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寒士》 第一章 天崩开局 啪! 一滴清凉的水溅在了眉心。 沈麟缓缓醒来。 土屋之中,整个房间里都是潮湿的水汽,身下的稻草,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腐朽的味道。 这里是…… 好一阵子。 沈麟才理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自己竟然穿越到了一处从来没听过的地方。 大周。 原主今年十九,世世代代都是贫农,前段几日刚花大价钱娶了个小媳妇。 而过门那天和一群狐朋狗友赌钱,输的太惨,急火攻心,倒在病床上一病不起…… “相公,你醒啦!” 清脆的声音传来。 刚过门的小妻子,柳楚儿快步走过来,将沈麟扶起。 沈麟打量着自己的妻子。 十六七岁的脸蛋清秀靓丽。 只是身形颇为瘦弱。 大周的女人,不嫁出门就是赔钱货。 超过十六岁,每年都要交一大笔税负。 十七岁才嫁给沈麟的柳楚儿,其实已经算是“大龄剩女”。 这也与她那见钱眼开的父母有关系。 毕竟。 在这几个村里,肯花二十两银子当彩礼的冤大头,也就只有沈麟这个败家子了…… 看着对方关切的眼神,沈麟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好在柳楚儿絮絮叨叨地先开了口:“相公你病了这么久了,都没吃什么东西,应该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唔,好。” 沈麟点了点头。 一炷香后。 柳楚儿端了一碗麦饭,还有一小碗黑乎乎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递给了沈麟。 夹了一筷子端详了良久,沈麟才确定这玩意是一种野菜,而不是柳楚儿不小心给煤灰盛给了自己。 看着这些东西,沈麟虽然饿,但是着实食欲不高。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旁边柳楚儿还在站着,只是眼神中,却有些奇怪。 直到看到柳楚儿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沈麟才恍然大悟。 对方说不定也是饿的。 “你怎么不吃饭?”沈麟停下筷子,问道。 “我……我吃过了……”柳楚儿低下头,脸上就差写着撒谎两个字了,随后转身去忙活了。 大周虽然男尊女卑,但是也没有男人吃饭,女人看着的道理。 难道…… 家里实在没什么吃的了吗? 沈麟突然想起,经过这几日的折腾,家里怕是已经山穷水尽! 心中并一惊,他便将碗中的麦饭扒入口中,站起身来到厨房。 翻箱倒柜了一阵子。 沈麟的眉头拧住了。 厨房里面油盐,不出预料已然见底。 两根破野菜留存,也不知能撑过一顿不能。 “啊!相公!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沈麟转头看去,却发现柳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一脸惊惶地看着自己。 “楚儿,家里只有这些余粮了吗?”沈麟问道。 话音刚落,柳楚儿的脸却愈发惶恐了起来,甚至直接跪在了泥地上。 “对……对不起,是我这几天贪嘴了……给家里的粮食都吃了……” 柳楚儿显然被吓的不轻,声音中都略带了些哭腔,更是下意识伸手护住头,一副生怕挨打的样子。 “你这是做什么?!”沈麟倒是被对方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给对方拉了起来。 柳楚儿这一脸菜色的样子,看上去不像是贪吃的人。 “相公,你会不会赶我走啊……”柳楚儿小心翼翼抬头,看向沈麟,眼神中的恐惧让人心疼。 这小妮子怎么这么胆小? 沈麟有些无语。 “怎么会!”沈麟摇了摇头,“我这刚醒过来,也该了解一下家里的情况了……” 说着,他目光突然停在了地上一小堆麦壳上面。 这是…… 沈麟蹲下去,突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吃的麦饭,是脱过壳的。 袋子里面装的麦子,却是带着麦麸的。 