些吃了一半的残羹剩菜,不好让学妹们接着用,不如我们再多叫几样菜吧?」酉寿客气又热情的说道。 于是六人推杯换盏,又多叫了几样吃食,等上菜的空档,大家聊起天来。 「学长,你们也是来参观擂台赛的吧?」子元开口说道。 「嗯,算是。」酉福回道:「我们有幸入选工作人员,可以说,不但来观赛、顺便还能赚钱的。」 「哇!能当上工作人员呢!真厉害!」子灵忍不住讚叹起来。要当这场擂台决赛的工作人员,可不简单呢,除了灵力要够、法术要强、还要够机敏、能沉得住气、遇事不慌…反正她和子清是没考上工作人员,只能蹭自家师父的亲属赠票入场。 「哪里,我们不过是侥倖,运气好罢了。」酉寿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着说。 六人开开心心的吃饱喝足,正要找小二结帐的时候,子元看到檮杌天穹施施然从楼上下来。 「檮杌!你也在这里?」子元起身招呼他。 「子元?你接到人了。」檮杌看看一桌子的人,有点儿狐疑,原本说是两位同学,怎么一下子变成五个人了? 「这三位是我学长:酉福、酉禄、酉寿;那两位是我同学:子灵和子清。」子元周到的跟大家介绍着:「我朋友,檮杌天穹,他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我就顺道带他来大都开开眼界。」 「就是你上次歷练时、去的那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吗?」子清好奇的问道。 「嗯,我那时也受过他弟子的招待,所以现在回馈一下。」子元一语带过,接着说道:「对了,檮杌是临时来的,我还没帮他张罗到擂台赛的门票呢,趁着各位学长这些工作人员在此,想请学长让一张门票出来?」 「看这盛况,门票应该不便宜;我会出钱买,各位能帮我找到门票就很感谢了。」檮杌天穹接口说道,反正他有的是黄金,商人的歷练让他知道,不白占人便宜才是正办。 (三十六)擂台会 「子元你不早说,我才在出门前,把我家的『贵宾券』送光!」子清有点怨怪的说着,子清家里有个身为正义大道法师的太祖,自然会收到擂台赛的贵宾券;只是,上门来巴结蹭门票的人也不少。 「我…我现在连络不到师父了,想来他在闭关;师父只给我刚好三人的票,真抱歉,帮不上忙……」子灵在一旁轻声说着。 「正式管道的售票早已经卖完了,只剩下黄牛票可以试试,但是价钱只高不低哟!」酉福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说道。 「没关係,黄牛票也无所谓,能找到入场门票就行了。」檮杌笑笑说。 「有你这句话就好办了!」酉福看了一眼面前的青年,这人看起来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有一股非常从容自信的深沉气质。 接着,酉福向酉禄使了个眼色,酉禄拿出一隻传声纸鹤,使了个法诀点了点,随即放那纸鹤飞走。 「趁着现在大家聚在这儿,就把这件事办好了。我们认识一个卖黄牛票的小贩,前两天还在擂台场外转悠兜生意、被我们兄弟驱赶,所以知道有这门路。」酉福解释着。 「那就先谢谢了。」檮杌拱拱手回道。 「誒,檮杌,我怎么看你从楼上下来?你刚刚在楼上用的餐?」子元问。 「对啊,我一直找不到有空位的饭馆、又懒得等,直接叫小二给我开一间楼上的包厢。」檮杌回。 「那包厢费大概就是一顿饭钱的五倍了,你可真捨得!」酉禄接口说。 「还好,家里做生意的,这点儿钱,还出的起。」檮杌笑笑说。 「反正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一趟,花点儿银子领略各种风情,也算值得。」子元笑着接口说。 正说话间,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一边对店小二说道:「小哥你行个方便,我就找一下朋友,没有要留下来吃饭、不耽误你做生意;你看,我朋友在那里等着呢!」 「这里、这里,说一下话就好!」酉禄也在向那妇人招手,小二看了两眼,只敢心里抱怨两句,逕自忙活去了。 「三位小哥,您招呼咱过来,有甚么要吩咐的?」中年妇人讨好的弓腰屈膝,福了一福,温言软语的问道。 「祝嫂,我们兄弟给你介绍生意了……你手里还有没有门票?」酉禄出声问道。 「门票……只剩贵宾席的哟,价格不便宜呢,您真的要吗?」祝嫂有点迟疑,这单生意虽然大,却不容易成。 「票是这位公子要的,他应该只要一张就好了。」酉禄用下巴指了指檮杌,跟祝嫂说,他意思也很清楚,正主儿在那边,找他谈。 「祝嫂,看我兄弟的面子,你就少赚一点,把票让给这位公子吧!反正这票留在你手上、过两天可就成废纸了。」酉福抢先把话放在前头,他怕等一下祝嫂狮子大开口,三兄弟面上可不好看。 「咱也不贪多,公子别让咱亏本就行。」祝嫂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漂亮的场面话说的头头是道:「大家都知道,贵宾券本来价格就高,咱就算不赚钱、成本出清,也得三百二十个金币。」 三百二十个金币,那是什么概念?中原大陆上中等城市里、四口之家一年的用度,也才二百来个金币就够了;三百二十个金币,足够在大都供四口之家一年的嚼穀啦! 酉福三兄弟一听到这价格,吓得跳了起来,正想跟那祝嫂进行一番讨价还价,没想到身旁响起了一声:「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正是檮杌爽快的应承下来。 那祝嫂也愣了一愣,她本想还得要经一番唇枪舌剑、讨价还价的水磨工夫呢,哪知这位公子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当即满脸堆笑,从衣袋里拿出一封扁扁的木匣子,打开木匣子,便是一卡纸,那卡片上深紫色为底、描了金边、上书篆体端正的「贵宾入场证明」几个大字,旁边两行蝇头小字,註明了此证专为大道法师比武擂台会的入场之用。 当场银货两讫,檮杌收了门票、祝嫂数过金币、欢喜而去。眾人又在酒店里用过饭后点心水果、交换了联络的传声纸鹤、方才散去。 这边子元领着涛杌和子清子灵,向吴记商行归去,那边酉福、酉禄、酉寿三兄弟,也顶着吃饱喝足的肚子,摇摇晃晃回到天坛公园边临时搭建的宿舍棚屋里。 这一回的擂台赛,就在天坛公园里举行。 天坛公园虽然名为「公园」,其实佔地之广,犹如一座森林,还是包含了溪流山岭的森林。 为了招待来自四方的英雄好汉,在一道小溪蜿蜒流域,规划了六十几幢别墅,专门用来招待参加擂台会的选手们;要知道,这些选手们可都是一时之选、不但各个都是初赛冠军,而且其中还会產生出新一代的大道法师与数位「国师」级的人物,招待自然不能简陋。于是元国倾全国之力,在半年间于天坛公园内建成了六十几幢别墅,外加公园旁边的工作人员宿舍,就是深怕接待这些道法师们不够周延,会被道法师们记上一笔。 为求公平起见,别墅群以六十四卦作为名称,统共五十三位选手入住时,是用抽籤的方式抽选住所。枫城来贵客选手,分别抽到「坎」、「咸」与「谦」舍___没办法,晁磬和揆鼓两兄弟,坚持要住在同一幢屋子里,大会的接待人员也只好延着笑脸去安排了。 话说廷焕在报到后、住进了「谦舍」,是十天前的事。 这十天之间,却没有人看见谦舍里有人出入,负责招待的工作人员也习以为常,毕竟,这些法力高强的道法师们,一个个高来高去、神出鬼没的,想查找人家的行踪?嫌命太长了吧! (三十七)擂台会 廷焕十天前报到之后,便找了个清静的农家寄住,那农家位于大都城外,廷焕告诉主人:他是慕名而来参观擂台盛会的游客。这样的人、近半个月之内充斥在大都街上,有些阮囊羞涩的,就会找城外农家寄宿,花费可以省很多。所以,那农家主人殷勤接待了远道游客,真的把他当作普通人了。 为什么不直接住在天坛公园的别墅里呢?很简单,廷焕想要游逛大都城,最好的方法就是化身为游客。虽然别墅区没有人敢偷窥,但是出入的通道有层层把守、加上结界限制,每经过一次,就要验一次身分;喜欢低调自在的廷焕,还真不想每次都收穫一堆艷羡崇拜的眼珠,所以情愿扮作一个普通人、在城外找个农家寄住。那好心的农家主人,是个头发已经斑白的老头儿,每天赶着驴车进城摆摊卖菜,就会顺道捎上廷焕一程。扮作普通百姓的廷焕,自然不会在老农夫面前使出灵力法术,所以也就顺理成章的每天天刚亮就坐上驴车、跟着赶第一批进城。傍晚时分,或是月明星稀之时,廷焕也情愿用两脚走上几里地,老老实实地走回农家。 像廷焕这么悠哉的擂台选手可不多。 大多参加擂台赛的选手们,不但早早入住天坛公园的别墅区,更是每天早起贪黑的打熬灵力、或闭关修练、或勘察擂台场、或打探其他选手的独门秘技;务要在比擂台赛的时候大放异彩。 能够进入决赛的人,当然都是一时之选。在坊间,也不能免俗地出现了赌盘和各种小道消息,甚至有好事者、评点整理出各主要选手的能力优劣点,做成参考指南,供百姓们下注参考。 其中,呼声最高的有五人:分别是枫城的晓、徐州城的猛、长安城的鷲、承德的格尔沁、和隶属于元国的呼延紇。 「喂,明天第一场,你赌谁出啊?」 「那『隐士榜单』上的五个,我都下注了。只是,赔率也未免太低了,一赔一点七五……根本就是聊胜于无嘛!」 「我倒是看好『许晴娘』这个小娘子。再说了,良善大道法师不就是一女流吗?我觉得这个『许晴娘』会是匹黑马。」 「『许、晴、娘』?我找找,她的战力被评在二十名,你确定要押她?」 「唉,那个战力什么的,根本就是骗人的玩意儿,明天擂台场上才见真章好不?一比十八的赔率,可是比你那一点七五好赚吧?」 「你别傻了,依我看,要赌就要找个靠谱的;我跟你们偷偷说啊,我有内线消息:那个人称『清明公子』的欧阳清明,才是真正的高手!」 在经过『快意坊』的门前,子灵不经意听见了上面那一段对话。她一时好奇心起,想知道自家师父的排名如何?便凑了上去,开口问道:「这位大哥,借光。请问一下,您说的『隐士榜单』是怎么一回事?」 「小姑娘,你不是大都人吧?连『隐士榜单』都不知道。我告诉你,这是预测擂台赛最准的一个消息。」被称作「大哥」的中年男子,不自觉地吸了吸鮪鱼肚,抬头挺胸、容光焕发地回答年轻小姑娘的探问。 「不不不,你别听那胖子瞎吹,我觉得最准的还是我手上这份『天机诀』,这里面的预测,可是天机道人神准的推算呢!」一看到那胖子像战胜的公鸡般挺起胸膛,另一个才跟人争论完一轮的瘦高个儿,又转头加入了这边的战局。 「各位大哥,小妹我一窍不通,不如都借我参考一下吧?」子灵眼见几个热血汉子纷纷递上自家服膺的「小道消息」,只能堆了笑脸一一收下。 她仔细的查找了一阵,想要找到廷焕的名字与排行,结果:「隐士榜单」__第三十八名之外还、没廷焕的名字,「天机诀」___只到第二十五名就停了、二十五名之内依然没有廷焕,「擂台解析」___终于找到廷焕的名字了,却排在第四十九名。 饶是子灵心态健全,这下也不禁沉下脸来,大家都不看好师父,对她可是莫大打击。 见她一脸乌沉沉的,那个挺着鮪鱼肚的中年男子,小心地问了句:「小姑娘,是不是你认识的人不在这榜单上?」 那高脚竹竿也附和着说:「小姑娘别难过,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真要认得一位过了出赛的选手道法师、就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要想认识的人,挤身在堂皇的前几名呢?」 另一个脸上生了个酒糟鼻的圆脸矮子附和说道:「认不认识不重要,能让俺赢钱才是硬道理!」 「说的对!我们还是赶快在封盘前下好注吧!」后面不知有谁吆喝了这么一句,大家恍如大梦初醒,急急挤向买注柜台,就有个人好心拉了子灵一把,说道:「小姑娘,你难得躬逢其盛参加了这擂台会,就姑且买一注玩一玩嘛!也算个留念。」 子灵却不过这群豪迈的北方汉子拳拳盛意,就也跟着人群,来到下注柜台前。 她找那「选手号码牌」找了许久,终于在角落边发现了写着廷换名字的号码牌;太冷门了,所以登记的服务生愣了半天,才找到廷焕的籤条。 在大都,下注买的是籤条,籤条上不但标明了下注选手,还依照热门与否,将籤条漆上不同底色,以方便辨认。所有籤条固定价、一根籤条一金币,但是赔率不同,等到擂台结束,赌客依籤条换彩金、认籤不认人。 眼看写着廷换名字、堆在角落生灰尘的籤筒,塞得满满当当都是籤条,摆明了没人看好下注,子灵心一酸,咬牙买了一百根廷换的籤条。 「小姑娘,你确定要把百枚金币压在同一个人身上?我建议你还是分散一下风险为好。」服务生是个柔美的年轻女子,这是赌场门面,自然打扮得妖嬈成熟、风情万种;但是她看见子灵这样怯生生的小妹妹,心里不禁涌起一股同情之意。买个名不见经传的道法师独赢,这一百枚金币绝对是打了水漂了,虽然她可以抽佣,但是也不忍心看到小妹妹输得倾家荡產啊! (三十八)擂台会 服务生故意放慢了动作,慢条斯理的数算起书写着「廷焕」的白色籤条___籤条顏色愈淡、表示胜算愈低。她想帮子灵争取一点考虑的时间,就算真的要花费百枚金币,也可以多买几个热门人选哪! 哪想到,一旁等着下注的大老粗不乐意了,直着脖子嚷嚷:「喂!我说你啊,快一点、动作麻利点啊,你没看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下注哪!」 子灵也轻轻的说道:「这位姐姐,你忙,我可以自己算,保证一百支籤、不多不少刚刚好。」 看一眼子灵坚定的模样,服务生暗暗叹了口气,好吧,快点就快点;她拿出看家本领,籤筒一摇一甩、便有竹籤规规矩矩的一把把飞了出来,三息之间便在柜檯上整齐排出五落竹籤、每落二十枝,不多不少正好一百。 「拿好了,你下的注。」那服务生俐落的交籤、收钱,银货两讫之后,便冷冷地转头对那糙汉子说道:「换你了。买哪家?」 子灵收起一百枝籤,觉得心下有些安慰,也不去问赔率若干,直接出快意坊、放了带路纸鹤、跟子元他们会合。 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能够光明正大的看热闹、当观眾,除去戏台子、就剩擂台赛了。 一小搓人的争斗,带给成千上万观眾热血沸腾的参与感,满足人类好斗的天性又不伤自己分毫,这就是买门票看比赛的好处。 可这一回,不是争花魁、争赛马、争龙舟那类轻松的比赛;这一回,请的选手都是道法界的高人、一怒之下、可以呼风唤雨、撼山倒海、毁天灭地的狠角色。如果观眾们太过轻佻、用看猴戏的心态来观赛,保不齐触怒了哪位参赛的高人,真的让观眾席成了灾难现场也非不可能的事。 所以,主办国可是伤透了脑筋: 先打群架、大混战一番?不够庄重。 一对一挑战?耗时太久又有车轮战之嫌、不够公平。 设定任务要求完成?观眾只能枯坐了乾瞪眼。 最后还是敦请在位的四位大道法师想办法,设计出不让人觉得失了尊严的比赛方式。 为了让大家在一公平基础上比赛、也为了不先走漏消息让人有所准备,比赛的方式,被列为最高机密;工作人员完全不知道规则,更别说参赛的选手了,大家都只知道,这是一场「擂台赛会」,但是,所有的细节,甚至于应用物品的准备,都只有元国的国主___蒙哥,与四位大道法师知晓。 比赛方式与规则被写在一封卷轴之中,上有层层封印,要等到比赛当天,才在千万观眾与五十三位参赛选手面前打开。 九月二十四日,擂台赛前一天,廷焕终于回到了天坛公园的别墅群、「谦」舍。 他才刚进门没有多久,身旁的茶汤还没滚呢,就听到三声叩门声,外加谨慎而有礼貌的探问响起:「廷焕大人,有您的包裹。」 他手一挥,门自动就开了。闪身进来的三个小廝装扮的身影,看起来却不甚协调:一个高壮如铁塔、一个肥胖如酒桶、只有第三个纤瘦的身形,有那么一点小廝的味道。 「廷先生,您可回来了,我们找您已经找过五、六回啦!」 「廷先生,快来看!这东西您一定得瞧一瞧!」 「你们三个,不练功、跑来做什么?」 大门才关上、两方同时发话,去除了偽装,晁磬、揆鼓和晓脸上洋溢起放松与开心的笑容;廷先生终于出现,这让他们对明日未知的比赛,有了信心。 「比赛前就来串门子,让人知道了不好吧?」廷焕加上了三个空茶杯,刚好茶汤滚了,他沏上一壶茶,给每人倒一杯。 「所以我们假装是送包裹的啊!」晓说道。 「三个人送一件包裹?这包裹得有多大?」廷焕笑了笑,说:「应该加上隐身术,把那两位形体特别的人隐了去,看起来才像样。」 「誒,隐身术?俺可不会。」晁磬垂头丧气地说。 「廷先生,这东西还是请您过目一遍,对明天的比赛多少管用些。」揆鼓送上一隻盒子,期待的看着廷焕。 「这是什么?」 「这是最新的发明,叫做『录像仪』,可以记录影像。有人用这东西录到几个有名道法师的比赛过程,咱们想请您先过目一遍,心里也好有个底儿。」揆鼓一口气说完,这个录像仪里面的影像,可是他下了血本去黑市买回来的。 「录像仪?跟我们常用的探照镜有什么不同?」廷焕问道。探照镜长得像放大镜,但是能够记录影像、声音和气味,天道学院里面就有好几隻,刚好可以让学院的导师们找出喜欢偷带违禁品的学生。 「探照镜只能在很近的距离前使用,没办法隔着一整个擂台和观眾席录像;但是录像仪可以。这里记录的影像啊,就是躲在观眾席上偷拍的喔!若是当场被发现,大概早挨擂台上的道法师一顿修理啦!」晁磬也跟着回话,他自从这录像仪到手之后,就每天爱不释手的到处去录像,也算颇有心得了。 「兵法有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特地蒐到了呼声最高的前五大高手比赛录像,您要不要趁现在有空,看一看呢?」揆鼓继续说道。 「前五大高手?那就包括了晓的比赛喔,原来晓在比赛场上,也有人偷录。」廷焕半开玩笑地看着晓,继续说道:「不知道录像的效果如何?」 「呃,这个,晓是自己人……为了省点钱,所以咱没买她的录像……她一个小女子的录像,可抵得上两场男子比赛的价钱呢!」精打细算的揆鼓,一本正经地回道。 「好吧,就四场比赛,今晚我们一起来看一遍,也不枉费揆鼓你这一番心血。」眼看着时间不早,他若是想要有个安稳的夜晚,还是趁早把这些录像看完了,让他们三个安心回去。 (三十九)擂台会 揆鼓一听,开开心心的上前揭开盒子,找了面白墙,拿出盒子里铁製的奇怪机器,把圆筒对准白墙、一道灵光打进机身,圆筒里便放出光来。投射在白墙上的影像,有点模糊不清,但是看的出是在擂台场上,有个满脸杀气的小个子,挥舞着大得不成比例的拳头,一拳一个,直接把面前挡路的人打飞出去。 「这是来自汉国徐州城的猛。」揆鼓一边解说、一边调着圆筒光圈,终于调到清晰的角度,这时影像里的猛也快要打完所有对手了。 「看来这个『猛』还真是名符其实,出拳一点都不含糊。」晓看得两眼发热,对那一道道拳劲,颇为讚赏。 第二段录像,是一个高头大马的豪壮汉子,挥舞着长鞭,把一群人赶过来、赶过去,每赶着一波,就有那么一、两人像球一样滚到台下。赶着赶着,最后擂台上只剩下三人。那三人虽然也形容狼狈,好歹脚步沉稳,看来还是有回手的馀裕。 果然,那三个被长鞭赶着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共识,三人一齐攻向持鞭者的上、中、下三路,那势头之猛,好像拚命一般。 「这是元国的呼延紇,他善使长鞭,据说鞭法神妙、绝不落空。」揆鼓如数家珍的说道。 影像中的三人匆促组合,跟拿长鞭的呼延紇拖延了好一段时间,只见那一鞭一鞭打下去、三人的衣服逐渐渗满血跡,却没有半分退缩。 「这三人倒也颇有骨气,这是打出脾气了,准备死磕到底的架势。」廷焕看了看,说道。 「可惜三个人的默契不足、灵力又差了人家一截,最后只好惨输啦!」揆鼓看着影像最后、奋力周旋的三个衣服已成碎布条的血人,有点儿惋惜的说。 「这三个人现在在哪里?你去探听一下。这三人虽然灵力术法的火侯不够、但是那一身傲骨却是好的。」廷焕看着、若有所思地跟揆鼓说道。 揆鼓先是诧异的看了廷先生一眼,最后点点头,应承下来。揆鼓也算是个包打听,这类小事,他做来相当得心应手。 接下来,又看了鷲和格尔沁的比赛录像,鷲擅长射箭、格尔沁一把长剑不离身,可说是各有千秋、气势也都强大,难怪被看好为夺魁的热门人选。 录像看完,已经是酉时了。晁磬自备牛肉馒头、晓也在空间戒指里存放了点心,四人就着茶水,把牛肉馒头和点心全部扫进肚里,虽然谈不上吃饱、至少也都不饿;廷焕虽然已经到了「闢穀」的境界,却也罕见地大口吃着肉馒头。 眼看时间不早,还没等廷焕开口赶人呢,晓就提议,为了准备明日的擂台赛,大家都该早早回去养精蓄锐。四人就这么散了,晓回去她的「坎舍」、揆鼓伴着晁磬回到相对较远的「咸舍」去。 在这大战前一夜,整个天坛公园中的别墅群,看来安静极了。 但是这份静謐、却不时透出一阵阵使人起鸡皮疙瘩的灵力波动,附近的野猫和鸟儿都躲了起来,小动物最是敏感,牠们感受到沉滞的灵压,直觉就想逃。 第二日一清早,日星还没升起、天际才微微濛亮,陆续有人赶赴天坛公园中的竞技场去。竞技场共有八个入口,早有三级光明使守在入口处,拿着最新发明的「探测记录仪」对排队想进入的人群查验入场券。 竞技场七个入口都是给观眾入场用的,唯有正北边的入口,专为选手们开放。 毕竟这是大道法师的选拔赛,入选的人以后不是大道法师、也是各国即将奉为上宾的光明使顾问,为了不削主人家的面子、尊重主办方,各个选手们也都乖乖的安步当车、捨弃各种飞天遁地或空间摺叠术,从入口一步步走进比赛场。入场的人大多都带着微笑,就算生性清冷、较为孤傲的选手,也儘量放柔了脸上线条、收起满身杀气,怕吓坏了老幼观眾。 这场面,看来就像一场庆典、一场盛大的嘉年华会,一点儿也没有剑拔弩张的味道……最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不知道这场擂台赛要如何评比? 辰时一过,偌大的石砌竞技场内万头攅动、四周旗帜飘飘、映衬着蓝天白云,喧哗声此起彼落,在人们兴奋的脸上,表现出期待与好奇;这种种,都在元国国主现身的霎那,达到顶点。 元国国主蒙哥,身着传统的高领镶边宽袖大红长袍,腰系金光灿灿的腰带、腰带上掛了一柄同样金光闪烁的蒙古大刀,头戴高耸金冠镶就的皮帽,脚踏精緻刺绣高筒皮靴;庄严隆重的开口说话。 他的语音,立即透过数以百计的小传声喇叭在观眾席上散播开来:「孤代表元国全体上下,在此欢迎各位选手蒞临,也欢迎四海之内的民眾、不远千里来此参与盛会。孤在此宣布:大道法师比武擂台会、正式开始!」语毕,一朵朵烟花凌空绽放、草原上特有的号角声齐鸣、旗帜飘飘、阳光灿然,场中一片欢腾。 就在号角声音停歇之后,正义大道法师站了出来,他的华丽道袍道冠、配上手中的白拂尘、童顏鹤发、颇有仙人之姿。 正义大道法师一出现,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想亲耳听听这位大道法师的声音,更想知道,接下来比拚的内容。 「吾乃正义大道法师,负责主持此次的大道法师选拔会。这是第四场比试,预计选出三位决选者,供第五场比试做决选之用。」正义停了一会儿,扫视了一眼站在场中间的五十三位选手,继续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各位能修练到此境界均属不易,比试过程还请多存善念、勿起杀心。」 (四十)擂台会 场中一些选手接触到正义大师的眼神,不禁低下头去,似乎那眼神中对一切暗搓搓的小心思都瞭然于胸。有些存着歪心思的选手,开始在心里打鼓,衡量着改变作为了。 「接下来,我要公布今日擂台赛的比赛方式了。」收回洞澈人心的视线,正义大师打开了层层封箴的卷轴,念道:「大道法师选拔擂台会第四场,首战,移动灵力球。」 眾人一听,都傻眼了。 「移动灵力球」?这不是任何一个普通工人每天在做的事吗? 「这灵力球不同,里面的灵力是压缩过的。如果一味用蛮力移动它,它会有剧烈反应。这就要考验各位运用灵力、术法和结界的综合能力了。」正义大师从讲台下方取出一颗常见的灵力球,两手捧着、送到竞技场东边一个石头座上,并且补充着说:「这次考验,只要把这颗灵力球,从东边石座、移到西边石座上安放好,就可以过关了。」 观眾们眼看正义大道法师仙风道骨的样子,捧起灵力球来虽然恭敬有礼、却不见吃力,都想着,这只是让大家晋级的过场吗?怎么会有如此轻松的关卡。 「俺先来!」一个身高似铁塔、全身肌肉賁张的虯髯大汉站了出来,走向石座,一张蒲扇也似的大掌直接覆盖在灵力球上。那是晁磬,他跃跃欲试的打头阵。 就在大家觉得他应该能轻而易举地拿起灵力球的时候,怪事发生了。 先是晁磬脸带错愕的连续抓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用力,却怎么也拿不起那颗灵力球;再来就是原本莹白的灵力球,中心竟然开始泛出金色。 他不死心,换成两手去捧,依然没能拿起灵力球来。 场边观眾开始喧哗出声:「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我猜啊,等一下他就会像举重一样举起那颗灵力球,表示它很重。」、「连颗灵力球都拿不起来,我看你真是污辱了这场擂台会,太丢脸了!」、「你们看、他生气了、他还有脸生气啊?」、「哈哈,打头阵竟然是这副德性,笑死人了!」 面对各种嘲笑,晁磬恍若未闻,他全副心思用在对付眼前这颗灵力球上面,就在大家都觉得有点不耐烦的时候,场边传来正义大师的声音:「每位选手限时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内无法移动,就算淘汰。」 晁磬听了传声筒里传来的提示,下定决心大喝一声、双脚扎稳马步、屏气凝神、两眼平视、伸出双手合掌握着灵力球,满脸通红,终于把灵力球抱了起来。当他正想迈步走向西边石座时,随着晃动、灵力球中金光大盛,挪不了两步的晁磬,竟然又把灵力球放回了原来石座上。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又放回去了?」 「你们看,地上有鞋印!」旁观的选手离得近,看到石砌地板上留下了四个下陷半分的鞋印,才发现,那是晁磬刚刚踏出来的。可见他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挪动那颗灵力球。 「怎么了?」揆鼓凑到晁磬身边,轻声问道。 「除了重、还有法力禁制在里面,不是那么好搬的。最少、光用蛮力不行。」晁磬回道。「」 「时间到、晁磬淘汰。」传声筒里传出另一个官样的声音,看起来,擂台赛的进行已经交给主办官员去执行了。 接下来,又有大汉抢着上前搬动那颗灵力球,接收到其他选手嘲弄的眼神,晁磬也不生气,只在心里冷冷地说:「连老子的力气都搬不动、你们这些人,等一下碰到可有苦头吃了。」 果不其然,在连续四个彪形大汉都锻羽而归之后,观眾席上的嘲弄声不见了,起而代之的是疑惑:「怪了,莫非这颗灵力球被下了甚么咒术不成?要不然怎么连续四、五个人都拿不动它?」、「我发现这个球每次被人用力举起,就发出金色的光耶!寻常的灵力球,哪有发金光的啊!」、「这些人看起来力气都不小了,还拿不动它,到底什么人才能搬动啊?」、「比较起来,我才发现刚刚正义大师能捧着它走到场中央来,还真是厉害呢!」、「说不定就是正义大师施了什么术法、让灵力球变重呢?」、「你们没听到刚刚人家大师说了,要考验灵力、术法和结界的综合能力;人家可没说这活儿容易喔!」 就在眾人七嘴八舌讨论着的时候,揆鼓上前两步,射出两道符,一龙一虎虚影出现,两隻神兽想要将灵力球驮起。霎那间,灵力球里射出一道红光,直接将龙虎二兽射了个对穿、消失无踪。受到符咒反噬的揆鼓,脚步顿了两顿、强忍住胸口气血翻涌,起手一太极式,就想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托起灵力球来。 就在眾人有些轻视訕笑的眼神中,那灵力球竟然真的被托高起来、离了石座。揆鼓屏着一口气,丝毫不敢放松,两手虚虚的在灵力球周围画着圈圈,运用太极的玄之力、催动灵力球向西边飞去。 旁观者只觉得揆鼓衣袖飘飘,似乎相当轻松,只有晁磬知道,揆鼓已经用尽全身的灵力,仔细看、还可以发现他的额头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了。 晁磬帮忙排开眾人包围,让揆鼓可以专心掌控太极之力的方向,竞技场中、只见一人跌跌撞撞地引着一颗微泛红光的灵力球、向二十丈开外的西边石座前进。 看着这景象,场边观眾们都紧张地把心提到嗓子眼上了,大家跟着摒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眼巴巴看着那挥舞画圈的衣袖、和中间一颗愈来愈红的灵力球,离那石座五丈、三丈、两丈、一丈的慢慢接近。 就在只剩下三尺距离的时候,灵力球突然开始摇摆起来,有愈来愈难控制之势。 摇着晃着,眼看着灵力球就要脱离掌握了,最后听到「咚」一声,顏色血红的灵力球终于安上了西边石座。 就在下一弹指间,一道浑厚的结界罩上石座、刚刚碰着石座的血红色灵力球,也在瞬间爆开! 「闪开!」正义大师低喝一声,又在石座边再加上一圈结界,场中身经百战的选手们,早已飞的飞、跑的跑,瞬间离石座十几丈远,就连揆鼓,也被正义大师一拽一甩、飞出将近十丈才停住。 「恭喜揆鼓晋级成功。」那官样的腔调从传声筒里响起,大家听得一头雾水:「灵力球炸开了,这样也能过关?」 「灵力球是先碰到石座上、之后才炸开,所以揆鼓算是完成任务了。」正义大师补充说道:「我一开始就说了,这东西经过高压,很不稳定,这回算是揆鼓运气好,如果半途爆炸了,我可不敢保证救得了人。」 (四十一)擂台会 爆炸过后,几个光明使举着灵力网过来,将竞技场内四散的灵力好一阵捕捉。把场子清乾净之后,正义大师又捧了一颗灵力球来,依旧放在东边石座上。 「各位当心,有人示范了搬动灵力球、也示范了灵力球爆炸,别再以为我说的只是恐吓之言;接下来的挑战者、自求多福了。」正义大师说完,便离了竞技场中央,示意大家继续。 虽然换了一颗灵力球,但是大家不再掉以轻心,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当第一个上去的。你看我、我看你,各人心里都有盘算。 正犹豫间,一个娇弱纤细的年轻女子走上前去,伸出纤纤十指、轻拢在灵力球上方,似乎在感应着什么。过了五息左右,她展开笑顏,胸有成竹的打了两道法诀在灵力球上,这回,灵力球只发出微微的黄光,看起来相当安静。 这个年轻的红衣女子,就是晓。 当她穿着标志性的一身大红连身裙、出现在东边石座前,场边马上爆开一阵骚动。 「快看!那就是来自枫城的晓。」 「那就是五位呼声最高人选中、唯一的女生吗?」 「她好漂亮!看那一身气势、竟能驾驭最抢眼的大红色,不愧是呼声最高的人选之一!」 「我花五百金币下注在她身上!看起来真是值了。」 「这回下的注,应该只针对这一场对吧?我下一场也要押她胜!」 「嘘!安静!快看她要做什么?」 这阵窸窣耳语议论、随着晓的动作而停止,大家都屏气凝神、睁大了眼睛盯着场中那红色火焰般的身影。 只见晓双手围拢、做出一圈莹白结界、把灵力球包围在其中,接着便双手捧起结界身形腾空飞起,像一隻大鸟似的,捧着那微泛着黄光的灵力球,向西边飞身过去。 就在大家赏心悦目欣赏着的时候,原本该是优美弧线飞翔的晓,却在半途一顿、身形直直坠落下来。 场中观眾、连同选手们,都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眼见飞旋的身形堪堪顿挫到地的时候,晓朝地上点了一脚、奋力扭身、又向前飞扑过去。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不过十息之间,眾人眼前亮了一瞬,泛着黄光的灵力球已经安安稳稳的停驻在西边石座上了。 场上瞬间静默了两息,接着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夹在欢呼声中,是传声筒里传来的官方公告:「恭喜晓晋级成功。」 这一来,刺激了眾家选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连这样纤弱的小女生都能搬得动这灵力球,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嘛!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竟然有三个人同时出列,伸手要拿灵力球。 「我先。」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个子男出声说道。 「我先的。」另一个块头比较大些的中年男子挺了挺胸、睥睨着回嘴。 「我才是最先的。」面色红润的白发老头儿像教训小孩一样瞪着两人说。 三人同时将手放在灵力球上,敌对怒目的眼神向电流似的在三人中间流窜。 这时,突然一道红色闪光从球体中冒出来,小个子和中年男子两人同时惊了一跳、收回手掌、不可思议地盯着手指头看。只有白发老头儿无动于衷,手还放在灵力球上。 「哼!看吧!这灵力球自己清楚、它会挑人呢!」白发老头儿嗤笑一声,随即凝神专注、两手交错挥舞、嘴里喃喃自语,像要从灵力球里看见甚么似的。 就在念了半刻鐘「咒语」之后,猛听得白发老头儿大喝一声「起!」他双手像有吸力似的,两爪悬空高举,把灵力球吊了起来。 「闪开!」老头儿对周围的人大吼一声,随即吊着灵力球转身,就要从人丛中让出的道路上起步走去。 走了没两步,就听「啪嚓」声响起,像是丝帛断裂声,灵力球突的掉到了地上,匡噹一下、直接嵌进了石砌地砖中间。 「哇!掉了!」 「你看,那球竟然滚不动、直接陷进地板里啦,可见那颗球有多重!」 「刚才那声撕裂声,好陷是什么线断掉了?你听出来了没?」 「誒,我看到那老头儿十隻手指上好像有细丝在晃动耶,他用的不是真气灵力?原来用的是丝线哪!太搞笑了吧!」 观眾席上一阵阵窃窃私语传来,那白发老头儿充耳不闻,只蹲在地上,想方设法要把灵力球弄出来。 只见他又是嘰哩瓜啦的念着咒语、双手又是在露出的小半个球体上挥舞不休,却再也没能拿起灵力球。直到传声筒里传来「时间到,武雄淘汰」的官方宣告,他还不死心的在灵力球旁边努力着。最后,还是正义大道法师亲自出马,拿回陷在地板中间的灵力球,又把它放回东边石座上,「武雄」___那白发老头儿才垂头丧气的走开。 接下来没人争抢,大家有默契的一抬眼、点点头或挥挥手,互相谦让着,轮流上去尝试搬动灵力球;而最终能够搬动灵力球到西边石座的,实在寥寥可数,十中不到二、三人。 这场擂台赛,并未规定挑战完毕的选手一定要离场,为的是让所有选手都有机会看到其他人的表现,以昭公信。所以,除了被灵力球炸伤、非救治不可的人,其他选手不管通过或淘汰,依然留在竞技场中、或站或坐、或远或近的看着每个人上去尝试。 毕竟,能进到这竞技场里的,都不是泛泛之辈。 当尝试挑战的人已经过了将近三十个左右,廷焕站了出来。他今天穿了件浅青色长袍,腰间系一条身青色腰带、配有同色丝絛编成的羊脂白玉坠,看起来温文儒雅,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这人是谁啊?」 「不认识,哪个小城市里选出来吧?」 「我看他八成也是走个过场而已,看那样子,一点也没有杀气。」 「嗯,看来灵力应该不高,你看他走路、站在那里,一点仙风道骨的感觉都没有。」 「趁现在、我去一趟厕所好了,等那五大热门人选出来,刚好可以看个仔细。」 廷焕站在东边石座前,场上倒有一大半的观眾开始聊天嘻笑、上厕所的、买零食的,纷纷离座、抓紧时间去办事。就连竞技场中间的选手,也有一大半人开始闭目养神、打坐修炼,好像这一炷香时间,是多出来中场休息时间似的。 (四十二)擂台会 廷焕微微一笑,他将双手搭在灵力球上,回头看一眼司令台,确定台上主持的官员开始点香计时了,便轻轻拿起灵力球,就像拿着个家常什物般,轻松又安然的走到西边石座前、放下灵力球。总共也不到三十息,就是安步当车、横穿走过竞技场的时间。 「呃……恭喜、廷焕晋级」传声筒里传来官方宣告,倒把场中没有注意的一大群人吓了一大跳;许多人听了传声筒宣告,才把目光放在场中央,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真的假的?那人…那人就这么轻松的把灵力球拿过去了?」 「什么?我都没看到!誒,那个灵力球怎么到西边石座啦?它是怎么过去的?」 「大会刚刚说,有个廷甚么的人,过关晋级了耶!」 「在那里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人?」 场边的观眾们听到传声筒的宣告、一下子乱成一团,大家谁也没想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竟然直接就把灵力球给搬过去了;就好像那真是颗普通的灵力球似的。观眾脂中,甚至有人开始鼓譟,认为作弊了、一定是灵力球被偷换掉,才有可能这么轻松就被个小卒子给搬动。 廷换什么也没说,只是安安静静站在场边,好像引起骚动的不是他;这场面、自然由大会去处置。 却说子灵他们一行人,早早就在贵宾席上找了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坐下、一路看着擂台赛进行,在场中的廷焕,才感受到关怀的目光、便顺着方向看到子灵那几个孩子了。他对着子灵微微一点头,便隐身在选手群中、既不特意出列、也没有拿眼睛注视着贵宾席上的人;不像有些选手,顾盼自得之际,还要到处打招呼。廷焕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甚至当晁磬和揆鼓在挑战时,他依旧是神色淡然,不显露情绪。 现在,他完成了晋级任务,照旧是神色淡然地站在一边,既没有像某些选手开心的满场巡礼一圈、也没有对子灵他们挥手致意。他的平静自然,看在某些观眾的眼中,就成了「心虚」。于是,场边关于「作弊」的疑问声愈来愈大,闹得正义大师只好出面,到场中拿起西边石座上的灵力球,检查给大家看。 当灵力球又被安回东边石座上,下一个年轻人把那灵力球激得泛黄变红、而且又拿不动时,全场观眾才猛然发现:不是灵力球换了、而是刚刚那个叫做廷焕的人太厉害了。 这下子,眾人都不敢乱说话了。有些人心里暗暗的想,是不是应该赶去快意坊,加码下注这个「廷焕」?有些人赶紧闭嘴,心里暗暗回想,刚刚有没有说了什么、得罪这位功力深不可测高人的话?只有子灵几人心里暗暗得意,有了后面连续几人拿不动灵力球的对照,更显得廷焕刚才的云淡风轻难能可贵。 这擂台赛本身就难得、能够晋级到准决赛、更不容易。许多选手都用新上市的「录像仪」自拍,顺便也记录这场盛会;光是这特别的录像地点,就足以羡煞眾人、拿出去黑市赌场、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一炷香时间看似不多,五十三个选手凑起来,却也要五个多时辰。这场擂台赛,从一大早卯时开始,中间还在午时二刻休息了半个时辰,直到日落西山后的申末酉时,才堪堪比完。 日落之后,虽然竞技场上高高掛起许多以灵力球续航的夜灯,终归是四下黯淡不明,颇负盛名的猛、鷲和呼延紇,都趁着这黯淡的时分完成挑战、获得晋级,也算是擂台赛结束前的压轴高潮。许多人的录像仪,都因为光线太暗、只能拍到模糊的身影,至于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来搬动灵力球?就没人能清楚录像下来了。 「这倒是个隐藏实力的好方法。」廷焕和晓置身于当场,心里都暗暗点头,想必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初赛中被人偷偷录像一事,所以挑选了最后时刻来挑战,就是想藉夜色掩护、隐藏些自己的实力。 总结下来、只有一十五人过关晋级,大部分的选手都被淘汰。 被淘汰的选手,虽然还能在比赛期间住在天坛公园的「选手村」里,但是下回就不能到竞技场、只能跟着坐在看台上了。 「今日首场竞赛结束,尾场比赛,将于九月二十七日举行,请各位来宾与选手,二十七日卯时再度蒞临。」传声筒里发出官方消息,大家才意犹未尽的各自散去。 「子灵,你叫子元带着你去天香楼,我在那里预订了梅香阁。」一道意念传进子灵的耳中,子灵不自觉就开口回应了:「好,廷伯伯。」 周围等着排队出口的人,一下子被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愣住。当大家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子灵才发现,自己把意念的对谈回答出声啦。 子元发出意念问道:「子灵,廷焕师有事情交代你吗?」 「他要我去天香楼里的梅香阁找他。」子灵刚学会意念传递,不太熟练的一字一词慢慢「说」道。 「那好,我们都可以一起去吗?」子元看看子清、又看看檮杌,虽然尚未徵得同意,但是他想,大家一定都想亲自面见、刚刚让人惊艳的选手。 「你等一下、我问问。」子灵缓缓回答完,就让过一边、找了个墙角坐了下来。这里人太多了,她要找到师父有点困难,不过幸好她知道选手们的出入都从北出口,便集中了天眼,向北出口找去。 找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在北出口门前找到了廷焕,他正准备画出摺叠空间呢,ˋ好感应到有一丝熟悉的意念跟过来,所以顿了一顿。 「廷伯伯,我同学和朋友、一起去、梅香阁、可以吗?」子灵有些焦急、生怕廷焕的气息消失掉___那就是进了摺叠空间了。用尽全力断断续续的把字词用意念传递过去。她才传递到「一起去」三个字时,廷焕就直接了当地回一个「好」,掐断了意念传递。 「真不愧是师父,我连意念传递都不熟练、他却能掐断别人的意念传递。」子灵心里感叹着,随即跳起来,开心的对子元点点头,说道:「他说好,大家一起去吧!」 (四十三)擂台会 天香楼、梅香阁里,廷焕已经安稳坐在主位上。桌上摆满了一道道香喷喷的佳餚,揆鼓、肇磬和晓刚好在子灵一行人进门后不一会儿,也进来了。或许是刚才的擂台赛太过耗费心神,揆鼓和晁磬只对眾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坐在桌前自行开吃起来。 廷焕招呼着眾人入座,八个人满满当当坐齐了一桌,其他人看晁磬吃得香、便也不客气的跟着专心吃喝;不吃还不觉得,两块红烧肉下肚、突然按动了名为「飢饿」的开关,桌前眾人吃东西的速度突然加快、一下子风捲云残、满桌的吃食瞬间就被扫个精光。 「不愧是正在长个子的青少年,战力一流。」廷焕笑着说,旋即叫来小二,又点了一轮吃食。 趁着等待吃食的功夫,廷焕向在座的两方简单介绍一下,随后带着颇有深意的微笑,将视线落在檮杌身上。 子元见状,立即开口说:「廷老师,这是我一个远道而来的朋友,他叫檮杌天穹。」 檮杌拱了拱手,对廷焕笑道:「今天见识了廷老师的真功夫、平凡中自有气势。」 廷焕也笑着点点头,说道:「难得贵客蒞临,真是因缘际会啊!」 等到第二轮美食上桌,眾人拋下了寒暄玩笑、一个个埋头苦干、努力消灭眼前的食物,直等再次吃完桌上的食物,才有人愿意开口说话。 「廷伯伯,您找我来,有什么吩咐吗?」子灵问道。 「嗯,你们的暑假放到什么时候?」廷焕早已停了筷子,倒是热茶已经喝掉三轮,听到子灵开口,才慢条斯理地询问道。 「我们十月十五开学,今年的暑假特别长。」子灵看了看子清,回应道。 「这是为了观摩大道法师的各级比武擂台赛,毕竟,我们是道法学校嘛!难得躬逢其盛,学校自然给足了时间让大家专心参与。」子元接口说道:「请问廷老师,是否有事要我们去办?正好大家有空、可以陪子灵一起。」 廷焕想了想,说道:「也好,那就拜託各位了。」 原来,在一开始报名的时候,落落长的报名表上,廷焕只填了两个栏位:姓名和地址。那地址填的是天下为公育幼院的院址,原本抱着帮育幼院打广告的心情,所以填的地址,现在却成了一块罩门。 随着比赛胜出的道法师名声鹊起、所有关于这些道法师的私人讯息一定会被挖掘出来;廷焕在唐国担任光明使顾问、有一间空荡荡没啥人气的官舍,再来,就是那一张报名表了。 经过这一整天观察下来,廷焕觉得,报名表上的地址将会有许多人造访,其中有好奇、善意的,但也一定不乏恶意的;还是先把育幼院先清空了为佳。 于是,廷焕把这想法告诉眾人,晓和揆鼓必须继续比赛、分身乏术,而且院长妈妈并不认识晁磬等人、不见得会相信;所以就只能委託子灵和同学们跑这一趟了。 「大都到开封,也有一千里距离,如果我们卯起来用空间摺叠,大概需要一整天时间。可是,我就没力气赶回来看接下来的比赛了。」子灵喃喃自语的念着,让育幼院搬迁是紧急大事、但是这边的擂台赛也难割捨;她虽然知道事有轻重缓急、 但还是希望能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廷老师,我家运送灵力球的管道遍佈中原大陆各大城镇,如果不嫌弃的话,就用大都的管道赶一个来回、这样可以省下许多力气。」子元自告奋勇说道。 「那好极了!我们就不会耗费太多法力,还有馀裕可以安排育幼院的孩子们。」子灵一听、开心的拍起手来。 「我建议,育幼院孩子们经不起空间折叠的折腾、还是将他们安顿再开封城附近……子涵家就不错,我们先去拜访子涵父母、跟他们商量一下?」深知子涵家状况的子清提议道。 上回过年期间,廷焕和子灵、夏侯婉卿都曾造访子涵家,虽然居所不若育幼院宽敞、但是子涵的父母和爷爷都很喜欢育幼院的孩子们,加上子涵爷爷___佟老爷子的眼睛、是廷焕治好的,他们全家对廷焕有一份感激之情;衡量下来,将育幼院的孩子们移到子涵家暂住,成了最好的办法。 眾人商议已定,随即开始行动。 当天晚上,回到大都的吴记商行后院,子元便打开偏僻厢房里的一道门,带着子灵、子清和檮杌,进入吴家庞大且完整的灵力球运送系统中。 为了运送大批灵力球,吴记商行在各大城市建有空间折叠的中继点、每个中记点都设在自家商行的一个角落,这让灵力球运送方便许多、也少了中途时间损耗与天候等各种变异因素。唯一的缺点,便是开啟这些空间摺叠中继点、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幸好身为灵力球製造工厂的吴家,最不缺的就是灵力,所以才能维持这个空间摺叠网。 子元二话不说,把大家带进了空间摺叠门前,找到了写着「开封」的传送牌,将传送牌放进节点前的插槽里,打开门领先踏了进去,一出门,就是另一个院子。那个院子,正是开封城的吴记商行所在地。 就这样,眾人忍着被强大灵力搬移的不适感,在暗夜沉寂的亥时,进到了天下为公育幼院里。 夜半时分被叫醒的院长妈妈夏侯婉卿,先是诧异于子灵的半夜归来,接着听了子灵陈术整件事情,便毅然决然地说:「子灵我们先收拾东西,不管搬到哪里,反正这儿暂时不能待了。」 接着,眾人忙碌一晚,将常用物品打包,需留置的东西集中到几间厢房内、用层层禁制锁好,等到忙完,天已破晓。 为了争取时间,天色一亮,子灵便与夏侯婉卿一同到了几里地之外的佟家大院。 佟家大院虽然没有育幼院的六进院落宽敞,到底也是个三进四出的大院,收容二三十个小孩儿应该仍有馀裕。 大半年不见的佟老爷子,见到子灵非常高兴,又是看茶送点心、又是嘘寒问暖的,热情极了。顺便还叫来孙女子涵与孙子堂堂,大家热热闹闹的话家常。 「佟老爷子,今日造访、实在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能慨然应允。」夏侯婉卿神色郑重的开口道。 「什么事?只要我老头子帮得上忙,一定会帮。」佟老爷子也是聪明人,知道这样的请求,应该不是小事情,他不敢把话说死、但是又不好拒绝恩人的请託。 (四十四)擂台会 「这事,还请佟先生夫妇也一起来商量为好。」夏侯婉卿说道。 于是,大人们在厅里商量事情,孩子们被叫到花园里待着。 那堂堂看见子灵姊姊,就想到过年时一起玩耍的小伙伴,缠着子灵姊姊、要到育幼院里去找小伙伴们,被子灵安抚住了。 子涵则是拉着子灵,询问大道法师擂台会比赛的种种,她只在开封城里看过三场初赛,接着就只能听坊间传扬的消息了;对于子灵能够去大都,她羡慕不已。 「子灵,我真想跟你们一起去大都,听起来有趣极了。」子涵说道:「可是这么远、我爸妈一定不会让我去;而且听说入场门票可贵着呢!」 「我的门票是师父给我的,再也没有多的了……真抱歉,若是有多的门票,就可以带你一起去了。」子灵遗憾的说道。 正在两人间话家常时,夏侯婉卿和佟夫人一起走来,刚好听见了子灵的话尾巴,院长妈妈知道子涵想跟着去大都看热闹,便说道:「我这里刚好有一张门票,是廷焕留给我的;可是真放不下育幼院这一大群孩子,我就没能过去……现在正好,子涵,你就帮我用一用这擂台会的门票吧?」 说着,从戒指空间里拿出一个扁木盒,里面是张大红烫金的「贵宾席入场证明」。 夏侯婉卿虽然是个普通人,但是跟廷焕处久了,她也学会了一些粗浅的凝神识、聚真气之法,比如使用空间戒指、或跟着进入摺叠空间,都能胜任;但是不会高深法术、灵力也只是最浅的、无法建立完整结界。夏侯婉卿觉得,能学会使用空间戒指就够了,收拾东西轻松很多;至于其他,身为普通人,她亦不强求。 子涵看到那张贵宾券,现出惊喜,她期期艾艾的说:「我…真的、可以吗?」 佟夫人慈爱的看着女儿,带笑的接了话:「小涵快谢谢院长妈妈,你就跟着子灵一起去大都长见识吧!」 子涵惊喜的接过了扁木盒,夏侯婉卿跟子灵也觉得圆满,接下来好一阵子要麻烦佟家,整个育幼院的孩子都会搬来佟家大院叨扰人家,能回报一二,也让夏侯婉卿觉得欣慰。 还不到日上三竿,大家都已说定,子灵就用空间摺叠带着院长妈妈回到育幼院,而子涵则陪着母亲快速腾出自家的一整进后院;最后再由子元、子灵和子清,分批带着育幼院的弟弟妹妹们、用空间摺叠进入佟家大院。 最后跟着过来的,是檮杌天穹。 檮杌在一旁听着看着,大概也清楚了情况,他绕着佟家大院一圈,拿出太阳系地球上的无线电监视器,直接帮忙安装在大门、墙角各个高处。子元饶有兴致的看着檮杌拿着螺丝起子安装,就跟在后头一一安上最小型的灵力球。当回到厢房里,檮杌拿出遥控器一阵操作,就在监视器萤幕上出现了各个监视器传回来的画面。 「这是什么?好神奇啊!这样就能看见屋子四周了、如果有人来,也能先知道。」夏侯婉卿看了,不禁惊叹道。 「这是我家乡流行的一种科技產品,可以警戒、最少能先知道有人入侵。」檮杌说道:「本来是用电池运作的,现在换上灵力球,效能更好了。」 「原来『科学』也能做出这么实用的好东西!」佟老爷子笑着说。 「在我的家乡,也不相信靠着『法术』和『灵力』能撑起一整个世界的运作。」檮杌感叹的回应道。 才刚过午时,所有人都已安顿好、天下为公育幼院已经搬空,再不怕有心人找了过去。 佟老爷子和夏侯婉卿同声催促子元他们、快快回去大都,以免错过了尾场擂台赛。 子元才带着一行人,回到吴记商行的开封分店里,啟动货运管道、回到了大都。 这一来一回只花了将近十二个时辰,算是动作奇快,子灵回到吴记商行大都分店的后院,立即送出传声纸鹤,向廷焕报告任务完成。 大家不知道的是,就在同一天的下午时分,就有人风尘僕僕地赶到开封城里,向人探问「天下为公育幼院」了。那人在掌灯时分徘徊于育幼院的大门外,几次叩门都不见回应,竟坐在大门边等了一整夜。 第二日、正是九月二十七、大都擂台赛的尾声,也是正式產生「大道法师候选人」的最后比赛。接下来,这些脱颖而出的候选人,将要接受崑崙天山的终极考验。 整个竞技场看台人山人海,跟着子灵过来的子涵,兴奋得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这场面、比她在开封城里看到的、声势盛大了好多倍。 廷焕随着其他十四人,缓步入场时,观眾台上爆起一阵阵欢呼,这些经过层层筛选、比赛而胜出的选手,都是一方豪杰;其中由枫城一口气出线了三位,更是受人瞩目。 廷焕站在晓和揆鼓的中间,一脸淡然。揆鼓已经紧张到涨红了脸、呼吸急促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晓则是笑靨如花,忙着挥手回应四周的观眾,一眼看去就知道,晓是个标准的「人来疯」__人愈多、她愈嗨。 「各位观眾、诸位选手,大家好!今天的尾场擂台赛,我们有请平和大道法师为大家担任仲裁官,有请平和大道法师!」传声筒里面扬起一个中气十足的欢快声音,压过了嘈杂人声,眾人齐齐看向正南边顶着一座华盖的司令台。 一个看来毫不起眼、个子中等、身材中等、面目也平庸的灰衣男子站起,对四周一拱手抱拳,算是见过了礼,随即开口说道:「我是平和。今日有此荣幸担任擂台赛的裁判官,预祝大家都能发挥实力。」 平和大道法师、人如其名,说话温和、长相也平凡,如果把他扔在人群哩,绝对很难再找到他的踪影。这样的人,竟然是位惊世骇俗的大道法师,可见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四十五)擂台会 「现在就宣布这尾场擂台赛的竞赛方式。我们遵循传统的君子之争,以十四人设结界、一人闯关的方式,轮流让十五位选手闯关,以剩馀结界最少的前三人为优胜,如果剩馀数相同、则会同额录取。」平和大道法师看了看气定神间站在竞技场中央的十五人,接着说道:「每位闯关者以两刻鐘为限,两刻鐘之内,尽量破去其他十四位对手设的结界,期间若有人体力不支、就算淘汰。」 场边的观眾们都开始交头接耳议论起来___每人两刻鐘时间、一个时辰也只能四人闯关。要想轮完一十五人,就得花去三个半时辰;试想、每人都要维持三个时辰的结界,还要撑得住其他挑战者的攻击,如果不慎结界被击破,其中的衝击非同小可、甚至非死即伤。这要多高规格的灵力功底才能撑持得住啊? 虽说大道法师必须心怀仁慈,但是法力的拿捏一向不容易,尤其是全力以赴的时候,那破坏力……嘖嘖,说不定有人今日就要交待在这竞技场上了。 紧接着,平和大师左手一挥、用满天花雨的手法将整把竹籤洒向场中选手,每个人恰恰接了一根,下一刻、籤上的标号直接在各人头顶上方显现出来,所有人都清楚看见号次,既明朗又有效率。 晓抽到了第一号。 十五名选手中,女性只佔了三位,晓的装扮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晓身穿标志性的大红绣裙、宽袖窄腰滚边立领衣襬曳地,配上头顶高高的坠马髻和金灿灿的凤尾釵,根本就是个娇娇富家女出门冶游,一点儿也不像要跟人比拚功夫的模样。另外两位女性,都做中性打扮、穿着简单俐落的裤装短打、只在秀气的脸上薄施脂粉,既不像晓这般张扬、也不够吸人眼球。现在倒好,晓还抽了个第一位,一下子把场边观眾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住了。 「这个女孩子看起来颇有些本事,应该有好戏看了。」 「唉呀,这女孩儿长得好看、法力又高强,以后想要许配人家,没有个王室身分,怕是别想囉!」 「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晓』,五位呼声最高的候选人之一,你们讲话小心点,说不定人家最后成为新任大道法师哟!」 「嘘!别吵、开始了开始了!」几个声音同时冒出来,紧张得恨不得塞住身旁人的嘴。 这时,场中只见晓对着大家福了一福身,算是打了招呼,便开始向身边的人猛攻过去。 其他人早已打起精神,在自己周身张起或大或小、顏色形状各异的结界,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尊尊艺术雕像、四散在竞技场内。 晓从宽腰带上抽出一条软鞭,血红色的长鞭有如灵蛇,直接指向一个年轻书生而去。 鞭稍破空而至,打在书生建起的结界上。「啪」的一声脆响,年轻书生的莹白结界裂开一道缝,丝丝缕缕真气开始向外流洩而出,愈洩愈快,那书生手忙脚乱的打了好几道法诀在裂缝上,但就连法诀也随着真气流逝出去,竟无馀力修补结界的裂缝! 「我认输!」眼见那血红鞭子旋了一圈、正想回头扫第二下,已经来不及修补第一道裂缝的书生,情急之下、乾脆直接高声认输,以争取喘息的机会。 话音才落、书生的头上立即出现一个红叉叉。晓未曾停留,长鞭随即转向他旁边的一团红雾攻去。 那红雾满满的瀰漫在一个长型空间里,原先像是静止似的;一被鞭子扫过,随即快速涌动起来,似乎受到搅动震盪、成为整团浓烈的漩涡。红雾虽然翻搅得厉害,但是结界未破、红雾被限制在长形框架里,看起来还是完整无缺。 「快躲开啊!笨蛋!」观眾席上有人忍不住出声喊道:「看到鞭子砸过来、回不了手、难道躲它还不行吗?」 听了身旁气急败坏的喊声,一个精神矍鑠的老者忍不住插口说道:「你别乱出餿主意、叫他躲开。根据规则:设结界的一方、不能在挑战者攻击的时候移动、ㄈ否则就算输啦!」老者看了喊话的大姑娘一眼,笑着说:「隐藏在那团红雾里的,是姑娘你的偶像吧?看你紧张成那个样!」 那大姑娘还来不及回话,猛听得鞭子啪啪啪连三响,竟然打在同一个点上,那团红雾外的结界,沿着鞭子击打的那一点,慢慢裂开了一片蜘蛛网状的裂痕。 红雾里的人虽然面目不清,但是从形影来推断,应该是个魁梧高大的人,那人情急之下,直接五指箕张、单手贴在了那片裂痕之上。裂痕瞬间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修补起来,但是、不等完全修补好,又是啪啪啪三下鞭击打来、而且还准准的打在同一道裂痕处。 这下子,隔着结界裂痕,那魁梧大汉的右掌也挨了鞭,手掌渗出血来,把蛛网状的裂痕染得更是鲜红可怖。 「快认输!先认输,待会还有翻盘的机会,没必要一开始就折在这里!」那个大姑娘看来真是关心对方,眼见大汉受伤、在场外急得尖声大叫。 不知是那大汉听见了尖叫声、还是自己刚好也这么盘算,一声闷雷似的低吼从红雾中发出来:「俺认输。」 当他头上亮起一个红叉叉时,红色浓雾逐渐落下,大家才看清楚,一个身材魁梧、坐着也像一般人站着那样高的大汉,正在盘腿趺坐、运气调息。 只用盏茶功夫、便解决了两个结界的晓,微微一笑,提了口气,直接向第三个结界飞去,她身影未到、长鞭已如灵蛇鑽动、悄无声息的袭了过来。眼见长鞭当头,第三座结界里的人,神情紧张的摆开马步、双手向上撑持,稳稳张开着一片隐约可见的白色薄膜。 若不是看那人用尽全力抵挡的样子,大家真会误以为那片白色半透明的薄膜只是一片纸;当鞭稍捲来的时候,那片白色薄膜真的就像一张纸似的,直接被长鞭给捲走了! 看到长鞭的破坏力,眾人一片譁然,怪不得晓的呼声如此之高,她还真的颇有两下功夫。 就在眾人暗暗心惊的时候,没想到那人又举起双手、再撑开另一片薄膜。 「结界不是已经破了吗?怎么又还再一次?」观眾的疑问、也是晓的疑问。 这时,传声筒里传来一句很官方的声音:「只要头顶没有红叉出现,就是结界未破、闯关不成。」 晓立刻心领神会:这人修习的功法别出一格,他张起的一层层结界,都是用来消耗对手力气;严格说来,捲走一张结界、并没有真正完全破了他的保护层。 (四十六)擂台会 就在晓还跟着那一张又一张白纸也似的结界拚搏之时,耳边传来一道意念传递的声音:「晓,别浪费时间了,不如转过西南方向、那里有三个连在一起的结界,三个一起攻击,比较划算。」 听了廷焕的意念传递,晓果断放弃眼前的「白纸男」。猛转身、直接奔向西南角落,果然有三个结界,成犄角之势立在那儿。一道长鞭落下,三个圆球状的结界都震了一震。那鞭子似狂风暴雨,劈啪响个不停、气势有如千军万马。就在鞭子雨一般落下的当儿,像是受不了那股气势、为了避开鞭子的锋芒,三颗圆球暗搓搓各自向外移动三尺,犄角之势成了金字塔势。就在这三颗圆球刚刚移动完毕,传声筒里便出现了官方宣告:「根据规则,设结界者不得在挑战中移动位置,刚刚三位都移动了,所以挑战者闯关成功!」 三颗圆球上方同时出现了红叉叉,圆球瞬间破开,三个人气急败坏地朝着司令台方向大声咒骂出来,可惜没人理会这三人,传声筒保持静默、红叉叉顽固的亮在三人头顶、晓也转身去寻找其他结界了。 就这样,晓一个一个结界破去,到了揆鼓面前,晓的长鞭虚虚从揆鼓身旁擦过、揆鼓的结界则以戏剧性的爆裂式碎开呈现,一声有气无力的「我认输」传来,倒是让场边观眾对揆鼓多了几分同情。 「这揆鼓,还真是戏精上身、太会演了。」晓心里暗想着,随即面无表情地转身又去攻向其他人。 两刻鐘时间说短不短、但是说长也还真不长;十四个结界,晓只来得及挑战十个,号砲响起、晓就得停止动作。而她还来不及挑战的四个结界中,就包括了廷焕。没办法,她自知不是廷焕的对手,又何必浪费时间去挑战呢?当然把他放在最后再说囉!果然,聪明的晓,不着痕跡的免去了跟廷焕对峙的尷尬。 「一号选手、晓,剩馀关数:五座。」传声筒里传来战报,观眾报以热烈掌声,晓则是面无表情地找了块空地坐下、就地祭起结界。 