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对抗赛》》 楔子:决胜前刻 初夏向晚,周少伦坐在尚未正式开幕、但已初具规模的休间射箭场「射手之翼」的办公室中,面对笔电,看着草稿资料夹中三个月前就写好的电子邮件发呆。 标题:今日心得 寄件人:周少伦 亲爱的学姊: 「当我们心中有爱时,我们就会努力去使自己更好。」 到今天,我仍然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虽然经过了很长的时间,我终于初步达成了我的梦想。 你当年很好奇的,我的想做的事是什么,现在可以揭晓了。 我希望你能亲眼见证。 希望我的努力,能为你製造出可以留在我身边的时间与空间…… 最后一句话是不是感觉太沉重了?好像强迫她非回来不可似的。 他长指在笔电触控板上方浮着,迟迟无法按下送出。 再不寄出,人在远方的她一定赶不及回来。 可是,想见她的情感,与想等待更好时机的理智却一直打架。 「喵。」 一隻黑猫跳上他大腿,他搔了搔黑猫最喜欢的颊边。 「欧欧,等一下。学姊那边快早上了,我希望她一起床就能收到信。等我决定要寄这一封、还是再写一封新的,再陪你玩。」 才说完,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 手机上掛着一个很旧的御守,中间有立体的金色弓箭。 「阿狼学长。」来电是熟人的声音,「对,射箭场是下礼拜试营运。学长也会来吗?那到时见,谢谢学长。」 放下手机,双手才回到键盘上,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喂,您好……喂?」 黑猫感到被冷落,跳上办公桌抗议。周少伦因为对方的话声断断续续的,便走到办公室收讯最好的角落。 「是,这里是『射手之翼』。」 他在一张输出成海报的相片前站定,相片中有着大学时穿戴着一身射箭选手的装束的他,与一个作同样装扮的美丽女孩。 将真人与照片对比,他从大学到现在的外貌没有太大变化,轮廓分明的英挺五官依旧,高挑精壮的身材也维持得宜。唯一不同的是,相片中那名身高到他肩际、与他相视微笑击掌的美丽女射手,已不在他身边很久了。 「是,我们有在徵正职员工。但还是会以体育专长背景的优先录取,不好意思。不是其他科系做不来这份工作,只是想为体育专长的毕业生创造新的就业机会……」 耐心跟来电的求职者解释三十分鐘后,对方终于掛了电话,周少伦呼出一口气,看着海报上的美丽女射手出神。 学姊,你那边今天天气怎么样?台湾已经很热了。 你最近还有露出这种灿烂的笑容吗?是在哪里、做什么事的时候? 你有没有,很短的时间也没关係,偶尔也会想念我? 周少伦费了好大的劲,才让目光离开他的学姊的美丽笑顏。 手机在此时又响起,身为「射手之翼」负责人的他,立刻认命接起。 「喂,您好。抱歉,我们这里的团体射箭课程还没有开课,要等下礼拜试营运开始,确定人数足额才会开课。如果您想找一对一授课的教练,我们可以立刻帮您介绍……」 掛断电话时,手机上老旧御守的绳子忽然断裂,御守跌落地上。 周少伦立刻捡起御守,还没时间拍去灰尘,手机又响起来。 连续接了好几通电话的他,等人回到办公桌前,已是一小时后。 他回到办公桌,便看到笔电上跳出新邮件通知。 标题:re:今日心得 寄件人:孙羽翎 学弟: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回答我附档里出的问题。 如果你赢了,我就回去,而且再也不离开。 看到电子邮件的标题跟内文,周少伦吓了一跳。 「欧欧,你帮我把信寄出去了?」 黑猫当然没有回答,早就窝在办公椅上睡得翻肚,但键盘上有几个灰扑扑的猫脚印。 周少伦忐忑不安地打开寄件备份资料夹,发现他刚离开座位没多久,那封信就被寄出了。 所以学姊看到那封信了…… 周少伦心脏狂跳,再次打开她刚寄来的回信,微颤着手点开附加档案。 第一个档案,是曾是射箭选手的他很熟悉的,射箭个人对抗赛的计分纸pdf档。 纸上一边已填上他的名字,另一边是她的名字。而成绩栏上,两人的成绩都是未填写的空格。 他跟她什么时候比过赛了? 周少伦摸不着头绪,于是点开第二个附加的word档案。 「学弟,附档里的计分纸,请你照着射箭个人对抗赛的计分规则填写好,扫描回传给我。虽然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规则,不过我还是再说明一遍好了:一局三箭,该局总分胜者得两点,败者得零点,若平手则各得一点,先得六或七点的人获胜。若到第五局结束仍平手,就加射一箭决胜负。 跟真正的射箭比赛不一样的是,我们的得分由对方来决定。每一局的每一箭我们要替对方评分的是什么事情,我会陆续告诉你。第一局要评分的事件,我已经写在档案里了。你评完分后回传给我,我会核对我这边的比数后,告诉你结果,再传下一局的要评分的内容给你。」 这段文字下,接着她的註解文字,详列了第一局的每一「箭」发生的时间、地点与事件概要。 「我与你的第一局,从我的视角看来,是这样开始的……告诉我,你呢?」 读着她的文字,他的脣线随着赛况起伏时而紧抿、时而上扬,完全被拉回那属于两人的、连绵久远的回忆中…… 第一局: 赛况小结 独自在「射手之翼」办公室内的周少伦,忐忑地点开她第一局的回信。 标题:re:第一局成绩 寄件人:孙羽翎 学弟: 根据你传来的第一局成绩,目前赛况总结如下: 孙羽翎选手:内十分、十分、内十分。总分三十分。 周少伦选手:脱靶、零分、脱靶。总分零分。 本局我的总分比你高,由我拿下胜者的两点积点,相信你没有异议。 目前我与你的比数:二比零。 第二局要评分的事件见附档,完成评分后,请再次回传。 「我的第一局,果然很惨啊……」看完回信的周少伦,在笔电前苦笑。 第二局: 赛况小结 周少伦深呼吸一口气,点开她寄来的第二局赛况小结。 标题:re:第二局成绩 寄件人:孙羽翎 学弟: 谢谢你的回报。 第二局成绩总结如下: 孙羽翎选手:九分、内十分、内十分。总分二十九分。 周少伦选手:零分、三分、七分。总分十分。 恭喜你终于不再掛零。但这局依然由我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拿下,再取得两点积点。 目前我与你的比数:四比零。 第三局要评分的事件见附档,完成评分后,请再次回传。 我想你知道,你如果再输一局,比赛就结束了。 加油。 「学姐……」笔电萤幕前的周少伦被她的最后两句话搞得有点心慌,只好安慰自己—— 至少,他开始得分了。 第三局:赛况小结 「拜託……这局我真的不能输。」点开第三局的赛况小结之前,周少伦双手合十祈祷了一番,才鼓起勇气点开来信。 标题:re:第三局成绩 寄件人:孙羽翎 学弟: 感谢回报。第三局成绩总结如下: 孙羽翎选手:一分、五分、零分。总分六分。 周少伦选手:内十分、八分、内十分。总分二十八分。 看来我大幅失常了,恭喜你以优异的表现取得本局胜利,拿下两点积点。 目前我与你的比数:四比二。 不过别忘了,先拿到六点的人就赢了,我依然领先而且听牌。 第四局要评分的事件见附档,我们第四局见吧。 「yes!」看完回信的周少伦在办公室欢呼出声,原本窝在他大腿上的黑猫吓得跳到地上。「欧欧,对不起,我太兴奋了……」 还好现在下班了,办公室只剩下他跟欧欧,不然工读生一定觉得老闆疯了。 「欧欧,为了庆祝,我开罐罐给你吃!」心情大好的他,决定以很猫奴的方式庆祝。「欧欧,你觉得我第四局有没有机会赢?或是至少平手?」 「喵。」这声回应,周少伦决定很盲目地当作是个吉兆,而不是猫咪遇到罐罐的兴奋反应。 第四局:赛况小结 「欧欧,我要打开来看了。」笔电前的周少伦神情严肃地宣布后,点开回信。 标题:re:第四局成绩 寄件人:孙羽翎 学弟: 感谢回报。第四局成绩总结如下: 孙羽翎选手:八分、内十分、七分。总分二十五分。 周少伦选手:内十分、内十分、内十分。总分三十分。 第四局,我的状况回稳,但你延续上一局的手感,以无可挑剔的完美表现,取得本局胜利,再拿下两点积点;恭喜你在本场比赛中第一次将局势扳平。 目前我们的比数:四比四,平手。 比赛即将进入最后一局。 第五局要评分的事件如附档,我们第五局见。 「欧欧,我跟学姐平手了!」一样是下班后的办公室,周少伦开心地抱起黑猫,黑猫嫌弃地一溜烟跳走。「我们来庆祝!」又跑去开罐罐。 「如果我下一局赢了,她就会回来……」他边将罐头以叉子挖到食碗中,一边加入饮用水混合。「你觉得有机会吗?」 「喵喔——」为了吃,机灵的欧欧已学会如何諂媚主人。 第五局:赛况小结 当年那个吻的触感,彷彿还留在唇上…… 周少伦抿了抿唇,深呼吸,用此生最大的勇气点开她的回信。 标题:re:第五局成绩 寄件人:孙羽翎 学弟: 感谢回报。第五局成绩总结如下: 孙羽翎选手:内十分、内十分、内十分。总分三十分。 周少伦选手:内十分、内十分、内十分。总分三十分。 第五局,我们都拿出最高水准的表现,分别以三隻内十分,获得完美的三十分。 因此,本局我们的总分相同,各得一点积点。 最后累积点数是五比五,我们平手了。 正规赛结束,得以同分加射决定胜负了。 同分加射的进行方式,让我想一想再告诉你。 周少伦愣愣地盯着笔电萤幕,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平手…… 「欧欧,我真的追上学姐了,对不对?」 老实说,当他送出第五局得分时,他没有自信自己也能从她手中得到三个满分。 毕竟他从来不是什么完美男神,当年能为她做的,又是那么有限…… 可是,她也给了他三个满分。 也许,他真的有机会赢回她…… 其实他并不在意输赢,但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边,那他什么事都愿意尝试。 周少伦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望着已为明天的试营运佈置完成的室内射箭场,那一个个贴好靶纸的箭靶。 学姐,同分加射,你想怎么比? 尾声:同分加射(上) 「客位乘客您好,感谢您搭乘xx航空,本班机即将抵达台湾桃园国际机场……」 将长发剪成及肩长度的孙羽翎,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飞机缓缓下降,将她带回这个八年前怀着不捨负笈离去的故乡小岛。 当飞机触地时,她想起了当年他给的那个随身碟的内容。 她是在出国的班机上,才拿出笔电第一次看的,现在想想真是个不智之举。 随身碟里,是很多个影片档,档名是一个个她熟悉的名字:沉心羿、耿霽、阿狼学长、大飞、中中学长、小右加阿左学长、任总教练、孙拓宇……等人。 她随手点开一个影片,先从沉心羿的看起。 「学姊,虽然你不在了我会很寂寞,但我相信,好朋友到哪里都是好朋友。祝你新的旅程顺利,我等着你跟我分享有趣的新事物。」 再来是耿霽。 「虽然我知道因为孙妈妈的关係,导致你听到我的名字就没什么好感。不过,我对心羿是认真的,请你相信我。还有,不要让阿伦独守空闺太久喔!」 然后是阿狼学长。 「学妹,听到你要退役,我真的觉得很不捨。不过如果是健康因素,那也没办法。你是我遇过的选手里,最热爱射箭的其中一个,所以我相信,我们将来一定还会再见面,学长在这里等你回来。」 还有大飞。 「孙老师,你真的要离开台湾了喔?虽然我相信英文很好的你,去国外一定noproblem,不过你不在,阿伦会很寂寞的。啊,当然我们也都会很想念你。还有,你说英文的时候真的超霸气,让我很崇拜。你不在的时候,我会帮你盯紧阿伦的!」 还有中中学长。 「学妹,虽然早就听说你有出国规划,可是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出去了。你一直是个认真的人,相信你在国外也可以过得很好。需要我帮忙监控阿伦的话,随时跟我说。」 还有小右跟阿左学长。 「学妹,虽然你刚上大学的时候,你总是让我觉得有点假掰跟高傲。不过阿伦出现在你身边后,你变得越来越有人味了,我想这应该就是爱的力量吧?阿左,你说是吧?」阿左学长在一旁猛点头。 还有玟盈助教。 「羽翎,我很佩服你有做这个决定的勇气,看到你这么勇敢,我感觉也被你激励了。祝你国外求学的生活一切顺利喔!」 还有任总教练。 「羽翎,你是一个很特别的选手。因为有你作大家模范,我才能跟别人说兼顾课业跟训练是可能的。祝你在国外也能拿出你运动员的毅力,将生活过得精彩。」 还有她弟。 「姊,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很帅气的姊姊。很帅气地拿奥运奖牌,很帅气地跟太后吵架争取权益,很帅气地用自己的钱出国唸书,没有几个人的姊姊这么帅的。不过你好猛喔,就那样把阿伦拉走,还两次。爸最近一直问我,阿伦是不是你男朋友,他是不是该找阿伦吃饭,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地方弟弟需要你的救援。」 这些亲朋好友的影片她还能笑着看,因此轻忽了下一个影片的杀伤力。 「学姊,」周少伦直视着镜头,有些靦腆的样子。「我看阿狼学长婚宴的时候,你看祝福影片时很感动的样子,所以我想,我也请那些你的朋友给你一些祝福,希望你还喜欢。」 傻瓜,不只是喜欢。她很感动,真的。 「然后,我也想跟你说一些话。」周少伦忽然正襟危坐。「虽然我们天天都见面,但有些话,我怕我不能好好表达,所以……你等我一下。」 周少伦跑到镜头外,拿回了像是一张稿子的纸。 「我之前读到一句话:『当我们心中有爱时,我们就会努力去使自己更好』。我觉得说得非常有道理。遇到学姊以后,我改变了很多。虽然还有很多地方可以更好,但跟高一时那个没自信也没目标的我比起来,我非常喜欢现在这个我。我喜欢那个因为喜欢着学姊,而努力使自己更好的自己……」 他一脸懊恼地看了一眼镜头。 「对不起,学姊,我好像有点词不达意,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 嗯。她懂的。 「我想说的是,」周少伦深呼吸一口气,才道,「对我而言,这世界上只有学姊,让我想不断地变成更好的自己。所以,即使你不在我身边,我的心也不会变,还是只会想着你一个人。」 孙羽翎发现自己开始看不清萤幕,应该就是在这个时候。 「那本书上,还有一句话说,『爱并不会阻碍一个人去追寻他的天命,如果他放弃追寻,那是因为它不是真爱』,这句话我也觉得很有道理。我们现在还在寻找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所以暂时不在彼此身边。虽然很寂寞,可是为了对方、也为了自己好,这段时间,我想也是必须的。每当我想到你将要离开我身边,心情低落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这句话。所以,也想跟你分享。」 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做了很厉害的告白啊?这么篤定地宣称是真爱。 「学姊,」周少伦再次直视萤幕。「最后,我想说,我很高兴能遇见你。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每一秒都很幸福……希望有一天,我还能再次拥有这份幸福。那一天,我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然后坐在出国班机上的孙羽翎,就开始疯狂掉泪,旁边的乘客以为她跟男友分手,还好心安慰她。 她没想到,看似老实没花招的他,居然会用这种方式,也挖了一个坑把她推下去。 在国外的这八年间,每当她感到挫折、孤单、失去勇气的时候,她就会点开这些影片,看完痛快地哭一场,又是一条女汉子。 在这八年间,她念了一个硕士、又拿到奖学金念了一个博士、去了很多运动场馆跟企业实习、还在体育行销公司工作了一年。 她知道他也没间着。作为射箭选手的周少伦,后来去了能叫得出名字的各种国际赛,获得很多奖牌。其中最知名的,是其中一届的世大运团体金牌、跟亚运的男子个人银牌。他念完硕士后,没有像大部份男选手一样去国训队服体育替代役继续选手生涯,毫不留恋地退役入伍当兵,然后赶快出社会,去健身房、运动会馆等地方工作累积经验。 然后,她听说他将所有的夺牌奖金砸下,在筹备一个休间射箭场,要走向大眾推广的路线。 他还是每天传讯息给她,但不知是否不想太早对她破梗,他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她很想问,又不想破他梗,就从其他人那边探听消息。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维持着细水长流式的联络——时差颠倒的他们,他每天准时寄心得给她配早餐吃,而她每天回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或照片让他当睡前故事看,两人很有默契地持续联系,却又不涉入对方的生活太深。 因为怕一深入,就会太想念对方,想立刻回到对方身边。 不过,当她听说他的射箭场要试营运时,她几乎想立刻订机票回台湾。 但她转念一想,他当年说,等他做到了,再跟她说,她就又觉得自己要再耐心等等。 等到离试营运只剩几个礼拜了,她还是没等到他的主动联络。 她开始有点焦虑。想着是否哪个环节出错了,还是他的心变了。 因为她有大量眼线在周少伦身边,所以,这些年来,她知道他身边没有过其他人。只是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就算没有其他人,他对她的感情是否早已淡了,所以连联络她都懒了? 焦虑过度的她,就想出了那个对抗赛的游戏,想测试他的心意。 他的联络就在她想好游戏、也刚好是试营运的前一个礼拜来了。虽然写得很隐晦,但她知道他是想邀她出席的意思。 对一个住在国外的人来说,一个礼拜前才给通知,是非常不贴心的一件事。 临时买机票,很贵的。 所以即使她不需要确认他的心意了,她还是决定要跟他玩这个对抗赛游戏。让他紧张一下,也让他回想两人共同的时光。 然后,她决定回台湾,给他一个会让他心脏病发的惊喜。 孙羽翎过了入境审查,听到移民官的「欢迎回到台湾」时,露出一个绝艷的笑容,让男性移民官脸都红了。 她回来了。 亲爱的学弟,我们把这个游戏玩到底吧。 尾声:同分加射(中) 「射手之翼」的试营运当日,周少伦老是觉得心神不寧的。 自从一个礼拜前孙羽翎说要玩那个对抗赛游戏,他从这礼拜一开始,每天老老实实地将每一局成绩填好回传后,就会收到她语气虽平淡但每天准时回覆的「第x局成绩」回信。 但是,到了昨天礼拜六,是他这八年来第一次寄了心得,她却什么都没有回应的一天。 这很不寻常。八年来,她如果知道自己会忙得无法准时回讯息,都会先跟他说一声,也会尽快找空档回覆。 他忍不住想,她究竟是遇到什么不得已的状况,还是他哪里惹她生气了。 他希望她只是太忙而已。 如果是后者,那好像就不太妙…… 他本来想邀她来见证试营运,但总觉得规模不够盛大,连开幕都还没,不算真的「做到了」,要她大老远从国外跑回来,未免太劳师动眾。所以从三个月前一直犹豫,就拖到了前一週。 意外寄出那封e-mail后,她只回信说要玩游戏,没多追问。所以他想,学姐应该没看懂他真正的意思,以为那是一封跟平常一样的讯息,他暗自松了口气。 游戏平手后,就没有来自她的讯息了。周少伦这两天为了试营运的事忙得人仰马翻,虽然有点在意她没回讯息的原因,但也忙得没时间仔细探究。 学姐应该只是太忙了吧?也许等下活动结束,就会收到她回的讯息了…… 但为什么,他今天一起床就一直觉得心神不寧呢? 大概是因为掛念着暂时失联的她吧? 最近在玩那个游戏,想起很多往事,他真的好想念她。 无论如何,试营运还是得如期开始。 「谢谢各位来参加我们的试营运,现在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场馆的设施。」 周少伦打起精神,领着来参加试营运的民眾在场馆中巡礼。介绍完室内的电动靶道与多功能教室、还有室外的团体射箭游戏场地后,便宣布开始免费的射箭体验课程。 民眾依序到柜檯排队登记,很快便陆续下场,体验三十分鐘的射箭教学。 试营运首日,除了几名驻场教练,周少伦还多找了大学生选手来当一日鐘点教练,给学弟妹们一些当教练的打工经验。 看一切进行顺利,周少伦才终于可以偷空到二楼用餐区跟今天来捧场的朋友们打招呼。 「小学弟,恭喜你当老闆了。学妹她没来?」 第一个打招呼的,是阿狼学长一家四口。学长的儿子小小狼已经七岁,女儿小小乔今年四岁。 「学长,小小狼越来越像你了。」周少伦觉得基因真是骗不了人,小小狼长大应该又是一个坏人脸帅哥。 「阿伦叔叔!」小小乔看到他,就衝过来讨抱。 他抱起长得像妈妈的小小乔,亲切和她玩了一阵子才放下。 「阿伦,恭喜!」接下来是大飞。大飞毕业退役后,到国中担任教练。「我以为今天会看到孙老师耶,她怎么没来?」 然后是s大的人——中中学长、小右学长和玟盈助教、阿左学长、阿昊、沉心羿。 「学弟,没想到你居然也决定自己当老闆。老闆娘人呢?」毕业后也自己创业的小右学长立刻开亏。被身旁在大家没察觉时被学长追走、公开关係时吓坏全队、现在是学长心爱老婆的玟盈前助教捶了一下说不要故意提这个话题啦。 「你没有通知羽翎吗?」在s大拿到博士,现在成为s大助理教授的中中学长面露惊讶。 「今天规模不大,我想就不要惊动学姊好了。」怎么每个人都在问…… 「阿伦,这个就是你不对了。」毕业后,跟朋友开了一间运动用品店的阿昊摇摇头。 「学弟……准备算盘吧……」阿左学长还是说话有气无力,学长换过很多工作,没人确定他现在的职业。 沉心羿如今在高中担任教练,今天也出席祝贺:「阿伦,学姊还没回你讯息吗?」 他有用社群软体传讯邀请耿霽来试营运,本想趁机请教足智多谋的耿霽学姊跟他玩这个游戏的用意,但耿霽六年前出了一场滑雪意外后就没再与眾人联络,也很久没更新他的社群帐号,他没等到回覆,只好求助学姊的挚友沉心羿。 周少伦跟沉心羿解释最新状况,沉心羿听完,面色凝重。 「怎么了?」她的表情让周少伦好紧张。 「阿伦,我只能说,你要大难临头了。」沉心羿频频摇头,不肯透露更多。 免费射箭体验结束后,接下来是给小朋友的乐乐射箭体验。开始涌入一波家长带着小朋友的人潮。 人潮比预期的多,有些家长不愿久候,开始离去。 「妈妈,不要走!我想射箭!」 一个被妈妈拉走的小女孩在门口哭着,周少伦立刻过去关心状况。 「要等这么久,不要等了啦。又不是以后要当射箭选手,没玩到有什么关係!」 「可是我想玩啊!」女孩哭着。 「你就只知道玩!还不如回家念英文,我花那么多钱给你补习了!」 「这位妈妈,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先到里面吃点茶点,很快就可以排到了。」周少伦上前提案道。 「不用了。」妈妈铁了心要走。「我女儿还有英语补习班的功课没做完,我们没时间花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了。」 「这位妈妈,没有什么事情是没有意义的。」周少伦力持温和地回话。「射箭可以训练小朋友的专注力、臂力、还有耐心,对唸书也很有帮助的。」 「轮不到你这种不会唸书的运动员来对我说教吧?」妈妈强拉女儿离开。 「这位妈妈,并不是每个运动员都不会唸书。我就认识一个,拿过奥运奖牌,后来在国外念到博士,非常非常优秀的女运动员。」 其实那对母女已经走远了,周少伦还是不服气地喊道。 原来,社会的价值观,变得并没有这么快。 还是有很多孩子,跟学姐小时候一样,必须对抗父母的刻板观念。 没关係,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开这个面向大眾的射箭场。 即使力量微薄,希望藉由他们的努力推广,试着改变这些观念。 「非常非常优秀啊……」 周少伦转身走进场馆时,总觉得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 尾声:同分加射(下) 试营运顺利结束。 客人散去后,周少伦便跟工读生开始着手整理,其他来祝贺的朋友也一起帮忙恢復场地。 「真的很谢谢大家。」整理大致完成,周少伦感激地看着明明是来祝贺,最后却都下场帮忙的朋友们。「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时间不早了,大家也该回家了。」 「阿伦叔叔,再见!」热爱周少伦的小小乔,亲了他脸颊一下才捨得离开。 工读生、朋友们都离去后,周少伦回到办公室,整理今天蒐集到的,有兴趣继续来上课的客人的资料。 「喵。」一整天都躲在办公室不出去的黑猫欧欧,突然叫了一声。 周少伦忙着输入客人的资料建档,没理会。 「你哪来这些照片的?我都没有。」 非常、非常熟悉的女声在理应只有他一人的办公室中响起。 周少伦的长指在键盘上冻结住。 是幻听吧…… 他从笔电后很慢很慢地抬头,看见海报中的孙羽翎,化为实体,站在海报前面。 还抱着他领养的黑猫。 「学姊!」周少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的头发短了些,穿着也变成干练的白领丽人,但美丽优雅依旧。 「嗨,学弟,好久不见。」 孙羽翎优雅一笑,放下猫咪,朝他走来。 见到她明明很开心,不知为何,周少伦却同时感觉到一阵寒意。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看着她朝自己走来。 从八年前分开,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天到来。 虽然来得措手不及、气氛也有些诡异,但是…… 他还是紧紧抱住终于回到他面前的她。 「学姊,欢迎回来。」他幸福地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很想你。」 「你……」孙羽翎气结。「是不是忘记什么事?」 「嗯?」沉浸在她就在自己怀里的狂喜中,周少伦完全没听进去。 「我们的游戏还没玩完呢。」孙羽翎被他抱得气都生不起来了,语气稍微软化。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满分。」他偷偷闻着他好怀念的,她身上的玫瑰香。「如果不是你说,我赢那个游戏,你就会回来的话,其实我想全部给你满分。」 孙羽翎被他的脑残粉发言堵得无言以对。 「我们就这样永远平手好不好,学姊?」他松开怀抱,温柔凝视怀中的她。「还是你要我输也可以,我不介意。」 孙羽翎看着八年不见,帅气挺拔依旧,更添了分成年男子魅力的他,认输地叹了一口气。 「跟你这么没好胜心的人比赛,一点乐趣也没有。」 周少伦伸手抚过她颊畔,感受她真实存在的触感与温度。 既然她回来了、游戏也中止了,那么…… 「学姊,你不会再离开了吧?」 即使答案呼之欲出,他还是想再次确认,才能心安。 他们这八年间,一次也没有见过面。 即使孙羽翎一、两年回台湾一次,真要约一定约得到,他们还是自然而然地避开见面的机会。 因为他们对彼此的影响力太大了。 他们都怕,一见到面,就会失去各自努力的勇气。 虽然没有明言约定,两人间有种,一旦见面,必定是重逢之时的默契。 「你还敢说。」孙羽翎捶他胸膛一拳。「试营运都不邀我来,让我自己来,超过份。」 「学姊,对不起……」周少伦已经被今天来的所有朋友念过一轮了。「现在这个事业才刚开始,还没开始盈利,我还没有不让你吃苦的自信。」 他的回答,让孙羽翎在心里原谅了他。 「傻瓜,我看起来像是不能吃苦的样子吗?我可是靠着自己在国外过了八年的人。」 孙羽翎今天稍早其实就到了,一直在旁边观察,也听到了他跟那对母女的对话。 她知道的。 他开这个推广用的休间射箭场,是为了她没明说出口的梦想—— 她希望有一天,所有父母都能尊重儿女的兴趣,让他们自由发展。 虽然她很难改变自己的母亲,但她希望能给其他父母一些不同的想法。 在她还在国外想着要怎么做的时候,他已经着手替她执行了。 既然他们是射箭选手,那就向民眾推广射箭,增进大眾对这项运动的理解,也提供学弟妹更多就业机会——让怀疑他们出路的人看到,他们非主流的选择,也可以走出自己的一条路,也可以安身立命。 他将她曾隐晦说过的梦想,那么认真地放在心上,还为此开了一个公司…… 她能不回来一起努力吗? 「对了,」她离开他怀抱,走到办公室一进门的器材收纳铁柜,推开柜门,拿出藏在里面的名牌手提包,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我看你们公司在人力银行有徵人,我条件都符合、也有在相关领域工作的经验,虽然学歷可能没必要地高了一点,可以考虑录取我吗?」 她将履歷书递给他。 他哭笑不得地接过。 「学姊,我有留办公室的位置给你。」 周少伦拉着她到其中一格办公隔间外,里面现在当然空空如也,但放了很多她的照片、还有当年那个射箭御守。 「这意思是,我录取了吗,老闆?」 她眨眨眼,眨去眼周涌上来的热气。 他真的太懂怎么引出她的眼泪了。 「除了学姊弟恋之外,谈个办公室恋爱好像也不错。」 她故意给他一个挑逗的眼神,希望他不要注意到自己刚刚差点落泪。 他只是用那种很温柔又有点欲言又止的眼神笑看她,不说话。 「怎么了?」她不懂他在笑什么。 「其实,」他伸手,再次将她拥进自己怀里。「我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孙羽翎毫无戒心地抬头,一道阴影在眼前落下,还来不及反应,她的唇就被轻柔却坚定地印上了。 二十七岁的他,变大胆了…… 孙羽翎心跳有些失速,闭上眼,细细体会他吻中诉说的深切思念。 「谢谢你……让我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他在两人相贴的唇畔公布答案。 他一贯的直球风格情话,配上拂在她唇上的温暖鼻息,对她的杀伤力又更上层楼了。 知道自己脸红了的孙羽翎,伸手环住他脖子,用热情的回吻代替语言的回应。 她也是。 遇见一个懂她、珍惜她、也愿意与她共享梦想的人…… 她现在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同分加射一箭,两人都正中靶心,无法量测谁距离谁的心比较近。 那,就让他们永远平手下去吧。 此时,在办公室门外—— 「小学弟长大了,最后那个吻很会耶。」 「阿伦真是扮猪吃老虎,孙老师遇到剋星了。」 「能这样坚持八年,实在不容易。」 「那两个人不是抱就是吻的,对话有逻辑吗?」 「爱情是不需要逻辑的啊,好替他们开心喔。」 「恭喜……」 「我要po文在我们运休系班上群组,下次同学会不用开赌盘了!」 「唉,学姊比我想得更快就放过阿伦了。」 「把拔,阿伦叔叔亲的那个女生是谁?!」 「嘘——」 《正文完》 *註:本故事中引用的句子,皆出自保罗·科尔贺(paulocoelho)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 正文完稿后记 写这个故事,是我的一个任性愿望。 