古代的麦饭,其实一般指没脱壳的,这样的麦饭吃起来难吃不说,还容易造成食道和消化道上的损伤。 但是脱壳是一道非常麻烦的手续。 只有有钱人,才能吃得上没有脱壳的麦饭,甚至碾好的面粉做的食物。 这些壳是…… 沈麟不敢置信地看着旁边的柳楚儿:“这些麦麸是……” 柳楚儿乖乖点了点头:“我想着相公醒了之后,可能身子虚,吃不得带壳的麦饭,就用手剥了一些……” 我的天! 沈麟震惊了! 这是什么绝世好妻子? 徒手剥麦壳,虽然在沈麟这个现代人看来,多少有些笨,但是这里面的关切之情,沈麟是能清清楚楚感受到的! 沈麟心中暗自决定,来日自己可一定要给她好生活,不再忍饥受冻! 但心中所想还未开始践行。 窗外一阵风吹过。 头顶木梁突然咔嚓一声! 沈麟还有些不明所以。 柳楚儿的脸色却突然变得煞白:“糟了!房子塌了!” “卧槽?” 噼里啪啦,云烟四起! 房子瞬间塌了一半。 反应过来的沈麟,扛着老婆就朝外面窜! 前脚刚出门,后脚房子就彻底塌了! “呀!!” 柳楚儿大叫一声,快步上前。 在一个地方扒拉着,忙乎的身影仿佛是一只小仓鼠一般。 “楚儿,这边是放着什么宝物吗?值不值钱啊?”沈麟眼前一亮,走了过去,帮忙将一根房梁抬起来,露出了一个看上去颇为古旧的箱子。 看上去莫名有些眼熟啊…… “相公,您在说什么啊……这箱子里面是您的书啊……”柳楚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麟。 “咳咳……”沈麟一拍脑袋,这才反应过来。 两人携手,才将箱子搬到了屋内。 不得不说。 这个装满了书的箱子还真是有够沉的。 才到屋子里面,柳楚儿慌忙打开箱子。 看到最上面的线装书本都被雨水浸湿了基本,竟然嘴角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对于这个脆弱的小妻子,沈麟是真的有些无奈了。 “哎呀,不就是一些书吗?你哭什么啊?”沈麟摸着柳楚儿的小脑袋劝慰道。 “那可是书啊!”柳楚儿有些害羞地甩掉了沈麟的手,然后咕哝了一句。 沈麟想了想。 也是。 这个时代科举才是改变命运的唯一出路。 “大周版孔乙己……”沈麟对原主的行径表示了鄙夷之后,从箱子里面翻出来一本书随意打开。 这是文言文,又没有标点,沈麟入眼如同看天书一般。 再看看封面。 《华胥引》 好像是一本讲文章怎么写的书。 沈麟随手将这玩意一丢,看的真费劲。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自己这个理科生,还是走技术路线比较靠谱…… 第二章 知识就是金钱 “呀!” 柳楚儿惊呼一声,却是连忙将沈麟丢的那本书收了起来。 沈麟见状,不禁好奇问道:“你也喜欢看书吗?” 柳楚儿摇摇头:“没,没有……只是听说会读书的人都是有大本事的。” “有本事……”沈麟啧了一声,“有本事能当饭吃吗?” 刚才从废墟里面抢救东西,又给他为数不多的体力消耗了个干净。 肚子又开始饿了起来。 柳楚儿此时也不折腾了,坐在一张小马扎上,抱着双膝,看着门外,澄澈的眼神中也满是迷茫。 小丫头估计现在也很饿了吧…… 沈麟揉了揉脑袋,有些头疼。 当务之急,是吃饭。 站起身,沈麟准备看看能不能找其他村民换点东西。 沈麟的举动也惊动了正在发呆的柳楚儿。 “楚儿,现在咱家也没粮吃了……”沈麟眼睛四处打量着,“你说家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卖钱啊……就算是房契地契田契也好啊……” “夫君,那些东西好像在你结婚之前,就被你给当了出去……”柳楚儿弱弱说道。 “啊?”沈麟有些傻眼。 回想了一下。 柳楚儿说的没错,在娶柳楚儿之前,沈麟因为好赌,家里的田契,地契就全被他陆陆续续抵押给了玩伴。 娶柳楚儿花一大笔钱,当天喝酒赌钱又给剩下的钱几乎造了个精光。 沈麟几乎要气笑了。 这原主真他娘的够“潇洒”的! “那现在怎么办啊……”柳楚儿也有些焦急,苍白的小脸,看上去让人尤为心疼。 “没事,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沈麟下意识安慰道,目光突然落在两人刚才费劲搬过来的箱子上面。 这箱子…… 是不是能卖点钱? 等等! 不对! 看着被柳楚儿收拾完之后,码放整整齐齐的书籍。 沈麟一拍脑袋。 自己放着这一堆“宝藏”看不到,老在乱七八糟寻思啥呢? 