只有晓自己知道,她耗费了多少灵力,现在、她成了最脆弱的一个,只要下一位选手立即来挑战、她就得面临严峻考验。所以,能多争取一息时间都是好的。 果然,二号选手一解开结界,就直接迈向晓所在的位置;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想要战胜对手,当然挑最好对付的先下手了。 第二号选手是个生气勃勃的小伙子,虽然长的平庸无奇、但胜在年轻,看起来却也英气勃发、自有一股魅力。场鞭还是有不少年轻姑娘双眼冒光的为他加油。 他用的武器是一把长刀,刀背上嵌有九个铜环、每一刀劈下去、就有鏘啷啷的声音壮大声势。 他抡起刀来劈向晓的结界___晓的结界是最简单那种、没有花哨的七彩雾气、也没有看起来坚厚无比的外壳,只是一层薄薄的半透明薄膜、成一半椭圆形状罩住全身。 那二号选手第一刀下去只用了五成力气、一是为了试探、二是面对面看到如花似玉的晓,他下不去手。结果,可想而知,这一刀连半条裂痕也无,就像劈在坚硬的铁石之上,不但鏗鏘有声、还有一星星点点的火花冒出来。 眼见破不了结界、二号选手又抡起了刀、用八成力道劈了第二刀,这一刀下去、火星四溅,坐在结界里的晓,轻轻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她耳边又听到廷焕的声音:「快认输、不要硬扛,省得自己受内伤,接下来的十三个挑战者守住就好!」 到了这地步,晓快速权衡一下之后,就在第三刀挟着雷霆之势劈来的时候,晓直接撤了结界、纤纤素手甩出宽袖、包裹住刀锋的同时,慢慢地说出:「我认输。」 看到晓撤结界、挡大刀这一套如行云流水的招式,旁观的所有人都知道,晓其实尚有馀裕,只是一时需要争取时间调息罢了。 果然,就在晓的头上出现红叉叉之后,二号选手也不多做纠缠,直接提了刀去寻其他结界。 大家都是聪明人。晓的第一战,所有人都在睁着眼睛看,对于哪些人强、哪些人弱,自有一番定见。第二号选手便是制定了一套顺序,有条不紊的照着她心目中的顺序、一一杀将过去。 两刻鐘后,号砲响起,二号选手倒拖长刀,收手之际还白眼瞄了一眼「白纸男」。而那「白纸男」则是暗暗喘口大气,再有十刀,他就坚持不住了。 「二号选手、武雄。剩馀关数:八座。」传声筒里再度传出平淡的报数声,似乎刚才不是惊心动魄的廝杀、而只是一个流水编号而已。 从卯时开始,这场擂台赛便翻翻滚滚一直进行至巳时,到了第八号选手挑战过后,大会宣布了休息两刻鐘时间;这倒不是为了选手们,主要还是为了观眾。观眾大多都只是普通百姓,熬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去吃喝拉撒,大会才贴心的休战两刻鐘。 传声筒里一宣布「休战」,竞技场中所有选手同时松了一口气,纷纷撤下结界,有的打坐、有的喝水,还有三人急匆匆找洗手间去了。 「看样子,这一届选手也不怎么样嘛,还需要中场休息放松。」司令台上,正义大道法师感叹着,颇有「一代不如一代」的沧桑感。 「话不能这么说。能抓紧时机放松一下,也算能屈能能伸,总比死强到底来的识时务。」平和大道法师接口说道。 「智慧,你看上哪个选手了没?我倒是颇看好那个穿白衣的年轻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做『廷焕』,别人都紧巴巴的张着结界,他小子还有间情逸致对小姑娘下指导棋。」正义微笑着捋一捋鬍子,不管结果如何,他倒是想让这个叫做「廷焕」的年轻人,当他的曾孙女婿。 「我觉得那个第一号选手,叫做『晓』的女孩子很不错,虽然灵力差了点,但是颇有慧根,可以再练练、假以时日,就能更上层楼。」智慧大道法师以男子装扮,坐在正义的旁边,目光炯炯地逡巡着场中几个选手,最后还是把眼光定在一身红衣的晓身上,似乎对她特别满意。 (四十七)擂台会 「才过了一半而已,我觉得硬底子的都在后面,等一下应该还有惊喜会出现。」勇毅大道法师接着点评。 难得一次的道法师选拔擂台赛会,不但各国王室派人紧盯着,就连几位大道法师本人,都睁大眼睛看,若能藉这机会收一、两个徒弟,那就是赚到了。 人人都说大道法师地位崇高,但是请託琐事也多,如果没有几个得力助手平日里帮衬则个,可是会不堪其扰呢!智慧大师就想趁这场赛会,挑出一、两个好苗子收录门下,也许熬得久了,日后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再下一任大道法师,也说不定呢! 正说话间,传声筒里声音响起,敬告场上眾人:中场休息时间结束,第九号选手即将开始闯关。 九号选手,便是大名鼎鼎的呼延紇。他是元国人,今天大都的场子,可说是他的主场了。为他加油的观眾佔了一大半,当他长身玉立站在场中时,立即收获一大波欢呼。编着满头细长辫子、穿着沙漠上惯常的半幅皮衣与高筒皮靴,身材高壮、脸庞黝黑、手上握着一条黑色短鞭,真有草原男儿的气势。 开始计时的号砲一响,只见呼延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身法,游走在场中各个结界之间。 他一鞭打着那个瀰漫红雾的结界、再下一鞭就打向另一个小巧圆形结界、第三鞭直接打到了晓营造的椭圆形结界;他的鞭法快、狠、准又有力,有些结界才挨一鞭就被打碎了,有些则是晃了晃,只有少数几个结界,完全没有改变。 第一轮十四个结界扫了一遍,仅仅花去十息的时间。 随着三个结界碎裂开来、短鞭像个黑煞神逡巡一圈,四周观眾同时发出惊呼:这手法,真是太骇人了! 接着,呼延紇又转了第二轮,将剩馀的十一个结界又鞭打个遍,这一回,只有三个结界像没事人似的;其他结界纷纷开始动摇起来。 第二轮鞭子打下下去,只打破了一个结界,看起来好像力道减弱了,其实那两鞭之力,一直持续发酵,许多结界都以肉眼可见的变动在努力消化鞭子的灵力。 第三轮鞭子袭来,目标针对那八个有变化的结界、对于那三个完全不动如山的结界,他选择先忽略。 这样的策略颇为有效,在第一刻鐘刚过去时,呼延紇就已经顺利破去了高达八个结界,还有两个结界明显的在迅速变薄,大家都能看到结界里的人、手忙脚乱地布着法诀、努力维持自己结界的稳定。 最后,当「时间到」的号砲响起,呼延紇已经破去十一座结界,只剩三个结界还在当场。如果再给他一刻鐘时间,说不定这三座结界也能破去。 当传声筒发布呼延紇的战绩时,整个竞技场中发出一片欢呼声,这是目前最好的成绩,呼延紇为大都人长脸了。 这一场下来,大家都觉得灵力消耗得特别厉害,一个个坐在原地、盘膝趺坐、调息真元、又谨慎的张起结界,静待下一个挑战者闯关。 十号选手是揆鼓。 揆鼓对着竞技场中的眾人抱拳、环视礼敬一圈,随即飞出一十四张黄色的符、贴在形象各异的结界上,说道:「各位、有潜了。」 随即又发出十四张红色的符,撞在黄色符上。场内只发出一声爆炸响、却有十四个爆炸点,可见他布符起咒、功力不凡。 第一轮爆炸过去,晓直接撤了结界、低声说道:「我认输。」 明明在刚才呼延紇手下,晓还能撑到最后,是最后一个被呼延紇破去的结界;但是到了揆鼓这儿,第一轮的符咒就认输了。揆鼓知道,这是晓还他刚才相让的人情;他也不会让人知道,刚刚的十四道符中有两道是假的,飞向晓和廷焕的符,只是做做样子的烟幕弹而已。 晓撤去结界之后,便继续打坐运功,争取这两刻鐘时间、好生调息。 「这姑娘有情有义、不会为了争功去占朋友的便宜,诚属难得。」智慧大师看出端倪,笑着点点头、在心里讚了一句。对于晓这个姑娘,她真是满意极了。 场中的挑战继续。 揆鼓前后总共使了三种符咒,敲开七个结界,剩馀七座。虽然成绩不算多好,但也不是最差的;能走到这一步,他已经非常满意了。当他结束闯关、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时,不忘感激的看了廷焕一眼,是廷焕的提携、才能让他最终站在大都的竞技场上、获得所有人瞩目。 正当揆鼓感慨万千的转着思绪时,廷换走了出来,气定神间地站在场中___轮到他了。 他先是微一躬身、向司令台上的主持人、大道法师们致意,又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贵宾席,他看到子灵和同学们紧张地站了起来、一副想要呼喊、又怕扰乱他的模样。当然也知道、那个他最想念的人并没有来。 接着,他腾起了身子、整个人漂浮在半空中,神情严肃的施起法诀,当他手指向的上虚空处一点之后,一条小小的黑色尾巴开始在场中旋转、膨胀,二十息之内,便转成了一个龙捲风,包裹住所有结界。 那龙捲风愈捲愈强,刚开始还能从空隙中隐约瞥见结界的样子,又转了二十息之后,浓重黝黑的风墙完全遮蔽掉眾人视线,只见一个黑色漩涡拔地而起。 就在场中气氛凝重、眾人胆战心惊、鸦雀无声时,猛听得一声清越似龙吟的声音命令道:「起!」那龙捲风随即飞上苍穹,迅速隐没在秋老虎的碧澄晴空里。 留在竞技场中央的,是十四个或跪或坐,有些直接趴伏在地上的身影,以及唯一站着的人___廷焕。 廷换用一道龙捲风、在盏茶时间内,便清乾净了十四座严密防守的结界。 所有人静默了十几息的功夫,直到有一个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结束了吗?」眾人才突然找回自己的声音,全场爆发最热烈的欢呼! 至此,十四个鲜红的叉叉在个人头顶亮起,传声筒里才传出激动的结巴声:「十一号选手、廷焕。剩馀关数:零。」 (四十八)生死契阔 檮杌天穹看得呆了,短短五分鐘的时间,就能从静止状态提升出一个超级龙捲风,并且那龙捲风还能够只捲走结界而不伤人……这、这就算在地球荒原上,也是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就在檮杌发呆的时候,身旁观眾们起了一阵议论声,他连忙问子元,发生了什么事? 「喔,大家在争论着:闯关要立刻继续,还是得再等上两刻鐘?」子元回道。 「这一下子结界被拔光,应该还是伤了不少人的灵力,我觉得应该把既定的两刻鐘时间走完,再继续进行下一个闯关挑战。」子清接口说道。 「我看哪,这下子大家元气大伤,等会儿就算继续闯关,也不会有什么好成绩了。」一个声音说道。 「这道也不至于。就是因为大家都元气大伤,那些结界也会变弱了不是?那就更容易破关才对啊!」另一个声音接着道。 「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排在这个廷焕后面的选手,应该更有机会『大满贯』。对手都弱了下来,应当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绩才是。」观眾们兴奋得睁亮眼、希望能亲眼目睹再一次清空结界的神奇。 这时,传声筒里出现不寻常的广播,要所有人等待两刻鐘时间,虽然廷焕用不了这两刻鐘,但是表定的赛程就该照章行事。 所有选手恍若未闻,只是加紧催动自己的灵力、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压下纷乱的内息。 而廷焕,也加入调息的行列,迅速进入打坐状态。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目睹整个过程,让一个初来乍到的人看着场中的情况,一定分不清,到底是谁赢得刚才的胜利?怎么看不到洋洋得意的胜利者? 两刻鐘很快就过去,接下来第十二号选手站起身来,准备闯关挑战。 或许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刚刚看过了廷焕那摄人心魂的龙捲风袭击,现在回来看一人一剑攻击,就觉得寡淡平凡、再无惊艷。 接下来的十二、十三、十四和十五号选手,其实也在尽力搏斗,但是观眾的兴致都不高、就连被挑战的结界主,也觉得轻松许多;最主要是刚刚完全不能抵敌的无力感太过震撼,现在就算结界被破,好歹是先有徵兆、再慢慢破开的,那感受,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最后,当所有选手都挑战完毕,已是未时四刻了。 虽然观眾们都早已知道结果,司令台前主持人还是照章宣布:获得破关晋级的,有廷焕、呼延紇、格尔沁和晓。依照剩馀关数来叙,格尔沁和晓同样剩馀五关,名列第三,所以共有四人晋级。 当晚,元国王室设庆功宴,宴请所有来到元国比赛的选手、这是「猎人才」的绝佳机会;其他国家的外交大臣也挤破头的想参加。 在宴会上,廷焕成了眾星捧月的主角,许多人排着队想要跟他攀谈,四位大道法师明里暗里为他挡掉一批又一批的探问;一些人退而求其次去找了其他人,呼延紇、格尔沁和晓身边,也是不得间。 晁磬和揆鼓一起,先是开心的大吃一顿美食,再来遇到宋国、唐国和清国的外交大臣、热情的递上名刺,邀请两人「有空去自己国家走走」。原本看来像是官场话的寒暄、加上了名刺,意义便大不相同。晁磬和揆鼓等于收到进入这三国王廷的邀请,改日若是真能造访,必当有个好职位。 在觥筹交错中,最大赢家还是身为地主的元国。元国直接派出兵部大臣、内政大臣和宰相,来网罗眾家道法师,当场就签出了六张备忘、代表为六人安好了职位。 这一来,元国当场多了一批道法生力军,在各国的光明使竞赛上,地位又提高了些。 这边在举行皇宫夜宴,大都街上的各个赌场乐坊、酒楼饭店里也人声鼎沸。 那些小赌怡情、凑热闹下注的观光客,有些赢了几注,便兴高采烈地来到赌场兑换彩金;其中正包括子灵。 子灵拉着子清,兴奋地一路寻找快意坊,等看到柜檯前鑽动的人潮,忍不住咋了咋舌,说:「哇!有这么多人来领彩金,赌坊不得亏大了?」 「你别替他们穷操心了,开赌场做庄的,哪会真的赔?下注时的人比现在更多!」子元冷哼一声,倒是惹得许多人投来异样眼光。 「誒,你们看,廷焕的白籤条耶!真不简单。」守在柜台边一个老油子,用手肘捅了捅身边正在跟小姑娘调笑的同伴,说道。 「白籤条?廷焕不是只有红籤条吗?」被打断了的同伴、有点不高兴的回过头来张望。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首战之前,廷焕没没无闻,赌他赢是个大冷门、赔率一赔两百;首战一结束,廷焕那一手轻松搬运灵力球的样子,马上被庄家调整了赔率,变成最热门的红籤条___一赔一点儿二五!」那老油子看见大家好奇的目光,继续得意地说道:「你们抢破头买的,应该都是后面的红籤条了;谁知道,这小姑娘手上,竟然有最初的白籤条,还是一大把呢!这可不简单哪!」 老油子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用羡慕到流口水的眼神盯着子灵看、顺便给他让出一条道儿来。子灵紧握了握手里那一百隻籤条,顶着眾人的目光走到柜檯边。柜檯前那个派彩的大姑娘对子灵颇有印象,毕竟,当时她还曾经试图拖延时间、希望子灵改变下注的对象呢。 「小姑娘,还是你有眼光,现在大赢、我真替你高兴!」 「谢谢姊姊。我难得赌一回,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真是好。」子灵微笑着说,她总不能到处去说,那是她师父呀!收了两万枚金币进戒指空间里,子灵灿笑着对子清她们说:「我今天赢了钱,今晚我请客,走!我们去吃烤鸭!」 子清、子涵都替她高兴,应和着向外走去,三个女孩儿身后,跟着两位青年,一稚气一沉稳,两人身上都散发出道法师特有的灵气,让旁观的眾人噤口不言,大家心知肚明:遇上道行高深的道法师了,还是少打歪主意吧! (四十九)生死契阔 当晚子夜时分。廷焕趁着三分酒兴,乘风横越千里,降落在开封城外一座古老的府邸前面。 那座府邸沐浴在月光下,闇无声息,像是无人居住;墙边却有鬼鬼祟祟的人影闪现。廷焕冷笑一声,大手一挥,一道结界像藤蔓般迅速攀爬上古老的石墙,爬到「天下为公」四个大字匾额上方,从半空中罩起大偌的六进屋宇。紧接着,就听得「唉呦、唉呦」的呼声从几道墙角响起,几条人影老鼠般的快速逃窜而去。 「敢来骚扰、就让你们吃鱉!」廷焕冷哼一声,随即画开一个圆洞,进入摺叠空间里,来到佟家大院的后进。 从佟家大院第三进院子里看去,西进厢房角落,一盏孤灯亮着。廷焕放轻脚步走过去,敲了敲门,门扉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女子坐在桌前,她正因为那一声敲门声而怔愣。 「廷焕!真的是你?你回来了!」夏侯婉卿不可置信地站起来,慌忙上前。 「是我,婉卿,抱歉让你受累了。」廷换上前,接住急忙奔来的夏侯婉卿,生怕她摔着。 「你还好吗?比擂台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好的很,倒是你,搬家搬得很累吧?」 「有佟家的人帮忙搬家,我还好。只是,育幼院暂时回不去了,你现在名气太大,大家都打听着来育幼院参观。」 「本来只是想帮育幼院打个广告,没想到效果太强了,引来一堆不怀好意的人,婉卿,真对不起!」 「我知道你是好意,其实,抱着善意而来的人也不少,只是要怎么招呼这些人,还得费一番心思就是了。」 「婉卿你别烦心,我会去处理。你这段时间过得好吗?我特地过来看你。」 「廷焕,你别为我掛心。我知道你本领超群,但你还是要量力而为,不管怎样,我在育幼院等你。」 「嗯,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婉卿、你等我,等我拿下大道法师的位置,回来娶你。」 长夜漫漫,两人依偎在一起,静心享受了一段温存时光。到了寅时、鸡鸣处处、天光亮起,夏侯婉卿才推开廷焕,红着脸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巡房啦,你若事忙,就回去吧!」 她不知御风而行千里的辛苦、更不知这一趟来回,要耗去多少灵力。 廷焕笑了笑,知道婉卿依然害羞,便整了整衣襟袖口,温柔说道:「我先去大都,那里还有些事要解决,过两天子灵会回来助你一臂之力,别累着了。」 温柔在她发顶一吻,廷焕便直接画了圆圈、空间摺叠过去;此去大都,少不了十来次的空间折叠,虽然耗费灵力至巨,但是,能见着心上人,划算! 清晨时分,廷焕正在赶回大都的路上,子灵和子清、子涵三个小女生走在王府井大街上,一路找寻卖早点的摊子,又遇见了小扒手明儿。这一回,眼尖的子清,看到明儿的小手伸进子涵的口袋里,当他指尖勾住荷包正向外掏的时候,一只纤手猛的将他抓个正着! 「小孩子,你的手很不老实喔!竟然偷东西偷到我们身上来了。」子清嬉笑着说道,眼光却像要刺穿人心般的锐利。 「哎!小偷!你偷拿我的荷包!」子涵后知后觉的叫起来,引得身旁行人驻足围观。 「漂亮姊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求你行行好、饶了我吧!」明儿立刻泪眼汪汪、满脸愁苦的看着子清,装可怜以博取同情。 「这么小就不学好,你家大人呢?怎么放你一个小孩子来偷东西?」子清声音严厉、却没有将他扭送官府的打算。 「我是孤儿,没爹没娘,只能靠乞讨过活。」明儿半真半假的说着,眼眶鼻头都红了,也真别说,这演技,妥妥的一流啊! 「正好我们也要吃早餐,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吃东西吧!」子灵听到「孤儿」二字,立即展开护犊子模式,把明儿拉近自己身边,逼得子清暂时放开手。 「我…我可以吗?」另一隻手已经藏在口袋里,抓紧一把石灰的明儿,倒是被子灵的反应吓了一跳;一般人抓到小贼、不是训斥两句、善心的给两个铜板、恶意的赏两个巴掌的吗?怎么这个姐姐的操作和一般人都不同? 心中在犹疑不定、左手里这把石灰就撒不下去了。他悄悄放掉石灰、左手不着痕跡的在裤子上蹭了蹭,还伸手把眼泪鼻涕抹一脸,愈发像个落魄的小乞丐了。 「当然可以啊,我请你吃东西、你别用偷的了!」子灵说着,便亲热的拉着明儿的右手向前走,径直走向一家门外架了两隻大铁锅的店里。一隻铁锅满里是热油、油上翻滚着一根根由白变黄的油条,另一隻铁锅、则是雪白雪白的豆浆。店里人声鼎沸,店家忙不过来,大家赶着自己找座位、端吃食,倒也没人注意这三个女生和一个小孩儿。 安排了明儿和子涵坐好,子灵和子清去端回两大盘烧饼油条咸豆浆,四个人正在吃着东西,一隻纸鹤飞来,绕着子灵飞了三圈、稳稳落在她面前桌上。 打开纸鹤看了看,正是廷焕吩咐子灵,快点回去帮忙院长妈妈。 「哇!会飞的纸鹤!漂亮姐姐,你们是道法师吗?」明儿看见纸鹤,双眼闪出羡慕的光芒,这回倒不是演戏;他是真心羡慕这些漂亮姊姊、看起来也大不了他几岁,却已经是道法师了。 「嗯,明儿我问你,反正你也是孤儿,要不要跟我回去宋国、南边的开封城,我的家就是育幼院,那里刚好也可以让你快乐的长大。」子灵认真的问着明儿,这个机灵的孩子,她想帮一把。 「可是,我这里……」明儿本来想讲捨不得师父和师兄们,但是险险管住了嘴,他这一说,不就招认了他们是一团伙吗?于是、他换了个说法:「我习惯了这里,那边我完全不熟悉啊!」 「你不是很羡慕我们是道法师吗?明儿,我跟你说,我也是从育幼院出来、进入天道学院的喔!」子灵循循善诱的说道:「只要你有灵根,我师父不但会教你修行之法、还会资助你进天道学院呢!」 「什么?我没听错吧!孤儿也能进道法学院、也能当上道法师?」明儿这回是真的吃惊了,这是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多好的机会啊! 听了子灵的话,明儿不再纠结,随即亮起大大的笑容,对着子灵重重点头说道:「漂亮姊姊,我听你的,跟你去宋国开封。」 至于师父,他找到机会再弄隻纸鹤跟师父报平安好了,他心想。 「那好,你就跟着我们,最迟明天,我们就回去了。还有,我叫灵儿,你喊我灵儿姐姐就好,育幼院里的弟弟妹妹都是这样叫我的。」子灵说道。 「呃,灵儿姐姐,我可不可以回去带上我的『小弟』?等一下再去找你?」明儿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跟子灵说道。 「你还有弟弟?」子灵讶异的问。 「他是一个木娃娃,每天陪着我睡窝棚里。我都叫他『小弟』。」明儿回答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这话明儿倒是没撒谎,他被师父捡到的时候,身边什么都没有、就带着那个小木头娃娃。 「好吧,我们住在喜鹊胡同的吴记商行,你拿了东西就来找我们。」子灵很乾脆的答应了,如果这个「明儿」就此消失不见,那只能算是没缘分了。 同一时间,以平和大师为首的四位大道法师,短暂商量之后,决定直接带着四位候选人回去崑崙天,便发了通知到各选手的住所,给大家两天时间交代琐事,两天后在天坛公园大门口集合。 (五十)生死契阔 崑崙天山、观雾峰前,观景平台上难得挤满了人。 这些人包括:四位大道法师、四位选手,和一些管家、僕役装束的佣人。 「这四位分别叫做:廷焕、呼延紇、格尔沁和晓。他们是崑崙天山的客人,各位管家和执事,好好认一认,当这四位贵客在山间走动的时候,各位要给予最大方便协助。」智慧大师开口说道。 「吾等谨遵法諭。」几位管家同时躬身回应,他们身后次一等的执事,也跟着躬身拱手作揖,表示收到命令了。 当管家执事们陆续离开之后,平台上只剩下八人,他们相对而立,四个年轻人眼中有的是兴奋和好奇;而四个大道法师眼中都有隐晦的光芒、似有深意,又像是在等待甚么人或事。 不愧是观雾峰,这四周雾气迷濛、一阵山风吹过,像揭开了一层面纱,近前几座更高山峰的白头隐约可见;接着又一阵雾气飘过、再度遮住眼前的山,有种不见古人与来者的孤单苍凉。 山风猎猎、雾气渺渺,安静了好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几个选手倒也沉得住气,只是以观山游水看风景的眼光欣赏四周。 驀地,一道尖锐的鹰啸声穿过重重雾气、划破眼前寂静。 「来了。」智慧大师轻声说了句,微微抬头向天,眼光在天空上逡巡着。 过不多时,四周狂风四起,一隻体型硕大、两翅翼展与峰顶宽度相当的大鸟、盘旋而下。 眼见那大鸟边盘旋、边缩小自己的身形,待到降落在观景台时,已经缩到和人类相等身高、面目也从红眼鸟喙,慢慢变成浓眉大眼阴勾鼻、五官深刻的人脸。十息之内,一个刺蝟短发、浓眉大眼、身穿七彩织锦纹綉服、带有深浓异域风情的年轻男子,站在了大家面前。 「鯤鹏玄冥,到了。」偏尖锐似鸟啸的声音从这男子喉间发出,听起来有些不协调,但还说不上难听,姑且称之为特色音吧! 「魔龙御虚,在此。」半空中突然出现一个清越似龙吟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空气中开了个洞,一身华贵衣着的优雅贵公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魔龙御虚,用的是最普通的空间摺叠术、但是却是最不普通的进场方式。 要知道,空间摺叠术最容易摺叠的、还是石头墙壁一类坚硬又平整的大片物质,而且最好与施术者站立的方向成九十度角,那样灵力最好发挥;而愈是质地柔软、结构散漫的物质,愈不容易做空间折叠。所以,要做空间折叠,墙壁大石优于木材、木材优于纸张布帛、纸张又比空气来得容易……最难的空间折叠,就是对折两团空气了。 魔龙御虚,就从半空中打开一个洞、然后轻轻松松跨进观景平台,他就是要「低调的炫技」。 接着,一个隐约泛着金光的艷红色身影从天而降,带笑的轻柔女声扬起:「大家好啊,我是凤凰礼。」定睛一看、那是个仪态雍容、身段高挑的美丽女子,正结束御空而行、轻缓降落在观景台前。 「我好像来晚了,大家都到啦!」凤凰礼轻笑着说道。 「不晚。还有两个没到的呢!」智慧大师也微笑着回应。 「天上飞禽的速度、毕竟快过陆地走兽啊!我们晚来一点儿、实属正常。哈哈哈!」爽朗豪迈的粗獷笑声从老远就传了过来,眾人的视线顺着声音来处望去、只见蜿蜒山道尽头,有两个身影、一青一白,正在快速接近中。 明明是蜿蜒陡峭的羊肠山路、碎石还多过泥土,一眼看着就是不好走的样子,这两个身影,却以如同平地奔跑的速度、快速接近中。 似乎只有几个起落的功夫,那一青一白两道人影,便「走」到了眾人面前。 「青兕尧,在此。」一身青衣的高大男子抱拳躬身,团团做了一揖,算是礼数做足了。 「白虎啸风,到。」白衣男子虽不若身旁的青衣男子高大、但是也一副身强体壮的威猛样。他一开口,大家就知道,刚刚远远发了话的就是此「人」。 「全员到齐。各位神兽已经自报姓名,选手们,轮到你们自我介绍了。」智慧大师发话道。 「廷焕」、「格尔沁」、「呼延紇」、「晓」四人一字儿排开,各自报了名字。 「大道法师的职责,有很大一部分是做为人类与神兽的桥樑。虽然神兽们几乎不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是生活上依然受到人类的影响。」智慧大师解释道:「所以,这最后的甄选,神兽们也派了代表来参与。」 「难得出来一趟,我们不急着开始。智慧,今天先到你家去好好吃一顿,如何?」白虎啸风赶忙接了话头,说着、有点口水快流下来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一个月前我就叫人开始准备了,现在回去、应该已经可以开始上流水席啦!」智慧大师说道。 智慧大师的观天峰离观雾峰颇近,隔两座山峰就能望见,这一场甄选的主持人,就是智慧大师,所以,理所当然地负起招待客人的责任。而勇毅、平和与正义三位大师,也算半个主人,只能陪着到观天峰去,毕竟整个甄选过程,他们也不好只推给智慧一人。 就这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安步当车、走在蜿蜒山道上,虽然山到崎嶇,但也难不倒眾人,各人几乎都是面上微笑的寒暄着、脚下几乎没有碰着石头泥土、就这么呼拉拉「滑」着走过。 智慧领头、带着大家走进观星峰的山门。那山门由整座青石雕凿而成,门楣上嵌着北斗七星、斗柄正对北极。 山门后,两排僕人恭谨的垂手肃立、迎接主人和一眾贵客,管家站在第一位,上前一步,说道:「恭迎主人回来、欢迎贵客蒞临。」 (五十一)生死契阔 若说神兽对人间有什么留恋的,第一名一定是「吃食」、最后一名还是「吃食」。 尤其是大道法师家里的吃食。 中原大陆上徵选大道法师,本来对于神兽世界来说,像是「别人家的事」;要想吸引兴趣缺缺的神兽大能来参加,美食必不可少。 智慧大师也深諳这一道理,所以特地聘请了十位大厨、囊括中原大陆上流行的八大菜系,就为了能掳获贵客们的胃、让宾客满意。 这下,贵客们刚进门,蓬莱居里已经摆好清茶小点,说是「点心」,可占满了梨花木几、黄橙橘绿各式糕点、足有二、三十样之多。 「各位远道而来,想必有些乏了,请先用些点心,等一会再摆膳。」智慧摆摆手、让大家各自坐下,客气了一番。 刚落座,白虎啸风已经忍不住先捻起一块桂花糕,丢进嘴里嚼了嚼,似乎还没嚐出确实的滋味,他索性将一碟子剩下的四块全倒进嘴里,吃的那叫一个高兴啊! 其他神兽见状,也不客气,拿起籤子一籤一个、一个一口,像在比赛似的一片咀嚼。 几位大道法师都已是「闢穀」阶段,拿起点心也只意思一下;晓却是真真实实肚子饿了,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拿起籤子便一口一个开吃起来。 廷焕微笑的看着晓,想到晓一路以来边打边成长的艰辛,眼底有些无可奈何的偏宠。这眼神、被正义大师捕捉到了,他以为廷焕喜欢晓,心下微一愣神:这下子,自家曾孙女多了个情敌啊!他心想,却完全忘了、根本还没徵求过双方的意见、八字都没一撇呢! 蓬莱阁管家非常有眼色,看见眾贵客吃的开心,随即挥了挥手,第二轮点心开始送上来。 蓬莱阁主厅上,整整两刻鐘时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是一片咀嚼声;如果给陌生人见着,大概会以为主人家在举办「大胃王」比赛。 等到第四轮不重样的点心上来,晓已经停下了籤子,呼延紇和格尔沁都用饶有兴味的眼光看着她,他俩人也用了些点心、却没看过这么会吃的女生,但是,还是那么窈窕纤细,这才厉害! 神兽那边以白虎啸风吃的最多,青兕尧与鯤鹏玄冥则紧追其后,凤凰礼和魔龙御虚因是常在人间出没,对于这些美食的抵抗力高些,所以浅嚐即止。第二轮之后,便只蜻蜓点水、微笑的看着青兕尧发挥。 等到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籤子时,智慧站了起来,微笑对大家说:「各位远来,想必疲累了,若不嫌弃蓬莱阁狭小,请将就一下,在蓬莱阁稍事歇息。一个时辰之后再设宴请大家光临。」 话说完,便有整队侍女鱼贯而出、依次站在贵客身后,准备带路到各个客房。 安顿好神兽与选手们之后,在智慧大师的书房里,四位大道法师很有默契地聚集在一起。 「接下来呢?」正义清了清喉咙,开口打破沉默。 「虽然预计三人、现在成了四位,应该还是可以照原定计画进行吧?」平和说道,上一场主持的是他,没能控制好候选人数目,他多少有点责任。 「让他们互换身体?还是要跟神兽交换呢?」勇毅一时突发奇想、问道。 「我觉得,跟神兽交换身体这主意不错。毕竟,他们对『人类』的角度看事情,已经太过熟悉了。」智慧沉吟着,她也觉得有些变化、可以看到更多东西。 「那好吧,我们就开始囉?」勇毅有些跃跃欲试了。 「且慢,难道不先在晚宴上预告一下吗?」正义还是有些疑问,忙道。 「真正的预告,早在大都召集的那一刻,就已经讲过了。」智慧回答着。 「你是说:『此去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这句话吗?」平和说。 「还有那句:『祈愿各位一本初衷、不忘本心。』啊!」智慧微笑了,这些话的玄机,有如天机呢。 「你那些话,不就是场面官样文章吗?谁会注意听哪?」正义撇撇嘴,在前一场擂台赛中,他的心思飞了,根本没什么在意。 「听得出的才是有缘人。」智慧大师神秘一笑,便带头向花厅迈步而去。 自从良善大师想要运行夺舍大法、功败垂成之后,智慧大师也开始对「分灵术」感兴趣。鑽研了大半年,终有小成,今天,就是智慧大师一展身手的时候。 「分灵术」和「夺舍」有本质上的差异。 虽然乍看都是灵魂出窍、附身到另一生命体之上,但是「夺舍」是强势一方永久的侵占、加上绝对掌控;「分灵术」却只是限期三天内和缓的肉身交换,并且在最深处的潜意识里,留有原主的一魂一魄,「借舍」的灵体做了什么,原主都会知道、甚至在某限度里还能阻止肉身的行动。 换言之,「夺舍」有违天道,而分灵术则只是修行中的一项体验。 今天,智慧就要将「分灵术」用在这四位大道法师候选人身上,借用神兽们的躯壳,来做为分灵术的分享载体。 当廷焕等四人被侍女引导进入花厅时,见到的便是长案桌前、独留五个空位面对神兽们。 五位神兽这是把「选择权」交回了选手们那一方,神兽们知晓任务、选择对象,就交给不知情的选手们了。 晓一直对凤凰礼颇有好感,第一个坐下、面对了凤凰。 呼延紇看了一眼,顺道在白虎啸风对面坐下。 格尔沁则是转身坐在最靠近自己的一把椅子里、坐定了他才抬头看去,是青兕尧。 廷焕瞇了瞇眼,瞥见魔龙目中放出的精光、似有深意,他便笑笑、最后一个落座、坐在魔龙御虚的正对面。 长桌另一头,做为主人的智慧站了起来,举杯对着眾人说:「大家都坐下了,那么、我们开始吧!请举杯、祝福各位平安顺利!」 眾人同时举杯,将杯中的琼浆一饮而尽。 甘甜清香的果酒才顺着喉咙流入肚腹,廷焕立刻发觉不对劲。他的神思恍惚,逐渐发现,自己竟然飘了起来。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还拿着酒杯呢,眼睛却发现「自身」正在快速远离手和杯子,飞到天花板下了。 「不对劲,这是……分灵术吗?」廷换心想,张眼一看,却看见晓他们几个,也都浮上了半空,还有四个神兽,也在天花板下飘着。 这四个神兽倒是一点也不迟疑,才飘出来,便迅速进入正对面四人的眼瞳之中、佔住了身体;然后就听到智慧大师的声音响起:「请各位尽速从眼瞳中进入神兽体内,以免元神虚耗。」 一听到「元神虚耗」四字,顾不得迟疑,晓便直接鑽进了凤凰体内,其他人也不多耽搁,一一进入了对面神兽的身躯之中。 (五十二)生死契阔 「各位候选人,现在进入神兽体内,这场比试就开始了。」智慧大师放下酒杯、微笑说道:「从现在起,有整三天共三十六个时辰,各位必须做一件有益人间、神兽圈、与道法师界的事。我们会以各位的作为来投票、选出大道法师。」 听着智慧说话,晓有一种隔着水波听声音的感觉。晓进了凤凰身体中,感觉上好像穿上一件过大的衣服,一切都宽大松弛、彷彿要很用力才能掌控起四肢。手中的酒杯早已因掌握不住而放下了,晓屏气凝神,用神识在这身体中巡回了一周天,她发现,凤凰原来是雌雄同体,既是男、也是女;接着,她试着转转头、抬抬手,发现要操控这过大的身躯,需要耗费更多真气,而且,准头变的差了。 勉力站了来,晓慢慢的一字一词发声说道:「我、先、离席,不、奉、陪…了。」说着,她像个学步的小娃娃般,扶着桌椅站起来,一步步蹣跚走出厅外。站在她身后的侍女赶忙上前搀扶,智慧笑着说:「将这位凤凰礼送回房间吧!」这句话提醒了晓,她现在、是凤凰礼了。 眼见晓直接回房,呼延紇也耐不住了,他也站起来,慢腾腾的说,他也要回去休息。就这样,同样感受到身体异常宽大沉重的几人,陆续回去房中闭关修练,从宴席中退了出来。结果这宴席,成了神兽灵体附身的几人、与大道法师们谈天叙旧的晚宴。 廷焕一进入魔龙御虚的身体里,根本像是溺了水、载浮载沉的感觉,深觉自己只能掌控到头颅,连四肢在哪儿都碰不着边的廷焕,刚开始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接下来更多的是好奇。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的灵体拉长、拉长、再拉长,终于碰见了膝盖;又将自己的双手延伸、延伸、再延伸,终于能用手指握住酒杯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踩着高蹺、甩着大袖、套在一个巨大的魁儡中间挪动着。 好不容易把这身子「挪」回了房间,房门才关上、他就「啪嚓」一声、整个洩了气、摔倒在地。 「喂!小子,好好对待我的身体啊,可别让我尊贵的龙体伤着了……呃,也不能做出不雅动作。」藏在龙身里的残存一魂,送出警告来。 廷焕苦笑一下,随即盘膝趺坐、用灵力巡回了一周天。 巡回完毕之后,他得出了几个结论: 第一、魔龙的躯体不是普通的大,他想要顺利的操控这具躯体、必须付出三倍以上的灵力。 第二、这个「分灵术」,让各人都留了一魂一魄在原主身体内;所以,他自己也只剩下两魂六魄神识,两魂六魄不够完整、很难驱使这么大的身躯。 第三、依照目前的推断,魔龙可能不只三魂六魄,也许人的躯体需要三魂六魄来驱使;魔龙可能更多、一隻完整的魔龙,也许具有五魂十魄也说不定。 第四、为了更好完成任务,他不能只用二魂五魄来走动,应该先融合魔龙留下的一魂一魄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里,廷焕立即加大了力度,除了运行周天之外、更开始跟残存的魔龙魂魄对话,希图能将那一魂一魄收为己用。 五个时辰之后,廷焕终于找到与魔龙躯体和谐相处的方法___他把身体的基本动作、都交给原先魔龙的魂魄去处理,自己则是专注在对外的应对进退、以及下决策。 当他还有些蹣跚的步出房门时,守在门外的侍女已经换了一批,可见耗时之久。 他好奇的问了一下,其他几位「神兽贵客」呢?才知道,其馀三人早在天刚亮就出门了。 「他们的身体都没有魔龙巨大,所以掌控起来容易多了。」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廷焕才知道,这是魔龙跟自己对话呢! 侍女带领「魔龙御虚」走出蓬莱居山门,廷焕发觉自己竟立即腾空而起,隐没在云端中。这是那原本魔龙的一魂一魄下意识的举动,廷焕也感受到一阵欣喜愜意,似乎是好久没有这么自在开放了。 他看了看自己,哪来的手、脚、身躯?根本就是一隻爪尖头大、身体蜿蜒、全身麟片闪耀七彩光芒的龙啊! 虽然只一魂一魄操控着龙身,但那份悠然自得,却毫无窒碍之处,廷焕心想,罢了,就让自己也好好感受一下龙的生活吧! 就在廷焕放松了心情、不再试图掌控身体时,魔龙在高空中几个盘旋,降落在一道峭壁之巔,人兽皆无法到达之处。魔龙爪子轻动、从腹部龙麟间隙中,掏出了两块黄灿灿的黄金圆饼,开始啃了起来。 「传说龙爱黄金,果然不假。」廷焕暗自思忖着,脑海中便传来另一道愉悦的声音:「人类的吃食做得再好,都没有黄金好。黄金才是宇宙第一美味!」 魔龙御虚还大方的将「酗黄金」时微醺的感觉,分享给了廷焕,那感受,比喝了美酒还要沉醉、比吃了甘蜜还要香甜、喀嚓喀嚓吃在嘴里的口感、又比吃了酥脆的点心还要再脆上两分……深知只有龙的消化系统才能消受黄金,廷焕把握住这享受的感觉___等他恢復了人身,可就啃不动黄金啦! 山巔上的阳光落得快,平地上还没升起炊烟呢,那山岭上的晚霞已经快要全黑了。 「人类,你只剩下不到二十七个时辰可以做任务了,看在你让我自由了那么一阵子的份上,你说吧,要我做什么?这身体,不是你能完全掌控的,还是得让我自己来。」魔龙御虚传来意识,相当诚恳的愿意帮忙了。 廷焕终于等到这句话,他对「御虚」说:「我们先去神兽界看一看,也许有些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想去神兽界?可以。帮忙就免了吧!」御虚轻轻嗤笑一声,一副看不起人类的模样,直接向山崖跳下,坠落谷底。 魔龙的庞大身躯像是一块巨石、从高高的悬崖上砸向地面。眼看着就要撞到地面时,眼前开了一个大洞,魔龙就这么穿过大洞,掉进地底的世界。 (五十三)生死契阔 自然界的鬼斧神工、不但壮丽、而且充满了奥秘。 在离地表十几里厚度以下,有许多溶洞与昔日火山岩浆喷发的通道,绵延不断、自成一世界。 那一个个溶洞有大有小,大的让人觉得就像是另一天地,小的也能容下个别神兽部族聚落,这是神兽的世界。 被廷焕灵体寄居的魔龙御虚,就是掉进了一个颇大的神兽国度里。 这儿的穹顶高远,地面宽广,足以让魔龙这样的生物昂首阔步、悠然飞翔而不会绑手缚脚;里面有形形色色、各种体态样貌的兽类出没走动,因为没有风霜雨雪、倒是省掉造屋宇房舍的麻烦,许多兽类就用草蓆布幕一围,便成了自家地盘。 「这是『季厘国』,你们人类曾记录在山海经里,大家都以为那是子虚乌有的传说,其实只是我们隐藏得很好。」御虚在意念中跟廷焕解释了一番。 「大家来看啊,这新来的傢伙竟然想挑战我们的首领!」一声尖锐的讥笑在前方响起,百来丈远处一个小广场上、已经围满了各种毛发、麟甲、尖爪和头角。 廷焕附身的魔龙,随即飘了上去,从半空中向下看。 广场中间,有两隻兽,正在打架。一隻体长两丈有馀、高大威猛、满身灰黑厚毛的羆,对上了一隻身量也不小、全身覆满捲曲黑毛、头上长了一隻尖利得发亮黑角的怪兽。 「那是什么?敢跟我们的羆老大对打?」 「不知道、新来的、不知死活吧!」 「我知道、我知道,牠自称『檮杌』。」 「檮杌?是那个有名的上古凶兽吗?」 「不知道耶,看起来是蛮威武的样子。」 「喂,你看、魔龙大人也来观战了。看来这场很精采啊!」 正在围观群兽悉悉簌簌讨论着的时候,檮杌发动了。牠大吼一声,亮出尖利的爪子,直接扑向对手的双眼。 那羆也不是好惹的,巨掌挥来、一歪头扭身、避过檮杌爪子的同时,对着给了一记「横扫千军」、结结实实撞上了檮杌的肚腹。 「砰」的一声如暗沉闷雷,巨掌扫中的肚腹,却丝毫无损,看样子,这檮杌周身设下了颇硬的结界呢。 「等一下!不公平!」羆大声咆哮着:「说好了不准用法术的,你却设了结界!」羆拉开了距离,一边防备檮杌继续进攻,一边控诉着。 「我说的不用法术、就是不用法术对付你;可没说不用结界保护自己。」檮杌将三寸长的利爪、在自己身上摩擦着,就像女人欣赏刚涂的指甲油一般。 「你用结界,那不是立于不败之地吗?」羆暴跳如雷的说:「那还打什么打?根本就是我在找虐而已!」 「你也可以用结界啊,只要你也会。」檮杌一副气死人的表情,牠篤定了眼前的大傢伙不会用结界。 「这可是你说的喔!好的不学、尽学人类的狡猾!」羆咬牙切齿低吼一声,随即顿了两脚,一道肉眼可见的红色火焰包覆在身上。 「这是我的结界,小子、你看清楚啦!」羆低吼着,用身材优势、两隻带着火焰的熊掌由上而下横扫过来。 檮杌眼见还冒着烟气的熊掌、以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瞬间闭上了呼吸,一个铁板桥后翻、堪堪避过。 接着,檮杌伸长了尖爪,回身要挠向羆,却听得毛皮燃烧的吱吱响声、伴随着毛发烧焦的臭味,飘散在两兽之间___原来,那羆身上的火焰结界、竟不是一般火焰、而是「天火」,能烧化普通结界的火焰。 这下子,檮杌只能搭拉着脑袋,绕着羆四处转圈了。这隻羆的攻击力强、又有天火结界让对手近不了身……可不就只剩挨打的份儿了吗? 时间在一呼一吸中间过去,檮杌虽然败势已现、依然顽强抵抗,只见一个全身多处烧焦、狼狈不堪的黑毛野兽、随着一个全身披戴火焰的庞然大物腾挪翻移。拚着一口真气不散,檮杌还在四处腾挪、希望能找出羆的罩门,那羆却打得兇性大发,低吼着、小山也似的身躯直接撞了上来。 猝不及防的檮杌,一下子被撞飞起来,刚好魔龙爪子一捞、捞到檮杌的尾巴,这才缓解了檮杌飞出去的势头、只见一隻黑毛多处烧焦的动物、倒掛在魔龙爪子上、悬在半空中、上下不得。 羆获胜了,周边的兽类、发出一阵权当欢呼的低吼与嚎叫声,熄掉身上结界之火,羆走上前去、对着魔龙一躬身,当作是敬了礼,说道:「不知魔龙大驾光临,我刚好在跟这小子对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没事。我刚好参观了一场有趣的拚斗……只是,这隻檮杌、我好像认识。」廷焕藉着魔龙的声音说道。 「牠?您认识?」羆有些讶异的回道:「那我就把牠交给您了。本来我的手下败将任我处置、现在交给您也是一样的。」 旁观眾兽觉得有些奇怪,这不像魔龙的作风啊?魔龙一向高冷、自负、眼高于顶,若在平时,眼看着兽类被打飞出去、牠只会侧身避开、万万不会伸手去拦下;更别说保下战败的神兽了。 难道,这隻陌生的「檮杌」,真的跟魔龙大人有什么渊源不成? 「嗯,先找个地方安顿这傢伙。」魔龙举了举爪子,看来这檮杌,已经被羆的气场给撞晕了。 魔龙大人发话了,羆立刻照办。牠领着魔龙走出广场、穿过一片片围着布幕或草蓆的栖息地,来到一处空旷所在。说是空旷,其实是一幢类似半开放城堡的内部;上有巨大鐘乳石形成的帘幕、下有半截约两丈高的围墙,里面陈设宛如人类的起居室,只是家具都为巨型石製、看来更加磅礡大气。 (五十四)生死契阔 话说廷焕对檮杌有印象,还是在大都的时候,天香楼的梅香阁中,子灵她们带着檮杌天穹过来一叙。那时候,其实廷焕就看出了檮杌不是人类、是神兽。他当时看着檮杌,就见到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体中间、有一隻独角怪兽的黑影;一般终极星系上的神兽们、绝对不敢在道法师面前露出黑影来,想必眼前这隻「檮杌」,不知是哪个邻近星球上窜过来的。 就这样,廷焕对檮杌留了个印象,所以才会在决斗场上救下了牠。 「羆,就我所知、这隻檮杌应该不是季厘国的神兽,怎么你会和牠打起来了?」「魔龙」懒懒地开口问道,这态度、恍似漫不经心,但是羆很清楚,魔龙这是在套牠的话呢! 「魔龙大人,您不知道,这小子在大都太过招摇。明明有那么多道法师聚集在那里,这小子使的幻形咒太过稚嫩、在资深道法师们的眼中、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在眾人面前肆无忌惮的逛大街!」羆说着,似乎有满肚子气:「很久以来,神兽和道法师们就有个心照不宣的默契,您是知道的___任何神兽必须完美偽装好自己,才能出现在道法师的面前。这小子坏了规矩。」 「所以,你们就把牠抓了回来、准备用私刑处置?」「魔龙」懒懒地把话接下去说完。 「我们不就是怕大道法师们发现、追究起来吗?嘿嘿,乾脆先自己清理门户得了。」羆訕笑的回道。 「说吧,你们从牠身上搜刮了多少东西?」「魔龙」哪里不知道这群兽类存的心思?依照「惯例」,神兽打斗、输的一方不但自身成为赢家奴隶、所有财產也归赢家所有。这轻易不动手的季厘国一霸,竟然亲自下场跟陌生的神兽比划,可见对方的财物不少、才引得羆这样身分的大佬都心动了。 「魔龙大人,这傢伙身上还真有不少好东西,满满一个空间戒指的黄金和宝石呢!」羆说着,讨好地拿出一个皮口袋,倒出大大小小将近十个戒指,捡出其中一个说道:「就这个最有价值。其他的,装了些奇奇怪怪不知是啥玩意儿,我正想赏给这次带牠回来的几个探子呢!」 「嗯,那些黄金,你就拿去分了吧,其他的留着,我还有用。」「魔龙」也不直说、牠想还给檮杌,只能打着马虎眼,用自己的名义留下了那些「奇怪的东西」。牠知道,真正有价值的是那些奇怪的东西,但是没有檮杌亲自说明,谁也不知那些东西的用途。 「你去吧,我还有事要问问这个檮杌。」「魔龙」不客气霸佔了主人的地盘、反而下起了逐客令。 那羆丝毫不以为意,这才是魔龙的行事风格__霸道、无礼、又恃强凌弱。 「你可以不要装昏了。」羆前脚刚离开,「魔龙」便冷冷对「昏迷中」的檮杌说道。 「咳、嗯,我在哪里?」咳了两声,假装刚醒过来的檮杌,一脸虚弱地问道。 「这是神兽世界,又称季厘国。幸好我在、否则你已经被当作奴隶了。」 「我是被拐来的。」檮杌抱怨着:「前一刻我还在大都天坛附近的市集里逛街,下一刻就被掳到这个奇怪的地洞里了。他们还说,只要我打架打赢了就能离开。」 「可惜你打输了。」「魔龙」冷冷的接口说道。 「我刚听见,好像牠们要把我留下来当奴隶?你可不可以救我?只要把我带回人类社会,我会报答你的。」檮杌看着眼前石桌上散落的戒指,说道。 「你最有价值的黄金和宝石都被拿走了,还能拿什么来报答我?」「魔龙」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檮杌,顺带讽刺两句。 「那些黄金和宝石只是眼前的财富,我还有用之不竭的知识和科学技术;那才是更长远的财富。」檮杌盯着魔龙看,忍不住说道:「我认识一隻叫做『御空』的魔龙,但是牠化身成了人类模样……原来魔龙的真身如此霸气威武,实在失敬了!」 「原来你见过御空了,牠找你,应该是为了什么事吧?」「魔龙御虚」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语气,但是却有种威压,让听的人不得不乖乖回答。 「玄冥星上流行脓疮病、御空不知怎地、知道我手上有治病的药,就把我找去给神兽们治病了。」檮杌一口气说完,剩下的牠不想多透漏。没想到,「御虚」也不是省油的灯,继续追问道:「如果只是单纯治病,不可能收到那么多黄金和宝石,那些东西、都是玄冥星上的特產;他们肯给你那么多,一定是你还提供了什么好东西给他们?」 「我…我给了魔龙御空治脓疮病的两个药方。」檮杌吞吞吐吐地回答道。 「还有呢?」「魔龙御虚」看出了檮杌的隐瞒,继续增加威压、问道。 「还…还有…我…教给老头子牠们净身咒、和基本的结界。」檮杌不是心虚、也不是羞愧,说话之所以断断续续、纯粹是因为对面的魔龙威压太强了,压得牠有些喘不过气来。 眼见檮杌吐出最后两个字、便倒在了地上,「魔龙御虚」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出手重了些,轻轻收回威压,牠圆睁铜铃大眼、伸出一隻尖指甲拨弄一下倒在地上的檮杌,心里有点儿懊恼:没想到这副魔龙身体的力气如此之大、可别把那神兽给玩残了,下次出手还是再谨慎些。 抓着魔龙指尖、趁那股势头,檮杌堪堪站稳了,牠随即躬身一礼,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魔龙的厉害了,您只要能带在下出去,在下一定送上所有的科学知识宝藏!」 「科学?」「魔龙御虚」嗤之以鼻、轻蔑的说道:「那种不入流的迷信,能成就甚么好东西?」 「魔龙大人您可别以偏概全。」檮杌学着羆一样加了尊称:「在下来自太阳系的地球,那里科学昌盛、用科学方法製造出各种用品、功能齐全不说,有些发明还是道法世界所没有的呢!」 「喔?拿出来瞧瞧!」廷焕联想到那个擂台赛前看到的「录像仪」,说不定就是从这什么「科学世界」辗转传来的发明;他一下子被勾起了兴趣,便让檮杌好好「献宝」一番。 其实有没有这些东西、廷焕都会把檮杌给拎上地面、送回给子元。但是,他也不急着让檮杌知道。 (五十五)生死契阔 话说晓进入了凤凰礼躯壳中,依旧是个人类女子的装扮。她在用灵力运行周天的时候,也发现了那残留的一魂一魄。凤凰虽然是雌雄同体,但是每隻凤凰个性不同,这凤凰礼本就是偏阴柔的个性,表现像个女子居多。那留下的一魂,很是喜欢晓,不多时便自愿融进了晓的魂魄中,让她在运行两周天后、便能跳下地来打了一套拳。一套拳打下来,晓觉得使用这身体已能够「得心应手,便趁着晨光微曦、出了山门、向山下凌空而去。 这一场最后的试验,其实并不在晓的规画之内。 「我要让大家对我刮目相看、让爹爹和姆妈也能重视我。」当年,十五岁的晓离家之时、所发下的宏愿,今日算是达到了。 晓出生在道法世家,家中长辈都是光明使。家里除了三个女孩儿、还有一个弟弟、是父亲的老来子、备受全家人宠爱。排行第三的晓,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存在感相当薄弱,尤其是当她跟随姊姊们的脚步、进入道法学院之后,就像一滴水滴入了汪洋之中。 十五岁住校之前,她在家里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私校学生,等到住进道法学院之后,家人几乎不曾过问她的在学生活。大姊光鲜亮丽的突出表现、让父母视为衣钵继承人,二姊的表现也不差、被父母当作大姊日后成就的好助手;而她,则只像个影子、一个备而不用、备胎的备胎。 当三姊妹都进了道法学院之际,小弟便是开蒙的年纪,一无悬念的、父母亲把所有关注都投到小弟身上,小弟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牵动着父母所有的注意力。除了姐姐们拿回的各种奖项之外、父母眼中、再无其他、只剩小弟。 俗话说:「大鸡慢啼、大智若愚。」这好像正是晓的写照。 从道法学院毕业后,大姊二姊顺利的进入了更高阶的研修院中,并且在四年修业未满的时候,便得到赏识、被聘为高阶光明使。但是晓却没有这份机缘,平淡的她从道法学院中以中庸的成绩毕业,无法进入研修院再造、只能应聘进入私人商号工作。 虽然在私人商号中、担任道法师的工作、已是让一般普通人羡慕,却过不了晓的父母那一关。 身为王室御用光明使的父母、见多了上流贵族世界、对于这个高不成只能低就的三女儿,显见是失望的;对于她的交友圈、她的生活层面,更是不屑一顾___太过平庸普通了。 生在这样的家庭,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必为生活烦恼,家里不指望她养活。 于是,晓将自己的工作收入,都拿去结交三教九流各种朋友去了。反正她父母并不待见那些人,晓也隐去自己家世身分,倒是结交了不少奇人异士、她的术法、竟在此时突飞猛晋,像突然开了窍似的。但这些进步,也只有晓自己一人知道,父母的心思都在准备进道法学院的弟弟身上,还要分神出来烦恼姊姊们的婚姻……再没有多馀精力管束、或说是搭理她了。 「喂!晓!最近流行报名大道法师选拔的擂台赛,你想不像去试一试?」刚下班、应邀到茶馆聚会的晓,一进门,就被胖哥逮着了问。 「我?大道法师?擂台赛?算了吧!」晓耸耸肩,端起桌上的甜白酒,直接一口蒙了。 说是茶馆,其实也兼卖酒,而且卖酒水的利润可比卖茶水高得多,只是打着「茶馆」的招牌,姑娘太太比较容易进门;也正因为如此,甜白酒的销量一直居高不下___辣喉咙的烧刀子是糙汉子们喝的,姑娘家还是喜欢香甜的饮料多些。 「别这么说,咱们可都看好你。」 「你不是想做出一番威名赫赫的『成就』吗?眼前这就是好机会啊!」胖哥不死心的劝着。 「就凭我?大概第一关就闯不过、只是做那些进阶者的垫脚石罢了。」晓冷冷回道。 「如果第一关你过的了,你打算闯过几关?」空道人问了。 「我有自知之明,能够闯进大都决赛,大概就够惹人注目的了。」晓看到大家都睁亮着眼睛看向她,心知不妙,这些狐朋狗友莫不是已经想好了招、要怂恿她? 胖哥、空道人、酒和尚与丹青子、外加一个年纪半大不小的小牛儿,互相递了个眼色,最后,由酒和尚开口道:「跟你说,实不相瞒,我认识两个好手、是一对兄弟,你可以跟他们一起闯擂台赛。」 「擂台赛不都是各打各的,要怎么一起闯?」晓疑惑了。 「你研究一下比赛规则,看看有没有发现什么?」丹青子也忍不住开口了。 「比赛规则?我根本没想比啊,研究规则干嘛?」晓失笑了,这帮人,还真的想赶鸭子上架呢! 「我想也是。」空道人严肃的说道:「我们帮你研究过了,其中有一条:只要在报名的灵力鑑定上、验证具有八级以上的灵力、只要比过一场,就能参加决赛。」 「这意思是?」晓还是矇圈着。 「这意思是,晓你不是最近颇有长进吗?让我们看看,你是不是有灵力八级以上的实力啊?」胖哥掏出一个水晶球,就是人家在测灵力的那一种,塞到晓的面前,说道:「试试吧!」 刚刚站上八级灵力的晓,连试了三次,那水晶球一直在靛青和蓝绿色中间变换着。 「看吧,我说不行。我还没站稳八级,水晶球就是不肯爽快的停在靛青色。」晓洩气的说。虽然她也知道自己最近这两年来,能从四级跳到七级以上,已经算是神速的进步了,但是没能站稳八级,还是挺失望的。 「我有办法。」小牛儿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能有什么办法?莫不是、捡着了什么宝贝不成?」原本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晓才说出口,桌前气氛顿时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她。 「怎么?难道被我矇对了?」晓乾笑着,伸出手说:「那就拿来吧!」 「你确定你是矇的?不是跟踪了我?」小牛儿有点不情不愿的伸开手掌,手心里握着一块不起眼的灰色小石头。 (五十六)生死契阔 「你把石头藏在袖子里、贴着手臂,再试试灵力。」胖哥吩咐道。 晓照做了之后,那手掌才运起功、碰上测试水晶球,球体立即衝过了红橙黄绿蓝靛、爆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旁边还镶上了一圈金黄! 「哇!这是…」她掰着指头数了一阵,才惊喜的说道:「这已经到了第九级啦!」 「嗯,这就是石头的功用,它能瞬间让你的灵力暴涨一阶。」小牛儿神情严肃堪比老学究,拿回小石头,在手掌中摩娑着,说:「可它持续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一炷香、一炷香之后,你的灵力就被打回原形。」 「一炷香时间,测灵力那一关足够了。我也没有想用它来打架。」晓说道,她也立即明白、这群朋友们打的主意。 小牛儿拿两个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晓看,用沉默代替劝说。有时候,沉默的力量比叨叨碎念强大多了。 看着那一桌人希冀的眼神,晓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你们把那两兄弟叫来,大家见一面再说吧!」 于是,稍晚之后,一高壮一矮胖、自称名叫「揆鼓」和「晁磬」的两个人进了茶馆,和一桌子人吃喝谈笑、宛若熟识已久的老朋友。接着,才有了枫城擂台场上的那些精彩故事。 回顾从前、思绪万端的「凤凰礼」,一旋身、降落在沉寂已久的安静院落里。那是晓出门打擂台赛之前的「家」___为了离开父母的冷漠,晓藉着「工作」之名,独自在离家两百里的外地居住。她本着修炼方便、独自租住了一进院落,前两年时光、在这院子里或打拳或闭关,倒是一直安稳自得。这次为了大都擂台之战、已经有个把月没回来,眼见院子里芳草萋萋、花叶凋零、门庭自显萧瑟。 「这次总决赛资格我本来就是矇到的,光看修为,就知道自己差人家多了。」附身在凤凰礼体内的晓自言自语着,纯粹就是晓说给凤凰听:「我能力有限、修为也不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有益人类、有益道法师、有益神兽的事?」 「我也不知道,现在这副躯体、随你掌控,所以拿主意的应该是你才对。」凤凰的一魂一魄微弱回应着:「要不然,就先回去看看?」 穿过院子、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屋子里光线黯淡,唯一的对外窗前洒落淡淡的日光、灰尘在日光中跳着舞,家具都蒙上薄薄一层灰;这屋子,就是久无人居的样子。 正当「凤凰礼」在桌前凳子上坐下时,一阵欢快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晓!你回来了!」 脚步声和问候声嘎然而止,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睁着圆圆大眼,呆看着怡然坐在房里的年轻红衣女子,她的身影虽也纤细窈窕,但眉目轮廓深刻似异域人士,却不是晓。 「你是谁?怎么进到人家的房子里?」那孩子问。 「我是凤凰礼,我来找晓。你又是谁?」「凤凰礼」决定装傻,像个陌生人般进入这群人中间。 「你是晓新认识的朋友吗?她现在在哪里?」那孩子喜出望外地说:「对了,我叫小牛,晓最喜欢喊我『小牛儿』。」 「小牛儿,嗯,晓曾经跟我提过你___你娘的身体好些了吗?」小牛儿和老娘两人相依为命、这几年身子熬垮了,没钱看病买药,是晓时不时接济她母子,才挺了过来。 「我娘还好,这阵子不再咳了。凤凰姊姊,晓真的告诉你这么多事啊?那她一定很信任你。她有没有告诉你、胖哥、空道人、酒和尚和丹青子啊?」小牛儿兴冲冲拉着凤凰礼的手,就要带她去见眾人。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凤凰礼」满脸疑惑的问。 「当然是带你去见大家囉!我们从枫城之战结束以后,每天都固定聚在茶馆,等晓的消息呢!」