因为自己曾经不专业地玩了一段时间,因而有幸认识了一些曾经是专业射箭选手的朋友们。他们其中有人走得平顺、有人因伤退出、有人中途转行、也有人因为家人反对而放弃。 在一旁看着的我,一直很想让这些人有一个自己的故事。所以,虽然冷门得紧,根本没人校爱写这题材,我还是决定要让这些射手们当一次主角。 既然主题要写射箭,就想要玩大一点(?),连写作手法都模仿射箭比赛的规则。 岂料这就是搞死我的开始。(笑) 分成男主角、女主角两种视角,是因为我一直觉得那种「我觉得事情是这样,他却觉得是那样」的恋爱中的认知差距很有趣,很想写写看。 但故事的节奏也因此变得较慢。 我没想到男主角高中篇居然写了三大章!进到大学篇时我都快痛哭流涕了。 而且每次都要想,这个事件要从谁的角度切入比较好? 我就像拿着一颗球在球场中间,问男女主角谁要持球一样。 女主角:这次我不想玩。 男主角:学姊都不玩了,那我也…… 我:你们不要这样!!!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不过写着写着,也就习惯的这样的切换,觉得也挺有趣的。 这个故事也有一些我或我身边朋友的感触。 不仅是运动员,孩子想走一些其他的领域,譬如设计、美术、音乐,也常遭遇父母的反对。 有时候是因为不了解、有时候是太过强烈的刻板印象。 这世界上有很多种不同的人,每个人有兴趣或适合做的事都不一样。 父母都希望孩子走平顺的路,但平顺的路不见得是孩子想要的人生。 就算最后不如预期,毕竟是自己的人生,至少也得先尝试过,才不会后悔。 女主角孙羽翎是个个性很强烈的女生,我很喜欢她那些女孩的腹黑小心机,写她内心的os常常让我边写边噗哧,看她之后一路崩坏也很有趣。我也很欣赏她那种一旦下定决心,无论是梦想还是感情,管他谁赞成、谁反对,都会勇敢朝目标前进的无畏勇气。 男主角周少伦是个可爱老实的男孩子,跟孙羽翎相反,他有点胸无大志,没有什么强烈的梦想,他的梦想就是他的学姐xd。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像孙羽翎那样个性强烈的人,跟这样温柔包容的人在一起,是一种互补跟疗癒。 其实他们原本是在我另一个故事中的配角,当时设定的关係是男弱女强的学长学妹,那个故事让我陷入严重卡文的低潮,但这一对却非常抢眼,抢眼到我决定帮他们开一本故事,然后将关係改成(还是一样男弱女强的)学姐学弟。刚开文时甚至有试过把男主改成坏男孩(回去看我以前试写的稿子简直来自异世界),不过没过多久就改了回来,觉得还是学姐学弟、一个s一个m最对味。 男主角一开始真的弱爆,我一度担心他这样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追到女神学姐xd,不过随着故事进入中后段,我开始对他们放心,也越来越喜欢这对可爱的学姐学弟。在写的时候,大概正是因为女强男弱的关係,常觉得这对男女主角的对话跟行动根本性转了,积极主动的是女主角、娇羞(?)的是男主角,一边写就会一边笑出来。 整个故事,不仅是周少伦为爱成长的青春励志故事,也是孙羽翎因为爱而卸下ㄍ一ㄥ得很辛苦的偶包,终于确定做自己也很好的一段故事。在人生中,如果能遇到一个你愿意为他变得更好的人,或是一个能欣赏你优点、接纳你那些不完美的人,那是多幸运的事啊。 其实这个故事2016年就开稿了,但那时陷入严重低潮,一直没能完成它,心里总是觉得很记掛。 我从来没有在有截稿日压力下写作的经验,就决定以今年的华文大赏当作目标,希望能逼自己完稿。一开始真的很惨烈,七月事情多到应接不暇,写作时间零零碎碎,直到八月上旬一个重要面试结束后,才开始专心衝字数,每天看着日历,都没把握自己能不能如期写完。 直到八月最后一週,觉得自己有九成可能完稿(才九成?没错,我的进度就是这么赶qq),才终于把华文参赛章掛上去。带着六万字的存稿开书,最后完稿是十四万多字,我居然在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内码出了八万多字,破了我个人纪录,证明「截稿日」这三字的强大力量。(我就是个需要死线的贱骨头qq)。 感谢popo上愿意来帮我打气的文友,像是祤寧、蓝月熊、子乔、k、缘希(抱歉未能一一列上),在初来乍到、毫无人气时,能有人愿意来看文给心得、给声加油,对我这个復健中(?)的小作者而言意义重大,给了我很多力量可以继续码文下去。最后可以跑到终点,真的非常感谢所有曾经有来留言帮我加油的人。 也感谢那个这次选择了坚持到最后的自己。虽然之前低潮了四年,一度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再完结一个故事,在写时,每天照三餐哀嚎写不完,但不像以前那样轻易放弃,而是乖乖回到电脑前码字,累了就看夏季甲子园特别节目看到热泪盈眶(真的有病这人),感受热血完之后又回去写文。这回真的拿出了运动员般的意志努力到最后,打下「全文完」三字时,有些百感交集,但心情是满足的,觉得自己找回了喜欢写故事的初衷。 谢谢所有来看这故事的人,这是一个实验性有点强的故事,不知大家阅读的感受如何。如果有什么感想,非常欢迎与我分享,我真的很想知道呀。 我们下个故事见吧。 赛后收操之一:阿昊的心声(上) 时间:高三下学期的四月 地点:s大射箭场 心声: 今天,我,施天昊,要参加s大体育独招的术科考试。 因为实在好紧张,让我在心里碎碎念一下。 今年二十名通过s大学测门槛的报考选手里,只会录取五个人。 不过,这不是我紧张的原因。 还会有人因为重复录取放弃资格,所以其实人人有机会。 只是,当我看到一起竞争的选手名单,忍不住骂了很多次「干」。 干!那个l高的周少伦为什么要来跟我抢s大的名额啊! 一般来说啊,想考s大的人,都是对自己学科比较有信心、对术科比较没把握,进大学想发展射箭以外专长的人。 譬如,射了六年箭,一次个人前三名都没拿过的本人。 所以看到周少伦哪傢伙,我就觉得不爽。 明明高一全中运时还被学姐射的箭吓到闪尿,也不知道这傢伙是哪来的练武奇才,居然高二就拿到全中运高男组个人铜牌,升高三暑假还狗屎运选上奥运培训队! 干!林北这六年都射心酸的就是了啦…… 还害我们这些落选的高三选手回去被教练亏好久。 这样就算了,啊你们l高的人不都去体大还是师大吗?跑来s大干嘛啦?!你射得那么好,术科分数一定噌噌噌加到爆表啊,还没考术科就知道你会上了啦。干,怎么我去哪里都要活在你们这种优秀选手的阴影底下啊? 说到优秀选手,报考选手里面还有一个让人跌破眼镜的人——j高的沉心羿。 虽然她是女生,但s大独招没在分男女的,所以射箭成绩很强的她也一定会佔掉一个名额,唉。 看在她是个个性美女的份上,我就不骂人了。不过其他来考的女选手看起来不太爽,因为听说s大反曲弓女队一年只会录取一个女生。 沉心羿射得好、又是s大反曲弓女队王牌孙羽翎学姐的好朋友,这个术科考试只是个形式,她篤定录取的啦。 干,不说了,术科考试要开始了,希望那剩下三个名额里面有我就好。 *** 时间:大一上学期的第一天晨练 地点:s大 心声: 我的人生充满了挫折。 林北拼死拼活、用掉了一辈子的运气,好不容易吊车尾录取s大,以为终于可以离开无聊的乡下老家,体验繁华的台北城,才发现大一新生不准外宿,只能住在比我老家还偏僻的s大山上的学生宿舍区。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样觉得挫折? 才不是咧。 挫折是比较出来的。 就在我做好过黑白隐居生活一年的心理准备时,我某位也住新生男宿的同学的大一生活,居然很彩色地开始了。 什么,你问是谁?他的名字林北不爽说啦。 总之,为了发洩被关在山上、隔天射箭队又要开始晨练的苦闷,我昨晚决定熬夜打电动。半夜肚子饿去交谊厅泡泡麵的时候,我看到了女神学姐跟那傢伙密会的新闻,害我嘴巴咬的免洗筷掉到脏脏的地板上去。 干!哪有这么爽的?! 实力碾压队友就算了,还一入学就把到大家只敢看不敢追的那个女神学姐孙羽翎…… 那个姓周的傢伙,人生是开了多少外掛啊?! 实在太不爽了,助教在晨练点名的时候,我忍不住瞪了那傢伙一眼。不过他好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惹人厌,大眼睛眨眨眨,好像无辜的小鹿……不对,大鹿斑比一样。 但是后面的展开让我有点看嘸——那傢伙拼命说他没有跟学姐在一起、学姐也说媒体搞错了。 是这样吗?哼,让名侦探阿昊再观察观察好了。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啦! *** 时间:大一上学期末的棒垒球打击场参访 地点:棒垒球打击场 心声: 经过一学期的相处,我发现,阿伦其实是个不错的傢伙。 虽然长得比我高一咪咪帅一咪咪,但他总是跟我们几个射箭队的男生混在一起,对班上那些对着他流口水的女生一点兴趣也没有。 虽然阿伦自认为藏得很好,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就是羽翎学姐的疯狂粉丝。只要学姐在场,他的注意力一定会飘到学姐身上。 就算学姐都不理他。 那么无聊的「休间运动场馆经营与管理」,阿伦他居然一堂课都没翘过,想也知道是为了要见学姐。 每次棒球课快下课,他就已经在收东西了。就算他没说,我们用膝盖想也知道——他是想赶快去跟学姐一起等校车。 为了可以站在学姐身边五分鐘,他会提早十五分鐘准备,阿伦就是这么纯情的傢伙。 啊不过,至少今天参访等一下我们这些兄弟好不好啊干,走那么快。 每当我看到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心中的名侦探阿昊都会这么说—— 有鬼,阿伦跟羽翎学姐绝对有鬼。 疑点一是,学姐对我们其他学弟,比跟她一起在培训队过了一学期的阿伦还亲切,这不合理。 疑点二是,学姐虽然不怎么跟阿伦说话,却总是让他站在她身边一起等校车,没有要沉心羿像平常帮她挡追求者那样,站在她旁边隔开距离,这也很不合理。 而且,每次他们站在一起,我总是想闪得远远的…… 这是一种单身狗的本能,会自动避开太闪的东西。 我一个学期以来的怀疑,终于在今天的参访得到解答。 真相果然只有一个,而且是我想的那一个,我不愧是名侦探阿昊。 不过,没想到,先出手的居然是……! 看学姐那个飢渴的眼神,让我心目中学姐高雅的形象整组坏光光了。 还有,阿伦变成稻草人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干。 算我拜託你们两个,爽快一点公开好吗?我不想再被阿伦拖下水教人了啦。 赛后收操之一:阿昊的心声(中) 时间:阿狼学长的婚宴 地点:台北某知名饭店宴会厅 心声: 羽翎学姐今天真的超正,完全不输给那些来吃喜宴的排球长腿妹妹,让我们这些射箭男孩觉得非常与有荣焉。 阿伦今天穿得很夸张的帅,我都不知道他衣柜里有这么时尚的衣服。害我们几个大一男生站在阿伦旁边,比路人还路人,干我以后不要站阿伦旁边。 是说,昨天学姐跟阿伦緋闻闹那么大,今天却又好像不认识一样各忙各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想怎样? 学姐还带着她弟弟来坐我们s大这桌,之前都没提过,超突然的。 我心里的名侦探阿昊眉头一皱,觉得案情不单纯—— 学姐她弟,跟阿伦的背影,实在靠北像……有这么巧的事? 还有啊,阿狼学长的婚宴花招真的夸张多。 感觉阿狼学长不甘心只有新人要娱乐大家,就决定要玩游戏,让新人跟宾客互相伤害。 没想到,游戏还真的抽到阿伦跟羽翎学姐这对緋闻情侣,还有个据说暗恋阿伦很久的l高学妹。 这下有趣了,到底谁要牵谁的手咧? 我、阿岳、阿哲、小右学长当场开了赌盘。 昨天也目睹学姐跟阿伦那个亲密接触的阿岳跟阿哲,赌学姐会跟阿伦牵手;我跟小右学长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单纯,赌学姐不会牵阿伦的手。 结果嘛……哈哈! 不过学姐后来的举动惊呆了全场的人。 在我心中,那个优雅美丽的女神学姐一去不復返了…… 虽然你可能听不出来,但我是称讚的意思喔。 那天发生了好多事,我们这些旁观的吃瓜群眾只有一个结论: 羽翎学姊跟阿伦一定早就偷来暗去很久了! 以后他们再怎么避嫌,我们都不会相信了! *** 时间:大一下学期初的射箭队团练时间 地点:s大射箭场 心声: 羽翎学姐是个很猛的女人,学期初就给大家两个重磅消息。 其中一个大家还能预料到,另外一个,真是让我们忽然吃了一嘴狗粮。 学姐居然就这样牵着阿伦的手来团练! 牵得那么理所当然、气势满分,搞得没人敢开口问现在是什么状况。 阿伦啊阿伦,我看你要一辈子当学姐的小男人了,明明那么高大。 不过跟阿伦公开之后的学姐,感觉笑容变得更多了。 我们队友都偷偷说是爱的力量。 学姐虽然还是常来团练,却不下场练习,其实大家都觉得满寂寞的,会忍不住怀念以前一转头就可以看到学姐优雅射姿的日子。 虽然曾经觉得学姐像遥远国度的女神,但果然s大射箭队的台柱就是学姐。学姐一不在,大家都觉得不对劲,想为学姐做些什么。 阿伦拜託你争气点,好好完成我们给你的任务啊! *** 时间:大一下的全大运 地点:南部某大学 心声: 大家合力把学姐骗来全大运,真是杰出的一手。 学姐一定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惊喜还在后头啦。 阿伦实在是个有心的男朋友,我等不及要看学姐流下感动泪水的画面了。 在学姐的引退赛前,大家都偷偷跑去找了自己认识的外校的选手,请他们有空的话一定要来看这场比赛。很多人听到这是射箭女神最后一场比赛,不必三催四请,就主动过来看了。 比赛内容很棒,不过要戴墨镜看。没想到情侣不牵手,居然比牵手更闪,我想他们的眼神里面可能是有通电吧。干,什么时候才会有人那样看着我啊? 最后大家自然而然地就鼓掌了。 我以我阿公的名誉发誓,我们没有安排桩脚那么做。 虽然学姐说她射得很烂,但那是因为学姐一直对自己要求很高。 在我心中,学姐到最后都又正又强,是我们s大射箭队的骄傲。 最后没能看到学姐真情流露虽然有点可惜,不过我想,阿伦才是最应该看到的那个人。我们这些路人,能见证传奇的女神学姐引退就很满足了。 想到以后在射箭场上再也看不到学姐,还真有点寂寞。 学姐,有一个不重要的秘密想告诉你—— 队上很多人,都是因为你的关係才来s大的喔。 「你是s大的?那你一定跟孙羽翎一样,不只会射箭,还很会念书齁!」我就这样被说了好几次,感觉超有面子。 大家都憧憬着学姐,希望自己也能变得跟学姊一样文武双全,做一个不让人看扁的运动员。 学姐就算退役了,马上又挑战新的目标,真是我们的模范。 学姐,不要忘记我们这些学弟妹喔。 赛后收操之一:阿昊的心声(下) 时间:射手之翼试营运当天 地点:射手之翼休间射箭场 心声: 我不敢相信阿伦今天居然没有邀学姐来。 干,他是白痴吗? 学姐离开后,我们班最热门的话题,就是阿伦的感情状态。 大家都知道他死心眼地继续喜欢着学姐。 可是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有在谈远距离恋爱的样子。 因为,问他学姐的近况,他知道的居然没有沉心羿多,还常跟沉心羿探听学姐的消息,让我们替他觉得好心酸。 奇怪的是,他跟学姐好像每天都有联络——阿伦还是傻傻地在哪里写着他的心得,每次收到学姐传来的照片或讯息,就会衝到角落看手机,然后笑得跟智障一样,让人觉得他很没救。 开始有人猜说,阿伦是不是被当成备胎了?还是学姐有了新对象?或是那些讯息早就不是学姐本人发的…… 总之,这话题让大家想像力大爆发。 这种扑朔迷离的状态,一转眼居然过了八年,我们班的大学同学会都办了好几次。 每次大家见面,一定先聊「所以阿伦跟学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个不败话题来炒热气氛。十个人就有十种臆测,还开起地下赌盘。 学姐离开后,本来对阿伦摩拳擦掌的女同学们,也在这八年里一个个死心死会,放弃那个眼睛里根本看不到别的女生的狂粉阿伦。 我听说阿伦要开休间射箭场,大概是两年前的事吧。 那时候我还跟我们班同学说,阿伦跟学姐应该稳了啦。 结果,稳个屁! 害我又输两年赌盘。 最扯的是,最近学姐要问试营运的事,居然问到我这里来了! 这种事不是应该问阿伦就好了吗?你们明明天天联络,怎么能不熟成这样?! 不过,看学姐问得那么仔细,又让我重燃一丝希望——决定今年赌盘再押一次他们会在一起好了。 要不是学姐要我保密,我真的很想叫阿伦一定要邀学姐出席。 感觉她超想来的。 后来想说,阿伦应该不会那么蠢,都为人家开了射箭场了,怎么会不邀本人来呢? 结果阿伦蠢到超乎我想像。他活该苦守寒窑那么久,把我的赌金还给我啦干。 正当我觉得超级沮丧(不只因为赌输,也因为一直看不到阿伦跟学姐恋爱故事的结局),跑去场馆外面透透气的时候…… 学姐居然从后面拍拍我肩膀,跟我打招呼! 干我真的差点吓到闪尿。 「阿昊,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学姐还是一样那么美丽优雅、那么……深不可测。 简单说,学姐要我去传话给其他有来的射箭圈的朋友,等会看到她,先不要跟阿伦说,她想给他一个惊喜。 大家一听,都知道这件事很重要,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学姐就这样混在人潮里面,忙昏头的阿伦根本没发现,学姐趁机躲到办公室里了。 接下来,就是大家期盼多年的重逢大戏了。 我们这些人,当然要留下来看直播的啊。 老实说,那时候我差点就要落泪了,因为—— 我们家阿伦终于嫁出……不对,是等回他的学姐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而且,今年还敢赌「在一起」的人,只剩下我跟沉心羿。 也就是说,我连本带利赢回来了! 哈哈哈! 这种好消息,当然要立刻po班上脸书公告啊! 「贺!本班小娇花周阿伦,终于和他的学姐修成正果……」 马上就有一堆人按惊讶,也有人呛说今天不是愚人节,没图没真相。 就在我拿起手机想偷拍时…… 学姐忽然把办公室的门打开! 干我真的差点心脏病发。 学姐,你知道一天吓人两次很不道德吗? *** 时间:射手之翼试营运结束当晚 地点:热炒店 心声: 算学姐有良心,吓完人之后,邀大家一起来吃饭。 好久没跟这些射箭圈的朋友一起吃饭了,好像回到无忧无虑的选手时代。 大学时,单身狗的我被学姐跟阿伦他们闪得那叫一个心酸,现在我脱鲁了…… 干,他们居然变得更闪了! 那么久没见,却完全没有生疏还是尷尬的感觉,那么自然而然地就把手牵起来、看着对方微笑…… 他们真的有八年没见面吗?这是这只是官方说法而已? 还有啊,阿伦真的很扯。花蟹锅一上来,学姐还在跟其他人聊天,他二话不说,就开始帮学姐剥蟹壳;清蒸草虾上来时也是,剥得超级理所当然,好像全天下的男人都该帮她们的女人这么做一样。 这画面绝对不能让我女朋友看到。 学姐也是。不过是看到阿伦擦了下汗、多喝了几口饮料,就开始把热炒里面的辣椒都帮他挑掉。 你们这一对,默契也太好了吧? 我终于相信,他们这八年来,一定都只想着对方。 干这也太感人了。 看来收到他们喜帖的日子不远了。 最后,大家照了合照。在学姐恩准下,我把那张合照上传到我们班的脸书,附上一句—— 「有图有真相!谢谢大家的贡献的赌金!」 那则贴文马上被灌爆,通知的小红点消到我手软。 有人觉得不甘心、有人觉得这个凝聚本班感情的话题结束了好寂寞。 为了安抚激动的同学们,我想了想,打下回覆: 「各位,阿伦还没嫁,赌局可以继续——来赌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看学姐跟阿伦眼神对到时,那种站在旁边都觉得会被烫伤的火花…… 我赌他们一年内会结婚! 这次赚的赌金,我全梭了! 我,施天昊,有种要发大财的预感。 赛后收操之二:第一个清晨(上) 孙羽翎轻轻挣脱被握紧的手,白皙长腿滑出棉被,裸足踏上冰凉的地板,从床铺起身,步往浴室的途中,顺手拾起地上的衣物。 她来到浴室的全身镜前,检视自己一身妍白肌肤上的点点红痕。 比想像中的还失控…… 果然是压抑太多年了吗…… 她踏入淋浴间,扭开莲蓬头,让热水抚慰自己疲惫的身躯。 好吧,她承认,是她点的火。 在射箭场办公室给了他一个惊喜重逢后,她打开办公室大门,向那些看免费恋爱大戏的吃瓜老友们打招呼,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与大家都久未见面,后来他们一行人,除了带着小小孩必须先回家的阿狼学长夫妇外,一起去吃了类似庆功宴的热闹晚餐。 还好阿狼学长夫妇不在,他们的晚餐虽然吃到很晚但很健全,结束时所有人神志都还是清醒的。 与眾人道别后,他送她回她下榻的公寓式饭店。 她在饭店房门口给他的道别吻,最后变得没人有办法主动喊停。 吻是一种会成癮的东西,对分别八年的有情人更是如此。 与其站在走廊上,得一直分心在意可能路过的房客,她乾脆将他拉进房,吻个过癮。 噢,她忘了说,进门后,她就开始解他的衬衫扣子了。 「学姐……不要这样……」他以仅存的理智反抗着,搂着她的双手却无法松开。 「这样……是怎样?」她将双手伸进已敞开的衬衫,光明正大地滑过肌理结实的胸膛与肩头,俐落地将碍事的衬衫从他身上除去。 「我想……跟你慢慢来……天啊……」 他微弱的反抗与理智,在她脱去上衣,露出仅着内衣的美好曲线,熨贴上他胸口时,全部当场失效。 后来就不是谁比较主动的问题了。 她很想念他,他也是。他们花了一整个晚上感受彼此思念的强度。 虽然孙羽翎并没有计画要这么做,但她并不后悔顺应自己内心的感情,迅速将两人的关係推到下一个阶段。 毕竟都过了八年,他们现在是快要三十的成年人了,从延毕多年的校园恋爱毕业,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他终于属于她了。 这感觉还不错。 激情过后,他牵起她的手,沉沉睡去。 她也睡了一会,但因为时差的关係,天还没亮就醒了。 他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好像怕一醒来,她就会消失不见似的。等她看够了他像是夙愿得偿的幸福睡顏,她才挣脱他的大手,偷溜来冲澡。 孙羽翎关上莲蓬头,拭乾身体后,在全身镜前套上刚刚随手捡来的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像件连身洋装。 哎呀,脖子还有领口附近的草莓,出门时该怎么遮呢,现在大夏天的…… 不是很认真地烦恼片刻后,她步出浴室,轻手轻脚地经过他仍沉睡的床边。 窗帘后透过的一丝微弱光线,是将要破晓的色调。 她到公寓式套房的开放式厨房,拿出自己带回国的摩卡壶,照着在国外生活养成的习惯,为自己煮一杯义式咖啡。 他作息一直很规律,待会咖啡煮好,他就会醒来了吧? 她大概猜得到他等会要说什么。 不过,她该怎么回答才好呢? 等待摩卡壶萃取咖啡汁液时,她噙着笑,在心中不断沙盘推演。 赛后收操之二:第一个清晨(中) 当她挣脱他们交握的手时,周少伦其实就醒了。 只是他内心还太过震撼,需要一点时间接受现状。 虽然知道暴衝就是她的风格,但在重逢不到二十四小时内就变成这样,对他而言,情绪上有点超载了啊…… 不过,是幸福超载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的唇角整晚都是上扬的。 他们终于属于彼此了。 昨夜在房门口的吻之后的一切,都超越他理智的控制,他清楚自己完全失控了。 因为,对象是她啊。 在她淋浴时,他拼命思考,等一下第一句跟她说的话,应该是什么。 想来想去,到她都踏出了浴室,他还是只想到那句话。 虽然心里还没完全调适好,但,早说晚说,他都是会说的…… 咖啡香气鑽进鼻腔,窗帘后也正好鑽进破晓的光束,周少伦知道,自己再不起床,她就会知道他在装睡了。 他起身,捡起地上下半身的衣物套上,却怎么都找不到上半身的衬衫,只好打着赤膊,走向一墙之隔,她所在的厨房与客厅区。 「早安。」一看到他出现,孙羽翎便朝他微笑。 看到自己的白衬衫竟套在她身上,露出领口下若隐若现的胸线,与昨夜与他交缠的白皙长腿,周少伦感觉自己的理智又濒临崩溃边缘。 学姐一定是故意的……她绝对知道这画面会让他无法思考。 「学姐……」不行,现在他不能朝她走过去,不然之后两人做的事情一定不是好好说话。「我去冲个澡。」 他很孬地逃去浴室冲冷水澡,努力浇熄所有衝动的想法。 周少伦,你今年都二十七岁了,学着控制自己的慾望,别老是被学姐牵着鼻子走,你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啊。 努力做了一千次心理建设,周少伦才鼓起勇气踏出浴室。 一踏出去,还没走到厨房,食物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居然还能吃到她亲手做的早餐……他这二十四小时内是不是一口气用完了八年份的幸福? 周少伦循着香味走近厨房,小心翼翼不去看她性感的身影,命令自己将视线放在她亲手做的早餐上。 「学姐,早安。」他力持镇定开口,死都不看她。 「早。来吃早餐吧。」她声音有笑意。 她将装有生菜沙拉、可颂、煎火腿、美式炒蛋的白色餐盘摆到餐桌上。 他拉开椅子入座,她也在他对面坐下。 看着桌上她做的美式早餐本来是个很好的主意。 但现在她就坐在他正对面,他会不小心一起看到她上面几颗扣子没扣的深v领口…… 太危险了,改看学姐的脸吧。 她笑得像个美丽小恶魔的容顏映入他视线。 要说,就要趁现在! 「学姐,我——」 「趁热吃,炒蛋冷了就不好吃了。」孙羽翎故意打断他。 「好……」 他拒绝不了她这个合情合理的要求,只好暂时放弃开口,乖乖开始进攻她第二次为他亲手做的食物。 对一个成年男人而言,早餐份量不多,周少伦很快就清盘,抬头看她想开口时,又被她抢先: 「如何?我八年来大概都是这样吃的,除了週末会换成欧姆蛋。」 听着她的解释,他突然领悟了她这么说的用意。 她在告诉他,分开这些年的生活点滴。 「很简单,可是很好吃,营养也很均衡。」就算退役了,学姐还是很注重饮食,这样的认真,很像她。 「你也喜欢就好。」 她笑得瞇起眼,灿烂得让他一时只能像个见到好久不见的偶像本人的小粉丝般看着她,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对了,我想你应该没有喝咖啡的习惯,所以帮你倒了牛奶。」孙羽翎指向他盘子旁边的玻璃杯。「如果你想喝喝看的话,我的可以借你喝一口。」 她喝了一口咖啡,上身稍微前倾,将咖啡杯递到他眼前。 这个角度,他怎么可能不看到她锁骨下,他昨晚製造出的那些草莓,还有那道深深的阴影…… 周少伦只好改盯着咖啡杯,红着脸接过,喝了一大口—— 「咳咳……」不习惯的黑咖啡苦味让他呛着了。 「哪有人像你喝这么急的。」孙羽翎笑着替他拿下咖啡杯,再抽了张面纸为他擦去唇畔的咖啡汁液,上身更加前倾。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抓住她伸过来的手。 「学姐,你可以把衬衫扣子扣上吗?」 再这样下去,他会再创新纪录——重逢二十四小时内就因失血过多而亡。 为了能好好跟她说那句话,他必须坚持这件事。 「学弟,你为什么要跟空气说话?」她取笑的声音传来。「我在你正前方,不是右边喔。」 「……」 大学时,阿霽学长曾说学姐是妖女,那时他不认同;但现在,周少伦强烈同意—— 他的学姐,只要有心,就是个随时能俘虏男人的妖女。 可是这么多年,他心中就只住了这个妖女。 周少伦放开她的手,挫败地将发烫的脸埋入双掌。 「学姐,我真的想好好跟你说很重要的话……」 「好啦,不跟你玩了。」她语音充满笑意,语尾有种他很喜欢的,只在他面前展现的淘气。「我扣子全扣好了,你可以看我这边了。」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手,见她正喝着剩下的咖啡。而扣子,就像她说的,像个好学生似的,一直扣到最上面那一颗。 周少伦如释重负地叹口气,终于可以重新鼓起勇气开口: 「学姐……」 她嚥下最后一口咖啡,放下杯子,认真地坐正面对他。 「什么事?」她眼神好温柔。 「我们……」 「怎么样?」她连挑眉都好可爱。 虽然他很害怕被拒绝,但是收到这么多绿灯,应该可以说出口吧? 「今天上班前……先去一趟户政事务所好不好?」 「为什么要去那里?」 她的脸忽然垮下来,让周少伦一阵惊慌。 「因为,要去办登记手续,我想对你负责……」 虽然不能立刻办盛大的婚礼,但先登记,是他想给她承诺的诚意。 她突然站起身开始收拾餐桌,瞬间就连人带杯盘去到流理台前。 「不好。我不去。」她头也不回地无情拒绝。 「学姐,为、为什么?!」他很久没有紧张到口吃了。 赛后收操之二:第一个清晨(下) 孙羽翎简直会被这个木头学弟气死。 她知道他会求婚,可是求婚台词实在有够过分! 什么叫「先去一趟户政事务所」、「我想对你负责」? 好像是因为发生了关係才求婚,而不是因为他真心想跟她共度一生…… 表达方式,零分! 她站在流理台前不断深呼吸,以免自己一时衝动休掉思念了八年的男人。 「周少伦,我再给你一次好好说的机会……」她努力轻声细语,避免自己让人联想到河东狮。「你为什么想跟我办登记手续?」 他很苦恼似的叹了口气,走到她身后,长手搭上流理台边缘,将她困在自己与流理台之间,额头靠上她颈窝。 他还打着赤膊,这个动作简直像是被他从背后裸身拥抱般亲密,让孙羽翎双耳有些发热,肩膀也僵硬起来。 这八年……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改变。 十九岁的他,会小心翼翼地等待她释放出许可讯号,才敢对她做出亲暱举动;而二十七岁的这个他,似乎多了份自信,会在办公室主动抱她吻她、或这样大胆地困住她。 这样的改变,她并不讨厌,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习惯。 习惯他在身边的温度,也习惯成长过后的彼此。 他似乎也在习惯着两人崭新的亲密感,一时之间也没开口。她耐心等着,直到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学姐,我不是很会说话……可是,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终于说句像样的话…… 孙羽翎感觉自己肩颈的紧绷散去。 不过……「在昨晚之前,你有想过这件事吗?说实话。」她还是想问。 「我没有想过会这么快,我本来想先交往一阵子的。」他抬起头,老实承认。「但在不是很远的未来,我想跟你结婚。」 他诚实而直接的回答,终于让她怒气全消。 「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我们就照你原本的计画吧。」 