俗话说的好。 知识就是金钱啊!!! 记忆中。 当时买这些书的时候,给老爹可是心疼的直抽抽。 在造纸术和印刷术还没有普及的这个年代,这些书想必不便宜。 “楚儿,来搭把手,帮我给书整理一下……” 沈麟有了打算,撸起袖子,将箱子里面的书往外搬。 “啊?!夫君,你该不会是要给这些书卖了吧!”柳楚儿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沈麟。 “没错!”沈麟嘿嘿笑了两声。 反正这些书他也看不懂,与其留着吃灰,倒不如让它最后再发挥一下余热! “可……可是……” 令沈麟意外的是,柳楚儿竟然挺身而出,直接挡在了沈麟的面前。 伸出双手,仿佛是老母鸡护孩子一样。 “那可是书啊……要是给书卖了之后,相公以后还怎么读啊?”柳楚儿面色焦急。 沈麟摸了摸鼻子。 在他穿越之前,原主自从那次名落孙山了之后,基本上没有再翻开过书本了。 他不学无术的样子,村里人几乎都知道。 只有这个从邻村嫁过来的柳楚儿,还以为自己是正儿八经读书人来着。 “读书人有什么好的,你相公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不还是穷光蛋一个?”沈麟摇了摇头,“我决定以后换路线了,咱不做官了,就想办法搞钱!” “可,可是……”柳楚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沈麟。 “乖,听相公的话,咱先给肚子填饱再说……我可不舍得你再挨饿了。”沈麟叹了口气,一顿劝说,才给柳楚儿说服。 将所有的书用油布包上。 沈麟迈着大步子朝着村子里面的学堂走去。 李家湾是个小村子。 学堂就是两间小茅屋。 这个点正是上课的时候。 当沈麟出现在门前。 十几双不安分的眼睛不约而同地扫到了他的身上。 “大秀才!” 有个孩子嗷一嗓子,课堂顿时哄乱起来。 台上一个山羊胡老者,本来抱着本书,摇头晃脑吟诵着词句,此时皱住了眉头:“沈小子,你过来干什么?” 沈麟对这个教过自己的老秀才田文青陪着笑,推开门走了进来,“嘿嘿,有个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对这个声名狼藉的弟子,田文青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你这么大了,不会还想过来听课吧……” 此话一出。 台下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 沈麟有秀才之名,却是耻笑之称。 许多家长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你长大了可不要学那个沈麟,花那么多钱读书,结果屁都没捞一个。” 对于这些嘲笑的声音,沈麟倒是不以为意。 他走到田文青的桌子前,将背着的包解开,露出来一大堆书来。 “哇……”下面传来一阵孩子的惊呼声。 虽然在学堂上课。 但是“书”这种神圣的东西,还是只有少数孩子才能买的起。 平时大部分都是用树枝等东西在地上写字。 这么多书,除了老秀才,也就只有这个“大秀才”才能有了。 “什么意思?”田文青略微扫了眼上面的书,看向沈麟。 “我最近急用钱,估个价吧。”沈麟耸了耸肩,“这么多书打包卖了,又都是旧书,你给我打个市价对折,怎么样,这笔生意很划算吧……” “卖……卖书?” 田文青震惊了,山羊胡子一翘一翘,在沈麟看来颇为好玩。 “嗯,卖书,这些书全卖了。”沈麟重复了一遍。 这老头。 是不是上了年纪,耳朵不太好使啊? 沈麟上下打量穿着文士长袍的田文青。 话说。 这老头一副穷酸样,真的买的起这些书吗? “我,我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出乎沈麟意料的是,田文青脸色突然大变,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竹鞭,就朝沈麟抽来! 卧槽?! 什么情况?! 沈麟连忙往后面一闪,才躲过这一击。 “老头,你搞什么?” 沈麟怒喝道。 对面。 田文青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指着沈麟:“沈小子,你……你妄读圣贤书!” “书本,岂能因为缺少钱粮,就轻易贩卖?!”