小牛儿理所当然地说道:「既然你有晓的消息,我当然要带你去跟大伙儿说一说。晓这一回,真的出名了。听说她的父母逢人便讲,他们优秀的三女儿呢!」 「隔了两百里地,你倒清楚、人家讲了什么?」「凤凰礼」忍不住回嘴,有点儿酸酸的。 「我怎么不知道?」小牛儿站住了,双手叉腰训斥着:「人家晓现在可是整个中原大陆都在传颂的风云人物,『四大传奇』里唯一的女生!晓的家世也被公布出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人家是光明使世家、一般斗升小民完全够不着边的那种人物!」 「我们以前跟晓一起吃喝玩闹、根本不知道她有这样显赫的背景……她也真是心大,竟然放下贵族小姐的身段和我们这种人廝混。」小牛儿说着、声音沉了下去,竟是一脸落寞:「凤凰姐姐,晓现在是不是准备当大道法师、不理我们了?」 「不会的,晓不是那种人。」「凤凰礼」忍不住揉了揉小牛儿的头发,猛然发现、原来刚好趁手的高度,突然变得有些吊手了;这意思是,小牛儿又长高啦! 小牛儿眼里升起奇怪的怀疑,说:「不准你揉我的头!我的头只有晓才能碰。」 「凤凰礼」连忙收手,陪笑道:「对不起啦,晓跟我说过、你头发的手感特别好,我就只想试一试;下次不会了。」 小牛儿哼的一声、别过头去,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随即快步将「凤凰礼」带进茶馆。 茶馆里人声鼎沸,来来往往客人和跑堂的吆喝没停过、谈笑声、杯盏碰撞声、桌椅挪动声此起彼落,倒是没什么人特别注意刚进门的姑娘和大小孩子。 小牛儿知道,晓的名声大了,关于她的事,坊间传言甚多、但没有几样是真的;身为她好朋友的一员,有义务要把她的私事捂紧了、别让好事者宣扬。所以,他虽然极想知道晓现在情况,却不敢大声吆喝,只是默默地把「凤凰礼」带到胖哥坐着的偏僻角落。 (五十七)生死契阔 「胖哥、空道人、丹青子。」小牛儿一一介绍道:「这位是凤凰礼,」接着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晓叫她来的。」 一听到小牛儿的话,胖哥几人都瞪大了眼睛,原先的无精打采、爱理不理都一扫而空,可说是标准的前倨后恭。 「快请坐!」胖哥说。 「口渴了吧?请喝茶!」空道人说。 「敢问姑娘,是怎么认识我家晓……小妹的?」丹青子话说一半、赶紧改了称呼,省的旁边有人听了去。 「我们在大都天桥附近认识的,一开始,我们为了争抢同一件红裙,还差点吵起来呢!」「凤凰礼」随口说来,一点也没有心理负担;就算她说两人最后交情好到同睡一张床,大概听的人也只能愣愣的点头称是。 「那晓…小妹她现在在哪里?」换胖哥口吃了,但是,他真忍不住要问啊! 「他们那四个、被请到崑崙天山去了,具体是怎样,我也不知道。」「凤凰礼」回答的乾脆且无辜,就真的上崑崙去了嘛! 「她叫你来,找我们有事吗?」空道人追着问,朋友一场,能帮的、他绝对不推拖。 原本只是漫无目的、回到彭城姑且看看的「凤凰礼」,原想回「没事、只是託我来看看大家」;灵机一动,随即郑而重之的点点头,说到:「她确实拜託我回来找各位、有些事要做。」 「做什么?」空道人追问道。 「你放心,她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只要力能所及、我们一定办到!」胖哥追加一句,这话才出,所有人都郑重的点着头;看着几人,倒教「凤凰礼」忍不住热泪盈眶、感动万分。 「也不是甚么困难万分的事啦,她只要我来找你们,帮忙打听彭城周边,有没有什么天灾人祸、需要帮忙的?」 「天灾人祸?需要帮忙?」一声粗豪的大嗓门儿从「凤凰礼」身后响起,是晁磬,伴着酒和尚与揆鼓过来了。 「这是……?」被晓附身的「凤凰礼」当然认识,但做戏就要做全套,这会儿当然要装傻囉! 「晁磬、揆鼓和酒和尚。」小牛儿赶紧介绍着:「茶馆里的酒不够味,他们是在前面酒馆里先喝了一顿饱、再过来的。」 「知我者、小牛儿是也!」酒和尚笑着对小牛儿竖了竖大拇指,拿出随身的酒葫芦又灌上两口,大马金刀坐下来、用手抓着桌上的海带花生豆干送进嘴里。 「这位姑娘,为什么向我们打听附近需要帮助的天灾人祸?」揆鼓好奇的问,他和晁磬最近刚应聘担任汉国的光明使,这彭城位于汉国与宋国交界,他俩兄弟刚好有些事到彭城出差,顺便来会会老朋友们。 「晓交代了,要在三天之内,做些有益于百姓的好事,所以我过来请教各位。」「凤凰礼」直接把任务简化了,以眼前这些朋友们来说,甚么神兽界、道法人圈的,太过抽象遥远,还是庶民百姓实在。 「彭城附近开始闹乾旱,甾丘却在闹水灾;这两个地方相距不到百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景况,如果能把甾丘的大雨、送来彭城就好了。」揆鼓说道。他俩兄弟、就是被汉国王廷派出来巡视,等着回去通报呢! 仗着道法人的空间摺叠术,日行百里一点儿难度都没,光明使最常被派出差、就是请他们作为王廷官府的耳目、实际而且快速的了解正在发生之各种祸患。 「呼风唤雨术,一般道法师不了解,对我们凤凰一族可是小菜一碟呢!」凤凰礼的一魂一魄偷偷对着晓的魂魄说道:「别以为那是龙族专利,其实凤凰也会。尤其是移动已经形成的阴雨云团,比无中生有、召唤风雨要来的简单;嗯,你的灵力比不上我的真身,但是有一种法诀,可以弥补灵力不足的问题。只是需要多一点人手,事先多立几个法术锚点___我看哪,你这些朋友们刚好可以帮上忙。」 「礼姑娘?你怎么了?」揆鼓正说着,却见凤凰礼呆坐在位子上,不禁发问道。 在眾人眼中看来,这位名叫凤凰礼的姑娘像在发呆、也像突然入定了,其实只是两股魂魄在体内对话、不足为外人道也。 「喔,没什么,只是我突然想到以前曾经见过书上记载『呼风唤雨术』,在回想得出神了。」「凤凰礼」连忙回应,眾人见她如此用心,也打起精神开始给意见。 几经商量,终于得到一个完整计画,这凤凰礼提出的呼风唤雨术,需要一推拉、一牵引两方力量,刚好有揆鼓和晁磬两兄弟在,可以帮忙留在彭城等着牵引云雨团到来;还需要在两地相隔的百里之间,竖立几处当作锚点的桩子……这些都得好好商议。 正所谓救灾如救火,为了把握时间,几人在茶馆里直说到人家打烊,刚好敲定细节,第二天各自去准备用具,约好时间在彭城门外会合。 这一晚,「凤凰礼」安睡在晓的床上,久违的人间烟火气,让「凤凰礼」反倒有身心安顿之感。 这里风风火火筹备起「呼风唤雨术灵力降低版」,另一边,「白虎啸风」在大都遇见了子元。 话说那天、子元在天坛附近逛着「道法用品店」时,一转眼,就没看到檮杌天穹了。 上回檮杌也曾消失过好几天,问他干嘛去了?他笑而不答,只说新交了几个朋友、跟朋友出去玩几天。所以这次子元也不以为意,想着反正檮杌知道吴记商号的地址,走散了自会找回去,便专心计画推广「录像仪」、与开发「显像仪」的事。 子清家里有个大道法师,那可是目光如炬的太祖、什么鸡毛蒜皮都逃不过他老人家的眼,子元自觉目前过不了田家太祖、正义大师那关,这一段时间在大都就不敢亦步亦趋的跟着子清、生怕被田家太祖嫌弃;子清跟子涵、子灵,领了孤儿明儿,回开封忙活着育幼院的事,两人就此分隔两地了。 (五十八)生死契阔 暂时无事,子元也不急着回家,反正再过几天,学院就要开学了。趁着空间、也数算着差不多该要送檮杌回去「那个地球」,他乾脆在大都住下,等檮杌出现、陪他回明珠谷。 这一日,子元又在天桥附近间晃,耳中却听见争执声。 「你这小子,走路不长眼,横衝直撞的,急着投胎去吗?」一个长得像「托塔天王」的彪形大汉站在路中间,拦住了白衣青年。 「我不过只是蹭了你一下,你需要这样兇人吗?」白衣青年虽然矮了大汉一截,但也算是身形高挑、体格强健,说起话来底气也足、毫不畏缩。 「你这小子!这么无礼、弄坏了咱的新衣裳、一声道歉都没,说你两句还敢跟咱吹鬍子瞪眼!看咱不教训教训你!」彪形大汉毫不客气抡起拳头,嘴里骂骂咧咧的,可见气得不轻。 「谁教训谁还不知道呢,有胆放马过来!」白衣青年也当面懟了回去,丝毫不肯让步。嘴上说着,就见两人捋袖挥拳,准备开打了。 一旁眾人围观,竟没有人愿意上前劝架。人群密密扎扎围了好大一圈,虽然刻意保持了大段距离,像是生怕被两人的战火波及;但是脸上都露出看好戏的神情、双脚更是诚实的钉在原地不肯离开。 子元见状,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凑上前去当起和事佬来了:「这位大哥,请听我一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莽撞的外地人计较。」 「你?你这嘴上无毛的小子,跟这小白脸是一伙的吗?要不为何要帮他说话?」彪形大汉吃软不吃硬,有人愿意出来服个软,他其实也乐意听两句。 「大哥借一步说话!」子元拉了拉彪形大汉,那大汉不禁低头弯腰,听听这少年郎要说些什么秘密? 「大哥您虽然孔武有力,但是犯不着跟外地来的神兽较上劲儿,毕竟、人家是神兽嘛!让他一让得了。」子元轻声在大汉耳边叨咕着。 「你说,他是神兽?你怎么知道?」大汉不信邪,瞪着眼将白衣男子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在他眼中、这就是个两眼睛一鼻子、头上没角、屁股上没尾巴的人哪? 「不瞒大哥,我是道法师,所以能看见眼前神兽的气场。」子元说着,伸手施了了个净身咒,大汉那锦绣长袍上的点点污渍,立刻消失不见,衣服崭新得闪闪发亮。 看见子元露的这一手,大汉信了他那一句「我是道法师」,随即展开笑脸,对着子元客客气气地说道:「原来您是位道法师啊,失敬失敬,这神兽……您说是就是吧!咱衣服弄乾净了,自然也不找他麻烦。」随即直起身来,整了整衣袖前襟,语带威严的说:「小子,算你好运,这位道法师愿意帮你说话,咱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走吧!」 白衣男子嘴角带着讥誚的微笑,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子元一个箭步衝上前去,挽住白衣男子的胳膊,说道:「白虎兄,慢走,且由小弟作东、带您逛一逛大都吧!」 那白衣男子正是「白虎啸风」,严格来说,是由呼延紇魂灵借驻的白虎啸风。 刚才子元对彪形大汉说的悄悄话,避得了别人、却避不过神兽的耳朵,这少年既然「看见」了白虎的神兽气场,自然能准确叫出「白虎兄」这样的称呼;所以倒也没什么惊奇。 话说呼延紇本就是元国大都人士,当他自觉能够掌握白虎啸风身躯之后,第一想法便是「回家」,看看自己家乡有什么需要帮助之处,顺便完成任务。 走在大都的街上,大概是呼延紇掌控白虎的身体依然不顺畅,摇摇摆摆似个醉汉,旁观有些眼色的、早躲得老远、所以一路行来都还顺利;来到天桥旁拥挤的小吃摊附近、偏偏不小心蹭上了那彪形大汉。可巧大汉手里端了碗豆汁儿,一下子就闹了个满身豆花,争执就是由此开始。 子元拉着白虎出了围观的圈圈,向天坛公园方向走着,一路少不了攀谈,眼见白虎回答的不甚利索,他只当作神兽不擅使用人类话语罢了。 「小兄弟、多谢、帮我解围。」「白虎啸风」说道。 「不客气,我知道神兽在人间行走的不容易。毕竟,人类社会规矩太多,跟神兽世界大不相同。」子元说着,又想起檮杌天穹来了。 「救命哪!停下来,快停下来!救命哪,我的驴子发疯啦!」身后传来喊声,路上行人纷纷走避,眼前一辆驴车疯也似的横衝直撞,车上的中年人惊声大叫。 眼见那驴子才让过两人、就擦过了旁边一堵墙,驴子身体虽然闪过墙、牠身后拉着的两轮木板车却因为惯性、直直的就向那墙撞了过去。 子元和白虎啸风两人同时跃起,子元直接拉出车上的中年人,而白虎啸风则是一拳打断驴子身上的韁绳车軛;下一瞬间,就听驴嘶人喊、外加「碰」的一声巨响,两轮车狠狠砸在墙上,车轴迸裂、驴子和人都逃过了一劫。 「谢谢,谢谢小兄弟!」那人惊魂甫定、不住口的道谢,随即抄起车上的木棍,就要向停在一旁喘气的驴子身上招呼:「你这畜牲!叫你乱窜、你再乱窜吧,老子的命都给你窜没了!」 那棍子正要打上驴腹、却被一只孔武有力的手掌一把截住,「白虎啸风」冷冷地说道:「你别乱打,这头驴子也不是故意的,刚刚牠的耳朵里有虫、狠狠咬了牠!」 「那、牠也不能乱窜乱跳啊,你看、毁了我的车不说,我的老命都差点儿搭上了!」那中年人不解气,狠狠朝着驴子吐了一口唾沫。 「要不然,换你的耳朵里被虫咬一口,看看滋味如何?」「白虎啸风」嘲讽的歪了歪嘴角、正想用术法送隻虫进去那人的耳朵里,却被子元拦住了:「白虎兄,我知道你在为驴子抱不平,但是,还是别多生事端为好。」 接着转头对那中年人说:「我大哥是道法师,他最见不惯别人虐待动物,既然你没有受伤、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快带着你的驴子离开吧,别再找动物出气、否则我大哥也把气撒在你身上了!」 那中年人一听,不敢再吭声、摸摸鼻子牵了驴子离去。 (五十九)生死契阔 见那人牵了驴子离开,「白虎啸风」依旧忿忿难平,开口说:「人类未免太过自私,动物们疲了乏了、都有口难言,一个不如意、人类只会棍棒相向。如果主人们能够体会牲口的感觉,就不至于这么残暴了!」 说着,他突然想到了:可以利用这三天时间,让大都的人都体会一下自家牲口的感觉啊!把人类与动物的感觉互换……这叫什么术法来着? 「一一如一大法。」真正白虎啸风的一魂,冒出了这么个词,提醒着呼延紇。 嗯,「一一如一」大法,比分灵术要来的更轻微,只是能接收对方的感觉而已、并为交换魂灵……这是以前的兽医们为了妥切治疗生病动物、而发展出来的法术;刚好白虎啸风的记忆里有这么一项法术的法诀,呼延紇决定尝试一番。 「小兄弟,看来你也是个道行颇高的道法师,敢问大名?」 「子元。您如何称呼?」 「白虎啸风。叫我白虎就行。」 「叫白虎太过招摇,不如我称您一声啸风哥。」 「嗯,我等一下要找个地方施一项大型法术,需要你为我护法,不知可否?」 「当然好,我很乐意。」 两人说定了,眼见将要午时,子元就带着「白虎啸风」上全聚德吃烤鸭,他以为白虎是外地来的神兽,哪里知道呼延紇正是大都本地人、甚至深知全聚德的掛炉烤鸭,还及不上一旁小胡同里的无名摊子呢!为了装好「陌生神兽」的范儿,「白虎啸风」随子元光顾全聚德,还跟着来观光尝新鲜的游览人潮一起排队。 最后,在狠狠饱餐一顿之后,子元应「白虎啸风」要求,带他来到天坛公园的竞技场。 偌大的竞技场,现在是冷冷清清、空空荡荡,只有三、两个流浪汉窝在座位中间酣睡,几隻流浪狗跟着鸽子追逐嬉戏,咕咕声和汪汪叫交织回盪在秋风金阳里。 「白虎啸风」一个鷂子翻身,直接上了司令台顶的旗竿顶,那是这附近的制高点,远处的蓊鬱大树与櫛比鳞次屋顶尽在眼中。 子元盘膝坐在空旷的司令台上,那日的贵宾席、绣垫软椅、华盖锦旗都撤得乾乾净净,虽然冷清了些,好歹地面上是乾净的。 「啸风哥,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我会帮你注意周遭环境、不让人打扰。」子元用意念传达给旗桿顶的「白虎啸风」,让他安心施术。 旋空站在旗桿顶的「白虎啸风」,收到子元传来的意念之后,深吸一口气、张开双臂、开始将灵力与天地同步,感受体外自然之力与血液中流动灵力的脉动。 约一刻多鐘之后,终于抓到天地脉动的白虎,猛地睁开双眼、长啸一声、引来捲地狂风、双手快速结印、将法诀随风送出,这平地突然颳起的旋风,吹遍了大都城各角落、甚至吹到了黄河边。 明明刚刚还阳光灿灿的天,立刻灰暗了下来,看起来马上要打雷下雨的天色,让路上人心惶惶,都在心里嘀咕着:「早上看起来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变天了?」 都说「云从龙、风从虎」,白虎神兽敢用「啸风」为名,可见牠操控风的能力,自是不能小覷。 大风整整从未时三刻,一直吹到申时末,秋天的白日本就短暂,过了申时,风停了、天也暗了。 大都的居民纷纷赶着回家,牛车、马车、驴车和少数灵力车排着队,在鞭子破空声中缓缓移动。 突然,像是触动了甚么开关似的,那些拿着鞭子威吓地敲在车辕上的车把式,一下子痉挛起来,一个个蜷缩在座位上不敢动弹……他们感受到了拉车牲口的恐惧、无奈与疲惫。 震惊过后,有些人收起了鞭子,轻轻放缓韁绳,让拉车的动物感到轻松些;但也有些人不信邪,硬是拿起鞭子一边打在前头拉车牲口的背上。这一鞭子打下去,打的人虎的跳了起来!原来,那火辣辣的鞭伤,直接刻画进了车把式的心里。 虽然还有人铁齿,继续挥舞着鞭子敲打车辕、吓唬在前头拉车的动物,但是那已经成了少数;大多数的人,怀揣着惊疑不定的忐忑,好声好气的哄着自家骡马前进。 当天夜晚,那些习惯打狗撵鸡的、不给骡马休息、让拉磨整夜的,都神奇的歇了手。因为,他们深切感受到那些疼痛、疲累、与压迫到喘不过气。 那些虐待动物的人,这回是真吃了苦头:不管再有山珍海味,吃起来只觉得像在嚼乾草;不管躺在如何柔软的床上,依然有乾冷硬地板的触感;甚至有那些生病的动物,打颤盗汗发冷发热或噁心的感受,直接让忽略牠们的主人,在安稳的房子里一样坐立难安,甚至请来大夫,也瞧不出毛病。 相反的,这些平时受苦受难、饱受虐待的动物,今夜却过了个最舒适的夜晚___主人的锦衣玉食、软榻厚褥、舒心温暖种种感受,都传给了在马厩驴棚里的牲口了。 这一夜,注定了不平静。 许多家户里的灯火通明,家宅里的大人呼天抢地的哀号着:这里痛、那里不舒服,却找不到原因。 但在每一个窝棚厩房里,都是安然入睡的动物。 当然,也有极少数爱护自家动物的主人,在发现自己有些奇特感受、能与自家动物心意相通之后,却是乐开了花。他们终于能好好感受、视若亲人的豢养动物们,真正的喜好与恐惧。 这样奇怪的现象,让全城一半以上的大人都睡不好、吃不好、顶着一个猫熊眼迎接旭日。尤其是习惯半夜起来杀猪宰羊的屠户,在杀了第一头畜牲之后,直接倒在屠宰场边不省人事。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大都城卖荤食的几乎都关上了店门,因为没有食材进货;一般百姓,倒也不太在乎有没有肉吃,因为所有人都已经被那奇怪的感觉整得有气无力、病懨懨的。 有那机伶点的,发现问题出在自家牲口身上,赶紧改善牛棚马厩的环境:供上新鲜草食、清理棚厩、甚至拿来两床毡被供牲口保暖、再不敢拿棍棒鞭子随意责打、工作量也减了一半;果然压在自己心头的不适感就此减轻或消失了。 (六十)生死契阔 那「一一如一」大法放出去之后,施术的人也不好过,因为灵力耗竭,「白虎啸风」整个从旗桿顶上摔了下来,幸好子元及时接住,才省得呼延紇的魂灵被摔出白虎体外。 呼延紇的魂灵失去灵力支撑、弱了许多,只能在白虎身体里团成一团、沉入丹田中休息生养;对于子元来说,这「啸风哥」进入了昏睡状态。 无奈之下,只能把他带回喜鹊胡同里的吴记商号。 找了好几位大夫来看,都说这位公子全身机能完好、身强体健、没有病徵;但是身为道法师的子元却探不到「啸风哥」的灵力波动,只能先暂时放在床上、等他自己甦醒了。 却说格尔沁进入了青兕尧的身体里之后,也发现青兕尧留了一魂一魄在体内,两边都是人狠话不多的主儿,青兕尧的一魂一魄、自行操控身体回到蓬莱阁的客房里,才关上房门,两种魂魄就在体内打了一架。 魂魄打架不必动手动脚,充其量就是我包住你、你突破我,互相击散对方,又要保持自己的完整。 斗了一阵子之后,青兕尧的一魂一魄毕竟敌不过两魂六魄,败下阵来。便直接缩在脚底,蜷伏着。格尔沁也不理牠,心上掛念的是三天任务期限,便像操控魁儡般、提起青兕尧的身子便下山去了。 格尔沁算是承德人,承德隶属清国,虽然清国多为游牧民族、人民居无定所,王廷所在即为首都,但是少数几个固定城镇依然繁荣,承德就是其中一地。 清国王廷,常在承德或是再西边一点的察哈尔城常驻,所以这两个地方都自称为清国首都;但要说热闹繁华,还是承德略胜一筹。 愈是繁华热闹的地方,藏污纳垢的骯脏齷齪事情也愈多。 走在承德东西向大街上、回忆涌上心头,格尔沁不禁嘴角溢出一道冷笑。 他从小孤苦,跟着商队东奔西走。在一场大病之后,一个江湖郎中说他不久人世,便被商队无情拋弃在承德街头。 是师父救了他、不仅传授他一身武艺,最后还耗费毕生功力打通了他的灵根、让他能够进入道法世界。格尔沁以武安身立命,虽然也修习道法、但在正统道法学院的眼中看来,属于「野路子」,难成大器。因为没有那张道法学院毕业的文凭、少了正统道法师的光环,想要应聘光明使的格尔沁,受到许多嘲笑、质疑与刁难,最后还是无法躋身光明使之列,虽然,他的术法和武功已经堪称大成。 这几年来,格尔沁靠着帮人护送贵重物品维生,颇似当年商队的走南闯北;有时也兼任私人的临时护院。有财主愿意供他长久任职,他倒又不愿,觉得太拘束。 这一回大道法师甄选擂台赛,他也只是基于一时意气之争,才报名参加;虽然知道自己武功、灵力都不差,但也没想到能够进入最后决战。 这回走在承德大街上,与前两个月的心境完全不同。 他想到师父开的小武馆,前几年愈来愈没落、最后还被人挑了。要不是当年师父帮他打通灵根时消耗太多、伤了根本,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前两年开始、为了帮师父买药疗伤,格尔沁四处当保鑣赚钱,可惜师父的伤势反反覆覆,只能说,成了一枯朽老人。 走到大街尾端,拐进街后的小巷子里,原先富丽堂皇宅邸都消失了,剩下的是一顶顶破败的毡棚帐幕__这里就能看到游牧民族与汉族的差别了,如果是在汉族聚集区,你会看到土坯瓦房;而游牧民族却是搭起如同百纳被一般的帐幕。 格尔沁熟门熟路地走进其中一顶帐幕里,一向沉默的他,难得主动开口呼唤道:「师父,我回来了。」 在格尔沁心中,他还是自己,跟「青兕尧」一点儿关係也没有,只在这场决战之中,被迫得使用青兕尧的身体而已。所以,就算遇到人,他也不避讳的说,自己就是格尔沁。 「咳咳!你、你是谁啊?我可不记得有你这样的徒弟。」衰老的声音有气无力,但是眼光仍在,眼前的青衫男子面目清奇,显非常人。 「师父,我是格尔沁。魂灵借着别人的身驱而已。」 「格尔沁?你怎么了?被人夺舍了吗?」老人大惊失色,魂灵会进到另一个躯体中,莫非是原身受了侵害? 「不是夺舍,是分灵术。那些大道法师变着花样在考验我们。」格尔沁安慰道:「我的原身倒好,现在被留在崑崙天山上、好吃好喝、锦屋华服的供着,不必出来奔波。」 「那么你这次回来,应该还有任务要完成囉?」看似老迈的身躯中,住着一个头脑清楚的精明灵魂,老人一下子就说到重点了。 「嗯,要做一件有益世界的事、限三天。」格尔沁简化的叙述。 「三天…这么短时间,能做什么有益世界的事?根本就来不及啊!」老人喃喃自语的念着。 这时,毡幕外面响起了一声声惊呼:「不好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浓烟从毡幕缝隙中窜进来,迅速占领了老人的帐篷,老人挣扎着起身,格尔沁反应很快,他直接背起老人,用衣襟遮住口鼻,就向外衝! 毡幕外面,已是一片慌乱杂沓,大人小孩连同家养的牲畜,全都在乱窜,不远处火光伴着浓烟,是一户人家的毡幕烧了。 格尔沁将师父放在较远的安全地带,便对老人说:「师父,我过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老人点点头,他还是能够自己照顾自己,让徒弟去找机会完成任务也好。 格尔沁这一去,便到了日落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当他拿了一皮口袋清水、两个馕过来寻师父的时候,却发现老人已经断了气。 (六十一)生死契阔 「师父,您怎么会……怎么会?」格尔沁扔下手上的食物,抢上前去,发现老人的脖颈处有细而深长的勒痕,他是被勒死的。 「是谁?这是谁干的?」格尔沁愤怒地站起身来,快速环顾四周,四下里只有几个同样残病的老弱、七歪八倒躺卧在附近,却没有人理会他。 他愤怒的蹭掉了附近一层土皮,却没发现任何异样,表示这下手的人,是早有预谋、而且已经逃之夭夭。 前方火灾已被扑灭,老人的毡幕并未被波及。格尔沁托起老人的尸身,将他带回毡幕安放。 依照当地习俗,格尔沁以弟子之礼,为老人守夜。第二日,就要将老人放到天空地阔的草原上、仰望着长生天而火化。 「前一刻还自跟我絮叨呢,我只不过离开一阵子、帮忙救火,怎么师父就成了这副模样?」格尔沁望着安详躺在毡床上的老人,心里不断自责,这时门外却闯进两个半大小孩儿,一胖一瘦,胖的身穿貂皮綾罗,瘦的则是处处补丁。那胖小孩儿还没看清楚,便张嘴大声嚷着:「罗师父,我给您送饭来了。」 瘦的小孩儿比较机伶,一眼看见有陌生人坐在毡幕里,而罗师父则静静躺着、一动也不动;他拉拉胖子的衣服,说:「誒,有人!罗师父怎么睡着啦?」 两个小孩儿见到眼前这一幕,还没会过意来,胖的捧着一盘手把肉和馕,瘦的拿着一口皮袋,显是装了酒水,两人就呆呆杵在刚进门的位置,不知该怎么招呼? 倒是格尔沁先回过神来,他对两个小孩儿说:「这些东西、师父用不上了,你们拿回去吧。顺便跟你们家大人说,罗师父已经被长生天接走了。」 「长、长生天?接走?」胖孩子喃喃重复着话尾,倒是瘦孩子反应过来了:「罗师父死掉了?」 「对,罗师父没了。」格尔沁低声回答孩子、也是再次跟他自己说。 两个孩子一听,哇的一声,放下手里东西就向回跑,他们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大人。 不一会儿工夫,罗师父的帐幕里挤满了来弔唁的人,最先过来是瘦孩子的娘,她跟瘦孩子一样,都穿着补丁的衣服,但那衣服看来乾乾净净,显然花了很多力气保持。 再来是胖孩子的爹娘___一对面团团、皮肤白嫩满脸出油的夫妇,他们显然是被胖孩子拖来的,样子有些不情不愿。 还有几个住在附近毡幕里的邻居,看起来大多是孤寡瘦弱的老人。 格尔沁谎称自己是离家多年的大弟子,这次刚好过来探望师父,打消了眾人对面目陌生的「青兕尧」之疑虑。他说明格尔沁此时正在崑崙天山,所以由他执弟子之礼,给来弔唁的人一一叩头答谢。 他并未说明罗师父的死因,大家只以为罗师父久病缠身、终不耐疾病折磨而亡,也没多想其他,好生安慰了「青兕尧」一番,便即散去。 经过简单交谈,格尔沁知道,在他打擂台赛的这两个半月中,两个孩子经常来毡幕里探望师父,并且为他送餐;期间曾经听过毡幕中冒出争执的声音,但是一进门、却看不到其他人。他们当时也问过罗师父,但是师父却说,是他们俩听错了,他那儿并没有其他人进来。 等到帐幕里又只剩他一人之后,他跟师父告了个罪,开始动手搜索起帐幕来。 一向以来,格尔沁很是尊敬师父。往日就连进到师父的帐幕里,他也是先出声通报了才敢进来,更遑论翻找师父的东西了。以前若没有师父指示,他是绝不会碰里面东西;这回没办法,只好默默跟师父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在那为数不多的包裹箱笼里翻找。 找了好一阵子,终于在旧衣服的口袋角落、找出一隻被揉得烂烂的传声纸鹤。看到那隻纸鹤的凄惨模样,格尔沁并不抱太大希望,不知道它的作用可还在?他指做剑诀、凝神观想、将灵力注入了纸鹤里面。等了二十息时间,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那纸鹤歪歪倒倒飞了起来。 火速留下纸条、请邻居帮忙送师父一程,格尔沁随即跟随纸鹤飞去。 情况至此,他已经把智慧大师给的任务拋诸脑后了,一心只想在剩馀时间内、找到害死师父的兇手,就算来不及报仇,也要先找到人! 有那么一阵子,他边跟着传声纸鹤飞、边怨恨着现在这情况、这身体。被削减到二魂六魄、又要掌控这么大一具神兽躯体,根本就已经非常吃力了;三天、不、两天后还要赶到崑崙天山、换回原本的身体,真是烦人。 胡思乱想间,他已经跟着纸鹤、飞过了城镇、向幽暗的大草原方向飞去。 幸好今天月色清亮,纸鹤在月光照射下,微微发出萤光,成为指引方向的指标。 又过了一刻多鐘,那纸鹤似乎已经力竭,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一片漆黑的泥地上。 格尔沁上前捡起纸鹤,却听到暗处有人声笑说:「终于想通了,愿意来啦?」 他暗暗心惊,这人声息隐藏的真好,连他调动了神兽的灵敏五感、都没有发现来人,不知这人在此隐藏了多久? 「也难怪你惊讶,我们原先就住在地里,刚刚收到传声感应,才来到地面上。」话间,一支火把被点燃,举着火把的人随即失声惊讶道:「你不是老罗,你是谁?」 「我师父刚才被人杀了,你又是谁?」格尔沁冷冷的回应。若不是看在对方误认自己、不知师父已死、应该不是兇手的份上,他才懒得搭理,直接一剑劈过去了。 火把光线在草原夜风中摇曳,将佇立在当场的四个人影撕扯成四道鬼影,除了「青兕尧」之外,另三个人长得又瘦又小,灰扑扑的短打棉衣、配上尖嘴猴腮的相貌,真像三隻大老鼠。 「老罗死了?你拿了老罗的纸鹤,才要跟我们交代交代吧?」尖声尖气的语音,怎么听都像老鼠叫。 (六十二)生死契阔 「你们皮痒、讨打?」格尔沁举起长剑,一剑横扫过去,眼看就要拦腰劈了那三隻「大老鼠」,那三人突然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一个大坑。 他毫不迟疑,纵身一跃就跟着跳到坑里。 那大坑直通通的,格尔沁只觉身体在下坠,坠了好几息时间,才噗通一声、落在一堆乾草堆上。 在乾草堆上,一圈尖锐的武器直面而来,微弱火光下、隐约看到刀枪剑戟各种武器都有,映着微弱火光,兵器的锋刃散发了蓝幽幽的光芒。这些武器、都有毒。 格尔沁本可以发一掌真气、通通打散它们,但是为了保留灵力、更为了是若以套出事情原尾,他悄悄收起长剑,双手高举,像是投降的样子。 那些端着武器的「人」也不为难他,只是一边撤开、另一边向前递了递,意思要他向前方走去。 下了乾草堆,洞穴前方有条长通道。延着通道走,「青兕尧」高大的身子只能弯腰躬身、微低着头、以免撞到洞顶,而那些拿着武器的「人」,真像群老鼠,矮小的身影在他身前身后快速窜着,完全没阻碍。 顺着通道走,来到一个较大的洞穴,里面充满明亮通透的夜明珠、嵌在洞顶熠熠生辉。 有个矮胖的身子坐在前方,他的身上穿着特别鲜艳,有别于身旁这些灰扑扑的棉布衫。「看来,是见到首领了。」格尔沁心想。 「听你说、老罗死了?你是他甚么人?」一样尖细的嗓音,貌似、貌似那「一团肉球」是个女生? 「我是罗师父的徒弟。」格尔沁回答道。 「你不是格尔沁、你是谁?」格尔沁确定不曾见过眼前的胖糰子,那胖糰子却说的斩钉截铁、像是见过格尔沁本人。 「青兕尧,我是罗师父很多年以前收的徒弟。」无奈之下,还是得借用青兕尧的名字。 「青兕尧?没听过。可是看你身手,应该不是无名之辈才对。」胖糰子瞇起了原本就小的眼睛,只见两点精光从两条细缝里射出、像能看穿人的灵魂。 「我在西边山里修行,要名气何用?」青兕尧本就是西边大山里的神兽,这话说的理直气壮。 「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么多。只要你能说出,罗师父用什么手法打通灵根、改变体质就成。」胖糰子手一挥,像两节胖莲藕从大肉团里分了出来。 「打通灵根?你知道些什么?」格尔沁瞬间紧张起来。 「听说罗师父曾经帮他的弟子格尔沁打通灵根,所以格尔沁才能灵力大涨,最后进入大道法师的决选。这消息,随着格尔沁扬名中原大陆,大家也传开来啦!」那个坐在主位上的「胖糰子」悠哉悠哉地回道。 「稟宗主:这个人的确是一人前来,后面没有帮手。」暗哑声音从暗处发出,似乎是跟在后面的守卫,在确定格尔沁没有其他非分之举。 「好吧,既然老罗没了,跟你交易也可以。只要你能把打通灵根的方法说出来、或是直接给人打通灵根;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那「宗主」傲气的说,好像给了人天大恩惠。 「打通灵根我不会、也不知道。」格尔沁一脸傲气的回着:「既然你们不是杀人兇手,我也没空理你们……」话还没说完,他抽出藏起的长剑,挥舞着就要循原路回去。 「哼!近来容易出去难,想出去,先付点代价!」那「宗主」低叱一句,格尔沁站着的地上突然现出一个大洞、身子以迅雷的速度直直下坠。 他的反应也不慢,发觉自己掉落的瞬间,立刻用长剑插进身旁泥土壁,双手借力、双脚一蹬、便抽剑向上腾起,准备杀出重围。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洞顶掉下一个深黑的大铁笼,直接把跃起的格尔沁当头罩下,严严实实关回地下大洞里。 另一边的地底下,气氛完全不同,不但没有剑拔弩张之气,还一片和乐愉快。 「魔龙御虚」听着檮杌天穹献宝似的、拿出各种仪器来解说用途,没想到这魔龙非常好学,还会追着问各种原理;这么一个说、一个问,竟然耗去了整整一整天。 其中羆老大曾经进来过几次,牠送点儿吃食饮料进来、顺便张一眼、有点儿怕魔龙把这隻陌生神兽「玩坏」。 到后半天,经过观察,发现魔龙大人是真的在虚心求教,才放下心来。 其实嘴上是说把战败者当作奴隶,但是在神兽世界中,面对神兽数目偏少的问题,大家也颇头疼。所以「当奴隶」不过两三天,便会寻个藉口把对方放了,倒是落在魔龙手里,就难说了。 檮杌没有魔龙御空的本领,能够不吃不喝不休息,讲了一天,牠觉得口乾舌燥、气力 耗尽,尤其是魔龙天生聪颖,明明是没见过的东西、没听过的原理,听着听着,提出的问题都在点子上、甚至有许多是目前科学界都无解的难题。 檮杌也不装逼,知道的认真回答、不会的也大方承认,听过檮杌的回答,魔龙只点点头不置可否,牠把一切都记录在肚子里___就是龙腹的鳞片上。 当晚,檮杌实在撑不住了,「魔龙御空」也看出牠样子萎顿,便用结界包裹起檮杌全身,并且在结界里放出叮咚催眠的乐音;自己则盘着龙身,好生调息。 一夜无话。 第二日,「魔龙御虚」又缠着檮杌讲了半日,牠对「雷射光」、「遥控器」和「电脑」很感兴趣,至于那些带不过去的大型器物与交通工具,光听檮杌的描述,就让「魔龙御虚」想要亲自去看一看。 「子元去过我们那里啊,您可以找他聊一聊。」檮杌把话题转回子元身上,也在暗示魔龙、可以考虑带他回去人类社会了。 反应机敏的「魔龙御虚」哪里不知道檮杌心里的小九九?他只是还在考虑,怎么在檮杌身上发掘最大利益。除了面对投入感情的人之外,面对其他人事物,廷焕一向只重效益;这方面,他跟真正的魔龙御虚倒是很像。 (六十三)生死契阔 只是廷焕比御虚年轻太多,重视的人都还健在,不像御虚,重视的人物大多都已消逝。所以,廷焕做起事来、比魔龙御虚更缚手缚脚,顾虑更多。 如果是真正的魔龙御虚在此,大概就会拎着檮杌衝上天际,飞到明珠谷直接进入太阳系的地球了。可惜,现在这个「魔龙御虚」身体里装着的是廷焕,他想到三天之约、想到还在开封城翘首等待他的那人……真是走不开啊! 魔龙御空身体里留下的一魂一魄,最能深切感知廷焕的思虑,牠无情的嘲笑廷焕:「你还是太年轻了,当你活过了千把岁,就不会再想着当什么『情圣』或『负责之人』啦!」 这番嘲笑,倒是给了廷焕藉口。 他冷冷地拔下龙腹几张最美的鳞片,递给了檮杌。檮杌虽然听不见御虚那一魂一魄的哀号:「誒,我的鳞片!这是我的身体耶!你竟敢毁损我的身体!」但是神兽的本能却能告诉牠,眼前这隻龙的表情「怪怪的」___虽然他也不知道龙该有的正常表情到底是怎样? 屏蔽掉御虚的哀号声,廷焕对檮杌说:「我送你回大都,交换条件就是,把这几片龙麟和你那几个空间戒指里的『科学仪器』交给子元,再帮我带句话,就说,这些东西要转交给廷焕。」 原本就已经准备送出那批仪器、来讨好魔龙的檮杌,忙不迭地答应下来。他接过龙麟,只感觉这东西虽薄、却很有韧性,非布非纸,倒像家乡地球上近年流行的「聚酯纤维」。只是,再怎么厉害的塑胶纸,也做不到流光四溢、变化多端。 匆匆收起摆了一桌的各式仪器,连同那几张龙麟,一併塞进两个空间戒指之中,檮杌笑逐顏开的对「魔龙御虚」说:「好了。」 只听一声悠长龙吟回盪在地穴中,那声音非但不消散,反而在地穴的空旷空间里愈传愈响,最后,所有地底神兽都受不了这穿脑的龙吟声,抱着头、摀着耳朵趴伏在地。等到龙吟回盪得够久之后,「魔龙御虚」才用龙身捲起檮杌天穹,身形闪了闪,直接穿越层层地幔,来到风清月朗的地面。 不得不说,廷焕已经掌握了魔龙立威的精随。 廷焕送檮杌回到大都,连夜用「国师」的面目进入了元国王廷。他开始对王上进言、列出几项「富国强民」的举措,例如:增加学校教学范畴、让新生代知识基础更坚实,大量引用简化版录像仪做成的「监视器」、以维护社会治安……王上立即将这些意见,发交相关的部门去研议执行;对于一向清冷而寡言的国师,这次竟然如此热情的侃侃而谈,言语中句句不离为国为民,深觉感动,对「国师」更是钦服得五体投地了。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御虚这位国师可说是马不停蹄,他直接进到各国王廷之中,对王上或宰相侃侃而谈,可以说,这一天说的话,比他近十年说的话加起来都还要多。 也因为「御虚国师」的鼓吹推动,中原大陆有了一片新气象。原先每天只上学半天、下半天必须当学徒工作的普通百姓,终于可以在学校受到更完整的教育,上学时间拉长到了一整天。许多原本被视为「手艺人」的技术活儿,终于能进入学校的殿堂,一些各行业老经验的师傅,也能成为教室里的老师了。 更好的经验传承、像火花在各国间传递开来,有了简化版的录像仪把守各个街头巷尾、宵小不敢猖獗、人人更能安心生活,整个中原大陆一片朝气蓬勃,此为后话。 三十六个时辰之后,分灵术圆满完结。魔龙、凤凰、青兕、白虎四隻神兽,魂魄各自回归到原本的身体里;而正在房间里「休息」的廷焕、晓、格尔沁和呼延紇,也如同刚作过一场大梦般,在舒适的床上醒来。 魔龙御虚气冲冲地奔上观星峰、一阵风似的衝进了蓬莱阁,人还没到呢,雷鸣似的怒吼已经声传破空:「廷焕你给我出来!竟敢扯我的龙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几位大道法师纷纷出面劝解,御虚依然不依不饶,就要廷焕出来给个说法。 「龙麟拔都拔了,你再气也没用!反正这趟任务,你也得了不少好处;那就算是你付出的一点相应代价吧!」廷焕倒是不在意,神态轻松地从房间里出来,慢悠悠地用气死人的语气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智慧大师出来打圆场说道:「用『临渊』传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评评理,如何?」 于是,所有「人」___人类与神兽们,一起坐回大厅,十三个座位围着一张大桌,桌上正是一潭水,水中出现的是个神兽投出的幻影,所以名为「临渊」。 由神兽轮流放出的「临渊」,就像我们这世界里的投影机。不过用的是灵力、放的是记忆、不但有声音和影像、还加上了触感与气味;这「临渊」就是灵力与法术的最高体现之一。 四位候选人借用神兽身躯,在中原大陆所作的各种举措,就藉着「临渊」、一一呈现在所有人面前。先是凤凰礼,她对晓的「搬有运无」、「旱涝相济」十分满意,「临渊」的整个画面呈现出温馨感受,最后画面停在乾旱土地上、接受雨水浇灌的欢欣、与百姓脸上化愁为喜的面容。 再来是白虎啸风,他对于呼延紇让人类切身体会动物们的伤痛,也觉得满意。「临渊」之中呈现出的各种感受,虽有些骇人、但也让人类深省。 接着青兕尧放出了关于格尔沁的「临渊」:在鼠人国的地下迷宫里,格尔沁被铁笼机关锁住、惹得格尔沁杀心大起,最后使出杀招、让鼠人死伤大半,才得以逃脱。沉浸在追索兇手的格尔沁,最后行动都在走访周遭可疑事物,等同放弃了任务。 最后,魔龙御虚也放出了关于廷焕的「深渊」,眼见廷焕游走在各王廷之间,为引用新政策以造福百姓不遗馀力,旁观的大道法师们都点了点头:「三天时间,说长真的不长,要想趁这机会最大限度的改变世界,还是应该像廷焕这般,善用魔龙的身分、从政府的决策面着手。」 听了这话,魔龙御虚可不乐意了:「哼,这个小子只会顶着我的名头、四处招摇撞骗,结果不但功劳都是他的、我的漂亮龙麟还被他揩油拔了去!这样算起来,功劳该是我的吧?」 (六十四)生死契阔 听了这抱怨,智慧大师瞥了魔龙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一直掌握着重要的话语权,你早先干嘛去了?等到人家借你身体才做的事,也好意思把功劳揽在身上?」 魔龙御虚话身而成的清癯老者一脸忿忿不平,回嘴道:「世间都说,『龙有逆麟、触之必死』,现在倒好,本尊的逆麟,这小子不但是碰而已,根本就拔了下来!这叫我怎么能忍!」 平和大师开了口,说:「那是你们两个的私人恩怨,别扯到正事上来;大不了,这边事情结束了、你再找他单挑就是。」 勇毅大师也出面打圆场说:「当时你不制止他、现在木已成舟;拔都拔了,等过了今日再算帐也不迟。」 御虚听了,只能吹鬍子瞪眼睛、气呼呼地坐在原位,这里不是他地盘,老谋深算的他,才不会在自己无利之处挑衅。 「好了,现在请四位候选人离席,我们要继续商量。」智慧大师开口说道。 晓四人离开的时候,还见那魔龙御虚狠狠的瞪着廷焕,就像要衝过去咬下他一块肉似的;「被魔龙盯上,可不是好玩的」,晓心里想着,忍不住打了一寒颤,转眼去看廷焕,他却像没事人一般,甚至嘴角扬起微笑,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就在刚回到各自房间之时,引领廷换过来的侍女,竟然跟进了房间,她反手把门关上,对廷焕说道:「公子,小僕现在就送您下山,请问公子有没有想去的所在?」 廷焕听了一愣,随即会过意来,这是智慧大师安排好了,不想让他太快与御虚再度相见、釜底抽薪之计就是立即把他送走。 于是他笑笑,说道:「好极了,我正想去大都一趟,麻烦姑娘了。」 那侍女点点头,直接在墙上画了个圈,来到后院墙根下,那里停了一辆灵力车,一人稍宽、两人嫌挤的小小车身前,顶着一颗西瓜大的灵力球。 灵力车的门无声开啟,廷焕上了车,这车便自行运作__关门、起飞、瞬移……像是上了鯤鹏的背,不一会儿便间关万里,落在大都城外。 同一时间,檮杌天穹正在吴记商行的后院里,跟子元讨论着:「这些东西,是魔龙大人要我带回来给你、请你转交给廷焕先生的。」他拿出两枚空间戒指、有特地从戒指中取出数片粉红的龙麟。 对于廷焕,檮杌有数面之缘。先是在天坛公园的竞技场上、见识了廷焕的深厚灵力与术法,接着在天香楼的梅香阁里,沾子元和子灵的光,还跟着大伙儿见过一面、共进一餐。他也知道廷焕成了大道法师的候选人,所以尊称一声「先生」。 「哇!这龙麟,看起来比我的清透许多呢!」子元说着,拿出他身上珍藏的龙麟,一眼就可分辨出,子元那片是已经老化、自然脱落的暗色龙麟,而檮杌拿来的这几片,看起来鲜嫩极了。 「我先代廷先生收起来了。」子元一边收着东西,一边问道:「你准备好了吗?最近随时都会有感应,提醒你该回去了。」不愧是「过来人」,曾经走过那宇宙通道一个来回的子元,用切身经歷跟檮杌说。 「嗯,我也该回去了,最近经歷的几件事,让我有点想家。」檮杌没说出口的,其实是他想念某一个「人」了。尤其在地底神兽国度、跟羆老大打斗的时候,那种命在旦夕的节骨眼,最能激起心底最深的念想;在那瞬间,檮杌发觉:自己想要的「荒原之主」权力、不过如浮云一场。原来,他还有更想要的东西,而那「人」,却差点儿就被他错过了。(详情请见拙作《荒原传》) 就在子元把玩着龙麟地图、檮杌在怔忡怀想的时候,龙麟地图开始泛起红光、微微发热。 「是时候了。我带你回明珠谷吧!」子元一下子跳起来,明珠谷在枫城附近,而他们现在身处大都,这两者可是一段不短的距离;也不知这回明珠谷开啟,留给他们的时间有多少? 「子元,别忘了可以借用你家的货运管道。」廷焕的声音在门边响起,话音刚落、他已经迈进了门,笑吟吟的站在两人面前。 「廷先生,您怎么过来了?」子元有些讶异的问。 「我来,是听过檮杌述说之后,也想见识一下那『宇宙通道』啊!」廷焕说着,顺便提醒子元:「听说那明珠谷在枫城附近,我们还是借用你家的运货管道,直接到枫城再说。」 他提醒了子元。这位吴记商行的少东、随即拿着钥匙、来到仓库深处一个隐蔽角落,用钥匙打开厚重的石门,领着其馀两人踏进充满巨大灵力的流动中。 毕竟三个都是法力深厚之辈,比起上一回、子元领着子灵一行人回开封城,前进的速度更快了许多。仗着自身能够承受高压灵力,才用了半天工夫,三「人」便站在了吴记商行的枫城分号仓库里。 捧着发热的龙麟地图,两人跟在子元身后、穿过一个个空间折叠,一刻鐘时间内、便来到了明珠谷。 明珠谷里,两侧高耸的血红山壁依旧、莹白的圆形石屋也依旧,眼见那龙麟地图从子元手中飞出、贴上了白色圆屋的门,那门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檮杌轻声对子元他们说了声:「后会有期。」直接恢復真身,那庞大黝黑带着尖角捲毛尾巴的身影,一瞬间便消失在门那头、深不可测的长廊里。 「远来贵客离开了,我的任务终于可以结束啦!」收起不再发光发热的龙麟地图,子元轻松地对廷焕说道:「廷先生,您要不要去我家里坐一坐?象城离这里很近呢!」 「不了,我还是先回开封看一看吧。」廷焕说着,直接飞升上天际、御空而行__比起使用灵力通道,他还是觉得在空中自在些。 (六十五)生死契阔 「好啦,现在人都离开了,我们直接表决、还是需要再讨论?」智慧大师开口说道。 「大道法师之位,我觉得还是廷焕堪当大任。」正义大师说道。 「附议。」勇毅大师点点头,回道。 「什么?你们不再问其他代表意见,就这么表决了吗?」御虚气呼呼的说。实在说来,牠化身为人类时生气的模样,实在不怎么可怕、倒还有点儿滑稽。 「虽然晓的表现不错,但只在两地施为,格局小了,我还是投廷焕一票吧!」凤凰礼微笑地看着御虚,补上一刀;看见魔龙生气,她还挺愉快的。 「我这一票给呼延紇,好歹他想到了替动物们发声。就算只有两日多的交换感觉,也够让人类日后对动物们手下留情了。」白虎啸风说道。 「唔,我这一票也给呼延紇,就衝着大家都是神兽,也该支持一下为动物着想的道法师。」鯤鹏玄冥一改沉默,突然开口了。 「那……我也支持呼延紇,毕竟、毕竟廷焕不爱护动物!」曾几何时,魔龙神兽也成了一种需要被关爱的「动物」?大家听了御空的话,心里都不禁腹诽起来。 御空眼珠子一转,还想着乾脆替呼延紇拉票,他转头对青兕尧游说道:「喂!老尧,同为神兽、你也支持一下嘛!」 青兕尧冷冷地回道:「呼延紇的格局还是不够。若真的要选,我还是会投给廷焕。」 御空被青兕尧浇盆冷水、闹了个老大没趣,撇撇嘴、转过头去再不讲话。 「目前三比三,平手。其他人也请表示意见。」智慧大师说道,她听到青兕尧的那句「若真的要选」,便知道牠其实不算正式投票,也不把牠「有点赌气」的话当真。 一时之间,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尷尬。 「平和,你怎么说?」智慧大师指名了问。 「喔,我吗?我投廷焕一票。」平和大师有点儿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那么,青兕,你还是正式表一下态吧?」智慧大师就是要所有人斩钉截铁的表态,以免日后说起来有个长短。 「我这一票投给廷焕。」青兕也很配合,不再用赌气的言语说话。 「那好。廷焕对呼延紇,五票对三票。」智慧说着,环顾桌边围坐着的「人」,补上一句:「我这一票也投给廷焕,加上我这一票,总共六比三。廷焕就是我们的同僚、大道法师了。」 智慧说完,桌前冒出一张桑皮纸,纸上整整齐齐纪录了各「人」投票状况,所有人轮流把自己的签名、用法力写在纸上,算是完成了大道法师徵选仪式。 当桑皮纸回到智慧面前,她微笑着把纸捲收到戒指中,对眾「人」说道:「各位难得到蓬莱阁作客,不如多待几天、让我尽地主之谊;现在请各位自便,我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哼,利用完了我们、就要甩手?你这蓬莱阁又不招待黄金、小气得紧,本尊还是回我的府邸畅快自在些!」魔龙御虚第一个站起来,牠嘴里嘟囔着、身形毫无迟滞,直接恢復了真身、腾空而起、瞬间消失无踪。 其他神兽看他这副赌气模样,倒是觉得好笑,很久以来,都是魔龙算计别人、那里听过魔龙被别人算计?这廷焕、好样儿的,竟敢拔了龙的逆麟!看这御空不记恨他几百年才怪! 既然该负的责任已经结束,神兽与大道法师们也不想再留下去,纷纷向智慧告辞离去。唯有那白虎啸风,在离开之前,还不忘打包一批美味的小点心。 却说晓、呼延紇和格尔沁三人,被侍女带到了智慧面前,智慧在偏厅里接见他们。 一见面,智慧便开门见山的说:「感谢各位参与大道法师的甄选,现在结果已经出炉,是廷焕当选。为了对各位表示谢意,我们特地准备了一点心意,希望对各位修道有所助益,也请笑纳。」说着,三枚空间戒指浮现在三人面前。 晓心下暗暗欢喜,毕竟,她从未想过坐在「大道法师」那个位置上,她很清楚、廷焕比她法力高深、也适合多了。所以开心地接下戒指,对着智慧深深一礼,说道:「承蒙各位大师与神兽的照顾、小女子眼界大开、真是一场难得的歷练。」 智慧笑道:「你还是可以常来观星峰走走,蓬莱阁很欢迎你喔!晓!」 呼延紇与格尔沁也对智慧大师一抱拳,说道:「多谢大师,后会有期。」旋即转身,随侍女的引导,来到前庭,只见三辆灵力车已经准备好,就等着吩咐前往地点了。 离去前,晓还有些不放心地问道:「敢问大师,廷焕人呢?」 「他已经先离开了。毕竟,他得罪了魔龙,我还是让他避一避的好。」智慧笑着回答,却让晓提心吊胆起来:「得罪…魔龙?这可麻烦了。」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拔了几片龙麟嘛!等廷焕接任了大道法师,魔龙自然奈何他不得;你也别替他担心了。」智慧笑了笑、说。她心里不自禁想到:「这女孩儿这么关心廷焕,莫非落花有意?倒是可以观察一番。」 听了智慧解说,晓不再纠结,便也欢欢喜喜上了灵力车,准备回彭城。 另一边,廷焕回到开封城,在佟家大院的后进,看见了夏侯婉卿。 夏侯婉卿依旧被孩子们包围着,忙于日常。幸好有大孩子们放学回来,才能稍稍喘一口气。当她回头、看见廷焕悄无声息站在门边之时,嘴角忍不漾起一朵微笑:他回来了,真好! 「婉卿,我回来了。」廷焕赶忙上前,低声说道。 「你…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顾不得找清静地方说话,婉卿先绕着廷焕转了一圈、见他只是消瘦了些,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 (六十六)生死契阔 「你怎么不问我,决选结果如何?」廷焕微笑靠近,眼中满满是她。 「你平安回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夏侯婉卿还是领在前头,带廷焕进去西厢房角落的「办公室」___那不过是个杂物间、摆张书桌便权充办公室了。 跟着进到「办公室」里,廷焕一把从后方抱住婉卿,将头埋在她修长纤细的脖颈间,他深深吸一口气,那幽兰似的香味提醒着,眼前怀抱中人便是日思夜想的她。 「别动,让我靠一下。」廷焕闷闷的出声。 婉卿害羞得脸红到脖子了,她也不敢转身面对廷焕,就这么让他抱着。 良久,廷焕才缓缓叹了一口长气,慢悠悠的说道:「你知道吗?有那么两次,我觉得自己好像撑不下去了,但是想着你,想要平安回来,只能咬牙硬撑过来。」只有在婉卿面前,他才卸下所有防备、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展现出来。 「幸好,你撑过来了。」婉卿转身微笑,抬手理了理廷焕的头发,温柔眼神中有着庆幸。 「所以……」廷焕正要接口,话却被打断了。 「院长妈妈!有人找廷伯伯!」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几个稚嫩的童音一起发话;自从搬家过来、就不曾有过访客了。 孩子的稚嫩语音让两人陡然分开,夏侯婉卿理了理衣服,扬声回应道:「好的,请客人稍等。」随即看了廷焕一眼,说道:「找你的。」言下之意是:无论我们怎么躲、找你的人,还是寻过来了。说完、抬脚向门外走去。 廷焕先她一步,闪身出了门,目光逡巡不大的院子,一眼就看到智慧大师微笑站在月洞门边,全身散发柔和的味道。 「婉卿,这是智慧大师;大师、这是夏侯婉卿。」廷焕立即为两人引荐;虽然智慧大师一副中性装扮,但是一眼看去、便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子,廷焕可不想让婉卿有什么误会。 「廷焕,可否借一步说话?」智慧大师頷首致意之后,也不客套,开口就提了要单独跟他对话的要求。 「您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说,我跟婉卿没有秘密。」廷焕随手布了一层结界、把三人圈在结界中,随即开口:「请您直说无妨。」 「好,我就直说了。」智慧看了夏侯婉卿一眼,这个女子身上的气质,倒是跟廷焕颇为相似…「你已通过决选,成为新一代的大道法师。你将会有相应的权利与义务,请问是否接受?」智慧的话语斩钉截铁、一字字钉在人心版上,倒教听闻的两人愣了一下、沉默不语。 「呃、廷焕,你意下如何?」智慧清了清喉咙、出声提醒。 「您说大道法师的权利与义务,应该不包括『必须单身』这种义务吧?」廷焕问着,眼睛看向夏侯婉卿,他要在婉卿面前表明心跡。 「当然没有,大道法师的义务很简单清楚,只要立誓守护中原大陆,一个人或是一家人共同守护,都很好。」智慧大师生怕廷焕起了什么误会,乾脆直接把话挑明了:「难得有你这么年轻的大道法师出现,就算你日后想要成家,也没有问题。」 廷焕一听,立即拉起夏侯婉卿的手,一副生怕她跑掉的样子,低声问着:「婉卿你嫁给我,我们一起守护中原大陆可好?」 当着智慧大师的面,夏侯婉卿既不好拒绝、又不好意思答应,只能胀红了脸低垂臻首,声如蚊蚋的小小「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廷焕见了,笑得灿烂,他对智慧大师说:「大师,我娘子答应了,我当然就好。请问出任大道法师有什么要求?」 眼见这对有情人将成眷属,智慧也开心。她说道:「在就任大道法师之前,你得闭关半年,除了有各种需要让你知晓的事物,必须在半年内上轨道,还有你的法力也有待提升。」 一听这话,夏侯婉卿立即说道:「廷焕、你先去忙你的,我这里也有很多事务要处理,也不是过两三日就能走得开……」 廷焕拉了拉婉卿的手,截住她话头,坚决说道:「这里的事,我陪你,等你安顿好了,我才能安心闭关。」 「这、这样不太好……」 「没问题,我给你一个月时间,你处理好这些琐事、再来观星峰找我。」婉卿和智慧同时出声,听到智慧一口答应,婉卿也不再多说了。 「看来你这下子有得忙了,我先离开、一个月后再见!」已经完成任务,智慧也不多作逗留,她笑了笑、随手画个圈,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廷焕一声「且慢!」唤住了智慧,他问道:「我明明搭乘灵力车只到大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对于自己被跟踪一事,廷焕非常在意。他已经很小心的清查过自己好几遍,连神识也梳理过了,为什么在他认为毫无徵兆的情况下、依然能被找到?虽然这人是法力高他好一截的大道法师。 智慧笑了笑、手指头朝着地上一指,一隻只有三根头发宽的追踪蝉、从廷焕影子里飞出来、落在智慧大师的手指上。她对廷焕说:「这是你要知道的第一件事:追踪蝉可以放进影子里。」说完,便转身从圆洞中离去。 廷焕自言自语的说着:「看来,要想得到安寧,这半年闭关是免不了了。」 刚撤去结界,便看到子灵和子涵、带着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孩进门。 子灵兴奋的说:「院长妈妈,你看看这是谁?」 夏侯婉卿将那个女孩儿仔细看了一下,随即唤道:「阿雪,是你吗?」 那女孩儿年约二十出头,粗壮的身材配上圆圆的脸庞,看起来颇有几分喜感。她一下子扑进夏侯婉卿的怀里,却好似老鹰抱着小鸡,哽咽道:「院长妈妈,阿雪想死你啦!」 原来这名叫阿雪的女孩儿,是从「天下为公」育幼院里出去的孩子,十年前她出去自立之后,便没有再回来;当年绕在她身边转的子灵,现在都到了需要离院自立的年纪了。 (六十七)生死契阔 阿雪看着十年来不曾显老的夏侯婉卿,感叹着说:「院长妈妈,您真的一点都没变,我却已经长成这么大个儿人了。想起以前,真像在梦中一般。」 「阿雪你快进来,我们进去坐,跟院长妈妈说说、你这十年的生活。」夏侯婉卿拉着阿雪,其他几个年龄较长的女孩儿、也跟着一道进了偏厅,想要好好叙叙旧。 廷焕看着这些女孩儿兴奋的样子,微微一笑,踱步向前院走去。这段时间,佟家给与育幼院极大的方便与庇护,他想着,该去谢谢人家。 前一进院子里,佟老爷子正在练太极拳,他转头看见廷焕迤迤然走来,立即放下扬到半空的云手,恭恭敬敬说道:「廷先生,别来无恙!」 「佟老爷子,您太客气了。我还要谢谢你、愿意收留这一后院的孩子们,让我比擂台无后顾之忧。」 「您说的话就太见外了,这点儿小事、举手之劳。反正我家人口不多,拨出一进院子来没什么、就是委屈院长了,毕竟、这佟家还是比不上夏侯老宅。」 「我想,现在擂台赛结束了,应该准备搬回去才对。毕竟也要帮婉卿找个能接手的人……」 「院长怎么了吗?好好的怎么要找人接手?」佟老爷子大惊失色,紧张得打断了廷焕的话尾巴。 「也没什么,就是,她要跟我去崑崙天山。」 「崑崙天山?这么说来,您已经……成了?」佟老爷子不愧曾经当过大道法师的管家,敏感度够高、说话也谨慎,他深知,刚刚成为大道法师的人欠缺帮手、若名声传扬得太快,反而是负担。所以,他讲话有所保留,但是两人彼此都懂。 「嗯。」廷焕也不瞒他,日后说不定还要借重他的管家经验呢。 「那真是天大的喜事!您和院长……?要成就另一段佳话?」将两人的互动前后一对照,佟老爷子恍然大悟了。 「嗯。婉卿害羞,请不必声张。」难得多了一句「说明」,廷焕淡然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嘴角扬起,显示出好心情。 同一时间,阿雪在后院偏厅里,跟夏侯婉卿简短说了这十年来的遭遇。 中学毕业前,阿雪课馀就在一家餐厅里帮忙打杂,满十五岁离开育幼院、独立之后,自然也就留在那餐厅里继续工作。不到半年时间,老闆擢升阿雪为厨房的二手,跟着掌杓厨师学手艺功夫。再又一年时间,孤身无家累的阿雪、就被老闆派到外地帮忙开餐厅分店。 一来二去,在外地待了四、五年时间,餐厅最后倒闭、老闆也在欠了大半年薪资之后、消失无踪。习惯依赖餐厅、连吃住都在员工宿舍的阿雪,顿时失去了依存,于是她找了一份保母的工作,凭藉自己从小在育幼院照顾弟弟妹妹们的经验,应聘住在主人家;说好听是照顾孩子的保母、其实就是个管吃管住、一天工作八个时辰的女佣。 就连「保母」这工作,阿雪也在这五年间换过了三户人家,可说是流离颠沛。 「这一回,要不是小主人到开封城来游学,主人家不放心、硬要我跟了过来,我还没机会回来开封呢!」阿雪感叹的说道。 「院长妈妈,你不知道,阿雪姊姊那个小主人可过分了,她一个人两手空空走在前头,后面跟着的阿雪姊姊却得大包小包的又背又扛;她非但不同情、还责怪阿雪姊姊走的太慢、拖累了她。」子灵气不过的告状着。 「喔?后来呢?」院长妈妈问。 「后来,阿雪姊姊走的太急、没注意眼前脚下,就被一块石头绊倒了、那些箱笼包袱摔了一地,我就过去帮忙啦!」子灵还带着一丝气愤说道:「我气不过,说了那个大小姐几句、当街就跟她吵了起来。也因为吵架、阿雪姊姊才认出我,最后就跟我回来了。」 子灵没说的是,阿雪当场恳求灵儿跟小主人道歉、子灵和子涵看着阿雪卑微的模样,只好显出道法师的本事、当场把东西都凌空送到小主人下榻的旅店,才震慑住那骄纵的大小姐,让她答应给阿雪「回家省亲」、放半天假。 听完子灵夹枪带棒的「告状」,夏侯婉卿默了默,随后开口道:「阿雪,育幼院里缺人手,你要不就回来帮忙,算是接受育幼院的聘僱?」 「好耶!阿雪姊姊留下来帮帮院长妈妈、再好也不过了!」子灵听了,立即欢呼起来。 「我?留下来?这…这不太好吧?小主人那边…要怎么交代?」阿雪听了,第一个想法,竟然还是为小主人没人照顾而犹豫。 「那种没礼貌的小屁孩?让她自生自灭唄!反正她老子娘有钱、又有游学的学校照应,饿不死的啦!」