八年不见,他们需要一点时间,重新认识彼此。 「好。」 他立刻就接受了她的提议,这让她觉得好轻松。 分开这么久,他还是那个最理解她的人。 「其实,我一直很想要一个男朋友。」她笑,悄悄解开憋死人的衬衫最上面的几颗扣子。「不管是参加朋友的婚礼、同学会、还是遇到烦人的追求者的时候,有男朋友在,感觉就是胜利组。」 她听到他笑出声。 「你笑什么?」 「就觉得……这个理由很像你。」 「再说呀,女朋友听起来比较年轻漂亮。」她手指开始不安分地划过他右手手臂,退役后依然维持得好看的肌理线条,「都没当过女朋友,就直接变成老婆,这样太吃亏了,我才不要。」 大概是终于受不了她的挑逗,他突然伸手抓住她作恶的手指。 「学姐,」他声音比平常低沉,听起来颇为性感。「可以把我的衬衫还给我了吗?」 「穿男朋友的衣服是女朋友的特权,你不知道吗?」她挣脱他的抓握,「更别说,这件衬衫还是我送你的。」 当年的那套西装,西装外套跟西装裤都因为那场意外阵亡了,只有这件衬衫倖存,被他珍惜地穿到今天。 「可是我没有上衣可以穿出门上班了……」他苦恼地叹息,拿她没辙。 「不然这样,」她转身面对他,「你亲手把它脱下来吧,男朋友。」 「学姐!」这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敞开领口下的性感风光,周少伦立刻撇开头,耳朵红到像要冒烟。 她不让他逃避,伸手捧住他脸颊,主动吻上他。 他情不自禁地回吻她,长手将她搂近自己。 不过,下一秒—— 「学姐,你里面没穿?!」他震惊地放开她,呼吸全乱。 她对他露出恶作剧的微笑。 「请多指教,男朋友。」 然后她吻到他理智再次断线,抱起她往客厅沙发走去。 虽然他成熟了不少,但要比心机,怎么比得过她呢? 她可是好友认证的魔教妖女呢。 初遇之后第十一年、重逢后的第一个清晨,他们终于正式成为对方的—— 男朋友、女朋友。 赛后收操之三:Roger’s sweet spot(上) 「学姐,你还好吗?要不要带你去医院?」 结束到隔壁县市某牧场支援的公司射箭团康活动,回程途中,驾驶座上的周少伦,发现坐在副驾的孙羽翎脸色如纸,正靠着椅背头枕闭目休养。 回台半年,她的病情一直控制得不错,已经很久没发作过了。 但周少伦总担心她爱逞强,还是时时留心她的状况。 「不用啦,我只是有点贫血而已。」孙羽翎睁眼,伸手碰碰他纠结的眉头。「今天刚好生理期来,又在外面吹冷风一整天,休息一下就好了。」 她的手好冰。 周少伦眉头皱得更紧,想握住她的手温暖她,但这样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实在不安全。 「学姐,不然我们先吃点东西?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夜市。」 「我们回家吃就好了……」 她的反对无效。 他一语不发地往外道切,下了交流道。 自从孙羽翎回台湾,到射手之翼上班后,不管白天两人是一起、还是分开忙碌,晚上他们会到孙羽翎的租屋处,一起吃她煮的晚餐。 她说,她习惯吃自己煮的东西,一人份的量很难买菜,要他一起搭伙,外食留给特殊场合就好。 周少伦知道,这是她想为还在创业期的他省下餐费的藉口,也就接受她的好意。 现在离晚餐还有段时间,直接驱车回去,应该能准时回到她的租屋处开煮。但他不愿她这么逞强,铁了心要餵食看起来好苍白的她。 「学姐,如果是贫血,先吃一点东西好不好?」 二十七岁的他,虽然性子仍是温和,却学会了在对自己重要的事情上坚持——譬如他的学姐的健康。 经过半年多的尝试,周少伦终于发现与爱逞强的她周旋的方法。 他叹口气,「你这样……我会担心。」 「好啦……」孙羽翎也叹口气,「那,买碗红豆汤给我就好。」 百试百灵。 只要他用忧心的语气说会担心,她就会像这样软化。 周少伦把车子在路边停车格停妥,开始用手机查哪里有卖红豆汤。 「学姐,这间去年从摊车变成店面的老店看起来怎么样?」他将查到的店家拿给她看,「网路上说他们的红豆汤很好喝,会让人感觉到幸福的滋味。」 「……这家店的名字好不像老店。」孙羽翎随意瞥过google地图上的评价页面。「那就帮我买一碗招牌的红豆小汤圆吧,谢谢。」 「好,你在车上等我一下。」他在她纸白的颊上印下吻后,下了车。 周少伦循着手机地图,很快便找到店家。从排队的队伍延伸到店外骑楼看来,确实是间人气名店。 「roger’ssweetspot……」排队时,他习惯性地将招牌上的英文念出口。招牌一角,也写着老店原本的中文店名。 能够从摊车卖到成立店面,店面虽小,却装潢得极有质感,不看菜单会以为是间文青咖啡店,还有一面墙彩绘着彩虹色爱心与邱比特的弓箭,弄成ig打卡墙,买完红豆汤的年轻客群,都会在此留下一张打卡照。 同为创业者的周少伦默默佩服起这家店的老闆。 等「射手之翼」的客源再稳定一点,在场馆二楼弄个射箭主题的咖啡店怎么样呢?等会问问学姐的意见吧…… 这家店虽然大排长龙,队伍消化的速度却很快。当他一边看着店内的装潢,一边思考起未来的经营蓝图时,就排到他了。 「要点什么?」 戴顶红色鸭舌帽的老闆,语气不甚客气,让周少伦愣了一下。 服务态度这样生意还这么好……表示真的很好吃吧? 「红豆小汤圆一碗,谢谢。」 而且,老闆说话时都不抬头看客人,也太跩了。 「大碗小碗?」 「呃……」老闆的气势让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种压迫感似曾相识。 「不要拖拖拉拉的,后面很多人排队——」 老闆不耐地从鸭舌帽下抬头看他。 然后周少伦跟老闆两个人同时定格。 「阿杰学长!」看到那张脸,周少伦下意识反应地马上立正站好。 赛后收操之三:Roger’s sweet spot(下) 「干!大国手,你怎么会来这里?」好久不见的l高学长罗杰,摆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装酷表情。「帮大姨妈来的女朋友买红豆汤喔?」 周少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刚好路过这里,看网路上推荐这家店就过来了,没想到是学长的店。」 roger’ssweetspot,原名罗家红豆汤…… 周少伦恍然大悟地想起招牌上的店名。 阿杰学长后来没能考上目标的几间国立体大或师大,据说因为家境不允许念私立,高中毕业后就直接去当兵,从此消失在射箭圈,跟所有人失联。 罗杰毕业后,他们也将近十年没见了。 当年周少伦不懂为何罗杰老爱欺负他,但他后来渐渐懂了。 空降到l高从头学起的他,高一时成绩奇差,教练却没放弃他,耐心地在他身上花很多时间,后来还拔擢他当队长…… 事后回想,他发现自己获得很多特殊待遇。 教练的态度虽没有明显偏心,但教练的时间是有限的。花在他身上时间越多,指导其他学生的时间自然就越少了。 在他入学前,据说教练最上心的就是阿杰学长。阿杰学长当时成绩虽不是最好,但他有强烈的企图心,是全队练得最勤的,因此得到教练赏识,还给了他队长的职位。 只可惜,高二开始的阿杰学长陷入低潮,还一度得了看到靶纸上的黄心箭就射不出去的「恐黄症」,成绩一直起起伏伏,心理上也受到很大挫折。 那时候很需要教练关注的阿杰学长,却被他这个一开始很不惜福的菜鸟霸佔了教练大部分的注意力,会讨厌他,也不难理解。虽然周少伦觉得如果自己处在罗杰的立场,绝对不会去欺负学弟就是了。 「学长,恭喜你,生意做得这么成功。」 看到学长摆脱过去的不如意,走出自己的一条路,周少伦真心替罗杰感到高兴。 「托你的福啊,」罗杰转身叫工读生接手他的工作,踏出柜檯,看着他。「对射箭完全死心,我才能回来接这家店嘛。」 「……」阿杰学长真的没变。还是一样习惯说话带刺。 「欸,你之后怎么没去国训队?我看你忽然就退役了,是受伤了?」 罗杰突然问了个让他惊讶的问题。 原来学长一直有关注射箭圈的消息啊…… 「不是。只是我有别的想做的事,所以毕业就退役了。」他老实道。 「喔?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不是当教练?」 看罗杰好像真的很感兴趣,周少伦拿出口袋中的名片,递给他。 「我开了一个休间射箭场,学长有空欢迎来玩。」 「欸——」罗杰看着他的名片,兴味盎然的。「还有这种地方啊,不错嘛。」 罗杰转身,将名片贴上店内贴满拍立得跟名片的公布栏,回头向接手柜檯的工读生喊道:「给我一碗大碗的红豆小汤圆。」 又丢下一句,「学弟,你等一下。」人走进柜台后方的小房间。 然后拿了一台拍立得相机出来。 「学弟,照张相,换一碗红豆小汤圆,怎样?」 罗杰勾起一个,高中时的周少伦看到会觉得不怀好意的笑容。 不过,他已经不是高中生了,周少伦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学长,照相当然好,红豆汤让我跟你买吧。」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罗杰摆出凶恶表情,「一碗红豆汤我请不起喔?」 「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周少伦苦笑,「那就谢谢学长。」 「这还差不多。」阿杰嘖了一声,「来照相,大国手。」 罗杰叫工读生帮他们在打卡墙前照完相,等相片出来,又要他在上面签名,才将拍立得钉上公布栏上显眼的位置,在射手之翼的名片旁边。 「喏,拿去。」罗杰将装在提袋中的红豆小汤圆拿给他。「我保证绝对好吃。以后你来,我请客。我不在的话,指那张相片给工读生看,免费送一碗。」 「谢谢学长。」 周少伦接过提袋,泛出微笑,感觉解了一个心中多年的结。 阿杰学长,其实不是讨厌他这个人,只是讨厌当年那个佔用了教练的学弟吧。 「干,不要那样看着我笑,很噁。」罗杰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我还要做生意,不送。」人又走回柜檯后接手,不再搭理他。 「阿杰学长再见!」周少伦像以前在l高那样,大声道别后,离开了仍忙碌的店面,快步走回车上。 *** 「很多人吗?你去得有点久。」一上车,孙羽翎关切道。 他将红豆汤递给她。「生意很好,但没有排很久,只是遇到熟人了。」 「熟人?谁呀?」孙羽翎打开盖子,用汤匙舀了一口浅嚐。 他耐心等着她喝下去才问:「好吃吗?」 她很快又挖了第二口,送到他嘴边,他乖乖喝下。 红豆颗粒完整、入口即化、甜度适中,小汤圆也软糯q弹,真的好吃。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孙羽翎又喝了一口。 「学姐,你先喝完,我再跟你说好不好?」 她脸色好白,他看了很心疼,想赶快解除这种令他难受的状态。 「这么神秘兮兮的。」孙羽翎白他一眼,却抵挡不住红豆小汤圆的美味,开始享用起来。 在孙羽翎喝着的时候,周少伦拿出刚刚罗杰给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关键字,找到了店家的粉丝专页。 「欸?」看到最新贴文,他惊叫出声。 「怎么了?」孙羽翎停下吃到一半的红豆小汤圆,伸手向他要手机。 「学姐,红豆汤先放在一边好吗?」为防等一下发生悲剧,周少伦要求道。 「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 孙羽翎将红豆汤在车用置物架上放妥,将他的手机拿过来看。 「亚运银牌射箭国手,也爱我们家的幸福红豆汤。」孙羽翎念出贴文的文字。「老闆是你的粉丝?能认出你也太厉害了吧……等一下,这不是最爱欺负你的那个红帽男吗?」 她抬眼看他,有丝担心。 「店是他开的?」冰雪聪明的孙羽翎,立刻猜出答案。 周少伦点点头,有些喜欢她像母鸡护小鸡似的反应。 「他强迫你拍照帮他宣传?」 周少伦想了想,摇头。 「是拍了照,但这碗红豆汤是学长请的,学长还说以后凭照片免费送一碗。」他简单跟她说明当时的经过。 听完,她哼了一声。 「他当年一直欺负你,就想用一碗红豆汤赔罪?」 看着她不满的表情,周少伦忍不住笑了。 「你这傻子,被欺负成那样还笑?」她瞪他一眼,像气他不成材似的。 他笑是因为…… 「学姐,」他带笑的眼看向她,「如果不是阿杰学长叫我去找箭,我们也不会认识啊。」 「你真乡愿。」孙羽翎不认同地皱起眉。「射箭圈子这么小,我们一定会认识的。」 学姐说的也有道理。不过…… 「但我就不会是学弟妹眼中,谷底翻身的励志学长了。」 他和她从全中运开始的故事,已经成为后辈间的传奇了。 「而且,也不会在那场全中运,就有机会跟你说上话。」他摸摸她终于回復血色的脸颊,「对一个脑残粉来说,只要能接近偶像,出什么糗都没关係。」 听他这么说,她终于笑了。 「你这个傻瓜。」 她笑靨如花,让他好想一亲芳泽。 他也这么做了。 她的唇很甜。一部分是因为红豆汤的关係,另一部分,是因为她弯着只对他展现的笑容。 「既然他都说免费了……」孙羽翎在他唇畔低语,「那以后我们每次路过都去领一碗,好好接受他的赔罪。」 周少伦闻到火药味了。 看来,暂时不能让学姐跟阿杰学长见到面。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什么好女孩形象的学姐,跟得罪她的人吵起架来,可是气势十足。 「学姐,为了庆祝以后有喝不完的红豆汤……我们去外面吃晚餐好不好?」他蜻蜓点水地轻吻着她,没忘找个藉口让她不能回家煮饭。 「这样也可以庆祝?」孙羽翎好像很喜欢他这种温柔的吻,唇角一直是弯的,语气也柔软下来,周少伦知道她同意了。 「嗯,我想庆祝。」 他想庆祝的,除了感受到阿杰学长没说出口的抱歉,还有—— 他的学姐,原来从很早的时候,就在关注他了。 也会为当年的他心疼。 多年后才得知的小彩蛋,让他惊讶又开心。 能够因为一碗红豆汤,知道这两件宝贵的资讯…… 是一碗能让人感觉到幸福滋味的红豆汤没错。 周少伦笑着加深这个吻,品嚐她口中微甜的滋味,心情也变得温暖甜蜜。 赛后收操之四:大魔王与神队友(上) 「学弟,你中午十二点可以过来我家吃饭吗?我是说我爸妈的那个家。」週日早上,周少伦在自己租的单身男子雅房接到孙羽翎的电话。 她比平常高频的语音中,透着紧张感。 「……嗯,没问题。」人还在被窝中的周少伦处变不惊地回答,完全没问原因。 「对不起……」她低下声,「明明你昨天也忙到那么晚,我们明天又要出国出差,今天应该好好休息的。」语气满是愧疚。 「学姐,没关係。我也有阵子没去你家拜访了,那晚点见。」 掛断后,周少伦从床上起身,拉开窗帘,让日光唤醒还有点睏的自己。 他作息一向规律,只是昨天他、她、新加入投资的合伙人,跟负责设计射手之翼二楼主题咖啡馆的孙拓宇讨论设计细节,为了配合新手建筑师阿拓的时间,一群人讨论到很晚才各自回家,导致他今早没像以往天一亮就清醒。 等神智终于像太阳从乌云后现身,周少伦走到雅房内的小冰箱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冰牛奶,配上几片超商买的吐司当早餐。 好想念学姐亲手做的週末限定欧姆蛋早午餐啊…… 周少伦食不知味地嚼着白吐司,用牛奶将吐司冲进胃里,觉得自己的嘴真是被养刁了。 孙羽翎回台湾快满一年了。在这一年间,他们虽然平日晚餐会一起到她的租屋处开伙,仍各自租屋,晚餐后再视状况决定他是否留宿。 每到週末,若週六不用出外支援活动,只需在射箭场值班时,他会直接在她那边过夜,然后週日早上,她会做丰盛的早午餐一起享用。 不过,这週末她被母亲要求回家吃饭,昨晚讨论完就跟弟弟孙拓宇一起回家了——「射手之翼」开得离孙羽翎的老家近,大约三十分鐘车程,所以孙母三不五时就要求女儿回家吃饭。 这本来就是周少伦希望看到的事。藉由地利之便,让孙母有机会看到两人努力工作的样子,也增加学姐回家的次数,期望孙母能慢慢接纳女儿对工作与伴侣的选择。 前半年感觉颇为顺利。学姐跟母亲水火不容的关係,似乎经由频繁的家庭聚餐有所改善,连他都被邀去她家吃过一次饭。 但,半年的蜜月期一过,就开始不定时触发紧急事件。 像这样接到她的求援电话,已经是这半年内的第五次了。 周少伦的手机又响起。 他喝下最后一口牛奶后,接起:「早,阿拓。你怎么醒了?」 「阿伦,我刚听说我妈又要找男生来我们家吃饭!你等一下一定要来喔,记得早十分鐘到,我妈超讨厌人迟到!」孙拓宇声音沙哑,听来像刚被惊醒。 「嗯,我听说了。」他苦笑,这就是为什么学姐打给他求救,还好连小舅子都站在他这边。「我会去,晚点见。」 实际与学姐的妈妈有更多接触后,周少伦才深刻体会到,未来的岳母是位不到最后绝不弃守、大魔王等级的狠角色。 孙妈妈明明知道他们现在正在交往,还是积极为女儿介绍所有她能抓得到的青年才俊,期望女儿在多方比较后改变心意,选择她认可的对象。 于是,他只好不时出场救援,一起去孙家吃一顿很尷尬的相亲饭。 说他完全不觉得挫折是骗人的。 但想到她也努力与母亲对抗多年没放弃,周少伦就觉得自己遭的白眼跟轻视都是小case。 至少,追在她身后多年的他,终于也成长到有时能让她回头寻求依赖——他是这么鼓励自己的。 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少伦:别灰心,你未来的岳母只是想测试你们是否情比金坚,只要你们坚持到底,必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岳父字。」 周少伦看着手机萤幕上孙父传来的打气简讯露出微笑。 学姐的爸爸是在学姐出国一年后,他比完亚运回到s大时,第一次约他吃饭的。 那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紧张的经验,没有之一,他参加国际赛都没那么紧张过—— 坐在第一次踏进去的s大招待所中式餐厅的红色绒布椅上,看着对座皮肤跟女儿一样白皙、高瘦清癯、气质儒雅的中文系教授孙父,他手心不停泛汗。 没想到,孙圣寧只问了他一个问题。 「少伦,你能接受你未来的伴侣,将会一辈子主导你们的关係吗?」 「学姐她比我聪明又有方向,让她主导,一定比我主导好。」 他诚实说出心声,没想到孙父这个性情中人居然红了眼眶,连连称好,说自己终于找到知音。 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收服孙父成为自己的队友。后来还会去教授宿舍帮常晚归的孙父餵猫兼陪主子玩,直到他毕业离开s大。 拥有这么多重量级队友的他,其实也没什么好沮丧的。 最尷尬的是那个被找来吃饭,注定当砲灰的青年才俊啊。 重整好心情,周少伦拉开衣柜,熟练地穿上她重新为他挑的一套西装战服,决心今天也要好好表现给未来岳母看。 赛后收操之四:大魔王与神队友(中) 十一点五十分,周少伦站在孙家大门前,深呼吸后,按下门铃。 门开—— 「你怎么又来了?我可没邀你。」不意外地先遭受孙母冷语攻击。 「是我邀的。」 孙羽翎走到门口,年事已高,被带回老家照顾的白猫素素也喀磴喀磴踱着猫步出来迎接。 「你要我跟别的异性吃饭,我男朋友当然要在场。」她为他摆上一双室内拖鞋 「喵。」很有灵性的素素,也以尾巴来回扫过他小腿表示欢迎。 「孙妈妈,你好,打扰了。」他进门,递上一盒刚买的燕窝礼盒。「这是一点心意。」 可能是他听到「男朋友」一词后太喜形于色,孙母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接过礼盒,连句谢谢都不说,便转身走向饭厅。 唉,他又失败了。 每次听到她大方承认彼此的关係,他都很难压抑那种喜悦。 「不是你的错,她就是那样。」孙羽翎握住他的手安慰。 她就这样牵着他的手走到饭厅的大圆桌,两人并肩入座。 「羽翎啊,今天要介绍给你的,是硅谷回来的青年才俊,跟你同年,已经在硅谷赚到砵满盆满,现在回台湾工作只是做兴趣的,最近还打算投资开店……」 孙母照例无视他的存在,热情而冗长地介绍今天要登场的青年才俊的丰功伟业。 「嗨,阿伦……」明显看来长期睡眠不足的新科建筑师孙拓宇也飘进饭厅,在他左手边的座位降落。 「阿拓,你不回去休息真的没问题吗?」周少伦觉得熊猫眼很深的孙拓宇等下可能会睡死在饭菜里。 据说阿拓前阵子为了准备建筑师国考的最后两科,一天睡不到三小时,还好一举及格,但欠下了短期内还不完的睡眠债。 「不用。」孙拓宇打个呵欠。「自从念了建筑,我已经练到随时随地都可以补眠,但我爸亲自下厨是不能错过的。」 平常不轻易出手的孙爸亲自下厨? 周少伦突然紧张起来。 「今天的客人……是什么特别的人吗?」 「不知道……」孙拓宇打了个好大的呵欠。「我刚跟你报完信就又睡死了。」 孙父此时从厨房端出汤来。「少伦啊,你今天一定要喝这个韩式蔘鸡汤,整桌菜最费工的就是这个汤了,燉了两小时呢,韩国人夏天一定喝这个滋养补身的。好了,菜都上齐了,可以开饭了。」 「什么开饭,客人还没来呢。」孙母斥道。 孙父立刻变成噤声的小男人,乖乖在妻子身边入座。 孙父对他热情的招呼,又让周少伦稍微放下心。 此时已超过约定的时间十分鐘,客人仍然连影子都不见。 「妈,这客人好像不太行耶。」孙羽翎凉凉地开口,转头看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母亲,「不知道准时的重要性。让我们五个人等他一个,真大牌。」 表情浮现尷尬的孙母还来不及反驳,门铃就响起,孙母立刻从座位跳起来去开门。 「学姐,」周少伦转头看她,「今天的客人,你知道是谁吗?」 相亲饭局一直都是叫外烩的,只有他被邀来吃饭那次是孙爸掌厨。 而且,他总觉得那个经歷好耳熟啊…… 「不知道,我根本没认真听。」孙羽翎耸耸肩。「应该又是什么她公司同事的小孩之类的,是这样吧,爸?」 「羽翎,其实——」 孙父的回答,被孙母兴奋的声音打断。 「羽翎、拓宇,看看是谁来了。你们一定很久没见了吧?」 呃。 「搞什么?!」孙羽翎没能忍住,怪叫出声。 孙拓宇被刚喝下去的可乐呛到。 只有周少伦维持住了表情,因为他隐约猜到了。 「嗨,大家,『好久不见』。」 「硅谷回来的青年才俊」,a.k.a.耿霽,随意穿着t-shirt加牛仔裤,露出好爽朗的笑容跟饭厅的眾人打招呼。 赛后收操之四:大魔王与神队友(下一) 「是啊,妈,我们跟他大概十二小时没见了。」孙羽翎重拾优雅仪态,笑得意在言外。 「你昨天见过阿霽了?」孙母难掩喜悦之情。「我还以为你们出国后就没联络了。那正好,省下了重新熟悉的时间。」 「妈,我刚刚说的是,『我们』跟耿霽十二小时没见了。」孙羽翎指正道,「除了我,还有我男朋友跟孙拓宇一起。」 孙母不信的眼神扫向他们两个男生。 「妈,是真的。昨天我跟姐回家前,就是去跟阿伦还有阿霽哥见面讨论……呵……事情。」孙拓宇边证实边打了个大大呵欠。 眼见孙母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少伦只是点点头,决定不要落井下石说出细节。 不过,孙羽翎才不放过乘胜追击的机会:「妈,顺便跟你介绍一下,他就是你说绝对会赔钱的,我们射箭场二楼主题咖啡店的投资者,你从他出生就认识的耿先生。」 孙母的脸色瞬间黑到最高点。 周少伦觉得世界大战爆发前夕应该就是这种感觉。 他却站在帮了其中一方、就必定被另一方讨厌的尷尬立场上,只能乾着急。 「孙妈妈,等开幕了,你一定要来喔,我亲自冲一杯耶加雪菲给你喝。」此刻唯一立场超然的耿霽跳出来打圆场,「哇,孙爸,这些菜看起来好好吃喔,我等不及要重温孙爸的手艺了!」 「好好好,阿霽,坐吧,就等你开饭呢!」孙父很机灵地接过话,示意耿霽坐在自己和孙拓宇中间的空位,也拉起另一侧妻子的手轻哄,「琪,吃饭了好不好?好多你爱吃的菜呢。」 等孙母终于坐定,若无其事地帮耿霽夹起菜时,烟硝味才散去。 周少伦看着孙父孙母热情地招呼耿霽,突然涌上一点酸酸的心情。 他知道他不该这样觉得,从小就认识的学姐跟阿霽学长完全不来电,各自心有所属。 但两家父母的交情、孙妈妈对阿霽学长明显的偏爱,他永远都胜不过。 如果他有阿霽学长一半的嘴甜跟机灵,孙妈妈是不是会比较喜欢他呢? 周少伦,你做什么白日梦?这得重新投胎才有可能吧。 他明白,就像耿霽天生嘴甜又机灵,自己的嘴笨和木头也是天生的。 孙羽翎忽然夹了一块白斩鸡到他碗里。 「我就喜欢你这样。」她看穿他的失落,温柔微笑着。「不耍心机。」 「学姐……」心情一秒从酸酸变成甜甜的。周少伦知道,自己会一辈子死心踏地爱着这个将他不算讨喜的特质当成优点欣赏的女人。 「孙小姐,这样说就有点伤感情了,」耿霽偏要插入这浓情蜜意的时刻。「我哪有耍心机?我超光明磊落的好不好。」 「真敢说。」孙羽翎冷哼一声,立刻开砲,「明明有喜欢的对象,你跑来我家蹭这顿相亲饭都不会不好意思?小心我跟心羿告状。」 「喜欢的对象?」孙母一脸震惊。「阿霽,告诉孙妈妈,这是真的吗?」 「是啊,孙妈妈。」耿霽笑得很心无城府。「下次有机会,我带她来让孙爸孙妈见见。她也是射箭选手喔,还是孙羽翎的小学学妹、阿伦的大学同学呢,世界很小吧?」 「有对象的话,你倒是早点说啊!」一时间受到太大打击,孙母略失从容。「怎么找你吃饭,你还马上答应了呢?」 「我回台湾后,都还没来拜访孙爸孙妈,当然要把握这个机会嘛。」嘴甜天王耿霽说得一点都不心虚。 「妈,他就是贪图爸的手艺,可不是为了我来的。」孙羽翎戳破母亲对她跟耿霽多年来的最后一丝cp妄想。 「喂,把我说得那么贪吃很过分耶。我是为了阿伦来的好不好?」耿霽为自己抗辩。「今天来的是其他认真想相亲的青年才俊的话,我亲爱的合伙人又要穷担心好久了。给你送分题,你还抱怨?好不知感恩喔。」 「姓耿的——」孙羽翎又要回嘴,周少伦连忙握住她的手,制止战火继续延烧。 「学姐,生气对你身体不好。」他揉揉她嫩滑的掌心,这招总能让她冷静下来。 「不觉得他很夸张吗?明明大家昨天就有见面,他怎么不说今天要来吃饭?超心机的。」孙羽翎转头跟他告状,但终究忍住了没再直接跟耿霽呛声。 嗯……因为说了,学姐应该会阻止阿霽学长出席吧? 周少伦突然想通了一切。 学姐说对一半。嗜吃如命的阿霽学长,今天会答应赴约,其中一个原因应该是为了吃到孙爸亲手烧的菜。 不过,另外一半,应该是阿霽学长也想对孙妈妈宣告自己心有他属,让孙妈妈别再对撮合女儿与故人之子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对他们而言,确实是天上掉下来的送分题啊。 说不定,还能变成加分题。 一个不错的点子在周少伦脑中冒出来。 「既然学长在,可以跟伯父伯母好好介绍我们新的咖啡店企划也不错。」他看向耿霽,耿霽立刻很机灵地堆起笑,向孙爸孙妈说明他们在场馆二楼新增咖啡店的主题概念与经营模式。 一样的话,换人说,效果就是不一样。 孙母终于听进耿霽的说明,不时还认真提问,目标客层是什么之类的。 「阿伦,你简直是为世界带来爱与和平的天使。」安静又有效率地吃完饭的孙拓宇放下碗筷,朝周少伦合掌一拜。「妈,看到没?姐跟阿霽哥从以前就个性不合,再早认识一百年都不可能来电的啦,适合姐的人,是阿伦好吗?」 「你姐糊涂,你也跟着她一起糊涂。」顽固的孙母轻哼一声,「你姐今年就要满三十了,如果真的为她着想,就不该浪费时间谈什么恋爱,还不快点考虑婚事。」 孙母一席话,让在场眾人石化。 赛后收操之四:大魔王与神队友(下二) 他、他没听错吧…… 「妈,之前是你说不准闪婚,现在又说什么不赶快考虑婚事,你的标准真的比七彩霓虹灯还变化多端。」孙羽翎替他发难。 他再次握紧她的手,制止她继续为自己说话。 因为,他不想毁了这个像是突然天上掉宝物下来的大好机会。 「孙妈妈……」周少伦谨慎地选着用词开口,在喉头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结婚的事,我们一直都有在考虑。」 会暂时没有行动,除了孙妈妈曾放话不准私下闪婚外,也因为,学姐说她不甘心让阿昊那些拿他们的感情作乐多年的赌徒们赢钱,无论如何都要等一年过了,今年的赌局失效时,她再想个办法狠狠通杀那些没心没肺的傢伙,顺便赚结婚基金。 没想到,居然被孙妈妈猝不及防地逼婚。 「考虑?我女儿青春有限,禁不起你这样拖拖拉拉的。」孙母还是气势凌人,但嫌弃他的方向跟以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是因为,孙妈妈终于对将学姐与阿霽学长凑对这件事死心,所以愿意正眼看他了吗? 不过,结婚这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她也得点头才行啊。 「妈,说要等一等再结婚的是我。」孙羽翎忍不住跳出来发言,她总是看不得母亲欺负他。「现在什么年代了,三十岁还没结婚,也不是世界末日好吗?」 他早就做好与她共度一生的心理准备,但讨厌因为任何外在压力而婚头的她,绝不会乖乖接受母亲逼婚的。 「孙羽翎,你有点女孩子家的矜持好吗?」孙母气得翻个白眼,然后凌厉目光朝他射来。「如果我这个死心眼的女儿只想跟你搅和,要我接受,也不是不可能。但我身为母亲,必须先看到你的诚意。」 诚意,要怎么表现? 从来不以反应快见长的周少伦陷入苦思。 「妈,公司的股份有一半是姐的耶,这样诚意还不够喔?」孙拓宇有义气的率先出手救援。 「羽翎学歷高,去外面工作能赚更多,给一半股份是理所当然的。」孙母不为所动。 「孙妈妈,阿伦随时都在注意孙羽翎的身体状况,我想你找不到第二个把你女儿看得比自己还重要的人了。」耿霽也来助攻。 「羽翎的病本来就要时时留意。身为男朋友,关心是最基本的。」孙母仍然不为所动。 「琪,少伦是个好孩子。以前多亏他在我分身乏术时来帮我照顾素素,素素才能健康地活到这把年纪。」孙父也试图帮腔。 「那种事,聘个宠物保姆也能做。」孙母还是不松口。「只是餵个罐头、挖个猫砂,哪能跟照顾这隻彆扭老猫生活起居的辛苦相比?」 眾人好话说尽,孙母依然毫不动摇,餐桌陷入一阵挫败的沉默。 能打动孙妈妈的诚意,究竟是什么呢? 此时,之前都在一旁猫床上打盹的素素走向孙母。 素素才伸起右掌想引起注意,孙母便吓得花容失色,从座位起身。 「别碰我!你爪子太长了,会抓花我小腿。」 孙妈妈,该不会…… 周少伦脑中浮现一个疯狂的作战灵感。 「孙妈妈,可以告诉我指甲剪在哪里吗?我可以帮素素剪指甲。」 素素是隻极有个性的猫,并不喜欢让人类对她为所欲为,他以前也花了好几个月才掌握到帮这位任性的猫界大小姐剪指甲的诀窍。 他这句话一出,周少伦觉得自己看到了孙母如释重负的表情。 「拿去。」孙母衝到客厅置物柜前,翻出宠物用指甲剪递给他。「剪短点,前后脚都要剪。」 周少伦接过指甲剪,一把捞起看到指甲剪就想逃的机灵白猫,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将猫咪夹在自己的长腿间,迅速确实地剪去前脚十根、后脚八根,合计十八根的长长指甲。 「凹呜——」剪完,素素火速跳下沙发,拉长了音控诉他的暴行。 「孙妈妈,这次剪完应该可以撑两个月。下次你觉得需要剪的时候,就跟我说一声。」周少伦向在一段距离外,表情像刚看完魔术表演的孙母保证道。 「以后你可得随传随到。」孙母迅速恢復高高在上,方才的脆弱失态不復见。「诚意是要长期累积的,我会观察你是否说话算话。」 「没问题。」他慎重承诺,尽量不去看后方其他人像是吞了鸵鸟蛋的滑稽表情。 