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看着对面一副气的不轻的样子,沈麟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发,转头看向一群看戏的萝卜头。 “喂,你们有谁想买书的?拿粮食来换就行,一本书半袋粮食,或者半吊钱!” 此话一出。 一群孩子立即都是瞪大了双眼。 “真的?” “我到现在还没一本书呢,我要一本……” “我也要!” “我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才行……” …… 不一会,学堂里面许多学生都跑了出去,又带着粮食,钱回来。 田文青瘫坐在了椅子上。 一副气的不轻的样子。 “田老头……我不懂你说的那些道理,但是我沈某并非不尊重知识之人……” “我看很多学生们还没有书,你可以立一块木板挂于墙上,用炭笔写大字,以便让孩子们都能看到,这样教学起来方便许多,也不会耗费许多纸张……” 沈麟叹了口气,说完之后,背起来这一次的收获,吃力地朝着自己的家中走去。 “木板……炭笔……”田文青念叨了两下。 本来已经铁青的脸色,逐渐…… 却转为了惊疑! “这……这?” 第三章 田文青的震惊! 看着沈麟几乎已经要走出门的身影。 田文青顾不得其他,喊住沈麟:“沈小子!” 沈麟疑惑回头。 却发现田文青以一种见鬼了的表情看着自己。 “刚才那教学之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沈麟点了点头,毫不客气道:“没错,是我想出来的,你们也是够笨的,在地上写字看着可不方便,并且视野也不好,时间长的还容易得颈椎病……” 虽然听不懂沈麟所说的“金嘴”是个什么玩意,但是这个法子确实是让田文青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几十年的教书经历告诉他,这个法子的确可以大大减少读书的成本。 这可是教化万民的大功劳啊…… 想到这,老儒生田文青颤抖了。 “喂,没其他事我先走啦……”沈麟伸出一双手,在老头眼前挥了挥。 从发呆中惊醒过来的田文青,犹豫了一下,伸手入怀,掏出来一些碎银子来。 “沈小子,你这法子,老夫我会亲自试验,若是真的有用的话,这可是教化万民的大功劳!老夫我给你向官府请功!这些银子,就当是老夫提前给你这个学生的补贴了!” “真的?”沈麟眼前一亮,接过银子。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有这么大好处。 他对教化万民没有啥兴趣,不过白花花的银子看着是挺漂亮的。 当即。 沈麟笑眯眯开口道:“老头,其实我刚才还没说完呢,你可以试试将木板涂黑,然后用石匠的白色石膏做成笔,然后在上面写字,那效果可是岗岗的,还能随写随擦!” “还有这种法子?”田文青有些听不太懂,但是看沈麟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心中也是信了几分。 “你试试就知道了!保管你会爱上那种感觉!”沈麟拍着胸脯道。 看着田文青匆忙离开,沈麟也是背起大包小包,朝着家中走去。 老婆,咱家有粮啦! 只是推开门的那一瞬间。 他的脸僵硬住了。 院子中多了两个男人。 沈铁塔,陆大江! 正是在婚礼那天,窜捣着自己赌博的“好友”。 而围在他们中间的柳楚儿,已然眼眶通红,受了委屈的样子! 沈麟眯起眼睛,放下身上包裹,大步走了过去。 沈铁塔身体壮硕,陆大江则是高挑干瘦。 两人看起来跟玄冥二老一样,眼神里面还不时露出贼兮兮的光,让沈麟眉头紧皱。 看到沈麟走近了,为首的陆大江笑眯眯打招呼:“呦,是沈麟啊,怎么,醒了也没跟哥几个说一声?我们还怪担心你的!” “怎么回事?” 沈麟面色不动,问向柳楚儿。 柳楚儿看到沈麟之后,抽了抽鼻子:“他们说相公欠了赌债,是来上门讨要的,还说若是相公还不上钱的话,就给……就给我卖去窑子……” “哦?”沈麟眼睛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看向两人。 “咳咳,那都是开玩笑的,不过赌债是没错,黑纸白字都在这里写着呢,可作不得假。”沈铁柱从怀中掏出来一张纸来。 