子灵冷冷的回应,看来,刚刚在街上吵那一架、到现在还是憋了一肚子气。 「这样吧,我陪你去跟你的主人说清楚,好聚也要好散,总不能不告而别。」夏侯婉卿说着,便站起来,打算跟阿雪回到旅店里跟她的小主人说明。 「嗯,对了,灵儿你的学院不是要开学了吗?你该准备准备、收拾行李,要回学校了。」临走前,夏侯婉卿不忘回头吩咐着,虽然,孩子大了、都会自己安排,她还是忍不住会唸上两句。 「知道啦!我打算明天跟子涵一起回去。今天晚上,我们可要跟阿雪姊姊好好聊聊呢!」子灵乖巧的回应。 当夏侯婉卿跟阿雪两人,回到旅店时,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本想只是短暂谈话,去去就回,所以夏侯婉卿也没跟廷焕说,直接就挽着阿雪的手出门去。谁知道,等到月上树梢、育幼院的孩子们、因为等不及而先吃过了晚饭,一个个准备沐浴更衣就寝了,两人还没回来。 「灵儿,你院长妈妈去的旅店在哪里?带我过去。」廷焕要子灵带路、他不放心、准备找人了。 「喔,就在开封城的向阳大街上啊,我带您去。」子灵乖觉,她也感到不对劲,一路领着师父向外走去。 走着走着,一阵夜风吹来,子灵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在半空中…这…这不是御空而行吗?来不及惊讶,身后廷焕的声音传来:「你只管指路便是。」 当师徒二人落在下午才进过的院子里,顿时发现:该有的生活气息都不见了,四下清冷得像无人居住的空屋。 (六十八)生死契阔 廷焕只看两眼,心中便有了不祥预感。压下心底的着急忙慌,他暗示子灵站在原地别动,自己轻轻飞掠进屋里,开始搜寻。 这一进偌大的院子,中有花厅与东西厢房七间,再加上两边低矮的耳房,总共九间屋子,都是黑暗暗的杳无声息。 廷焕一手蓄积灵力、另一手推开门扉,将结界包裹全身严实,一间间屋子逐个搜索过去。最后,在西边耳房里拉出一个綑成粽子的人。 那人是阿雪,她被打晕、手脚都捆得严实,就算被廷焕拖着出来、也没有醒。 子灵见状,正要过去帮她解缚,廷焕却阻止、说:「慢着,她身上有东西。」 就着星光,子灵看不明白,便打个响指,一颗小小发光灵力球、浮在与人等高的半空中,发出清冷微蓝的光芒。 这时,子灵方才看清,绑缚着阿雪的绳子上,缠绕着蛇一般的黑线;那是咒语,碰着就会中招。也许就是那咒语让阿雪昏睡不醒。 阿雪身上被放了一隻传声纸鹤,廷焕不急着帮阿雪解缚,他指作剑诀,朝那传声纸鹤凌空一点,纸鹤便开口说话了:「廷焕先生,我们知道您道术高深,只要您帮我们做一点儿小事,我们就会让育幼院长平安回家。您别想用传声纸鹤找到我们,切记,您什么时候完成任务,夏侯女士就什么时候出现。」纸鹤说完,随即冒出一团火光,两息之间便烧个精光,连纸灰都落入土中融化消没。 这下子,线索只剩下阿雪和綑绑她的绳子了。 子灵着慌的想上前帮忙,却被廷焕挥手挡下。他在阿雪身前两尺之处设了一个圆形结界、把阿雪整个人包住,接着手掌抵在圆形结界壁上,轻叱一声,将法诀打进结界中。 只见那绳子若有生命,缓缓松动起来。当绳子松动到即将脱落的时候,绳上黑色纹路竟也开始落下,像扭动的蚯蚓般,在地上排成弯弯曲曲的文字:「夸父停禺谷,寻手杖、交碧落,迎佳人归。」 就在这当口,阿雪微微呻吟出声,解开束缚之后,她醒了。 一眼看见站在身前的廷伯伯和灵儿,阿雪激动地站起、就要向两人走来,却被肉眼不见的透明墙壁挡住了去路。她惊惶地叫着:「廷伯伯、灵儿!快去救院长妈妈,她被人抓走了!快啊!快啊!」 阿雪只是个普通人,以前连结界也未曾见过,道法师们用法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绑走了院长妈妈,现在又见着地上自动排成的文字和「透明墙」……对她而言,今晚的一切太过玄幻,禁不住便疯癲起来。 子灵看了有些不忍,她回头看了看廷焕,后者挥手撤掉结界,子灵立即衝上前去,抱着阿雪一边安慰、一边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昏睡。 她两人还坐在地上,头上闪亮的灵力球灯依旧照耀着,廷焕铁青着脸、望着那一行字深思,地上绳索却像活了过来,悄悄靠近子灵,待到距离子灵脚踝只有一尺之处,突然变身成为一条响尾蛇、昂首吐信就要咬下! 「啪嚓」两声,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灵力刀与一颗小石子同时打中那条响尾蛇,小石子打在蛇的七寸、而灵力刀则直接把蛇切成两半。 「灵儿,打蛇要打七寸,像你那样把蛇一刀两断,死而未僵的蛇头还是能反噬一口,切记!」廷焕沉沉的说着,走过来仔细端详那条死蛇。那条蛇并未变回绳子,就这么张开獠牙、瞪着眼、血溅五步、蛇尾还在不甘心的扭动着。 「原来他们把蛇幻化成绳子,而不是将绳子加进法术拟态成蛇。足见有人工于心计啊!」廷焕说着,大袖一捲,地上的死蛇和蚯蚓文字,都被收起;看来,他还是不放弃任何蛛丝马跡,想从这些微物中找到端倪。 黯月星光中,一个身材高挑的男子、护送两个年轻女孩儿回到佟家大院的后进,三人都脸色沉沉,跟周围的夜色一般。 同样的黯夜星光下,约莫千里之外,格尔沁一样面色沉沉的坐在老树下、发呆。 自从师父被杀之后,他的心思只在「找到兇手」这件事上。那天心情不爽、借用青兕的神力、破了鼠人的地底巢穴;后来魂魄回到蓬莱阁自身,也不再想大道法师甄选、一心扑在当晚帐篷失火的关键时间。 刚才,他又去师父的帐篷里转了一圈、顺道绕过原先失火的那一户人家,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寧静,只除了罗师傅已不在人世。 格尔沁打开羊皮袋灌了一口马奶酒,背靠在老白杨树下,瞪着天上黯淡的星月发呆。 草原的风,已经夹带着萧瑟凉意,颳在人脸上、身上,不再温煦。顺着这风传来一道阴测测的声音:「格尔沁先生,您想要知道罗师父死于何人之手吗?」 格尔沁闻声跳起,他右手长剑出鞘、左手匯聚一股真气,警觉的循声望去,只溅三个蒙面人站在十丈开外。出声的那人身材矮小,一身黑色夜行衣头套,遮得密不透风,只有两眼闪着精光。 「你怎么会知道?」 「我们自有消息来源,既然是做生意,又怎么可能告诉您?」 「凭甚么我要相信你?说不定兇手就是你们?」 「杀了罗师父、我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更会树立您这样的强敌,亏本的买卖,我们又何必做?」 「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要……罗师父帮您打通灵根的方法。」 「不行,换一样东西!」 「我们奉命而来,您无法跟我们谈条件,只能接受或拒绝;当然,我们不希望您拒绝。」小个子黑衣人挑明了说。 「如果我同意呢?你们就揣着我的秘密回去覆命吗?」格尔沁找到了突破点,他想知道,这些黑衣人到底层级多高?知道的有多少? 「如果您同意,就请您跟我们回碧落门,自然有更高层级的人接待您。」 「『碧落门』?没听过。」格尔沁准备用激将法,是看看能否多诈出些消息。 「江湖水深,不是任何门派人物都浮现在人前,您没听过也很正常。」小个子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倒是让人瞬间明白了,为何会让此人出来谈判。 (六十九)生死契阔 「若是我拒绝呢?」 「若您拒绝了,会后悔一辈子的大概就只有您了。毕竟,『碧落门』出动,自然有办法得到想要的消息;可是您师父的沉冤,就不再有得以昭雪的时候。」那小个子虽然蒙了脸、看不到表情,但是听那说话的声音,显然现在正现出一种「慈祥的老奶奶笑」。 空气一时沉默了下来,那三个黑衣人也不着急,悠哉站在原地等着,似乎这晚上风景不错,他们是来赏星星月亮的。 经过一阵思考,格尔沁说道:「好,我就跟你们去一趟,如果没有让我满意的答案,小心我掀了你们的『碧落门』!」 那小个子轻轻一笑,也不答话,直接画出一个圆圈,说道:「请。」当先鑽进洞里,他身后那两人,也不理会格尔沁是否跟上,便直接进了洞。 格尔沁一看,这是吃定他会跟着走了;他低声咒骂两句,还是不情不愿的跨进洞中。 转了五次空间摺叠、走过大城市里的污秽窄巷,来到一扇不起眼的斑驳木门前,那小个子突然挺直了胸膛、昂首阔步、直接推了门就进去。 「是谁?」门里面传出一声厉喝,接着,马上转换成近似卑躬屈膝的諂媚问候声:「喔,原来是言大人,快请进!」 「嗯,去跟贝长老说,人,我带回来了。」一改先前跟格尔沁讲话时恭谦的态度,这位言大人就像一隻骄傲的孔雀,在炫耀着他的「功绩」___带回长老要见的人。 这是位于唐国首都长安城里的碧落门分部,整个分部最高领导人就是贝长老,这会儿正在隐藏得很好的「招待所」里、跟一群弟子吃喝玩乐。 贝长老最大嗜好,就是在觥筹交错间,享受下属们的马屁经;虽然因此而误过两次事,但因为他是「立派长老」,身分摆在那里、不好太过苛责;大家也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默默地让他去掌管唐国的分部,就算眼不见为净了。 这一回,是总部交下来的任务。大长老本想绕过唐国去找格尔沁,但是,离格尔沁所在承德城最近的,还就只有这长安分部了。不得已,只好「空降」了那能言善道的言碧仲过去,甚至还派了两个道术颇高的道法师侍卫、陪他一起行动。 言碧仲在宋国的礼部担任礼讚官,官职说大不大、但是总能面见许多大人物,所以自觉身分不凡,到哪儿都自称为「言大人」。碧落门是个江湖门派,朝堂之人加入、理应低调才是,偏偏这位言碧仲毫不收敛;不过幸好他实际接触的层级真的不高,所以也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今晚这次任务顺遂,让这位言大人深感得意,从他的言行上看,很明显的、他膨胀了。 言大人斜乜着眼,看了看守门侍卫,说道:「贝长老该不会又去喝酒了吧?」 「没有、没有,贝长老在前院处理公务,正忙着!」 「我这里也是公务、特别要紧的那种,赶快去把他叫出来!」 「您请进、先到偏厅里坐坐,我…我给您倒茶,您稍等。」守门的侍卫之一,赶紧发话说道。两个看门的侍卫,一人通报、一人摸到厨下烧水,各自忙活去了。 言碧仲坐在主位,两个道法师侍卫、格尔沁,也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格尔沁闭上眼睛,暗自调息,对身外事浑不在意。他知道,眼前这些都只是些跑腿的,正主儿还未出现。 过了一阵子,言碧仲茶喝了、点心也下肚个七七八八,那个去通报的侍卫还是杳无声息,在一旁伺候着的侍卫,只好搓着手、陪着笑脸,过来说道:「这个…言大人,您看、夜色也深了,要不,请各位到客房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言碧仲刚得了功劳,正要显摆他的办事效率,怎能忍受再多拖过一晚?正要出声抗议,那边闭目养神的格尔沁,直接站起身来,说道:「有劳您带路了。」 这位言大人、毕竟不敢惹恼格尔沁,只好顺着话说:「我的效率都被你们拖住了,算了,你们带路吧!」 这边一夜无话,格尔沁抓紧了时间好生调息,两个道法师侍卫在门外走道布了结界,言碧仲则在床上作着升官发财的美梦;那招待所里,贝长老喝高了,被下属 马屁拍得飘飘然,根本不管通传来报了什么事。 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了,贝长老一边啜着侍女送来的醒酒汤,一边跟言碧仲说话:「碧仲,昨天辛苦你了。刚好我也在外面奔走,错过了通传。不过你这事不急,耽搁一、两天也还无妨。」 「贝长老,我知道的可不是这样喔!就我所知,大长老那边急着要见这位格尔沁,所以我才连夜求见哪!」言碧仲软软回了一刀,意思是这耽搁的责任,他可不负。 「好吧,那就现在先来处理这事。」贝长老说着,站起身来,理了理圆肚子上的衣服皱褶,一脸严肃。 随即领着前面格尔沁、后面言碧仲,走进书房后的密室里。 密室里架了一面全身镜,那位贝长老站在全身镜前,态度一变,变得恭谨有礼起来。他啟动镶嵌在全身镜旁的四颗小灵力球,镜子放出幽幽蓝光,显现出一架空座椅。 「稟大长老:您要的人已经带到。」贝畅这时完全一副下属的模样,哪有刚才的趾高气扬?格尔沁看了,颇觉好笑,这「碧落门」里,看来一个个都是前恭后倨之徒;虽说世人多畏权势,但是像这样表现明显的,也属少见了。 一个身着宽袖锦袍、腰系鎏金玉珮、发戴白玉冠的威严男子,缓缓踱到楠木座椅前,他撩下袍子,坐定之后,才缓缓开口:「人在何处?」 贝长老正要把格尔沁拉过来,那言碧仲抢先一步,拉着格尔沁向前挤了挤,把贝长老挤出镜子外面,自己站在镜子前,恭身哈腰、语带諂媚的笑着说道:「稟大长老:昨天夜里小的就已经把人带回来了,只因为找不到贝长老,这才延误到现在。」 「你是…?」 「小的言碧仲。」 「喔,我要跟格尔沁说话。」 「是、是、您请。」言碧仲本想邀功、却讨了个没趣,赶紧身子向后缩,让出位置,还稍微推了推格尔沁,示意他向前站。 「还向前站?这都要进到镜子里去了。」格尔沁心想,反而后退一步,把言、贝二人挤得站不住脚、连连倒腾了好几步、才缓住势头,险些坐倒在地。 (七十)碧海青天 那位「大长老」在镜子里应该是看得见这尷尬场面的,他却只扫了一眼,便将目光对准格尔沁,那审视目光如同锐利的刀子,直直剖析格尔沁这个人。 「你是格尔沁?」 「你知道杀我师父的兇手?」 「想要知道兇手,拿你的祕密来换。」 「我怎么能确定你一定遵守承诺?」 「你们其他人退下!」大长老突然把视线放在、垂手立于角落的言、贝二人身上。看起来,这面全身镜两边的视角广度不同,这边只能看见一张椅子的范围,那一边却能见着整个房间。 言、贝二人唯唯诺诺的离开了房间,关上门之后,大长老突然起身,向前一跨,就从镜子里出来了。 看着他从镜子里出来,格尔沁有那么一瞬间楞神:这人的法力之高,当在我之上啊!随即他整了整思绪,依然冷峻面对站在房间里的大长老。 挥手布起结界之后,大长老才开口说道:「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面可以跟远地通话的镜子,本座破例在你面前展示了它另一项功能___灵力通道。」 「这么说来,我应该感到荣幸囉?」 「如果不是你的秘密,本座也不会出现在此。」 「说吧,你师父当年用了什么方法打通你的灵根?」 「我还是那句话:我如何能信任你?」 「你除了听从本座的,别无选择。」 「不如你先告诉我,杀我师父的兇手,我再跟你说你想知道的。」格尔沁双手抱在胸前,悠哉说道:「你应该猜得到,我的『秘密』有点儿复杂,只要不是我心甘情愿自己说出来,中间漏了哪个环节、或是哪里出点儿小错,倒楣的还是你们。不如先让我感觉安心,如何?」 不能不说,这格尔沁还是通透的,他看清了对方有求于他,而且这件事应该非常重要、不能等间处之。 「好吧,反正这消息对我们而言,也是可有可无,无关紧要;如果能让它发挥用处,还是应该交给对的人。」大长老沉思一会儿,似乎想通了,就爽快的答应。 「一切原由,还是细说从头,才能得你信任。我想,就在这里一併说清楚吧!」大长老坐了下来,活脱要说古道今的架式。 「也好,我洗耳恭听。」格尔沁也不客气,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大长老正对面。 原来,打从格尔沁赢得了大道法师擂台初赛之后,他的名声就开始在草原上流传。 罗师父眼见自己得意门生有这么好表现,自然忍不住吹嘘一番,周围的人都知道了,格尔沁的道术高超,在于灵力深厚,而他的灵力之所以深厚,又是因为罗师父当年为他损耗自己的修为、打通灵根所致。 这些陈年往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辗转传到了一些江湖门派的耳朵里。 随着格尔沁在大都之战、头角崢嶸之后,相信这段陈年往事的人也多了起来。 于是,开始有人不远千里、寻到承德城郊的贫民窟里,找罗师父要他传授「打通灵根」的方法。 鼠人是其中一拨,留下传声纸鹤,希望罗师父哪天转念了,可以再让纸鹤找来。 碧落门是另一拨,虽然被罗师父拒绝了,但是并不死心,所以派了人一直在那帐幕附近守着。 也因为碧落门派人监视了罗师父,才无意间发现误杀了罗师父的兇手。 「误杀?」格尔沁失声脱口而出,师父过世的伤痛还在他心间搅动着,他怎么也不相信,竟然是误杀? 「是的,误杀。对方为了逼问罗师父,一时情急,用了决绝手段。就想藉着让罗师父体验窒息的恐怖,进而达到目的。」大长老慢慢说着,一边偷眼看看格尔沁的表情。 「结果,弄假成真,就杀了我师父。」格尔沁点点头,问道:「兇手是谁?」 「那兇手是个专门贩卖情报的掮客,浑名『小栗子』的李、伯、融」。大长老一字一句说着,眼见格尔沁双眼开始泛红,双手搭在厚实的楠木椅扶手上、紧紧攒住扶手,竟将那光润坚实的木头捏成了碎渣渣! 「幸好我克制住门下那群不懂事的,否则,对罗师父逼供的、可能就是我们的人了。」大长老在心里想着,暗暗捏一把冷汗,真要得罪了这一位,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要去哪里找这个『小栗子』?」格尔沁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像是要把这名字咬碎了吞下去。 「这是另一个问题了。格尔沁先生,你是不是也该兑现一下你的承诺?」 「也对。」格尔沁深吸一口气,平復下自己激动的情绪,思索了片刻,说:「我不光告诉你方法,还能实际做给你看。只要你能告诉我,怎么找到那个人。」 「好!就这么一言为定!」听了他的话,大长老眼睛亮了起来,说道:「你需要什么样的人?我给你准备。」 「嗯…当年我七岁。你找个十岁以下的小孩儿好了。若想看到效果,最好找諭示只是个普通人的。」格尔沁继续说道:「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让人不舒心。」 听了这话,大长老笑了。他说:「那就请你到总坛来。现在,我们还是要做个样子。」 接着,大长老在跨过镜子前,收回结界,又对着门外吆喝了一声:「贝长老,进来吧!」 当言、贝二人跌跌撞撞进得门来时,眼前看见的一幕,便是格尔沁与镜子里的大长老相对而坐。 这小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坐着跟大长老说话?言碧仲投以诧异的眼神,心里揣测着,自己是不是怠慢了这位贵客;贝畅则因为大长老点了他的名,慌忙弓着身子,侧身塞进格尔沁的坐椅和镜子之间___几乎要贴上了那面镜子。 大长老放低声音对贝畅说了两句,贝长老立即转过身,叫言碧仲先领着格尔沁去用膳,才又转回来继续毕恭毕敬的聆听吩咐。 (七十一)碧海青天 话说开封城佟家大院的暂驻育幼院里,院长妈妈被人掳了去,整个气氛低迷、大家都心情沉重,又不敢外出打探,怕成为另一个被掳的目标。 廷焕忙着交代各种事务,又不让子灵留下帮忙,而是赶着她回去学校上课。所幸阿雪帮着照顾育幼院里的弟弟妹妹,跟院里原本的煮饭阿姨、长工叔叔配合得默契十足,让廷焕省了不少心。 跟着子灵从大都回来的明儿,被安排了与佟家孙子堂堂一起上学,明儿大约七、八岁、堂堂六岁,虽然明儿年纪大了些,但是他从没上过学,还是跟着从初入学的一年级开始上课。 这天已经是开学后一个月了,两个小子一起走路回家,堂堂突发奇想,跟明儿说:「明儿哥哥,我想去街上逛逛,你陪我去?」没上学之前,堂堂可是跟着妈妈四处溜躂惯了的,学校连续拘了他一个多月,早已经不耐烦、想念极了大街上花花绿绿的各色舖子。 这明儿以前当小扒手,更是在人堆里鑽着长大的,一听可以有个名正言顺的藉口、陪堂堂弟弟去街上「透透气」,忙不迭地连声说好。两个人小鬼大的就顺势走了回家的相反方向___向城中央最热闹的大街行去。 秋分已过、寒露未至,街上开始卖起秋冬季节的服饰和小吃,新出炉的蜜番薯在糖锅里翻滚,正是诱惑人的零食。 两个小孩儿嘴馋的看着,互相推搡:「你有没有带钱?」、「我没钱、你有吗?」两人口袋空空,一个铜子儿也没。堂堂垂头丧气的离开,心里正怨叹着、以前跟母亲姐姐出门,哪里有烦恼过钱的时候? 明儿却拉住堂堂,说:「你看到前面那群人了吗?我有办法弄到钱。」 堂堂说:「你想做什么?」话音还没说完,明儿已经衝进了前面那堆人中间。 他嘴里还开心地喊着:「抓不到、抓不到!你来抓我啊!」转头对堂堂做了个鬼脸。 那群人被这么一闹,本来要发怒的,霎时间注意力都被明儿的鬼脸引导、转到堂堂身上去了。明儿趁机拿走其中一个胖子的荷包,那荷包一下子隐没进他的袖子里,他朝堂堂一使眼色,又衝向街边,堂堂见状只好追了过去。这动作在那群人的眼里,就是两个熊孩子边走边打闹追逐,虽然没礼貌、但也无伤,只在嘴里骂了两句「没家教」,便各自逛街去。 两个孩子追逐着消失在巷子里,进了深巷、明儿一把拉住停不下来的堂堂,说:「好了!我们可以买蜜莲藕了。」 说着,从袖子里滑出那荷包,伸手进荷包里掏了掏,掏出几枚金币和一把铜子儿。他把金币放进口袋,荷包翻过身来、露出灰扑扑的内里,再把它包成一团塞进墙边杂草丛中,对堂堂说:「走吧!」 堂堂看见明儿这一顿操作,熟极而流,惊讶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一直到明而拖着他来到小吃摊前、塞了一个又大又香、金灿灿热腾腾的蜜番薯在手里,他才找回了声音:「你…我…我们…偷东西了?」 「哎呀,别说得那么难听嘛!借!是『借』,好吗?」明儿咬了一口热呼呼的蜜番薯,嘴里冒着热气,口齿不清的说:「在外面闯荡,总有困难的时候,大家互相借用一下,改日再还嘛!」 「好一个改日再还,听起来,你还是个老江湖囉?哼!」一声冷哼,在两个小兄弟背后响起,吓了两人一跳。转头一看,那丢了荷包的胖子叉着手站在那儿冷笑。他后面是刚才一起逛街的几个大人,男男女女共有六人,眾人都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望着明儿他们。 「我们走。」明儿见是投不对,就要拉上堂堂离开,却被那胖子挡住去路,大手一伸、五根肥短的指头像香肠根根展开,说:「看你俩穿得人模人样的,原来也只是扒手!小孩,偷我的钱还来!」 「我没拿你的钱!你可不要欺负小孩子喔!」明儿梗着脖子大声喊着,想要引人围观造成那胖子的压力;毕竟,钱上面有没有刻名字,咬死了说是自己的钱,不曾抓到现行、那些人又奈他何。 「我的钱上面可是做了记号的,你拿了我的钱、就赖不掉!」胖子说着,打了个响指,明儿口袋里那把铜子儿,竟然开始在口袋里滚动,像是闹着要出来一般。更神奇的,他放在暗袋里的两枚金币,竟然「长了翅膀」似的,从暗袋里飞出来直接落在胖子的肥厚大掌上。 「这…这是什么法术?你对我的金币施了法!」明儿开始慌了,但依然强做镇定。 「这是我养的追踪蝉。牠们帮我看着钱,就是防你们这种小偷。」胖子得意的递过一个金币,指给他看那金币雕刻缝隙里的「脏点」,原来那小得像灰尘的脏点都是一隻隻追踪蝉,主人一召唤,就揹着金币飞出来了。 「呐!你的还你就是。」明儿抓起一把口袋里的铜子儿、扔向胖子,趁这机会拉了堂堂就要跑。 但是,两个不会法术的孩子,又怎么跑得过一群包含了道法师的大人呢?才转身跑没几步,明儿和堂堂就被人制住了。 「想跑?臭小子,你竟然黑吃黑、吃到你爷爷我身上来了?」胖子悠间踱着步,慢慢走近明儿,他伸手在明儿脸上摸了一把,说道:「刚好我们需要两个小孩子,这可是你们自己撞上来的、怪不了别人哟!」胖子手一挥,两条绳索活物一般、自动缠上了名儿和堂堂的手脚,那綑绑方法,若是给子灵或廷焕看到,他们一定会觉得熟悉___那就是綑绑阿雪的方式。可惜,子灵、廷焕甚至子涵,他们任何一人都不在这里,两个男孩就这么被碧落门的人带走了。 (七十二)碧海青天 碧落门的总坛其实在宋国的商丘城。 当大长老交下命令、说要找两个七到十岁左右的小孩儿时,还特地吩咐了一句:「好兔不吃窝边草,你们到其他城镇里去找人;而且那城镇要够大、人够多。这样小孩失踪了才不会立刻被发现。」 那胖子就和几个同门师兄妹,一起到附近城镇逛逛、找寻机会。 结果这就遇上了小扒手明儿。 他们心里都在想,如果掳走的是一般人家的孩子,难免会有人报官搜查,多少总会有些麻烦;而那些专在市井里伸小手的偷儿,几乎都是盗贼窝里出来的,人不见、别说报官了,也许那团伙根本不管这种流浪小孩的死活、连出面寻找都懒得找。这样一合计,自然优先考虑掳走啊! 那胖子心里这样想,自然也就做啦。人、他是带回碧落门了,大长老要人来干嘛?可就不关他的事囉! 当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家家户户都在叫孩子回家吃饭的时候,佟家人才发现堂堂没有回来。原本以为堂堂贪玩,可能跟育幼院的孩子玩在一块儿、忘了回来,等到佟夫人派人去后院叫,才发现大事不妙、跟堂堂一起上学的明儿也还未归。 「这两个孩子到哪里去了?」不光佟夫人紧张、阿雪也紧张了,小蓉小牛那几个十来岁、大一点的孩子,自告奋勇出去街上找寻,加上佟家的主人僕人,浩浩荡荡将近二十人在开封城的大街小巷、扯着嗓子喊人,却没有半点发现。 「怎么办?我的堂堂不见了!他会不会被人贩子给拐走?」佟夫人跡近崩溃,抓着堂堂的爸爸、泪流满面、几乎站不稳。 「报官吧!只能希望,两个小孩尚未被拐带出城。」佟老爷子毕竟经歷的事多,风浪也见多了,这会儿还能冷静地想办法。 一群人折腾到半夜,由佟老爷子出面报官,登记了两个孩子的体型特徵,才蹣跚走回佟家大院。 进了院子,刚好遇见风尘僕僕刚回来的廷焕,廷焕见那一群人老的、小的都唉声叹气,无精打采的从外面回家,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抬头看见廷焕,佟夫人向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急急扑过去、声泪俱下的说着:孩子不见了。 眼见她边哭边说、根本听不清原由,廷焕转头询问佟老爷子:怎么了? 佟老爷子才把堂堂和明儿两个孩子、放学未归、至今下落不明、虽然已经报官、但希望渺茫等情由,一一说给廷焕听。 「堂堂或明儿,身上有没有带些道法用品?如果有加了法诀的物品在身上,会比较容易找。」廷焕问道。 「没有……」眾人迟疑片刻,都摇摇头。这两个孩子,都是没有灵根的普通人,谁会在这样的孩子身上放道法用品? 「这样吧,你们去各找一件孩子日常穿着的衣服,我来想办法。」廷焕想了想,说。 当晚,已经累极的廷焕,强打起精神,在佟家花园中施展法术。 他把两个孩子的衣服放在花园石桌上,倒出一盒将近百来颗小圆豆豆,让那些豆豆平均散佈在衣服上,然后两手併拢、做双剑诀、在石桌上空画出繁复的符诀,最后灵力贯穿手指、在两件衣服上各自一点、「叱」的一声,那些小圆豆同时舒展开来,竟是每隻体长有成人指节宽的大蚂蚁。 那些蚂蚁在衣服上转了一圈,随即排着队沿着石桌爬下,义无反顾的向大门走去。 「这些是寻人蚁,虽然动作有些慢,但是寻常的拐带人口,一定可以寻到。」他似乎想起了甚么,顿了一顿,接着说:「但是若对方为了防备术法、用上匿踪术,就难找了。」 廷焕想到夏侯婉卿,婉卿就是被碧落门的高手层层转移、层层匿踪,所以他才找不着人。 开封城郊、佟家大院这边,气氛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在商丘城中心最大的酒店__古都酒楼里面,却是喜气洋洋、一片热闹欢腾的开着庆祝会。 推杯换盏之间,人人面色红润、喜笑顏开,尤其是几个坐在各桌主位的,特别风光。 「我们又办成了一桩任务,最近顺风顺水的,一定是天佑我碧落门。想必『碧落门』这三字、很快就能名噪天下了!」胖子那帮人,得意地跟同门弟子炫耀着。 「大长老,您真是洪福齐天,别人难得遇到的一时之选,都能自动投入您的座下!」言碧仲又展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在对着大长老猛拍马屁。 大长老含笑不语,但那神色,很是得意。 「今天晚上,大家尽兴啊!本座还有点事要处理,先不陪大家了。」大长老站起身、举着酒杯,说道:「我不在、大家才能放开了吃喝。」他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对着眾人一饮而尽、照了照杯子、随即轻轻放下、转身离开。 「恭送大长老!」所有人同时举杯山呼,那震耳欲聋的声浪,追着走在前头的大长老,让他步履也变得飘飘然。 走出大堂、转过回廊,原本面含微笑、语气柔和的大长老,一下子收起笑容、变得严肃冷冽。 「人呢?」他像是对着空气发问,暗处立即出现一条黑影,恭敬跪在大长老面前,回覆道:「人已经带到密室了。」 大长老脚步不停,直接沿着回廊继续走下去,浑似刚刚问话的不是他。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回廊已到尽头,他才突然凌空飘起,上了屋顶,在黯淡星光中回到酒楼大堂楼上。谁也猜不到,这密室竟然建筑在最热闹的大堂穹顶、那屋顶下的阁楼里。 外面看来通透的木质雕花屋顶,其实里面包裹了一层黑色玄铁,在壮观的穹顶中央、围起一间长宽不到三丈的黑色密室。 那密室没有门,要想进入,一定要用空间摺叠术,而且必须精准的算好摺叠距离,否则就穿过密室、而不是进入密室了。 大长老单独进入密室,刚才那个黑影,则是隐没在雕花房樑中间,继续守候。 大道无名(七十三)碧海青天 密室里有一整面顶天立地的柜子,打开柜子、里头是一排排抽屉。整落夜明珠嵌在柜子两旁,发出柔和的光。 顺着抽屉上的标示,大长老找到靠近角落的抽屉,打开来,里面是一颗灰扑扑不起眼的小石头。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似的、果断拿起石头,伸手在抽屉外标籤上点了一点,随即将石头揣进了口袋中。 做完这件事,大长老在密室里走着七星天罡步,密室随即打开一条通道,这是通往「琼居」的捷径。 无名海岛上,高耸山巖顶端建了座石砌城堡。海风在城堡周身打转、海浪拍打着巖边礁石,层层浪花从未停歇。这座海岛置身于蔚蓝海洋中,像一枚绿翡翠落在蓝丝绒中央,除了那高高山巖上的城堡,岛上只有绿色植物、天上盘旋的是海鸟、岸边优游的是海龟,一片寧静祥和且杳无人烟。 当年碧落门主无意间流落到此,岛上有一帮海盗占住在古老城堡中,他们管这儿叫做「避难所」,正是海上喋血之后躲避追兵的好藏匿所。碧落门主严海青、仅凭一人之力,便消灭了整帮海盗,接着在此休息生养,等到灵力完全恢復之后,才回到中原大陆上发扬碧落门。 所以,这「琼林居」成了碧落门最隐密的据点,知晓的门人寥寥可数。 格尔沁就被带到这座岛上、成为「贵客」。 大长老领着格尔沁来到塔顶房间,房间里两张小床上、各自躺着一个昏睡的男孩。 「格尔沁先生,我们找来两个小男孩,给您作试验,请过目。」大长老说着,让开一边,让格尔沁好好检查两个孩子。这「打通灵根」之术太过神奇稀罕,虽然格尔沁本人便是范例,但是原本施术的罗师父已经故去,仅凭记忆的格尔沁,还是必须先做一趟实验,才能让大长老信服。 格尔沁走过去,将手掌放在男孩丹田上,用灵气感应了一会儿,说道:「奇怪,你们不是说这两个孩子都是普通人吗?为什么这孩子丹田里有一股真气?而且还不弱。」 「真的吗?我看看。」大长老快步抢上,一手抓起男孩的手腕、把着脉。听了一阵子脉象,大长老点点头说:「这孩子的脉象里,真的有灵根在窜动…看来他们认错人了。」 「这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有这样的真气聚集,可见平日修练不少,怎么就落到这里来了?」格尔沁说着,又转向另一张小床,探手感受另一个孩子的丹田。 「据他们说,是在开封城里遇上了两个小扒手,刚好小贼对我们的人下手扒窃,被抓了个正着,就这么带了回来。」大长老解释着:「一般混跡市井的小扒手都没什么人注意,也不会有家世背景,所以他们顺手带回来、刚好作试验。」 就在大长老叨念的时候,格尔沁收回了手,说:「这个小一点的孩子可以,他是普通人没错。」 如果被关在城堡另一头的夏侯婉卿看见,她一定会大惊失色:明儿和堂堂怎么被抓来了? 是的,躺在床上昏睡的两个小男孩,就是明儿和堂堂。 明儿身上本就带有活络运作的灵根,就算帮他再做一次打通灵根之术,效用如何也无法明证;但是堂堂就不一样了,他是个普通小孩,打通灵根之术施在他身上,自然能清楚明瞭。 「那、就这个孩子吧!」格尔沁指了指堂堂,说道:「对了,大长老,你说过要帮我增强灵力,让我不致失手的东西,在哪里?」 要说当年,罗师父帮格尔沁打通灵根时,就是因为自己的灵力不济、无法掌控、所以遭受反噬,落得个身残体弱的下场。 这一回,格尔沁不但要先做一次试验,最后还要给正主儿___碧落门主的独子、大长老的外孙,严辰打通灵根,所以,更要让灵力值拉高才行。 大长老从口袋里拿出那块灰扑扑的小石头,说:「你贴身带着这颗石头,它能让你的灵力提高一炷香时间。切记,只有一炷香时间,所以你的动作要快。」 格尔沁接过石头,便用宽布条绑在手腕上,接着拿出一片龙麟,将真气打在龙麟上,一幅人体经络图便显现出来。 龙麟上的人体经络图,有一道红线在各经络中间依次流动,短短十息之间、便完成流动一周,格尔沁直盯着那红线流动了两回,才深吸一口气,指作剑诀、气贯指间,开始凝神在堂堂周身经络、依次点了起来。 有了小石头的功力加持,格尔沁运气走经络特别顺当,在穴道与穴道之间转移的时候,甚至能够看见指间带着隐隐金光,原本九级功力刚摸上边的格尔沁,这回表现出十级功力,已经到了道法师的巔峰。 不到半炷香时间,格尔沁就完成了打通灵根之术。原本昏睡在床上的堂堂,突然睁开眼睛,随即狂咳、吐出一口黑色的血,当他茫然环顾四周时,大长老迫不及待的上前捉着他手腕、听了一会儿脉。 他原先期待无比的听着脉,过了良久,才颓然放下堂堂的手腕,说道:「没有,没有改变。」 格尔沁伸出大掌,在堂堂的丹田轻轻摩娑,将真气缓缓度去,然后跟堂堂说:「闭起眼睛、深呼吸,感觉肚子里的热气向胸口流动。」堂堂照着做了,格尔沁对大长老说:「你再看看。」 这一回,大长老只探了堂堂脉门三息时间,立即喜笑顏开的说道:「成了,灵根开始流动了!」 「灵根刚刚打通,还是一片虚无,需要有真气贯注其间,否则就是等自体修练一段时间,才能感受到灵根的活动。」格尔沁轻轻抚了抚堂堂的额头,让他再度安静沉睡,这才收起龙麟,对大长老说道:「这孩子今晚需要有人看顾,我就留在这里,陪陪他好了。」 看到躺在床上显得孤单无助的两个小孩,格尔沁联想到当年的自己。不禁一阵心头发热,在这正邪不明的碧落门手中,也不知这两个孩子日后的命运会如何?他暗自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俩孩子带着。 大长老也不强迫他,便叫人临时再支了一张床,和两张小床成「品」字型排列,随即收回那颗小石头,告声「请自便」、笑咪咪地离开了。 (七十四)碧海青天 碧落门的门主严海青,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独子严辰。可惜,那严辰今年已经十岁了,自从三岁出现諭示,表明是个普通人之后,就一直无法改变。 为了巩固门人的信心,这件事成了门派中的绝对机密,只有严辰的父母和身为大长老的外公知晓。六、七年来,他们暗地里找了多少偏方密笈、希望能改变严辰的体质,可惜一直没有成效。 最近碧落门发展迅速,严海青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已经有跡象显示,他想要另外物色女子、帮他生出「合格的」继承人来。身为严辰的外祖父,大长老周道当然不能容忍此事,所以,改变严辰体质一事、他的态度比门主更为积极。 偶然机缘下,有碧落门的人、将大道法师候选人格尔沁小时候、接受师父打通灵根之事,当作茶馀饭后谈资在嚼舌根,被大长老听见了。他便留上了心,特地派人去承德寻访格尔沁的师父,所以才有后来一连串的事。 经过两个多月的波折、从姑且尝试到充满希望、后来罗师父过世、又几乎让整个机会灭绝、进入死胡同;一直到如今,终能在格尔沁的示范中瞧见光明未来,就算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大长老,这回也忍不住笑咪咪的、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最多再三天、三天之后,辰儿就可以脱胎换骨了。」走在城堡里的大长老,心里想着。 头儿心情好,吩咐下来要「好生接待贵客」,底下人自然不敢怠慢。连带着被格尔沁「仔细观察」的两个男孩,也享受到了贵宾级的待遇___除了离开城堡之外,一切好说。两个男孩自然坐不住,乾脆在城堡中玩起探险游戏。你说两个孩子心太大、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忧自己被掳?反正有格尔沁这个「哥哥」在,阅人无数的明儿早看准了,他会护着自己;再退一步说,能多了解城堡里的设置,要紧时候说不定也能发挥作用呢! 就在第二天傍晚,明儿便发现了关着夏侯婉卿的房间。 自认为琼林居所在的孤岛偏僻无人,而且也算是碧落门的机密所在,城堡内的守卫和僕佣本就偏少,他们又轻视夏侯婉卿这样没有灵力的普通女子;所以当明儿和堂堂发现夏侯婉卿的时候,根本没有侍卫在一旁。 「院长妈妈?您怎么在这里?大家都急着找您呢!」打开门外的大铁栓,堂堂紧张的问道。 「堂堂?明儿?你们两个孩子、怎么也在这里?」夏侯婉卿也非常讶异、更好奇着,为什么这两个孩子可以四处走动? 「嗯,我们……」想到当扒手被抓那一段,堂堂迟疑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们是在放学的时候,走在大街上就被人掳了来;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不过幸好有个大哥哥护着我们。」明儿轻描淡写的接过话头,就把事情交代了。不过施术打通灵根这一段,没人跟他们解释,他两人也只在昏睡,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白老鼠。 「院长妈妈,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明儿有点担忧的问。 「他们对我还算客气,三餐定时送进来,只是关着不让我离开,还说什么,只要再过几天、事情办完了就放我回去。」夏侯婉卿皱起眉头、说:「我怀疑他们劫持我,是为了要胁廷伯伯做什么事。」 「我们请那个大哥哥把你救出去,好不好?」堂堂问道。 「不、只要你们能安全出去,赶紧传讯息回去就好;我不能给你们添麻烦!」夏侯婉卿摇摇头,坚决的把两个孩子推出门外,提醒道:「把门锁回去,你们就当没见过我、找机会离开!」 两个孩子还在迟疑呢,夏侯婉卿接着提醒道:「送饭的人快来了,你们赶紧走!别说认得我!」 明儿先会过意来,他反手上了铁栓,便跑向顶层楼梯,嘴里喊着:「打不到、打不到、你来追我呀!」 堂堂也反应过来了,明儿这是要装作两人忙着打闹、没空里会房间里有什么东西;便一起叫着:「你敢打我?我一定要追到你!」嘴里嚷着、脚下也不得间的跟着向顶楼奔去___那是他们住的房间。 正在房间里打坐调息的格尔沁,被两个孩子一闹,便收了真气,站起来。 他看着两个男孩,若有所思的说:「你们精神正好,我来教你们一套调息方法吧!也许过两天就有用了。」 就这样,两个男孩被格尔沁拘着,在房间小床上有模有样的打坐。 又过了一天,也就是两个男孩被带进琼林居的第三天夜晚,孩子们吃了晚餐就昏昏欲睡、倒在床上。格尔沁看了,心里有数,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也不惊慌,兀自在房间里打坐修炼。 果然,在戌时刚过,房间门无声打开,进来的是大长老。 「先生恢復了吗?」大长老低声问道。 格尔沁睁开眼,点点头,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作势出去说话。 「我先跟大长老说好,结束之后,我要带这两个孩子离开。」格尔沁站在房门外,低声说道。 「这两个?他们跟您非亲非故,何必带着麻烦?」大长老周道一向做事滴水不漏,他本来不想留着这两个孩子,碍于格尔沁、不好在他面前处置了,这才让他们多活两天。 「当年罗师父收留我,也是看我孤单一人;现在我无法回报罗师父、就把这份情回报在这两个孩子身上吧!能够相逢、说来也是有缘。」格尔沁已经隐约猜到大长老预想的手段了,就算顺便做件好事、保这俩孩子平安。 「我以为您会想要收这块石头呢,没想到您还挺善心的,想着两个不相干的小孩。」周道再度拿出那个灰色小石头,在手掌中转了两下。 「这东西,对我用处不大。还是留在您那儿吧!」格尔沁看了一眼周道,笑笑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七十五)碧海青天 在周道的眼中,最重要的「正事」,当然就是帮他的外孙打通灵根了。至于其他,都可以缓缓。 这一晚,格尔沁在城堡中央一个豪华的房间里,为严辰施行「打通灵根之术」;中原大陆上另一个房间里,晓、揆鼓和晁磬,面色严肃沉重的对着廷焕行礼。 「廷先生,我们查了三天,目前没有任何『碧落门』的线索,这真的是一个组织吗?会不会是绑匪杜撰出来忽悠人的?」晓开口说道。 「找不到?那就让官府帮忙找。」廷焕听了,头也不抬、淡淡的说。 「官府?官府怎么会听我们的命令?」晓觉得奇怪,问着。 「不需要官府听我们的命令,只要在各国大官政要的家里,製造一点事端,他们就会发动所有的力量去查了。」廷焕说道,拿出一份名单,对着晓说:「中原大陆七大国,这里都有,你上回找的人现在可以派上用场了。记得,不滥杀无辜,但是若有贪污瀆职、罪证确凿的,顺手灭了也无妨;闹过以后、记得落款『碧落门』。」 晓和晁磬、揆鼓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___借力使力,这招可高啊! 于是,晓和她那一帮朋友们,各个分了任务,专找贪官污吏的家里去折腾,一时之间,中原大陆各国,发生好多起大官家里遭窃、被盗、甚至杀人放火的事件。例如唐国的户部侍郎,他放在十三姨太院子库房里的十几箱黄金被盗一空、那是他为官二十年的薪俸都比不上的财富;又如宋国总理大臣,老母亲的住房突然失火,陆续救出了五、六箱骨董字画,却还有一大半都被烧了个乾净,平日打着总理大臣名号、在外收受贿赂的老母亲,因为捨不得那些骨董字画、在抢救中被烟呛伤、一病不起。再如明国的兵部侍郎独子,在花楼里跟人争风吃醋、将对方打成重伤还洋洋得意,第二日却被僕婢发现,自个儿已经中毒暴毙在花楼暖阁里。还有还有,清国的刑部大臣,仗着自己能「一言判生、一言定死」的职权,纵容全家人四处包揽刑案生意,哪管百姓冤不冤,只要有钱便是无辜、没钱就等着下大狱。于是在大臣全家难得欢聚的家宴上,突然全都被迷香迷晕了、花厅里火光冲天、没一个来得及逃、都被烧死了。最后只有一个五岁小孙儿、因为提早离席而倖免。这一桩桩件件,都留下了「碧落门」的印记。 虽然眼看贪官污吏得报应、颇为大快民心,但百姓们只能心里偷着高兴、面上还是作出义愤填膺的模样,省得官府找麻烦。 如果这只是一般百姓受害,官老爷们可能睁一眼闭一眼,打打官腔、出来训斥两声就过了;可这些事发生在官老爷们自家后院,就成了天大地大、不得了的事,非严办不可!再怎么说好听的「民之所欲、常在我心」,都比不上自家遭到盗匪、反应来的激烈。当然,挨家挨户搜查「盗匪贼人」的时候,捕头们那义正严词的模样,便成了行为扰民却不容质疑的藉口。 果不其然,搜寻「碧落门」,成了官府衙门头一件要务;各地提供的情报不少,有挟怨报復诬告的,但也有那么几件通报歪打正着,还真的缴获了一、两间碧落门分部堂口。晓她们也很乖觉,跟着官府的动作顺藤摸瓜、赶在官兵前面清理了碧落门另外好几个分部,但就是没有夏侯婉卿的下落。 廷焕在第一次联络晓的那晚,就已经匆匆御风而行、造访了崑崙天山观星峰。 他一见着智慧大师,开门见山就说:「大师,我要禺谷夸父手杖的消息。」 「夸父手杖?你要它做什么?」智慧大师反问道。 「嗯,有用。」廷焕言简意賅、说了等于没说。 「待我算算……」智慧也不生气,就当着廷焕的面掐指算了起来。反覆算了两次,智慧笑着对冷脸的廷焕说:「廷焕、你的机缘不在禺谷。就算现在跟你说了禺谷的所在、也是徒劳。我劝你现在先进山闭关,半年大成之后,自然水到渠成。」 「不行。我命由我不由天!你算过了又如何?」廷焕忍住想发脾气的念头,心里唸着:「她的灾祸因我而起,现在她还在等我,就算目前安全无虞、但我又如何能安心闭关?」其实廷焕知道,碧落门主既然要他效力,自然不敢太过苛待夏侯婉卿,但是要他放下、逕自去闭关,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智慧大师耸耸肩,回道:「我只能协助你入山闭关,其他爱莫能助,你不要忘了一月之约,二十七天之后,我会去找你。」 「随便。」廷焕哼了一声,再也懒得跟智慧多说,便又奔回开封城,关注晓她们寻访的成果。 到了第四天过后,当他把命令下给了晓,让他们在各国闹些事、逼出碧落门的尾巴之后,廷焕又出门去;这回,他想找魔龙。 上回借用魔龙御虚的身体时,拔了牠的龙麟、算是彻底得罪了御虚,但也曾探得一些牠的记忆。虽然魔龙记忆深如海、而且有意隐藏了,可廷焕还是知道:活跃在中原大陆上的魔龙并不只有御虚,起码还有御真、御空两兄弟。而且,牠们一样喜欢游戏人间___赚取金币。 虽然民间传说总是讲、摸不着踪跡叫做「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其实魔龙的行踪还是有跡可循;当然,你先得知道那个「跡」。 对魔龙御真,廷焕只知道牠化身为一红顶商人,游走在各国富商巨贾之间,其他的就不清楚了;而魔龙御空,则是上回在天道学院宿舍里佈下连环集梦阵的那位,想到那连环集梦阵碎、被廷焕的龙捲风捲起,他记忆中便出现了一股独特的味道,那是魔龙御空灵力的味道。 (七十六)碧海青天 于是,廷焕回到枫城,从天道学院里开始找起。果然在女生宿舍外墙的墙根儿处,找到了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小片龙麟碎片,他闻了闻味道,果然跟自己收藏的魔龙御虚龙麟气味不同,倒是和记忆里的气味一致。 他如获至宝地把那一小片像是龙褪皮的破麟片收起,放进装有「寻人蚁」的小罐子中,带着罐子离开。 天道学院三层方正的教学楼里面,每间教室都坐满了认真上课的学生。鐘楼从小山顶上传出的悠远鐘声,提醒着认真上课的老师们:下课时间到了。 子灵和子清、子涵、子元同为格物班二年级的学生,他们很有默契地一起走向云之城宿舍区的餐厅。现在用晚餐稍微早了点,但是也因为如此,餐厅里清静许多,适合几人同坐、边吃边聊。 「子灵,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别担心,院长妈妈吉人天相,自会逢凶化吉的。」子清开口劝解着。 「除了院长妈妈,还有明儿和堂堂也不见了,我心里乱成一团,总想着能做些什么才好?」子灵轻轻说着,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刚刚跟家里连系了,堂堂和明儿还是没有消息;我考虑跟老师请几天假,回家去安慰安慰父母亲和爷爷。」子涵也一脸忧虑的说道。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育幼院的院长妈妈被人掳劫了去、第二天两个男孩也不见了。如果说,院长妈妈是别有用心的人、要利用她来支使廷焕做事,所以安全尚有保证;那么堂堂和明儿两个男孩失踪,可就一点保证安全的把握也没。自古以来,被人贩子掳走的孩子,很少能够全身而还的;但话说回来,像明儿这样在市井混大的孩子,又已经七、八岁年纪了,能被拐走机率真的不高。 佟家人还在寄望着,机智灵巧的明儿,应该能找机会带着堂堂脱困回家。所以每天派僕人在城里大街小巷转悠,希望能巧遇脱困的小主人。还贴了悬赏告示,为了两个孩子,情愿花费赏金万枚金币___那可是寻常人家二十几年的花费,不得不说,赏金吸引了许多人注目。 「子涵,我跟你一起请假回去,育幼院那边我也放心不下,虽然师父说有他在,但是我觉得院里的日常还是需要人照应。」子灵跟着说。 两人唉声叹气的愁容感染了子清和子元,这顿本就提早了的晚饭,眾人根本就食不下嚥,就连从小被教导要珍惜食物的子灵,都没能把饭吃完。 子灵下定决心似的,把碗筷放下,站起身来说:「子涵,我们现在就去找爱美老师,跟她请假。」 「可是,我们正要开始学『读心术』,错过了不是很可惜吗?」子清捉住子灵的手不放,继续游说着:「你们若是回去,正好跟大家宣告了,事态很严重;倒不如维持正常作息,我们可以在学院里面、磨着老师教我们寻人之法。」 「寻人的方法?连我师父都找不到人,你觉得学院里的老师能有什么好方法?」子灵有些激动,气愤和沮丧都被深深的无能为力打败,她不甘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倒不一定,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呢?」子清倒是很乐观,她转动手腕上的手鐲,用灵力打进鐲身,鐲子对着厢房白壁投出一道光影,爱美老师正在办公室里、似乎在跟人说话。发现有学生呼唤她,随即转过身去,让椅子背后靠向书柜,开口问道:「子清?亲爱的,有事吗?」 「老师,我们想跟您聊一聊,请问您方便吗?」虽然爱美老师热情洋溢,子清说话还是恭谨有礼。 「喔,子灵和子涵也在对吧?刚好院长也想跟你们说说话儿,亲爱的,你们就一起到院长办公室来吧,等你喔!」爱美老师挤挤眼睛,甜甜笑了笑。说也奇怪,四人原本心情鬱闷,看见爱美老师带着酒涡的笑容,心情顿时轻松许多,子元和子清脸上都不禁浮起微笑,走向办公室的脚步也变得轻快,最后竟然在比赛速度,只差没有飘飞起来! 到了院长办公室外面,四个大孩子急忙煞车,险险撞到实木门板才停下,动作是停住了,但是嬉笑声早已飘进办公室里。就在四人面面相覷的时候,门里面传来弥勒佛院长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天道学院的校规一向严谨,「尊师重道」便是头一条。老师们可以特立独行、那称之为「有个性」;但是学生们一定要守规矩、执弟子之礼。在办公室的走廊上追逐嘻笑,可说犯了「行止不端」的忌讳,四人乍听院长的威严声音,立即蔫了下来,一个个垂目低首、安安静静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个的鱼贯进入。 四人站定,眼睛直盯着脚尖前的地板,一点四下张望的勇气也没,所以连办公室里有哪些人在,都不知道。 「好啦,老弥,你别吓他们了。」廷焕的声音响起,子灵惊喜地抬头,看见自己师父在座,眼睛一红,有说不出的激动。 「院长,您看看,吓坏了我的宝贝们,他们被你那声狮子吼,吓得脸都白啦!」爱美老师走到四人面前,一手一个拉了子灵子清,说道:「快来坐!又不是叫来训话,干嘛罚站呢!」 「呃、嗯,那个,你们都坐、都坐。」弥勒佛院长清了清喉咙,有点不自在的放缓声音,说道。 「刚刚院长听廷焕师、说了你们家里的事,所以义愤填膺、一股真气上涌,开口刚好一句狮子吼,你们可别想多了哈!」爱美老师打圆场,看样子,廷焕师来到这办公室之后,气氛原来也是凝重的。 「子元,听说你曾经跟魔龙御空打过交道?」廷焕打破尷尬,开口问道。 「是的,廷老师。」子元立刻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回话。倒是弥勒佛摆摆手,插嘴说道:「坐着说话就好,别那么拘束。」 子元又立刻坐下,太师椅他只敢坐三分之一,虚虚坐着的姿势,其实更累。顾不上坐得是否舒服,子元看到三位师长的询问眼神,他便把跟魔龙购买明珠谷地图那一串事,简单扼要说给他们听。 「这么说,你身上也有一片御空的龙麟囉?」廷焕开口问道。 「是的,就在这里。您有用处?」子元乖觉的拿出龙麟,双手呈给廷焕。 廷焕接过龙麟,打开罐子,跟他捡到的碎麟片比对了一下,果然是同一隻龙身上的东西___每隻龙的龙麟都有特别纹路,就像人类指纹一样。 (七十七)碧海青天 「好极了,只有一片龙麟,我估计靠寻人蚁也很难找出牠的踪跡;但是有两片龙麟,就能作法来找牠了。」廷焕放下罐子、让寻人蚁列队走出去,接着在弥勒佛院长的大办公桌上画了个太极图,两个阴阳眼中央各放一片龙麟。 眼看着两片龙麟飞快旋转起来,廷焕从两片旋转的麟片中各拉出一条细小丝线,他把中原大陆的地图盖在八卦上方,那两条丝线像两道光一样、穿透地图,落在象城南边一片高山深谷之中。「寻龙谷」三个字浮现在丝线聚集的光点上,过了二十息左右,那两道光才熄灭,地图上却多了个小红点。子灵等人都看直了眼,尤其是子元,他才知道,龙麟原来不只是地图,竟然还有这种功用? 「寻龙谷是吧?我先过去了。老弥,这里留给你。」廷焕跟弥勒佛院长打声招呼,逕自出了门,朝南方飞奔而去,其他人则只能看着弥勒佛院长,静等吩咐。 「咳,嗯,你们找爱美老师,应该是想请假出去找人?」弥勒佛院长清了清喉咙,开口问道。 「除了请假,我们还想跟老师请教,有没有好的寻人方法?」子清连忙接口,她一直觉得,学院里面应该会有些知识或法宝,可以让她们借鑑。 「嗯,请假倒是不必。我想,就用这次机会,派你们个任务、去收回『寻人蚁』,顺便做点研究。」弥勒佛院长微笑看着四个学生,这一刻,跟刚才发出狮子吼的模样截然不同,好好先生一枚又回来了:「这次任务很有弹性,短则三日、长可七天,在这段时间内,你们四个可以自由行动。」 「收回『寻人蚁』?那要怎么做?」子涵满怀疑惑的问道。 「上回我师父不是在院子里放出一批寻人蚁吗?我们就是去收回牠们。当然,如果牠们已经找到了堂堂和明儿,那岂不是刚刚好?」子灵反应很快,接了话头、直接回答。 「对于『寻人蚁』,我们知道的也有限,这张说明给你们参考,至于其他细节知识,可能就要你们自己去发掘了。这也是此次任务的一大要求:研究寻人蚁。」弥勒佛院长说着,递过来一张纸捲,上面文字斑斕,看起来,不像是张新文件,倒像是若干年前的某人笔记。 子灵接过纸捲,和院长、爱美老师道了谢,四人便退出院长办公室,回到学生宿舍门前。 就在宿舍门前得等人石椅上,四人围坐一起,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张纸捲、开始阅读起来。 寻人蚁 这是一种对气味非常敏感的昆虫,因为在自然界中并未发现牠们的野生族群,所以姑且用「蚁」来称呼,但其实牠不是蚂蚁。 「寻人蚁」有跡可循的歷史不超过两百年,最早的书面纪录,于一百八十多年前,有个孩子把几隻寻人蚁当宠物带在身边,遇到人贩子,不幸被掳,后来就靠着寻人蚁带路,让那孩子平安脱困回家。 后来又有几次,大多是小孩幼女失踪,靠着寻人蚁找回来,才正式定下这奇特昆虫的名字___寻人蚁。 平日寻人蚁喜欢休眠,牠们会把身体蜷成一团、看起来像颗粒偏大的豆子,休眠时寻人蚁不吃不喝、可以耐乾耐寒,就算埋在冰天雪地之下、或是放在酷热沙漠中,牠们也能存活。 到了需要出任务的时候,牠们可以连续追踪超过十天,最高纪录追踪超过八百里远,不但没有失误,而且能够全员存活。 平日休眠中的寻人蚁,以灵气为食。当主人用自身灵气餵养一段时间之后,寻人蚁便自然会认主,偶尔牠们也会从休眠状态甦醒,跟普通昆虫一样、吸收植物汁液或咬嚙青菜水果;基本上,牠们吃素,但也有例外。曾经有一队寻人蚁,在主人过世之后、啃咬主人的尸体;接着在第二任主人接手训练时,开始吃香肠火腿生牛肉、不再咬青菜水果。 寻人蚁习性喜欢群聚,每次出现必定成一路纵队,少则十几二十隻,多的可以成千上万;但是要想豢养成千上万的寻人蚁,几乎无法只用人身的灵力,而必须依赖灵力球。 这种特殊的昆虫,据说是由蚂蚁和粪金龟结合而成。牠们的寿命很长,个体可以存活三十年以上,可是每群体不一定会產生「蚁后」、也就很难產卵;所以数量一直不多,属于稀少难得的变种昆虫。 寻人蚁的内部运作方式仍然是个谜,只知道牠们能经由灵力感知,知晓主人要牠们搜寻「某特殊气味」,然后会用回传感应的方法通知主人,牠们找到那气味所在的位置。 那纸捲上的文字,只写到这儿就停住了。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四人,只能面面相覷:这、这问题还没说明白啊?只说寻人蚁会回传感应给主人,他们四个根本不是寻人蚁的主人,要怎么知晓寻人蚁到了哪里?又怎么将寻人蚁收回呢? 急着回家找人的子涵最沉不住气,她红了眼眶,说道:「这怎么办?我们是要找人、还是要找蚂蚁?那么小的蚂蚁,走在广阔的大地上,又该怎么去找?」 子清安慰她道:「别急别慌,我们再想想,院长会这样说,一定有办法的。」 子灵说道:「那些寻人蚁是我师父放出来的,我来联系他,说不定他接收到了感应呢?」 另三人一想也对,便充满希望的看着子灵。 子灵拿出传声纸鹤,打响手指点着一把灵力真火,就在同学们面前,把那纸鹤给烧了。 「子灵,你、你怎么把纸鹤烧了?它还怎么去找人哪?」子清吓着了,这波操作她从来没见过,纸鹤不都是让它飞出去么?烧了还怎么飞? 「非常时期用非常方法,烧了比较快找到师父。」子灵说着,便聚精会神就地打坐入定。 其他三人只能面面相覷的在一旁看着。 (七十八)碧海青天 看起来沉静的子灵,其实心情也很紧张,她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能真正入定。 「烧纸鹤」这手段,其实非常极端,平常没有人用。她记得好几年前,师父曾经提过那么一次,说:纸鹤之所以能够传声、带路,都是因为有道法师的些微灵力入驻。一旦纸鹤在灵力尚存的状态下被焚烧,那一丝灵力也会受到烧炙的痛苦,从而传给施术的道法师。那丁点儿痛苦、说难受倒也还好,就是会在精神上给人「刺痛一下」的感受。 子灵就是急着找师父,所以大胆用了「烧纸鹤」的法子,她知道,师父感到刺痛之后,必定会回头来找她;师父懂得的术法很多,可能不会真身亲自返回,如果要用上什么心电感应之术,她也得潜心静坐,才能立即和师父联系上啊! 果不其然,就在子灵按捺住心猿意马、开始静下来观想的时候,立刻在耳边听到廷焕师父的呼唤声:「子灵,是你吗?我刚才感觉被针刺了一下。」 子灵在心中默想:「师父,是我、是我,您听的到吗?」 「幸好是你……你烧了纸鹤。」廷焕毕竟厉害,一下子就想通了,语气也不再焦虑;否则,如他一开始所想,是婉卿遭受了什么,那就糟了! 「你找我,是为了问我、寻人蚁传回的感应。」又是一句直述句,廷焕的料事如神,已经让子灵有些害怕,以为师父就在一旁看着她呢! 「师父,院长派我们去回收寻人蚁,但是,寻人蚁在哪里啊?」子灵把焦虑用意念传出,强烈到周围的人也莫名感受一股焦虑了。 「嗯,寻人蚁在西南方向、海边。牠们追踪到最后,遇见一整片的水,水很咸…所以我认为牠们在海边。」廷焕的声音在子灵脑海中响起:「你花太大力气在传念了,看来学校还没教读心术和传念术;等一下你们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往西南方向的海边找去,记得、专找小渔村。」 「好……」子灵的意念还没传完,突然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幸好她盘腿坐着,否则一定站立不住。看她身体发颤、脸色苍白又冒冷汗,子清等人慌了。七手八脚的扶着她,正想呼唤保健室的医生,子灵睁开了眼,说道:「没事,我只是用力过度,休息一下就好。」 她立即把廷焕传来的讯息说了,眾人商议,今晚先回宿舍休息整装,明天一早寅时便集合出发。 中原大陆西南沿海,有绵延千里的海岸线,海岸线并非都是浅滩白砂,也有礁石嶙峋与高崖深谷、汹涛拍岸的景致。沿海边的小渔村,从清晨的天空中看去,就像一颗颗发光的小珍珠,由细细的沿海道路穿成一串。 刚学会御空而行的子灵四人,由子元带头破空飞行其馀三人成「品」字形跟在后面。子元身形高大、可以挡风,更因为他学习御空而行较久、较为熟练。 