天啊…… 他的作战居然成功了。 谁能想到,助他攻破大魔王最后心防的神队友,居然是一隻猫? 因为她,阴错阳差成为猫奴,因为具备猫奴的技能,得以打开她母亲的心防。 周少伦深刻体会到,爱屋及乌的重要性。 赛后收操之五:求婚大作战(上一) 「嗯……」 饭店房内,周少伦将刚踏出浴室的她困在墙边索吻。房内只有两人唇瓣製造出的声响,还有她不自觉逸出鼻腔的娇哼。 周少伦知道,自己比平常更加激烈地索求着她的回应。 这趟来美国出差,从下飞机开始,他便不断亲眼见証典型东方美人的她,是如何像强力磁铁般吸引着欧美男性的目光与注意力。 这让他忽然变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她似乎敏锐地察觉了这一点,全盘接受他少见的蛮横索取,并热情回应,让他安心。 他捧起她的脸,细细吻着今天去知名射箭器材大厂成立的射箭中心参访,接待窗口负责的男子与她礼貌颊吻问候的位置。 很多人以为个性温和的他大概从不吃醋、也与嫉妒无缘…… 不是那样的。 不是他心胸宽大,而是她从不留下让他心生嫉妒的空间。 当年分开时,两人并非男女朋友的关係,他有很好的理由说服自己,他没资格过问她的交友关係。 而她回台湾,两人正式交往后,她一直态度明确,不让有意追求她的异性有任何机会。她在射手之翼遇到的男性客人与厂商,都会很快得知射箭场的负责人就是她的男朋友,对她有好感的男性,通常闻言就会识趣收手。 再者,射箭圈的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没人会不长眼地挑战已经是学长级的他,这也替他挡下不少竞争者。 可是,他所有这些习以为常的优势,一到国外,就不管用了。 在第一站降落的拉斯维加斯机场等去目的地盐湖城的转机时,就有好几个欧美男性旅客主动找她搭话,完全将一旁的他当空气。 「嘿,你是一个人吗?什么事把你带来这里?」搭訕的起手式通常是这样。 「我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她总会处变不惊地牵起他的手,「我们来谈生意。」 「噢。」对方会很明显地流露惋惜,然后对他眨眨眼,「兄弟,你很幸运。」 热心一点的人,还会补上一句:「兄弟,听我一句劝,快拿个戒指套住她,不然你铁定要担心个没完了。」 他一开始还听不懂。问了她,才知道美国人是用左手无名指是否有戴戒指,来判断异性是否单身可搭訕。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出发前一天,孙妈妈终于破天荒对他们结婚一事开绿灯。饭局结束,送她回租屋处后,他立刻藉口要回自己的雅房收行李,拉着耿霽陪他去挑戒指。 戒指有了,接下来的问题是,求婚的时间、地点跟方式。 经歷过她刚回国时失败的求婚经验,他知道,这次马虎不得。 他们这次预定在盐湖城停留三天,跟器材厂商谈代理事宜与参访射箭中心的软硬体设施。行前计划时,她说他们都没有一起旅行过,要求公事结束后留下一天半的时间,说想到拉斯维加斯跑点观光客行程放松一下,隔天傍晚再搭机回台。 所有在盐湖城的洽公行程在今天都结束了。她留美期间建立的人脉与沟通技巧,让他们顺利谈成几件热门商品的代理、也签下引进新的休间射箭游戏的合约。 而他的求婚计画,说来老梗,就是明天到拉斯维加斯时,在灯光美、气氛佳的高级饭店餐厅进行一个求婚的动作。 可是,一想到她今天和射箭中心的那个说是她硕士班同学、也和她一起在运动行销公司实习了半年的白人男性负责窗口热络交谈的样子,虽然内容只是朋友间的叙旧与谈合作的对话,毫无曖昧之处,他的心情还是变得非常毛躁,很想立刻将戒指套上她无名指。 沉睡多年的那头佔有慾怪兽,在接连的外部刺激下,终于甦醒,狠狠扑向他,毒牙一咬,将多年来积累的不安注入他心中。 吻开始失控,或说他开始失控,他收紧双臂,使她全身贴合在他身上。 「明天……」她在吻与吻之间试图提醒他,「要早起搭飞机噢……」 他知道。 可是他停不下来了。 他需要再次确认她对他的感情,即使她已经证明无数次。 他大手顺着她背部曲线往下滑,她立刻接收到讯号,从善如流地勾住他脖子,任他将她双腿托上他腰间,纤白长腿顺势环住他劲瘦的腰,像隻性感的小无尾熊攀上他。 他一边吻着他性感指数爆表的小无尾熊,一边跨开步伐移动,最后,将她压进柔软的大床里。 赛后收操之五:求婚大作战(上二) 周少伦知道自己不该吃醋的。 她放弃了国外的高薪工作与任她挑选的追求者,就只为了回到他身边,也只让他做这些亲暱的举动…… 她选择的是他,他知道。 那么,他心底无以名状的烦闷,究竟是什么? 他将上衣脱下丢在一边,以她最喜欢的方式,俯身再次吻上她——先在光洁的额头与俏挺的鼻尖各印下一吻,来到甜美的唇,与她嬉戏交缠半晌,再缓缓往下,吻遍线条优美的颈子与锁骨,再从锁骨中间的凹陷往下继续——一手滑进她缎黑色的细肩带连身睡衣之下,来回轻抚着那几个最能挑起她反应的部位。 经过一年的交往,他对这些事都已经很熟练了。 她的喘息渐渐变得破碎而兴奋,像朵玫瑰轻绽,全身肌肤泛起醉人潮红。 虽然他不会西方人那种颊吻,但知道怎么吻得她意乱情迷的人,只有他。 周少伦忽然明白了自己真正介意的是什么。 他介意自己在她的世界中缺席了八年。 分开的八年间,身边的人都讚叹他痴情,怎能如此耐心地等着没有明确归期的她。 其实,对他而言,这并非需要刻意付出努力才能做到的事。只是因为这个改变自己生命的女孩在心中住得太深,没有谁能取而代之。 他所做的,不过是顺应本心,努力成为更好的人,相信当自己创造出了重逢的时空条件,她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虽然途中也有觉得难熬的时刻,但他刻意不去细想距离可能在两人间造成的隔阂,终于撑过那段漫长岁月。 这趟来美国洽公,却像打开了时光胶囊——她的如鱼得水,对照他的处处不惯,时时刻刻提醒他这个扎心的现实。 明明那是两人都同意的、明明当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明明她回来后已经给了他一切,他居然还不知足,回头计较起他未能参与的她的那段人生。 周少伦,你是怎么回事?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内心那头冬眠已久的佔有慾怪兽竟是如此狂暴。 他突然停下所有动作,陷入深深的自我嫌恶。 「怎么了?」情慾被挑起的她,媚眼迷离地看着他。 他们当年没直接谈起远距离恋爱是对的。若在那八年间唤醒了他心中的佔有慾怪兽,后果不堪设想。 当年的他还太天真,幸好她有远见,以耐心换得此刻的相恋相守。 「你还好吗?」她伸手碰碰他眉心,他才发现自己紧拧着眉。 他突然起身,坐到床缘,将头埋进双掌。 「学姐,对不起……」多年来从未吐露负面情绪的他,终于说出最脆弱的真心话。「看到你在我不熟悉的世界、跟我不熟悉的人很开心的样子,我吃醋到快疯了。我真的很糟糕……」 他感觉她靠上他的裸背,从背后轻轻环抱他。 「你才不糟糕,因为我也会这样。」她轻吻他颈背一下,「看到你跟我不认识的学妹还是女客人聊得很热络的时候,我都在心里杀死她们一千次了。」 周少伦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在恋爱中,是同一种人——专一并且佔有慾强烈。一旦爱了,就会爱到底;一旦交往了,就想拥有全部的对方。 知道自己不是唯一控制不了佔有慾怪兽的人,给了他更多坦诚的勇气:「学姐,不要再离开我了……再来一次,我一定受不了。」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她将柔嫩的手心熨上他胸膛,温度渗入他心脏,奇异地有种疗伤作用。「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好起来?」 直到她这么说,周少伦才明白,那八年间,习以为常的那种胸口闷闷的感觉,原来是自己的心受伤了。 他一直都迟钝,连受了伤,都要等她回到他身边一年后才察觉。 他拿开掩住脸的手,将之叠上她在他心口上的小手。 他深呼吸数次,确定自己不会很丢脸地哽咽,才哑声道:「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会好起来。」 之后他们要在一起很多很多个八年。终有一天,他们共享的回忆份量会超越那八年,佔有慾怪兽就再也无法反噬他们。 「这么简单?」她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移,调皮地舔咬着他的耳垂挑逗。「不行,我要进行额外疗程。」 就像他知道吻得她意乱情迷的方法,她也对立刻让他失去理智的方法瞭若指掌。 她跨坐上他大腿,在离他不到半公尺的地方,将细肩带从肩头推落,任衣料缓缓下滑,一吋吋揭露更多白皙肌肤。 就在他本能被挑起,脑中开始地不受控制地描绘着与她裸身相拥的画面时,衣料却在胸前的浑圆呼之欲出时被止住。 她抬眼,露出一个魅惑人心的绝艷笑容:「帮我脱。」 他只能像被海之女妖摄去心神的水手,依言以最快速度除去碍事的布料。 下一秒,她已投入他怀中。 两人裸身相贴,胸口传来的肤触让他几乎疯狂,本能地收紧手臂,想将她揉进自己体内。 「我没办法再放你走了……」 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自从嚐了她的甜美滋味,心中的佔有慾怪兽便以惊人速度成长,等他察觉,自己早就不是过去那个能大方目送心爱女孩离去的男孩。 「那就别放开我。」她手脚并用紧紧缠住他,让两人贴合得更密实。 他早就乱调的呼吸,变得更加紊乱。 她停下动作,为他製造出短暂的中场休息。 但周少伦无法不敏锐地感受到,两人只隔着薄薄布料的私密处,她的热度与自己越来越疼痛的慾望。 只要她一动,他知道自己会马上失控。 在情慾暴风雨来临前的寧静,他听到她轻声开口:「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再离开你了。」 她的声音,如歌一般,像魅惑的前奏。 语毕,她缓缓律动起来,周少伦的理智之船立刻在排山倒海袭来的慾望巨浪中失控翻覆,只能随着海之女妖的她,被拉进刮着暴风雨的情慾之海中灭顶。 赛后收操之五:求婚大作战(中) 他的学姐是个出尔反尔的小骗子。 昨夜缠绵时,那么坚定地承诺说不会再离开他,今天却让他孤单地在饭店床上醒来,连行李都收得乾乾净净,好像这三天房内就只住了他一个人。 就在他试遍了所有的联络方式也没能联络上她,问了柜檯也只得到似乎有个美丽的东方女子在一小时前拖着行李踏出饭店的不可靠消息,差点要求饭店调监视摄影机画面的时候,终于收到她传来的讯息: 「抱歉,临时有急事要先飞去拉斯维加斯处理,看你好累就没叫醒你。我搭早一班飞机过去,今天中午在你订的那家餐厅见,别担心。」 急事?他们洽公都洽完了,还能有什么急事? 为什么不叫醒他?美国治安比台湾差多了,她一个女孩子,叫他怎么不担心? 回拨她手机、丢她讯息却再无回应。 周少伦立刻退房,叫车直奔机场,希望能拦到她。 好不容易过了大排长龙的安检,在显示航班动态的萤幕找到了应该是她搭乘的飞机班次,用尽全力跑到在航厦尾端的登机口时,飞机就在他眼前滑出停机坪。 「请问,刚刚飞走的那架飞机,有一位叫yu-lingsun的乘客吗?」他试着用英文跟地勤人员确认。 「抱歉,这是乘客隐私,我们不便透露。」被注重隐私的美国地勤铁面无私地拒绝了。 周少伦再打了一次她的手机,依然关机。 他希望她是在那班飞机上。不然,他快被自己的各种恐怖想像逼疯了。 盐湖城飞到拉斯维加斯大约一个半小时,他的班机是一小时后,如果她真在那班飞机上,意味着他还要跟她失联至少两个半小时。 昨晚才那么热情地承诺了永远不离开他,今天就像仙人跳似的将他一人留在饭店,只留下一个内容含糊的留言…… 他跌坐进登机门旁的长椅,望着窗外起降的飞机喃喃道:「学姐,你为什么要这样……」 「先生,你还好吗?你看起来相当苦恼。」有些太过字正腔圆的华语在周少伦耳边响起。 他转头看去,一名穿着西装,目测约二十岁前半段,高瘦且脸上有些浅棕色雀斑的金发白人男子坐到他身边的座位,衝着他露出友善微笑。 这是传说中的…… 周少伦来到盐湖城已经三天了。盐湖城最有名的地标,是被称作盐湖城圣殿的摩门教总会教堂。 面前这位,想必就是会被派到全球各国,以当地语言传教的摩门教传教士小哥吧? 「先生,您好,我叫timothyschwarz,中文名字是舒廷孟,即将被派往台湾宣教。我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台湾人吧?」传教士小哥热情地朝他伸出手。 「呃,对。欢迎……」虽然现在完全没有做国民外交的心情,盛情难却,他还是跟传教士小哥握了手。 「我看你刚刚很苦恼的样子,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舒廷孟立刻发挥传教士的大爱精神关怀他。「我一个小时后要搭飞机去lasvegas,然后转机去台湾,现在正好有空可以帮忙。」 周少伦先是犹豫了一下,转念一想,自己人生地不熟,有个会说华语的当地人,说不定真能帮上点忙,便和舒廷孟简单解释了他在找女朋友的事。 「这么离奇啊。」舒廷孟听得津津有味。「可是你女朋友还跟你约了中午见面,她应该不是要拋弃你的意思。」 「我不是怕她拋弃我,我知道她不会。」他面色凝重地叹口气,「我是担心她一个人危险。」他亲眼见过她在美国有多容易被搭訕。 「噢,她一定是你的真爱。」舒廷孟感动得将双手放上胸口做捧心状。「看你对你们的感情这么有信心。」 舒廷孟的捧场盛讚让他表情稍微缓和下来,「我打算今天要跟她求婚的,她却不见了……」 「难怪你这么着急。」舒廷孟感同身受似的点点头。「不然这样好了,既然现在你暂时联络不上她,与其一直穷担心,不如跟我一起向上帝祷告,将你的忧虑跟上帝说,祂会帮助你的。」 周少伦这才想起面前的大男孩是传教士。「谢谢……但我不是教徒。」 「人人都可以跟上帝祷告的,因为祂是我们在天上的父亲,天父爱祂的每一个孩子。」舒廷孟不放弃,「就算不说出声音,只在心里讲也可以,祂会听到的。」 没有特别宗教信仰,只有回乡下老家时会跟家人拜拜祖先跟土地公的周少伦,不知如何回应面前这个充满热忱的年轻外国传教士。 「那个……谢谢你,但我真的不会。」 「不然我帮你祷告好了。」舒廷孟自告奋勇地闭上眼睛,双手交握,开始祈祷:「亲爱的天父,请你保守周少伦弟兄的女朋友,让她一个人旅行能平安;也请祢安慰周弟兄,他感觉快被自己想像出的恐怖情节吓死了。虽然说再过几个小时就中午了,他们根本不会分开几个小时,但求你看在周弟兄今天要求婚的份上,让他们能一切顺利,快快相遇,谢谢上帝,阿门!」 好……简单直接啊。是因为他不是用母语祷告吗? 「好啦,帮你跟上帝爸爸说了,没问题了。」舒廷孟睁开眼,一副万事ok的样子。 「谢谢……」周少伦有点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感谢人家的心意。 「既然我们是搭同一班去lasvegas的飞机,」舒廷孟坐得离他更近了一些,「你可以跟我聊聊你们的恋爱故事吗?我最喜欢听真爱故事了,那让我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 「抱歉……我现在没那个心情。」 再怎么说,他心爱的女人都还失联中,怎么提得起劲说故事? 「看起来你还是无法把你的忧虑重担卸给上帝,」舒廷孟同情地看着他,「那我跟你讲一个我们美国人都知道的常识,你听了应该会好一点。」朝他招招手。 什么常识?周少伦毫无头绪地靠过去,听到舒廷孟小小声说了几句话。 「真的吗?」他看向舒廷孟的蓝眼确认。 「我是传教士,我不说谎的。」舒廷孟表情认真。「所以,如果你对你们的感情这么有信心的话,我是觉得,你不用那么担心。」 如果,这个热情过头的传教士说的是真的…… 周少伦的心脏狂跳,却打起期待的节奏。 「好了,我人生中第一位台湾朋友,我们可以开始说故事了吗?」舒廷孟做出一个吃空气爆米花的动作。 于是,为了不让此刻只能等待的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周少伦只好从头开始跟偶然遇见的外国传教士说起自己曲折离奇的恋爱故事,一边在心里祈祷着—— 外国的上帝,如果祢真的有在听,拜託祢一定要让她平安回到他身边。 如果舒廷孟说的事成真,那就更好了,谢谢祢。 赛后收操之五:求婚大作战(下一) 孙羽翎知道自己迟到了。 「danny,请你二十分鐘后一定要回来接人!」下车前,孙羽翎向司机千叮嚀万嘱咐。 「时间很赶了,你确定赶得上?」大方脸,体型像真人版乐高人的黑人司机大叔danny一脸不看好。 她掏出小费塞过去,「我一定会赶上,你的工作是准时出现。」 「好吧,顽固的小姐,祝好运。」danny接过小费,目送她跑下车。 夏季午后三点的拉斯维加斯热到像地狱门开,就算只是从加长型礼车下来到走进饭店不到一分鐘的路程,孙羽翎依然觉得自己像颗巧克力,瞬间在包装纸里融化殆尽。 唉,走进饭店大门那瞬间就全身爆汗的她,实在超级狼狈,她等下可是要被求婚呢。 她怎么会这么篤定? 首先,他很好猜。那天从她家离开,他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有找藉口快速离开,不在她租屋处多待一会的反常举动,一看就有鬼。 再者,她在到饭店第一天晚上,趁他洗澡时,在他行李里发现了知名珠宝品牌的红色戒盒。 当然,戒指款式她也看到了。还不错,他挑的是不败的经典款,戒围也刚好……没错,她顺便试戴过了。 他用心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了戒指跟订下高级餐厅,她很开心,不愿提早破他梗,想好好地配合他到最后。 不过,事情还是出了差错。 她订的一个重要包裹,预计昨天晚上应该会寄到他们今天在拉斯维加斯下榻的饭店,半途失踪了。 她是今天凌晨睡不着,用手机追踪快递进度时发现这件事的。打电话给饭店跟快递,却只是听两方不当回事地互踢皮球,急得跟热锅蚂蚁似的她,只好立刻动身去处理。 有什么包裹重要到必须丢着即将跟自己求婚的男朋友先处理? 当然有。 如果那是你花了一个月选定的婚纱跟西装的话。 在她那捉摸不定的母亲催婚之前,她就已经计画要趁这次出差,跟他在美国的结婚圣地拉斯维加斯闪婚了。 她为两人计划行程时,故意留了一天半的时间在拉斯维加斯,就是为此。 因为,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她回台湾到昨天刚好满一年,阿昊他们那些赌徒得重开赌盘,是她杀个他们措手不及的好时机;而且,她也受够了射箭场某些女性常客对她男人的各种垂涎,决定赶快宣示主权。 她婚纱挑了、教堂订了,只差戒指,本来打算直接来这里挑的。 母亲的突然催婚,让他也不自觉地进入了她的计画,正好补上了戒指的空缺。她觉得有他参与更棒,就顺其自然地让他行动。 她原本的计画,是中午在餐厅接受他的求婚,下午回饭店梳化准备,等傍晚气温降了,再到她订的教堂完成证婚仪式与到户外拍纪念照,时间安排得如此顺畅有效率。 没想到,礼服的失踪,把一切事情都打乱了。 偏偏她昨晚手机忘了充电,电量少得危险,只能一直关机,需要打电话联络时才开机。 他一定担心死了。 万幸的是,一番曲折过后,她总算找到了失踪的礼服。原来是寄件方要求本人签收,被退回了物流中心,昨日的快递员却忘了在系统上更新,导致没人能在网路上查到进度,只知道应该躺在物流中心的某处,等待几天后的再次投递。 他们明天就要回台湾了,哪有那个美国时间等到几天后? 于是,她直接杀到物流中心,要他们负责找出来,总算在如山的包裹中找到了她重要的礼服。 不过,她因此错过了他订的午餐约会的时间,现在应该已经过了中餐最后点餐的时间了。 她在饭店气派的挑高大理石走廊跑着,头上掠过一个又一个水晶吊灯,终于看到餐厅的入口在走廊尽头。还有从机场直接杀来餐厅,身旁放着一只大行李箱,眼神焦灼地坐在已拉上雕花栅栏的餐厅门口长凳上的他。 趁他还没看见她,她躲到一旁的大理石樑柱后,试着调匀呼吸,伸手拨去黏在额头上的瀏海。 人生中仅此一次的求婚,居然是在这么狼狈的状况下。 可是,她很高兴他还在,坚信着她一定会依言出现。 就像她相信他一定会等她一样。 不管是那八年、还是今天,就算他心里难免沮丧,却从来没有放弃等待她。 所以她也不会放弃,总是尽全力回到他身边。 做好心理准备后,她踏出樑柱后的阴影,「对不起,我真的迟到很久。」 他立刻发现了她,从长凳起身,朝她快步走来。 然后,狠狠抱紧她。 「没关係,」他没生气、也不急着质问她究竟去了哪里。「你平安回来就好。」 在他怀中,她都能感受到他激烈不安的心跳,让她好愧疚。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似乎吓坏了的他,只能伸手回抱他,同时释出诚意。「今天是我说话不算话,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 这样悄悄地做球给他,希望他能接住呀。 他花了一点时间考虑,才低声开口:「什么事都可以吗?」 「什么事都可以。」她努力再托一次球,让球继续在空中飞。 「那……」 他究竟能不能接住球? 她的心,随着他拉长的语音悬着。 赛后收操之五:求婚大作战(下二) 「不管以后有什么原因,都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球「啪嗒」一声落地,没被接住。 果然还是不该对他要求那么高啊…… 「学姐,」他松开怀抱,认真看进她双眼。「可以答应我吗?」 「这个我昨天就答应你了。」虽然她马上做了不良示范,成为放羊的孩子。「你不要这么浪费,再想一件别的事吧。」奋力再做一次球。 他思考片刻,眼神突然亮起来,「学姐,那你闭上眼睛。」 神秘兮兮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还是从善如流地闭了眼。 然后感到左手被握住,冰凉的金属环套上她的无名指。 她立刻震惊地睁眼,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学姐,我希望你一直戴着这枚戒指。」他温和但坚定的声音传来。 来这招? 说好的求婚呢? 「就这样?」她抬眼看向人人都说老实的男友,不敢相信自己被阴了。 他居然只说了一句不算求婚的话,就完成了求婚! 「嗯,就这样,我没有别的要求了。」他点点头。 「……」她五味杂陈地吞下所有关于被求婚的小小期待,谁叫条件是她自己开的。「你是报復我今天让你担心受怕那么久吗?」 她的学弟,也开始会耍心机了吗? 「不是的,学姐。」他立刻摇头,深怕她误会似的,急急拥她入怀,「我怕我又嘴笨,说出什么让你生气的话搞砸一切,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结婚。」 他是想起她刚回国时求婚失败的事了吗? 「为什么想跟我结婚?我们一直谈恋爱不好吗?」明明心里立刻原谅了他的笨拙,没听到像样的求婚词,又让她彆扭性格发作,非从他口中撬出点甜言蜜语才甘心。 「谈恋爱很好,可是……」他紧张地观察着怀中语气不悦的她,「我希望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属于彼此。」 「只因为这样?」她皱皱鼻子,表示这种等级的情话还无法过关。 「学姐……」他终于察觉她是有意刁难,苦恼地叹口气。「我口才不好,很难说清楚为什么。但从很久以前,我就只想跟你结婚了。」 噢,终于有句像样的话了。 「多久以前?」 是她告白的时候?她第一次吻他的时候?还是她第一次吃了他的时候? 「你第一次煮饭给我吃的时候。」 呃,居然是这个点? 相较她的肉食主动,她的男人……真是隻纯情小绵羊啊。 她再也装不了生气,噗嗤一声笑出来。 见到她的笑容,他也终于放松下来,泛出笑意。 「那你再好好问我一次,我才能好好回答你。」她决定最后再做一次球给他。「因为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他点头,执起她已戴上戒指的左手,单膝跪地,紧张地清了清喉咙。 「孙羽翎小姐,请问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看着面前这个认识多年仍有一双澄澈大眼的男人,孙羽翎忽然想起了许多过往回忆。 他曾是根本不被她当成恋爱对象的弱气学弟,却屡创奇蹟,让两人从陌生到熟悉,从熟悉到心动,再从心动到交往、分离、重逢…… 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呀。 但他们,终于走到这里了。 「学姐?」他唤着她,有丝焦急。 他们这一看就是在求婚的架势,很快便被路过的饭店客人发现,吹起了口哨。 「噢,快说好啊!」 「她是在测试他膝盖的强度吗?」 「戒指已经戴了?这两个亚洲人是不是搞错顺序了?」 「周少伦先生,」她无视外国乡民的鼓譟,将自己准备好的惊喜说出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愿意。我们今天就结婚吧,礼服、礼车、礼堂都准备好了。」 「好。」他立刻起身,给她一个深深的拥吻。 太好了,一切都照她的计划……咦? 在围观外国乡民一阵拍手叫好声中,孙羽翎突然发现不对劲,中断正甜蜜的吻。 「等一下,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她以为会看到他吃惊的表情的。 这也太反常,预测可不是他的强项啊。 「有小天使告诉我,拉斯维加斯是美国的结婚之都。」收到她不信的眼神,他正色道:「学姐,之后我再好好跟你解释好吗?已经快下午三点半了,要在今天结婚,我们再不出发,就要来不及了吧?」 他说得对。那个不知哪来破梗她的求婚……不对,被求婚大作战的傢伙,晚点再说吧,礼车在等呢。 「行程是变得有点赶。但我们是运动员,一定可以顺利完赛的。」她迅速整理好心情,朝他眨个眼。「准备好了吗?」 他被她的说法逗笑,点点头。「嗯。」 「好。」她看了下时间,「第一关,是要跑上门口逾时不候的礼车,准备好了吗?」 「学姐,给我三秒鐘。」他没忘了回头拿他的行李箱。「好了。」 「ok,我们出发吧!」她牵起他的手,拉着他往已在饭店门口停着的加长型白色礼车跑去。 在跟他一起傻子似地在饭店走廊奔跑的短短数分鐘,孙羽翎知道,自己会永远记得这一刻的喜悦。 她终于要和她爱的人,奔向新的人生旅程了。 途中一定有上坡、有下坡;有晴天、有雨天。 但只要旅伴是他,最后一定没问题的。 在白色礼车即将被门口警卫赶走,轮胎已开始滑动的最后一刻,他们终于打开了车门。 「你们还真的赶上了!」danny大叔大笑着下车,替周少伦将行李箱搬上车。 「我就说一定可以的,」孙羽翎得意地拉着他上车,「因为我们是运动员啊。」 「真的吗?我们美国人最崇拜运动员了。」danny大叔回到驾驶座上,将礼车驶出车道。「孩子,安全带扣好了吗?」 他们扣上安全带,相视而笑,牵起手,同声回答:「yes。」 「坐稳了,我一定会让你们赶上的。」danny大叔发下豪语。 在拉斯维加斯灿烂金阳下狂飆的白色加长型礼车,带他们衝向崭新的人生阶段。 赛后收操之六:最短的咒语(上) 孙羽翎躺在饭店的kingsize特大双人床被窝中,半梦半醒间,听到一连串细微的拆包装声与金属碰撞声。 她唇角扬起微笑,翻个身,安心地继续赖床。 下次她再度有意识,是浓郁咖啡香飘进鼻腔时。 她偷偷睁眼观察状况后,又闭上眼,继续扮演睡美人。 然后,脚步声由远而近,她感到床垫微微下陷,唇被轻吻了一下,温暖大掌抚上她带笑的脸颊。 「学姐,你的咖啡煮好了,要不要起来喝?」 哎呀,被抓包她在装睡了。 她不甚介意地睁开眼,让熟悉的英挺轮廓映入瞳孔。 「早安。」她伸出手覆住在她颊上那隻大手,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相碰。 嗯,没错,他们在昨天傍晚,顺利按原定计划,在拉斯维加斯的小教堂完婚了。 礼车司机danny大叔以前一定是赛车手来着。先是以最快速度飆回他们下榻的饭店,让他们(主要是她)梳化打扮,又在看来几乎赶不上的时候,使命必达地将他们准时送到预约好的证婚小教堂。 还好人做到底,帮他们用手机直播证婚过程呢。 那时台湾正是早上大家刚上班的时间,以阿昊为首的那群s大运休系赌徒学弟妹,在直播页面上刷了佔满整个画面的崩溃表情包。 因为,一年才刚满,赌盘还来不及重开,直接以上一次的下注结果作收——只有多年来一直与她私下合资的沉心羿赌他们「不会」在一年内结婚,独得所有赌金,与她平分。 学弟妹们,学姐是不会让你们白白娱乐的。谢谢大家这么多年来贡献的结婚基金,抵掉这次所有婚礼相关的开销,大概还能补拍个婚纱、或来个自助欧洲蜜月呢。 「学姐,你在笑什么?」周少伦温煦如常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孙羽翎从床上坐起身,接过他递来的黑咖啡轻啜一口。 「因为可以喝到你帮我泡的咖啡啊。」个性温厚的他,大概无法理解她蛰伏多年,终于能通杀学弟妹那种復仇的快意,她决定甜言蜜语一番矇混过去。「今天的咖啡香气好棒,你用摩卡壶的技术越来越纯熟了。」再喝一口,增加说服力。 嗯,是真的好喝。入口香醇、后味不酸不苦,是她最喜欢的柔润口感。 自从她回台湾,只要他在她租屋处留宿,标准晨型人的他都会先醒来。久而久之,早上起床总有点挣扎的她,每日第一杯提神咖啡,就变成根本不喝咖啡的他在煮了。 说到这个,他们婚都结了,却没什么关係转变的真实感呢。 他还是一样帮她泡着早上的第一杯咖啡、一样喊着她「学姐」…… 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让他们有已经结婚的感觉呢? 她突然从咖啡杯后开口:「哎,你确定要一辈子叫我学姐吗?」 「我不确定你希望我怎么叫你……」他欲言又止的。「你说你不想被叫老了。」 好吧,她是那么说过没错。也一直觉得「老公」、「老婆」这叫法很没美感。 一想到不能再称呼他为「学弟」或「我男朋友」,她也有点不习惯。 叫了多年的「学弟」,既然婚都结了,是该改口了。 至于「男朋友」……其实,跟他谈恋爱很开心,本来她也想多当几年他的女朋友的。 但,当你男朋友超受女客人欢迎,一天到晚被指名要下场当教练、课后被要联络方式时,无法阻止的女朋友,在男朋友的无名指上套上昭告天下的所有权宣示物,是挡桃花最快的方法,是吧? 称谓这件事,她可以想办法的。 那不然…… 「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她突发奇想,微笑朝他眨个眼,「要不要练习一下?」 他脸上微微泛出红潮,眼神却亮起来,像个期待着即将做什么限制级初体验的青少年。 