枫城离海边不远,二十里外就有码头可以上船,但是因为枫城算是大型城市,不符合「小渔村」的形容,于是四人决定依「东南方向」,往码头南边沿岸飞去。 也是合该有事,三个女孩子飞出六十里地、便觉得气力不济,降落到一个小村子边休息。这一休息不打紧,便看到村口围了一群壮汉、看那样子在处置一个乞丐。 子灵最看不得有人欺负弱小,当即走了过去,便开口询问:「借光。诸位大哥,为何要为难一个落魄的人?」 旁观人眾里,有人亲眼看见这四位年轻人从天而降,知道是道法师,不敢怠慢,随即陪着笑脸说道:「几位道法师蒞临,我们村子自然欢迎。只是这人一清早便来讨饭,触了咱们霉头,所以气不过、要赶他走。」 「小人、小人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冒犯了各位,请各位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小人挨两天饿没关係,但是有个小孩儿,已经快饿的没气儿了,请各位行个好,赏小人一碗稀粥,让孩子垫肚子……」那乞丐愈说愈小声,最后已经哽咽到不成声息。 「誒,我饿了,你们饿不饿?进村子去找点东西吃?」子灵打破沉默,对着同伴们说。 「今天天不亮就出门,到现在也该饿了,请问大哥,你们村里有没有卖早点的?」子元站出来说话,这同时,子灵轻轻走到后面,拉了拉乞丐的衣襬,把他叫到一旁。 「有有有,咱们村里有个王寡妇、每天挑担子到村头,专门卖热呼呼的包子馒头配上热豆浆,吃他一个,浑身都力气啊!」一个高头大马的壮汉见子元身分高贵、说话却客气,忙热情的让着,把子元带进村里。就在衣眾人向村子走回去时,子灵把乞丐拉到一旁,在他身上点了个净身咒,瞬间把灰黑的破烂衣服变成泛白的棉絮衣衫,乞丐浑身的脏污都不见了,隐隐散发的酸臭也就此消失。 那乞丐一愣,正要低头鞠躬感谢,却被子灵扣住手臂,低声说:「这位大哥,你先带我去看看那挨饿的小孩吧?」 乞丐连忙带着子灵穿过树丛,朝偏僻小路窜去,他隐隐觉得,小豆子有救了。 海边多的是崎嶇礁石和带刺林投树。在坑坑巴巴的礁岩中间,一丛茂密林投树下,背着海的那面、有人清出了一个小岩洞,里面铺着几床破草蓆,草蓆上蜷着一团小小的破布团。 「姑娘…这就是小豆子。」乞丐对子灵说了一声,随即上前摇了摇那团破布,说:「小豆子,你醒醒,我带你去找吃的。」 那团破布摊开,一个小孩瘦骨嶙峋,张着无神的大眼睛,眼神空洞而没有焦点,他听到乞丐在叫他,眼前却一片昏黑看不到人。 子灵抢上前一步,虽然她不是医生,但她也看的出来,这孩子已经在昏迷阶段了。顾不得什么礼貌、什么询问了,她从手鐲空间里拿出一把灵力饮,打开一瓶、就直接灌进那孩子嘴里。 一瓶灵力饮灌下去,那孩子像乾渴的土壤突然吸收了水,来精神了。她睁开眼睛,哑声说:「还、还要。」子灵连忙打开第二瓶,那小豆子这回不等人餵,自己拿过瓶子,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那乞丐眼看萎靡的小豆子一下便有了精神,不禁大喜道:「道法师果然有仙丹,小豆子才喝一瓶、一下就好了!」 子灵笑笑、拿起一瓶灵力饮说:「您也饿了许久,要不要也喝一瓶?」 乞丐惊慌的连连摇手、说:「不…这是救命仙丹,怎么可以浪费在我身上?」 「唉!东西吃进肚里都不算浪费,这是我…我家大人常掛在嘴上的话。」子灵轻快的说着,也只有她心情愉快时,才听得到她说「家里」的事。 (七十九)碧海青天 子灵最后还是强迫乞丐喝掉一瓶灵力饮,又帮小豆子收拾了一下。她拿出自己以前的旧衣服、那捨不得丢的,她带了两套在手鐲空间里。以前她尚未发育时也很瘦小,但是那已经够小的旧衣服穿在小豆子身上,还是如同竹竿套上麵粉袋,松垮垮的似乎能乘风而去。 小豆子的手腕骨、还不到子灵两隻手指头粗,她牵起小豆子的手,有些心疼。转身跟乞丐说:「我叫子灵,请问您如何称呼?」 「大师别用您,小的贱名陈财,叫我阿财得了。」乞丐毕恭毕敬的对着子灵一躬身,是谢谢她对小豆子的救命之恩,也是感谢她提供的「神奇水」,亲身尝过一瓶,顿觉精神百倍。 「好啦,阿财,我也不跟你客气了。现在,我们回村子去吃早点吧。」子灵说着,便牵起小豆子的手、向小路走去。 「灵大师,别、别啊!小豆子可经不起那些村人的折腾!」乞丐陈财双手乱摇,挡在面前苦苦的劝。 「不怕、有我在呢!还有,别叫大师啦,我还只是个道法学院的学生,叫子灵就好。」子灵说道,另一隻手牵起乞丐陈财,三人一起走向村子大门。 村口广场上,露天的石桌石凳、正好给大家当作休憩用餐的依凭。子元、子清和子涵,每人面前摆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豆浆,还有一大盘白胖可爱的包子馒头、坐在中央大木盘里,三人都伸长了脖子盯着村口看,根本不理会眼前食物的香气。 「来了、来了,大娘,麻烦再加三碗豆浆!」子清眼尖,三个人头才刚冒尖儿,她就连忙吩咐了王寡妇,要她添食物。 一旁也在吃早点、顺便看热闹的村民们,眼见乞丐陈财又回来了___虽然乾净许多,但那畏缩样儿还是出卖了他。有几个容易激动的立即站起身、瞪着眼,准备开口赶人。 不等他们开口,子灵连忙挡在前面,大声对子清说:「吃早点吗?赶早不如赶巧,我带两个新朋友来跟大家一起吃!」 眼见这天外飞来的道法师如此维护乞丐,有眼力见的村人,自动站起来一一安抚吹鬍子瞪眼睛的那些人,四位道法师啊,他们可惹不起。再加上,看来道法师们自然会安排这大小乞丐的饮食费用,上门花钱的是大爷、王寡妇有钱赚,也就眉开眼笑的接待三人坐下来。至于那几个涨得脸红脖子粗的村民?连摊主都笑脸相迎了,其他人还嚷些什么?于是一个个又跟龟孙子似的,缩头坐了回去、专心对付眼前的吃食。 「这是我的新朋友:陈财、小豆子,陈财说,我们叫他阿财,他会自在些。」子灵介绍道:「这边是子元、子清和子涵,他们都是我同学。」 刚才喝过灵力饮的阿财和小豆子,这回倒是不饿,所以也就慢条斯理的跟眾人行了礼才坐下,就算开始吃东西,也只是小口啜饮、用手掰了馒头分食,完全没有狼吞虎嚥、恶狗抢食的模样。 看阿财和小豆子举止颇有礼貌,子涵不禁好奇,问道:「阿财,你们看起来不是粗鄙人家,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回子涵姑娘,在下是小豆子的舅舅,陈家村人氏。原本耕读家庭、环境还不错,我唯一的姐姐招了个赘婿。我那姊夫虽然是异乡人,但是有一手好雕刻功夫,大家都说他雕的东西、栩栩如生,如果加个眼珠子、就能动了。他常常雕了各种实用器物、动物摆件拿出去卖,倒也能卖得好价钱,所以生活顺遂美满。」 「你们应该也经歷了什么灾祸,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吧?」子元看着愈说愈慢的阿财,虽然是揭人伤心事,但还是问出了口。 「一年多前,张太师的儿子要修建别墅,不知怎地打听到我姊夫手艺了得,就派人来雇用他、要他去金陵城工作。金陵城离我家有百里远,姊夫不愿意,当晚就被几个黑衣人打残了。他们说,只打断腿、算是警告,留着他一双手等他来上工。还说,要是识相的,赶紧雇了车上金陵去报到,以保家宅安寧。」阿财说着,陷入回忆里,这段往事让他每夜辗转难眠,如今能够说出来,也算一吐积怨。 「我姊夫听了,更是生气,半夜便爬到官衙前击鼓鸣冤。没想到官老爷根本不开堂,派出几个衙役、将我姊夫再打一顿、扔回街上,说他是刁民、恶意寻衅生事。」 「姐夫和姐姐商量了一夜,决定上金陵城告御状。他们雇了车假装要去金陵上工,留下小豆子在家、由我照顾。但是,他们夫妻这一去就杳无音讯。空等一个月、我爹娘坐不住了,又上衙门击鼓鸣冤,官老爷这回接了诉状,发话说要派员了解;两天之后,我家突然失火、爹娘葬身火窟、我和小豆子侥倖逃出、却流落街头。」 「你们不是耕读之家吗?再怎么失火烧去家產,土地依然在啊?留在田间讨生活、也比当乞丐流浪强吧?」子清听得入神,忍不住开口问。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当我家失火之后,房契与佃户名册都被烧光了,那些佃户竟然口径一致,说那些田地是他们的祖產、与我家无关。官老爷完全不理会我的陈情,还派人揍过我两回。就这样,我和小豆子一下子就变成身无恆產的流浪汉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子灵问道:「还打算报仇吗?」 「报仇?小的不敢想。太师和县官他们权大势大、又把我家的產业当好处、许给了乡邻佃户,想辩个明白?一傅眾咻、我是百口莫辩的了。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生活,把小豆子拉拔长大。」阿财说着,声音又哽咽了,看来若不是为了小豆子,他早就豁出去啦。 人家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到了这小村口石桌上,就成了「乾完豆浆、塞进俩包子」;吃饱喝足之后,子灵看看桌上剩下的包子馒头,还有半大盘呢,便拿了条乾净手帕,将它们包了起来。 她将鼓囊囊的一包食物,送到阿财面前,说道:「这些剩的,你留着跟小豆子吃。这条路前去六十里,有座大城叫做枫城。你们两人不如到那里讨生活,还容易些。」 (八十)碧海青天 王寡妇在一旁偷听了好一会儿,看那小豆子细瘦得、跟个竹竿顶了骷髏头似的,忍不住抹了抹眼泪,上前插嘴道:「我看这小孩身体已经很衰弱了,怕是经不起长途跋涉,不如这样吧,我家还有个空房间,你们两个就先在我家住上一阵子,等孩子身体养好了,再出发也不迟?」 子灵听到,眼睛一亮,说道:「这个好!这位太太既然善心,我们也不要白吃白住你的……这样吧,他甥舅两人借住你那里一个月,我来帮他们付房饭钱。」子灵喜孜孜的就要掏荷包,却被一张大掌拦住了。子元拦住子灵的手,说:「子灵,你也不算宽裕,这个钱,倒不如由我来出吧。」 几人都知道,子元是鼎鼎有名、专做灵力球生意的吴记商号少东,谁家有钱也比不过他家,所以子清拉住了子灵的手,对她说:「见者有分,好事怎么能让你一人做完呢?也给子元表现的机会嘛!」 子灵也不坚持,笑吟吟的坐了回去,听着子元跟王寡妇谈价钱。 这时,在一旁安静默不作声的小豆子,突然拉了拉子灵的衣袖,对她说:「姊姊,谢谢你,我带你去看发光的蚂蚁。」 小豆子刚开口说话时声音依然乾涩喑哑,但是说到最后「发光的蚂蚁」时,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怎的,小女孩特有的甜甜嗓音出现了。 「啊?小豆子是女孩儿?」子灵有点惊讶,看到被飢饿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小女孩,心里更多了份怜惜。 「嗯,那些发光的蚂蚁,就要离开了,姊姊我带你去看好不好?」子灵等人听了都是一愣,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心中的问号都相同:不会这么巧吧?是寻人蚁吗? 小豆子双眼发亮、精神奕奕地在前头带路,领着眾人来到甥舅二人原本栖身的窝棚附近,她逕直向海边走去,海水打在礁石中间,她们就在漆黑的枯木残枝与浪花中间前进。 「看!发光的蚂蚁!」小豆子手一指,一个海水浸不到的石头凹洞中间,排满了体型偏大的蚂蚁,正是子灵和子涵在佟家后院里,看见廷焕放出去的那群有成人指节宽的蚂蚁。可是,这群蚂蚁并没有发光呀?子灵对小豆子提出了疑问。 「嗯,姊姊,你们看不到吗?这些蚂蚁身上,有一点一点亮晶晶的光,还会动呢!」 「光会动?小豆子,你画给我们看好吗?」子涵一听,随手折了根树枝,拉着小豆子走到一小片沙地上,就让她画了起来。 小豆子画出一隻放大的寻人蚁,并且在脚上、背上点了许多小点,嘴里解说着:「这些点点是亮光,它们会这样这样动。」手上的树枝画出从蚂蚁六隻脚上到身体、触鬚的流动方向。 「那应该…是水的流动。小豆子可以看到寻人蚁身上液体的流动……她是水属性即视天赋者!」子清惊讶的叫了出来。 「你确定?」子灵疑惑的问道,在她们认识的人里面,还没有具备这样能力的。 「我再试给你们看。」子清说着,从手鐲空间里拿出一瓶水,问小豆子:「妹妹,这个瓶子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小豆子很专心的拿起水瓶子左看右看,最后将瓶子还给子清,摇摇头。 「好,那么你现在再看一次。」子清双手握了一下瓶身,顺势递给小豆子。 「唉呀!姊姊,你会变魔术吗?这个瓶子里有七彩的光,好漂亮啊!」小豆子接过水瓶,爱不释手的盯着瓶身看。 「小豆子看到的,是我打在水里的灵力。水属性的即视能力,能够看见有灵力的液体,尤其是水。」子清解释道:「上次我家太祖回来,我特地跟他请教了五行属性的即视能力,他扔给我一本小册子,那本小册子里就提到了这些。」 子灵听了,知道子清是为了她,她在学院里突然展显土属性的即视天赋,还不小心因为使用过度、灵力不济而晕倒,所以子清特别跟她家的太祖、正义大道法师请教。一时之间,子灵感动万分,原来有个处处为自己着想的朋友,是这种感觉。 接着,子灵想到什么,惊呼:不好!她立即右手扣向小豆子的手腕、左手直接探向她的丹田,开始输入灵力。与此几乎同时,小豆子身子一软、眼睛一闭,整个人像抽掉力气的破布娃娃般,倒在地上。 「是我疏忽了,小豆子本就身体孱弱、引她调动灵力看着些东西,当然要力竭虚脱!」子清会过意来,懊恼的说。 「不关你的事,我们谁也都没想到,而且,小豆子展现的能力真的太惊人了,我还在震惊中呢!」子元安慰道。 「小豆子,小豆子!她怎么又晕过去了?」舅舅陈财倒是见过这场面,虽然担心、但是并不惊讶。 「阿财,她常这样吗?」 「有过两次,她说要找发光的蚂蚁玩,玩着玩着就晕过去了。每次都要昏睡一天一夜才醒。」阿财回应道:「今天她喝了姑娘的仙丹水,精神好很多,我以为她没问题了,才让她带你们过来。」 「这样吧,我们兵分两路,两个人留下看着这些寻人蚁,两人送小豆子回王太太家。」子灵当场分配起来,她的手掌还是不敢离开小女孩的丹田,正一丝丝输送着灵力。 四人随即达成共识,由子灵、子涵陪着阿财甥舅二人回去休息,子元和子清留在原地,观察寻人蚁的动向。 就在子元两人围着寻人蚁,商量着要不要打一点灵力餵牠们时,安静而团团围绕的寻人蚁突然骚动起来。 「那是……子元哥哥和子清姊姊!」两声欢快的童音从海上传来,两人定睛一看,一艘小船正要靠岸,船上有一大两小三个人,其中那两个小孩,可不就是堂堂和明儿吗?看来寻人蚁是闻到了两个男孩的味道,所以才会激动。 (八十一)碧海青天 话说在碧落门的秘密基地「琼林居」城堡里,格尔沁借助神秘石头提升灵力之能,依约帮碧落门主的独子___严辰,打通了灵根。观察了一日一夜、确定那孩子的丹田已经可以开始聚气之后,格尔沁对大长老周道提出,他要回去了,也请大长老实现诺言,告诉他情报掮客「小栗子」的下落。 大长老眼见孙子能够修练了、宿愿得偿,便满面春风的对格尔沁说道:「这样吧,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我派人用碧落门的名义发帖子,把那『小栗子』约出来,您办起事来岂不更方便?」 格尔沁说道:「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大长老了。」 大长老哈哈一笑,说道:「江湖有缘、就当我们交个朋友了。」用一条 情报掮客的性命,结交到可能会当上大道法师的菁英,太划算啦! 于是,第二日,大长老边安排了海船,将格尔沁和那两个走运的「小扒手」,送到近海沿岸,再下了小船接驳他们到岸边。没办法,带着两个没灵力的「普通小孩」出来,只能用一般人的交通工具,用灵力通道之类的方式,怕他们会承受不了。 本来以为两个「小扒手」举目无亲,正思考着要怎么安顿了他们、再赶去约定地方寻仇的格尔沁,还没等小船靠岸,就发现孩子们找着了旧识。 「格尔沁哥哥,实话告诉您,我们真的不是什么孤儿扒手。我们家在开封城,是当地有名的佟家大院;前面那是我唸道法学院姊姊的同学,见到他们,我们就能回家了。」明儿对格尔沁说道。 「你姊姊是道法师?你们怎么不早说?」格尔沁问道。 「堂堂的姊姊也是道法师喔!我们如果老实说了,碧落门的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我们离开啦!」明儿隐去了见到院长妈妈这事,他们绑走院长妈妈,一定有所图谋;他可不想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棘手,到时,这个一时善心的格尔沁哥哥、会不会挺身帮他们?也难说。还是先设法离开、再回去通报大家、比较实在。 不得不说,明儿还是机伶,他止住了堂堂自报身分的意图,两人才被当作「无关紧要的人」,成功脱身。 小船刚触着底,两个孩子便欢快地跑下来,朝着子清、子元奔去。另一边,躲在石头凹槽里的寻人蚁也激动不已,纷纷爬出来,依然列着队,包围在两个孩子脚边。 「子清姐姐、子元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堂堂才张口叫人,眼圈儿就红了。 「我们跟着寻人蚁,来找你们的啊!」子清说道,一手拉过一个孩子,打量着两人,问:「你们有没有哪里伤着?」 「我们很好,多亏这个格尔沁哥哥,好心把我们带出来了。」明儿不忘夸一夸恩人,他有个直觉,如果不是这个人坚持要带走他们,可能出不了那座城堡了。 「您是在大都、得到大道法师决选资格的格尔沁?」子元一眼就认出了来人,这可是最火红的「四大传奇」之一啊!尤其是亲眼见识过大都擂台战,除了廷焕,其他几人也都让子元钦佩不已。 「好说。」格尔沁一抱拳,对着子元说:「既然你们都出动寻人蚁来找他们,可见也是用心,人我已经平安带回,那么就此别过了。」说完,他摸摸堂堂的头,语重心长的说:「堂堂,以后你也可以修练了,记得要把你一身本事,用来帮助弱小、帮助像你以前一样的普通人。」 在画出了圆洞、要进入前,格尔沁看了明儿一眼,他确定明儿已经在修炼,但是他既然装傻,应该有自己的考量。明儿张着灿烂的笑脸,对格尔沁开心的说:「大哥哥、谢谢你、再见囉!」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子灵和子涵回到海边,只见两大两小蹲在岩石间,拿着两块手帕小心翼翼的包起什么东西。 「堂堂!」「明儿!」两人惊喜的飞奔过去,嘴里叫着弟弟们,心里落下一块大石。 「走!我们回家,赶紧告诉爸妈和爷爷,找到你们了!」子涵抱住了堂堂,兴奋的说。 「可是,他们两个没有灵力,我们不能御空而行;用折叠空间、他们受的了吗?」子元点出了问题。 「灵力?我们有啊!」堂堂接口道:「格尔沁哥哥把手放在我肚子上,他说给我一点灵力,细细的、暖暖的一股气,会动的……那就是灵力吗?」 「堂堂,你……有灵根了?」子涵惊讶的问。 「嗯,刚刚听格尔沁说话的意思,好像是。」子元说道:「但是…还有个明儿?」 「明儿有灵力,虽然不多,但是跟着过空间折叠、应该没问题。」子灵接口说道。明儿的修炼,还是她亲自教过的。 「那好极了,我们赶快回去开封城吧!」子涵迫不及待牵起堂堂的手,顺手送了一丝灵力从脉门进去,探向他的丹田。果然,她感觉到堂堂丹田里有一团棉絮般的灵力丝线,不多,但是流动得很顺畅。 为了照顾根基尚浅、灵力薄弱的两个小弟,子灵一行人在中途留宿一晚,第二天才回到离渔村四百多里外的开封城佟家大院。一踏进家门,自然迎来另一场开心的眼泪。 子灵正要拿出纸鹤来烧,耳边却听到廷焕有些疲惫的声音:「别烧了,我在。」 廷焕略为憔悴的天青色身影,从院长妈妈的「办公室」?__那个只摆了一桌一椅的杂物间出现。 「师父,明儿他们回来啦!」子灵张口喊道。 「嗯,寻人蚁已经告诉我了。」廷焕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说:「你叫明儿把寻人蚁拿过来。」 就在子灵转身要去前院叫人的时候,明儿急匆匆的进来,还没站定呢,他忙说: 「廷伯伯,我看到院长妈妈了!」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让廷焕和子灵愣在当场,廷焕忙衝上前去、抓着明儿细瘦的双肩,问:「她还好吗?有没有受伤?她在哪里?」 (八十二)碧海青天 明儿哪里见过廷伯伯如此失态的样子?他囁嚅着说:「院长妈妈、她、她很好,只是不能出来…她叫我和堂堂当作不知道她在那里、赶快离开。」生怕廷伯伯把他的小身板捏碎,特别强调这是院长妈妈的要求。 「嗯,那就好。」廷焕放下已经被他夹着离开地面两寸的明儿,掩去眼中的失落,深吸一口气,问道:「找你们的寻人蚁呢?」 明儿赶紧从口袋里、拿出两团揉在一块儿的手帕,轻轻打开,手帕里是一颗颗浑圆的小黑豆,看来寻人蚁又休眠了。 廷焕从戒指空间里拿出盒子,轻轻把手帕里的「黑豆」倒进去,跟子灵说:「你把灵力聚集在两手掌心,想像手里握了两团棉絮,隔空摩娑着盒里的豆子,从一默数到一百,就可以收手了。」 子灵依言施为,明儿也好奇的在一旁看,直到她收了手、对廷焕说:「好了,师父。」 廷焕把盒子盖上,交给子灵,说道:「寻人蚁要完成任务,就要找到设定的目标气味,最好是停在目标身上,用身边的衣服帕巾收起牠们也可以。牠们完成任务之后,要用灵力餵养;我叫你用灵力餵养牠们,就是让你成为其主。」 「谢谢师父,这样我就可以好好研究寻人蚁了。」子灵开心的说,赶紧把盒子放进手环空间里。 「明儿,你过来,跟廷伯伯好好说一说、你们遇到了什么?」廷焕慢条斯理坐了下来,他已经能很好的控制自己情绪了,恢復平日的温和声音对明儿说。 第三进后院里,明儿在跟廷焕伯伯述说遭遇时,前面一进的花厅里,堂堂坐在满桌子食物面前,对着眼睛都不愿眨一下的家人们,有一句没一句从那天放学逛街说起。 「那些人掳了你们去,为的是什么?」佟老爷子想的深远,忧虑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是第一天到第二天的时间,我们一直都在睡觉。我觉得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全身都的骨头很痛、可是一直醒不过来。」堂堂嘴里还吃着鸡腿,嚼着东西说话不是很清楚。 「全身骨头痛?然后呢?」佟老爷子惊讶得睁大眼睛,佟大个儿和他夫人,也就是堂堂的父母亲,更是紧张得放下碗筷;要不是看见儿子好端端坐在眼前,真想衝出去找医生了。 「然后…然后我就觉得肚子里有一条小河,流出细细的水,比我的小便还要细…水流过的地方,骨头就不痛了。后来我觉得很舒服,就一直睡觉,睡到他们叫我起来吃饭。」堂堂形容的语焉不详,但是听在佟老爷子的耳里,那就是妥妥的真气在丹田运转之兆啊! 身为前任大道法师的管家、本身有五级道法师实力,佟老爷子眼界自然不低。他的儿子媳妇都只是普通人,但是孙女涵儿,从小就领了諭示、现在在天道学院里修习。相隔十年后才生出的这个孙儿堂堂,集全家宠爱于一身,偏偏三岁就得到了个「普通人」的諭示。心胸开阔的佟老爷子其实不在意,他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当个普通人未必过得比较差,道法人也有道法人的烦恼。 可偏偏亲眼见到自己大姊修炼学法术的堂堂,竟然爱上了道法,立志要当道法师。 前两年他年纪小,家里人一是碍于难解释、二是认为小孩儿心性不定,长大了还会有所转变;便没有太在意。 但一直到最近,言谈间还是听堂堂满怀希望、篤定的说,自己长大也要跟姊姊进同一所天道学院、成为道法师。他随身还带了颗奇怪银纹的珠子,坚信那颗珠子能完成自己的愿望。 家里的长辈才在烦恼着、该怎么跟堂堂说明这是不可能的,没想到竟有了戏剧性转变! 「爷爷,听我同学说,送他们回来的格尔沁大哥提了一下,似乎堂堂灵根通了与他有关,下回若是遇见,我们跟他问个清楚;如果真是他所为,那还要好好谢谢人家了。」子涵见着弟弟的时候,格尔沁已经先离开了,所以她想要当面感谢的机会也无。 佟大个儿和老婆两人,在一旁听得心中欢喜,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虽然孩子失踪时烦恼不已,但是这后面的转折,却让人觉得一切都值了。最重要的,堂堂这孩子心愿真能实现了___话说回来,那颗奇怪的银纹珠子,真有这么神奇吗? 堂堂自然也提到了遇见院长妈妈一节,佟家人听了暗暗心惊:原来是碧落门的人绑走了孩子;看样子,如果不是格尔沁出手,这两个孩子可就凶多吉少啦! 当晚,一家人又是惊喜、又是唏嘘,聊到桌上的汤都热了三回才罢。 因为寻人蚁感应通知才兼程赶回的廷焕,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昔日夏侯婉卿忙碌穿梭的回廊,现在已经灯火昏暗、人影也无,各个房间里的孩童声音,听起来离他好远,他突然感觉万般寂寥。本拟在此休憩一晚再去寻魔龙御空,这会儿却不想逗留、反正灵儿也在、他亦无心与人周旋。随手画了个圈,漫无目的摺叠空间,廷焕在这一刻,只想离开,去哪里都可以。 时序进入深秋,中原大陆北方的夜里,已经开始有些冻人了。人们开始贪恋被窝,野地的动物都在为过冬而忙碌。 满山红黄的树叶中,坐着一隻体型硕大、形象有些稚拙可爱的猫头鹰。那猫头鹰睁大眼,死盯着地上一个洞,像在等什么东西出现。 当月光被云翳遮住、四野一片昏暗的时候,一个浓黑影子突然从洞里窜出,猫头鹰毫不犹豫扑了过去,利爪如鉤、无声无息抓着那条影子,展翅向空中飞去。就在这同时,半空中开了个洞,一道青蓝色身影刚好挡住猫头鹰起飞的方位,猫头鹰狠狠撞了一头,落下地来,竟然吐出眥骂人言:「他奶奶的!痛死老子了!」 随着身体滚落地面、松口飆骂,牠爪子上那条黑影挣扎着就要逃走。 「快!帮我抓住牠,牠若逃了,我跟你没完!」猫头鹰正在变形,变成人类模样之后,双脚根本抓不住那滑溜的黑影,于是他只好对着半空中那人求救。 (八十三)碧海青天 那青蓝色长衫的人影立即旋身,掏出一个布袋对着黑影兜头罩下、包了个严实,他动作飞快,只在三息之间,已经抄起布袋、绑好袋口、将整个布袋裹在结界里。 「谢…谢啦!」猫头鹰化形成为人类之后,也火速穿了件长袍,光着脚就走过来、伸手要拿布袋。 「想要?哪有这么好的事?不劳而获可不是好习惯。」那青蓝长衫男子一掌拍掉了伸过来的手,冷冷地说:「魔龙御空、你说对吧?」 被打掉的手迟疑了一下,伸手进口袋里,拿出一双黑布鞋,慢条斯理地套在脚上,嘴里嘟囔着:「当人真麻烦,穿完了衣服、还要穿鞋。」 青蓝色长衫男子看着「魔龙御空」,说道:「我是廷焕,下一任大道法师。」 「大道法师?等你先通过天劫再说吧。」御空一边说话,一边把迅速长长的黑发綰了个髻,还在发髻上戴一套白玉小冠。他反摺衣袖、露出莹白的水袖,系上青玉丝絛编成的腰带,最后戴了个白玉扳指跟发髻小冠配成一对,说话间,一个风流倜儻的俊秀青年出现在眼前;只除了两眼间的距离有些开,其他模样,怎么也跟刚才的胖猫头鹰联结不上。 「废话少说,我要一个情报,就拿…这东西来换。」廷焕举了举手上布袋,说。 「那是我守了三天才抓到的育蛇,凭什么变成你的筹码?」其实御空为了抓育蛇,这回可是跟踪了将近半个月时间,牠不敢实说,怕对方发现这条育蛇的重要。 「就凭牠现在在我手上。」廷焕开始转起袋子,他在感觉布袋里那个生物的状态。 「还说呢,要不是你刚才在半空中撞了我,我怎么会把育蛇给弄掉?幸好你手脚挺快,把牠抓牢了,否则,我看你赔不起!」放狠话,御空可没输过。 「你弄掉是你自己的问题,现在这东西在我手上,可就归我囉!」廷换作势要连同结界、袋子一起撕开,说道:「人家育蛇也倒楣,莫名其妙被你抓了,倒不如我徵询一下牠的意见,放牠出来?」 「别!只要露个小洞,牠就跑啦!」御空急着阻止:「你想要什么情报?说来听听。」眼见廷焕油盐不进,道行也不浅___想用武力夺取、又怕他把育蛇给放跑了;御空开始想办法妥协。大家都知道,魔龙几乎无所不知,也常用「卖消息」来赚取黄金;可是,像今日如此憋屈,魔龙御空还是头一遭。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臭小子你下回就别落在我的手上!」魔龙御空在心里腹诽着,脸上却温柔微笑,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我想知道,夸父当年留在禺谷的手杖,现在在哪里?」 「当然还在禺谷啊!」御空直觉的回答道。 「三十万年前的禺谷,现在还叫『禺谷』吗?」廷焕说道。 「这是个好问题,我觉得,你要的不是个地名,而是一张地图。」御空说着,他又想变形了。 「这张地图不是标示『禺谷』的位置,而是『夸父手杖』的位置。而且它值得用一条活的育蛇来换。」廷焕很聪明,把话讲白了、不让御空玩文字游戏。 「嗯,我想想……我觉得换个身形、想得比较清楚……」御空一遍唸叨着、一边脱下了衣服、发饰、鞋子和扳指,身边瀰漫起一层层浓雾,硕大的龙头和两隻爪子率先破开浓雾出现,接着是尾巴,最后当龙身闪耀着七彩光芒、呈现在廷焕眼前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刻鐘。 「恢復真身就是舒服。」魔龙身体翻腾了两圈,像是在伸懒腰。 「嗯,颇有架式的样子,可惜变身的速度有点慢,比御虚差了那么一点。」廷焕非但没有被庞大的龙身气势所震慑,还开始点评起来。 「我哪里不如御虚了?得到龙族传承的可是我!搞清楚!」御空一听,气的冒烟,忍不住张嘴就反驳。 「原来你得到了龙族传承?那我可真是找对龙了。麻烦你去传承里面捞一捞,查一下那根『夸父手杖』是怎么一回事?」廷换来了兴趣,好整以暇的找了棵大树、飘身坐在树的枝椏上___当然,手里不忘攥着那布袋。 「十万枚金币。不能再少了,卖消息总要有个行情价。」魔龙御空开啟做生意模式,出着价钱。 「可以,那,这条育蛇就归我了。」廷焕点点头,正要把布袋塞进空间戒指里,没想到立刻被魔龙御空给制止了:「喂!等等、你等等,这育蛇娇贵的很,你一放进空间戒指哩,它就被憋死啦!」 「育蛇是我的,你要的是金币。我怎么处置『我的』育蛇,你可管不着。我不在乎它死活,关你什么事?」廷焕懒懒地说着,手上动作却一点也没停。 眼见那布袋愈挤愈小,就要变成一长条儿棍、被硬塞进戒指里了……魔龙御空猛的大喝一声:「好啦!地图归你、育蛇归我。」 廷焕动作停顿,手顺便抖了一抖,那布袋瞬间膨胀起来,只见袋子上下起伏得厉害,想是育蛇正在里面大口喘气。 「妈呀,两尊大神斗法,可憋死我这夹在中间小的了!」育蛇心里如是想。 「你等等,我想想。」魔龙一像守信用,这可是魔龙族为数不多的优点当中、最为其他族类所信任的一项优点,牠刚才既然答应了这桩交易,便不会再出么蛾子,既然牠说要「想想」,必定是动用魔龙祕法、进到传承里找消息去了。廷焕静静的坐在大树上,也不去催牠。 又过了一刻多鐘,御空开了口,声音略带沙哑地说:「夸父手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人提起了,我的消息还是五千年前的,如果没有意外,它还在那地方。」说话间,一片暗红色龙麟飘了下来,恰恰落在廷焕面前、静待他伸手去接。廷焕也很乾脆,一手接过龙麟、另一手递出装有育蛇的布袋,点了点头,表示「银货两讫」。 魔龙御空接着补了一句:「这东西其实你要了没用,既然你将成为大道法师,整个中原大陆还不够大吗?你还想去哪里『开疆拓土』?」 「夸父手杖有什么作用?」 「你连它的作用都不知道,竟然还追着我、要找这东西?」御空眼珠子一转,似乎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味道,语带兴奋的说:「除非……要这东西的不是你,可是你却被威胁着来找……未来的大道法师竟然有这么大的弱点?这可不妙喔!」 从御空的声音里,廷焕并没听见真心的着急,倒听出了幸灾乐祸。他「哼」了一声,说道:「不该你知道的,别瞎问瞎猜,那样对你的健康不太好。」 「好、好、好,我就卖你一个面子,不问了。」御空睁着晶亮又大如铜鐘的龙眼,定定看着廷焕,他想看看这位即将上任的大道法师未来。可是一向能预见未来的魔龙,这次只看见一片迷雾,迷雾中隐隐有个大黑手掌,大到能够一掌包住他的龙头、就要迎面挥来! 御空吓一大跳,知道天道生气了、不让他窥看,连忙低下头、龙身翻腾两圈,装没事龙似的,说道:「交易完成,大家各忙各的,走啦!」也不等廷焕有何反应,连忙勾起布袋、升腾入云端,使了招神龙摆尾,扬长而去。 (八十四)碧海青天 书房里,桌上一灯如豆,却明亮如昼。原来在房樑、墙壁上,镶嵌了许多发光灵力球,那一灯如豆微弱火光,烧的是香氛蜡烛,只是个装饰、显气氛用的。 在书桌前,坐着身材魁梧、威严高大的中年人,那是碧落阁主、严海青。 对外、他的公开身分是位成功商人,事业遍布中原大陆各国,只要说得上的货品、他的商行几乎都有得卖;所以就算常奔走在各国之间,也不会惹人怀疑。 「海青……喔、帮主,我们辰儿灵根已经打通,可以修炼了。」大长老兴冲冲地进了书房,一进房门、看看没其他人在,便开心地说道。 「嗯,我听说你请来格尔沁,就是为的这事吧?」严海青淡淡的说出「格尔沁」这名字,表示他多少还是知道些。 其实大长老这回行事,是背着帮主严海青做的。他估摸着,若能成功固然很好、假使不幸失败,就当作这事没发生过,辰儿依旧是个小公子。没想到严海青看起来不闻不问的,原来心里早已有数。 「我用一个情报,换得格尔沁的帮助,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大长老说道:「倒是辰儿的修炼,该提上时程了;虽然起步晚了点,但是有你这个功力深厚的父亲来亲自指导,想必会进步飞快;五年后进入道法学院就学,一定顺遂!」 「我知道了。你不就是要我去教辰儿修炼功法吗?有空我会过去。」严海青倒没有非常高兴,语气反而有些冷淡,他心里打什么主意、大长老也猜不透。 「喔,对了。在『琼林居』的城堡里,还住了一位『客人』,不知这位是……?」大长老问的有些忐忑,他很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比如说帮主已经娶了第二个夫人之类。几经观察,说这位女子是「客人」,却被限制了行动;说是囚犯,帮主对这位女子又颇为礼遇……这个人,不问清楚、终归是一根心里的刺,所以趁着报喜讯的机会,大长老决定要探问一下。 「那位『客人』本身倒没什么,我只是藉着留住她、连带让她的朋友为我办事。」严海青说的婉转,其实就是抓了个人质、以此要胁某人罢了。 「她的朋友?是何方大能?」大长老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总觉这像捅了个马蜂窝,弄不好要糟! 「她的朋友是新近大道法师候选人之一,廷焕。」严海青说道:「我只是让他去帮忙找样东西,东西拿来、我就放人。」 「廷焕?这人一向独来独往,竟然也有过命交情的朋友?」大长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新近风行一时的「四大传奇」,最难摸底、最神秘的,就是这个叫做「廷焕」的人了。 「嗯,我也是无意间知道,他在最初报名单上,填了一个地址,就是这位女子主持的育幼院。在大都决战前,育幼院却又一夕之间搬空了,可见他对育幼院的重视。所以我设法请了育幼院院长过来,没想到这个廷焕就像疯了一样,开始攻击我碧落门的分部。可见这女的、对于他而言,非常重要。」严海青这才把最近一阵子做的事,整理了给大长老知道。 「身为大道法师候选人,竟然有个这么明显的弱点?看起来获选的机会不高啊!」大长老评断着,联想到格尔沁,那人自从罗师父死去后、便没什么弱点,幸好自己顺势卖了个人情给他,看来那个格尔沁、成为大道法师的希望还挺大的呢! 「我也是这样想。不过这个廷焕的确本领高强,智计也不俗,他让人栽赃嫁祸碧落门这一招,还真的让我有点头痛;但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点儿消耗我还禁得起,只要最后他能乖乖去拿那东西,一切都值得。」不愧是碧落门主,严海青的好算计,就是吃定了廷焕无法成为大道法师,结了樑子日后也能摆平。 「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大长老不解的问。 「夸父手杖。」严海青看了看一脸懵的大长老,继续说:「那是上古遗留下来的宝物,可以生成土地、养地成林。」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拿到夸父手杖,在琼林居那个海岛旁边,製造出一片土地,建立碧落门的王国。」严海青直接说出他的目的,说完之后,书房里一阵沉寂。 「这…这夸父手杖,真有这么厉害?」大长老舔了舔乾渴的嘴,结结巴巴地问道。 「它的功效比不上『息壤』,但是也已经足够我们用了。最重要的,手杖是无主之物,息壤可不是。」沿海青严肃的点点头,说道:「寻访夸父手杖也需要时间,这段时间里,我们要好生接待我们的『客人』,以免到时廷焕得了手杖却不肯交出。」 琼林居城堡某一个房间里,夏侯婉卿独自坐在桌前。这个房间有内外两部分,内室与外间以木柜相隔,算是仍保有一些隐私。这已经是困居于此的第七天了。除了在第三天傍晚时候,看见明儿与堂堂,其他时间,招呼夏侯婉卿的,只有礼貌的敲门、和递上食物的一双手。她也曾想要和送食物的人交谈,可惜那些人似乎奉了严令,对她虽然礼貌客气、却拒绝沟通、连开口叫一声也无。她曾经用不接盘子、不吃东西作为手段,可是那些人仅只是打开了门、将食物放下,或将残羹剩饭收起,其馀一概不理。 甚至于,她曾声称肚子痛、月事来了、需要月事带、要换洗衣服等作为藉口,要求对话。那些人会观察一阵子,然后悄悄奉上必需品或取走换洗衣物,然后依然沉默。 连对话都没有,她又怎么询问、探听或逃离呢? (八十五)碧海青天 到了第七天晚上,夏侯婉卿拉住送餐的双手,对那人说:「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要沐浴、要洗头,不能就这么只用湿毛巾擦身体;这位姑娘、如果你再不让我洗澡,我就会生病了!」 那送餐的人全身包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惊讶的看着夏侯婉卿,她的身高算是高挑、又穿着长袍,对方是怎么发现自己是个女子? 勉强点了点头,算是仅有的回应,送餐的手迅速收了回去,消失在门后。 「不让我洗澡、我就不吃饭。」夏侯婉卿对关着的门大声说,随即进到内室,晚餐动也未动的兀自放着、直到凉透。 过了良久,铁门无声地打开了,一双手送上个竹编提篮,篮里放了沐浴用品和换洗衣物,依旧是那个全身包住的女子,她做着手势、要婉卿跟她走。 出了铁门,走过长廊,下过旋转石梯,猛然闻到一股清新又带着咸味的空气…这是房子外面了。夏侯婉卿暗自高兴,终于走出了屋外,她可以设法逃离啦! 可惜高兴不过一下子,她听到了海浪拍岸的涛声,虽然只有天空中星子闪烁、眼前一片漆黑,但她隐然发觉:自己面对着一片海洋,而且,这海洋似乎宽广到包围了四周___包围了四周?那不就是在一座小岛上吗?这个发现瞬间让她又洩了气,小岛?那要怎么离开啊? 不知她心中百转千回,带路的人拿出一颗发光灵力球,摆在腰间,刚好能够照亮脚下三尺之地。 顺利走了一炷香时间,来到一个石砌的温泉边,带路人放下提篮,转过身去、坐在石阶旁边;这是要守着她沐浴的节奏。 「呃、那个……我不习惯洗澡时有人在旁边,你…能不能…离远一点?」夏侯婉卿迟疑地说道。 那人听了,站起来,向外圈走了两步,随即又蹲下来。 「虽然你背对着我,但是,我就是感觉不自在;你就好人做到底,把灯拿到照不着人的地方,好吗?」她接着游说道:「你把灯拿走,这里一片黑,反正我也走不了、对吧?」 那女子迟疑了好一会儿,看婉卿一直立在原地不动,只好让步,向外围又走了三尺远,刚好灵力球的光芒外围隐约落在水池边之处,停下身来再也不动。 婉卿见状,也不再客气,便脱下了衣裳、慢慢泡进温泉里。 真是好久没有沐浴了,全身被温热泉水包围的感觉真好!轻轻喟叹一声,那是满足的叹息。就在洗过长发、手指在发间爬梳之际,她心念一动,调动自己不多的灵气、打开戒指空间,拿出纸鹤,将纸鹤轻轻放在岸边石头缝中。离开微弱光晕、落入石头阴影里的白色纸鹤,瞬间同化成了石头灰暗的顏色,这是隻会改变顏色的纸鹤。 婉卿沐浴完毕,很平和的穿好衣服、擦着湿漉漉长发,跟等在旁边的女子一同回去。也在这时,婉卿才知道自己被关在一座石砌城堡中,只是,又得踏回蛰居的房间,她适时皱起眉头、嘴里嘟囔着:「成天关在房间里块闷坏了,我能不能每天出来走一走?」 走在身旁的蒙面女子僵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回答,只伸手示意:该上楼了。 接下来几天,每到日落时分,吃过晚餐后,婉卿终于有了段「放封」时间,她在那名蒙面女子带领下,可以到城堡边的温泉池去走一圈、或者顺便沐浴一番。几天下来,婉卿更明确了,自己是被滞留在一座小岛上,小岛上除去这座城堡、似乎不再有其他建筑,当然更没有见到其他人。想来是在她「放封」时间,所有人特意避开;这让她不禁想起堂堂和铭儿,不知道他们顺利离开了没? 在城堡的房间里,四周极其安静、静到连鸟声虫鸣都没有;这不正常。让婉卿不禁怀疑,在城堡里有个隐形结界存在?每回当她走出城堡侧门、海浪声与偶尔出现的海鸟鸣叫声、甚至有些虫鸣,会猛然袭来,才让她从寂静的世界回到现实人间。 到了整整第十五天,一向艳阳高照的天气突然转变,岛上狂风大作、天空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一阵阵疯狂撒下,就连稳坐在密闭房间里的婉卿,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传来让人喘不过气的低沉闷热。 闷、热、黏腻、呼吸不顺,婉卿甚至有好一段时间,怀疑是自己生病了;但是用微弱灵力巡了全身一周天,又没发现哪里有问题,想来是外面天气骤变了。 就在这当口,一个既非用餐、也不是清洁的时间,房门外传来谨慎有礼的敲门声。 「请进。」不管门外那人从不开口,婉卿还是有礼貌的说话。毕竟,这半个月来,唯一和她接触的这人,举止都是谨慎有礼的。 铁门无声推开,婉卿人在内室之中,却不急着出去。她这时听到了一声不寻常的声音___铁门从外面拴上了。 明明听见有人进了门来,房门却从外面拴上?这是什么情况? 她提心吊胆站了起来,伸手进戒指空间里、拿出一枚「霹靂球」,紧紧握在掌心。 听着从外室向里面走动的声音,也不过五息功夫,婉卿正考虑着要丢出手里的霹靂球了,却感觉自己被吸力吸住,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婉卿,是我。」 廷焕低沉的声音从胸膛与耳边同时传到,婉卿瞬间热泪盈眶,她嗅着久违的沉鬱味道,抬头看见一个瘦削的下巴上、生满鬍碴,果然是憔悴的廷焕!忍不住她声带哽咽的唤道:「廷焕……是你、你来了。」 「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悄悄用结界将两人包住,廷唤紧拥着同样消瘦的婉卿,将头深深埋在她的脖颈间、吸了口气,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味道、他日夜盼望的人儿,终于,他找到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良久,婉卿开口闷闷地说了。 廷唤从口袋中拿出破败不堪的纸鹤,说道:「多亏了它。」那是当年廷焕教婉卿使用空间戒指时,第一样放在空间戒指里的东西,放了这么些年,终于用到它了。 「我那时候…那时候只是尝试看看,没想到它真的能飞洋过海,把你找来。」婉卿吸了吸鼻子,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 「嗯,现在外面吹着颶风,狂风暴雨让所有人都在避难,我就先借你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天风雨过去,再做打算……你的床……可以分我躺一躺吗?」廷焕嘴里徵询着,身体已经老实不客气地躺了下来,幸好这床够大,足够两人并排躺下。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廷焕已经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着他拉扎的鬍鬚、消瘦的面容与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斑渍,想来、他这一趟应该也是歷经辛苦,婉卿便起身坐在外间,准备帮他挡去窥探。 (八十六)碧海青天 十日前,当廷焕拿到了龙麟地图之后,便循着地图的指示,一路找到阿尔泰山山脉边,那里有片名为「喀拉哈里」的沙漠。沙漠边缘,吹着不绝的热风。旋风来去中间,阿尔泰山的山峰坐镇着,山上一片片白樺林屹立在天地间,沙漠来的热旋风到此便烟消云散,只剩蓝天白云、和「静謐」___一种人跡罕至、鸟兽无踪的静,彷彿开天闢地、亙古以来就是如此寧静。 廷焕在山巔御空而行,口袋里的地图时不时发出微微红光,如果你仔细去看,可以发现他的飞行轨跡与地图上蜿蜒的线条完全一致;不知是飞行者配合地图,还是地图显现了飞行的踪跡? 在白樺林中间,出现了另一种叶片凋零殆尽、只剩粗壮黝黑枝椏向天伸展、似乎在无声吶喊的树林。 「是这里吗?看起来像。」廷焕喃喃自语着。昨天深夜开始向北飞行,直到一日将尽,他才找到这片山脉。心里磨不去的焦躁,至此已经压抑不住,他掏出龙麟地图拋上天空,一道法诀打在图上,地图开始变大、变立体、像是投影般,一座山脉的影像浮现空中,山脉中有座山谷,谷底微微发着红光。 廷焕就这么静止在空中,调动地图投影、与脚下的山峦比对。经过三百六十度一整圈比对过之后,他确定了某个方位,收起投影,整了整衣服,廷焕精准而犀利的向南南西方向掠去。 果然,有天地异宝的地方,就有神兽驻留。 当廷焕飞掠而下时,原先蛰伏在山谷里的肥遗蛇、感受到强大灵力震动、醒了过来,搧动肥短的小翅膀、张牙舞爪地向半空中衝去。 严格来说,肥遗蛇除了身体像蛇,其他地方可是一点都不像:背后有对小翅膀、腹部长了四隻爪子、还有个像是野人般穷凶恶极模样的头颅;肥遗还有佈满全身的坚硬毛发,虽然说是「毛发」,其实跟铁丝也差不了多少。 因为这「神兽」实在很难归类,所以姑且称之为「蛇」,若真的叙起辈分来,肥遗可算是蛇族的祖宗了。 廷焕还没降落地面,就在树林中间被肥遗蛇截住了,蛇身毛发戟张、像刺蝟一样,根根毛发都像小小的暗器,牠企图用身体捲住廷焕,顺便把尖刺插进对方的身体中。 一向不用武器的廷焕,这时也不敢托大,从空间戒指中抽出长剑,带着灵力的剑兜头便劈了下去,长剑剑刃削去肥遗蛇肚子上的一大片硬毛,像是刚被剃去一刀毛的宠物狗。 肥遗哪里受过这等待遇?牠在这片山林里好歹也称王称霸了上千年,偶尔几个有幸见到牠本尊的道法师,莫不吓得落荒而逃,哪里还有胆子跟他对峙?今天算是遇上硬碴子了。肥遗蛇晃了晃脑袋、大吼一声、调动周围的灵气,山林间顿时浓雾瀰漫、夹杂一股腥臭味,打架不成、牠放起毒来了。 廷焕立即将自己全身用结界包裹,脚步依然不停,衝到肥遗面前,剑招对着牠的利爪招呼。肥遗有些畏惧那把锋利长剑,缩起爪子、不敢正面迎敌,便一甩长尾、企图用尾巴扫掉他手里的武器。 本以为粗大如合抱树干的尾巴、带着罡风扫来,那人类总该避上一避、退后几丈远了;没想到廷焕居然一反常态,赶上两步、站进尾巴摆动的圆心,双手握剑,赶在尾巴扫到之前,一剑挥下、硬生生斩上生满尖刺倒鉤毛发的尾巴! 这一剑虽然没能砍断千年肥遗蛇的尾巴,但是却也重创了牠。长相粗陋、但是灵智并不呆蠢的肥遗蛇,想到了廷焕这一剑、若是砍在牠的脖颈上,他的头颅是否能够保住?那就难说了。情知廷焕没有真的起杀心、应该只是为了地底下那件异宝而来,肥遗蛇不甘不愿的嘶吼几声,心里盘算:守着异宝、却失了难得的千年性命,可真划不来啊! 廷焕好整以暇立在大树顶端,拿了块手帕擦拭着长剑上的黏液,看肥遗在那里喘着粗气、满心挣扎犹豫,虽然没有语言交流,但是他知道肥遗蛇的想法、想来肥遗也了解廷焕的手下留情。 过了良久,当廷焕举起长剑、再度靠近肥遗时,牠终于下定决心,撤。 就在第二次太阳升起时,廷焕已经探过长三十里的谷地中、有三处灵力特别旺盛的位置。 「三处?不是一个位置?」他有点疑问、再度拿出地图,盘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地图上属于谷地的位置,竟然形成一个红圈圈,那片红晕笼罩了整个谷地。「这意思是,要我自己一寸一寸挖?」廷焕苦笑地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魔龙果然小气,只要一点不顺牠的心,就会做些小手脚来掣肘,让你办事不方便、牠就报了仇啦!」 静坐调息了半日时间,廷焕才站起身,走向第一个探到的灵力异常处,他拿出圆锹,真的一铲一铲老老实实向下挖。等到挖了一人高的深坑,圆锹碰到坚硬物体、发出「鏗」的一声才停住。他改用手去扒土,最后泥地里现出一截有如象腿般粗壮的黑石头。 廷焕开始唸咒、让那一截「黑石头」飘浮起来,没想到才离开那个土坑,就听见轰隆隆的声音、四周土地都在抖动。二十息不到的功夫,廷焕脚下已经出现一个方圆二十丈的天坑!幸好他反应及时,迅速飞到半空中,带着悬浮的「黑石头」,所以毫发无伤、全身而退。 他将「黑石头」吸引到手边,说也奇怪,那原本粗大如象腿的物体,一碰到他的手,便缩成了人类手杖粗细的半截棍状物,木头纹理浮现在物体表面,就像一块木化石。 「它会依物主的身材而改变大小,看起来真是夸父手杖了…只是,这长度未免短了些。」廷焕心想。 禁不住好奇,他又到第二、第三个点挖掘。又是一整天过去,当这段谷地出现了三个大天坑之后,廷焕也得到了三节手杖的木化石,三段依次连接起来,就是一枝成人适用的手杖。 (八十七)碧海青天 经歷三十万年的风化与地层拉扯,这「夸父手杖」断成了三节,还被时不时的地震与土地增生给「挪移」分开;严格说来,魔龙御空提供的地图也没错,一个红圈圈笼罩整个谷地,是因为宝物分成了三截。 廷焕虽然灵力深厚,但是挖这异宝也是够呛的,不但得亲力亲为、轮动铲子一铲铲挖去足有一人高的泥,而且还要保持灵力探知周遭,慎防再有神兽过来抢夺;因此耗费不少灵力。所以,他在收起断成三截手杖之后,又留置原地打坐修整了一天一夜,才恢復精神。 等到廷焕回到开封城佟家大院的时候,恰好看到了那隻会改变保护色的纸鹤。 那隻纸鹤是廷焕亲手放进夏侯婉卿手上空间戒指里的,还记得当时,为了让婉卿学会用神识探得戒指里的空间,他特意在那纸鹤身上施了个小法术,让它就连待在空间戒指中,也会变换保护色,这样婉卿为了找到它,非得练习让自己的神识清明才行。 现在,这独一无二的纸鹤摇摇晃晃来到他面前,应该是婉卿放出来的。 「她在哪里?带我去。」廷焕对着纸鹤说道。旁边经过的行人,则是看见一个青年男子,衣着脏污、形容憔悴却两眼放光的对着虚空喃喃自语。 「这年头啊,路上游荡的疯子还真不少。」路人心里这样想着,走路都特意绕过一大圈,不想跟这「疯子」对上眼。 廷焕却顾不了这么多,他挥挥手,让飘在眼前的纸鹤转身回头,向来时路而去。 从无名海岛到中原大陆上的开封城,就算直线距离,大概也有上千里;更何况中间包括了大山大河、森林旷野与喧闹城镇,这段路程、就算是个大活人都得去掉一层皮。这隻纸鹤,能够撑着回到开封城,已经耗尽了所有灵力,现在要它立即返回,实在有困难。所以,回头飞了不到两尺,那隻纸鹤就落在地上,还显露出苍白的本体顏色。 莫可奈何,廷焕抄起纸鹤,进了佟家大院,又窝回第三进后方、西厢房的角落杂物间。这纸鹤灵力快要耗尽了,若真的让它完全失去灵力,就会变回白纸一张,对于曾经到过的地方也完全「忘记」;到那时,就真的找不到婉卿所在的海岛啦! 经过寻人蚁的回传感应、加上子灵、堂堂和明儿所描述,廷焕知道,枫城向南六十馀里处,是碧落门小船出入之地。但是,既然是在海洋中的海岛,船隻可以出入的港口必定不少,若只守着那个小渔村,大概会守到地老天荒;他们既然敢让格尔沁带着两个孩子从那渔村登陆,就是不怕有人从那渔村循线找过去___说不定那个小渔村的出入仅此一回、再也不会用第二次了。 思前想后,廷焕还是得救回这隻纸鹤,毕竟,只有它「认得」来时路。 被婉卿放了一间办公桌、充当办公室的杂物间空无一人,子灵与阿雪她们都很体谅的留下这杂物间不用,算是留给廷换一个沉思冥想的处所,现在正是个清净不受干扰的好所在。 廷焕小心翼翼把苍白的纸鹤放在桌上,用一个小灵力结界罩着,他不敢一下子打进太强的灵力,怕把最原始的那一丝「记忆」给冲散了,只能让灵力化成蚂蚁触鬚般的细丝,一点一滴爬到纸鹤身上,让它逐渐恢復灵力。说来轻巧,这过程漫长而细微,必须维持高强度专注与稳定,其实比大开大闔的打上一架、耗费更多精神。 花了整整两天工夫,才让纸鹤恢復原先灵力充沛的状态;一般情况下,这样的纸鹤是消耗品,只要完成一趟任务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极少人懂得这给纸鹤「续命」之法,就连廷焕自己,这也才施法第二回,第一回是为了好玩而为之,完全没有如今的小心翼翼、存着不能失败的压力。 所以,两日两夜之后,那纸鹤开心地绕着杂物间飞翔,依次停留在各个物件上、像玩调色盘一般变换着自己身上的顏色;而廷焕却像虚脱了,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这状态当然不能去救人。 所以,即使他心急如焚,还是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好好打坐休养,接下来还有好一场硬仗要打,这趟,他一定要带婉卿回家! 终于,在人和纸鹤都休息生养足够之后,廷焕才放飞纸鹤,跟着它间关千里、飘洋过海来到这座无名小岛。当他来到岛上的时候,正好颶风将要来袭,岛上的人在前一晚看见瑰丽又诡异的漫天红霞,立即知道第二天要「起大风」了。这时节,海岛上起大风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岛上留守的人,钉门窗的、固定棚架的、抢收蔬菜水果的……各个忙得不可开交;到了半夜,听见城堡外面狂风呼啸,更是完全没了守卫的心思___这鬼天气,连船都无法航行,更别说有什么人会来了。 怎知,廷焕就趁着这鬼天气,摸上了岛屿、还在纸鹤的带领下,直接打开囚禁婉卿的铁门。 这些曲折,婉卿自然不知道,但是她望着廷焕憔悴苍白的面容,猜想他必定少不了奔波之苦,心里泛起阵阵疼惜之情。 「先让他好好睡一晚,其他事,都可以慢慢来。」婉卿这样想着,门外响起谨慎有礼、千篇一律的三下敲门声;那是送晚餐的人来了。 婉卿立即调整好自己的神态,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照例接过递进门来的餐盘,照例道了声谢,等到铁门关上,她还做了样子吃上两口,静待约莫盏茶时间过去,才轻巧的端着餐盘向内室走___廷焕奔波了这许久,一定没有好好吃东西,且不论这饭食简单,毕竟是一顿正经的餐食。 轻声叫了两下,廷焕两眼布满血丝、仓皇醒来。见到婉卿站在身边,还有似在梦中的错觉,他甩了甩头、清醒之后,看见婉卿端着餐盘,知道她心意,便拉了她一同坐在床边、接过餐盘,不客气的你一口、我一口互相餵食起来。 (八十八)碧海青天 雨过之后便有天青,风平之后便是浪静。 第二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海鸟在岸边水浅处盘旋,让人有着「昨夜似乎只是一场梦」的错觉。 婉卿醒来的瞬间,也有作梦的感觉。她梦见了,自己昨夜在呼啸风声中,和廷焕分食一餐饭、共享一张床。 等到眼神完全清明,神智恢復时,眼前见到一个放大的俊顏,正眉眼含笑盯着自己。「你……真的是你。」婉卿的俏脸瞬间红了,一大早刚睡醒,被人这样盯着看……那些丑样子可不就被看光啦? 正窘迫间,门外敲门声响起,婉卿迅即起身,趁势逃离了一早跟廷焕对视的尷尬。那看守的女子知道她爱乾净,送了清晨洗漱清水进来,顺便收走昨夜的餐盘。 她习惯性掀开盖子看一眼,随即愣住了,看来这位「客人」昨夜胃口很好啊?第一次见她把所有东西都吃光。 看见看守人的眼神,婉卿难得尷尬一笑,解释道:「昨晚风雨太大、吵得我睡不好,半夜感觉肚子饿,就把餐食吃光了!」 那全身包裹严实、只露出眼睛的女子,看了看婉卿,点点头,表示理解。从小住在中原大陆内地的人,哪曾见过这么大颶风?夜里会怕得睡不着也正常。 婉卿就这么搪塞了过去,见对方关上了门,便把水盆端进内室,准备让廷焕洗漱一番。 「你先。」廷换贴心的在便盆周围圈上一圈不透明结界、当作屏风,以免婉卿不好意思如厕;他顺手把水盆搭在结界内围,水盆就神奇的悬空摆着,像有个层板稳稳托住。展现出道法师的好处,他随即一笑、闔上结界、让婉卿自在梳洗。 两人轮流洗漱完毕,刚好敲门声又响起,是看守人送早餐来了。 婉卿依照习惯,将水盆交给蒙面女子,换过早餐,坐在桌前对着早餐发楞。 她在等、等那女子关起门___她总不能自己主动去关门,以前不曾,现在当然也不可以。好不容易等铁门上了栓,婉卿又把早餐端进内室,和廷焕你一口、我一口的分食。 本来已经到了「闢穀」阶段的廷焕,原本可以不吃东西,现在为了跟婉卿亲近些,倒也毫不客气地享受着食物。这下子,沉溺在温柔乡中的廷焕,也不急着带婉卿离开了;留在这里、就是两人世界,出去外面、婉卿的注意力又要被其他人给分走。 夏侯婉卿倒是没想这么多,她只一心想着,廷焕这一趟风尘僕僕、损耗甚鉅,该好好休养才行。 至于碧落门主严海青,只在亲自送昏迷的夏侯婉卿来琼林居时,来过一趟,接着就不曾踏足此地。他认为,知道有夏侯婉卿这位「客人」的人,愈少愈好。反正这只是个普通女子,关在岛上插翅难飞,只要连碧落门的门人都不知晓,对方再怎么抓人逼供或刺探消息,也不可能得知情报。严海青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估摸着廷焕就算闹过一阵子,也得乖乖去把夸父手杖寻了出来;但这就有得等了,快则一、两个月,时间拖得长些,半年一年也未可知。所以,他把夏侯婉卿的一切照应,交给了得力的女侍卫六娘,便当没有这事儿一般,不再过问。乃至于大长老利用琼林居招待格尔沁、作为秘密替严辰打通灵根的休憩地,也都是事后才知悉。 「反正一座城堡也不算小,格尔沁不过停留三五天就离开,他也不见得能发觉什么。」门主严海青这么想了一下,便将此事揭过,专心经营他那些被各国官府针对搜查的分部。就在这情形下,廷焕住进琼林居,竟然没人发现。 地处内陆的开封城里,也正下着瓢泼大雨,这跟颶风没有关係,倒是已入深秋之后,将要落霜下雪的前奏。这雨,冰冷且盛大,恍如天地间已经被雨水连在一起,成为混沌世界。 屋外大雨下着,屋子里烧起暖暖的炕床,深秋时节,再没有甚么比温暖的通铺要吸引人了。 子灵四个学生,白白得了「三到七天」的公差假,玩心也重的子灵,自然把假期请好请满___请了七天。虽然在第三日上,寻人蚁便已经到手,但是为了「研究」、以便撰写报告,所以,子灵一行人还赖在开封城的佟家大院里。佟老爷子盛情邀请子清和子元歇在他们前院里,但是,后进的育幼院热闹啊!自小生活优渥的子元和子清,从来也没有跟这么多小孩子挤过大通铺,这回逮到了机会,自然不肯放过。 于是,子元、子清、就连子涵,一起挤上了后院里的大通铺,跟育幼院的孩子们同吃同睡,还一起研究寻人蚁呢! 堂堂发现自己肚子里有股「好玩的气」之后,每天就是拿自己的气去做各种尝试。偏偏明儿也能运气,两人都见识过寻人蚁神奇的本领,于是各自跟子灵要来十隻寻人蚁,开始互相比赛、训练寻人蚁找东西。 为了到时候交的出「研究报告」,子灵他们也费尽心思用这一窝寻人蚁做各种尝试,例如在大街上最嘈杂的地方、放下寻人蚁,看牠们会不会找回家?又如在这滂沱大雨的天气,将寻人蚁放出去、要牠们寻找躲在茶馆里的子元,看他们如何克服气候、完成任务? 这天,已经是子灵放公差假第五天了,她想要试试看、寻人蚁在百里之外如何寻到目标踪跡?便带着寻人蚁用了几次空间折叠,远赴两百里之外的洛阳,当她放下寻人蚁、让牠们去寻明儿之际,正是开封城里下着滂沱大雨时。 其实寻人蚁很难追踪,牠们只要鑽到地下缝隙里,或是穿过阴暗的下水道,便好像蒸发了似的,无影无踪。子灵用一丝灵识牵系着其中两隻蚁,若即若离与牠们保持一里远的距离,本以为会等好一段时间才移动一小段路,没想到牠们速度飞快,稍不注意就离开将近五里路了;当子灵察觉不对劲、怀里揣了几个包子匆匆追上时,感应变得更加微弱,那距离将近要拉到十里远啦! 大惊失色的子灵,急切间顺手画了个圆圈,想直接用折叠空间迎上去,没想到一走出圆洞,脚下就踢到一团绵软又富有弹性的东西……那触感,像碰上人身体肉最多的部位___屁股。 (八十九)碧海青天 「唉哟!谁踢我?」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啊!」两边声音同时响起,若说子灵反应迅速,倒不如说是被踢的那人反应迟钝。 子灵赶紧稳住身形,看了看眼前人,那人虽然出声抱怨,却完全没有回头的意思;她只能看见一个大屁股、和圆圆拱起的背,蹲踞在坡崁下方。 那人没回身,子灵也觉得自己表示过了歉意,正想找路离开呢,却收到寻人蚁的求救讯号,那讯息强烈的感觉就像近在身边。 子灵停下来,仔细找了一阵子,怎么看那感应、都像是从身前「一团肉」的方向过来的。逼不得已,她只好绕到那人身前,边打招呼、边探询感应:「抱歉刚刚不小心踢到了你,你在忙什么?」 「嘘!别吵。你爱干嘛就干嘛去,我不跟你计较了。」那人不耐烦的挥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想要把眼前小女生赶走。 「我看一下嘛!你手上那是什么?」才靠近那人手上的罐子,寻人蚁在她耳边「叫」得更欢了,像是见到救星般,只差跳起来挥动手帕的感觉;这让子灵不禁怀疑,这人在抓她的寻人蚁。 猛然一道劲风袭向那人的手,手上罐子没拿稳,乒乓一声,罐子摔在地上、碎成四瓣,在残破瓦片中间,十来隻寻人蚁快速逃窜。 果然!这人在抓她的寻人蚁!子灵像是被电到了,一下子跳起来,指着那人说:「你、你、你……你怎么偷我的寻人蚁?」 这下子,子灵才看清眼前这人,是个身穿锦绣罩袍的秃头大胖子。 那人皱起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眉、伸出肥短像香肠手指,气急败坏地指着子灵,说道:「你这死小孩打坏了我的罐子、还说我偷你的寻人蚁?还不快滚开!本大爷没空招呼你;我得赶快抓蚂蚁、可别让牠们跑囉!」话还没说完,就又蹲下身去、扒拉石头缝,企图寻找那些蚂蚁的踪跡。 「你快住手!我跟你说了,这是我养的寻人蚁,你怎么还抓啊?」眼见那人肥腻的香肠手指又要伸下去,子灵忍不住推了他一把,嘴里抱怨着。 被推的那人一下子没收住势,整个人像颗圆球从坡崁上滚了下去,连滚了五阶楼梯才停住,他一边哼哼嘰嘰着爬起来,一边用肿眼泡瞪着子灵,一副想要吃人的模样。 「死小孩,你大爷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那人捋起袖子、气呼呼走上阶梯,一点也没有胖子的迟钝,闪电般伸出肥厚手掌,就要当面搧子灵耳光。 子灵向后一跳闪开,双手抱胸、语气镇定:「我已经一再告诉你了,那是我养的寻人蚁,你当我的面、抓我的宠物,不算偷也算抢了吧?面对小偷强盗、实在用不着客气。」 「那蚂蚁可是罕见的灵物,怎么可能是你一个小女孩子能拥有的?你根本就是见不得别人发财,特意来捣乱的吧?」瞇了瞇肿眼泡,那胖子眼中射出阴毒的光芒,若是得不到那「寻人蚁」,抓这小女孩起来、大概也能卖个好价钱。 打着坏心思,那胖子向前一步、伸出肥手掌、说:「刚刚的蚂蚁可是价值不斐,一隻蚂蚁少说也可以卖十个金币,我那罐子里原先有二十五隻蚂蚁,你就赔我两百五十个金币吧!」 子灵一听,可被这胖子给气笑了,这都是什么人哪?强取豪夺别人的宠物不说,还跟宠物主人讨要赔偿?她笑了笑,手伸进口袋里,说道:「那好,我这就赔给你。」 胖子听了,心想:「女娃娃果然不经吓,唬她一唬,竟然还能乖乖拿钱出来。也好,等我把钱拿到手了,再把人绑起来,两头赚哪!」便得意的伸出双手、准备接下两百五十个金币。 没想到,子灵从口袋掏出的却是缠了铁丝的绳索,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绳索绑上胖子伸过来的双手,还打了个死结。 这下变生肘腋之间,本来就有点儿迟钝的胖子来不及反应,两脚向后方一闪,正好又从阶梯上跌了下去,子灵赶紧跟上,在杀猪也似的叫唤声中,快速绑起胖子的双脚脚踝,这下妥妥成了头待宰的猪公。 「哼!你太吵了,还是躺这里冷静冷静吧!」把剩下的绳子团成一团、塞进胖子嘴里,刚好挡住他的叫唤声,在塞进嘴巴的剎那,子灵竟然觉得连周围空气都轻了三分! 「你这个死丫头,给我等着!」胖子的怒吼在喉间回绕、儘管胀红了脸,可惜说不出口。当然,子灵根本听不见;就算听见了,大概也不太在意。 离开胖子所在的山道边,子灵继续追踪她那群寻人蚁,经过这次小小波折,她才知道:原来有灵气的东西、在外面可是价钱美得很,这一路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打她那寻人蚁的主意呢! 「上回找堂堂和明儿,牠们是如何完成任务的呢?」子灵一边追踪、一边纳闷着。想了一阵子,她再用一次空间折叠、抢在寻人蚁的前头,截住牠们___不得不说,这些小东西的速度可真不慢,稍不注意、就会被牠们溜掉了。 蹲踞在土堆旁,子灵伸出手来、接上三隻寻人蚁在掌心中,其他寻人蚁则是陆续过来,颇为驯顺依恋的停在子灵脚边,子灵赶紧掏出一颗小灵力球,指诀点了灵力球、放在土堆旁让那群寻人蚁「补充体力」。 接着,她专注在手心里的三隻蚂蚁身上,凝神细细用灵力包裹牠们,亲自餵养的同时,也用极细微的感知探询着。过了一炷香时间,寻人蚁「吃」饱了,精神抖擞的伸长触鬚、对着子灵招摇。 她突然发现:这些寻人蚁开始隐约变换身体的顏色,似乎要跟她的手融为一体。「啊!我知道了,是这个!这是一种叫做『拟态』的术法;原来师父在牠们身上用过这种术法,难怪牠们从开封城走到海边渔村、走了五、六百公里路,都能安然无恙。」子灵心里感叹、手上也不停,她双手快速变换法诀、嘴中默念咒语,把上回从师父那儿听来的「拟态咒」重现出来。当她的灵力碰上土堆旁那一群寻人蚁时,黑色的大点点马上变成小小土粒,一颗颗排在土堆旁,像是哪隻土蜂挖洞留下的土粒。 「好极了。这下,你们会省很多事、少去许多麻烦。」子灵开心的对寻人蚁群说,接着她撤去灵力,那些蚂蚁又开始向前方走了。 (九十)碧海青天 七天「公差假」结束,子灵和子元、子涵、子清四人离了佟家大院,先是借用子元家的「货运通道」、再轮流开啟摺叠空间,几个开闔起落、才半天时间,便回到了枫城天道学院。想到去年返乡的时候,还得舟车劳顿、又是坐船又是搭车,大家都对自己现今拥有的术法相当满意。难怪道法师受人景仰,原来用灵力可以做到许多常人难以做到的事,尤其是食衣住行日常不可免的各方面,真是相对轻松。 回去之后,大家更认真上课、勤加修炼了。因为从这次实践之中,得到一个「教训」,真是「术到用时方恨少、灵力不够很烦恼」。跟外面形形色色的社会人交手,只有一招半式还是不够的;灵力的强弱更是完成许多事的最大关键,在绝对强大的灵力面前,一切事情都变得简单了。 在终年浪涛不歇的海岛上,廷焕休养了四、五日,有婉卿陪伴,他觉得,这样被她护在身后,感觉也不错。便懒懒散散、真的当自己在度假,甚至有好几次,差点儿被发现,他也不在意;倒是看到婉卿紧张的样子,廷焕觉得有趣。 待了三天之后,婉卿又忍不住想去温泉里洗浴,但是她又怕那个女侍卫、或是其他人趁机搜索她居住的内室,因而发现廷焕。心里正在纠结万分,廷焕看出来了,轻轻握住她的双手,问道:「婉卿、怎么了吗?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 婉卿只好娓娓道来,说着岛上的温泉,并且形容全身泡在温泉里面的感觉:「身心都放松了」。 「那就去啊,难得这里还有温泉可以享受,就当作他们拘禁你的一点小补偿囉!」廷焕微笑的说。 「可、可是,你……你在房间里,没有人阻拦,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婉卿愈说愈小声,心下是纠结的,她不愿意让廷焕觉得、自己是别人的包袱。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去试试看了。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如何?」廷焕笑着对婉卿说。 「一起?一起泡温泉?不…不可以!」婉卿一听,立即羞红了脸,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拚命拒绝。 「我们都已经要结婚了,这三天,还一直共处一室、共眠一床;现在一起泡个温泉,也就刚刚好而已。」廷焕笑着施了个法诀,随即把隐起身来,婉卿只听见头上传来轻轻的说话声:「有劳娘子带路了。」 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婉卿,在心里衡量半晌,如果廷焕一直这样隐身,那么,在她旁边跟着洗个温泉澡也无不可;她转念一想,自从三天前半夜淋着大雨过来之后,廷焕也没有机会好好洗个澡,应该身上也不甚舒服吧!就趁这一回,让他好好享受一下温泉,倒也不错。 这样一转念,婉卿不再抗拒,反而心里有点责怪自己,怎么没有早些提出要去洗温泉。 廷焕颇有风度的沉默等待,他知道,这得婉卿自己想通了才好。 婉卿转念之后,倒是不再耽搁,她拿起换洗衣物和乾净面巾,直接敲响铁门,呼唤道:「我要洗澡!全身快发霉啦!」 看守婉卿快要旬月的六娘,也稍微摸清了这位「客人」的脾气,颱风过后,她已经三天没洗澡,也是该忍不住的时候了。二话不说,六娘开了铁栓、带着收好包袱的婉卿,两人熟门熟路的来到城堡外温泉池边。 「你...你在这里等着,我洗一洗就回来。」还不到温泉池边,婉卿便开口叮嚀这个女侍卫。六娘本想说些什么,咬了咬唇、还是忍住,只点点头、止住脚步,转身背对温泉、负手而立,像一尊门神。 四处张望一下,周围寂无人声、连鸟儿都照旧在树上欢叫着,草地树丛蓊蓊鬱鬱,她还是看不到任何奇怪之处,更别说廷焕这么一个大活人了。 既然找不到廷焕的踪跡,也就不再纠结了,婉卿放下包袱,红了红脸,慢慢解开衣服。 毕竟是温泉,养人又滋润,泡在温泉里的婉卿慢慢放下戒心,眉头舒展开来、长长叹了口气:「真舒服!」就在她望向温泉水池里发呆的时候,突然发现,细细的水纹流到对面某一处,竟然改变流向,似乎有个透明的物体挡住了流水。 「廷焕在那里吧?」心中暗想,脸上又浮起可疑的红云。 婉卿向下沉了沉,双臂抱胸,不敢动弹。这时,脑海中却听到一阵轻笑,是廷焕的声音:「小姑娘害羞啦,现在才想起来要遮,已经来不及囉!」 「你!」忍不住一个字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六娘在远处听见,提高声音问:「怎么了吗?」一边说,一边就要走过来。 「没、没事,咳!我呛了一下。你不要过来!」最后一句,婉卿是真的口气严厉且紧张,她担心廷焕被发现哪! 六娘听了听,只看见温泉池里浮着一个头,以为婉卿害羞了,便停住脚步,高声回道:「您有需要,就唤我一声;我不过去了。」 婉卿见到女侍卫再度转过身去,连忙取了面巾,躲在草丛中将身体擦乾、穿上衣服,这动作一气呵成,总共花不了十息时间。 「婉卿,你先回去,我还要再多待一会儿。」脑海里又出现廷焕的声音,周围依旧静悄悄,鸟儿被婉卿躲进草丛里的举动吓跑了,温泉水面的波纹随风而起,盪漾在池子里,没有任何阻碍。看样子,廷焕也不在水池里了,只不知、他现在在哪里? 心里忐忑狐疑着,却不敢在面上显现出来,婉卿只能装作有些疲累的跟着六娘回到城堡中。 (九十一)碧海青天 廷焕早在婉卿躲进草丛穿衣服的时候就起来了,他穿好衣服,维持着隐身法诀,向温泉后方走去。 当婉卿和六娘走回城堡时,廷焕已经拔高了身躯,在海岛上空盘旋。 六娘虽然也是个道法师,但是仅只四级道法师的能耐,完全无法发现廷焕这尊大佛的存在,更遑论其他了。 海岛上,除了婉卿和六娘,目前只留守了五、六个做粗工杂役的普通人,包含一位专门负责厨房事务的厨娘。看来最近门主和大长老都忙,无暇分身管理此处。 城堡上下总共有三十几间房间,大多空无一人、却堆了不少黄金宝贝,看来,这里还兼做碧落门收藏财物的仓库。 他发现,岛上的野生动物、飞禽走兽数目还比人要多,可见这是个接近大自然的环境,那潭天然温泉,更是画龙点睛之笔。如果不是崑崙天山那边还等着廷焕,他还真想在这海岛上多待一阵子。 想了想,他决定,捡日不如撞日,就趁着今天,把婉卿被拘禁的事解决了。 于是,他从半空中降落到城堡门前,撤去隐身诀,上前敲响了大门铜环。 「来了!」在敲门声中,六娘急急奔来;从来也不曾被人敲响的铜环大门,今日听到这敲门声,她心中有股不祥预感。「您哪位?有事吗?」开了大门,心知来者不善,但一定法力高强,所以说话上客气三分,可别一出口就把人得罪死了。 「我是廷焕。你就这么跟碧落门主说:『廷焕来接育幼院长回家了』。」说完,便大喇喇的走进大门,在大厅里找张椅子坐下,直接闭目入定了。 六娘刚送婉卿回到楼上房间里,这会儿猛的一听,忍不住拿眼睛向楼上瞄了瞄,她以为廷焕不知道,其实廷焕一点也不在意。他其实可以直接带走婉卿,但是为了一劳永逸,确保以后不再发生类似事件、再度惊扰他的娘子,还是花点时间,一併解决。 六娘脸色惊惶不定,门主只交代好要看守这位「客人」,却不知对方来歷。哪知道,一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普通女子,竟然跟最近已经成为「四大传奇」的大道法师候选人、廷焕,有所牵连! 自知不是廷焕这等高级道法师的对手,六娘急匆匆回到自己的寝室,拿出收藏隐密的传声纸鹤,直接把满满一匣子纸鹤都放飞出去。 这些纸鹤是奔着碧落门主严海青所在的位置而去,所以,正在枫城分部议事的门主,在两个时辰之后,便被这些跨海而来的纸鹤团团围住,每隻纸鹤身上都显现「琼林居」三个大字,在旁一同议事的分部堂主、长老们各个都惊讶地瞪大了眼……二、四、六、八、十,总共竟然有二十隻纸鹤围着门主转,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看见这么多纸鹤一起出动,严海青同样心中吃惊,但是他面不改色,只是拂了拂手,说道:「今天先到这里,大家各忙各的去吧!」 当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之后,严海青捞起一隻纸鹤,轻托在手掌上,便听到纸鹤传出六娘的声音:「门主,廷焕说,他来接育幼院长回家了。」语音才落,严海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急又气;没想到,这个「廷焕」这么厉害,连孤岛上的城堡都能找到!严海青自认行事极度隐密,知道这件事的不过四人、其中帮他绑架的那胖子、还不知道育幼院长最后的落脚地呢;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找过去的? 儘管满心狐疑、猜想不透,眼前棘手的情况还是必须处理。 虽然让对方找到「琼林居」,他还是有杀手鐧,非到万不得已,不会显现出来。唯今之计,只能自己出马了。 打定主意之后,严海青开始向海边赶去,海边有他秘密安排的据点,随时准备好了船隻,可以让想要渡海的碧落门人使用;每三天一次的海岛上补给,也是这个据点负责。所以,驾船的舵手算是熟门熟路。 这天中午,正好轮到三天一回的补给运送,严海青赶到时,海船才刚收了踏板、准备啟航。 「等一下!」严海青直接飞身上了甲板。在船老大正想开口询问时,严海清亮出了碧落门的令牌,说:「我赶着去『琼林居』,你们速度快一点,张起帆来。」 船老大从来也没见过门主,只见这令牌雕刻得比先前所见的更精緻,而且……这令牌貌似用白玉製成,比他一贯见到的铜令牌高上一大级,可见临时飞身上船这人在碧落门身分不低,连忙应诺、自去张罗忙活。 其实这「琼林居」城堡所在的无名海岛,离大陆也不算远,若是顺风扬帆,大约航行四、五个时辰就能到。严海青站在船头甲板上,强迫自己沉气定心,忍住了不催动灵力让船加速,只是双眼定定看着前方海面,想心事。 却说在琼林居城堡中,廷焕大喇喇地在大厅里打坐入定,刚送出一整匣子纸鹤的六娘回转过来,想要攀谈询问也不是、送上清茶品茗也不理;她又不敢逕自回去拘禁育幼院长的房间,怕廷焕跟着寻来;她可打不过眼前这人,让对方带走「客人」,门主交代的任务便会砸锅了。思来想去,只能像木头一样杵在琼林居大门边,静待门主后续指示了。 她这一站,就站了两个时辰。直到厨娘找来、问何时送餐?才惊觉该是用晚餐时间了;而且,还不小心落掉了中午一餐。六娘自己心里在骂自己,真沉不住气,经过厨娘提醒,她也发现了:其实自己就是个传话人,接下来该干嘛干嘛去。 想通了之后,六娘觉得自己傻站在门口也是笨,随即自嘲一笑,转身去楼上给「客人」送餐去。 (九十二)碧海青天 四个半时辰之后,月色已经笼罩天际,海船一如既往、悄悄靠上礁石岸边。船老大忙着指挥手下绑好船缆、准备搭上跳板,等不及的严海青,一个飞身掠去,直接上岸。 远望「琼林居」城堡,在夜色中点起门前两盏大红灯笼,明灭灯光在夜风中招摇,与天上月光相辉映。夜晚海风习习,不但让树影摇曳,也让虫鸣变得飘忽断续,眼望城堡大门,严海青反倒不急了;或者是,着急也无用? 进到琼林居,就在大厅上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正中央太师椅上,他闭目趺坐,看来面目清俊白皙,修长的身段表现出不折不扣道法师的气质。 「咳咳,想来您就是廷焕光明使了?」严海青开口说道:「敝人碧落门主严海青,廷焕光明使远来,招待不週,还请包涵。」 廷焕缓缓睁开眼睛,说:「我是来接育幼院长回家的。当然,还有点事要跟门主商量,所以在此等候。」 「碧落门这回邀请育幼院长来作客,没有先知会廷焕光明使,实在是逼不得已;只要您拿出夸父手杖,随时可以将育幼院长带回。」严海青虽然知晓廷焕灵力高深,但是仗着有「人质」,所以也不怕他,还是坚持着要拿夸父手杖来交换。 「今天你们要夸父手杖,我就算给了,也难保明天不会再绑架人质,索要其它东西;这样的勒索,很难有个终结。」廷焕悠悠的说道。 「我们碧落门说到做到,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严海青郑重地说道:「而且,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确定,您拿到了夸父手杖,这样才好继续谈下去?」 「你想确定夸父手杖,我则想确定人质是否安然无恙。总不能只有我拿东西出来,你也该把人带到才是。」廷焕站了起来,理理长袍衣袖,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您说的也在理……」严门主转头吩咐道:「六娘,去把『客人』请下来。」 等了半炷香时间,六娘把婉卿带到。六娘客气有礼地站在婉卿右后方两步远的距离,亦步亦趋跟着,也随时低声提醒往大厅的方向___平时去温泉地,走的是后门小径,跟往大厅方向不同。 「廷焕!你来了。」一见到廷焕的身影,婉卿还是颇为激动,虽然两人早晨时还一起用过早餐,但是这一天不见他人影,婉卿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她正要迈步走到廷焕身边,身后的六娘却发动了。六娘身形一闪、双手一拦,用上道法师的灵力,自然比婉卿动作要快。一下子将她拦住,再也走不了。 「廷焕光明使,人您见着了;可是,这『东西』呢?」严门主面色一沉,说话语气已经有了警告的味道。 「如果我说,『没、有』。你待如何?」廷焕动作飞快,说这话的同时,已经用灵力点住六娘穴道,顺手将婉卿拉到身后去。 「您该不会以为,我只有这点本领吧?只让一人看守这位『客人』,是因为不需要武力。」严海青笑笑,随即施出法诀,婉卿立即蹲在地上,整个人缩成团,脸上冷汗直流、面色苍白,却咬着牙、一声不喊。 「婉卿!你怎么了?」廷焕紧张地抱着婉卿,感觉她在极力忍耐、不叫喊出声。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廷焕目眥欲裂的看着严海青,咬牙切齿出声问道。 「哼!」严海青收了法诀,婉卿立即松了口气,整个人气若游丝,几欲昏死过去。严海青见了这情况,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当然是给她下了蛊啊!要不然,我怎么敢跟法力九级以上的光明使,挑衅提要求?」 廷换面无表情、直窜而出,在严海青自得之语说完的剎那,他闪身穿过半座大厅、一隻铁掌已经掐住了严海青的脖子,勒得他脸色铁青、双眼突出。 「只要你死了,那蛊就没人发动。没人发动的蛊,我只要花个半天一天就能解开。」廷焕冷冷的说,看着严海青的眼神,就彷彿他已经是个死人。 没想到廷焕的身手可以这么快、灵力值如此高,严海青连躲的机会都没有,被掐住脖子跨要断气的他,只能双手合掌举在头顶,示意求饶。 「廷焕,留着这个碧落门主,比杀了他更有用,我想让他活着。」婉卿撑着从地上坐起来,声音虽细微但语气坚定地说。 又是一个魅影似的身法闪过,廷焕收了手,回去抱起婉卿,将她放进座椅中,说:「好,听你的。」 刚得到新鲜空气的严海青,抱着头蹲在地上狂咳不已,这模样,哪里还有一代门主的梟雄模样?他愈想愈怕,刚才只差一点,廷焕就要捏死他,若不是育幼院长求情,他这会儿就是个死人了。也因此,让他看清了这位院长在廷焕心目中的份量,现在,只能好声好气的跟这位院长打交道,才是活命关键。 心中计议一定,他立即哑着嗓子断续说道:「多谢院长…不杀之恩…我现在…就帮你…解蛊。」 顾不得腿软,他连滚带爬越过半座大厅,来到座椅前,正想伸手向婉卿身上的穴道点去,却听到一声:「停!你说、我来。」廷焕冷冷开口,也不废话,一脚踢在严海青身上,楞是把他踹开一丈远。这意思很明显:他不信任严海青,也不让他再有机会碰到婉卿;如果刺激穴道能让蛊虫出来,他做就是了。 严海青挨了一脚,忍着身上疼痛,倒是老老实实地低声说了穴道名称,「大椎穴、承泣穴、足三里穴、合谷穴……」一连走了近十个穴道,廷焕也依言施为,等到最后一个神闕穴收尾时,婉卿突然呕吐起来,两三下便吐出一个黑团子,那是潜伏在身体中的蛊虫,被逼到賁门,随即呕出体外;至此,婉卿算是大好了。 (九十三)碧海青天 廷焕温柔地拿着帕子给婉卿擦嘴,一边轻抚她的后背,顺势将灵力渡了过去,浑然不觉的婉卿只感到肚里肠胃慢慢归位,一股暖流将她包裹,有昏昏欲睡的态势。 「廷焕……」 「我知道,既然饶他一命,今晚不会再动他;除非他自己找死。」廷焕打断婉卿想说的话,这句话虽然看似跟婉卿说明,其实是顺便警告严海青,教他不要再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明日再说也不迟。」说完,廷焕牵着婉卿的手,逕直上楼回到房间,留下依旧被定住的六娘与颓坐在地上的碧落门主。 第二天一早,房间门外谨慎有礼的敲门声响起。半夜里终于恢復行动自由的六娘,乖觉得送上晨起洗漱清水,接着是丰盛的早餐___餐食当然从一个托盘变成了两个,所有饮食用度不但变成双份、而且更加精緻。看这模样,碧落门主这回才是真把两人当作贵客来款待了。 用过早餐,廷焕对婉卿说:「这回『度假』,真的要结束了。等此间事了,回到育幼院交代一番,你随我上崑崙天山吧!」 婉卿看着廷焕,脸红红的低下头,默然不语,这是默许了。 她知道,自这次绑架之后,廷焕绝对不会再容许自己待在没有保护的市井之间。毕竟,自己成了他的一大软肋,如果再有一次绑架,疲于奔命的廷焕、按捺不住脾气、大开杀戒都有可能;这样的结果也不是婉卿所乐见。 「我只要碧落门立下誓言,保护育幼院里面的所有人,不让任何一个再被绑架、用来威胁你,就可以了。」婉卿说道。 「这也是我的想法。你放心,这事由我来处置。」廷焕执起婉卿的手,领她走出房门,向大厅走去。 守在房间门外的六娘很是乖觉,昨晚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不敢阻拦。她在两人步出房门时,便回头通报了门主。 刚刚才从床上挣扎着起身的严海青,收到消息、不敢怠慢,赶忙用空间摺叠术先一步到大厅等候。所以,当婉卿下楼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脖颈青紫、两眼充血的碧落门主,正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等候。 「严门主,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廷焕也不坐下,直接开门见山就说了。 「商量不敢。光明使,您有什么要吩咐的,请儘管说。碧落门绝对倾全力、努力达成您交代的任务。」严海青低头歛目,说话陪着小心,一点也没有昨日目空一切、骄傲的模样。 「你先随我来。」廷焕说着,一手搂上婉卿的腰肢,举步向大厅外走去。他俩人就像走在一道向天空伸展的楼梯般,一步步愈登愈高,当走出城堡大门时,两人已经站在离地足有六丈高的半空中了。 别人不晓得,站在两人旁边的严海青却很清楚,这是廷焕为了让婉卿不致一下子飞离地面而惊恐,所以用灵力垫在脚下、形成一道道隐形的阶梯,让婉卿觉得自己还能站得踏实。这功力,连身为八级道法师得严海青也自叹弗如;亲眼见此,他是真的死心了,这人功力高他太多,不是他能够抗衡的。 眼见廷焕光明使在半空中向他招手,严海青赶忙一提气,飞身上了半空中,却煞不住势,衝过了头。他急忙要降回来,又拿捏不好半空气流,正在急得冒汗呢,廷焕却笑说:「不打紧,高便高一点,这样看得更清楚。」随即揽着婉卿,又稳稳向上「走」了两丈有馀。 这下子,两人之间的道行差距便高下立判。严海青虽然也是飘身半空中,但是会随着气流上下不定,而廷焕与婉卿,却稳稳站着、如履平地。 「严门主,你看好了。」廷焕说着,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节木棍,拋向浪淘拍打的海岸边。刚开始木棍轻飘飘落下,随着海浪在礁岩间摆盪,过了半炷香时间,却听到隐然有轰隆声,逐渐盖过海浪声,像地震一般。 愈来愈烈的震动下,一块长形土地慢慢升起,就从木棍落下的海岸边向外延伸,足有海岛的两倍有馀! 「这……这是『夸父手杖』?」严海青失声惊叫道。 「严格来说,这是夸父手杖的一截,夸父手杖断成了三截。」廷焕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延伸而去的新生土地,土地上尽是礁岩与大小坑漥水塘,许多水族游鱼在新隆起的土地上蹦跳着。 「这应该算是『盐硷地』吧?想要长出陆地植物,最少还得等二、三十年。」婉卿略带遗憾地说道。 「那倒不一定。夸父手杖既然能在沙漠里生满桃林,自然有办法克服盐硷地。」廷焕回应道。 果不其然。在三人的注视下,脚下的新生土地每一息肢间都有不同的样貌,像是时间单单在这片土地上快速流逝:先是地面水乾了、再来礁岩脆化为沙砾、接着耐咸耐旱的青草爬满地面、接着小树苗出生、最后长成一片绿色密林;接着林子结了果实、是桃子。各种昆虫、鸟兽也开始出现在林间,桃林里生意盎然。这一切改变,前后不过百息。 「它做到了!这真的是『沧海桑田』啊!」婉卿看得目不转睛,这神奇的改变,让她惊喜不已,高兴地拍起手来。 「不愧是『夸父手杖』,这掷地成林的本事,还真难得。」廷焕摇头叹息着。 「光明使,您在这里使用夸父手杖,有何用意?」严海青虽然也看得目瞪口呆,但是他心里揣着一句「有事商量」,总是不安,不由得跟这手杖联想到一起去。 「严门主,别紧张,这段夸父手杖算是前金,事成之后,我还有后谢。」 「这么贵重的前金和后谢,您要碧落门做甚么事呢?」严海清也是老狐狸,不会因为重利引诱,就忘了必须付出相应代价的道理。 「我要你保护好『天下为公』育幼院的每个人,从厨娘、长工到孩子们,必要时也包括佟家大院的人、甚至连从育幼院里出去独立谋生的曾经院童。我的目的,就是要碧落门倾全部力量保护这些人,让我无后顾之忧,不再有像这次的绑架勒索事件。」廷换一口气说完条件,倒把碧落门臊得慌……这敢情是,碧落门的 作为提醒了人家啊! 「这种保护,总要有个期限吧?否则,真的耗费太鉅、碧落门自己都会无法生存。」严海青问道。 「以两年为期。辛苦两年、就能得到一片全新的、不属于任何国家的土地,这买卖还是划算的。」廷焕挑明了他知道严海青心中所想,而且给了他另一重动力:「夸父手杖有三截,我的后谢就是另外两段手杖,它可以放在海上任何地方,不限定要在这一个海岛上。」 思考片刻,严海青决定接下这任务。毕竟,夸父手杖所能形成的土地,正是碧落门最需要的「领土疆域」,想要真正让碧落门不受中原各国箝制,自己有片疆土是唯一出路。 「好!我答应你。从现在起,大道育幼院和佟家大院里所有人,都会受到碧落门的保护。」豪气答应之后,两人立下天雷誓,这场绑架风波,算是圆满落幕。 (九十四)崑崙天山 廷焕陪着婉卿,搭乘运补海船返回中原大陆。来的时候,廷焕一人、跟着纸鹤凌空而飞、飘洋过海,虽然速度比海船快了好几倍,但其实也吃了些苦头。这海岛离海岸边的距离,已经超过了一次空间摺叠的最大限度;不能使用空间折叠、只能凌空飞越或者泅泳在海中,这些,都是婉卿凡人体质受不了的,想了想,最后还是让运补海船载他们一程。 来的时后被迷晕了,完全不知道身外事的婉卿,难得坐上海船面临汪洋大海,兴奋极了。她站在船头甲板,感受海风吹拂与船头破浪的轻快,也许加上心情好,看着这一切、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眉眼间都是小女孩似的兴奋。 眼见她迎着阳光海风站得久了,廷焕温柔的说:「累不累?要不、先进去休息,等到傍晚时分再出来看夕阳?」 婉卿应了,两人回到船舱中,静静歇息了两个时辰。 为了让婉卿不受晕船之苦,廷焕悄悄的在她脚下垫上一道灵力、作为摇晃颠簸的缓衝,船老大不知,只是讚叹着这位内陆女子、竟然如此好体力、不惧风浪也不晕船。 到了傍晚时分,海船上已经可以望见远方陆地,刚好夕阳就在船头方向,婉卿清楚看着一轮红日带着万道霞光、跳跃似的没入海岸交界处,这景象,又是她从未有过的经验。 这一番大开眼界,也让她突然自觉,以前都埋在育幼院里,像个不知世间事的乡巴佬;不等别人笑话她,她会先看不起自己。倒不如趁着还算年轻,抓住时间尾巴出去游歷见识一番,这样真到了成为「大道法师夫人」的时候,也不至于掉了廷焕的脸面。 「你在想些甚么呢?」廷焕在一旁,理了理婉卿被海风吹乱的长发,见她出神地在想事情,一忽儿蹙眉、一忽儿微笑、一下子脸红了、又一下子脸色凝重起来,便忍不住出声问道。 「嗯,我在想,是不是趁着这次机会,乾脆出去游歷一番、到处去走走、也好长些见识,也省得我甚么都没见过……」成为大道法师夫人的那一段,婉卿实在开不了口,太羞人啦! 「我正想跟你商量,接下来我要去崑崙天山闭关半年,可是实在放心不下你,不如你就跟我去崑崙天山,如何?」廷焕小心翼翼的问,他很害怕,听见的是个「不」字。 「可是,你去那里闭关修炼,我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呢?」婉卿为难了,这阵子虽说放不下育幼院;但事实证明,她这趟被迫离开,育幼院也能继续下去。 这表示就算她随着廷焕去崑崙天山,没有她的育幼院依然能够运作顺畅;而她,离开育幼院之后,只能独自困居在崑崙天山上吗? 「婉卿,你既然想要有一天能自在地四处游歷,自保的功夫一定不能少。这回佟家堂堂回去,身上的灵根被人打通了,成为能够修炼的道法人。我在想,这法子应该也可以用在你身上,我来打通你的灵根,让你跟我一起修炼;等我出关之后,你也有一定程度的灵力在身,我们就能更自在地去游山玩水了。」廷焕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满眼期待地看着婉卿,希望能够得到回应。 「打通灵根?可是……我早已不是十岁小孩了,还来得及吗?」 「虽然不能达到高级光明使的灵力,但是程为四、五级的道法师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你放心,这些年来,随然你没有建立灵根,但是身上也多少有些真气在流转,简单的聚气之法你也学得很好,不是吗?」廷焕说的,正是这十几年来,他一点一滴教导婉卿,让她在谁都想像不到的情况下,以普通人的身分,也能操作空间戒指。 这回婉卿被囚琼林居孤岛上,就是因为能够打开戒指空间、放出带路纸鹤,才让廷焕这么快便找了过来,算是反将严海青一军。 当婉卿想明白这些因果之后,不再犹豫,她很郑重的对廷焕说:「那好,我跟你去崑崙天山,如果有那个机缘,也请你帮我打通灵根;虽然现在才开始修炼,可能年纪大了些,但是我会努力!」 廷焕听了自然开心,两人便开始商量接下来的行程。 育幼院自然是要回去一趟的,一来安定孩子们的心,二来也要准备自身的衣服杂物,三来跟佟家道谢、准备搬回原来的住处;这样总是寄居在佟家也不是办法,既然碧落门答应了要保护育幼院,自然就是正大光明的回到自己的「家」囉! 当天晚上,在孩子们准备例行的晚餐感恩时,婉卿便微笑地站在门边,看着孩子们不失规矩秩序地照章行事。 「院长妈妈,你回来啦?」小牛先发现人,张口便叫了出来。 于是所有的孩子们都顾不得吃饭,纷纷衝向婉卿身边,「院长妈妈」、「院长妈妈」的叫个不停。孩子们只知道「院长妈妈出门办事去了」,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所以只是半个多月未见面的欢喜之情。 阿雪就不同了。她是亲眼看见院长妈妈被掳走,还是因为她上门求助的缘故,才害得院长妈妈身陷险地,所以,当她看见婉卿完好的出现在门边时,眼眶立刻红了,声音哽咽地叫着:「院长妈妈……」 婉卿赶紧做个手势,制止阿雪再多说话,嘴里不断安抚大家:「好了,好了,先吃饭吧!正好我也饿了。」 这句话提醒了所有人,赶紧再盛上一份餐食,送到主桌。接着又有人看见默默站在后面的廷焕,立即再盛了一份、狗腿的叫着:「廷伯伯,真巧,您也来了,跟我们一起吃饭啊!」 看来,这些孩子们根本没想到「院长妈妈」和「廷伯伯」是一块儿回来的,只以为赶得真巧。 接下来五天时间,廷焕与婉卿各自忙碌。 婉卿忙着交代阿雪,育幼院的帐册开支运作、并且带着孩子们白日里回到「天下为公」府邸开始打扫清洁;还要抽空去佟家大院前院,跟佟家人道谢、兼道别。 廷焕则是忙着联络严海青,要他派人过来开始在开封城布哨,尤其是天下为公育幼院与佟家大院两处地方。严海青也很上道,直接派了两个分堂的人过来帮忙打扫兼打杂,就连搬家,也是碧落门的徒眾们在使力。 (九十五)崑崙天山 就在第五天上,婉卿事情已经交代告一段落,她甚至于连藏放在各个空间戒指里的、属于各个孩子们的物件,也一一拿出来装箱标明;生怕自己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如果孩子们刚好有机会跟养父母、甚至亲生父母团圆,让他们离院时,都能取回自己原来的所有物;这些东西大概都不值什么钱,但是却非常有纪念意义。 这时,在天下为公育幼院外面,来了一位中年人。 原来,是出资支持育幼院的隐世家族,派了管家过来探访,顺便送来这一季的钱粮用度。二十几年前,勇毅大道法师因缘际会救下整个隐士家族与夏侯婉卿,那时家族决定要在「出事」的这座府邸中,置办育幼院;而夏侯婉卿便自愿担任育幼院的运作者。二十年来,从老管家换到如今接手的这位「凌管家」,也已经七、八个年头了。对于凌管家,阿雪也不陌生,便将他迎了进来。 「夏侯院长,这是这一季度育幼院份额的钱粮,请您过目。」凌管家颇为客气,虽然身为一个隐士家族的大管家,身份也比普通商号老闆还要高上一级了,却不骄不躁,说话温文有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教书的夫子或是看病的大夫呢! 「谢谢,有劳凌管家了。」收下一箱子钱,后面仓库边自有长工帮忙点收粮食,婉卿开口说道:「有点事,劳烦凌管家回去跟家主报告,婉卿将嫁做人妇,必须卸下这育幼院长之职了。不过请家主宽心,婉卿已经找到后继之人,就是这位:李雪。我们都叫她阿雪,她是从小在育幼院长大的孩子,最能体会孩子们的需要。」 说着,便叫外头的阿雪进来见了礼,并且吩咐她一起坐下。 「这…更换院长,可是件大事,我得回去稟报家主…婉卿院长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离开吧?请待我回稟了家主,也要为婉卿院长庆贺才是。」凌管家虽然有些讶异,但依旧客气的回覆,毕竟,这事儿可不是他说了算,他后面还有大老闆哪! 「婉卿必须随我到职,时间有点赶,最多再耽搁两天,还请凌管家包涵。」一个精神奕奕的爽朗声音从外面传来,话声才落,刚好一个身穿象牙白长袍的青年男子站在了厅前,他补充着说道:「我便是婉卿的夫婿,您可以叫我廷焕。」 「廷焕…你怎么过来了?」婉卿红着脸,有点没话找话说,没办法,什么夫婿娘子的,她听着还是彆扭。 「廷焕?喔,我想起来了。您就是那位多年来一直在帮忙照应育幼院、孩子们口中的『廷伯伯』。」凌管家颇有深意的一笑,说道:「先跟您恭喜了,多年的殷勤,终于打动美人芳心。」 「那倒是。只是因为我现在才有能力让婉卿过的好,所以晚了几年求婚,这是我的不对了。」廷焕说着,微笑看向婉卿,他突然有种「幸好还来得及」的想法。那是一种庆幸,带着点儿后怕。 「呃,咳,恭喜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在下想,事不宜迟,还是赶快告辞,速速回去稟明家主为要。」凌管家拱了拱手,说道:「先告辞了。」 不管心里再怎么着急,凌管家还是等到走出了育幼院大门,才用折叠空间术离开。这算是对廷焕与婉卿的尊重;也显现了身为大家族总管家的风范。 这个隐世家族一向低调,原先居住的这座府邸在二十二年前,「出事」之后,也让出来改为育幼院;至于家族本身居住地搬迁到何方?连夏侯婉卿都不知晓。婉卿唯一比外人多知道的一点,就是,这个隐世家族复姓「慕容」,而行走在外的家族子弟,一率改为单姓「穆」或「荣」,取其谐音不同字,让外人更是雾里看花。 依照惯例,家族的大总管必须与家主同姓,所以「凌总管」应该也姓慕容,只是为了称呼、行事方便,将名字里拆出一个字当作称呼罢了。 当年,慕容家在鼎盛时期,不仅收了原先属于夏侯家族的府邸,更建立过一个名叫「燕」的国家。虽然被后来兴起的晋国吞灭,但是慕容氏的后人一直避居在各地,誓言「若不復兴国家,绝不使用慕容一姓」。这些都已经是三百年前的旧事了,三百年来,慕容家族一直蛰伏隐居,成为隐世家族,至于夏侯婉卿当年会跟慕容家扯上关係,实在是一场意外。 自从夏侯家从五百年前魏国时代、因罪被族灭之后,位于开封城郊这座府邸曾经换过好几个主人,但都曇花一现,兴旺不了多久便被赶出去。直到慕容家兴起,接手这座夏侯旧日府邸,并且将它修葺经营得更加壮观。 四百多年来,慕容家族在此生养,由盛而衰,这座府邸也可算是看尽人间沧桑。 当一双黑缎面绣着暗色龙纹的靴子,站定在横书「天下为公」匾额的大门前时,这个已进入暮年的英挺老者,望着匾额不禁有些喟叹。他正是慕容家第三十三代传人,现今的慕容家主,慕容璃。 凌管家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将育幼院的情况稟报给家主知晓,当凌管家提到「廷焕」、「到职」这些字眼时,慕容璃最先想到的,就是「大道法师」之位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慕容璃也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这个他自幼生长的府邸;如果不是出了二十三年前「那件事」,也许,现在他应该还生活在这所宅邸之中吧! 摇了摇头,微微叹口气,把怀想的思绪拉回,他郑重地敲响大门上古朴厚重的铜环。 铜环敲击铜製兽头的金属片,发出金属特有的悠长鸣响,响声还没完全遁远,门就已经被打开了。虽然大门鲜少开啟,但是并没有户枢转动的吱呀声响,可见枢纽被保养得极好;由小见大、见微知着,育幼院的房舍楼宇,应该也都被保养的不错。慕容璃哪里晓得,这都是最近碧落门照看保护之功,他们不仅保护里面的人,连府邸院所也一併打扫修缮了。 「贵客请进。请问大名?」阿雪过来开的门,她一见来人气宇不凡、不怒自威的气势与低调华贵的衣着,心里暗暗猜想,这应该是育幼院背后的出资人___隐世家族的家主了。虽然心有所感,但是她依然不动声色的装傻,继续问道:「请问贵客此番蒞临,有何指教?」 「吾乃慕容璃,请通传给夏侯院长,她自会见我。」慕容家主难得自报身份,还用的是真名,可见对这育幼院,他是真当作自家人来看了。 (九十六)崑崙天山 「慕容先生,您请进,我去通报。」阿雪将人带到第一进院子偏厅,显得尊敬又保留隐密性,慕容璃颇为讚赏,连这小小侍女,都如此懂规矩。 须臾,夏侯婉卿便过来了,身后跟着廷焕。 双方见礼坐下,慕容璃开门见山问道:「听凌管家说,夏侯院长好事近了,我先向您道声恭喜。」 「谢谢家主。本当亲自造访贵府,当面稟报。但是我一来事忙、二来不知贵府地址,所以只能请凌大总管代为转达。」婉卿起身歛衽一福,继续道:「可是这样一来,我只能找接班人接替院长职位了。」 慕容璃笑说:「能让夏侯院长放心的人,自然是好的。」 婉卿拉过阿雪,阿雪机灵地低头歛衽一福,重新行了个礼,庄重娉婷的站在一旁,听着婉卿介绍道:「这是李雪姑娘,小时候在育幼院里住过八年,后来年纪到了,离院自力更生。一个多月前刚好回来开封城,这段时间帮我不少忙,也由此看出她的处事能力。将育幼院交给她管理,我很放心。」 慕容璃点点头,说道:「李姑娘,此后就要麻烦你了。」 阿雪回应道:「能够回到育幼院来,帮弟弟妹妹们做事,阿雪很开心。」 「我会回去吩咐凌总管,让他再来一趟正式交接。对育幼院的钱粮供养一概照旧,李姑娘你觉得这样可好?」 「李雪在此、代替弟弟妹妹们谢谢家主厚爱。」阿雪诚挚地说。 「出钱事小,出力用心经营的才最辛苦,说起来,我还要谢谢李姑娘愿意帮忙。喔,对了!」慕容璃转头问道:「夏侯院长,听说你的夫婿名叫廷焕,可就是那位已经成为中原大陆上四大传奇之一、大道法师候选人廷焕?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帮我引荐一下吧!」他这话虽然是对着婉卿说,眼睛却一直看着坐在下首、面目清俊、一声不吭的青年人。 「嗯,家主过誉了,他就是那个廷焕,只是传奇什么的,却不敢当。」婉卿脸红红的,话却说得清楚明白。 「廷焕在此,见过家主。」廷焕站起来,拱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我听凌总管说,你赶着到职,所以急着把夏侯院长带走;是否方便透露,阁下到何处任职?」慕容璃倾身向前,表现出一丝按耐不住的急切;他太想知道、廷焕是不是新任的大道法师? 依照惯例,担任大道法师之后,会发布新的「尊号」,以前的名字称呼与行跡一概掩藏,为的是保护大道法师的亲人朋友,不受世人骚扰;当然,如果你自己要敲锣打鼓地到处炫耀与大道法师的关係,也未尝不可。只是,后果自负。 通常,真正跟大道法师很亲近的人,都会选择低调行事,像正义大道法师的俗姓田家。为了保护俗家后辈子孙,正义大道法师少不得对孙辈们耳提面命、一定要低调再低调,而且为他们的安全多所绸繆。原因很简单,大道法师的家人,未必都是高阶光明使或道法师,如果刚好身为普通人,遇上某些想要挑衅找麻烦的道法师,实在很难自保。 当慕容璃表现出高度好奇之时,婉卿心下一惊,难道连慕容家主也盯上了廷焕?她暗暗掐住藏在袖子里的手帕,拿眼睛看着廷焕,等他发话。 接收到她眼里的担忧,他微微一笑,安抚她的心绪,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既然成为大道法师候选人,就是得到一定程度的认可了,自然会接到各国王室邀约,担任国师或者顾问。我答应了唐国,要去当一阵子国师,算是给唐国充个面子。」廷焕说的倒也不假,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收到好几国王室的国师邀约,因为先前在唐国担任光明使,所以应下了唐国的「国师」职位。只是这位子,根本也只掛名而已,无所谓「到职」;当然啦,如果真的心血来潮了,他现身拜访唐国王廷,一番礼遇安排自是免不了。 「喔,原来如此。」慕容璃有些失望,但又不死心的继续刺探着:「敢问廷焕先生,可知道新任大道法师、是四位候选人中的哪一位?」 「依照惯例,他们会个别通知。而我,并未接到通知。」廷焕半真半假的回道,那神情,却是真诚无比,叫人听不出毛病。 「那么,在此先祝贺两位佳期近了。这是我一点小小贺礼,请二位勿嫌弃。」慕容璃有点丧气、这事态与他想像的不一样。为了场面好看,却又勉为振作,拿出一副红封包,递给婉卿。 婉卿本想推辞,廷焕笑着说:「既然却之不恭,那么,我们就收下了。谢谢家主一番心意,我夫妻会铭记在心。」听见廷焕这么说,婉卿只好接过,也道声谢。 「我看你们也忙,那就不打扰,我先告辞了。」慕容璃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那神情却透出几分苍老萧瑟。廷焕只做不见,笑吟吟的陪着婉卿、将人送到大门外作别。 廷焕一回到后院,就将红封包送给阿雪,说留给育幼院孩子们加餐。接着他拉着婉卿,来到第五重后院,进了西侧边厢房。 一进房间,他将四周佈下结界,才开口说:「婉卿,本来我不想问,但是现在好像非知道不可___当年,慕容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位慕容家主,看来所图颇大啊!」 「嗯,我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有些事,得要你自己去查了。」说着,婉卿乾脆找张椅子坐下来,慢慢回忆。 (九十七)崑崙天山 那一年,夏侯婉卿刚满十八,对外宣称二十二岁,藉此为自己行走中原大陆壮胆。她从小听多了家里长辈叨念,诉说当年夏侯家的风光,还有那座足有六进深的庭园府邸,可惜都被魏国国君给灭了。他们是当时在外地出任务、残存的族人,收到消息说家族被灭,不敢回去,只能在中原其他国家流浪。 无根浮萍的生活艰难困苦,先祖为了能生存下去,放下世家子弟的身段,什么苦差事都干过,才让这一支残存的夏侯族裔得以延续。这些都已经是四百年前的往事了,可惜这四百年来,夏侯家无法再挣得一份像样的家业,一直在贩夫走卒、市井小民中间勉强生存;最后唯一能让家里觉得骄傲的,便是这曾经光荣的往事。 夏侯婉卿从小听到大,便对这座庞大的宅邸心生嚮往,想要亲眼看一看。于是,在她刚满十八岁,结束了半工半读的学业,准备谋份工作以期养活自己时,便收拾行囊向现今的宋国开封城寻去。 正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五百年来,开封城歷经过魏国、燕国、晋国,最后成为宋国的领土,主政者来来去去,开封古城屹立不摇。灭掉夏侯家的魏国国君,得意不了两年、便被燕国灭掉了。建立燕国的慕容氏,才风光了百来年,又被晋国吞併。接着,一百年多前突然强大起来的宋国,又向西延伸,吞掉了晋国,将开封城接收下来。这些兜来转去的人事更迭,比天上月亮阴晴圆缺不惶多让。 眼见一轮又一轮国家政权转移,早已磨灭了夏侯家族的国仇家恨,夏侯婉卿想看看传说中的「故居」,完全是为了好奇。毕竟,那所宅邸几度易主,早已不属于夏侯家的了。 当婉卿来到这所宅邸时,正是慕容家族在此聚居。为了能名正言顺进入府邸之内,她上前应聘小公子的褓姆职位。 也许是她的年轻有朝气、也许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气质,反正她击败了那些看起来颇有育儿经验的大姑阿姨们,被夫人亲自选中,成为小公子的褓姆。那慕容小公子,是家主第三个嫡子,也是夫人的宝贝疙瘩;虽然只有五岁,却聪明伶俐又贴心懂事。所以,夏侯婉卿这「褓姆」工作,倒像是女教师,不是真需要把屎把尿、餵奶餵饭那种「奶娘」;当她见着小公子时,才瞬间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会击败那些大姑阿姨、雀屏中选了。合着人家要的,是能「教导」小公子的人,而不是只会劬劳抱养的人。 在慕容家待到第三个月,当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时候,却出事了。 平日熙来攘往、热闹不已的前院,这天却变得肃杀、原本满地乱走的僕妇一个不见,倒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手持刀剑、身穿鎧甲的士兵。 婉卿被吩咐了,带着小公子穿上僕人的服装,留在厨房的柴火间,不要出现。 虽然她依照主人家吩咐,带着小公子藏在柴火间,一声不吭;怎知道,过不到两时辰,便有军人一路搜索过来。他们从僕妇中间抓出婉卿与小公子,二话不说便送到前厅去;想来是有人描述过他们的相貌,所以根本无法藏匿。 被军人粗鲁的推拉到前厅,小公子机敏懂事,既不哭也不闹,只是小短腿跟不上军人的步伐,一路小跑着跟得有些吃力。到了前厅,气喘吁吁地被绑了起来,扔到厅中间跟他的父母叔伯一块儿跪着。 婉卿虽然也被绑住,到底不是慕容家的人,反而不必到厅中跪下。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慕容璃,你们一家子,藏的藏、躲的躲,若是没做亏心事,干嘛让他们各自乔装躲藏?」前厅首座上,一个苍老沙哑似豺狼的声音,用自以为威严、其实尖刻刺耳的腔调说着。 「严太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慕容一族今日栽在你手上了,有本领你就把我们都处理乾净!」傲气十足的慕容璃,那时样貌年轻英俊,与他将近五十的年纪毫不相衬,光看外表,说是二十出头也可以。 慕容璃本身也是个七级道法师,虽然世家公子不必拋头露面为五斗米折腰,但是为了名声好听,他还是在宋国官僚中任职光明使,每日点名应卯,做些不轻不重的官样文章。 「还说你没做亏心事?如果不是心怀鬼胎,何必在朝堂上自称姓『穆』,名『荣璃』?你明明是慕容一族的家主,又何必屈身朝堂、做那小小的三级光明使?想来还是居心叵测啊!」严太师一句句说来,就像宣读着一道道罪状般,听他的话尾之意,这慕容一族今日要全部交代在此了。 在旁边看守着一眾下人的士兵队长,一眼扫到了夏侯婉卿脸上。 那队长看到她,眼睛一亮,便悄悄走到她身旁,对她说:「小姑娘,今日在这大厅里的人都要死。我看你也不是真正慕容家的人,不过是个领薪水的佣人,何必把命搭在这里?识相的,你跟我走、从了我,我保你不死。」说着,还用色瞇瞇的老鼠眼、直往婉卿身上滴溜着转;如果眼光可以成为实体,婉卿估计,她现在已经被那对老鼠眼给扒光了! 她缩着身子、低下头,努力避开队长的老鼠眼,那队长却不死心,乾脆伸手去扯她衣服!婉卿在墙角边挣扎,几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也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倒是慕容璃,低眉歛目,坐在地上不发一语。 「你倒是说话呀?捆仙索绑住你的灵力、可没封住你的嘴。本座倒想听听,你还有什么狡辩之词?」严太师一副老猫戏弄小老鼠的嘴脸,得意地看着这群阶下囚。 「呸!」慕容璃从口中吐出一颗扣子,是他从前襟咬下来含着、一直蓄势待发的。那扣子迅猛的击向严太师门面,严太师惊得向后一倒,却没能完全避过,那颗扣子擦过他松弛颤抖的面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杀人啦!快来救我!」就在严太师杀猪似的大喊之际,一旁护卫的几个道法师一拥而上,几人把慕容璃压制在地,另有两人护在严太师身前,还顺势把太师从翻倒的椅子里「捞」起来。 这些道法师护卫,是王宫里的菁英,单凭严太师本人,其实无法调动他们;可见,今日的逮捕,其实背后少不了国君授意。 压制着慕容璃的道法师们完全没有顾忌,其中一人直接对他下了狠手,一掌击向命门,只见有道真气衝上大厅空中,是慕容璃的气穴被破开,那人竟然想要直接毁了慕容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个压制慕容璃的道法师侍卫突然被一股大力撞飞,眾人定睛一看,不知哪儿冒出的一个农夫模样、看起来土气的乡下老头儿,正十指翻飞连续点住慕容璃周身大穴,把他被击破的气海重新封住。 (九十八)崑崙天山 「嘖嘖嘖,太狠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直接杀了他,你们却要毁他真气、破他灵根,让他成为废人一个。这世上多一个废人,于你们有什么好处?」褪去慕容璃身上的綑仙索,让他躺平了休息,老头儿直起身来,对眼前几个惊诧的官员说。 「你……你什么人?竟敢插手国君交代的事?」严太师一手摀着脸颊,一手颤抖伸出、戟指眼前的布衣老头。 「严太师,看看我手里的东西,你再说话吧!」老头儿亮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赫然是国君下紧急命令用的信物,见此令牌如国君亲临,执牌人的命令如同国君圣旨! 「急火令?你竟然有急火令?」严太师对这令牌并不陌生,自然知道老头儿首里这块令牌是真的,没有誆骗他。「说吧,王上要怎么做?」他隐约感觉大势已去,今天大概再也动不了慕容家分毫了,语气有些颓败的味道。 「王上叫我来跟各位说,今日的缉捕行动暂停,所有人撤出慕容府邸,也不得跟踪监视慕容家的人。」老头儿说着,把令牌往腰间一插,开始一手一个,直接扯开綑仙索。 如果说,那枚「急火令」管住了在场严太师以降的一眾官员;那么老头儿这一手暴力扯断綑仙索,就彻底镇住了在场所有道法师侍卫。 「綑仙索」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克制道法师灵力的。基本上,真气灵力对它没用,相反的,它能阻绝灵力,所以就理论而言,綑仙索绝对无法用力气弄断;就连製做綑仙索时,想要剪断它,都得用特别的工具。 可是,这老头儿竟然徒手就弄断了,而且还左右开弓,一手一个、毫不迟疑? 这得要多高强的灵力啊! 眼见老头儿露了这一手,在场的道法师侍卫自知不是对手,只能摸摸鼻子,乖乖听从急火令传的「口諭」;就算他们有所怀疑,打也打不过人家啊!倒不如听令行事吧。这样一想,道法师侍卫长伸手扶起严太师,说道:「太师,我们这就回去向王上覆命。」 「还有,你们的兵手脚不乾净,回去好好整顿整顿。」那老头儿手指凌空一点、一挑,骚扰婉卿的队长双臂直接被废,松垮垮的垂在身体两侧。那一心玩弄婉卿的队长,被这突如其来的衝击吓了一跳,整个人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簌簌发抖着溜了出去。 原先双手被绑住的婉卿,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自由了,她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将凌乱的头发重新挽了个髻,昂然抬起的脸上、硬是逼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 当时,婉卿知道,是这老头儿救了她,心中开始浮现想要报答的想法。 当严太师等人如潮水般退去之后,厅中只剩下慕容家族的人。慕容璃虽然真气狂泻、身受重伤,但是神智一直是清醒的。他知道,今日能逃离这场灭顶之灾,完全是靠这老头儿。 强撑着在堂弟的搀扶下站起,慕容璃一揖到地,说道:「慕容家闔族感谢老神仙救命之恩,还请老神仙赐知名讳,以便我等早晚膜拜。」 「膜拜不必,现在也不是掉这些虚文的时候。实话告诉你,老头子我便是勇毅大道法师,现在你们最多只有二十四个时辰可以逃命,还是收拾一下,赶快离开吧!」 「勇毅大师」的名号一出,眾人皆为之动容,慕容家这次可是烧了高香了,竟然在危难时刻,有这样的绝世高人前来相助。 「大师……您怎么会…来到这里助我们脱险?」慕容璃满是好奇,不知家族中谁有这本事,请得动大道法师? 「哎,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慕容家主,你还是赶快带着族人,撤离这里才是。只要宋国国君的『迷魂咒』一解,你们就难逃再被围剿的命运,现下保命要紧!」 勇毅大师也不客气,直接坐上了方才严太师佔据的主位,对着厅中眾人发号施令:「你是主母吧?主母快去召集僕眾,一人发几枚金币通通打发回家去。还有你,看起来挺机灵的,找几个干练的侍卫,去帮着收拾细软。家主,你先巡一遍慕容家的秘密產业,找一处隐蔽的庄园,把地图画出来;等一下我帮你把所有人送过去。至于这里吗?我想想,全空了也不好……就这样吧,把它改为孤儿院,先去街上把小叫化子都收回来;真有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也不好对一群小孩子下狠手。」 在勇毅大师一通指挥下,眾人收东西的、找人的、发落僕役的,各自忙了起来,厅堂中一下子变得空旷许多。 「啟稟勇毅大师:小女子夏侯婉卿,有一个提议,不知您意下如何?」婉卿站向厅前,福了一福,开口说道。 「你姓夏侯?是起造这座宅邸的夏侯后人。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勇毅大师瞇了瞇眼,似乎在婉卿身上、或说是身后,看到了什么。 「既然大师您要在这里成立孤儿院,一定需要有人帮忙张罗各项事务,孩子们需要有人照顾、三餐更要打理,还不说生活琐事、教育问题;婉卿斗胆自荐,想要协助总管新成立的育幼院,不知大师您意下如何?」婉卿凝神发话,分析得清楚明白,在眾人一团慌乱像无头苍蝇时,更显出她遇事不慌的沉稳气质。 「你说的极是。而且,这位掌管育幼院的人,还不能是慕容家的子弟,否则一下就被人揪出来了。」勇毅大师点点头,颇为赞同婉卿的提议,说道:「你速速去拟出一份育幼院的成立说明,拟好了便拿去府衙里公证。」接着他又转头对慕容璃说:「慕容家主,劳你捨一点钱,当作建立孤儿院的资金,从现在开始做点好事,还不算太迟。」 慕容璃倒也是个爽快人,他知道,这所宅子的数百年基业,一下子是无法全部搬走的;倒不如就地先成立一所育幼院,日后再徐徐图之。这样总比一下子人走光了,空留宅子让人肆无忌惮地搜索要好。于是二话不说,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袋金币,交给夏侯婉卿,说道:「有劳夏侯姑娘了。」 婉卿接下来便是一串忙碌,她忙着拟定育幼院的规章制度,待到想起来,这育幼院总该有个名字啊?眼光向窗外搜寻一圈,刚巧看见一块被弃置在墙边的横匾,上面大书「天下为公」四个大字。那匾额放在墙角有一段年月了,自然的风吹雨淋日晒痕跡,让它呈现出古朴的韵味,那沧桑感,决不是一时之间做得出来的。 「好,就是它了。」婉卿毫不犹豫,提笔在申请书的表头填上「天下为公育幼院」几个字。 当婉卿忙着进城,赶着在傍晚衙门落锁之前,提出育幼院的成立申请书的时候,这座偌大的六进宅邸里,已经走得空空的,只剩几个刚被人带回来的小乞儿,安置在第三进后院的厢房里。 婉卿一个人忙前忙后正在分身乏术时,一个慈祥的苍老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小姑娘,累了吧?我给你带回来两个帮手,你可以先把事情分给他们做。」