「好……」 明明更限制级的事都做过了,居然还会为了称谓这种普通级的事脸红。 不过,她就是喜欢这个本质上很纯情的男人。 「对了,前面不准加姓、后面不准加『学姐』喔。」 「嗯。」他的脸又更红了。 她耐心地等着他深呼吸好几次,才缓缓听到他开口:「羽、羽翎。」 她泛出微笑,放下咖啡杯,转身正对已满脸通红的他。 「再练习一次。」她像个极有耐心的好教练。 「羽翎……」 她将双臂环上他颈子,缓缓拉近两人距离。 「我还想听。」 她额头抵上他的。 「羽翎。」到第三次,他语气开始坚定起来。 有人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听他用他温润的嗓音唸出她的名字时,真的会心跳加速呢。 「做得很好。」她捧起他发烫的脸,用一个带着咖啡香的甜甜早安吻掩饰自己心跳的失速。「那,我也不能再叫你学弟了呢。」 他脸还红着、气息还乱着,双眼却突然有细小光点闪动起来。 一副好期待新称谓的样子。 被他看到有些不好意思,孙羽翎感到耳朵热了起来。掀了掀唇,却意外发现自己无法轻松发声。 赛后收操之六:最短的咒语(下) 原来,心爱之人的名字是有特殊魔力的咒语,要有足够的勇气才能唸出口。 她虽然趁机叫过他名字几次,但始终没能成为习惯,总是用「学弟」、「我男朋友」等词,逃避那告白般的亲暱直呼。 不过,他一定也在期待着,从她口中听到自己名字的甜蜜感吧。 她凝视他深棕色的眼眸,思考片刻,才开口: 「大家都叫你阿伦,我要跟别人不一样。」 「嗯。」 「你想被叫『少伦』,还是像我爸妈那样,只取名字里的一个字的『伦』?」她貌似民主地提出选项给他。 「我都可以,选你喜欢的就好。」他的回答也如她所料。 「那……」她假装烦恼了一下,其实心里早有定见。「两者我都喜欢,但后者我觉得可能比较顺口。」 因为,说一个字需要的勇气,比两个字少一点呀。 「嗯。」他无异议地点点头,眼中的期待值,似乎又攀升了。 他这么期待地看着她,害她耳朵又开始发热了…… 孙羽翎,你奥运都去过了,不要被一个字打败好吗? 意外对于直呼心爱男人的名字很弱的她,在很多次的深呼吸后,终于做好了开口的心理准备:「伦,我——」 话还没说完,他已狂喜地覆上她的唇。 「我爱你,」他替她说完未竟的句子,「羽翎。」 「我也是……」她整脸热辣辣的,耳朵也全红了,好气自己的不中用。 可恶,他怎么这么快就上手了?她还摆脱不掉无谓的矜持啊。 不甘心居然输给了他,她决定先用拿手的挑逗技结束这个回合:「吻我。」 他从善如流地再次吻上她。 她使出浑身解数魅惑新婚丈夫,让两人暂时没机会开口交谈。 「羽翎……」当她舔吻着他耳廓时,他却呻吟着唸出她名字。 不要马上就叫得那么自然啊!这样她压力很大! 个性彆扭的她,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不然,从她擅长的妖女式挑逗开始练习好了。 她小手滑进他衣物下,从腹部的六块肌开始往下探索,当她触及重要部位时,他立刻呻吟出声。 「伦……我想要你。」在这里不经意地练习一次。 嗯,在他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情境下,她好像比较容易拋开矜持。 不错的起头,继续加油吧。 才这么积极上进地想着,被她那句话撩到最后一丝的理智也断线的周少伦突然反客为主,将她压回大床上,疯狂地吻遍她全身。 她的挑逗,再加上最短的咒语,效果好像不止翻倍了呢…… 这样的想法闪过她脑海,然后她再也无法思考,被他以比平常更惊人的热情带去了另一个烟花灿烂的新世界。 *** 破纪录了…… 这比她刚回台湾那次还激烈,现在她全身酸痛。 激情过后,孙羽翎在他怀中喘着,感觉仍有馀电在体内流窜。 「对不起……刚刚我有没有弄痛你?」她听到他愧疚地开口,拇指抚过她锁骨附近出现的大片草莓园,刺刺麻麻的。 「没有。」她不当回事地摇头,抱住他的腰,侧耳靠上他胸膛,听他也仍有些快的心跳。「只是有点惊讶。」 她一直知道他非常喜欢她。但刚刚,她体会到了比他过往表现出来的那种喜欢,更深刻、更不经修饰的感情。 这让她感觉彼此更加亲近,终于有了与他关係转变的实感。 一个简单的称谓改变,居然能挖掘出他隐藏的面向。 最短的咒语,法力真是强大。 「羽翎……」他低声唤着她的名,好像只是享受那两个字在他唇齿间的感觉。「其实,我一直很期待我们能直呼对方名字的这一天。」 「为什么?」她一时间想不明白,抬眼看他。 「因为……这表示我们不再有长幼之分,而是两个对等的人。」他搂紧她的裸肩,「这会让我觉得,我终于追上你了。」 原来他会这样想啊…… 「从大学跟你在一起的那时候开始,我就是这样想的喔。」她立刻澄清,「只是一直改不了口。」 「嗯。」他立刻相信了她。「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听你唸出我的名字……以后,可以都叫我名字吗?」 哎,该来的逃不掉,她终究得克服。 「你要先保证,你不会又失控。不然我们等一下直接睡死,错过退房时间怎么办?」她垂死挣扎。 「呃……」他害羞地失语片刻,「我保证。」 她抬手划过他轮廓分明的挺直鼻樑与微热的颊侧,心一横,开口:「周少伦,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她还是作了弊——叫他的全名,再抄袭以前分开时的告白词,感觉害羞度有略降。 他的回应是,笑得连大眼都弯起来,低头给她一个很温柔不带慾念的吻。 「翎,一回台湾,我们就去户政事务所,把彼此的名字放到身分证上好不好?」 学……学人精! 为什么当她还在跟一个字奋战的时候,他却能从两个字跨足回一个字的领域,还叫得那么顺口? 最讨厌输的她,决心要努力克服这件事。 「好。」她深呼吸一口气,「少、少、少……啊,可恶!」 不行!两个字还是太难了! 孙羽翎将滚烫的双颊藏进他怀中,觉得试图跨级挑战的自己太自不量力。感受到他胸膛因为偷笑而震动时,更羞愧地想找个洞鑽进去。 「慢慢来就好,翎。」他大掌安慰地轻抚她后脑勺。「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对身体不好。」 「周少伦,不准看扁我。」她被激到了,像隻小刺蝟似的抬眼瞪他。「我一定会做到给你看。」 「你刚刚已经做到了。」他开始密密吻着她,一手摩挲着她后背,双管齐下地抚平她竖起的刺,「我很高兴,谢谢。」 「我也是……伦。」她被吻得没了脾气,自然而然,他的名字从口中流出,带点娇哼的。 她看到他眸色突然转深。 哎呀。 她不是故意挑逗他的。 不过,她会害羞、他会失控,这让她心理平衡了不少。 「你想我了?」她用唇与舌在他身上点火,乐见他在失控边缘挣扎。 「翎,不可以,我才答应你不失控的……」他呼吸浓重,全身肌肉紧绷。 「我不介意。」她以舌描绘着他耳廓的形状,轻声在他耳畔施咒:「伦,再爱我一次。」 周少伦闻言,立刻崩溃弃守,翻身与她再次交缠。 虽然执行的初日就遇上了各种失控意外与待克服的心理障碍,两人仍然决定——从今天起,捨弃用了多年的学姐、学弟,直呼对方的名字。 因为他们是两个对等的、相爱的,许下承诺要一辈子走在一起的人。 赛后收操之七:爱你的理由(上) 「女花童咧?!快要进场了,怎么只剩男花童!」 他们在美国闪婚半年后,终于在北部某知名饭店补办婚宴。 不过,一开始就因为花童的二缺一陷入混乱。 「程妘乔,快出来,把拔绝对不会骂你!」在会场里到处找女儿的阿狼学长难得一脸狼狈。「阿伦,对不起,我们收到喜帖后跟她解释过好多遍了,她还是拒绝相信你结婚了……」 「学长,没关係,小小乔年纪还小。」周少伦一边四处张望留意着,一边还要安慰尷尬的阿狼学长夫妇。 「程小妹妹,叔叔未婚喔,可以借你喜欢没关係。」西装外套上别着招待胸花的耿霽在那里唯恐天下不乱。 「醒醒吧,你不是小小乔的菜。」小礼服上也别着招待胸花的沉心羿,一脸唾弃地看着乱招桃花的耿霽。「人家喜欢温柔暖男型的。」 「那你呢,心羿?我是你的菜吗?」耿霽趁乱撩妹,被沉心羿忍无可忍巴了头。 一阵搜寻未果后,不愿拖到婚宴流程的阿狼学长夫妇,请周少伦带着男花童的儿子小小狼先去准备进场,夫妻俩继续四处找女儿。 小孩子不见了,他们怎么能安心开始婚宴? 等等,该不会在…… 放心不下的周少伦,推开刚刚唯一没找过的,正忙着换装与妆发的新娘休息室的门。 让大人们找得人仰马翻的花童小小乔,人正在新娘房中。 而且气氛莫名地山雨欲来。 「新郎,你怎么来了?」刚完成新娘妆发的新秘看到他,露出揶揄笑容。「想成为第一个看到史上最美新娘的男人?很猴急喔!」 一袭手工蕾丝白纱、将头发挽成典雅低包头的孙羽翎,美得像天仙下凡。 周少伦是第二次见到她穿着这身白纱,但还是一时间忘了呼吸,像初遇她那日。 「老公,进场时间到了吗?」她坐在化妆镜前,透过镜子对着他甜笑。 不过他的天仙妻子甜甜地唤着她从不使用的称谓,这让周少伦感到很不妙。 「不准叫他老公!」一身纯白澎澎裙小婚纱的小小乔立刻气得直跺脚。 「可是,他真的是我老公耶。」她从化妆台转身看着小小乔,笑得好调皮。 看她跟一个五岁小女孩较真的样子,周少伦突然有点想笑,但还是为了两位爱他的女人的面子忍住了。 「阿伦叔叔,你不要跟这个坏阿姨结婚!」小小乔衝过来抱住他大腿告状。 周少伦轻轻移开小小乔的熊抱双手,蹲下来与她平视:「小小乔,阿伦叔叔已经跟羽翎阿姨结婚了。你可以试着跟阿姨当朋友吗?她其实人很好的。」 「……」小小乔花了一点时间消化他的话,但还是决定:「不要。」 「程妘乔,爸妈都跟你解释几次了,不管你要不要,阿伦叔叔都已经跟这个漂亮阿姨结婚了啦。」今年八岁的小小狼手插西装口袋,老气横秋地训斥妹妹。 小女孩捂起耳朵拒绝接受事实,周少伦束手无策,以眼神向足智多谋的妻子求援。 她立刻会意,微笑道:「让我来吧,麻烦你们都先去外面等一下。」 周少伦好喜欢此刻她的笑容——温柔中带点淘气、却又带着对孩子的耐心跟包容。 孙羽翎先看向新秘,新秘识趣地说那她去四处晃晃等二次进场前再回来。 等新秘离开,她不顾可能破坏刚画好的完美妆容,倾身在他唇上轻吻一记。 「伦,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好。我带小小狼去跟阿狼学长报个平安,马上回来。」 他恋恋不捨地捏了捏她的手才踏出新娘房,将门关上。 赛后收操之七:爱你的理由(中) 间杂人等都离开后,孙羽翎提起婚纱裙摆,坐上新娘休息室的的宫廷式沙发,拍拍身旁的座位。 「妘乔,我想听听你喜欢他的理由。可以坐到我旁边吗?」她将小女孩当成大人般对待。「我也会告诉你我的理由,这样很公平吧?」 小小乔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坐上了沙发。 「我从小时候就喜欢阿伦叔叔了,」一坐定,小小乔便立刻宣战,「那时候还没有阿姨。」 哎呀,不愧是阿狼学长的女儿,真是胆识过人。 孙羽翎被这个气势不输给自己的小情敌逗笑了。 「嗯,我是没有从小喜欢他啦,」她老实承认,「不过,要比喜欢他的时间,我不会输给你喔。」 「你也喜欢他五年?」小小乔不相信自己的一辈子会输给别人。 「嗯……」她到底喜欢他多久了?孙羽翎第一次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在那段青涩的岁月中,感情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转变,与其说何时喜欢上,不如说当她察觉时,就已经是喜欢的感情了,时间点很难界定。 「到底多久?」小小乔发现她的犹豫,自信大增地扬起下巴,坚持要听到答案。 好吧,既然情敌这么坚持,让她生一个答案出来。 若从两人大学交往那时算起,差不多也快要…… 「是十年喔。」她四捨五入了一下,这样数字比较漂亮。 小小乔明显受了打击,低下头,陷入沉默。 「……可是你很久都没有回来。」小小乔忽然找到可以攻击的点。「那个时候把拔说,阿伦叔叔很寂寞,我们要常常去陪他玩。」 孙羽翎感觉自己受了有效攻击,失血一百点。 她无法为那八年的空白找藉口。不过…… 「那个时候我也很寂寞的,每天都好想回来找他。」她垂下贴上假睫毛后更加沉重的长睫,忆起当时也很沉重苦涩的心情。「有好几次,我真的差点就要按下订机票的最后确认键了。」 「那……阿姨为什么不回来?」本性善良的小小乔,歪头看着她泫然欲泣的侧脸。 「因为,我怕我一看到他,就再也不想离开了啊。」她转头看着小小乔澄澈单纯的圆眼,说出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实话:「他那么帅、又那么温柔,我知道一定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如果我亲眼看到,一定忍不住想赶走那些女生,然后打死都不再离开他身边。」最后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阿伦叔叔真的又帅又温柔……」小小乔找到知音似的咕噥着。「他都会好好听我说话。」 「而且不管他同不同意,他都会尊重你的意见。」孙羽翎颇有同感地笑了。 「对!」小小乔突然激动起来,「只有阿伦叔叔,不会把我当作小孩子。」 「他真的很棒,对吧?」孙羽翎朝小情敌眨眨眼,感觉收服有望。「可惜世界上没有两个他,不然我们就可以一人一个了。」 此话一出,小小乔立刻垂头丧气。 「我知道他只喜欢阿姨啦……」不甘心地承认。「把拔说过,阿伦叔叔不可能喜欢阿姨以外的女生,而且我太小了。」 孙羽翎在内心感谢阿狼学长的神助攻。 「那你来找我,是因为?」孙羽翎忽然非常好奇理由。 「……我想知道阿伦叔叔到底喜欢你哪里。」 「这……我也不知道呢。」小女孩失恋般的语气让她莞尔,「不过,妘乔,有一天,你也会遇到一个,能看出你所有优点的那个人。」 「真的吗?」小小乔眼神又亮了起来。 「真的。」她认真看着小女孩点头。 「嗯……把拔是有说,阿伦叔叔太老了。」小小乔振作得很快,「大飞叔叔跟我说,我可以期待你们的儿子,你们应该不会反对姐弟恋。」看来早在思考着新恋情的可能性。 然后小小乔用请求许可的眼神看向她。 孙羽翎哭笑不得。 所谓一日练肖话、终身练肖话。 阿狼学长、大飞,你们这对好搭挡可以克制一下,不要这样对着小孩子胡说八道吗?人家当真了啦。 「妘乔,可是阿姨还没有怀孕耶,你可能会等很久喔。」她连忙帮不知何时才会现世的儿子挡下已经开着等的桃花。 「没关係,我年纪还小,还有时间。」语气非常小大人,「阿姨在我小学四年级之前生就可以了。」 意思是,十岁差以内都可以接受? 「妘乔,我不能保证我什么时候会生小孩,也不能保证会生男孩。」她语气转为严肃。 虽然小小乔的发言很可爱,但她和周少伦一样,不想对小孩子乱开空头支票,所以寧愿认真对话,而非以大人的话术敷衍过去。 「这个把拔也有跟我说过,」小小乔处变不惊,「他说我不一定会喜欢人家、人家也不一定会喜欢我。」 阿狼学长,总算你练完肖话后,还记得补上一句人话。 孙羽翎立刻顺藤摸瓜:「是啊,所以阿姨也现在没办法答应你什么。」 为什么她像在面试未来媳妇似的?天知道她会不会有儿子。 「那如果,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呢?」小小乔反应很快,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阿狼学长,你女儿以后不得了,真是个天生的谈判人才。 「……如果以后你们真的互相喜欢的话,我们不会反对。」孙羽翎勉强给出了一个不算承诺的回答。 「真的?那我们来打勾勾约定。」小小乔朝她伸出右手小指。 「我们要约定什么?」她不记得她刚刚有做任何承诺啊。 「阿伦叔叔是你的。」小小乔一脸觉得很公平的样子,「阿伦叔叔的儿子,如果以后他喜欢我的话,是我的。」 她好不想打这个勾勾啊…… 「翎,你那边怎么样了?」周少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我们可以进场了吗?还是你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阿姨?」小小乔还伸着手指等她。「你反悔了吗?」 ……不管了,她只能先保全心爱的丈夫。 「那你以后不可以偷牵他的手、偷抱他、也不可以亲他。」她不甘示弱地讨价还价。「因为他是我的,只有我可以这样做。」故作高傲地伸出自己的小指。 「……」小小乔略微犹豫,似乎在心中经歷一番天人交战后,才心一横,用力勾上她小指。「好。」 「这是我们两个女生之间的秘密约定,不可以跟别人说,知道吗?」勾住小指时,她补充道。「说了,约定就失效了喔。」 为防小小乔到处跟其他人传扬这个约定,到时又童言无忌地传成什么不得了的八卦,这点未雨绸繆的小心机是必须的。 「好。」小小乔无异议地同意了。 虽然一开始被攻得措手不及,终归是她魔高一丈,封住了小情敌的嘴。 至于还在虚无飘渺中的儿子,你就自求多福吧。 完成了很不得了的约定后,她莫名松了一口气,向门外喊道:「伦,我们好了,你可以进来了。」 跟小情敌周旋好累,她需要立刻马上看到他的脸来平復心情。 赛后收操之七:爱你的理由(下) 她和个性一样很强势的小小乔碰在一起,不知道状况变得怎样了?应该没有变成钉孤枝吧? 周少伦怀着有些不安的心情推开门,映入视线的是妻子胜券在握的笑容。 「我们没事了。」她笑,似乎很开心看到他出现,款款朝他伸出手。 周少伦松了口气,走近她身边,将穿着婚纱行动有些不便的妻子从沙发上扶起。 他惊奇于小小乔只是在一旁乖乖看着,没像之前一样,只要看到她在场,就非要跑来拉住他的手不放、抱他大腿、或是索吻等令他觉得不妥、却因为是学长的女儿不便直说、只能不着痕跡闪开的举动。 「辛苦了。你怎么办到的?」 「秘密。」她朝他眨眨眼,他知道这代表「晚点再跟你说」的意思。 饭店人员引导他们跟花童走到暂时关上的宴会厅门外stand-by,却因为他们的交往影片播放出了问题,导致他们必须暂时在门外等待。 「我应该有跟饭店的人说,不要对影片档案做什么多馀的事吧?」负责製作影片的孙羽翎觉得歷史真是惊人地相似,不过她现在无法衝进会场救援了。 「翎,你们刚刚到底谈了什么?」周少伦看着在他们前面,兴高采烈地拿着一篮等会要撒的花瓣的小小乔,实在想不透妻子到底施了什么魔法。 「是秘密,阿伦叔叔不准知道!」耳朵很尖的小小乔回头喊道。 饭店人员一脸抱歉地跑来,问他们影片可否等进场后再播,再这样拖下去,场子要乾了。 「进场时间已经晚了十分鐘,就照他们的建议,你觉得怎么样?」周少伦转头,询问妻子的意见。 「好吧。」她当机立断同意后,向饭店人员叮嚀道:「等下影片还是不能播的话,去找招待沉小姐,她那里有备份档案。」 所有混乱都平息后,孙羽翎呼出一口气,给他一个「搞定」的笑容。 然后,对他招招手,示意他来听悄悄话。 他将耳朵靠过去。 宴会厅内此时响起进场的音乐,将她的语音切得断断续续:「就是……我们……儿子……」 只听到几个关键字的周少伦,登时惊慌失措—— 「翎,你怀了我们的儿子?几、几个月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是我们不要宴客了,现在就去医院……」 周少伦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了。只是用充满敬畏的眼神看着妻子美丽的微笑,与她平坦的小腹,脑中开始想像自己当爸爸的情景、儿子该叫什么名字、一边有点遗憾地想着,其实他比较想要一个跟她一样聪慧美丽的女儿…… 「伦,你这样真的好可爱。」孙羽翎忍不住捏捏他脸颊,「我还没有怀孕啦。不过,以后我们有儿子的话,我希望他是个像你一样,温柔又善良的男生。」 「啊?可是你刚刚说……」此刻的周少伦,像刚坐完整趟云霄飞车回到起点的人,理智回到地表了,心情却还在半空中漂浮。「我以为……我要当爸爸了……」 宴会厅的门在此时敞开,一阵强光与烟雾袭来。 「虾毁?阿伦要做爸爸了?」 在宴会厅门边那桌,正坐着耳朵尖嗓门大的蕉美村村民代表们。 「咁有影?」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啦!」 「阿伦,阿姑等一下多包一个红包给你跟阿翎未出世的儿子!」 转眼间,这个不实喜讯便传遍了整个会场。 乡亲们开始七嘴八舌地提供上至安胎建议、下至村里命名最权威的算命仙与最好吃的满月油饭、还有人立刻打电话给下週末承办他们在蕉美村婚宴流水席的总铺师,要他特製不加酒的新娘餐。 糟糕,乡亲们又开始过火了……她会不会生气? 周少伦看向身旁的妻子,她只是与他交换了一个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没关係,让他们乐一下,等下上台我们再郑重澄清就好了。」 没想到,才成为蕉美村媳妇半年的她,也开始对乡亲们的荒谬日常处变不惊了。 「阿姨,你刚刚干嘛骗我?明明就怀孕了!」小小乔也难掩兴奋地回头凑热闹。 她只是笑而不语,继续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周少伦爱着她的很多地方,而最近,又新增了好几点。 像是,只要是真心爱着他的人,即使有点棘手,像是小小乔、或是蕉美村的乡亲们,她都会试着找出方法与他们和平共处。 又像是,她会为了他,花上快半年的时间,去克服直呼他名字的羞涩。现在,她唤他时用一字,对别人称呼他时用两字,在两者间切换自如。 她对他的爱情,不仅展现在闺房之内,也充斥在各种这样小小的地方。 与她在一起越久,他就越是感受到,她对他的感情深度,毫不逊于他对她的。 花童们尽责地将红色玫瑰花瓣洒了满天,牵着心爱的她走在红毯上,周少伦心里被难以形容的幸福感给填满。 进场没安排任何花招的他们,很快便走上舞台,两人郑重地澄清乌龙怀孕喜讯后,与双方家长向宾客举杯开席。 他们在主桌坐定,会场灯光便暗下,要补放刚刚没能顺利播出的交往影片。 「翎。」在影片即将开始的安静片刻,他突然凑近她耳边唤道。 「嗯?」 「我有跟你说过,我爱你的理由吗?」 「……好像没有。」黑暗中,她的语气微微不满。 「那你要好好看影片喔。」 「欸?等——」她吃惊的声音,被影片开头配乐的电吉他前奏盖过。 是的。影片不能播,其实是他请饭店人员演的一场戏。 他串通沉心羿跟耿霽,替影片添加了些内容,想给她个惊喜。 「强风些微,过度摇动了心。认真凝视我的你,使我好思念……」影片由讲述远距离恋爱心情的日文歌曲《金盏花》起头。 他握紧她的手,让影片将彼此带回,既甜蜜又苦涩的,那段相知相恋后旋即分离的岁月—— (番外八待续) 赛后收操之八:我们的季节(上一) 孙羽翎被他突如其来的「好好看影片」告知杀得措手不及。 所以不能播是假的? 他对影片做了什么? 「强风些微,过度摇动了心。认真凝视我的你,使我好思念……」 当自己配的背景歌曲播出,标题字幕浮现《我们的季节》时,孙羽翎松了口气。 还好,至少开头看起来还是她做的那个影片。 「我们的第一个季节,是春天。那时我高三、他高一。因为一场意外,结下不解之缘。」影片浮现她发想的文字。 她放了那张事发当时赛会摄影师擷取到的远远合照,没再多做解释。知情的宾客冒出零星笑声,但很快注意力就被下一张照片吸去—— 「我们的第二个季节,是夏天。但当时,我们仍然没太多交集。」 她放了当时l高教练带所有选手去水源地烤肉的照片。并不在其中的他,用一张他高一入学拍的大头照代替,刚被剃平头的青年周少伦,看来又呆又菜,底下宾客又是一阵笑声。 「我们的第三个季节,是冬天。从那时开始,我注意到这个进步神速的学弟。」 到了这里,他们终于有张像样点的合照——培训队移地训练最后一天,跟l高全体选手在射箭场的七十公尺靶前的大合照。不过,她跟队友站在第一排中间,他则在最后排的边边。 「我们的第四个季节,是秋天。进步神速的学弟,来到了跟我一样的地方训练,刮目相看的同时,我发现……他英文真的不是普通烂!」 宾客又爆出一阵笑声。 「为了出国比赛他不会丢了台湾的面子,学姐我,决定好好教学弟唸书。」 这里放的是一张耿霽当时偷拍的,他们两个人在麦当劳唸书的照片。 「那年冬天,有什么好像悄悄改变了。」她放上那个射箭御守、还有他学测准考证的照片。「他帮我加油、我也帮他加油。」 「隔年秋天,他真的变成我的学弟。」她很大胆地放上当时被媒体偷拍的照片。「没想到,一顿单纯拯救没饭吃学弟的晚餐,被曲解成緋闻。」 孙羽翎听到身旁的母亲倒抽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母亲也不能拿这件事反对他们在一起了。 孙羽翎扬起唇角,享受迟来的叛逆快感。 「在为了避嫌,几乎不交谈的那一学期,支撑我度过的,是他每天传来的讯息、跟每週五体育课后一起等校车的短短时光。」她随意地打上几则他当时传来简讯的文字,让文字在画面上浮现又淡出。 这时,她好像听到阿昊的「我就知道!」得意声音。 「其实他没做错什么事,我也没有。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避嫌呢?」她放上一张s大射箭队当时去比赛的合照,两人刻意站得远远的。「我想通后,跟他说我再也不会疏远他。」 「说起来,我们可能要感谢阿狼学长。」下一张照片,是阿狼学长婚宴玩游戏时的婚摄的侧拍,里面有她、他、跟小雯。「因为学长那个见鬼的机车游戏,我终于把自己ㄍ一ㄥ了好多年的形象亲手丢进焚化炉里,让他看见了我的真心。」 阿狼学长粗獷的笑声响遍会场。 「接下来,我们认识的第四个春天,」她放了一张s大伊人湖樱花季的风景照。「我跟他告白了,结果你们也都知道了。」 全场一阵譁然。 「学姐果然是肉食系……」s大的学弟妹。 「我们阿翎,真正是新女性哪!」蕉美村的阿婶。 「孙羽翎,你实在是——」气到快吐血的孙母。 「跟他在一起的时光,是我被训练跟课业填满的大学生活中最值得回忆的部分。」她放上两人全大运出赛时的照片集锦,「他让我知道,我原本的样子,就值得被爱;也让我跟我最爱的射箭,做了最棒的告别。」 萤幕上闪现许多她与射箭圈眾人的合照。她尽量让所有今天有出席的朋友师长们都出现过一轮,席间传来阵阵「是我!」、「我也有!」、「我在里面!」的惊呼。 「虽然很想一直在他身边,我还是决定暂时离开,那是我们认识的第四个夏天。」她放上一张出国当时从候机室往外拍的飞机照片。「因为,那时的我们还年轻,还有各自的梦想该努力,还不到能够相守的时候。」 她感觉他握住她的手劲加重了一些。 「我没有要他等我,他也没有要我等他。但是,自然而然地,我们还是一直为彼此加油。像是,我们认识的第五个夏天,我非常认真地帮他加油了。」 她放上她出国刚满一年时,在租屋处熬夜看他在亚运出赛时,被室友录下她在电脑前像个疯女人一下合掌祈祷、一下放声尖叫的样子。 她听到身旁的他轻轻笑了。 「因为他,我养成了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她放上硕士班毕业那年暑假,和几个留学生朋友去公路旅行时,她在清晨微光透入的车内后座,紧抓手机抵在胸口,靠着车窗昏睡的画面。「每天早上,眼睛还睁不开的时候,我就已经抓着手机,不想错过他传讯息给我的那一刻。」 下一张照片,是她被讯息惊醒,睡眼惺忪地看着手机萤幕,噙着笑的侧脸。 「刚认识我的朋友或同学,一开始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放上几个留学生朋友趁她在读讯息,以她为背景恶搞自拍的照片。「但,他们后来都会很惊奇。因为讯息从来没有一天迟到过,就像我手机内建的morningcall,每天准时出现。」 「我留学的学校在玉米田里面,硕士加博士的七年间,大多数的日子简单而单调。」她放上当时传给他的一张一望无际的玉米田的照片。「我的生活,变成以他生活中的事件纪年。我很清楚他什么时候在中心集训、什么时候出国比赛、又是什么时候回到学校母队。」 「他像我预言的一样,成为一位很优秀的选手。」她放上当时她蒐集的各项国内外比赛的网路新闻截图。「我想,当时带过他的教练们,应该要付我心理师的薪水,老朋友优惠价,一个字一百万就好。」 一张他在国际赛前坐在休息区,神情认真地捧着手机,读着她传给他的加油讯息的照片,让席间的教练们笑成一团。 「就这样,我们彼此加油,五年,也就是二十个春夏秋冬过去了。」她放上周少伦硕士班毕业的学位照。「他早我一步,离开校园,往下一个男孩必经的成长之路迈进。」 「接下来将近一年的时间,是我们在这漫漫的八年间,最难熬的一段。」 画面转为全黑,一一浮现的灰白色字体,反映她当时的晦暗心情。 赛后收操之八:我们的季节(上二) 「因为他的入伍,习惯了每天联络的我们,一开始都很不好受。我会一整晚睡不好,在他固定传讯息的时间惊醒,强迫症似的反覆确认手机真的没有新讯息,再忧鬱地睡去。他说,他也会在同样的时间,焦躁不安,却无能为力。」 想起那段时光,他们同时握紧了彼此的手。 「他新训第一次被允许打公共电话报平安的时候,居然打了越洋电话给我。在那之前,我们只有在彼此生日时才通电话。」 「『学姐,我很好。你好不好?』一接起来,他这么说。」 「『嗯。』这是我唯一做出的回答。我不敢多说话,因为知道自己一开口,一定会哭得乱七八糟。」 看到这段对话在萤幕上出现,她突然心一揪,像当时那般被戳中泪线,泪眼朦胧。 「我们就这样听着公共电话不断吃掉硬币的声音,直到电话断了。」 她努力深呼吸,不让眼泪坏了精緻的新娘妆;他似乎也察觉她的情绪起伏,用拇指揉着她掌心安慰。 「他新训恳亲之前,我把订机票的网页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在很多次想回台湾找他的衝动中,这是我最接近付诸实行的一次。多亏朋友们的帮忙,让我终于打消翘掉博士班资格考回台湾的疯狂念头。」 她放上周少伦新训恳亲会时,阿狼学长、大飞、还有以中中学长为首的s大射箭队队员们代她去探视的照片。大家还很有义气地等中午周少伦放恳亲假离营,立刻在营区外面开视讯给她看,她放上影片—— 「学姐……」还穿着迷彩军服的他紧盯萤幕,有些担心的。「上次来不及跟你好好说话,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她立刻以过分有朝气的语调回应。「你呢?在里面会很辛苦吗?」 「不会,作息跟以前在l高的时候差不多,很快就习惯了。」他轻描淡写地,大飞则在后面笑说l高的军事化操练终于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开口,只是仔细地观察着好久不见的对方。 「……很久没看到你剃平头,好像比高中时还短。」她生硬地打破沉默。 他不好意思地戴起迷彩帽,遮住真的很短的平头。 「我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你短发的样子。」 她摸摸大约齐肩的中短发。「因为最近忙资格考,没时间整理,乾脆自己动手剪短了。好看吗?」 「嗯。」他靦腆地点点头。「学姐,资格考加油。」 「谢谢,我……」她欲言又止,又立刻换了话题:「你的家人今天有来看你吗?怎么没看到?」 「我请他们不用来了,」他露出一个略无奈的笑容,「反正我等一下回家,他们一定又要办桌庆祝,乾脆让他们在家专心准备就好。」 「好羡慕你,每次回家都有办桌吃。那些菜真的很好吃,帮我多吃点。」 「菜是很好吃,但我只想低调做人……」 他吃了诚实豆沙包的回答,引出她的一串笑声。 「你们家的香蕉田,还是老样子吗?」 「嗯,跟你来的那时候一样……」 影片在此时淡出。 「这其实是我们第一次视讯。我明明想跟他说的是『我很想你』,却一直绕着圈子不让话题结束,只为了多看他几眼。」 她感到手再次被他握紧。 「后来,我顺利通过资格考,而他分发到部队去。我们趁每次他放假时视讯,为不能联络的日子充饱电,一直到他退伍。」 画面背景在此时由黑底解脱,变为亮度稍高的灰阶。 「他退伍后,我们同时忙了起来。博士班最后一年的我,一边忙着去校外企业实习,一边赶着博士论文;而他出社会工作,为了创业做准备。我们不再有空配合对方的时间开视讯间聊,又恢復成每天互传讯息的模式。」 宾客间有人发出了「欸——」的讚叹声,也有「这两个人也太能忍了吧」的声音出现。 「我想,我们都知道,只要撑过这段各自的最后关卡,离再见的那天就不远了。」她放上她穿着博士袍、他穿着健身中心员工制服的照片。「不过,我要抱怨,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变得神秘兮兮的!」 握着她的大手突然泛出汗。 「他每天传给我的讯息突然变得含糊其词,好像不是很想让我知道他上班之馀都在忙什么。要不是我真的很信任他,各位今天应该没办法在这里齐聚一堂。」 宾客又是一阵大笑,而他如释重负似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她放上射箭场试营运当天的照片。「这个傻瓜,居然到一个礼拜前才开口邀我,所以我决定回去给他一个『惊喜』,结果你们也都知道了。」 影片的色调终于恢復成彩色,开始轮播他们交往后的各种在射箭场与到外地办活动的工作照、两人的出游照、补拍的婚纱照等等。 「虽然分开了不可思议地长的八年,但我们很快就把进度追了回来。」 画面浮现他们在美国小教堂证婚时的照片,小小纯白色的教堂,只有他们两人、证婚牧师、还有礼车司机的danny大叔。 「在我们认识的第十二年的夏天,我们对对方说了『yes,ido.』,承诺从此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再也不离开对方。」 影片以他们交换婚戒后相视而笑的画面结束。 嗯,再看一遍还是觉得她影片做得不错…… 等等,从头到尾都是她做的影片啊? 「你不是说——」她转头看向他。 「翎,你再看一下萤幕。」他倾向她耳边说悄悄话。 戒心全失的孙羽翎,一转头,被映入视线的「番外篇」三个大字给狠狠吓到。 番、外、篇? 「『所有真正的想法我没坚强到可以全说出口……』」她选的那首歌,突然又冒了出来,连歌配字幕的。 孙羽翎非常确定从此开始的影片并非她出于她之手。 接着,歌声淡去,活力十足的旁白,从影片中流出—— 「大家好,我叫做claire,跟羽翎在美国唸书时当了七年室友,今天我要来爆我美丽前室友的料……」 「她怎么会——」她转头质问的声音,被影片中名为claire的女中音给盖过。 这回,换孙羽翎手心泛汗了。 赛后收操之八:我们的季节(中) 留学期间的室友claire爽朗的声音从影片中流出:「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我自认也算见证了她和她学弟那种不可思议的感情。虽然我因为工作的关係,无法回台湾参加她的喜宴,但我决定做段影片,聊表祝贺之意。」 萤幕出现一张有很多人在里面的大合照。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我们学校台湾学生会那一届迎新的照片,穿黑衣服的那个女生就是我。羽翎这么正,不需要我介绍她在哪里了吧?」 短发、笑容爽朗的圆脸女孩claire特地将自己所在位置圈起来,省得大家找不到。 「老实说,我对羽翎的第一印象有点……微妙。」claire咳了咳,「她迎新那天一直被男生包围着,又一副太有家教的样子,我一度以为她是个跟我不同国的假掰星仙女,内心暗自觉得有点矮额。」 「克莱儿郭,你给我记住……」孙羽翎看着影片咬牙道。 「不过,有一件事让我对她慢慢改观。」claire还是那样轻快的语调,「在我们那个玉米田大学,没车去哪里都不方便。可是,刚入学那个学期的每週六早上,我美丽的仙女室友却很有毅力地固定搭校车去超市买菜,她会像圣诞老公公一样,从超市扛一週份的食材回来。」 claire很有幽默感地放上圣诞老人背着红色大礼物袋的图示。 「也许大家还不太明白我的意思,这样说好了:在我们这里,像羽翎那样的正妹,就算她不开口,都会有男生主动问说要不要载她去买菜还是进城办事。但她寧愿自己搭校车,再提着大包小包走十分鐘回我们租的公寓,就算下雪天也一样。我开始觉得这女人真的很猛、很有志气、很值得结交一下。」 「我得承认,以貌取人真的是很糟糕的一件事。」claire放上一张土下座的贴图。「后来,我买了车,常邀她一起出门买菜办事,才渐渐和我这位仙女室友熟起来。我发现,她不仅是条令人敬佩的女汉子,还是个厨艺一级棒的小厨娘。期中、期末考週时,除了开水没煮过别的东西的我,被她拯救了无数次。」 这里放上几张当时拍的孙羽翎的手作料理照片。 「因为羽翎为人太低调,我在台湾也没有看体育新闻的习惯,我直到第一学期结束,在台湾留学生办的圣诞趴踢,才听说这女人就是我们这届那个传说中有拿过奥运奖牌的台湾之光。」claire放上吃惊的表情贴图。「我总算明白,她那种刻苦耐劳的韧性、还有与她弱女子外表不搭的惊人臂力是怎么来的了。」 「sorry,一不小心就话多了。我要进入那个大家最感兴趣的正题了——我看到的她跟她学弟的故事。」claire再度清了清喉咙。「从一开始,羽翎就宣称她有个学弟男朋友在台湾,但隔了一个太平洋的男朋友,比蟑螂还没威胁性,这里的男生当然不会就此死心,一天到晚跟可怜的普妹室友我打探她的消息。」 周少伦悄悄扬起一个微笑。 原来,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他早就是她的男朋友了。 「我看到的她,并不像其他谈远距离恋爱的留学生,每天花上大把时间跟对方联络。她会很有效率地利用每天的早餐时间,一边吃早餐,一边看他传来的讯息,然后花个五到十分鐘回覆,恋爱谈得这么理智,让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不过,那时她的表情,确实是恋爱中的女人。」 「久而久之,我开始对每天准时传讯息来的人很好奇。可是羽翎超小气,死都不肯透露细节,照片也不给看。」claire抱怨着,「直到一年后,看到她在看亚运转播时,我才知道为什么——拜託,那个脸、那个身材、那个温柔靦腆的笑容,难怪她都看不上这边追她的男生,因为男朋友就是个暖男系天菜了啊。」 claire浮夸的形容,让周少伦不好意思起来。 「我们硕班毕业的暑假,我跟羽翎还有几个留学生朋友去公路旅行时,我才发现,这女人平常看似理智得紧,只在早餐时间顺便谈个恋爱,其实根本没我想的那么豁达。到了她学弟要传讯息来的时间,如果刚好在收讯不好的地方,她就会变得超暴躁,四处疯狂找讯号。」 萤幕上那张孙羽翎在长着各种奇形怪状仙人掌的大片荒地的公路边,高举手机找讯号的照片,做了最好的说明。 她焦灼找讯号的身影,让周少伦心脏微微紧缩。 他懂。因为他当时也是这样的。 「后来我渐渐懂了,爱情有很多样貌,不是只有一天到晚跟对方腻在一起,才叫爱得深。」claire的嗓音转为正经。「像他们,反而是因为爱得深,所以不愿意佔去对方太多时间。只要收到隻字片语,就可以打起精神,面对新的一天。」 claire放上一张她偷拍孙羽翎坐在餐桌前,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拿着手机,神情温柔地读着讯息的照片。 「我身边那些谈远距离恋爱的留学生朋友,最后有八成都分手了;另外两成,在中途对方来团聚了。而我的好室友,是唯一一个求学七年间既没有分手、对方也没有过来的例外。我想,那是因为他们够信任对方,才能坚持这么久。」claire听来有些引以为荣。「在那七年间,她偶尔也会跟我诉苦,说她真的好想回去找他,就算偷看一眼也好。有几次感觉机票都要订下去了,但她最后居然都忍住了,我真的很佩服她。」 萤幕上出现claire与孙羽翎穿着博士袍在画着大学校徽的草坪合照的照片。 「我跟羽翎同甘共苦了七年,终于拿到各自的博士学位。当时我问她,那你的远距离恋爱什么时候才要毕业?她不是很确定的说,学弟那阵子为了创业很忙,也许再等一下吧。那时我真的好想回台湾痛揍她学弟一顿,你知道她有多想见你吗?是男人就快点开口邀她回去啊!」 周少伦只能愧疚地握紧她的手。 「后来我跟羽翎到了不同城市工作,每次跟她联络,我都没在客气,问她什么时候才要回台湾。什么年代了,人家没开口,你就不会主动吗,傻妹!」claire像个入戏太深的观眾般激动。「但这女人给我在那边龟龟毛毛,说什么不想破他梗,要再等等什么的,让我变得也很想揍她。还好这状况只持续了一年,她就自己想通,杀回台湾了;再过一年,听到他们结婚的消息,我高兴得在办公室尖叫出来,同事还以为我中乐透。」 影片最后,claire本尊在镜头前现身,她看着镜头,诚挚地说:「亲爱的室友,恭喜你终于跟你爱的人结婚。虽然刚刚爆了你很多料,但老实说,在你身边见证你们这种特殊的恋爱模式这么久,让我也开始相信爱情了。学弟,你很幸运,好好珍惜这个专情得要命的好女人,这辈子你绝对不会遇到第二个了。最后,让我很老梗地祝你们百年好合!就这样,ciao!」 claire朝镜头挥手的画面渐渐淡去,影片看来结束了,但会场灯光仍暂时暗着。 这是周少伦第二次看这段claire透过脸书的婚宴参加调查页面偷偷寄给他的影片,结语仍然让他心情激动。 他知道,与她相恋,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这份幸运,他会永远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这就是你要我好好看的东西吗?」 发现她声音开始哽咽,周少伦立刻拿起桌上的纸巾递给她。 「嗯。不过后面还有一点点……」 「还有?」孙羽翎忍不住搥他肩口一拳。「周少伦,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哭?」 「翎,不是的……」一滴她温热的泪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让他慌了手脚。 「身在远方,都希望紧紧相系。希望我们的意念,都是一样的……」 她选的那首背景曲又响起,萤幕再次明亮起来,进入第三段影片—— 赛后收操之八:我们的季节(下) 影片一开始,首先现身的却不是周少伦,而是对着镜头灿笑的耿霽。 「大家好。我是特派记者,敝姓耿。」 衣着总走休间风的耿霽,难得地穿着衬衫西装裤,煞有介事地拿着「射手之翼」办活动用的麦克风,坐在办公室里长沙发的一端。 「今天,特派记者来到休间射箭场『射手之翼』,因为大家有些问题,想问从谈恋爱到闪婚都把大家吓得不要不要的老闆跟老闆娘。老闆娘今天出差,由老闆代表回答就好。」 镜头拉远,长沙发另一端,坐着老闆周少伦。 「第一个问题,由苏祐凡先生提供。」耿霽从茶几上拿起採访稿,「请问两位的初吻是什么时候?」 「欸?!」周少伦立刻红了脸,「纸上没有这题吧……」 看影片的宾客纷纷笑了,提问的小右学长,在席间带头鼓譟着要答案。 「阿伦老闆,」耿霽故作严肃的,「就像你们两位总是吓坏大家,我们的问题也是会有些惊喜的。」 周少伦露出被打败的表情,叹口气,诚实交代:「她出国前,在我们学校的湖边……」 「哇喔!」耿霽吹了个口哨,「是谁主……算了,看你的样子,不用问了。可以描述一下当时的心情吗?」 周少伦从脖子到耳朵都红了。「那时我脑子变得一片空白,完全没办法思考……下次有印象的时候,我已经送她到教授宿舍门口了。」 「然后,你就傻傻地目送即将出国的女朋友进家门?」耿霽很诈的顺势追问。 「本来是,可是……」 「可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伸手拉住她,然后……」 「然后,换你主动吻了她?」耿霽很瞭地帮好兄弟完成句子。 周少伦满脸通红地点点头。 宾客们被逗乐,鼓掌的鼓掌、叫好的叫好。 「傻瓜,怎么这么容易被套话?」孙羽翎微慍地打他手臂一下。 「老闆跟老闆娘,果然是很惊人的一对。」耿霽冷静地下了结语,又拿起那张採访稿。「第二题,来自施天昊先生的提问:『阿伦,你跟学姐分开那么久,中间也没见过面,都没有担心过她可能会变心吗?』」 「没有,从来没有。」周少伦非常坚定地摇了头。 「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吗?」耿霽循循善诱。 「因为,我一直都有感受到她对我的心意。」周少伦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温柔。「在那八年,我每天睡前,一定会收到她回覆的讯息;我去比赛时,一定会收到她的加油简讯;我生日时,她一定会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虽然都只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可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啊,我看不到下一题了。救我,心羿。」耿霽一手颤巍巍地拿着纸,一手捂着双眼,演出被闪瞎的样子。 本来负责掌镜的沉心羿,走到沙发后方,拿起柜台上的器材型录,捲成筒状,朝耿霽的头顶「啵」地敲下去。 「啊,爱的力量让我重见光明了。」耿霽戏剧化地甩甩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访问:「第三题,来自刘达飞先生的提问:『阿伦,有件事我一直想问——如果试营运那天,孙老师没来的话,你什么时候才打算跟她说你开了个射箭场的事?』」 「嗯……」周少伦认真想了想,答道:「最晚不会超过正式开幕的一个月前吧。」 「各位,虽然不少人应该早就知道了,我还是说明一下:『射手之翼』正式开幕是试营运的三个月后。」耿记者很尽责地补充。 「你真的很过分。」听到答案的孙羽翎,又气得家暴丈夫一掌。 「最后一题,来自程之谦先生:『小学弟,这题是我女儿要问的:『阿伦叔叔,你到底喜欢羽翎阿姨哪里?!』,为了我家的安寧,拜託你认真回答,谢啦。」 耿霽念完问题,也一脸好奇地看向周少伦。「这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说。」 「我喜欢她很多很多地方,不过……」周少伦害羞地摸了摸颈侧。「真的要用一句话总结的话……我喜欢她做什么事都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的意思是?」 「她射箭时全力以赴、唸书时全力以赴、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 「等一下,阿伦,我们这个影片是要在喜宴时放的,你确定你刚刚说的话可以闔家收听吗?」耿霽笑容变得好曖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周少伦再度爆炸式脸红。「我是说,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很会努力,让我感觉到她对我的感情……」 年轻一点的宾客冒出曖昧的笑声,事情似乎越描越黑了。 「好的。程小妹妹,这个回答,希望你还满意。」耿霽连忙将话题总结,不让周少伦再自爆下去。「感谢阿伦老闆接受我们的採访。在这里代表大家,祝两位白头偕老、永浴爱河。」影像在此淡去。 「啊,我爱你这句话,太不足了,所以吻我吧。云还会为我们留下身影,所以就这样,直到永远,不放手……」 影片最后,以孙羽翎选的背景歌曲作结,直到曲末的电吉他旋律奏完,会场的灯光才亮起来。 孙羽翎本来担心自己看完第三段影片妆会全花,托耿霽在那边乱讲话的福,她是笑着看完的。 「原来,你喜欢我的理由是这样啊。」她转头看他,忍不住笑。 「翎,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的……」周少伦不很确定地看着妻子曖昧的笑容。 「你没说错啊,我确实做什么都很全力以赴的。」她调皮地朝他拋个媚眼,凑近他耳边低语,「要不要陪我去换二次进场的礼服,顺便跟我全力以赴一下?刚刚我说肚子里没有小小伦的时候,爸妈跟乡亲们好像很失望呢。」 「翎,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大家真的会误会的……」明知她是说笑,脑中不受控制浮现的刺激想像还是让周少伦脸红了。 「你真可爱。」孙羽翎捏捏他爆红的脸颊,在饭店人员的催促下起身。「害我很想放大家鸽子,跟你去弄假成真一下。唉,早知道我刚刚就叫新秘先回去了……」她咕噥着,双手提起裙摆。 是因为刚看完那些影片的关係吗? 周少伦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竟然倒流回那个离别之夜。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周少伦突然被一股再也压抑不住的情绪掌控,站起身、伸手拉住她,不顾主桌坐在摇滚区的长辈们,像那夜一般,给了回过头的她一个吻。 不同的是,当年是唇印着唇的轻吻,如今,是捧着她的颊的深吻。 「翎,快点回来。」他终于将自己那夜衝动回吻她后,压在心底的话说出口。「别让我等太久。」 他深邃的眸色、略低的嗓音,让孙羽翎心跳不自觉乱调了一拍。 天啊,还好他这话是现在才说。 如果是当年,她真没把握自己能那样瀟洒地离开。 「嗯。」她微红着脸点头,也将当年没能说出口的承诺给出:「我马上回来。」 旁人一定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放什么闪,不过就是换个礼服的时间。 但,他们彼此明白就好。 走到宴会厅门口时,孙羽翎忍不住回头看了座位上的他一眼。 她好像没告诉过他…… 那一夜,他在她家楼下回吻她后,两人都说不出话来,只是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最后,她匆匆道了声晚安,就转身上楼。 上楼后,她从她家二楼的窗帘后方,窥见了他以为她看不见才敢流露出的不捨情绪——仰望她家窗外,不断深呼吸,努力克制着眼泪的样子。 她当时对自己发誓,她一定要回到这个人身边。 经过好多季节、好长的离别,她总算回到这个一直不变地爱着她的男人身边。 从此刻他凝望她专注又温柔的神情,她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决定。 从今以后,她也不想再远行了。 也许偶尔还是必须小别,但不管几次,她都会全力以赴地回到他身边。 因为,此生馀下的季节,她都只想与他共度。 《番外篇完》 番外完稿后记&公告 没想到我会帮番外也写个后记(笑)。 开始动笔写番外一的时候,完全预料不到最后会像粽子一样写出了总共八篇、总字数近五万字的番外。这个故事同时打破了我正文字数与番外字数的纪录。二十万字的正文加番外,大约四分之三是正文、四分之一是番外,这么一想,番外完稿也值得有个后记。 番外篇主要是交代两人重逢后的故事、两人分别时的心情、与两人八年间的成长。故事走向严格来说应该算是都会爱情了,让我一度很烦恼校爱跳成都爱会不会很跳痛,感谢跟我说不会的朋友们,让我就这样一路开脑洞到最后。 番外写完时,我心中才觉得这个故事完结了。重逢后,他们都成为更成熟的人,两人的关係也缓缓地一直在升温进化,所有当年来不及处理的问题与情绪,也有了更好的解答,我很享受描写这个转变的过程。 我必须说,他们是后劲很强的一对,让我的笔(不对,什么年代了,是键盘啊)一直停不下来。其实,我本来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凑个十全十美,一路写到番外十算了。但想想还是见好就收,赶快去构思新坑,关于他们的从今以后,就让他们在新故事中作为配角展现吧。真有新番外的话,再当成惊喜释出好了。(天音:你后来又绷出了特典番外xd) 感谢所有来阅读的朋友,我写得开心,希望你们看得也还开心。如果有什么感想,请与我分享吧! 最近会将正文修稿完成的版本陆续放上来,接下来开始新坑的构思与积稿。如果顺利,希望明年初春能开新连载(龟速地方文手需要大家的鞭策.....),相关系列作品预定还有一到两本,明年希望至少完成一本,如果大家还喜欢这个故事的话,欢迎有空再来追系列作! 先祝大家有个平安顺利的2019年末! 裴宁 特典番外一(新修版):当他等候时(上) 周少伦结束大二整年在国训中心的亚运集训,顺利完成教练团设定在亚运男子反曲弓个人赛夺牌的重要任务,回到母校s大展开大三生活时,他发现,不过离开学校一年,他习以为常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首先,是他射箭队的好队友兼好同学阿昊他们变了。 「去吃饭吗?听说学餐开新的店了?」 开学的第一堂必修课就上好上满直到傍晚,周少伦将讲义收进背包时,习惯性地问了大一时总是同进同出的好兄弟阿昊等人。 「阿伦,歹势,我要跟我女朋友去s大夜市新开的简餐店吃饭。」阿昊看着手机上的讯息,瞇瞇眼弯成甜蜜的弧度。「你找阿岳跟阿哲吧。」 「女朋……」周少伦第一次发现这三个字杀伤力如此强,心里默默感觉失血了一百点。 他重振精神,转头问剩下的好兄弟:「阿岳、阿哲,吃饭吗?」 「我跟阿哲今天也约了人……」阿岳一脸抱歉,「阿哲刚恢復单身,我女朋友说要介绍她室友给阿哲认识。」 阿岳也有女朋友就算了……阿哲连前女友都有了?! 短时间内连续遭受三次闪光暴击的周少伦,呼吸突然不太顺畅。 阿哲突然拉住正要离开的阿昊。「欸,阿昊,你刚刚说你跟你女朋友要去s大夜市新开的简餐店,不会就是我们要去的那间亚、亚什么德的吧?」 「『亚里斯多德』啦。」阿岳在一旁小声补充。 「对,就那家!六人同行有六折的开幕优惠,一起go啊!」阿昊海派地伸出双臂,一左一右揽住阿岳跟阿哲肩头,头也不回地扬声喊道:「阿伦,歹势啦,七个人就没有优惠了,下次再揪你,掰!」 「……」 目送好兄弟们弃自己而去的周少伦,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萧瑟。 「阿伦,我们也要去s大夜市吃晚餐,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吧?」几个女同学趁机凑过来邀约,表情难掩兴奋。 「呃……」他挡桃花用的好兄弟饭友,为何选在此时拋弃他?「我晚上还有事,打算在学校吃就好。」 「才刚开学,会有什么事啊?一起去啦阿伦——」 「不好意思,」沉心羿冷静的声线,在他差点被女同学拉起手臂撒娇前及时响起。「我有事找阿伦。」 周少伦朝女同学道声抱歉,快步逃往沉心羿所在的教室门边,跟她一起离开系馆。 走出商管学院,确定女同学们没追来,周少伦才开口:「谢谢。」 「刚刚有够惊险。如果学姐在场,一定当场暴走。」沉心羿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次就算了,我不会跟学姐说。但你要好好想想以后的对策,阿昊他们不能再当你的挡箭牌了,我明天就要回国训继续集训,也没办法继续救援你。」 「谢谢,我知道……」 世界真的变了。他大一时运作得顺畅无比的好兄弟防火墙说垮就垮,看来他以后必须坚强地独自面对外头的侏罗纪世界。 学生餐厅的建筑出现在视野中时,沉心羿突然丢出问题:「对了,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找你一起去吗?」 「因为他们都成双成对了……我去只是打扰他们约会。」这点道理他还懂。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沉心羿叹口气,一副觉得他好迟钝真没救的语气。 同学兼队友数年,再加上孙羽翎是两人共同好友,他与沉心羿也称得上是朋友了,但他还是常跟不上这个过分冷静的女孩的思绪:「……不然呢?」 「他们怕女朋友看到『国民男友』本人,就忘了正牌男友的存在啊。」 听到媒体给自己起的称号,周少伦打个冷颤,鸡皮疙瘩唰地一声浮上来。 「没这么夸张吧……」 「是真的。刚刚他们一走出教室,就在那边说『干,白痴才介绍阿伦给自己马子认识』。」沉心羿从强而有力的粗口到中二的语气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你这个状况,就是所谓的『帅到没朋友』吧?」 沉心羿觉得有趣似地笑起来,周少伦只感到无言以对。 老实说,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长得帅,他从国中就长这张脸,变的只有身高跟体格。国、高中桃花都不旺盛的他,上大学突然被桃花淹没,这件事一直让他很不习惯。 无谓的桃花只是烦恼。学姐当年被学长们围绕时,原来是这种无奈心情。 「我只是想找好兄弟吃个饭……」为什么年纪越大,人生就越复杂? 「你缺饭友的话,我可以把我的让给你。」沉心羿冷不防丢给他一个善意之球。 「不用了,谢谢。」这球他才不敢接。那位暑假刚入伍、每逢放假,不管沉心羿人在哪都会去找她吃饭的饭友学长,会笑着把他丢进炸鸡排的大油锅里的。「我在学餐吃就好。」 「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你就又变得这么机灵呢?」沉心羿扼腕地叹口气,接起正好响起的来电,往山下走去。 「喂,你刚到吗?想吃什么……」 不是他变机灵,是某人一直装作若无其事,迟迟不回应学长明白到不行的心意吧…… 今日第四度受到闪光暴击的周少伦,揣着伤痕累累的心,走进学餐觅食。 特典番外一(新修版):当他等候时(中) 周少伦第二个感受到的改变,是他似乎也变成校园名人了。 刚刚上课时,都是大一就认识的同班同学,感觉还没这么明显,但当他一踏进学生餐厅,四面八方像聚光灯突然聚焦过来的目光,让他全身立刻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你看,是亚运银牌的那个『国民男友』学长对不对?」 「本人好高……而且眼睛好大好可爱喔!」 「他一个人耶,好想过去搭訕学长喔。」 拜託不要过来……让他安安静静地买完便当好吗? 和她一样在大三成为校园名人的他,这才体会到她当时多么处变不惊。 要向学姐看齐,照样过自己的生活、要向学姐看齐…… 每往前走一步都要克制住转身逃跑的衝动的周少伦,用尽所有的意志力,终于走到学餐新开的盖饭屋摊位前。 「帅哥,要吃什么?」盖饭屋的阿桑热情向他招呼。 为什么他觉得旁边有很多人围着他?好想随便点个东西就逃跑…… 不行,周少伦,你要向学姐看齐,不要被这些注目影响正常生活。 这时候的学姐,都是怎么做的? 周少伦努力回想,当她还在时,为他示范的那种从容不迫。 「嗯……虽然很想吃猪排丼,但再过几小时就要睡了,为了明天晨练跑得动,点好消化的亲子丼好了。」他在脑中设想她会有的反应。 如果是学姐,会很仔细地看完菜单,再考虑当时的状况决定吧。 学姐那时,甚至还在眾人面前牵着他的手,受到的注目更多。 「你呢?要点什么?」她总会微笑着抬头望向他,好像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只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想起她,周少伦发现自己的心柔软起来,全身的紧绷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 他仔细读完柜檯上贴的菜单,点了亲子丼。等餐点料理好交到他手上,他付完帐,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离开学生餐厅。 他……做到了。 原来这么简单。 只要想着她就好了。 看着学生餐厅外的暮色,周少伦心里有种小小的成就感。 对了,现在几点? 看天色,应该快到该传讯息给学姐的时间了。 他伸手到牛仔裤口袋,手机不在那里,又拉开背包翻找,却也不在。 对了,他上课前去了射箭场自主练习,应该是放在队办的置物柜了。 虽然讯息也可以先回寝室用他的笔电传,晚点再到队办拿手机也行,但他每次传完讯息后,总习惯手机一刻不离身,不想错过她回传的那瞬间。 学餐、射箭场、宿舍之间的距离都不是太远,走小径还能更快,他心中估算应该赶得及,决定跑一趟队办。 今天份的心得他早上有空时已经写好了,不过,刚刚成功克服眾人目光的经歷,也想跟学姐分享…… 走在通往射箭场的小径上,周少伦的脑中自动浮现许多与她一起走在这条小径上的回忆,鲜明得就像她就在身边,正笑着告诉他队上各种不为人知的小祕密。 刚回到s大时,他其实有点触景伤情,因为这整个校园里充满了与她相恋的痕跡,她却不在了。 直到刚刚,他才发现,只要转个想法,心情就能从惆悵变成甜蜜。 现在周少伦回想起来,在他们总是牵着手的那段时光,她真是尽了全力——在一次又一次的校园漫步中,她带他走遍了校园每个角落、告诉他各种捷径、每个季节最佳的风景在哪里、哪里又是鲜为人知的放空好去处——现在不论人在校园的哪一角,他都能提取出有她在其中的美好回忆。 他轻轻握紧空着的左手,立刻就回想起她跟自己一起去团练的某一天。 「……你知道吗?玟盈助教是个甜食控喔,喜欢到自己会动手做呢。她的置物柜里有一堆烘焙道具,会趁四下无人时在队办偷做甜点,很意外对不对?从她平常认真又规矩的形象根本看不出来。」他彷彿听见她眉飞色舞地分享这些軼事的声音。 他只是笑着听。看她开心的样子,他也会感染那种开心。 「……学弟,你是不是觉得我一直说人家八卦很长舌?」 「不会啊,我喜欢听你说话。」 「你……不要老是突然丢直球好不好?」她总在他预料不到的地方脸红。 「嗯……我有吗?」他觉得脸红的她超级可爱,转头想藏起止不住上扬的唇线。 「你在偷笑什么!」还是被抓包了。 她恼羞成怒地瞪他一眼,作势抽开手,他连忙握紧。 「学姐,队办快到了。」他克制笑意,正色道:「我很高兴今天也可以跟你一起射箭。」 听到他这么说,她拋下方才的小彆扭,温柔又认真地回应:「我也是。走吧。」 走在同一条小径上,等那段回忆播放完毕,周少伦人也正好抵达队办门口。 都这个时间了,队办的灯还是亮的……会是谁? 周少伦伸手转了大门门把,却纹风不动。 锁了?那是有人忘了关灯吧。 