那声音正是来自勇毅大师。 原来勇毅大师亲自护送慕容家的人去城外庄子之后,还回到街上来,帮她雇了一对僕佣,夫妻两人正好趁着农间时、出来城里找工作贴补家用。 就这样,勇毅大师亲自帮她把「天下为公」的匾额掛上大门前,还扮作帮忙的僕人,陪她挡过了接连几天宋国王宫的刺探、刁难,直到她领着五个孤儿、两个僕人在这所新开张的育幼院里运转得顺畅了,勇毅大师才离开。 (九十九)崑崙天山 虽然婉卿说来轻描淡写,但是,廷焕能听得出当时的凶险;虽然她没有提及,但是廷焕也很清楚,后来一个人撑持整座宅邸改成的育幼院,其中的艰辛必定不少。他揽着婉卿、轻抚她的背,说道:「我了解,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未来,有我在。」 依照婉卿描述当年大厅上严太师和慕容家主的对话,想必另有不可告人的隐情,才会让慕容家主如此忌惮,甚至不惜拋下数百年基业的大宅院,情愿隐姓埋名窝居在乡间。这一回,慕容璃绝对是抱着想要攀附「大道法师」的心思而来,他的企图不难猜测,可惜被廷焕一个软钉子碰了回去。想到这些,廷焕对婉卿说:「这边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我们啟程去崑崙天山吧!」 崑崙天山,位于青康藏高原上,两百丈高的青康藏高原只是最基本的起点,再向上数去,还有几条山脉蜿蜒盘据在上,其中崑崙天山便是一道有如仙界的巔峰。 上回来到这座山脉,拜访智慧大师的观天峰,又如上上回在无名峰力抗良善大师,廷焕凭着十级以上道法师的灵力,来去如履平地;但是这回带了婉卿这「凡人」,眼见她只是站在高原上,便已经脸色雪白、呼吸急促。虽然廷焕事先已经帮她输了些真气,但还是出现了不适应的高山症。 「婉卿,你先歇息一下,喝点水。」廷焕扶着婉卿坐在一个看来古旧的喇嘛寺门前,从戒指空间中拿出一瓶水,让她就着瓶口喝水。 这时,寂静的喇嘛寺门被打开了,一个年纪刚过十岁左右的小喇嘛、出来对两人说:「两位贵客请进,我家上师有请。」 「我们只是路过,不好打扰上师清修,在这里坐坐就走。」婉卿有气无力地拒绝道。 「可是上师强调,两位名叫『廷焕』、『婉卿』与他有缘,还是请两位务必移驾到寺里歇息。」眉清目秀的小喇嘛说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念着两人名字有点结巴拗口,听得出来他不常讲这语言,看来应该还是用藏语多些。 「上师认得我们?怎么会连名字都知道?」廷焕挑了挑眉毛,有些怀疑,但一看到婉卿苍白的脸,还是决定先进去歇息。 进到寺里,跟一般的喇嘛寺无多大区别,四处掛满了写有经文的幡帐、与画满唐卡的梁柱,只是大殿比一般寺庙小了一号。正厅堂前点着酥油明灯,转经轮罗列两旁,厅前蒲团上坐着身着大红袈裟的喇嘛,红衣喇嘛闭眼趺坐,似乎正在诵经冥思,他肤色黝黑、满面皱纹风霜,看来年岁已大。 「师父,两位贵客进来了。」小喇嘛打破沉寂,清脆声音回盪在厅中,倒让人心头惊了一跳。 那老喇嘛缓缓睁开眼,伸出枯瘦的手掌,向两旁一摆,说道:「两位贵客请上坐。」 小喇嘛手脚麻利的端来高背木椅,放在蒲团旁边,他也很是乖觉,摆了三张木椅之后,垂手肃立在一旁。廷焕也不客气,扶了婉卿坐在椅子上,自己拉过另一张椅子,就贴在她旁边,眼里除了苍白欲倒的婉卿,其他什么也没注意。 「看来女贵客深受高山症之苦,老衲倒是有些红景天製成的药丸,可以让女贵客缓解下来;只不知,两位是否信任老衲?」老喇嘛开口说道。 一听老喇嘛的话,婉卿心意微动,就想答应下来。廷焕却制止了婉卿、抢先开口说:「大师真是高人,为何能够知晓我二人姓名?如能赐告,解我疑惑,才敢领受大师的仙丹妙药。」 「你二人要前往崑崙天山,接受养成大道法师的闭关修炼,老衲有幸得窥天机,今日纯粹为结缘而襄助一臂之力。贵客不必多疑。」老喇嘛缓缓开口说道。他转头看向小喇嘛,小喇嘛赶紧送上一隻红木匣子,匣子里黄色锦缎上有十颗红艳艳的丹药。 「我等无功不敢受禄,这丹药,在下就跟大师结缘了吧!」说着,廷焕拿出一摞金币,想要放在小喇嘛手上,小喇嘛不敢收,只是拿眼睛看着师父。 「看来,贵客还是不放心这丹药啊!」老喇嘛说着,起身从红木盒里拿了一颗,放进自己嘴里,说道:「老衲先示范服用方法好了。」 眼看着老喇嘛嚥下丹药,廷焕笑了笑,伸手拿起一颗,说道:「正巧,我也有些不舒服,先吃一颗试试。」接着学老喇嘛的样子,将丹药放入口中、嚼了嚼吞下。 那丹药初初放在口中,有一股泛苦的清香充盈在嘴里,待到咀嚼了几下,丹药在口中化开,苦味褪去,淡淡的清甜起而代之,随即便混入口津之中流下喉头。 「嗯,果真是好东西,婉卿,你也吃一颗吧!」廷焕暗自调息了一回,发现那丹药无毒性,便拿了一颗递到婉卿面前。婉卿极信任廷焕,随即接过丹药,先谢过了老喇嘛,二话不说送进口里,咀嚼着嚥下。 「哈哈,贵客是将要担任大道法师的人,没想到在自己身边放了这么大一个弱点,您的举动在在表示将女贵客放在自己心上,老衲建议,您还是收敛点的好。」老喇嘛虽然带笑的说话,言语之间却有些警告意味。 「多谢大师忠告。我堂堂一男儿,如果不能护妻子周全,就算忝为大道法师,也只是徒呼负负罢了。」廷焕将金币放进红木盒中,那一摞金币稳稳站在原先丹药的空位上,不见丝毫晃动。他转过身子,对小喇嘛一躬身,说道:「多谢大师关怀提点,我夫妻二人告辞了。」 「廷焕,你……」 「你是怎么发现的?」婉卿跟老喇嘛同时发出惊讶的呼声,小喇嘛则是微微一笑,不客气坐上第三张椅子,说道:「谁叫你从头到尾贵客、女贵客的称呼人家?」 「不单是称呼,我在那摞金子上下了千斤坠,您却能稳稳接住、还不当一回事,可见灵力高深;这可不是一个小喇嘛能办到的。」廷焕悠悠地回道。 「师父,请恕弟子无能。」老喇嘛立即拜伏在地,向小喇嘛请罪。这场面,实在有些突兀。 「没办法,被人家发现了,再装也没意思。你下去吧!」小喇嘛用清脆童音说着老气横秋的话,怎么听、都奇怪。 (一百)崑崙天山 「你这小伙子很不错。近三十年来,我和徒弟互换身分在外行走,还没人能够识破。就凭短短几句交谈,你就能发现问题,还能猜到我的真正身分;看来他们挑对人了。」小喇嘛开口说道。最后那一句,应该是指大道法师的推选。 「敢问大师法号?」廷焕说。 「老衲法号睿哲,今年成道第六十七年,这所喇嘛寺,就是老衲所建。」看着婉卿一副不可置信、张大眼睛、目瞪口呆的样子,小喇嘛笑笑说:「我只不过是修了返老还童术而已,婉卿姑娘大概对修炼的神奇知道太少了。」 原本头痛欲裂、脸色苍白、呼吸急促的婉卿,在吞服了红景天丹药后,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突然觉得自己呼吸顺畅,好像打在头上死结一般的头痛也消失了,她感到神清气爽起来,便开口说道:「睿哲上师的丹药真是厉害,我现在头不痛了,觉得呼吸顺畅、一切不舒服都消失无踪,真感谢您!」 「这是我们为中原信徒准备的日常用药。来到寺里参拜的平地人,很多都会发作高山症,为了让信徒们更投入佛法之中,先解决他们的病痛当然是首要之务。」睿哲上师说道:「此行山高路远,老衲建议婉卿姑娘把剩下的丹药都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那小女子就不客气了。」面对讲话语气沧桑的「小喇嘛」,婉卿不自觉地也用起晚辈的称呼,她开心的拿出手绢,捡出一枚枚丹药小心的包在其中,接着神识一动,将那手绢包裹放回了空间戒指里。 眼见一个无法修炼的普通女子,竟然能够从空间戒指中取用物品、还如此顺手,可见她身边这个「廷焕光明使」,在她身上真下了不少功夫;光是能教会她使用这些需要灵力的东西,就得耗费许多精神。睿哲上师心里感叹着。 「敢问上师,对我夫妻二人如此青眼有加,是否有需要我们效劳之处?」廷焕不相信会有白吃的午餐,虽然后来他坚持给了一些黄金,但是,从这态势来看,睿哲上师应该也是个不缺银钱之人。那么,他对自己如此上心,甚至知道婉卿的名字,应该别有所图。与其让对方到最后突然来讨要人情,不如现在先把话说清楚 讲明白,总好过心里总担着人家的一份情面。 「廷焕光明使是个明白人,其实老衲真没什么要烦劳两位的。如果真的要说事,只有一桩,改天若是有机会,能否将『纳兰灵』引荐给老衲、见上一面?」小喇嘛面不改色、严肃的说着浓厚腔调的普通话。 「纳兰灵?」婉卿喃喃咀嚼着陌生的名字,一时间想不起来他说的是谁? 倒是廷焕反应很快,开口问道:「灵儿身世奇特,不知上师从何得知『纳兰灵』这名字?」 「两位可还记得唯真子那道人?他到青藏高原上避风头,却为高山症所困,恰好被老衲所救,便将这一段秘密,当作谢礼回报给老衲了。」睿哲喇嘛说的轻松,好像在说「天气真好」一般,其实这段过程到底经过多少凶险?只有熟悉道法师世界的人才能体会。 廷焕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是合理,只不知上师为何想见灵儿?她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说话做事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不定还会衝撞了上师。」 「天机不可洩漏。老衲只能保证,对纳兰灵姑娘绝无恶意,如果有缘,到时还请两位帮忙引荐;若无缘亦不强求。」睿哲喇嘛这话说的,已经非常客气了,廷焕再不答应,倒显得不近人情。 一思及此,廷焕当即应承下来:「若有缘,自当如上师所愿。」 说完,两人不再耽搁,跟睿哲喇嘛告辞之后,直接飞升上山。 刚开始廷焕带着婉卿,走的相对缓慢,有一大因素便是怕婉卿凡人体质、难以适应高山气候,现在既然拜红景天丹药之赐,治好了她的高山症状,自然不再耽搁,直接向高原上的另一重高山___崑崙天山飞去。 眼看跟智慧大师的一月之约快要到期,他心中有些感叹,这不及一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许多事,心情也跟着起起落落;现在倒好,没想到能一派轻松的赴约。还记得约定当时,廷焕心系婉卿安危,任由智慧大师订下时间,他不置可否。心里想的是:若婉卿不在了,这劳什子大道法师闭关修炼便完全没有意义,就算约一年后也没有用。 怀中揽着佳人,运起真气飞升上天,仰望蓝天白云,俯瞰霜雪山巔,这时的廷焕,心情舒畅极了! 到了较低些的观雾峰,两人稍作停留。婉卿已经又渴又饿,需要吃些东西才有力气,廷焕迁就她,便停在观雾峰的石头平台上,还用灵力把乾冷的包子放手心上摀热了,才递给婉卿。 「廷焕,你说,我是不是拖累了你?我这么一个凡人,行动力不够,固定时间还要吃喝拉撒,你带着我,要怎么闭关修练?」婉卿吃喝过了,才恢復精神,看着已经到「闢穀」境界的心上人,有些感叹的对他说。 「照顾你、我乐意。但如果你真不想麻烦我,那就赶紧修炼,这地方灵气浓郁,很适合修炼的。」廷焕笑着回答道。他不想婉卿有心理负担,虽然现在这样也挺好,他可是乐在其中;但若是她想独立些,他自会助一臂之力。 「说起修炼,我想到了,我的灵根还没被打通呢,怎么办?」婉卿有些着急,没有通透的灵根,再怎么修炼都只如清风拂山岗、船过水无痕哪! 「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就在廷焕再次严正申明时,一声轻笑传来:「什么事要找办法解决?我可以听一听吗?」声音的尾音尚未消失,中性打扮的智慧大师已经降落在观雾峰小小的石砌平台上。 (一零一)崑崙天山 「当然是打通灵根的办法,智慧大师。」廷焕直接回答道。 「大师来了,庄重点。」婉卿放开廷焕拉着的手,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歛袵一福,对着智慧大师行礼,口称:「智慧大师、别来无恙。」 「夏侯姑娘不必多礼,日后我们还会时常相见。」智慧大师连忙回以一揖,那动作,瀟洒风流,还真有几分男子气概。 「大师客气了,以后称我『婉卿』即可。」 「那好,你也叫我『智慧』就行。」智慧微微一笑,对廷焕二人说道:「如果婉卿想要留在崑崙天山上,最基本的灵力一定得有,所以打通灵根这事儿,倒是不能耽误了。」 「你有办法!对不对?」廷焕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拔高了声音;这在他,很难得。 「如果姊姊您有办法,还请赐教。」婉卿微笑着看了廷焕一眼,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廷焕心心念念着「打通灵根」这件事,只是不在她面前提起而已。 「说赐教就太见外了。承你叫我一声姊姊,我今天就帮你把这灵根打通了吧。也省得到时廷焕在闭关中心绪不稳。」智慧说着,牵起婉卿的手,再次腾云驾雾,来到观天峰的蓬莱阁前。廷焕当然巴巴的跟在后面,一步不离。 进到蓬莱阁里,僕婢不见一人,庭园寂寂,竟有几分冷清。与上回大道法师甄选时的热闹大相逕庭。 看见廷焕眼里一丝讶异,智慧笑着说:「如今的模样才是蓬莱阁日常。前段日子的人来人往、僕婢成群,其实大多是从无量峰芙蓉阁那边借来的人手。为了招待贵客,临时聘用许多人;现在当然都散了。」 「时间尚早,你们先休息一下。等婉卿休息够了,我们再进行打通灵根之术。」说着,智慧大师亲自把两人送进厢房里,约好晚膳时间,便即离去。 当晚,三人围坐在餐桌前享用了一顿温暖的火锅,智慧不愧其称号,雋永幽默的谈话吸引了婉卿二人,也让她对即将面临的术法放松戒心,对智慧更加信任。 吃饱喝足、沐浴更衣之后,婉卿披散了长发、身着轻柔睡袍,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智慧站在床边,屏除杂念、聚精会神的指作剑诀,开始在婉卿周身穴道点击、注入灵力。而廷焕,则是安静地站在一旁,心中默记智慧的手法顺序,兼用二心注意周遭动静。 这「打通灵根」之法,密藏在大道法师的一贯传承里,智慧大师懂得,自然不新奇;当年格尔沁的师父__罗师父,却是透过一番奇遇,向魔龙求得。其实这术法不流传在人间,也是好事一桩。因为想要顺畅的施行此术,非得有醇厚丰沛的灵力不可,如果灵力不济,就会像当年的罗师父一样,帮小徒弟打通灵根、却落得施术者自己重伤身残。而格尔沁当时在海岛城堡琼林居里,帮堂堂和严辰打通灵根却能全身而退,一是本身修为足够、二是凭藉那灰色小石头的神奇助力;那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现今在大道法师面前,这些灵力不足、施术者修为不够的问题通通都不存在。只见智慧大师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婉卿觉得周身发痒发热,最后流了一身大汗,仅仅一刻鐘时间,她便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好了。你试试看,能否感觉肚脐眼下面有一团暖意。」智慧退下来,找了张椅子坐下,开口说道。 婉卿挣扎起身,盘腿趺坐,正要双手结印时,手腕却被一个箭步窜来的廷焕截住了。他放出一丝灵力探了探,发现婉卿丹田中已经有一小团灵力集结,随即开心的说:「真的行了!灵根真的被打通了!」 似嗔似笑的看了廷焕一眼,婉卿抽回手腕、双手再度结印,让心思放在丹田之间,她终于感受到,廷焕一向以来向她描述的「真气的流动」! 一番惊喜过后,随着那股开始运转周身的气,婉卿嗅到自己身上传来阵阵汗酸臭味___那是古人描述的「洗髓伐筋、脱胎换骨」吗?她只觉得自己好狼狈,便囁嚅的开口说道:「那个……我想去洗个澡。」 智慧笑了,她欣慰地看着婉卿,其实,这是她第一次给人施行打通灵根之术,虽然对方已经是成年人,筋骨已经定型了,但是看起来相当成功。她站起身来,说道:「你好好洗个澡,今晚先睡个好觉,有什么修炼计画都等明天再说吧!」随即开门离去。 欣喜莫名的廷焕正想搀扶起婉卿,却被她一闪身躲开了:「廷焕你也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行。」说着,像个孩子似的跳下床,一把推着廷焕出去,关上了门,才好好打理起来。 这一晚,三人都没有再躺下睡着。 婉卿推开廷焕、自去洗浴之后,便满怀新奇的盘膝坐在床上,用以往廷焕教她的「聚气之法」开始聚积真气;当她发现真气可以在丹田里凝结之后,便如同入了魔一般,引导真气开始游走全身,循环不息。 廷焕则是进了隔壁房间,一边打坐、一边留神隔壁动静,正所谓「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当隔壁动静全无时,他知道婉卿一定也开始打坐了。接着他也就安安稳稳的循环十二周天。 至于智慧大师,她先是将自己的心得、过程记录下来,附加在「打通灵根术」的传承后面,写着写着、顿觉心有感悟,好像隐然突破了某个瓶颈,便立即盘膝趺坐,开始修炼。 第二日一早,当清晨的阳光衝破云雾、照射在夜半结霜的屋簷上时,廷焕拉着婉卿的手,双双出现在蓬莱阁的花厅里。 「从今天起,廷焕你要正式开始大道法师的闭关修炼了,那道关卡的门,没有一定程度的修为、便无法打开。我预计你要花半年时间、才能修炼到打开石门的程度;当然,修炼时间长短,需要看你的实际情况而定;如果超过一年,我会强行从外面把门打开;但你的修炼就毁了。」智慧郑重地说道:「婉卿会住在我蓬莱阁,由我指导她的修行,你大可放心。」 「只要婉卿安好,我就会顺利出关。」廷焕深深看了婉卿一眼,随即说道:「走吧,入关了。早去早回。」 智慧带着廷焕进入摺叠空间,瞬间消失了踪影。婉卿心下一阵落寞,但随即提起精神,告诉自己:现在起,也是她修炼的时间,可别荒废了。 (一零二)崑崙天山 婉卿在蓬莱阁的日子过得十分规律平静。除了每天潜心修炼之外,每隔三、五天时间,也会下到观雾峰转一转。除了锻鍊腿脚力气,也是对廷焕的一份怀想。 时光荏苒,廷焕进山闭关时才是深秋,一转眼便已到了隆冬时节。这几日刚好大雪封山,虽然一片银色世界围绕、美景天成,但是出入极不方便。尤其是下山的路,对于没有什么灵力法术的婉卿,更是艰辛。 这几日,山间降下大雪,封住了山道。这对高级道法师不成问题,顶多就是寒风冷了些、需要加速真气运转、抵挡热量快速消耗;但是对婉卿这样刚刚修行的人来说,封住所有道路的雪,无异是道天堑。不过幸好蓬莱阁里准备充分,在十一月刚开始的时候,智慧便特地叫人从山下运来一批「凡人」御寒用的物件,以及足够的粮食,便是为了婉卿而准备。大雪漫漫,婉卿只能待在房间里修炼,就连站在廊簷下、都是刺骨的寒。 这天,当她正在冥想的时候,脑海里突然闯进一个声音:「婉卿,有客人来了,你要不要见一见?」那是智慧大师传来的意念。这段时间,智慧偶尔会传意念给她,话不多,都只那么两、三句,无非是交给她一些修炼要诀或术法典籍;至于她身为凡人拋不开的吃喝拉撒,另有一位厨娘专门准备着。所以,难得蓬莱阁有「客人」来,更难得智慧通知她,这应该是她认识的人吧?心里思忖着,便从暖炕上起身,整了整衣装,向暖阁方向行去。 蓬莱阁不大,但是胜在精緻。夏天有花厅、冬日有暖阁,一年四季都能远眺欣赏殊胜的山景。这些位在巔峰的大道法师,生活上都不会亏待自己,颇懂得享受生命与自然。 暖阁里,四面八方都装有落地玻璃窗,挑高的阁楼上景緻清幽壮丽、壮美山景近在眼前、又不受山间的寒风袭击;利用水暖的地龙既不会冒烟、也不燥热,在这里品香茗、听琴曲,真是人间极致享受! 「你来的倒是快,客人们还在回廊前呢!」维持中性打扮、一身单薄夏装的智慧,微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向身旁软垫指了指,说道:「坐吧!一群小朋友过来找我,其中有些你也认识的。」 就在她的眼里盛满讶异问号时,暖阁的门被推开,清脆的欢快声音响起:「院长妈妈,您怎么在这里?」 进来的是子灵、子清和子元。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学院里念书上课的吗?」婉卿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子灵她们,毕竟,虽然已经进入冬天,但是还没到放寒假的时候啊!再加上这会儿大雪封山,她们这一趟过来,可要吃不少苦头呢。 「我们是参加今年的『平安夜任务』,来挑战的。今年的任务就是,找到一位大道法师。」子灵开心的说:「您看,我们摸上崑崙天山来啦!喔,智慧大师,您好!」 子灵见着久违的院长妈妈,开心得说个不停,最后终于记得跟此间主人打了个招呼。子元和子清则是有点儿拘束的站在后面,一边暗暗为眼前壮丽山景、耀目银白感到惊叹,一面心底有些好奇,为什么夏侯院长会在这里? 「快来坐吧,先喝杯热茶,外面应该很冷吧?」智慧微笑着招呼孩子们坐下,为她们送上热茶,催促着孩子们先喝两口,缓一缓冻僵的唇舌。 「智慧大师帮我打通了灵根,我正在观天峰上跟着大师修行。」婉卿简略的说了自己在这儿的原因,接着又问道:「你们学院里派出的任务是什么?怎么会要你们在这时候到崑崙天山来?」 「院长妈妈,我们学院每年都有个『平安夜任务大会』,由六个班的学生们派代表、出任务,限期在平安夜以前完成。今年的任务刚好限定了只能让三年级以下的学生去执行;格物班就派我们三个出来啦!」子灵开心的继续叨个不停,其他人只能带笑在一旁看她说话,没办法,这小姑娘眼见自己的「亲人」出现在此,实在是太兴奋了。 「喔,对了,子元,你赶快把『任务旗』拿出来,拜託智慧大师证明。」子灵虽然兴奋极了,但是也不忘任务优先,趁着大师在此,赶快请大师在任务旗上签名要紧。 原来,今年的任务是:拜访崑崙天山上的大道法师,并且请大道法师在任务旗上签名认证,代表任务小组实际完成了使命。 子元依言拿出「任务旗」,平摊在桌上,对智慧大师说道:「请大师在这面旗子上签个名,算是为我们此行作认证,感谢大师。」 「小事一桩。」智慧的指头上运作灵力,直接在那幅布帛上签了龙飞凤舞的「智慧」二字,指尖灵力附着在布帛上,成了闪耀银白色的签名,这比用笔墨来写要酷多了,光一个签名动作,就让三个年轻人心生羡慕:甚么时候,自己才能达到这样的修为啊? 「对了,灵儿,你们是怎么过来这里的?」婉卿眼见三个年轻人并没有风尘僕僕的颓丧模样,看了看窗外又开始飘下的鹅毛大雪,关心的问道。 「我们啊,用了好几种方法呢!」子灵扳着指头数道:「从学院出来,在平地上的时候,我们先是御空而行,整整飞了八百里地,才开始老老实实的爬山。」 「爬山?你们爬哪座山?」 「我们不走山路,那样太慢,直接拋上绳索钩爪、攀岩而上喔!」子灵开心的比划着,倒是子清细心,在一旁补了句:「那作山崖好像叫『望夫崖』,直接爬上去,就省了走五天迂回的山路呢!」 「对啊,我们都有轻身功夫,只有遇山爬山、遇河过河,不走山路直接攀缘,才能用直线距离、最快到达啊!」子灵说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其实她没说的是,这些刺激的体能活动,她早就想尝试了,可是周围一片绿野平畴,平时哪有机会遇见真正的险阻高山深谷呢? 「可是,天气这么冷……」婉卿担忧的说。 「不怕,我们有真气护体。只是这一路来,肚子饿得快,儘管带了两倍的乾粮,还是都吃完了。」子灵说着,摸摸小肚子,刚才外面冷、全力抵御寒冷时还不觉得,现在一是放松下来、二又有一杯清茶暖过了胃,开始发现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来。 「喔,我忘了。你们还没到闢穀境界,还是需要吃东西。」智慧听着听着,突然想到了,客人们都饿啦!她拉动桌边一根丝绦,那是叫人铃,可以直接传送到蓬莱阁后方的佣人房里。 半炷香时间过去,门外轻响起一声轻轻叩门声,厨娘变魔术似的,推了一辆小车进来,小车上满满的五层抽屉,打开抽屉,各层都盛了三盒小点心,等她把一十五样小点心摆满桌子时,三个孩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一零三)崑崙天山 一时之间,暖阁内只剩下吃东西细细的咀嚼声,智慧也陪着在座眾人,浅尝了几口点心。虽然她已臻闢穀之境,但是并不妨碍品尝美食。尝了一下、暗暗点头,这位从芙蓉阁新调过来的厨娘,手艺倒是不凡。 过了足有一顿饭功夫,大家吃饱喝足之后,神色更加轻松起来。 子元好奇的开口问道:「请问大师,在我们之前,有没有其他天道学院学生过来拜访您?」 「没有,你们是第一批。」智慧回答道:「平地上的冬天没这么冷,在高原上,一到了冬天很容易就成了封闭的冰雪世界;对你们而言,行动应该很不方便。」 「嗯,我们学院派出了六个小组出任务,但是大道法师目前只有四位,所以依照概率,应该会有两位大师接到两组人拜访。」子清接口说道。 「据我所知,每到冬天,都会有大道法师例行闭关。如果刚好拜访到闭关的大道法师,大概只能白走一趟了。」智慧说着,对婉卿微微一笑,继续道:「如果不是婉卿来作客,我也是会例行闭关的。」 「那么我们这回,托了院长妈妈的福啦!」子灵开心的接口道。 「如此说来,我这回还真是烦劳大师了。」 「说烦劳就严重了,反正每年冬天都能闭关,不差这一回。」智慧兴致颇高的说道:「你们难得过来一趟,要不要参观一下观天峰?待蓬莱阁休息两天再回去?」 「不了。」子元看了看另外两人,说道:「我们在这里调息一下,就要向回赶。这次的任务,还是要比速度,最快回到学院覆命的小组,可以得到大奖呢!」 「没关係,我派灵力车送你们回去,省时省力,而且也安全。」智慧说道。 「呃,多谢大师好意,但是我们不能借助外力。这次任务的要求,就是靠自己的力量走完全程;既不能搭灵力车,连普通的马车牛车也不准。」子清解释着:「为了避嫌,我更不敢去找我家太祖。所以我们三人商量了半天,觉得观天峰比较近些,就直奔观天峰而来了。」 「你家太祖?你是田家的孙女?」智慧像是想起了什么,顺口问着。 「嗯,我家太祖就是正义大道法师。听说他住在见晴峰,可是我也没去过。」子清回道。 「既然是正义俗家的孙女,我更应该好好照顾一下了。」智慧笑了笑,从戒指空间里拿出三隻小瓷瓶,递到三人面前,说:「这是聚气丹,它可以在你们力竭的时候帮上忙。带着它,回去的路上可以多一分保障。」 三人谢过了智慧,便在这暖阁里就地打坐,调息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接着,子灵便开口道别了:「智慧大师,多谢您的款待;院长妈妈,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您也要多保重,修炼不要太急,循序渐进就好了。」子灵这话说的,倒像是在叮嘱后进晚辈,修练不可急躁。 婉卿了解子灵的意思,知道她担心自己根骨已僵、不够柔软,怕是过不了晋级的门槛,所以好心要她「不急不慌慢慢来」;随即笑了笑,答应道:「你放心,我会顺其自然,毕竟不是从小通透的灵根,不能太过强求。」 就在道别的时候,厨娘又送来一辆茶点推车,车里堆满各色吃食,外加三大瓶灵力饮。原来是智慧趁着三人打坐时,赶紧吩咐厨下预备了,要给三人带在回程路上吃用。 「真感谢智慧大师,为我们打点了这么多。如果我也能够修炼到闢穀,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子清一边把东西装进手环空间里,一边感叹着。 「凡事有得必有失,修到闢穀固然方便许多,但是却也失去很多乐趣;说不定,当你哪天真的能够闢穀了,还会怀念起眼前这一刻呢!」智慧意味深长的回应道:「如果你们真的急着要下山,那么就得赶紧趁早。冬天山里天色暗得快,把握时间快点行动吧!」 于是,三人跟智慧、婉卿告辞,随即离去。 婉卿坐在暖阁里,低头俯瞰山脚,只见三个人影在白雪中起落,几下功夫便绕到山背后去、看不见了。她悠悠叹了口气,对智慧说道:「婉卿多谢大师相助,看这些孩子们的身手,应该能克服这天候地势,平安回去。时候不早,我也该回房继续用功了。」 「这三个孩子很不错,你不必替他们担心。」智慧笑着说。 就在婉卿正要离开时,守门的老魏突然匆匆来报:门边收到一隻求救的传声纸鹤,有人被困在观天峰山里了,请问大师,要不要派人去救? 在一旁听见报告的婉卿,脸色立即苍白起来___她联想到刚刚离去的那三个孩子。智慧知道她这是移情作用、想岔了,便笑着半安慰的说:「那三个孩子刚离开,这一定不是他们发的求救。老魏你和老吴驾一辆灵力车过去看看吧,顺便把人带回来,既然困在观天峰,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这下子,婉卿也不急着回房修炼了,听见这样的事,她心中半是激起好奇、半是带着怜悯,说道:「这样的天候,竟然会有人被困在观天峰荒僻的山里,莫不是天道学院的孩子们?」 「我也是这样想,随以才会叫老魏带人去救。」智慧说道:「一般人根本到不了这山峰上,再加上刚刚子灵她们说的,我觉得应该就是天道学院出任务的学生们了。」 老魏动作很快,出动最大的灵力车飞过去,果然在观天峰面南的山洞里找到了三个年轻人,三人虽然精神萎靡,好在没有外伤,还有力气互相搀扶着走进暖阁。 一眼瞧见跟子灵她们穿着相同的天蓝服饰,智慧心下瞭然,婉卿也主动上前帮忙,递上热毛巾、灵力饮和小毯子,先让眼前这三个狼狈的孩子缓上一缓。 (一零四)崑崙天山 「多谢两位阿姨,我们是天道学院的学生,我叫亥冰,另外两人名叫子奕和亥脩。」三人中,最先回过精神来的竟然是唯一的女生。亥冰是个圆眼睛、圆鼻头、圆圆脸,看起来随时会笑开怀的年轻女孩;婉卿一见她,便生出亲近的好感,这女孩的圆眼睛、红鼻头,总让她想起育幼院里面讨零食的小孩子们。 「你们怎么会困在那个山洞里?」智慧看出婉卿心软,连忙接过话头,她不想让这些孩子们知道,刚才已经有一组人过来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透漏了太多讯息,会不会反而让这些后继者丧失竞争的勇气? 「我们参加学院里的『平安夜任务』,必须上到崑崙天山找寻大道法师,并且请大道法师为我们签名作证。」亥冰说着,又眷恋的喝了一口灵力饮。同样是灵力饮,为什么这儿的比学校保健室里的好喝百倍?就连术法道具专卖店里卖的、贵死人的水果口味灵力饮,都没有这里的好喝;这灵力饮一打开瓶口,便能闻到沁甜的花香。甜而不腻的味道,带着果冻胶的轻微弹性,喝进口中的、似乎不只是一口液体,而有能够充盈饱腹的满足感。最重要的是,一口灵力饮下肚,丹田里立即升起一团温柔和顺的灵力,充盈着四肢百骸,使人精神无比旺盛。 「风雪太大了。在青藏高原上情况还好,但是一上崑崙天山,情况完全变了。虽然我们手上有灵踪地图,但奇怪的是,除了几座山峰的名字浮现出来,其他资讯一概付之闕如,我们只能用摸的,一边探路一边走。最后精疲力竭,逼不得已躲在山洞里放出求救纸鹤。」子奕接口说着,他也在喝了灵力饮之后,觉得精神整个振作起来。 「阿姨,既然您住在这崑崙天山上,应该多少知道大道法师们的住所吧?能不能请您指点一下?」亥脩也开口说道。 「你们在出发前,没有先探听清楚吗?崑崙天山被列为凡人禁区,是大道法师们专属的灵修之地。」智慧故意严肃的说道。 「我们知道啊!所以,能够在崑崙天山上建立居所的,应该跟大道法师们有些渊源吧?您既然好心救了我们,那就顺便做个好人,指引一下寻访大道法师的方向吧!」亥脩可怜兮兮的样子,像个迷路小孩在寻求援助。 果然,扮可怜什么的,最能博取「阿姨们」的同情了。婉卿忍不住说:「孩子,转个念头,难道你就想不到,住在这里的、可能就是大道法师吗?」 「啊!您是……智慧大道法师吗?」亥冰突然灵光一闪,对着中性打扮的智慧冒出了这一句问话。 智慧虽然做中性打扮,但是脸相声音,无不是女子模样,所以他们一见面便口称「阿姨」;在现存的四位大道法师之中,只有智慧大师是女性。综合起所有情况、再连接上婉卿的话……亥冰突然想通了,这里便是大道法师的住所,他们眼前这位,就是智慧大道法师了。 「我叫智慧。你们找我有事吗?」终于想通了,这些小孩,难道被外面的风雪摧残得傻了吗?她心想。 「大师,请您帮我们签名!」亥脩激动得双手颤抖,从手环里取出一面锦旗,大小类似、顏色花样却和先前子元拿出来的不同,想是不同小组用以分辨吧。 「为什么我要帮你们签名?」智慧笑着说:「我派人把你们救回来,你们还没报答呢,却要求我做事?天下有这道理吗?」 「那……那我们怎么办?我们完成不了任务了。」子奕难过的低下头去,嘴里嘟喃着。 「大师,外面冰天雪地、一片茫茫,您总不能就这样赶我们走,让我们再去寻找其他的大道法师吧?」亥冰难过的说着,原本高兴的表情便成了泫然欲泣。 「我想,大师的意思应该是:『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要我们拿出诚意、用交换的方式、换得她的签名,对吧?」亥脩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你叫亥脩是吧?难得有一个人懂了我的意思。」智慧对他点点头,眼带讚许,继续说道:「刚才你们说话的样子我很不喜欢,话里话外都只想到自己,好像你们的任务大过天,所有人都应该满足你们的要求。可是,我应该也有拒绝的权利,拒绝你们要我做事。没错,我是救了各位,但这并不代表,接下来各位所有的要求,我都得答应。」 「可是……那只不过是一个签名……」子奕小声的嘟噥着。 没想到,就连那近乎腹诽的嘟噥,也被智慧大师听了个正着,她严肃地转头对子奕说:「你说『只不过』是个签名?你知不知道、大道法师的签名代表什么?还有,就算真的『只是』签名,那也是出自于我、要我心甘情愿去做才行啊!」 子奕被她一番话懟得低下头去,人家说得没错,凭什么要无条件帮着自己做这做那?尤其是,人家还救了自己呢! 「请大师示下,我们要如何做,才能得到大师的签名?」亥脩起身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问道。 「总算有个懂事的孩子了。否则,我会生气,以为弥勒佛那老头儿都教出些不知感恩、心里只有自我的学生。」智慧点点头,和蔼的对亥脩说:「蓬莱阁屋顶积了不少雪,你们就帮我把积雪清一清,省得把屋顶压垮了。」 三人听了,有些面面相覷。原来,他们就是因为灵力不济,才会困在山洞里走不出来,现在虽然到了这温暖的屋子里休憩了好一会儿、又喝了灵力饮,但是也只不过是缓了缓冻僵的身躯;真要他们凌空飞到房顶上扫积雪,可能还是灵力不足呢。 「嗯……大师您的吩咐,我们自当遵从。不过,刚刚我们气力用尽、现在才恢復一些。如果一下子贸然飞出去,可能积雪扫不了两下,倒是掉下来反而压坏您的屋顶。」亥脩委婉的说道:「能否容我们在此打坐调息一阵子,恢復灵力,再上去清理积雪?」 「那好吧,你们就在这里打坐调息,我也不打扰、这儿留给你们了。」智慧说着,站起身来,还顺手一把拉走婉卿。她看得出婉卿心软好说话,如果不把她也带走,一会儿又帮着这三人,提出什么要求可就麻烦了。 「智慧姊姊,你为什么对这三个孩子,态度不像对子灵她们呢?」走在回厢房的长廊上,婉卿忍不住就开口问了。 「这三个孩子和子灵她们不一样,显然就没吃过一点儿苦头。如果我再轻松的答应他们的要求,大概自此以往,他们会以为这世界就是围着他们转的;所有人都得答应他们任何要求。」智慧意味深长地继续说道:「培养道法人不易,如果养成了自私的道法人,那祸害可比一个自私的普通人大多了。婉卿,你的仁慈怜悯之心固然是好,但是如果一时的仁慈养成了日后的祸害,那倒不如硬起心肠来好好教育才是。」 婉卿听了,知道智慧说的是刚才暖阁中,她几次想要开口向智慧求情,却被智慧用灵力阻止、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一事。仔细想想,这三个孩子的态度,还真的太过理所当然了;智慧没有赶他们离开,已经算是慈悲为怀。 「智慧姐姐说的是。接下来如果还有人上门,我就不出来搀和了。」深知自己一时氾滥的怜悯心改不过来,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婉卿向智慧表明自知不妥,便回到房间里,继续修炼。 (一零五)崑崙天山 当老魏和老吴把亥脩、亥冰和子奕三人救回蓬莱阁之际,已经接近未时。冬天山里天黑的早,三人在暖阁中打坐一个时辰,周围天色便已经暗了下来。暖阁里装有灵力灯,一到黑暗时刻便会自动放光。点灯时候,三人刚刚从入定中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腹中飢饿无比。他们之中,只剩亥冰手鐲空间里还有一点儿乾粮,其他两人都只剩下饮水了。 亥冰把手里的火烧饼子一掰为三,分给其馀两人,两个男孩子接过来,吃也不是、不吃又觉得饿。「快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气干活儿。」亥冰说着,就把乾硬的饼子一小块一小块剥着吃起来。 「天这么黑,我们还要出去扫雪?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办?」子奕觉得不可思议的问道。从小,他就因为出现不凡的諭示而备受疼爱,家里也好、学校也罢,人人都以他的需求为尊,哪里受过这种待遇?现在可好,饿着肚子、累得要命、外面漆黑一片,学姊竟然还要他去屋顶上扫雪! 「嗯,刚刚答应了大师的,就要做到。不管天黑不黑,就算外面下刀子,我们既然已经打坐休息过了,就应该要出去扫雪;快吃吧,吃完才有力气做事。」亥脩接着亥冰的话,赞同着。 「可…可是…外面…外面黑黑的。」子奕结结巴巴的说,他就是不想出去扫雪,那是僕佣做的事,不是他这未来光明使该做的好吗。子奕家乡在东北边,那也是个每到冬天就会下起鹅毛大雪、封路封城的地方,从小,他没有少见过家里的僕佣扫雪,那时,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轮到他亲自下去扫雪的一天。 「别再可是了,趁早做、趁早休息。」亥脩学长像是知道他彆扭的点,站起身来,捲了袖子就要出去。 才走出门,亥冰就看见放在门口的几枝扫帚和铁铲,看来人家连工具都早已备好,就等着自己开始工作呢!「誒,这里有扫雪的工具,我没有扫过雪,要先用铁铲还是先用扫帚啊?」亥冰好奇的问道。她家在岭南,基本上冬天下不了两回雪,每年能打一场雪仗就偷笑了,更何况上屋顶扫雪呢! 「自然是先用铁铲、把坚硬的冰壳子破开,铲去比较厚重的雪,最后再用扫帚扫乾净屋瓦上缝隙里的积雪。」子奕突然插嘴,虽然没扫过雪,他可是从小就看着佣人们劳作,看多了自然知道工作顺序。 商议定了,三人各自拿起铁锹,打开落地窗,直接上了屋顶。这暖阁本就建得比其他屋宇要高些,一站上屋顶,颼颼冷风兜头灌下,各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运起灵力、让身体暖和起来。 虽然天色黑暗,但是幸好雪停了,四周寂静无声、脚下各层楼屋宇都透出了光,映照在雪地上,倒也不是完全漆黑一片;比从屋子里向外看,外间要明亮许多。 子奕拿起铁铲,依照以前见过的景象,学着家里那些僕佣的姿势,运气用力在铲头、奋力插下铲子、把已经结成硬壳的一堆雪向下一推,只听哗啦一声,一大片雪砸向地面,溅起整蓬细碎的冰霰。 「这雪真厚,再不清,真会压垮屋顶了。」子奕喘了口气,扎稳下盘,对另两人说道。 眼看着子奕的「示范」,亥脩与亥冰两人,也各选了片屋顶,一铲子推下去,又听哗啦哗啦声响,两大片雪壳子砸向地面。 其实,在屋顶上扫雪这工作虽然吃力,但是看着整片雪跨砸下去,听着那哗啦的落雪声,还是颇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克服了心理障碍与那份放不下身段的面子问题,三个少年心性的大孩子,在蓬莱阁屋顶上,倒是也铲雪铲的挺欢。 接下来将近一个时辰,三人边玩边铲雪,虽然工作的效率不太高,但是胜在做得开心,浑然一扫先前的鬱积,身上原先觉得这儿痛、那儿不舒服的病懨懨样子早就没了。在下方房间里打坐的智慧,听到了头顶上回盪着笑声,也忍不住微微一笑;年轻人可塑性真的很高,要转移他们的观念其实也很容易。 当子奕三人浑身湿透的回到暖阁时,暖阁里升起一炉旺盛的火,周遭摆着整圈鲜美的火锅料盘,一个胖墩墩的砂锅坐在火炉里,整个锅子冒着氤蕴热气,正等着长筷伸进去涮个痛快。 下午把三人「捞」进灵力车带回来的老吴,正恭谨的站在门边,一躬身说道:「三位客人辛苦了,这是大师特意吩咐、为三位准备的晚膳。大师说,这顿晚膳是三位辛勤工作赚得的报酬,请尽情享用。」 说不吃惊是骗人的。 经歷过从下午到晚间那一番「洗礼」,子奕三人都以为、智慧大师能容许他们回来借宿过夜、都已经很难得了,怎知还有一顿热腾腾的火锅等着,这还真是又惊又喜啊!这一回,再没有人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三人都诚挚的向老吴深深一礼,并且请他回报智慧大师:这雪中送炭的美意,三人谨记于心,日后也当善意待人。 暖阁成了子奕三人临时的住所。饱餐一顿火锅之后,老吴又送来三床铺盖,这些大孩子满怀感激又心满意足的就地安置过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不等人开口,亥脩又领着亥冰与子奕一起到门外,将昨夜扫落门前的雪堆清理到两旁,让大门可以顺利开啟、门前的小路也重见石板了。 「好了,你们可以回来吃早饭啦!」智慧温柔的在门口喊着,与昨天的严肃语气判若两人。 「大师,我们还差一点,随后就回。您先进去了。」亥冰嘴甜,加上甜甜一笑,让智慧看了也觉得舒心;这些孩子,毕竟是聪明伶俐的,能举一反三,也算孺子可教。 当一行人坐在餐桌前,用完早餐之后,亥脩面带忸怩的开口说道:「感谢大师昨天相救与收留之恩,我们都铭记于心、改日图报。但是,我们的任务未能完成,实在坐立难安,能否恳请大师惠赐签名,就算圆我等一个心愿?」 (一零六)崑崙天山 这一回,亥脩、亥冰与子奕三人,不再带着自信满满甚至有些骄傲的眼神,他们忐忑小心的看着智慧大师,心中充满期待,但前一天的「唯我独尊、理所当然」气焰早已消失不见。看到三个孩子陪小心的模样,智慧在心里暗暗喟叹,希望他们这一回学到的真是「尊重」,而不是「以势凌人」。 「昨天我说过,想拜託别人、要有诚意。昨天晚上和今早的扫雪行动,已经让我看出了你们的诚意;该要签名的东西拿出来吧,我会帮你们签名。」智慧郑重地说道:「我希望你们能够改变观念:这世界并不是为道法人而生,身为道法人,更要想到的是帮助别人、而不是只对周遭的人要求、顺一己之意。」 「大师教训的是,我们知道错了。」亥冰接口应道:「昨天我们的态度不对,该受教训,还请大师多包涵。」 亥脩赶紧拿出昨天的那幅锦旗,恭敬的铺在桌面上,拿出墨笔双手奉上,请智慧签名。智慧笑吟吟接过了墨笔,大笔一挥,就在锦旗上签下龙飞凤舞的名字。说也奇怪,那墨笔明明是黑色的墨汁,写在锦旗上,却变成银光灿烂的字。原来,智慧虽然拿着墨笔,但其实还是用灵力写下名字;他们不知道的是,智慧凡签名、必定是银色字体。这样可以杜绝很多想要临摹、偽造她签名的情况。她这习惯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已经足够,关键时刻很能派得上用场。 沉浸在终于达成任务的喜悦中,亥脩三人并没发现这细微的不同;直到后来,还衍生一场小小风波,这也是后话了。 签过了名,三人忙不迭地告辞,原来他们也是惦记着回去的顺序,希望能够拿个好名次。智慧也不多留,叫厨娘送来同样满满一车小点心,给三人添进手鐲空间,作为路上的粮食。 这下子,亥冰等人真的觉得感动了。原来智慧大师不是故意要为难他们,相反的,能照顾道法弟子的时候,大师的设想竟是如此周到。 「大师,他日若有缘,真希望能再度造访您、向您请益。」亥脩说出了亥冰与子奕心中所想,三人恭恭敬敬的对着智慧一鞠躬,说了:后会有期。便转身向大门外走去。 转眼间又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今年的「街区景观招标工程」由「积雪造型」胜出得标。所以,枫城大街上、天道学院附近的街景,都加上了霜淇淋似的、一团团「白雪」四处覆盖。为了考量到南国特有建筑与植物的不耐寒、不耐重压,得标厂商特地用「拟真白雪」___其实是施了术的细微泡泡,来妆点街景。这景象,逗得生在亚热带的孩子们开心极了,但是看在刚从真正冰天雪地回来的任务小组眼中,总是怪了些,少了凛冽的气氛。 今年的「平安夜任务大会」很准时便开始了。所有任务小组都在申时前回来,老师们非常满意___虽然,今年的任务相对简单,但是年级要求也压缩到一至三年级学生才能参加,对那些灵力、术法都不成熟的孩子们而言,依然是项不容易的挑战。 天道学院的大餐厅摆出了一圈圈座位,每个座位前都有附带的小板桌,可以放置自己的食物饮料餐盘杯具___今天採用自助餐形式,大厅四周围了三面墙的美食,整个餐厅容纳了千名学生与上百位老师,可说热闹非凡。 「各位老师同学:又到了我们一年一度的平安夜大会了,依照惯例,我们要先介绍几个任务小组的成果。」弥勒佛院长说着。他没有提高声音,只项往常面对面交谈时一样说话,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听到他的声音;并非是大厅里人人安静,相反的,许多人趁着这时候到处串门子、高谈阔论,只是大家在耳边同时都想起了院长的声音。这就是灵力高强的道法师厉害之处。 「今年的冠军队伍是:格物小队,他们提早了整整十二个时辰。亚军队伍是:修身小队,他们也提早了八个时辰。其他小队都能顺利完成任务,所以一律颁发『完成任务奖』。各任务小队现在上来领奖,顺便展示你们的战利品。」弥勒佛院长宣布道,只见餐厅内座位间一阵骚动,十八个人从四面八方站起来,走向舞台。 格物小队的子元,率先张开锦旗,红色的丝绸缎面上,出现了龙飞凤舞的两个银白大字「智慧」。他身后一面大玻璃镜上,出现了三人攀崖越溪、冒风突雪的影像,台下一阵欢呼,纷纷对子元他们竖起大拇指;难怪他们可以行动如此迅速,原来捨弃了迂回山路、直接攻顶啊! 接着,拿到亚军的修身小队,也张开了锦旗,蓝色发光的缎面上,出现了两个工整字体、墨色签名:平和。足有四人高的大片玻璃镜,在亥杨身后出现了他们三人的身影,一样的冰天雪地,但是看起来却少了些凛冽感觉。影像中三人在一座小喇嘛庙前,对着一个模糊远去的背影鞠躬。 「我们运气好,才到了青藏高原上,正准备寻找崑崙天山的方向,巧遇了一位高人,他听我们说要拜访大道法师,立即告诉我们,平和大道法师正好在他寺里作客,他带着我们直接过去拜访平和大师。省去奔波崑崙天山的路程,所以,这个亚军实在是侥倖得来的。」台下眾人听了,都感叹修身小组的运气真好。 接着,其他小组也分别亮出他们的锦旗,只见台上一块块红橙黄绿蓝紫的缎面锦旗上,闪耀着一个个大师的签名:除了智慧大师的签名是银色光,正义大师的签名泛出金黄、勇毅大师的签名则是发亮的黑;相较之下,那枚平和大师的签名就太过平淡无奇了。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对比了各位大道法师的签名之后,看着平和大师朴拙无奇的签名,一时之间,台下有些人便开始议论起来。 「大智若愚、大巧藏拙,大道法师的作为,又怎么是我们这些人猜得透的呢?」有人如是说。 (一零七)崑崙天山 「可是,同样是大道法师的签名,平和大师的看起来太也普通……会不会是假的啊?所以才没有那么酷炫?」一些人悄悄议论着。 「照你这么说,签名只要够酷炫,就一定是真的囉?我倒是觉得,越是酷、反而越容易作假。」不以为然的人反驳着。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十八位任务小组的人下了舞台,只留下六面红橙黄绿蓝紫的锦旗在台上桌前。眼见各个小组成员回到他们原本的座位上,议论声消失了,谁也不敢把自己的怀疑、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那多尷尬啊! 「大家以为要伊格大道法师的签名很容易吗?又不是歌星出写真集,随手一挥、大把的签名向外扔。」弥勒佛院长走道放置锦旗的桌前,看着台下的学生们,继续说道:「大道法师的签名,可是非同小可。你们这些出任务的人,有没有一开始被拒绝签名的啊?」 「智慧大师一开始就说,她的签名可不是随便给的,我们还要用诚意和劳务来打动她。」亥脩站起来,朗声说道。现在回想起来,还颇骄傲的呢! 「正义大师也没那么好说话。他要我们去雪地里採足了松果,才愿意帮我们签名。」诚心小组的领队亥礼也站起来朗声说道。回想起三人用冻得发僵、几乎无知觉的手指头,挖掘半人高的厚厚积雪,努力分辨又黑又乾的冰冷松果和石头;心里默默感叹:这是平日精心保养的纤纤玉指一大浩劫啊! 「你们只要挖松果就好?我们可是得满山去寻找盛开的梅花、採够了梅枝,才让我们进门呢!听说正义大师与我们天道学院颇有渊源,没想到一点不讲情分,让我们在山里腾挪奔走了三个时辰,才收留我们。」问道小组的人不禁开始抱怨起来。 「照这样说来,勇毅大师对我们算是好的了。我们上了奇异峰、还没找到勇毅大师的居所,就被风雪包围,迷了路。最后还承蒙勇毅大师相救呢!」正意小组的姜亥语带庆幸的说。 「平和大师倒是好说话。只是,一开始说要带我们去他寺里的那个人,跟我们要了一笔『带路费』。」亥杨说着,子睿和庚丑同时点头,那笔「带路费」,还是三个人一起凑出来的呢! 「有人跟你们要带路费?你们给他多少?」听了他们说的,弥勒佛院长也感兴趣起来,追根究柢的问道。 「他……他本来要二十个金币,但是我们三人不管怎么凑、也只凑到十二个金币;那人还说,这次算他做一回好事了,勉强收下十二个金币,带我们过去。」亥杨说着,有点儿不好意思,堂堂天道学院的学生,口袋里竟然连二十个金币都凑不出来?这在一群非富即贵的同学们面前,真有些丢脸。 「其实你不该给他。不是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这样的行为,根本就不应助长。」子元很严肃的说道:「这跟小气大方、富有贫穷无关。不该给的钱,多一毛都是错的。」不愧是中原大陆上鼎鼎有名吴记商号的少爷,对金钱绝不开玩笑。 「有人跟你们收取晋见大师的带路费?那么,这件大师签名,我开始有些疑问了。」弥勒佛院长说道:「我本来不想告诉大家,诚如几位大师所说,他们的签名,有另一重意义;但是利用了这层意义,大师签名便会自动消失。如今,只有在各位眼前展现出来,才能分清签名的真偽……」弥勒佛院长说着,两手併拢、指作剑诀,运起灵力对着红色锦旗上的智慧签名点去。 只见那龙飞凤舞的银色签名慢慢浮起,在空中现出一个女子的侧影,子灵与亥冰同时惊呼:「那是智慧大师!」 「我签名的拥有者,你有什么要求?」智慧的声音闷闷的,但是仍然震惊了餐厅里所有人。 「智慧大师,请你给天道学院餐厅里的所有人,每人一杯灵力饮。」弥勒佛对着银色侧影说道。 「原来是天道学院。我还有一份签名在那里,你就一併要求吧!」过了十息的时间,传来智慧的声音。要知道,崑崙天山与宋国枫城相距几千里,中间一来一往传递意念,竟然只用了十息功夫,可算是非常迅速了。 「那好,就请您再给天道学院大餐厅里的每个人,一颗灵丹吧!」弥勒佛院长把剑诀点上了宝蓝锦旗,那面锦旗上的银色签名浮起,一飘上半空,立即融入原先的女子侧影中。现在,那侧影银光闪烁,夺去所有人注意力。 「我就知道、不能对天道学院心软……如你所愿。」那侧影慢慢消散了,每人的小桌板上,出现一瓶灵力饮、以及一颗浑圆透亮的灵丹。 有人拿起灵力饮啜了一口,满口花朵的芬芳袭来,果冻似的口感充盈着,才吞嚥下去,立刻在丹田中升起暖暖灵力。 「这灵力饮才是真正顶级的,比保健室里的灵力饮好喝多了!」那人忍不住叫道。 「这灵丹也不得了,它又名『雪花丹』,可以治疗任何外伤……这东西可不是吃的,一口吞了多浪费,它可以擦在受伤的地方,立即止血生肌!」另一人在一阵闻嗅之后,惊喜的说道。 「好了,我们再来看正义大师的签名。」弥勒佛面前的桌上也有一瓶一丹药,他毫不迟疑地把东西收进指环空间里,又开始指作剑诀,点向写有正义签名的两面锦旗。 一瞬间,那带着金黄光芒的签名同样浮到空中,这回出现的是个身揹药篓、手拿药锄的朴实老人。 「哈哈,老弥你这回学乖了,两道签名一起打过来,我一次解决。要是你分两次烦我,保不定我觉得烦,你可没有好果子吃。」正义笑呵呵的说着恐吓的话,院长倒不觉得如何,台下大厅里的学生,有那胆小的,听了身上一抖,就想找个角落躲起来了。 正义和弥勒佛已经是老朋友了,两人开玩笑惯了,彼此也知根知柢,弥勒佛院长便毫不客气的跟正义大师讨要了两样东西:避水丹和避火符。 同样经过十息时间,每人一份避水丹和避火符端端正正摆放在各人桌前,这时眾人不得不服:大道法师果真神通,求得一禎大师签名,还真是不得了。 (一零八)崑崙天山 接着,轮到勇毅大师签名的那面黄色锦旗。 当弥勒佛院长依样把剑诀打进那黑亮的签名上,一个精神矍鑠的瘦削老人出现在半空中,他开口说道:「我就知道这好人不能做,你看,现在『报应』来了……这是我近四十年来第一次给人签名,马上就来讨要啦!」 「勇毅大师,我是天道学院院长弥勒佛,今天是为了给孩子们见识一下大道法师的神威,所以才劳动到您;您随便给点儿小玩意儿,打发学院餐厅里这一千人就好。先在这里道过谢了。」弥勒佛的语气格外敬重,可见勇毅大师地位不一般。 其实在五位道法师中,年纪最大、资歷最深的当属勇毅大师了。打从弥勒佛小时候,勇毅大师便是大道法师中间最具威严的;那时候,智慧和正义都算是新进的大道法师,论名望谈事蹟、都比不上勇毅和良善。所以就连弥勒佛院长,在勇毅大师面前也不敢造次。 「那好吧,我就送各位,每人一个好运。请记得,你为别人付出的愈多,收到的好运回报愈大。」勇毅大师留下这句话之后,亮黑色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大厅里的学生们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对勇毅大师的话,只能放心里各自去琢磨了。 「勇毅大师的用意,是要各位对弱小贫困伸出援手,只有先释出你的善意、做好事,才会获得相应的好运作为回报。」弥勒佛院长解释道。他说着,心里也有些领悟:对于眼前这一大群孩子而言,今天可算是无功白受禄,能够找个机会让大家出去做些好事作为回报,也对得起天道了;否则,这些本就是天之骄子的孩子,很难体会一般人生活的艰辛。 等大厅里人声逐渐平息后,弥勒佛院长拿起草绿色锦旗,说道:「现在,就剩下平和大师的签名了。」 他还是双手併拢、指作剑诀,一道灵气打在那端正的墨色签名上。台下所有人都睁大了眼,连老师们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一息、三息……十息过去了,锦旗依旧是锦旗、签名也依然是签名,什么都没有改变、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假的,果然是假的。」有人在台下小小声地说。 「我说嘛,这样普通的签名,怎么可能是大道法师亲签?」有人开始放马后炮。 「一开始说到要收带路费,这就不可能是真正大道法师应有的作为了,修身小组怎么会上这种低级的当?」批评随之而起,修身班学生一扫刚才得到亚军的意气风发,各个脸色难看极了。 像要覆盖过窃窃私语的噪音一般,弥勒佛院长中气十足地宣告:「大家听好了,这不是正常的平和大师的签名墨宝,但是我们也不能断定它是假的;只能说,这个签名里没有任何灵力。」这宣告回盪在眾人头顶上,修身任务小组亥杨为首的三个人,恨不得立刻用空间摺叠术挖个洞逃出去! 这时阿德老师站出来说话了:「院长,您说,不能确定是不是平和大师亲自签名;但是并没有说它一定不是。最好验证的办法,就是我们再走一趟,顺便拜访一下平和大师本人,您说对不对?」 弥勒佛院长看了看难得严肃、脸上不带笑意的阿德老师,笑说:「阿德老师,如果您愿意带着孩子们再辛苦一趟,那就最好不过了。」 阿德老师点点头,说道:「请院长保留亚军的奖项,等今天晚会结束,我会带着任务小组的学生,再次拜访平和大师。」 既然修身班的导师愿意出面,其他人也不再多做评论,一场热热闹闹的晚会接着进行下去。这一晚,许多人忍不住喝了智慧大师送的灵力饮,精神特别亢奋。唱歌的、跳舞的、用灵力变魔术的、即兴加入的各项表演多到排不上舞台,就在大厅里找块空地表演起来,各项表演前都挤满一圈观眾,整个晚会空前热闹。 阿德老师看起来就像个阳光美少年。 一头俐落俏皮的短发映衬在略显古铜色的脸庞上,笑起来带着两个小酒窝与一排大白牙,线条优美的壮硕身材,看起来就跟天道学院里的高年级学生无异;但其实他是个年龄早过七十岁的高级光明使。 第二天是耶诞节,刚好是放假的日子。学院教室区一片寧静,连鐘楼的鐘声都暂停了。许多人经过昨夜的玩闹,到早上根本爬不起来___这也是天道学院一个东方大陆上的学校,却要放这么一个西方节日假期的最大原因。 在这样清冷的早晨,阳光还没露脸呢,四个年轻的身影已经从学院教室区飞出去, 直接面向西方,对着广袤的平原大地的尽头而去。那是阿德老师带着亥杨、子睿、庚丑三个学生。他们复製上回出任务的路径,直奔青藏高原。 青藏高原面积辽阔,若不是有人带路,想要凭着描述就找到上回那座小小寺庙,可如同海底捞针呢! 「老师,我有个疑问。」刚坐下来休息时,亥杨就忍不住开口问道:「昨天在讲台上,能够出现我们冒风突雪赶路的模样,表示学院里一直都知道我们的行动;那为什么不直接放映出我们与大师见面交谈的影像?就能一辨真偽了。」 「你知道那些影像从何而来吗?」阿德老师一手抓着热包子、一手捧着冒烟的豆浆碗,虽然他也到了闢穀境界,但还是喜欢享受热气腾腾的食物,尤其是吃早餐,根本就是个仪式。 「我猜猜……学院老师在我们身上放了追踪蝉之类的东西。」庚丑插嘴说道。他是今年刚进来的一年级学生,因为生长在猎户家庭,善于追踪与匿踪、尤其专精在雪地中行进,而被选作这次任务小组成员。 「不是追踪蝉,那东西太小,无法传达太大的视野;传回行动影像的是你们的手环。」阿德老师说道。 「追踪蝉也好、手环也罢,既然可以传回影像,就能看到大道法师啦!」子睿也加入问话,他一直好奇着,只是不敢开口发问。 「手环的运作完全依靠灵力。我们的灵力,在大道法师面前,都会被屏蔽掉。你想想,大道法师是何许人也?怎么会容许外来的灵力对他们窥探呢?」阿德老师喝了一口豆浆,嘴里随着话语吐出白烟。 「所以,手环只能记录到我们行动的影像,一靠近大道法师就失去作用了?」亥杨说道,他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弥勒佛院长不直接说平和大师的签名是假的;因为,手环到了「平和大师」面前,灵力也被屏蔽掉了啊。它最后呈现的影像,是修身小组的三人对着「带路人」鞠躬致谢,可不是平和大师呢。 (一零九)崑崙天山 能够屏障掉天道学院的手环,这灵力相当霸道,如果不是大道法师,还有谁能有这功力呢?而且,谁规定大道法师的签名一定得带灵力?更没有哪条法则规定,持有大道法师签名的人,就可以对大师提出一个要求。这些都只是不成文的约定,平和大师有意打破这种不成文约定,当然也说得通啊!所以,弥勒佛院长只能下个「不确定」做结论。 要想明确知道签名那人是不是平和大师,只能依靠有经验的光明使,亲身去进謁一回了。也正因此,阿德老师只能跳出来承揽工作,不能让这悬案掛在大家心上嘛! 上回整整用三天时间才来到青藏高原边,这次有了阿德老师陪同,果然速度快上许多。才两天功夫,高原已经矗立在四人眼前了。 「我们从这边上去的。」亥杨指着一条陡峭的兽踪小径,领头走在前面。上山的路,一回生、二回熟。再加上前一晚亥杨便在心里回想了许多遍,现在他带路走起这条兽径,就像回宿舍的路一般明快。 陡直的兽径不好走,但胜在距离短、移动的效率高。四人运起凌空而行的真气,半走半腾空,只花了两个时辰,便攀爬上了百丈高;抬眼看看还是陡峭的山壁,阿德老师提议先休息。就这么走走停停,光是为了登上高原,就花去一整个白天。 跟着老师出来就是好,老师会帮着寻觅歇脚的地点、张罗热腾腾的吃食、还用清净咒帮大家洗去身上的汗污;连着两夜、亥杨他们都在温暖乾燥的山洞里休息,比起上一趟,境遇已经好多了。看着阿德老师有条不紊的安排,偶尔接山泉水、採摘山果给大家塞嘴巴,亥杨暗自惭愧,比起老师,他的野外求生技能实在太弱了。