他不以为意地从背包中捞出钥匙串,找出队办钥匙插进锁孔往右转,顺势推开门—— 「马卡龙是很好吃,但我更想吃你。」 然后听到一个熟悉女声的尖叫。「小右,你快关掉手机萤幕跟电视萤幕的连结!」 他……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周少伦不由自主将视线调到队办墙上新装设的大电视,萤幕中那个有张甜美娃娃脸的马尾女子,令他确定学长刚刚说出的挑逗讯息的对象,是他脑中浮现的那个人——全队敬爱的、半年前离职出国进修的玟盈助教。 「干嘛关?」一头银发的小右学长处变不惊地朝镜头勾起笑,「反正学弟都听到了,跟他打声招呼也行啊。」 「阿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我只是在跟小右讨论今年校庆园游会的马卡龙要做什么新口味!」印象中总是温柔稳重的玟盈助教,在萤幕那头却几乎尖叫。 「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小右学长挑起一个痞气的笑,从桌面的纸盒掂起一颗马卡龙。「这是她特地从日本低温宅急便给我的手工马卡龙,为了我做的,只有我能吃。」 小右学长,跟玟盈助教?! 本日最重磅闪光弹,在周少伦毫无防备时,落在他面前,轰然爆炸。 特典番外一(新修版):当他等候时(下) 「小右!你不要乱讲!」玟盈助教气急败坏地瞪了镜头一眼。 「我哪有乱讲?宅急便的收件人是我的名字、纸盒上还贴了这么多爱心。」小右学长不慌不忙地逗完助教,回头看过来。「学弟,下次看到队办的门锁着,记得敲门。我不怕被吓,但她怕,我讨厌看她害怕的样子。」 在学长与助教的发言中,周少伦震惊过度的神智终于理出一丝头绪。 人在日本的玟盈助教,特地寄了手工马卡龙回来…… 收件人是小右学长。 纸盒上还贴满爱心。 还有,现在一脸笑容的小右学长,其实目露兇光 周少伦从高中就被训练出的看学长脸色的生存本能,此刻自动接管他的行动—— 「助教、学长,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记得。」深深一鞠躬。 为了能活着再见到学姐,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他都要假装没这回事。 「我只是来拿我的手机。」他迅速到自己的置物柜,打开柜子拿出手机,然后立刻撤退。 「那个、阿伦……」玟盈助教在他人已到队办门口时喊住他。「我们……真的是在讨论下个月的校庆园游会要做的马卡龙的新口味啦。」 「嗯。」一心逃命的周少伦根本无心回应。「我先回宿舍了,助教、学长,再见。」 他像圣经的所多玛蛾摩拉城毁灭故事里面,被吩咐逃命出城时绝对不能回头看的那家人一样,一出队办就脚步不停地往前走,深怕一回头,自己就会受诅咒变成盐柱。 从小右学长的杀人眼神,他知道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情。 「阿伦。」小右学长从后方追上,一把揽住他肩头时,他全身血液冻结,那瞬间真的有种濒死的心情。 「学、学长!」 「答应我,暂时不要说出去。」小右学长的语气罕见的严肃。 「我不会跟负责园游会的学弟妹说的……」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继续装死。 「你再装死啊。」小右学长哼了一声。「校庆关我这个已经半退隐的老人屁事?你以为我跟那女人一样鸵鸟?」 没想到学长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而且,学长不像助教那样,仍以为他还是那个用漏洞百出的理由就可以呼拢过去的单蠢小大一,这让周少伦觉得受到了尊重。 他转头看向平常总有些玩世不恭的小右学长,学长眼中,流露出想保护重要之人的认真。 于是,他慎重点了头:「学长,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谢啦。等到适合的时机,我会主动跟大家说。」 「嗯。」大概是想保护助教吧。助教之前跟系上人气讲师的未婚夫解除婚约,她前未婚夫的粉丝们一直认为是助教负了人家,传出师生恋的消息,可能又让那些粉丝有联想空间。 「阿伦,你长大了嘛。」小右学长用手肘挤挤他。「果然谈了个恋爱,人都变机灵了。」 这算称讚吗…… 得到承诺后,小右学长安心地回队办继续视讯,周少伦则怀着复杂心情返抵宿舍。 虽然他答应学长不会告诉其他人,但这个秘密太劲爆,对不擅长说谎的他,要放在心里真是酷刑…… 他踏进寝室时,口袋中的手机闹铃响起,提醒他传讯息给她的时间是五分鐘后。 他关掉闹铃,找出在信箱的草稿资料夹中早已写好的今日心得,在送出前迅速再看过一遍。 在按下送出前,他的手指却停了下来。 ……等等,对他来说,学姐不算「其他人」。 如果告诉她,她一定会守密吧? 不然……问问看? 他在原本写好的心得底下,空一行,边想着措辞边打下:「p.s.学姐,我知道了一个暂时不能对其他人说的祕密。但一个人守密对我来说很辛苦,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守护这个秘密?」 写完后,他凭着一股衝动,按下送出键。 学姐通常要三十分鐘到一小时后才会回覆,他就趁这段时间洗个澡然后吃便当吧。 他正打开衣柜拿换洗衣物的时候,听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立刻拿起手机查看,「没问题,你以前也帮我守过祕密。是什么事?」居然少见地秒回。 意识到此刻她就在地球另一端等着他的回覆,周少伦心跳微微加速,动起手指,将刚刚在队办的事,如实化为文字向她报告。 不知道学姐知道了会不会吓一跳…… 按下送出键后,没过几秒,她就回了。 「!!!」先是三个惊叹号尽表她的吃惊。 然后下一行是:「难怪小右学长有阵子很爱被罚扫队办!」 周少伦脑中浮现她用惊讶表情说出那句话的样子,忍不住看着手机笑了。 有人能共享秘密,果然是幸福的事。 不,因为共享的人是她,才会觉得幸福吧。 又等了几分鐘,确定她没再传讯息来,他才带着手机,进行原定行程。 将吃完的便当盒拿去交谊厅的垃圾桶丢弃后,周少伦走到男生宿舍中庭的石椅坐下,拿出手机,惆悵地看着没有新邮件通知的画面。 虽然很希望再收到她回的讯息,但学姐很忙,今天也算回覆过了,大概不会再有讯息来了吧…… 他叹口气,仰望日落后,西天上闪耀着的夏季大三角。 学姐,你离开了一年多的现在,很多事变了。 像是,射箭队的大家,一个个谈起恋爱了。 或是,校园里盯着我看的人变多了。 但我最不能习惯的改变,还是你不在这个校园里…… 发现胸口又开始闷滞,周少伦命令自己深呼吸,别陷入不健康的思念中。 也许是今天遭受的闪光弹太多太强,平日有效的方法,今天全然不管用。 他只好啟用紓解思念的最后手段——瀏览手机里她的相片。 翻看到最后,他的心情却益发烦闷。 他沮丧地将手机朝下盖在椅面上,放弃从早已回味再三的照片中寻求慰藉。 「我希望学姐现在能出现在我面前……」他徒劳无功地向星空许愿。 才许完愿,手机便回应似地震动了一下。 他拿起来一看,惊喜地深吸一口气。 她居然又回信了。 他点开邮件,她仍以简短的讯息写着:「听说你今天被见色忘友的好兄弟拋弃,又发现不能说的祕密……我想你今天一定很不好过,让我送上一点安慰吧。(见附档)」 他点开附加档案。 「学姐……」他唇角缓缓扬起,既甜又暖的感觉在心里扩散。「你这样太犯规了。」 佔满整个手机萤幕的孙羽翎,双眼含笑仰视镜头,像当她在他怀中,他看到的画面,以男友视角拍了张甜蜜满点的自拍照。 照片的档名是:拿去用吧,说是跟女朋友约会时照的也可以喔! 他先是将照片设成手机待机画面,后来又反悔,不想与其他人分享这个视角的她,改存在我的最爱资料夹里珍藏。 然后,止不住地看着照片傻笑。 人在远方的她,总能察觉他的沮丧,也总是知道如何安慰他。 与其说是心有灵犀…… 不如说,她一直细心地关注着他的生活。 他将手机贴近心口,想像自己正拥抱着万里之外的她。 有一天,他一定会让这张照片变为现实。 有一天,他们一定会再谈一次恋爱。 因为,他们的心里,一直住着彼此。 (新修版特典番外一?完) -- 说说话: 这是《恋爱对抗赛》2019登上编推时的纪念番外,也是小右学长跟玟盈助教故事灵感的起头 但因为写小右跟玟盈的故事的时候,在故事结局的时间线上做了调整 所以当初在开始连载《灰姑娘掉落的甜点》前,隐藏了两篇时间线上有影响到的特典番外 一直想着有空要修一修再放出来,刚好这週末有空,就先修了这篇放上来~ 故事大致上不变,但小右玟盈的部分修改为配合《灰姑娘》的剧情时间线 虽然是《恋爱》的番外,但也有《灰姑娘》的小彩蛋 希望看过旧版的老朋友、还有第一次看的新朋友都能得到一点点惊喜与乐趣喔! 特典番外二(新修版):那年圣诞(上) 周少伦大三那年的圣诞夜,隐隐瀰漫期末浮躁气息的校园内,还好有诚意十足的圣诞装饰营造出欢快节庆气氛——除了学校主干道路树上掛满如点点繁星的圣诞灯饰,还首次在校园的大草坪架设了由大量圣诞灯饰构成的光之迷宫,供师生入内散步赏灯。 平安夜当天下午七、八节在大草坪旁的通识中心有课的周少伦一下课,便已是华灯初上的平安夜伊始。 「baby,你看,大草坪的圣诞灯弄得好漂亮喔,去看看好不好?」 踏出通识中心,周少伦看到一旁的女孩拉起男友的手撒娇。 经过近一个学期的调适,他对大学校园中不时会遭遇的甜蜜景象已能泰然处之。 想将学校首次出现的圣诞风景在等会要传的讯息中与他的学姐分享,他往在冬夜中散发温暖光芒的大草坪而去,跟着那对情侣走进光之迷宫。 金属棚架搭设成的迷宫,灯串由上到下铺满了拱型棚架,形成蜿蜒曲折的光廊,还有雪花、雪球、星星等灯饰由上方悬掛而下,令人目不暇给,犹如置身冬夜星空中。 「baby你看,好美喔……」 一踏进迷宫,前方的女孩便讚叹不绝,而她身旁微笑着的男友,看的却不是灯,而是女友开心仰望的脸庞。 被那对情侣的幸褔氛围感染的周少伦,扬起一个浅笑。 他懂那个男生的心情。 对包括他在内的不少男生而言,这些闪亮亮的东西本身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就只是很多顏色或形状不一样的led灯。 可是,看着这些闪亮亮的东西露出开心笑容的那个她,能使他们衷心感到幸福。 虽然暂时看不到她看灯时的表情,但他想,她看到照片也会露出微笑吧。 能使她微笑的事,他都想为她做。 他拿起手机捕捉光廊中的风景,途中与那对情侣选择了不同路线,走到迷宫一角,想在僻静的死路尽头传讯给她。 他完成送讯时,光墙另一侧传来熟悉男声。 「喏,学校新的圣诞灯就是这样。」是小右学长。「跟东京的比起来规模超小吧?为什么坚持要我直播给你看?你这傻瓜。」 从话中的讯息与学长霸道中带点宠溺的语气,一定又是跟人在日本的玟盈助教视讯。学长应是戴着耳机,没听到助教的声音。 连线看灯,真浪漫。 「今年没揪耶诞城团啦,我有女朋友了干么揪那种单身鲁蛇团……」学长继续与助教女友间聊,「今天当然是一个人来,你不在我还能跟谁来?难道跟阿伦一起抱团取暖?」 喂,学长…… 突然中枪的周少伦,胸口闷了一下。 「再过几天就去找你跨年,等我。」学长的语气好温柔,难以想像平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浪子样。「你想去哪里我都奉陪。」 学长跟助教似乎讨论起跨年的计画,学长带笑应声的幸福语气,令周少伦相当羡慕。 虽然学长跟助教此刻仍在祕恋,他羡慕他们已经彼此相属,能坦率地向对方表露感情,这是他暂时还无法做的事。 并非他做不到,而是他明白他还没成长为足以配得上她的人,他们能相恋的时机尚未到来,现在说出口只会造成她的负担。 他不清楚个性南辕北辙的学长与助教怎么走在一起的,但自从他得知学长与助教祕恋,便明白了学长从成绩吊车尾的体保大学生变身为每学期拿书卷的硕班生的原因。 学长是为了有一天能与所爱的人并肩,努力将自己变得更好。 跟他一样。 虽然没料到有这一天,但现在他默默将小右学长当成有相似目标的同伴、以及学习的榜样。 在被闪的悲惨中努力维持正面想法的周少伦,此时听到学长一句—— 「做好心理准备,跨年夜我没打算让你睡。」 ……他修正前言,小右学长火力全开的调情方式他这辈子都学不来。 「记得准备我们都喜欢的鲜奶油。」学长曖昧地补充说明,让周少伦脑中小剧场不受控地大爆发。 他不敢听下去了……可以离开现场吗? 但他所在的死角,出去必定撞见一墙之隔的学长,要是让学长知道他不小心听到刚刚引人遐想的发言,不可能像上次轻易放过他,他只能静待学长走人。 「草莓酱或榛果酱也可以试试。」 ……为什么他又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上天可以抹除他这段记忆吗? 就算他现在对闪光弹的防御力变高很多,他的心毕竟不是铜墙铁壁…… 周少伦从手机找出孙羽翎传给他的那张男友视角照,拼命想像她就在身边,才能不被学长连发的挑逗情话击垮。 极度煎熬中,周少伦决定,等会回宿舍前,他要先去一趟思念她时最好的去处——伊人湖畔的石椅稍坐,平復他再度遭到残酷重创的心灵。 特典番外二(新修版):那年圣诞(中) 「羽翎,你真的不找少伦来坐坐?他前两天才来帮我剪素素的指甲,我想他今天应该也在学校的。」 孙父的教授宿舍内,趁圣诞假期回台休假,一下飞机就先到s大探望父亲的孙羽翎,正享用着父亲特地烧的一桌接风晚餐。 「爸,这个问题你问第三次了。」脸上还有刚坐完长途飞机疲态的孙羽翎,无奈地放下碗筷。 就算要见,她也不希望父亲在场好吗?那多彆扭。 这是她出国交换后第一次回台湾,没有前例可循,她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约他见面。 一年半前离别时的不捨情绪,在她心中,仍像昨日才经歷一般强烈。 她不确定,此时见面,对两人而言到底是不是好事。 「少伦是个好孩子。你喜欢人家的话,要给人家一点回应啊……」 他真厉害。父亲跟他才接触不到半年,就完全被他收服了。 「孙圣寧先生,不要再帮你女儿出主意了。」孙羽翎头痛地站起身,捞起椅背上的外套穿上。「我吃饱了,出去散个步。」再听她爸唸下去,她会发疯。 她在教授宿舍区的小路上随意漫步,北部山区十二月底的冷洌空气扑面而来,提神醒脑的同时,台湾特有的高湿度空气使她涌起一阵怀念。 她出国前的那次圣诞节,在做什么呢? ……好像只有练箭跟写期末报告的回忆啊,好惨。 说起来,虽然她出国前的两个圣诞节,他们都在一起训练,却从没有一起过过圣诞节。 第一次是一起在培训队的时候,那时他们很平凡地在国训中心训练了一整天,晚上又去图书室唸书,连中心办的圣诞晚会都没去参加;第二次是他大一上学期时,那时还是刻意疏远他的时候,更别说有什么共同回忆了。 圣诞节,对他们而言是一片未拼上的拼图。 要将拼图拼上去吗? 可是,见到面之后,又马上要分离,那样不会更难熬吗? 好烦,她无法决定。 乾脆去摘朵花,来玩「要见面」、「不要见面」的老梗游戏? 还是去s大的土地公庙借个爻来掷爻? 不对,都什么年代了,下载个掷硬币app不就好了…… 将各种可笑的决定法想完一遍后,她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与教授宿舍区相邻的伊人湖畔。 此时,她外套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拿出,一看通知,呼吸便无法控制地乱了调。 是他。 因为决定不了是否与他见面,她没有跟他说她圣诞假期会回台湾的事,也请知情的家人与朋友替她保密,只跟他说这几天会比较忙,可能无法准时回他讯息请见谅。 她走到那张和他告白的湖畔石椅坐下,气息不稳地瀏览他送来的讯息,直到看到最后附的圣诞灯饰照片,她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差点衝破胸口而出。 他现在,就在离她不到三百公尺远的那个圣诞灯饰迷宫那里! 老天…… 她真的好想见他。 可是见了,万一再也无法回去面对没有他的日子怎么办?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这样想,但独自在国外打拼的她,心里明白某部分的自己是在刻意逞强,告诉自己暂时一个人也很好。 这样想,才能用正面态度面对各种异乡生活的挑战。 旁人看来从头到脚都很坚强的她,其实有个不能碰的阿基里斯腱,一碰她的武装就会全盘崩溃。 那就是他。 她的阿基里斯腱、她的软肋、那个能使她的心瞬间弃甲投降的危险人物。 该见、还是不见,她真的不知道…… 孙羽翎,冷静。不要在心乱时行动。 她用选手时代心理师教的减压呼吸法缓缓吸吐,试图平復自己乱成一团毛线球的心绪。 见了面,又能如何? 不能如何。他们还在半途中,还不到会合的时候,还无法为对方停留。 可是,她好想念他看着她的温柔眼神、牵着她的温暖大手、给她满满安心感的怀抱…… 他们现在就在相距不到三百公尺的地方、鼻子呼吸着一样冰冷的空气、皮肤感受着相同的湿度。 她没办法就这样转身离开有他在的地方,却也没办法主动说出想见他。 最后,摇摆的她,只能做出若无其事的回应—— 「merrychristmas。」她回他的讯息。「十二月的s大,很冷吧?小心保暖。」 明明想说的是—— 我也在这里。 我很想你。 想见你。 对不起,学弟,你喜欢上的,是一个彆扭又胆小的女人。 明明想见你想得要命,却又害怕独自努力的勇气,会在见到你那刻归零。 但是,如果…… 有那么千分之一的机会,你今晚刚好也决定要来湖畔走走的话…… 我会把这当成上天给我们的绿灯信号。 我会等待着绿灯亮起的奇蹟,或明白此刻仍是须耐心静候的红灯。 学弟……你觉得奇蹟会发生吗? 特典番外二(新修版):那年圣诞(下) 「学姐……」 听到他有些生涩迟疑的语音在身后响起,孙羽翎的心跳,像看到他传来的圣诞灯饰照片那时般激动地加速起来。 「嗨,学弟,」她没回头,不想让他看到她此刻泛泪的傻气表情,「坐我旁边好吗?」 她身旁的空位立刻被他佔去,温暖的大手覆上她放在石椅上冰凉的手。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的声音低低的,似乎也在压抑着情绪。 「干嘛道歉,又不是你的错。」她抬起另一隻手拭去眼角的水气,「没勇气直说的我,活该要等那么久。」 周少伦再也忍不住,放开两人交握的手,伸臂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不要再自责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大手放上她头顶轻抚安慰。「我们虽然分开了很久,可是现在不仅在一起,还结了婚、为同一个梦想努力,我每天都过得非常幸福。」 是的,那个圣诞夜,他们没有见到面。 今晚是他们结婚第二年的圣诞夜。「射手之翼」的圣诞活动在前一个週末就办过了,今晚射箭场乾脆公休,放老闆跟员工各自去过节。 这也是她回台湾后,两人第一次不在工作中渡过的圣诞夜。 周少伦问她想去哪里过,她说她想回s大,一起过他们没能过成的那年圣诞。 他们先去了学校招待所的湖景西餐厅吃了顿灯光美、气氛佳的圣诞大餐,然后照着以前在学校的习惯,四处散步后,到湖边小坐。 因为当年没能见成太过遗憾,虽然知道很傻,她还是硬凹他陪她演了刚刚那一段,当作完成当年未能完成的遗憾。 那夜过后,她不再试探老天的心意,明白了是自己没准备好,再也没有试图在回台湾时创造与他见面的机会。 「可是现在想想,我不知道那样做对不对……」她叹道,「也许见到面我也不会失去勇气,也许那八年我们可以不用过得那么压抑,你也不用遇到那么多心酸的事……但那时候的我,就是无法跨出那一步,所以看不到奇蹟发生。」 「我不会那样想。」他转头亲了一下她被湖畔的风吹得冰凉的脸颊。「分开的日子,虽然也有觉得难熬的时候,可是我知道我们都尽了最大努力。而且,就是因为有那段时期,现在的我们才会更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她的学弟,真的变成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呢…… 孙羽翎将头轻轻靠到他肩上,望着湖水反射路树上圣诞灯的点点微光。 「我一直忘记问你,后来小右学长离开后,你去了哪里?」不是说要来湖畔的吗? 「那个……」他欲言又止。「我在走去湖畔的路上,遇到了阿哲……」 「阿哲?他那时不是交了新女友吗?」她记得阿昊三人组全员死会,所以他大三那年常可怜兮兮地一个人包便当回宿舍吃啊。 「那天阿哲跟女朋友闹分手,一起过节的计画就泡汤了。他正好要下山找间酒吧喝闷酒,就叫我陪他一起去。」 「他们对你见色忘友,你还这么有义气陪兄弟借酒浇愁。」她不解。 「不是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那时候,我被学长闪得太惨,其实也很想喝点酒发洩。」 她很不想问这种老土的问题,但是…… 「如果你知道我就在这里,你会选阿哲还是选我?」哎唷,她还是问了。 她听到他轻笑出声。「你知道答案的。」 「我想听你亲口说。」她就是这么难搞的女人。「毕竟我那天晚上等了好久啊。」等到她爸打手机来关切她是散步散到哪去了,她只好断念回家。 「只要你出现在选项里,我永远都选你。」他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别忘了,我是你的脑残粉。」 「这么死忠?」 「嗯。」点头。 「那我跟你妈一起掉进湖里?」 「……」冷不防出现的超老梗世纪难题,果然还是难倒他了。 「傻瓜,」她淘气地笑出声。「我会游泳、你妈不会。一定要救你妈,知道吗?」 史上最温柔的婆婆对不起,你儿子实在是多年如一日的好调戏。 「翎,」等她笑完,他语气突然认真起来。「你也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她点点头,任他将自己拉起身,牵着她的手,往数百公尺外的大草坪走去。 对了,他对那个什么光之迷宫的,一定充满了创伤回忆吧。 当两人站在已成为s大圣诞招牌风景的光之迷宫前,孙羽翎转头看他。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毕竟他都陪她忠实还原当年的小剧场了,她觉得自己要礼尚往来地问一下。 他却笑着摇头。「陪我进去走一圈就好。」 「这么简单?」她真是嫁了一个无欲无求的男人啊。 这让强迫他陪自己演小剧场的孙羽翎忽然汗顏起来,想着自己是否应该主动给他一点撒比思补偿,像是媲美学长的大尺度情话之类的。 不过,所有这些想法,在她踏入炫目的光之隧道后,就暂时被拋在脑后了。 「好美……」她衷心讚叹,仰头看着佈置成银蓝色,让人如置身银河千万繁星中的梦幻圣诞灯海。 目不暇给地走了一段路,她才回过神来,发现他没在看灯,只是盯着自己,笑得好温柔。 「你在笑什么?」那眼神,真会让人心跳漏跳一拍呀。 「我在想,我终于看到你看灯时的表情了。」 「什么意思?」 「看到你开心的样子,就会让我觉得很幸福。」直球男孩再度上线。 「你——」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接不住他的超高速直球,耳朵立刻热了起来。 「对我而言,奇蹟早就发生了。」他将两人交握的手抬起,轻吻她手背一下。「你不是回到我身边了吗?」 孙羽翎觉得眼头开始酸涩。 「就算我之后再也没有试着跟你见面,你也不生气?」她将她一直不敢问的问题问出口。 「我知道你每次回来时间都很有限,又有很多事要处理。再说,我们的时间本来就很难对上。」他顿了一下,「就算不是那样,我也相信,你一定有你的原因。」 孙羽翎忽然就看不清楚他的脸了,眼前雾气朦胧。 就是这点吧。 他们即使不见面,还能维系这么多年的原因。 不管她做什么决定,他总是会替她往好处想。 「我也太幸运了吧,」她转头偷偷擦掉泪花,才回头看他。「八年都不跟对方见面,也没为对方做什么,人家还对我死心塌地的。」 「『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幸运的,那是因为你很努力。』」这次换心得男孩上线。「这是我前几天在杂志上看到的句子。」传了多年阅读心得给她的他,现在虽然不传心得了,却养成了阅读习惯。 他拉着她到无人的僻静角落,将她轻拥入怀。 「你为我做了很多,只是你从来不觉得而已。」他温暖长指抚上她凉凉的颊畔。「我们之间,一直是互相的。」 「嗯。」她其实明白他的意思。而且除了嗯一声之外,她再多说什么,一定都会带鼻音。 她以为他下一步是要吻她,但他没有,只是一直微笑看着怀中的她。 「你……」就算一开口就有可疑的鼻音,她还是忍不住了。「干么一直这样看我?」 他知道他这样对她的杀伤力反而更强吗?现在她的脸都比他的手指温度高了。 「对不起,我刚刚说我没有希望你为我做什么,其实还是有的。」他浮现懺悔的表情。 「是什么?」 「我想就这样看着真的在我怀里的你,看到过癮为止。」 ……这对她而言也太羞耻了! 「……一定要在这里吗?」平常看得还不够多吗? 他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理由是?」 「那时候被迫听小右学长调情,我是靠着你传给我的那张自拍照撑过去的……」 噢,她懂了。「所以你就发誓,有天一定要跟我一起来?」 他又点点头。 「……好啦,我知道了。」虽然这个要求铁定会挑战她的脸红极限,他刚刚都陪她演小剧场了,她还是秉持着公平原则答应了。 「谢谢。」他微笑凝视她的大眼中,闪耀着当年那个纯情男孩终于美梦成真的喜悦。 孙羽翎好像有点明白了。 他说的,看到对方开心,自己也会感到幸福的感觉。 「哎,」被他盯着看了好一阵子,感觉自己的脸红要到临界了,她忍不住打破沉默。「你真的只要这样抱着我就满足了?」 「……这里虽然是死角,还是可能会有人过来的。」他立刻懂了她的企图。 「那有什么关係?我们两个现在都不是校园名人了。」她踮起脚,勾住他颈子,主动送上红唇。 「翎——」被消音。 一开始还有些抗拒的周少伦,很快便沉溺在她甜蜜的吻中,情不自禁搂近她,加深这个吻。 原来,在如满天星斗的美丽光点之下,人的情感,会变得更直率。 想让她知道,自己对她用「喜欢」二字早就不足以形容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用吻。 用紧紧的拥抱。 用吻与吻之间,幸福的叹息。 「翎,merrychristmas。」他在她唇畔低语。 「merrychristmas。」孙羽翎微笑,再次回吻他。 他们,终于将一直空白着的圣诞节拼图给拼上了。 灯海下,捱过重重考验终于能再也不分离的恋人,是这个平安夜最美丽的奇蹟。 (新修版特典番外二?完) -- 说点话: 在为了姐妹作《灰姑娘掉落的甜点》隐藏一年半后,终于修好文让隐藏番外们全部重新与大家见面啦!(撒花) 主要修改的部分,是让小右跟玟盈部分的剧情时间线能跟他们的故事合理接轨~(也就是他们的部分是新剧情) 这篇番外当初是在编推期间为了庆祝人气破万而写的,那时也想藉着番外,让小右这对出来让我摸索一下他们能否写成长篇(写完后觉得这对好像……能行!),但因为后来真正写出《灰姑娘》时有做些设定上的微调,所以跟上一篇番外一样被暂时隐藏。一直惦记着有空番外要修稿这回事,刚好又到了圣诞节,就趁机修稿重新发佈。 发佈完这篇,《恋爱对抗赛》的八万字番外就全部归位了,继续稳坐我目前番外字数最多的作品宝座~(这根本是难以超越的障碍了吧xd)回去修文的时候,也很怀念这对可爱的学姊学弟。 很开心能在2021结束前浮水更新跟大家打打招呼,不管是有看过旧版的老朋友、还是第一次看的新朋友,希望这个新版本都能在为了疫情而有些辛苦这段期间带给大家一些有趣与温暖甜蜜的感觉~祝大家圣诞amp;新年快乐! 特典番外三:成为一家人_初一篇 《初一.周家篇》 「阿翎啊,阿婶跟你说,我们做媳妇的,最重要的还是生个孙子给公婆抱,工作可以以后再作啦……」 「阿翎啊,阿姑跟你说,我认识你婆婆阿婉几十冬了,阿婉齁,口是心非啦,说不需要再一个孙子,就是需要的意思,你千万毋通被她骗去。」 「阿翎啊,婶婆这里有一些自己种的菜头,你拿回去顶港吃啦,我媳妇吃了三个月,就有身了馁!吃菜头、好彩头!」 大年初一的早饭后,蕉美村周家透天厝的稻埕前,吃完饭就出门走春拜年的几位乡亲们,正围着孙羽翎进行一波生子劝世演说。 周少伦和大哥一起贴完整栋透天厝门窗横樑的春联、福字和窗花,回到一楼大门口时,看到就是妻子被乡亲女性长辈们围攻的惨烈画面。 「不去救一下你老婆?」大哥以前辈的表情笑看他。 「我是很想……」周少伦观察着妻子的表情,还好,眉头还没皱起来。「但她不准我随便出手,说那样没办法跟乡亲打好关係。」 他知道,为了他,她很努力地试着跟这些淳朴但保守的小世界里的人们相处。 「不用担心你弟媳啦,她很聪明的。」捧着菜头粿走过的大嫂笑道。「你还是担心你儿子吧,小光一睡醒就抓着手机,不知道跑去哪里,连早饭都没吃,不知道会不会饿扁了……」 「不用担心,他吃手机就饱了!」大哥重哼一声,闪身进客厅跟父母泡茶看电视,留下大嫂与周少伦面面相覷。 「唉,一样是送去练体育,小光就不像你高中时那么令人放心。」大嫂叹气,拿自己高二就已是南部棒球名校王牌投手、还在去年的u18青棒赛中大出锋头,现在是新一代蕉美村之光的儿子没輒。 「大嫂,小光难得放假回家一趟,应该是去附近找朋友。」周少伦以过来人的经验安抚忧心的大嫂。「我看到他,就叫他回来吃饭。」 大嫂点点头,眼神朝孙羽翎的方向比了一下。「对了,虽然你老婆聪明得不需要你随便插手,偶尔英雄救美一下,她还是会很感动的,知道吗?」 「我知道了……」这话由大嫂这个蕉美村媳妇界的前辈说出,感觉说服力十足。 「还有,叫羽翎不用来帮忙准备午餐了。午餐就是吃昨天年夜饭剩下的菜,只要再煮锅白饭、煎盘菜头粿就好,我两三下就搞定了。你不如带羽翎去附近走走,你们从昨天回来,羽翎就忙着帮忙我跟阿母准备年夜饭,你就忙着帮你阿爸跟大哥修东搬西的,连睡觉都分开到我儿子女儿房里睡,你一定很想老婆吧。」大嫂拋给他一个会心的微笑后,离开。 大嫂这话说到周少伦心坎里了。习惯了握着她的手、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入睡的他,昨晚辗转难眠。 他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能放松安睡的地方,从这个从小成长的老家,变成了有她在的地方。 周少伦抬眼看向仍被乡亲们热烈劝说的妻子,她也正好看过来,无声朝他发送唇语。 等我一下。 她说。 他笑着点点头,知道她要反守为攻了。 「阿翎啊,你基因这么优秀,不生一个太可惜了啦……」乡亲们变招进攻。 「婶婆,」孙羽翎反应很快地握起婶婆的手。「说到优秀,你们家那个很会读书的舒苹呢?今天怎么没看到她陪你一起来?她高三了吧?学测考得怎么样了?」 