更别提低年级的子睿与庚丑了,他们眼见阿德老师这一顿操作,早就冒出星星眼,对老师崇拜得只差五体投地啦! 这已经是第三晚,虽然高原山顶近在眼前,大家有心想衝一衝,直接飞奔进那寺庙里找人。阿德老师却主张早早歇下,等养足了精神、明日再直接去那寺里找人。 在山洞里过夜调息之后,第四日清晨,亥杨带着阿德老师,几人终于又站在了上回拜访的寺庙门前。 砖红色斑驳的山墙外,可以听见暮鼓晨鐘与梵唱,这正是早课时间。 山寺门前,立了一块久经风霜的大石头,较为平整的那一面朝外,灰扑扑的大石头上有「石敢当」三个大字,那字的比例遒劲、刻痕深入快要一寸深,斑驳的红漆零落留在刻痕凹槽中,更显这块大石的风霜。 「老师,这个寺庙好像就叫做『石敢当寺』,它的门前再没有其他匾额标记。」亥杨对阿德老师说道。 「无妨,我们进去吧!」阿德老师正说着,想要上前拍门叫唤___那山门简陋得很,连一对铜门环也无。 这时,身后却传来一声「嗡嘛呢叭咪吽」的颂讚声,几人回头看去,却看到有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人、身后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那小孩虽然也是一身尘土、衣着倒是整齐;两人正在行五体投地、三步一跪、九步一拜的大礼,叩拜着朝寺门而来。 转眼间,祖孙模样的两人已经叩拜到了寺庙门前,六字大明咒在他们口中,传颂得更是嘹亮。也许是那六字大明咒惊动了寺里的人,就在那对祖孙叩拜三轮之后,寺门「吱呀」打开了。 「各位造访小寺,可是为求见平和大师?」出来那人一身俗家打扮,倒不像是寺里的喇嘛僧人,而且他一开口,就直接亮出「平和大师」的名头,这举动让阿德老师不禁眉头一皱,随即双手抱胸、让开一旁,露出那对祖孙来。 「是的是的,我们此来,就是为了求见平和大师,请小师父帮忙通传。」老妇人连忙上前,神情紧张拘谨、又带着绝对的恭敬,拚命对寺里出来的那人打躬作揖,他身后那小男孩,也有样学样拚命鞠躬拜託;看来,这趟「转山」之行,他祖孙二人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平和大师一面。 「嗯,你们运气好,平和大师正好在本寺驻蹕。平日里,外人他是绝对不见的,如果我去替你们美言引荐,他老人家或许就肯见了。」那人瞇起了本就不大的眼睛,看起来像笑开眼的弥勒,继续说道:「只是小寺生活清苦,要供养大师驻蹕,得收一点儿带路费才好。」 「老师,上次我们遇见的不是这人,但是他们说的话都一样。」子睿悄悄附在阿德耳边,低声说道。没办法,他可没学过意念传达术,只能说话轻声些,防着被别人听见。 阿德老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用意念传声到三个学生耳边:「我们先不说话,看看情形。」 这边四人抱着手臂看热闹,那边老妇人微颤颤从兜里拿出一把铜子儿,捧上前去说到:「这是我们祖孙仅剩的一点钱,给寺里天香油,请小师父代转了。」 从寺里出来那人,原本笑开的眉头皱了起来:「就这么一点…你是打发叫化子呢?」 「小师父行行好,我祖孙二人一路行大礼叩头过来,虽然没有上百里路、七八十里也总是有的;这段时间,我们的六字箴言没少念、头也没少叩,请念在我们一片诚心,勉为其难带我们去进謁平和大师吧!」老妇人说着,就要跪下来叩头。 「别、别、别,你那叩拜大师佛祖的礼,我可受不起。」门里那圆脸胖子闪身让开,但是却也没有搀扶老妇人的意思,那老妇人和小孙子,结结实实对着寺门里叩着头,硬是不起身,嘴里唸着「嗡嘛呢叭咪吽」,依旧盯着开门的那人看。 「誒,你没钱,可以借啊!」那圆脸胖子朝着老妇人一使眼色,让她注意力转到站在门边的阿德等人,在他眼里,这四个都是少年郎,年轻人最是热血、见不得别人受苦难过;找他们借钱不就好了。 「四位小兄弟,请你们做做好事,借我一点钱吧!你们看,老婆子我三跪九叩走了大半个月,到了门前却被世俗的黄白之物挡住了;请几位小哥发发善心,借我们这最后的入门礼吧!」老妇人一下子扑了过来,作势又要下跪,那小孙子跟在后面只会喊着「奶奶」,看来也要跟着跪。 阿德一手托起老人,长叹一声,说道:「好吧,要多少?我帮你。」 「不多不多,二十金币就行了。」那圆脸胖子看见眾人都望向他,连忙摇手接着道:「这可是要供养大师的,不关我的事!」 (一一零)崑崙天山 阿德随手数出了二十枚金币,在递给那圆脸胖子时,加了句:「对了,我们几个也想謁见平和大师,可以算在一起啊!」 那圆脸胖子愣了一下,看着这两拨人,却要当他的面算作一起……这不就少了二十金币吗?太不划算了!连忙一手接过金币,另一手乱摇着说:「这可不行,那二十金币是老太太的份儿,你们得另外算。」 「我们只想一睹平和大师真容,也不求些什么,你就让我们陪老太太进去,反正你也就带一趟路,没有多费力气。」阿德不死心继续交涉道。 「不行,你们四个人,我只收一份钱已经很通融了,都不交钱、挟带进去,寺里要罚我的!」那胖子双手乱摇一阵,随即拉着老妇人,说道:「这样吧,你的钱交了,我先带你过去。」接着三步併作两步就要进门,倒是把阿德四人晾在门外,当作空气一般。 阿德也不去追他,只微笑的看着那人拽着祖孙进去,再砰的一声当他们面关上大门。 「老师,这……我们怎么办?」亥杨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阿德,依他的想法,给钱也好、赶上前去也罢,总该要有点行动啊! 正说话间,前方过来一队马车,气势非凡的停在寺庙门前,华丽的马车装饰、马匹各个金轡银蹬、车夫高大威猛衣着锦绣,相形之下、这寺庙被衬得愈发破旧寒酸了。 「施主请下车。」从车辕上跳下一个青年男子,那人身材普通、面目一般,是个丢在人群中转眼就找不着的那种人。他恭恭敬敬打开马车的门,伸手托着一个穿锦着缎、脸上浓妆艳抹、头上穿金戴玉,全身上下比马车装饰还精采的富泰女子下车。 「平和大师就在这里?」那身形富泰的女子,声音也宽厚粗獷,开口问道。 「是的,平和大师身分不同,需要您亲自去面见;施主请移步。」领路那人一脸狗腿的奉承模样,看样子是大客户上门了。 「老师,前面带路的那个人,就是上回带我们进到寺里的那一个。」亥杨轻声在阿德旁边说道。 「那好。看我的!」阿德老师立即扬起灿烂阳光般的微笑,赶上前去,一把拦下了那个身材滚圆的富家女子,说道:「漂亮姊姊!你也是要来进謁平和大师的吗?我们师兄弟四人,因为盘川不够,被拒于门外。漂亮姊姊,我看你大眼睛灵动有神、人美一定心善,又是这么有派头的样子,好不好带上我们四个师兄弟一起进去?」 眼见阿德装着十来岁少年的模样说话,亥杨他们都暗暗憋着笑,听阿德左一个「漂亮姊姊」、右一个「人美心善」,鸡皮疙瘩起的老高了,幸好长袖衣服、羊皮外套一层层压着,否则必定被人看见。 那富贵女子长相不怎样、身材更是「谢谢再联络」,唯独那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正是她最自豪的。猛一听眼前这个阳光帅气少年当面夸讚自己,忍不住羞红了脸,心里可是美到无以復加。再张眼看看后面站着的三个年轻人,一个个丰神俊朗有朝气,虽然年纪小了点儿,但也能看出不是凡夫俗子之辈。 大概是阿德奉承话说到了点子上、又可能是这女子对「小鲜肉」毫无招架之力;她看着阿德笑容中的酒窝,缓缓点了点头,说:「出门在外,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你们就跟着姊姊我进去吧!」 带路那人名叫张三,他一眼看见亥杨三人,可有点儿不乐意了。于是趋前说道:「施主,这三人我认得,上回也是他们要求见平和大师,却连二十枚金币都拿不出来,小人当时心软,只收了他们十二枚金币,就带他们进去了。没想到今日又来,想必是上回索求不成,这回又想去打扰大师清净;我们还是别让这群穷小子跟着的好。」 「哼,俗话说,英雄不怕出身低。现在没钱又怎么了?人家可是一群青春年少、未来不可限量的年轻英雄……喏!你若是嫌钱少,我再帮他们补上二十金币就是了。」富泰女子说着,示意身后的侍卫,送上一口皮袋子,被金币压得沉沉的。 「小的也只是那么一说。既然施主您愿意帮他们出这『带路费』,自然照规矩走。施主您先请,就让这四个跟在您身后吧!」张三很识时务,既然大金主要保人家小鲜肉,自然轮不到自己评论决断,那就……一起带到大师跟前吧! 阿德四人随着那女子进了门,前一排都是破旧斑驳的僧房,转过僧房长廊,到了后进,却觉眼前一亮、脚下铺上了汉白玉地砖、随着白玉地砖延伸到二十丈开外,一座精緻小巧却又金碧辉煌的屋子就在眼前。 「各位请在此稍候,小的先去向大师通报。」张三鞠了一躬,放轻脚步向屋子走去。 眼见张三走到了听不见的范围,那富泰女子便转过身来,说:「我叫明月,请问各位如何称呼?」 「我是阿德、这是亥杨、子睿、庚丑。」阿德简单介绍了几人名字,但是他感觉到,那位自称「明月」的女子,注意力只在他一人身上,并没有真的去记其他人叫什么名儿? 「阿德……你们巴巴的跑来青藏高原、蹲在门口等着见平和大师,想必有所请求吧?」那个「明月」低声念了念阿德的名字、似乎在回想,自己是否认识或听过这个人,看起来,结论是「没有」。 「我们是道法学院的学生,也不算专程来晋见大师。只是游歷经过青藏高原,听说平和大师恰巧在此,所以过来瞻仰。」阿德回道。 「可是,刚刚张三说了,前几天你们已经见过大师一趟了,今天怎么又来?」看来,这个「明月」精明着呢,不好糊弄。 「是我啦!上回他们三个都面见了平和大师、还求了一份签名;我听了不服气,硬要他们带我过来,再跟大师求一份专属于我的签名。」阿德又亮起招牌笑容,略带靦腆的样子,让见着的人都不忍苛责他。 「原来如此。待会儿我有重要的事拜託平和大师,实在不方便让人听到。你们就在这里等候、我出来以后,你们再进去吧!」那「明月」又恢復了傲慢命令的语气。 (一一一)崑崙天山 当张三回来,请「明月」移驾过去时,那富泰女子留下两名护卫,逕自跟着张三走了。 这时,早先领了那对苦行祖孙进门的人,从整排破败僧舍后面踅来,他先是看了眼阿德四人,再来对着两名护卫说:「两位大哥,贵主人一会儿与大师会谈结束,并不会回到这里,大师神通,会转移贵主人直接离开。两位大哥还是回去马车旁边等待吧!」 那两人听了,对看一眼,虽然有些狐疑,但还是跟着说话那人往回走了去,一时之间,只剩阿德师生四人站在汉白玉铺就的整片雪白地砖前。 「你们上回也是这样吗?」阿德问道。 「上回只有我们,所以也没有等待,直接就进去了。」亥杨说道:「但是刚刚那人说的从另外一边离开,倒也是真的。大师体贴的问了我们打算回去的方向,帮我们做了个空间折叠,送到寺外的小路上。」 「小露一手空间折叠术,真能让普通人震惊崇拜,里面这位,还颇深諳人心哪!」阿德笑笑说,从他的语气听来,已经不认为里面真是平和大师了。 「老师,如果里面那位不是……会不会恼羞成怒?我们要不要做什么预防?」子睿听了,也体会出言外之意,有点儿担心的问。 「我也不知道,那就见招拆招囉!」阿德无所谓的耸耸肩,其实,若不是平和大师在里面,只要是其他人,比拚起来他可不会输。 就在四人悉悉簌簌耳语的时候,那张三小跑着过来,神色有些惊疑不定的说:「四位施主,大师说他累了想休息,今天接见到此为止;请四位下回有缘再来吧!」 「怎么?刚刚不是还好好的,现在一下子就累了不接见?」亥杨一听,忍不住大声说道:「亏我们在这里等了好久,还交了二十金币,怎么说不见就不见?」 「那二十金币也是别人替你们交的,并没真收了你们的钱;再怎么说,就算要归还,我也会归还给刚才的女士。」张三虎下了脸,话音也开始粗声粗气起来。 「亥杨,别跟他争了,我们这就离开!」阿德拉住想衝上前去理论的亥杨,随手画了个圈,把三人赶着进了圈里,嘴边扬起顽皮笑容说道:「说不见就能躲得过? 他不见、我们就自己进来。」 其他三人张眼一看,自己站着的地方,显然便是刚才远远见到的富丽建筑内部。眼前雕梁画栋、青金石铺就的地砖上描绘了精细的花草图案,四周轻纱锦缎的帘幕围绕,屋角各自镶嵌了数十颗夜明珠,氤酝的铜製碳笼缓缓冒着热气,在这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几簇香水莲在盆里盛开,空气里飘散着属于夏日的甜香。 「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说了不见、教你打发他们走的吗?」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声在前方帘幕中响起,随着声音出现了一个面目清奇、额头特别高、鹰勾鼻、褐色眼眸、下巴有些戽斗的中年男子。 「平和大师!」亥杨几人看到,便脱口叫出对方的名号,手脚也不由自主的立正站好、就要躬身行礼了。 「你不是平和,你是谁?」阿德仔细看了两眼,虽然这人与平和样貌相似,但是身上的气质不对,他更是感受不到对方身上怀有高深修为。 「你们就是张三说的道法学院的学生了……」那以「平和」自居的男子,对着亥杨三人说道:「上回你们来见本座,并未表明身分,只说要一个签名;现在本座才知道,原来你们另有目的。罢了,本座立誓一年内不与人争斗,暂且放过你们这群毛孩子吧!」说着,就要画圈、施展空间折叠术。 「想溜?」那人圈才画了一半,就被一道气劲打在手腕上,手腕无力下垂之际,耳边正好响起阿德的声音:「你的火侯还差远了。」 阿德说着,送出另一道气劲、绕着眼前男子转了一圈,形成一道结界把那自称「平和大师」的人围困住了。 那结界正是量身订做,堪堪围着男子周身一尺、连高度也仅容身高之上一尺。那人向四面八方衝撞了几回、只听到闷闷的「砰砰」声响,结界丝纹不动。又因为实在离的太近,不能用爆破术之类的手段,挣扎了一刻鐘左右,最后只能放弃、嘴里骂骂咧咧、不甘不愿的席地而坐。 见到眼前这景象,亥杨三人不再怀疑,眼前这人如果连老师的结界都破不了,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大师级别的人物了。他们上前几步、两手抱胸,看着颓坐在地上的中年人,问:「你是谁?为什么假扮平和大师?」 「我曾经有缘得见平和大师一面,不得不说,你的样子还真像。只是,你眼里没有平和大师那股气势,身上散发的修为也不够。」阿德也走上前去,盯着颓坐在地下的男子说道:「我猜猜看,平和大师俗家已经没有近亲了,你应该是他的远房亲戚,刚好生的模样相像,所以来这里招摇撞骗?」 「我也是凭自己本事帮百姓解决问题,招摇撞骗什么的、太难听了。」那人说道:「只是平和的名声响亮些,我借用一下他的名头,怎么了?本人一不偷、二不抢,收点费用、帮百姓完成愿望,也只是各取所需,刚好而已。」 那人有些鄙夷的继续说道:「人家堂堂大道法师,岂是斗升小民寻常得见的?本大爷这是善门大开,让普通百姓多一个可以圆梦的机会,你们这些道法学院的学生,怎么会懂普通人的苦处!」 听着那人义正严词的斥责,阿德忍不住笑了:「合着你假扮人家大道法师还算是做善事了?歪理一套一套的。有本领就用你自己的名号闯荡天下嘛!」 「你以为自创名号容易啊?我如果用自己的名号,估计连外头帮忙打杂牵线的张三李四王五,都不会理我。」那人颓丧地说道:「况且,自己家族里面有幸出了这么个名人,不过是拿来借用一下,也不为过啊!」 「唉!看来,这是平和大师的家务事了。」阿德无奈一摊手,说道:「我也只能交给他老人家自己解决啦!」 阿德话音刚落,十息之后,一道青烟在屋子正中央升起,同样面目清奇的中年男子面容浮在半空中,闷雷也似的声音随即响起:「有事吗?阿德老师。我这姪孙大壮可是冒犯到您了?」 (一一二)崑崙天山 「说冒犯太严重了,只是他认为自己可以代替您对百姓收费解困,我认为不太妥当。」阿德对着空中青烟形成的人影说着,顺便简略的把亥杨从上回到如今、两次进謁「和平大师」的遭遇都说了。「至于他对其他百姓做了什么,就要您跟他问清楚了,毕竟我们不在场的事,也无法臆测。」阿德最后下了这样结论。 「孽障!看我等一下再收拾你!」那平和大师的影子说道:「多亏阿德老师您通知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这孽障趁我闭关修练的时候,在外面狐假虎威、打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假扮我跟人会面、竟然还收什么『带路费』……我想,他既然想要敛财,一定另外跟百姓们收的不只这一点钱。」平和语气一转,语调放软了说:「这人名叫大壮,他外婆是我的姪孙女,虽然是已经隔了好几代的远房亲戚,但是这孩子从小长得像我。他家里的人拿着我的画像、带着他找上崑崙天山来,也不知怎么的,竟然能摸到天堑峰的青苑门口。我当时心一软,就收留了这孩子。」 平和语气一顿,继续说道:「你看,他竟然趁着我闭关修练时,拿了这法宝出来,就地做起无本生意。只要这法宝收回,我看他也没办法再骗人……」 「法宝?哪一件是法宝啊?」庚丑忍不住开口问道。 「孩子,你们现在就在法宝里面啊!这座『乾坤楼』是我间着无聊做出来的模型,它能放大成正常屋宇、也能缩小到掌心大小;最重要的,就是主宰了乾坤楼的人,在屋子里便能有神通。为什么这大壮自己不出去?就是待在乾坤楼里、才能拥有法力啊!」平和大师一边解说着,眾人觉得眼前的房屋墙面与天花板都在急剧压缩中,还来不及思考是否要撤离此地,突然一阵风吹过,雪花刮到脸上,阿德四人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圮的院子里。原先雕梁画栋精緻的楼宇、汉白玉铺就的雪白长通道都不见了。而那「大壮」,也跪在满是冰渣的地上瑟瑟发抖___原来,他为了彰显气派,只穿了薄薄的锦缎绣花长袍与精緻刺绣的厚底薄靴,根本没有穿着御寒的衣物。在这寒风如刀子的高冷地方,可有得受了。 空旷破败的院子里,那青烟形成的人像又高大了些,平和大师说道:「这法宝我先收回了,省得他再去招摇撞骗;至于你们那份签名……它现在真是我的签名囉!」亥杨打开手里攒着的宝蓝锦旗,只见那工整端正墨色沉鬱的「平和」二字向上浮起一寸,又沉了下去、最后依然附着在锦旗缎面上,乍看之下,似乎和以前的签名一样;但是仔细端详,似乎又有些不同了。 「那就谢谢大师了。」阿德一躬身拱手,那青烟却消散开来,只留下一句:「不敢当,该是我谢你们才对,后会有期了。」 平和大师的语音还繚绕在空中呢,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精緻模型飞了起来,愈升愈高,最后消失在天际云端。看来,那就是所谓的「法宝」了。 「冷…好冷…有没有衣服?」大壮冷的上下排牙齿拚命打颤,抖抖索索的吐出这一句话,蜷成一团得身子站也站不稳,脚下一软就倒了。 「唉!原来你也只有这点能耐,连聚气丹田都不会吗?」阿德嘴上碎碎念着,动作却一点儿不含糊,他掏出备用的老羊皮袄裹住大壮,随手又温热了一瓶灵力饮餵他喝下;亥杨三个则是颇有默契的筑起结界,把五个人所在的位置包裹得密不透风,像是搭建了顶透明帐篷一般。 少了寒风吹拂,加上灵力饮的功效,大壮惨白的脸色、泛青的唇和抖索的身躯,终于和缓下来。 「谢谢、谢谢你们。」大壮喃喃的说道:「我对你们那么兇,你们为何还要帮我?」 「你是挺可恶的。但是,罪不致死啊!我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像你刚才那个样子,只要我们离开,你大概就只能被冻死了。」阿德说道:「更何况,你还有自己欠下的债要去还,若是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你啦!」 「我…还债?那些金币都在法宝里面,被祖爷爷一併收走了,他还抽去了我大半的灵力…我拿什么还?」大壮说着,就要哭出来:「甚么都没了!现在的我,倒不如死了的好!」 这时,亥杨他们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刚刚还神气万分的假平和大师,一下子就像洩了气的皮球般,连最基本的气聚丹田以御寒都做不到,站在雪地里直接冻到蜷缩起来;原来是被真的平和大师抽走了灵力啊!眼看着大壮现在悽惨的模样,原先气愤难平的亥杨三人,心中升起了怜悯之意,那股怒火早已消散无踪。亥杨对阿德老师说:「老师,我们真的要放他一个人在这高原之巔吗?」 「嗯,各人造业自己担。我们虽然能救他一命,但是他未来要面对的,我们不能替他避过。看来这座寺院虽然破旧,依旧能够栖身,这地方既是他自己拣选的,当然就留在这里善后囉!别忘了,他还有手下呢!」 想到那张三、李四见钱眼开的嘴脸,亥杨三人微微叹了一口气,篓子是大壮自己捅的,当然要他自己去善后;如果就这么把他带下山,等于拍拍屁股就能走人,也未免太便宜了大壮。 「好了,我们还得赶路回去呢!」阿德老师说着,随即画起圆圈,直接用空间折叠把四人送到山腰昨天过夜的山洞里。 「啊!老师,您这么厉害,昨天为什么还要多待一天啊?」子睿忍不住说道。 「难得出来一趟嘛,野营很好玩的。」阿德老师笑嘻嘻地回道:「接下来看你们的了,每人轮流做一次空间折叠,看看谁的折叠术最稳。」 于是,明明花了四天三夜才上道青藏高原的师徒四人,最后仅仅用一天时间,就回到了南方枫城的天道学院。只是,进到学校里的四个人,都已经脚步虚浮、摇摇欲坠;原先只是好玩的拚着法术,最后个个落到体力透支的境地。 当弥勒佛院长收到消息,赶到保健看望四人时,也只能暗暗叹气:这个阿德,明明七老八十了,还是少年心性,玩开了就难收回啊! (一一三)崑崙天山 第二天,各班教室里都贴出了院长告示,简略说明:经过查证,修身小组获得的签名,确实是平和大师亲签,只是大师打破惯例,不再给予获得签名者一个愿望。修身班的学生看了这告示,都松了一口气,最少,他们的顏面保住、不会被其他班级嘲笑了。而其他班级的学生,也只能叹一口气,本来还想着能从平和大师那儿讨些好处的人,这回愿望都落了空;但仔细想来,人家本也就没有欠他们的,前面跟几位大师讨得好处,不过是沾光罢了。拿到好处是人情、没好处也只是本份而已,这样想想,便也就释怀了。 接下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校庆与跨年晚会,都是学生们忙着筹备活动的时刻,这回修身小组的事件便被大家拋在脑后,逐渐遗忘了。 子灵心系育幼院,也担心院长妈妈借住在崑崙天山那边,不知修炼的情况如何?对于校庆活动始终提不起劲来,虽然跟着同学们一起忙忙碌碌,但总有些心不在焉。 「子灵,你听到了吗?」子清突然大声在子灵耳边叫唤一声,子灵手边正在串的珠串差点儿掉落,还是子清劈手接过,才把那些珠子救了回来。 那些珠子,乍看只是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其实是微型灵力烟火,准备拿来在摊位上大放异彩、吸引人目光用的;如果现在不小心让它们掉到地上,可就炸开成一团了。 「啊?什么?你叫我?」子灵反应也算快,猛的伸手护住那些七彩珠子,连着子清的手一起包在她掌心里。 「我刚刚叫了你三次,你都没回答,我还以为你突然入定了。」子清有些嗔怪的说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把那些零散脱了线的珠子、收进衬有保护绒布的盒子里。 「子清,你叫我什么事?」子灵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了话题,她的心事,同学们也帮不上忙,还是别提起比较省事。 「我在问你,今年放寒假,你准备到哪边去过年?要不要到我家来?」子清说道。 「今年寒假,我还是想回育幼院帮忙。毕竟,阿雪姊姊刚接任育幼院长的第一个过年,也许她会忙不过来。」子灵说道。 「那也好。我先陪你到育幼院去,等过了除夕,就回我家,如何?」子清打得一手好算盘,她想,把子灵带回家让父母亲见一见,也能省去许多唇舌,让好奇心浓重的爸妈对着子灵问个不停好了。 「嗯,这样安排应该可以。院里最忙的时候就在过年前半个月,如果子清你能帮我製作那些灵力小玩具,我就陪你回家过年。」偶尔听过子清抱怨家里的状况,她也大概知道子清有对奇葩父母,对道法学院的一切都无比好奇,这次陪她回家过年,应该也是为了满足她父母的好奇心吧! 「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可别忘了带上我!」子元刚结束完手里的「精细手工製品」,眼见子清对着子灵咬耳朵,立刻凑了过来问道。 「没什么,我在邀请子灵去我家过年。」子清回应道。 「那…我可以跟着去吗?」子元有些期待地看着子清,生怕她一口回绝。 「你啊……先到育幼院去帮忙准备过年要贩卖的小玩意,看你表现囉!」子清笑着说,要不要让父母亲知道有子元这号人物?其实子清心里也还没有个准。 话说今年的校庆园游会,堂堂说动了妈妈,带育幼院里的明儿和他一同到枫城来。 在明儿的眼中,天道学院的园游会真是好玩极了!尤其是那些精巧的道法小玩意儿,有许多他从未见过,这回可真是大开眼界了。明儿零用钱有限,只能带一样纪念品回去,他万分眷恋看着一个个展示灵力小物的摊位,那些奇巧的小东西真让他爱不释手。但是,他也知道,在这儿绝对不能施展妙手空空,只要有一个不规矩的行为,可能就再也没有进入道法学院的机会了。而他,可是个立志要进入道法学院就读的人呢! 「明儿、堂堂,你们来啦!」子灵刚好正轮值看顾摊位,一眼看见明儿他们,开心地打招呼,当然,她知道这一定是堂堂的好意,也不忘嘴甜的叫一句:「佟妈妈您好。子涵刚好不在,要不要在摊位上休息一下,我去叫她?」 「不用了,我是带两个孩子过来玩的。子涵有她自己的事要忙,随她去吧!」堂堂妈妈微笑着说道。她家堂堂从进了学院大门起,那笑容就没有停过,眼看着孩子那么开心,就让他好好玩一玩、放松一下吧!刚通过跳级考的孩子,下学期可得接受更多考验了。 原来,这件事得从学校里收了一个转学生说起。两个月前,一个细瘦的小女孩进了堂堂的班级。 那个女孩虽然十岁了,但是没有上过学,只粗浅认得一些字,所以学校安排跟着先念小学一年级,跟堂堂、明儿恰好同班。在这个一年级班上,藏了三个有灵根的小孩,在老师不知道的时候,三个小孩儿变出过不少小花样。 比如说,当老师叫大家念书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隻纸飞机,纸飞机里面画着简单的火柴棒小人。拦截下纸飞机的好奇同学打开纸条,就看见火柴棒小人在跳舞;当看到的同学惊讶着叫其他人过来看之后,火柴棒小人又停住不动,只是一个图形而已。叫人过来看的小孩被同学们嘲笑:眼花了?亲眼见过火柴人跳舞的小孩忙着争辩,这一闹就扰乱了原本念书的秩序,忙着改作业的老师抬起头看到时,教室里已经一团乱了。 又比如说,班上有个身材高大壮硕的小霸王,最喜欢拉小女生的头发,尤其是绑得整整齐齐的麻花辫,更是他最爱伸咸猪手的对象。那一天,小霸王照例又伸手拉了拉座位前方小女生的发辫,在小女生还没叫出来之前,他倒是尖声大叫。在他手上,那已经不是一条油光水滑的辫子,而是一条吐着蛇信昂首而立的斑斕毒蛇!小霸王一边尖叫、一边甩着手,没想到那条蛇如附骨之蛆,死死缠在他手上,还作势就要一口咬下!小霸王再顾不得被老师发现,急忙跳起来疯狂甩着手、甚至把手撞在桌上、墙上。对其他人而言,这小霸王纯粹就是发疯,疯狂撞着自己的肥手臂。这齣闹剧,直到老师赶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才结束。这时,泪眼汪汪的小霸王整隻左手臂已经青一块、紫一块,被他自己撞得到处瘀伤了。当然,那毒蛇什么的,完全只有他自己看到,其他人听着他的「告状」都觉得莫名其妙。 这些莫名其妙的小插曲,并不常发生,但偶一为之也让老师困扰不已。老师直觉这跟最后入班的小豆子有关,但是几次试探问话,小豆子只拿无辜的清亮眼睛盯着老师看。这一来,老师也无从发挥了。 念完一学期,熟悉了注音习字等基本技能之后,八岁的明儿和十岁的小豆子就被老师安排着参加跳级考试。毕竟,这一年级班上都是六岁的孩童居多,对明儿和小豆子而言,跟着上课有些太过简单、也浪费时间。没想到,堂堂知道之后,硬要跟着去考试,结果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____三个人都过关了。 等过完寒假,他们三人就要跳级到二年级去上课。 自此以后,这三人考是跳级像是上了癮,接下来的两个学期,他们每学期跳一级,原先小豆子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学生,到后来,堂堂成了班上年纪最小的学生。直到跳进了四年级,三人被学校勒令,不准再跳级,才乖乖念完继续的小学课程;此是后话了。 (一一四)崑崙天山 「明儿,你最近修炼的情形如何?」找到了空档,子灵抓着明儿问道:「对你而言,学校那点功课应该很轻松,你要趁着现在有时间,多打坐修炼,累积自己的灵力。」 「我知道,子灵姊姊。可是,打坐修炼哪有变术法好玩?我想学的是变术法。」明儿半是撒娇、半认真的说道。 「没有足够深厚灵力支撑,表现出来的术法会成了没用的玩具,一时让人觉得新奇有趣而已,没办法真正派上用场。你还是先定下心来,每天运气二十周天,逐渐累积灵力才是最要紧的。」说起修炼,子灵像个小老太婆,严肃又反覆叮嚀着明儿。 可是,明儿自小活动鑽营惯了,哪里忍得住独自修炼的枯燥寂寞?他嘴上答应了子灵姊姊,心里可完全不同意。他觉得:修习道法就是要能耍酷耍炫、当然更重要得是能保护自己、打架不会输。「灵力就是练来对付别人的,否则练它做什么?」明儿心想、却不敢再开口。 「呃,我想到了,你们跟我来!」子灵突然想起了什么,招呼堂堂和明儿离了操场上的摊位,径直走向三层楼的教室区。 「子灵姊姊,你要带我们去看什么?」堂堂一步一跳的跟在后面,好奇与兴奋都写在脸上,明儿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妙,看子灵姊姊有点儿严肃的样子,这回叫他俩过去,怕是没好事? 一大两小三人进了教学大楼、向三楼最边间走去。这儿少了热闹的游逛人群,走过走廊的人都不自觉地轻声慢步、四周有些沉鬱的氛围,像是进了图书馆似的。 子灵带着两个小孩儿进了一扇门,这间「教室」像其他房间一样,原本满排窗户被遮得严严实实,像个洞穴似的。进了门才发现,里面格成了好多个小间,每一小间乍看只用布幕轻纱阻隔,却是不透光也听不见声音;看来,除了有形的布幕之外,这儿的每一小隔间、都被安了结界。 子灵选了一个小隔间,带着堂堂和子灵进入;幸好三个人都偏瘦,排排站进小隔间里,还有些回身的馀裕。隔间里一张小几上放着一颗以绒布衬垫的水晶球。子灵招呼明儿说:「明儿你过来,把双手放在这水晶球上。」 明儿照着做了。 那水晶球过了三息时间,从一片混沌的雾白开始变化,慢慢的那雾白消失了,成为透亮的洋红色。 「嗯,看来你这三个月没什么长进,灵力还在第一级。」子灵撇撇嘴,语气有点儿失望。 「这是测灵力等级的吗?我也想试试看。」堂堂看着水晶球里自己变形的倒影,跃跃欲试的说道。 「你可以试试看,但是别抱太大希望喔!」子灵看了看年仅六足岁的堂堂,纯粹就一稚嫩的小男孩,随然听说他的灵根已经被打通了,但是毕竟年纪小,那点儿灵力能否催动水晶球都还很难说。 明儿收回手掌,看着水晶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復成白雾一片,堂堂搓了搓手、还在左右手掌上各自呵了一口气,那样子像要跟什么怪物拚命了似的,惹得子灵不禁失笑起来。她说:「这灵力检测水晶球很简单,只要把你的双手放在球上就可以了。」 堂堂赶紧把双手端端正正并排放在水晶球正上方,还憋住气、障得满脸通红得把全身的「气」都送到手掌上,他很怕水晶球没动静,那多丢脸啊。就在他紧张地注视着水晶球的时候,三息功夫变得像有三十分鐘那么长,终于那水晶球里的白雾开始转动变淡,最后呈现出一种比洋红色淡了一些的粉红色。 「子灵姊姊,这表示我也有第一级灵力了,对不对?」堂堂像松了一口气般,喘了一口大气、用小小声接近气音的音量轻声问道。 「嗯,你跟明儿差不多,也是一级灵力。如果你乖乖打坐修炼,这个红色会变成明亮的正红色、像过年拿的红包那样红喔!」子灵微笑着对堂堂说。看起来,只有六岁的堂堂可是比八岁多的明儿更用功修炼呢!他才修炼不到三个月吧?就已经出现了第一级的标志了;虽然目前还是比明儿逊了些,但是论起进步速度,可不容小覷。 在一旁看见子灵姊姊如此夸讚堂堂,明儿脸上有些掛不住了,他说道:「子灵姊姊,你的灵力到哪一级了?可以展示给我们看吗?」 「喔,我也很久没有测了,正好顺便试试看。」子灵大方地伸出手掌,当她才把双掌虚虚托住水晶球时,那球里的白雾开始疯狂转动,七彩光芒轮流闪烁了一轮,最后整颗水晶球呈现出透亮的初春青草绿。当那绿色刚稳定下来,子灵立即撤离双手,让水晶球继续瀰漫起白雾。她对自己的修炼尚称满意,但是不能炫耀。 「姊姊,你的灵力有好漂亮的绿色,那是什么等级?」明儿追问道。 「嗯,那个绿色,在三级到四级的中间,我还要继续修炼,才能站稳第四级。」子灵把自己的灵力等级往浅里说,她不想让这两个小傢伙拿出去炫耀说嘴,便补充着:「天道学院的学生里面,大多都是这等级以上的。」 「所以说,我们要修炼到这个绿色,才能进天道学院吗?」堂堂插嘴问道。 「喔,最少也要修炼到黄色等级吧!」子灵其实不甚了解,她自己就只是画了一幅「连线画」就被录取了;但是为了激励两个小傢伙,还是把门槛拉高一点好了。 「好。那么我也要努力修炼,让灵力到黄色级……那是第几级啊?」明儿问道,他开始有追求的目标了,精神陡的振奋起来。 「呃,应该要超过第二级比较保险。」子灵突然发现,她这帖「药」可能下的太猛了些?如果两个小傢伙开始废寝忘食的修炼,会不会揠苗助长了啊? 「可是,在进入天道学院以前,该具备的所有知识、普通人的技能,都要先学会喔!所以你们不仅要先取得中学毕业,而且成绩要名列前茅才行。」子灵赶紧补上这条件,其实她没说谎,只是对天道学院的学生而言,在中学毕业之前习得各种知识已经是最低条件,所以常被遗忘了。 (一一五)崑崙天山 这一次过年,天下为公育幼院过得有滋有味。 因为前一年廷焕留下的地址已经传开,许多有钱有势的人好奇过来「朝圣」,自然少不了对育幼院的捐赠;虽然「院长妈妈」不在,但是「阿雪姊姊」在碧落门的帮助下办了几场义卖活动,再加上子灵姊姊带着同学回来帮忙,赞助育幼院的金主隐世家族也特意多送了上百份「新年贺礼」,这种种加在一起,让孩子们过了个愉快丰润的年。 中原大陆上过农历年是热闹繽纷的,但到了崑崙天山上,却只是岁月淡然流逝,静悄无声似落雪。 观天峰上蓬莱阁里,厨娘送了盘热腾腾的饺子进来。夏侯婉卿愣了一下,才会过意来:今天是除夕了。 「秦嫂,今天是除夕了吗?」下了打坐的床榻,婉卿走过来桌前问道。 「是啊,小姐。为了应景,今天特地为您准备一点饺子。羊肉馅儿的,不知合不合您口味?」秦嫂堆起满脸笑容,今天晚上、大师会派灵力车送她回陕北老家过年,送上除夕晚餐是她最后一件差事,其馀都已经交接给新来的吴嫂了。 「除夕夜了,还烦劳你留在山上陪我们,真是过意不去。」婉卿知道,这厨娘是特意为她而聘的,否则依智慧大师的习惯,已臻闢穀之人,何须在深冬年节时候、还留着凡人在山上耗费米粮。 「小姐快别这么说!大师给我们的报酬不低,况且,今晚我就要回陕北老家了。明天开始,有吴嫂接替我为您做饭。」秦嫂殷勤的回答。 「那,先恭喜你,可以回家团圆了。」婉卿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组会翻跟斗、玩相扑的小泥人玩偶,那是去年子灵带着院里孩子们做的小玩具,塞给秦嫂,说道:「一点儿小玩意,让你拿回去给家里的小孙子玩。」前阵子婉卿跟秦嫂聊过天,知道她在陕北老家还有儿子孙子一家人,那时听她说,就知道她想三岁的小孙子了。 山里冷清,本就不会有什么吸引人的小物件,秦嫂正思量着,回到老家时已经半夜,哪里去找给小孙子的礼物?蓬莱阁的厨房仓库里自然有些果脯肉乾,但那是主人家的存粮,也不好拿了当作伴手礼;正在发愁呢,这下可好,夏侯小姐的小玩意儿,准能让自家小孙子喜笑顏开。再加上大师给的一整包黄灿灿金币,这次回家,一定能受到儿子媳妇的笑脸相迎。 秦嫂欣喜收下婉清给的小玩意儿,自去收拾行李了。 婉卿想着育幼院里的孩子们,却是心绪繁乱、再也无法安心入定。 就在她有一搭没一搭吃着将要冷掉的饺子时,外面传来低沉的轰轰雷鸣。 「大冬天怎么会有雷鸣?」婉卿正在疑惑着,门外响起叩门声:「婉卿,我可以进来吗?」那是智慧大师礼貌的问候。 「大师、请进!」婉卿扬声说着,顺手自己将门推了开来。 智慧大师难掩一脸兴奋模样,对着婉卿一招手,就要她进入身后空间折叠的圆洞里。婉卿二话不说,跟着消失在空间摺叠中,只留下桌上一盘凉透的饺子。 出了圆洞,婉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暖阁里,四面透明的玻璃窗外,是重重叠叠的山影,与天际微微透出闪光的薄云。 「这…怎么……」她还没能组织好语言呢,智慧直接打断了她的疑问,略显兴奋的说:「你看好发亮的那片云!那片云正下方的山峰,就是廷焕闭关之处。」 「那…是打雷吗?」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困的问道。 「嗯,那是雷劫,代表廷焕已经突破境界、准备出关了。」智慧说道:「雷劫有九道,通过雷劫的考验,便是天道认可的大道法师了。」 「那…我能帮他做什么?」 「你不能帮忙任何,只能在这里看着。」智慧微笑的看着婉卿,这小女孩没有被雷劫吓跑,反而还想着要帮忙,可见对廷焕是真心的。继续说:「本来以为要半年工夫才能修炼到化境,没想到才两个多月,他就已经到能接受雷劫的化境了,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啊!」 「雷…雷劫会…怎样?」婉卿突然开始紧张起来,看来这项考验,是天地给的劫难,应该不会那么好过。 「九道雷劫,九死一生。他要嘛就是顺利过关,否则化作焦炭囉!」智慧故意说的轻松,但是任何人仔细一想,都知道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大师…你们…你们都是经过雷劫才能上任的吗?」 「嗯。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选四位『大道法师候选人』,而且至今依然不曾改口吗?」智慧悠悠的说:「每一任大道法师的诞生,并不总是顺利的。如果明天我们去那座无望崖上,只看见一段焦炭的话,就会邀请另一位候选人过来闭关修行。」 一想到廷焕可能变成焦炭,婉卿整个人感觉不好起来,她着急的说:「早知如此凶险,我们就不要闭关修炼了!」 「这是廷焕的选择。他一开始就知道的。」智慧没有把话说完,下半句则是:只有你不知道,那是他特意要瞒着你。 两人说话间,窗外天边云层又是一闪,第二声落雷响起,虽然声音依然闷闷的,却惊得婉卿跳起来;现在,她对这雷声可是非常敏感,简直到了一惊一乍的地步。 「慢慢来,你要稳住,这才第二响雷而已,后面会一道比一道强烈。你要够镇定才行。」智慧坐了下来,从摺叠空间里拿出一托盘的灵力饮;这时婉卿才发现,原来空间摺叠也可以这样用___直接伸手到另一空间拿东西,而不是整个人移动过去。 「术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应用术法存乎一心,如果只拘泥在某些用途,你会僵化无从进步。」看见婉卿对自己的动作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智慧语重心长的说道。 (一一六)崑崙天山 「大师,您也经歷过这九道雷劫吧?」婉卿坐下来,有些惊疑不定的问着。 「当然。每一个成为大道法师的人,都要先经歷完整的九道雷劫,而且还存活下来,才是经过天道认可、真正的大道法师。」智慧说道。 「那……经歷九道雷劫,是什么感觉?」婉卿好奇的问。 「九道雷劫,代表天地万物九重天的考验。每一道雷劫来自不同生灵的执念,从外面看去,都是一样的闪电、一样的雷鸣;其实打在身上的感受迥然不同。」智慧缓缓悠悠的说着,彷彿回到了当年。 一百三十几年的岁月,就这么悠悠过去了,似乎又才在眼前,智慧大师正是上一次大道法师选拔中產生出来的;算是离廷焕最近的一位。 「我有这个荣幸,听闻您的经歷吗?」眼见智慧陷入缅怀沉思之中,婉卿忍不住提了请求,在这段九雷轰顶的紧张时刻,能听一听前辈顺利成功的过往,也算是一种慰藉。 「当年……」智慧正要开头讲起,突然觉得灵光一闪,有人在门外通报:「稟大师:正义大师求见。」 一听正义大师来访,智慧起身说:「快请!」,接着又从摺叠空间里拿出一套茶具、外加一壶坐在炭炉上的山泉水。大家都知道,正义喜欢喝茶,却很少人了解,他最讨厌「千滚水」泡出来的茶;每一次泡茶,一定都要从冰冷的山泉水开始煮沸,而泡完一次之后,这已经煮沸过的山泉水绝对不能再拿来重新加热、泡第二次。 当正义大师的脚步踏进暖阁时,山泉水正要沸腾,看着透明玻璃壶里上下滚动旋转的气泡,正义第一句话就是:「水只能滚三下,再多就煮老了!」 智慧了解正义的脾性,就在滚了水壶肚子里的闹腾转了第三圈时,伸手提起水壶,亲自沏上第一泡茶。 「哈哈,还是智慧了解我,这茶,一定很到位。」正义自行坐下,伸手就拿了微微冒烟的茶杯,放到鼻端下嗅了起来:「嗯,好茶。正是今年新出的冬季乌龙。难得在这千山万水之外,还能喝到刚烘焙出来的南方高山乌龙茶!」说着,就像喝到玉液琼浆般,将茶杯放到唇边细细啜了一小口。 就这一会功夫,窗外天边山头上又一道光亮闪出,闷雷声在十息之后传到耳里,可见这雷,还是有点距离。 「第三道雷了。」婉卿轻声自语,眉头依然皱着放不开。 「丫头,别担心了,一切自有定数,无论你担心与不担心,结果都是一样的。」正义看着婉卿,笑了笑说。 「正义大师,您也经过雷劫吧?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婉卿问道。 「我刚刚正想跟婉卿话当年,不如请正义大师先讲讲自己当年的情景?」智慧也笑着说。 「老头子我的故事已经生锈囉,两百多年前的事儿,谁还记得清楚?倒是智慧你那一场,颇为精彩,值得一提。」正义笑着摆摆手,放下空茶杯,又拿起第二杯茶。原来一整套茶具里的六隻茶杯,都是他一个人在用。 「我记得智慧你那一场选拔,其实第一个胜出的候选人,并不是你,对吧?」正义说道。 「嗯,当时被选出的候选人,是一个名叫『亥离』的女生,我还记得她长得人高马大,如果不是一身粉嫩的女子装扮,还真像男生呢!」智慧回忆着说道。 「那人根本就是个男生,他只不过总是男扮女装罢了。」正义哼了一声,貌似非常不以为然。 「那个『亥离』,该不会也是天道学院的学生吧?」婉卿听过子灵说天道学院的命名规则,联想到「亥」字辈的,直觉就问了出来。 「那人就是天道学院的学生啊,也因为他,所以我才跟天道学院的院长有了联系。那时的院长,还不是老弥;他们院长交接之后老弥才跟着认识了我。」正义回忆道:「那个『亥离』,也算是很有个性、特立独行的一个人。虽然在天道学院毕业多年,也不改自己的名字,就用在学时的称呼走天下;当他被选上大道法师候选人的时候,我也以为他是个长得比较魁梧的女生,等到跟天道学院通了消息,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男孩子。」 「那后来,他怎么了?」婉卿好奇的追问。 「在过天雷劫的时候失败啦!所以我们才又找了智慧来闭关修炼、让她去接受天雷考验。」正义一语带过,似乎不想说太详细。 「前面那一段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原先接到通知,说是大师们选中了亥离。虽然有点失落,但是我还是回去当我的回復师。」智慧懂得正义大师的意思,在这紧张的节骨眼,还是不要让婉卿想太多「度劫失败者」的下场,所以赶紧用自己的经歷把话题引开。 果然,婉卿听到「回復师」三个字,瞬间引起她的兴趣,一般人对「光明使」知之甚详;但说到「回復师」,就只感觉低调又神秘了。「智慧大师,回復师在做什么啊?」婉卿忍不住问道。 「一般人以为我们只会回復失去生命的尸体,让尸体呈现出活着时候的状态,为办案官署找出那具尸体的死亡原因……其实回復师的工作五花八门,大致上脱离不了『回溯原因』这范畴。」智慧说道:「有时我也会被工厂作坊邀请,去帮忙做某些產品的『回溯』,帮他们找到某些秘方材料。」 「这……无端破解人家的祕方,不太道德吧?」婉卿疑惑更多了。 「所以啊,这工作得慎选对象,如果只是商业竞争的破解秘方,回復师不会接受委託;但如果关係到救治医疗或民生必需,通常我们就会出手帮忙。」智慧继续说道:「回復师本就稀少,工作又必须低调保密,整个中原大陆上,从事我们这个工作的不到五人,回復师其实挺孤单的。」 (一一七)崑崙天山 「哇!回復师的人数,竟然比大道法师还要少?」婉卿惊讶的叫起来。 「嗯,你不说,我还没想到。真的耶!目前回復师只剩下三位;虽然这工作没有名额限制,但是人数也一直都偏少。」智慧陷入了沉思,她喃喃念着:「我是不是忘了维持平衡呢?好像该有点改变了。」 她像是下定决心似的转头看着正义大师,说:「大师,有些事讲究机缘,现在既然机缘触动,我就得赶快去完成它……这里交给您了,我先去忙一会儿。」 正义大师点点头,拿起第三杯茶凑到鼻端,智慧就直接在两人面前消失了。婉卿忍不住揉揉眼睛,她连空间摺叠的圆洞也不曾看到,不知道智慧用什么方法离开的? 「别找了,那还是空间折叠,只不过,这种摺叠术不需要画出圆圈,抓一个点来摺叠就可以了。」正义大师一边说着,一边美美地喝下那杯茶汤。 「正义大师,为什么智慧大师走得这么匆忙?她说的『机缘』,有这么紧急吗?」婉卿好奇的问道。 「机缘无处不在,有时只是灵光一闪、大多时候却是被人无意间触发的。就像刚才,无意间说到『回復师』人数过少,就是一个触动的机缘。大道法师的任务,就在维持天地与人间的各种平衡,你刚才那一句话,让智慧发现了回復师这一块已经失衡了,当然要立即补救。就算她现在立即行动,那份平衡也不是短时间就能恢復,还需要好多年时间……她当然要在接收到这讯号的第一时间便有所行动,再慢下去、失衡的破洞会显现出来,一切都会更加麻烦。」正义大师说了一大串,婉卿却听得如同云山雾罩,虽然每一句话她都懂,但确实是指什么事?她还是不知道;只晓得,大道法师原来也有任务、有时候也会突然忙碌起来。 正在发呆的婉卿,眼前看着正义大师已经喝完第一泡六杯茶的最后一杯,心思却飘得老远。她想到小时候曾经有幸看见一位回復师在「执行任务」,那位回復师的穿着很奇怪:白色长袍上缀有九个口袋,那长袍看起来很单薄,当时正在隆冬时节,身材细瘦如灯桿的回復师,身上就穿了那么一件薄得透风的白长袍,却赤脚稳稳走在结满冰霜的河边枯草地上。当时尚年幼的婉卿,好奇地指着那「怪人」问身边的大人:「那人怎么不怕冷?」身边的大人紧张地抓回伸出的小手指,说道:「不可以用手指着人家!那是尊贵的『回復师』,正在出任务。我们要避免打扰!」 看着身旁大人惊恐的面容,小小婉卿的印象深刻极了,她觉得,「回復师」的工作一定很严肃或是恐怖。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第四声雷鸣,打对了婉卿的思绪,正义大师冲着刚沸腾三下热水的手也顿了一顿。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完成了冲茶的步骤,随手拿出另一组青瓷茶杯,沏满一杯茶、放在婉卿面前,间间地说道:「这雷打的频率有点快啊,看起来正在经雷劫的人有点急燥哟!」 「大师,您说的是廷焕吗?他……会不会……有危险?」婉卿一下子急白了脸,心跳提到了嗓子眼,深怕这雷劫有什么变故。 「还好、还好。」正义大师瞄一眼紧张的「小丫头」,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他反问道:「小丫头,老人家我有个问题,希望你从实回答。」 「大师,您先告诉我,廷焕他…他会不会有危险?」 「我正想问你,如果他不堪雷击,最后瘫痪了、或是成了『活死人』状态,你会怎么办?」正义放下茶杯,将那六个一组赤砂品茶杯排成一排,像阅兵似的,他手上排着茶杯,却是全神贯注观察婉卿,想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我们既然已经有了婚约,自然是要顾念他。」婉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腹中翻腾升起的一阵恐慌,说道:「无论他瘫痪、或是失神落魂,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我一定常伴他左右。只是,我能力低微,这崑崙天山大概没本领待下去了;若真到了那一步,还请大师成全,帮我把他送下山,我自会寻一处清静所在,伴他馀生。」 眼看婉卿说的情真意挚,晶亮的眼瞳蒙上一层雾气、有些凄婉的望着自己,正义大师连忙拿起茶杯做势挡了一下,才开口说:「小丫头别多虑了,我也只是那么打个比方;其实,这雷劫的频率快或慢,有很大一部分是操纵在渡劫者身上。」 「由渡劫者操纵?我不懂。」婉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问。 「嗯。九次雷劫,每时辰内一发,是天道的规律。毕竟,对天道而言,重在考验不在杀戮,每时辰一发天雷,是给渡劫者留了恢復休养的时间;相反的,如果渡劫者能够身有馀裕,自行催发接引天雷也是可以的。职是之故,若渡劫者觉得自己能够承受,也能用自身灵力牵引天雷落下,这样速度会快上许多。」 「那么,刚刚才一盏茶工夫,就落下一发雷,表示廷焕自己在催促天雷?他还好好的?」婉卿眼里的雾气消失了,灼灼的晶亮眼神带着兴奋。 「大概就是那样。」正义含糊的回答,他还是不想让婉卿抱有太大希望,毕竟,希望愈大、失望就愈深。 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三声谨慎温和的敲门声,伴随着一句问候:「正义,我和平和进来囉!」 勇毅大师与平和大师就像两个老学究,缓缓拉开落地窗,走了进来。 当婉卿起身迎接时,身后窗外又是一道闪电过去,轰隆雷声这回震得人心跳也漏了一拍。 「啊!怎么……又打雷了?」婉卿忍不住惊呼,这第五道雷的间距已经比盏茶时间更短了。 「勇毅、平和,你们应该也是为这急速的雷击而来吧?」不理会婉卿的惊叫,正义摸出另两个不同釉色的茶杯,放在两人面前,说道:「坐吧,还得好一会功夫呢!」 (一一八)崑崙天山 「老头子无聊,姑且来上一盘棋局,打发时间。」勇毅大师拿出棋盘与黑白棋子,就着小几摆起来,说道:「平和,跟我手谈一局吧?正义忙着喝茶,怕是没有多馀心神理会我们。」 「你们儘管下棋,我在一旁看着,保证不多嘴。」正义笑了笑,悠哉的回应道。 「三位好雅兴,到我暖阁里叙话,也要帮我照顾一下小姑娘啊!」门外一声爽朗的招呼声响起,竟然是智慧回来了。 「小姑娘的心思,老头子不懂,还是要你来安抚。」勇毅笑着回了一句,便一头栽进眼前的棋局之中。 「就是知道你要回来了,我才敢应夏勇毅的棋局啊;其实,要我陪这小姑娘,也只能坐着乾着急罢了。」平和也接着搭话。 「小丫头,你要不就跟我学学沏茶的手法吧?转移心思,总比无事忙慌要好过。」正义帮桌上所有茶杯都满上茶汤,又顺手拿起一隻品茶杯来闻香。 「别听他们的。我来教你摺纸鹤吧!」智慧拿出一叠七彩棉纸,轻轻挪开两杯茶,将棉纸放在桌前,对婉卿说道:「别小看纸鹤,这小东西有各种变化,能具备不同功用,虽然它不起眼,但是要紧时候却能出奇不意的派上用场呢!」她一边说,一边拿起一张白色方形棉纸,示意婉卿也跟着做,製作传声纸鹤,除了讲究摺叠手法之外,心里默念的咒术也大有讲究。 婉卿乖巧的跟着智慧一步步照做,在专心唸咒的时候,果然忘却了心里烦忧,不知不觉沉浸在纸鹤的咒术世界里;简直比打坐入定还要让人清心呢! 崑崙天山上,有层层峰峦,几位大道法师各自在峰峦上建立了自己居所,这是地位超然的宣示。青藏高原不属中原大陆各国,但是地理位置又在中原大陆上,正是修行这心怀天下的最好所在。只是,除了大师们居所的几座山峰之外,更多无名山岭,其中也包括神兽们盘据栖身的窝巢或山洞。 就在无名峰正对面,有一座几乎正面相对,但距离却超过百里之遥的另一座山峰,那座山峰宏伟高大,却从没有人类涉足其上,在高原上游荡的神兽都以那儿为大本营,用神兽语翻译过来,那座山名为「惊蛰」。 当天雷第一下打在无名峰上时,惊蛰峰上便开始陆续聚集了神兽,大家都在「看好戏」,好奇地看着对面山巔那个引来天雷的人类。 「我就说嘛,那个名叫『廷焕』的人类不简单,十月间才敲定的大道法师候选人,过了不到四个月,就能修炼完毕渡雷劫了。」鯤鹏蹲踞在一块高起的大石头上,粗大的羽毛覆满全身,任凭山风在身侧回旋飞舞,硬是连一根羽毛也无法撼动。 「鯤鹏,你意思是,看好这个人类囉?」黑羆熊一屁股坐在大石头的凹槽里,粗短臃肿的四肢垂落,很远很远的看过去,有几分稚拙,但是只要稍微近些,就能感受到那慑人的威力。 「我还是喜欢上回那个把人类跟家畜感观掉换的小子,那小子有创意、又能顾念弱小的兽类。」白虎啸风慵懒地趴在大石头底下的山洞口,老虎尾巴摇啊摇的,像隻大猫。 「弱小的家畜,就跟无用的人类一样,数量再多也没用,只是维持宇宙平衡的牺牲品。他们喜欢生活在污浊之地,就随他们去吧!」有隻神兽躲在暗处冷冷加上一句。 「你看,就连神兽们也看不起被豢养的家畜;不管到哪里,都有阶级之分哪!」另一个声音说着风凉话,这山之巔,已经够寒凉了,加上这句话,连神兽们也不禁感到一丝寒意。 「主张阶级之分的这位仁兄,你又是什么阶级?」白虎有点不高兴了,明明眾生平等,总是有冥顽不灵的傢伙自以为高大家一截,摆出不屑的倨傲姿态。 「最少,我是可以站在崑崙天山之巔的神兽阶级,要不,你弄一窝兔子或是几隻猪上来试试看,看牠们在这里待得了几刻鐘?在冻死之前,先被高山症给弄晕了吧!」那声音嘲讽着,身形也从暗处显现出来,原来是一隻肥遗蛇。 「嘁!我说是谁呢,原来也不过是隻在地上爬的长虫!」白虎有点不屑的哼哼,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出现在洞口的肥遗蛇听得清清楚楚。 「你刚刚才反对阶级之分,现在却把我归类为『虫』之一类,难道这不是阶级吗?」肥遗蛇语带挑衅说道。 「我……」白虎啸风正要反驳,声音却被天上裂帛般的绵长雷声打断了。 「别吵啦!这是第几响雷了?」鯤鹏的长嘴喙对着肥遗蛇,若不是今天情况特殊,这隻肥遗蛇敢这样挑衅?牠绝对一口就把这隻长虫给吞了! 「第七响了,只剩下两道雷。」黑羆熊清了清爪子,接口道。 「接下来的两道雷,可没那么好过哟!」一隻小鵂鶹探出头来,睁大眼珠子张望着。 这隻鵂鶹其实并不小,如果放在普通场所,半人高的身高也算大型鸟类了;可惜躋身在一群神兽中间,就显得身材娇小可爱、几乎会被忽略掉。身为神兽世界的史官,鵂鶹是硬着头皮,不得不来做「纪录」的,跟那些间来无事、喜欢看热闹的神兽们不同。如果牠能选择,牠寧愿留在深山老林里树洞下窝着,一定不会来淌这浑水;可惜,抓兔子比赛输了,只好过来啦! 就在这群神兽各怀心思的时候,两道张牙舞爪似龙形的雷击一起劈下,所有看着的眼睛都瞪到凸出来,大家惊讶的发不出声音,心里却同时惊叹着:「不会吧?两道雷一起落下?那是天雷耶!」 (一一九)完结篇 崑崙天山,无名峰前,一座山洞,已经被挖出个朝天大洞。 廷焕在这山洞里闭关修炼两个多月之后,突然神识一动,他觉得自己顿悟了某个点,就在山洞里开始打一趟太极拳。其实这太极拳从基本十三式变化演译,最后多至大架八十五式,廷焕也不全然通透,只是知道个大概,他心有所感,无从发洩,便反覆演练那基本十三式。 起初第一轮,山洞里隐然有空气流动的风声,廷焕并未停歇,再接续打了两轮,山洞里的石壁开始松动有裂痕;等到他身随意转,已经不知到了十三式第几式时,山洞顶的土石开始簌簌落下。这时,廷焕全身被包裹在一团柔和的光晕中,那光晕看似透明无物,其实已经是灵力实质化的產物,所以就算洞顶土石掉落,也完全碰不着廷焕的本体。只是廷焕觉得使这太极十三式稍稍有了阻力,便不自觉地加强力道,原意只想化开那「轻微的」阻力。没想到这时他使出拳掌带起的罡风变得凌厉似刀,一层层削下更多土石……等到他打得尽兴、完满收势之后,才发现:原先的山洞已经被他挖穿,出现一个朝天的竖井,而脚下原本的洞底,则被掉落的土石垫高、又被他一步步踏得结实,成了一片坚实的平地。 看着被土石垫高到、密实盖满了原先出入的山洞口,廷焕不禁失笑,看样子,这山洞已经被他毁了,只能从新的朝天井口出去啦! 就再他考虑着要不要飞身出洞时,第一道天雷轰隆而下。 已经领会「天眼通」的廷焕,知道天道要进行最后的考验了。于是,他继续转起了太极的云手,就用云手牵引天雷。 当第二道雷打过之后,廷焕竟然又一次顿悟,他想:这天雷其实也是天地灵气的聚集,我何不善用呢?于是,他改变策略,一招「揽雀尾」之后接着一招「单鞭」,将刚才打在头上的第二道雷击馀韵吸收了,成为自己身上的能量。 那雷击乃是天地日月之灵气集大成,绝不是一具小小人类躯体可以承载得下的,才收集第二道雷的馀韵,就让廷焕衣袍尽裂、全身经脉胀满灵力,他只好再度舞起太极拳式,用那柔和力量圆融霸道的雷霆。 也因为他用的是牵引之势,而非顽强决绝的对抗,天雷竟然被他引得加快了频率,当地三道落雷击下之后,廷焕也发觉了其中的关联。于是,他豁的飞跃出「井口」,直接站在丈许宽的山稜线上,面对天雷。 第三道雷击,他也没有放过,在那电光将消散之前,他使了「上步七星」,将雷霆中蕴含的灵力织成一张绵密的大网。 接着,第四道雷被他拿来强化那张灵力网,第五、第六和第七道雷则被装进了大网中,成了一个超大又强韧的雷电灵力球。也许是天道也好奇那样组合起来的雷霆之力吧,最后直接同时发出最后两道天雷,张牙舞爪似两龙相争之形的天雷,最后直接劈在廷焕身上。 廷焕却像一条游鱼似的,快速鑽进他织就的灵力网下方___也就一下子跳回竖井之中,两道天雷被他引得劈在灵力网上,刚好破坏了灵力网、释放所有雷霆之力,震天撼地、让山脊为之动摇的爆炸就此传开,那无名峰,直接被劈成了两半! 留在竖井里的廷焕,就像一片在狂风中飞旋的叶子,他身段极其柔软的舞着太极式,也不管那到底前后招式为何,他只是顺着那狂暴的气流而舞。 就在九道天雷结束之后,天地昏暗、似乎将要合而为一,天地之间,下起瓢泼大雨,廷焕所处的那口「井」,转眼间就被雨水灌满,雨水像瀑布般流洩而下,形成了山洪。 原本无从卸力的廷焕,倒是利用水流之便,泅水而出、又站回只剩尺许空地的山稜线,让大雨打在身上、水流快速将周身猛爆不驯的灵力带走,这样他才能免去经脉爆裂之苦。 这雨整整下了一个时辰,廷焕从站立在山巔,到最后盘膝趺坐在雨中,硬是把九道天雷的雷霆之力消化乾净。 好不容易雨歇云散,天地恢復一片寧静时,满天星斗霎时齐放光明,倒像点点烟火,只是无生又遥远。对面山头上的神兽们悄然而至,牠们凌空围着被削去半壁的无名峰转了几圈,看见一个神色淡然的人类正在山稜线上入定,知道又一位新任大道法师诞生了。 感受到神兽气息的廷焕,两手交换打出法诀,「无明」两个朴拙的篆体文字在他身前闪耀,整整亮了三十息时间才黯淡消去。这是在告诉所有来探看的四方神兽与道法师:他如今称号是「无明」,无明大道法师,正式诞生。 从观天峰赶来的灵力车也看到了那耀眼的两个篆字,灵力车上坐着智慧大师和婉卿,至于那三个老头子,就是各凭本事、御风而行了。 「太好了,廷焕已经通过天雷考验,晋身成为大道法师了!恭喜你!」智慧对着婉卿说道。 「他…他怎么样?还好吗?」婉卿忐忑的张眼四望,这山头上太过黑暗,她刚好来得及看到灵光熄灭那一瞬间,只知道有个人坐在山巔。 「他应该还可以吧___除了要换身衣服、梳洗一番。」智慧笑了笑,随即打开车门,像走在平地般的步入空中:「你的老婆交还给你了,进去吧!」这话,妥妥的是对着无明大道法师说的。 当车门再度打开时,婉卿惊呼一声、拥上前去,抱住了一个蓬首垢面、衣衫碎烂却眼神晶亮的人,那就是「无明大道法师」;俗家名唤「廷焕」是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