「哎哟,说到我们家那个阿苹啊……」婶婆一脸骄傲地细数起孙女打出生以来的优秀事蹟,一旁边的乡亲也配合地连声附和。 话题的方向,不着痕跡地转了向。 不管亲眼目睹几次,周少伦都觉得她好厉害。 因为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再加上从小父兄管得严,面对村里的长辈,周少伦自小就有种习得的无助——不敢违逆他们,也从来没想过可以反抗。直到见证她应对有时真的热情到过分的乡亲们的方式,他才发现,面对过火的关心,比起逆来顺受,主动出招才是最佳解。 「既然舒苹觉得考得不错,应该能去很好的大学,恭喜婶婆,她一定是遗传到婶婆的聪明。」她一脸甜笑地说着客套话的样子,让周少伦嘴角忍不住上扬。 觉得崇拜、跟觉得她不真诚得好可爱的感情是可以同时出现的吗? 拥有许多他所没有的才能的她,总是不断更新他看世界的眼光。 于是,他也有一点点改变了。 「哎唷,只有头脑像我有什么用。阿苹一谈恋爱,就没有在用头脑了,说什么要为了男朋友留在南部读大学,让我知道是那家的猴死囡仔勾引她,我一定打断他双腿!」 「婶婆,我们会帮你劝劝阿苹的。」周少伦走近,伸手握住心爱妻子的手。「我找阿翎有点事,婶婆你们进去坐,我阿爸阿母泡好茶等你们了。」 不给乡亲反击的时间,他坚定地将她拉离现场。 大嫂的话真是金玉良言。就算他不出手,她也有能力自行脱身,被他牵往一旁周家香蕉园的她,表情还是掩不住惊喜。 「周先生,找我什么事?」她明知故问,笑得好开心。 「因为我很想你。」 他还是那个只有高速直球一种球路的投手,而她还是招架不住,微微红了耳根。 等她脸红褪了,两人也在香蕉园中走了一段,他才又开口:「大嫂说午餐不需要帮忙了,我们去附近走走好不好?」 「大嫂真贴心。」她笑。「那当然好囉,不过……」她伸手拉下芭蕉的阔叶,遮住他的视线。 「不过?」他拉开那片碍眼的芭蕉叶,她的笑容在眼前放大。 「我想先做一些不能在大家面前做的事情。」主动吻了上来。 她甜美芳馥的唇让他立刻沉溺,不管他们还不算走到真正人跡罕至的香蕉园深处,他本能地双手环抱住她,用同等的热情回吻。 等一下要带她去哪里呢……但说实话,他现在只想就这样吻到天荒地老。 很多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他却觉得,他们的感情,反而变得更深刻了。 是情人、也是家人,给他一种难以取代的安心感。 说到家人…… 「翎,」他低声道,「我的答案还是一样。」 他说起他们最近开始玩笑着讨论起的,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好的话题。他当然是女儿派。 她停下吻,不置可否地看向他。 「你确定?」而她是坚定的儿子派。 他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来支持自己的论点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人声。 「周光薫,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你加我不认识的女生的ig?」 「阿苹,我都解释几遍了,那个只是表妹。」 「少来,『没有血缘关係的表妹』要去哪里认识?你觉得我很好骗?」 「我不是说了吗,就刚好有共同朋友才被她加的啊。我跟她真的没怎样,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周少伦和孙羽翎对看一眼,立刻有默契地往香蕉园更深处走去,以防被小光跟阿苹这对秘密的青梅竹马小情侣发现。 「你看,我们周家的男生就是笨,连安慰女朋友都不会,还越描越黑。」他牵着她,走进老地方的秘密基地棚架下。「这种基因……还是不要再传下去比较好。」 「你哪会笨?」她被他的不想要儿子的理由逗笑。「你可是娶到我了喔?你觉得,我会选个笨蛋当另一半吗?」 她的说法跟自信爆棚的俏皮表情也逗笑了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脸颊。 咦,有点烫。 「你发烧了吗?要不要带你去看医生?」想起最近流行病的新闻,他立刻开啟护妻狂魔模式。 「是南部天气太热了啦。」她笑,拿下他在她颊上的大手时,轻吻了一下,害他心跳乱了一拍。「不然,你带我去糖厂吃冰吧?到明天回娘家之前,我需要好好保持冷静。」 「好。」他重新牵好她的手,拉着她走出他们恋情开始的那个秘密棚架。「我们散步过去。」 园内起了一阵风,蕉影摇弋,让他们携手前行的身影看来更加恬适。 在严峻的初二到来前,让他们先好好享受这个很蕉美村悠哉初一吧。 — 这是2020的旧文重发,只改了些小地方 没想到两年后疫情依旧肆虐,不必大修也没有违和感(默) 今年的过年,希望大家都能平安与亲朋好友团聚~ 话说乡下的过年,就是少不了邻居来串门子啊(深有体会)xd 初二09:00更新初二篇! 特典番外三:成为一家人_初二篇(上) 《初二.娘家篇》(上) 初二回娘家,是多少嫁做人妇的女儿最热烈的期盼。能回家做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离开时还能当个女儿贼,带走父母满满的爱与大包小包的餽赠,这种幸福又愉快的事,别说女儿,只要是个人都会喜欢。 但孙羽翎从小过年最讨厌的活动就是初二回娘家,听到都会心里一阵恶寒。 原因很简单,因为以上待遇,在她娘家——正确来说,是她母亲的娘家——一律从缺。 溼冷的新竹山村中,三合院正中牌匾写着「东海堂」的徐家老宅,正上演着每年一度的大戏——出嫁的四个徐家女儿,带着自家丈夫孩子,向徐家仅存的大家长,孙羽翎高龄八十岁的外婆徐范银妹女士,进行年度匯报的日子。 「秉玥,从你们家开始吧。」坐在祠堂左侧太师椅上,一身枣色套装、将黑白相间的发丝梳成包髻的徐范银妹女士,照例从最小的女儿,孙羽翎的小阿姨,开始点名。「跟祖先报告,这一年,孩子书念得怎么样了,还有你们夫妻的工作薪水多少。」 小阿姨深呼吸一口气,从供桌上捻了香,分给丈夫,还有分别还在念国中的儿子、念高中的女儿一人一隻,然后以从容就义的表情,往供桌前扑通一跪,开始匯报。 「徐家祖先在上,子孙秉玥,带着丈夫培伟、孩子书茵、书辰,向祖先问安。」先来一段外婆订下格式的开场白。 「书茵去年考上第一志愿,今天特地穿绿制服来跟祖先报告。」小阿姨面有得色,回头看向被强迫穿上高中制服回外婆家,一脸扭捏的女儿,同时不忘窥探老母亲的反应。 「书茵不愧是我们徐家的女人,很争气。」外婆扬起一个讚许的微笑,从手边茶几拿起一个红包,看着外孙女跪着过来接下。「高中三年好好努力,阿婆要看你的名字在台大榜单上。」 小阿姨,你听过骄兵必败吗? 孙羽翎暗自替第一手就打出王牌的小阿姨感到失策。 「书辰今年国三,上学期模拟考都在全校前五名内,只要今年会考维持水准,要考上第一志愿应该也不成问题——」 「问你过去一年的事,扯未来的事做什么?真的考上了,再来夸口。」外婆冷声打断。 小阿姨瞬间成了风中柳树,瑟瑟发抖,低声道歉。 「我跟培伟,薪水都跟去年一样……」预感到母亲又要插话的小阿姨,声音越说越小。 「跟去年一样?今年景气不是不错吗?没加薪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偷懒了?孩子努力唸书,父母也要努力工作啊。」不由分说就是一阵洗脸。 小阿姨跟姨丈,都是收入优渥的银行管理阶层了,还被嫌成这样…… 站在一旁的孙羽翎,想像等会轮到自己家的场面会有多可怕,不禁手脚发冷、胃部揪紧。 她下意识地捏紧拳头,一隻温暖的大手伸过来,松开她的紧绷,与她五指交缠。 噢,她真高兴他在。 她转头看向丈夫,叹了一口气。 「你也是第二次陪我回娘家了,应该开始理解为什么我不想生女儿了吧?」 从小看外婆这样年年为难自己的女儿,母亲也尽得真传老是为难她,她真心害怕自己会复製原生家庭的悲剧啊。 「羽翎,吵闹什么?你三阿姨在跟祖先报告呢。」八十岁了仍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外婆沉声斥道。 「阿婆,我——」 「阿婆,对不起,我们下次会注意。」周少伦立刻代她道歉,握紧她的手,要她别衝动。 站在周少伦斜前方的孙拓宇,回头向姊夫迅速比了个讚。 孙羽翎想回嘴的不甘心,在他温暖指腹轻轻摩挲她掌心的安慰下,慢慢平息下来。 其实她明白,以外婆的强势个性,像他这样服软,才是最快收拾局面的方法。 但承继了从外婆到母亲一脉相传的强势个性基因的她,老是按耐不住回嘴的衝动。初二的匯报大会,以前常被母亲和她两人搞得腥风血雨——母亲的爆点是外婆嫌弃父亲研究文学是「没用的学问」,她以前的爆点则是外婆和母亲总觉得她练射箭是「不务正业」。 大家都知道她们家惹阿婆不开心的点最多,所以虽然她母亲是二女儿,却总是排最后一个匯报,一个决战要放在最后的概念。 三阿姨家的匯报和平地结束,夫妻都是明星高中老师的三阿姨家,两个儿子没意外地一个是当地第一志愿的男子高中、一个是国立大学牙医系,今年也风平浪静,没什么可挑剔。 当大阿姨一家上场时,想到等会就要轮到自己家,孙羽翎又本能反应地开始胃痛加手心泛汗。 有个究极大魔王般的外婆,蕉美村那些爱管间事的鸡婆乡亲,在孙羽翎眼中都像天使。与其和外婆共处半天,她寧愿被乡亲们劝生一整天——反正淳朴的乡亲们常说着说着就被她带跑话题,不然就是以对她外貌跟头脑的讚美结束那回合,最后她还会得到免费有机蔬果回家加菜。 但她外婆就不是这么好对付的角色了。去年她第一次带刚与她新婚的周少伦回来过年,外婆就把她男人嫌得体无完肤——从头脑不灵光、到钱赚得太少、车子太旧、怎么还没买房,无所不嫌。就算周少伦拼命拉着她手,暗示她别回嘴,她还是忍不住爆气顶了几句。 「翎,拜託你答应我,今年不管阿婆怎么说我,你都不要替我回话。」今早在高铁站等父母来接他们一起回外婆家时,周少伦语重心长地拜託她。「就像你想跟蕉美村的乡亲们打好关係,我也希望阿婆有一天能接受我娶走她最看重的孙女。」 「可是我……」听不下去有人那样骂她男人啊。 「我们一年就回外婆家这么一次,这次搞砸,又要再等一年了……」他幽幽叹气。 唉,他说得对。「好啦……我尽量。」 自己也结婚后,孙羽翎才稍微理解了母亲的心情——每年都要被徐范银妹女士嫌弃一遍自己选择另一半的眼光,那感觉真的很讨厌。 她以前只觉得母亲跟外婆一样,用社会上的功利眼光来评判人的优劣——会念书的就是好学生、钱赚得多、社会地位又高的「师」字辈就是成功人士——亲身站上火线面对外婆一年一度的严格检视,她才发现,连她都会忍不住在心里盘算,有哪些可以先避开的爆点,她要尽力避开。 虽然这不代表母亲可以因此嫌弃或试图改变子女的人生选择,但这种几近歇斯底里地在意外界评价的行为,并不是母亲原创,而是上一代传下来的深沉恐惧。 十五岁就嫁入徐家的外婆,却直到二十二岁「高龄」才生下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此后又连生了三个女儿,终生都未得一子继承徐家香火。外婆只能以女儿们的出人头地,当成自己能在这个保守山村抬起头来走路的力量。 去年回完娘家,她曾经歉疚地跟被彻底嫌弃的丈夫解释外婆跟母亲这么不讲理的理由,希望他能好过点。 他却不太介意地笑了。「虽然阿婆还不是很喜欢我,但你妈今天有帮我说话,我其实还满开心的。」 她一愣,觉得她男人真不愧是阿狼学长称讚过的,心理素质异常强大。 「你不会觉得,我的家人真的很难搞吗?」周家人都对她很好,但她家——先是她妈、再来是外婆都不给他好脸色看,她总觉得对不起他。 「蕉美村那些把我家当自己家在管间事的乡亲,你都没抱怨了。」他笑,握住她的手。「如果你妈都能从嫌弃我,变成愿意替我说几句话,说不定有一天,阿婆也会原谅我娶走她最看重的孙女。」 「阿婆才没有最看重我,她每年最爱嫌的,就是我这个什么都不照她意思做的不孝孙女。」她皱皱鼻。 「别担心,状况会一年比一年好的。」发现她语气中的低落,周少伦将她左手抬起,轻吻她戴着婚戒的无名指。「我会用我的方式好好努力。」 大阿姨家的匯报到了尾声,在台北开了家诊所的医生大姨丈、与负责诊所事务的护理师大阿姨家一向没什么爆点,一对小她两岁的双生女儿,都是台大毕业生,现在姐姐黎真是已婚的竹科工程师、妹妹黎羚是单身的语言治疗师,外婆只意思意思地问了一下姐姐何时打算生孩子、嫌了一下妹妹薪水怎么都不会涨、快三十岁了怎么还没有对象等意料中的话题,个性严谨的姐姐给了个明确生子时程,爽朗少根筋的妹妹也只是哈哈一笑,就被外婆轻轻放过了。 「秉琪,轮到你们家了。」徐范银妹女士这一发话,室内气温立刻下降十度,静得只听到外头芒草被强风吹拂的沙沙声,宛如大战前夕的死寂。 孙羽翎不安地转头看了丈夫一眼,他给她一个像是说着「别担心」的温暖微笑,牵着她走向祠堂中央。 去年被炸得血肉横飞的他们,今年能够留下小命吗? 接过一炷香跪下,听着母亲开始向祖先问安的制式开场白,孙羽翎在心中不住祈祷。 -- 初二篇完全是家庭剧场xdd 就算过了两年回来看,还是觉得好有趣(幸灾乐祸) 不知道大家的过年有这么腥风血雨吗? 详情请见下篇分晓~ 特典番外三:成为一家人_初二篇(下) 《初二.娘家篇》(下) 开场白结束,孙母照着多年来的习惯,先将一家人手上的香拿过插进香炉,省得等会战起来碍了手脚,然后爽快交代自己与丈夫的薪水数字。本来就是徐家四个女儿中能力最强的孙母,年薪自然也傲视姐妹,而身为大学正教授的孙父,薪水年年都是可预测的数字,没什么意外之处。 徐范银妹女士听了点点头,没说话。 孙羽翎还在心中反覆演练如何以简单易懂的方式跟外婆解释他们经营射箭场的获利情况,第一个爆点就措手不及地来了。 「阿姆,圣寧他过完年,要去荷兰访问学者一年。」孙母徐秉琪握紧丈夫的手,没多说几句话铺垫就直接突袭式宣布。 妈,你怎么不说一声就放大绝啊!敏感消息不是应该放最后说吗? 跟周少伦还有弟弟并肩跪在后排的孙羽翎,立刻知道战况要糟。 「不是研究中文吗?去荷兰做什么?这样家庭要怎么办?」徐范银妹女士果然立刻开砲。 「现在学术圈也要与时俱进,圣寧是去学汉学典籍的数位化研究。」护夫心切的孙母马上帮腔。 「徐秉琪,我问的是你吗?是男人就自己回答,不要总躲在老婆后面!」 「妈,我跟秉琪……我们……羽翎跟拓宇……他们……」丈母娘兇狠的气势,震得温文儒雅的孙父无法好好说完一个句子。 唉,都过了这么多年,她爸还是没办法镇定面对这种场面,难怪在外婆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孙羽翎暗自叹息。 见丈夫支支吾吾,孙母又按耐不住帮忙解释:「这是我们都同意的。孩子也大了,圣寧他寒暑假还能各回来一次,根本不影响家庭的,阿姆。」 ……完了。 孙羽翎心一凉。 妈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全家都要被你拖进战场了。 已经猜到外婆接下来要朝哪里开砲的孙羽翎,焦虑地抓紧丈夫的手。 「一年不会影响家庭,那十年呢?」徐范银妹女士使出翻旧帐攻击,「自从羽翎任性要练射箭,你们夫妻平日一个台北、一个新竹,家都不像家了!看看羽翎台大念不到、还嫁给这么不成材的丈夫、拓宇做建筑做到憔悴成那样!这都是你们当年不会想,害了孩子!」 徐范银妹女士火力全开,一波追加砲击,让孙家一家五口当场全员重伤。 「……不成材的丈夫?」孙羽翎被这个评语炸到理智线边缘。 「翎,不要……」周少伦转头看她,拼命揉着她手心试图恢復她的理智。 「姐,忍一时风平浪静啊。」弟弟也扯了下她袖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放开丈夫的手,起身面对外婆,决定回呛:「阿婆——」 「阿婆,我知道我不够好。」周少伦却突然起身,挡在她前面。「她是这么优秀,应该要配上一个更优秀的对象……她却选择了这样的我。」 「原来你也有自知之明。」徐范银妹女士冷哼。 「娶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每天都告诉自己,我绝对要让她过得很幸福。」 如在战地负伤的惨烈心情中,孙羽翎看着丈夫挺拔的背影,胸口涌上一阵暖意。 他一定不知道,现在他看起来有多帅气。她都感觉到旁边表妹们的羡慕眼光了。 「你开个破车、到现在还在租房子、经营那什么射箭场收入又不稳定,哪算让我孙女过得很幸福?」徐范银妹女士依旧战力满点。 「阿姆,他们去年年底买了房子了,还没交屋而已。」孙母状似不经意的来驰援。「我们没帮他们付头期款,是用他们自己赚的钱。」 「……就买个房子,有什么了不起?」被助攻砲火打得气势稍弱的徐范银妹女士,还是立刻还击。 「阿婆,我知道这样还不够,但我会继续努力。」周少伦回头握住妻子的手。「希望您能给我机会证明。」 「证明什么?」徐范银妹女士挑起与女儿和孙女相似的一对精緻柳眉。 「我会像你们爱她一样,尽我最大的力量来爱她。」他一脸真诚的说。 周先生,高速直球是可以用在这里的吗?孙羽翎忍不住红了耳根。 「我孙女才吃那套,」徐范银妹女士冷笑,「甜言蜜语对我这种老人家没用。」 噢,果然不行。 「阿婆,你这样太卢了,到底要怎样你才会相信人家?」她终于沉不住气插嘴。 长孙女的无礼让徐范银妹女士嘖了一声,才道:「我只信眼见为凭。」 「啊?」眾人都是一愣。 「你们那个什么射箭场的,初几开工?」 孙羽翎捉摸不了外婆的心思,只能照实回答:「初五……」 「那好。我们在场这些人,除了初五要上班的,那天一起去给你们招待。」 「等一下——」就说初五开工了,那天全家族来,他们要怎么做生意? 「怎么?怕我们看到你们店里门可罗雀吗?」薑是老的辣,徐范银妹女士露出一个优雅微笑,没在跟孙女客气。 孙羽翎看向丈夫,他却如常镇定。 「好。阿婆,我们那天等大家来玩。」周少伦露出一个温煦无害的笑容。 等等,这真的没问题吗…… 像感应到她的不安,周少伦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 看着丈夫坚定到帅度再次破表的侧脸,孙羽翎心情既甜蜜又忧虑。 她完全预测不了初五到底会是什么局面。 于是,初二在娘家的战役,被掛上暂时休战牌,留待初五再战—— -- 註:「阿婆」是客语祖母/阿嬤的意思,而「阿姆(音近「阿梅」)」是客语妈妈的意思。 一开始就设定孙母家是客家家族,所以娘家的称谓也使用客语。 《初五篇》篇幅较长,初三~初五,每天09:00重新连载至完结! 特典番外三:成为一家人_初五篇(上) 《初五.最重要的家人》(上) 「再半小时他们就要来了……还有没有忘记准备什么?」 初五早上八点半,「射手之翼」的办公室内,孙羽翎焦躁地满办公室乱转。 「阿伦老闆,我没办法专心发文了,可以来捕捉一下这隻美丽的老闆娘苍蝇吗?」现在是射箭场正职员工,正为今天的开工在社群发文的沉心羿,从办公隔间探出头抗议。 周少伦放下手边刚确认完数量、预计送给今天所有来消费客人的小红包,看准她预计通过的路线,双手一伸,成功捕获了妻子。 「翎,我们不是决定,把他们当成一般客人招待就好了吗?所有的流程跟备案我们都一起确认过,阿婆喜欢喝的茶叶也准备好了,没问题的。」他覆住她又捏成拳的冰凉双手,觉得心疼。 聪慧又勇敢的她,不被至亲认可的恐惧竟然这么深——深到绑架理智,成为本能的情绪反应。 他不知道邀请外婆他们来,能够改变外婆的想法多少。但,他不想再看她每年初二焦虑到手脚发冷又胃痛发作,所以答应了外婆的要求。 初二那天回家后,他们讨论了整晚究竟如何接待外婆一行人。最后,他们决定,既然外婆精明又难讨好,与其精心设计、刻意製造出门庭若市的假象,不如就照常营业,让外婆看到射箭场平常营运的样子。 「我知道……」她叹气。「但是这个春节很多人怕感染都不出门了,万一今天真的门可罗雀怎么办……」 他拉起她的手,稍微用力,松开她紧握的双拳,一语不发地以指腹揉着她掌心上那些新月形的深深指甲印痕。 然后,他突然将她拉到办公室一进门左手边的储藏室中,关上门,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怎么了?」突来的亲密举动,让她红了耳根。 周少伦有时候其实很气自己。 为什么他不是那种令对方家长安心的优秀菁英份子?害得她必须面对先是母亲、现在是外婆的质疑。 但他不想在她面前说丧气话,毕竟她那么坚定地选择了这样的他。否定自己,就相当于否定了她的选择。 周少伦,你要为了自己爱的人,变成一个更强大的人。 一直以来,你都关关难过关关过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他再将双臂收紧些,深深吸进混着她香味的空气后,像充饱电似地松开怀抱,朝她扬起笑容。 「翎,你听好,就算今天过后阿婆还是一样讨厌我,我也没有关係。」他深深看入她美丽的眼,「阿杰学长当年骂我骂得更兇更难听,经过那时的特训,我早就刀枪不入。」 他想让她知道,他的心很坚强。 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她的心情。 「可是我有关係。」她一脸倔强。「婚是我们在结,外人没有资格批评。」 想起以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周少伦心中浮现一丝怀念。 她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个勇敢捍卫自己心上人的帅气女子。 但这样下去,解决不了衝突啊。 不然,再换个说法开导她? 「我觉得……阿婆只是替你惋惜而已,就像你妈之前那样。」 「惋惜什么?你哪里不够好了?我现在过得很幸福。」她想也不想地回道。 他笑出声。 「你笑什么?」 这辈子,他是当定她的脑粉了。 因为,她总是不经意地让他一再心动。 「没事,我们出去放开工的鞭炮吧。」 要不是沉心羿已经在门外敲门说放鞭炮的时候到了,周少伦其实蛮想趁外婆一行人还没来之前,在这里好好吻她的,就像他们平常有时候会做的那样。 他将手放上门把,转开前,突然回头,轻吻了她唇一下。 「不要担心,我们就尽人事、听天命。」 牵着她走出去,周少伦在心中做好迎战的心理准备。 特典番外三:成为一家人_初五篇(中) 《初五.最重要的家人》(中) 跟射箭场全体员工、还有今天其实还没开工,跑来友情支援的射箭场二楼咖啡店老闆耿霽一起放完开工的鞭炮,眾人清理完地上的鞭炮纸花,将糖果盅与小红包拿到门口接待柜檯放好,再过五分鐘就是正式开门营业的九点时,载着外婆一行人的三辆轿车,缓缓驶进停车场。 看来,外婆一行人就是今天的第一组客人了。 「那就麻烦大家,各就各位。」 周少伦一宣布,眾人便照着事前计划,各自戴上口罩,到自己的岗位上standby——负责顾柜檯的工读生,拿出柜内的乾洗手跟额温枪准备;由沉心羿率领的驻场国手级教练则掛上教练证,坐到柜檯旁介绍教练资歷的全彩人像海报前的驻场教练值班区;今天不对外营业,特别为了徐氏一族包场营业的咖啡店老闆耿霽,则上到二楼准备,等着晚些一行人上楼休息喝饮料。 周少伦与妻子对看一眼,然后站在门口,看着外婆一行人下车走来。 今天除了三阿姨一家以居住的城市有确诊的传染病病例,全家在家隔离为由缺席,其他家族成员全员到齐。 「怎么办,我有不好的预感……」她的声音又紧绷起来。 他伸手握住她又握成拳的冰凉左手,试图说些有趣的话分散她的心思。「不会的,我一直都是很幸运的人。」 「这种话是第一次跟暗恋的女生同场,就差点被暗恋的女生射爆脑袋的人说的吗?」 她带笑瞟来的眼神,让他决定乘胜追击。 「可是……最后她跟我结婚了。」话出口,他也忍不住在口罩下偷笑起来,被看穿的她捏了一记。 笑闹之际,同样戴着口罩的外婆一行人,抵达他们面前。 「阿婆、大阿姨跟大姨丈、爸、妈、小阿姨跟小姨丈,早。」周少伦向长辈们问好。 「不早了。只有年轻人才会九点还在喊早。」今天也是一袭枣色套装加包髻、精神矍鑠的徐范银妹女士,不意外地立刻开酸。 周少伦转头看一眼妻子,确定她不会又沉不住气回呛,才听若未闻地堆起笑,弯下身,看着身形娇小的老人家道:「阿婆,谢谢你特地从山上来这里看我们。我们先在门口量个体温、消毒一下双手,就带大家进去参观。」 「量体温?你当我们已经染了瘟疫是不是?我们山上那么乾净,该消毒的是你们这些都市人吶!」老人家立刻不高兴。 还好站在一旁的护理师大阿姨温言相劝,说这样才是正确的防疫观念,外婆才不情愿地让长孙女替她量额温、挤上乾洗手搓揉消毒,其他人也陆续照做。 「谢谢大家配合,我们现在就进去参观。」周少伦负起介绍的责任,像个介绍工厂生產线给上级看的厂长,领着徐氏一族踏进一楼的室内射箭场。「右手边是我们最远可以射到三十公尺的室内射箭场。平常有驻场教练指导与开课,也租借靶道跟器材给有基础的民眾自主练习,每週三、五的下午,也有为放学后的小朋友设计的乐乐射箭课。」 口罩掩去了徐范银妹女士的表情,但老人家眼神漠然,没有回应。 「左手边第一间是我们的办公室兼器材展售门市,」周少伦推开办公室大门,一团黑的店猫欧欧正窝在器材展售柜上的软垫打盹。「练了一阵子,想买自己的器材的民眾、或是附近的甲乙组教练跟选手会来参观选购。」 眾人进办公室绕了一圈,每个人有兴趣的东西都不一样——大阿姨的次女黎羚与小阿姨的儿子书辰有志一同地跑去研究弓箭器材,好奇地问着大表姐孙羽翎每样器材的用途与价格;早就来这里像走自家厨房的孙拓宇,则趁欧欧意识混沌时跑去吸猫;大阿姨的长女黎真则跟夫婿一起研究着墙上贴的课程海报的内容;小阿姨的女儿书茵则跑到那张周少伦与孙羽翎大学比赛时的合照放大而成的海报前,眼冒爱心地盯着海报上大学时的表姐夫。 至于长辈们,因为为首的徐范银妹女士站在门口不动,女儿跟她们的夫婿也就不敢僭越,乖乖跟着老母亲在门口罚站。 「接下来我们到多功能教室看看吧。」眼看老人家皱起眉头,似乎快失去耐性,周少伦赶紧催促大家往下一站前进。 离开办公室,往前走两步,就办公室隔壁到有大片落地窗的多功能教室。因为从外面就能清楚看见教室内部,周少伦没开门,直接介绍:「多功能教室平日晚上与假日白天,有以上班族为主要客群的瑜珈、有氧、trx等课程;配合下午小朋友射箭课的时间,也有设计给陪同家长的课程。」 眼看外婆眉头越皱越紧,而孙辈们似乎对免费招待的射箭课跃跃欲试,周少伦和妻子对看一眼,决定加快导览速度,让长辈们尽快上二楼咖啡店休息。 周少伦伸手按下射箭场离大门口最远那面墙的电动窗帘的按钮,帘起,窗外是座奥运规格标准室外射箭场。 「今天天气冷,就不让大家出去外面吹风了。」他回头看眾人一眼,没错过外婆那不感兴趣的眼神。「这个射箭场,平日租借给选手跟民眾练习室外赛的长距离,假日则拿来举办公司跟学校社团的射箭生存游戏。」 周少伦庆幸自己主动揽下了导览工作。若换成她,看到外婆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一定会当场又起衝突。 导览至此结束。长辈们被请上二楼的咖啡店小歇,除了早就玩猫玩到脱队的孙拓宇,其他孙辈则在一楼的室内射箭场,接受由沉心羿等驻场国手教练指导的射箭课。 照着他们之前的计画,容易被外婆激怒的孙羽翎留在一楼帮忙指导射箭课;而周少伦独自负起在二楼咖啡店招待一干长辈的重责大任。 打造成loft工业风的二楼咖啡店,处处都有惊喜的发现—— 以木质与金属两种材质打造出的工业风室内空间,乍看是间文青咖啡店,靠墙的一排木质书架上,放的却是漫画、电玩、某几届亚奥运的吉祥物娃娃、跟射箭比赛的奖盃跟奖牌。某面墙上还有耿霽、沉心羿、周少伦、孙羽翎四人选手时期的照片。虽然是咖啡店,却也有运动酒吧的特色,与一楼射箭场的主题相呼应,充分反应一、二楼店主们的好交情。 周少伦一带长辈们踏进咖啡店,耿霽便用「刚入手一批好豆子,为大家冲杯手冲咖啡吧」为理由,将孙父孙母、阿姨跟姨丈们邀请到咖啡店的吧檯位;而不喝咖啡这种西洋人饮料的外婆,则被周少伦引导到可以看到一楼射箭场动态的面窗復古沙发位落坐。 沙发旁的木质边桌,早已准备好泡茶的茶具,还有外婆爱喝的东方美人茶茶叶。 「阿婆,我帮你泡杯茶。」面对仍是毫无表示的外婆,周少伦再接再励,动手开始温壶温杯。 以前在l高每天看教练泡茶,看久了,周少伦也学会怎么泡。但为了今天不出错,他初三、初四两天也在家练习了好几次,此刻他才能一边注意着外婆的反应、跟楼下妻子的状况,而不弄乱流程——用茶杓将茶则内的茶叶拨至茶壶底部铺满,冲入八十度c的热水,盖上壶盖,在心中数到六十,将茶汤倒进茶海中,再分装至茶杯中。 「阿婆,请用。」他将飘着馥郁果香与蜜香的第一泡茶双手递给外婆。 老人家接过,拉下口罩,默默将茶饮尽,将茶杯放回茶盘上。 周少伦见状,立刻再从茶海补满一杯茶,外婆却将口罩戴回去,没有要再喝的意思。 虽然他刚刚跟她说,不管今天结果如何,他都没关係,但外婆从入内参观后就没说过话,连呛声都没了,反倒令他开始不安。 从外婆整趟导览的漠然反应,他才明白,外婆今天来参观,感兴趣的其实不是射箭场的营运状况,而是他是否有能力配得上她的宝贝长孙女。 外婆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导览得还行。流程谁想的?」外婆第一句话就问重点。 「流程是我们一起想的,」他诚实回答,「但介绍的台词是羽翎帮我写的。她陪我在家里练习了很多次,我刚刚才能这么顺畅地说出口。」 「你倒是很老实。」外婆又拉下口罩,拿起第二杯茶喝了。 「所有人都知道她比我聪明得多,」周少伦看向一楼的妻子,眼神温柔。「认识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他们的相遇,是他人生中最幸运的意外。 「我们徐家的女人,不是每个男人都受得住的,你行吗?」外婆再次挑战他。 「我没有想过受不受得住的问题……」不擅言词的他被问倒了。「可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幸福。」 「年轻人就爱用这种肉麻的字眼。」外婆的语气颇不以为然。 周少伦发现一楼的妻子、和她身边的小表妹书茵,一起朝他这边抬头看过来。 然后她转头看着小表妹,皱起眉,摇了摇头。 小表妹拉起她的手,像在恳求些什么,她眉头皱得更紧。 口罩掩去两人大半表情,但气氛看来不太对劲。 而且,她看起来也不太对劲。 「羽翎像她妈妈,而她妈妈像我,天生倔强。」外婆突然卸下心防似的吐露真言。「就算是丈夫,有时也看不出我们其实在咬牙忍耐……」 「阿婆,对不起,我必须下楼一趟。」 周少伦突兀地打断正在说心里话的外婆,起身以最快速度衝下楼。 「怎么了?」他跑到妻子身边拉起她的手,她正以频繁的速度眨着眼。 听到他声音回头的孙羽翎,像安了心似的,忽然倒进他怀里—— 被他抱着才站得住的孙羽翎模模糊糊地低语:「突然头好昏……」 「羽翎是不是怀孕了?」跟着衝下楼的孙母一喊。 「啊?」天外飞来一笔的推测让一楼眾人当场满脸问号。 接收到眾人怀疑眼光的孙母,气急败坏道:「我怀她时也是这样!」 「啊!」眾人恍然。 未经证实的准人父周少伦,抱着站都站不住的妻子,心跳被吓得像刚衝刺完百米。 老天……他真的要当爸爸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