沈麟接过一看。 嗬! 借了足足一两银子。 “沈麟,虽然说哥几个是兄弟来着,但是老话说的好,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啊……老沈,你说呢……” 沈麟点了点头。 “有借有还,是这个理……” 随即,沈麟从腰间晃晃悠悠的袋子里面掏出来一吊钱,递给了沈铁柱。 “这……” 没想到沈麟还真的能掏出来一吊钱。 场中,其他几人都愣了。 沈铁柱两眼闪金光,一把给钱抢过去:“嘿嘿,我就说我兄弟不是那种欠钱不还的家伙……” 眼看沈铁柱接过钱,沈麟深吸一口气:“铁柱,大江,我们是兄弟对吧。” “那肯定。”沈铁柱点着手里的碎银子,头也不抬道。 “那我现在要跟你们谈谈兄弟该做的事了。”沈麟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传来。 沈铁柱疑惑抬起头来。 却只看到一个东西飞快朝着他袭来! 啪! 沈麟扬手重重的一巴掌,便是打在了他的脸上! 猝不及防的沈铁柱被打了一个踉跄,捂着脸,惊怒看向沈麟。 “沈麟,你干嘛?!”沈铁柱惊怒。 这一记蓄势已久的耳光,打的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沈麟继续伸出手。 陆大江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同时伸手护住自己的脸。 冷哼一声,沈麟飞起一脚,给陆大江踹倒在了泥地里,衣服上溅满了泥渍。 这一掌一脚,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麟并没有任何犹豫! “相公!”柳楚儿反应过来,惊道。 “你他娘的发什么疯!敢打我?!”陆大江龇牙咧嘴地从泥地上窜起来,盯着沈麟,眼神惊怒。 闹鬼了! 沈麟这个酸书生,竟然敢对他动手? 没想到。 对面沈麟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更凶狠的语气吼了回去:“兄弟一场,你们竟然打我老婆的主意?” 听到这话。 本来骂骂咧咧要动手的沈铁柱愣住了。 陆大江也是脸色一僵。 “谁打你老婆的主意了?”此时的沈铁柱和陆大江,脸上满是委屈。 “刚才楚儿都说了,你要给她卖去窑子!?”沈麟啐了一口,“今天不给这个事情说清楚,这事没完!” “那是我们开玩笑的,你听不出来?!”陆大江咬牙道。 他们平素里就是横行乡里的混混。 嘴上向来不怎么积德。 但是涉及到买卖人口这种大罪,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你说是开玩笑就开玩笑?”沈麟越说越激动,指手画脚,纯粹一副泼妇骂街的姿势,“要不要找村里人评评理啊?” 闻言,沈铁柱登时面色一变:“有话好好说啊沈麟,这么个小事,不用闹这么大吧……” 虽然心底里只想坑沈麟的钱。 但是明面上几个人平时还是以“兄弟”相称。 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了。 即使是沈铁柱的脑子,也能想象出来,到时候被众人戳脊梁骨的感觉! 第四章 一夜与好梦 “打你们两巴掌,让你们长点记性!” “念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今天的事就这么散了,你们给我滚!”沈麟骂了一通之后,理直气壮道,“今后若是再敢骚扰楚儿一下,我要你们好看……” “你……你还打我一巴掌!”沈铁柱怒视沈麟,一副气不过的样子。 “算了,铁柱!”陆大江低喝一句,过来拉住沈铁柱,随后看向沈麟,“兄弟,今天这事是我们哥俩做的不对,告辞了……” 陆大江和沈铁柱走了。 沈麟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相反,睚眦必报,才是他的性格! “相公!” 一声清脆的呼喊传来。 沈麟还没反应过来,柳楚儿如同乳燕般扑进他的怀中,“相公好厉害!” 感受到怀中的温暖,沈麟原本凌厉的眼神,逐渐温和起来:“厉害什么啊?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我这总不能让他们就那么走了吧!” “可是……”柳楚儿眼神崇拜地看着沈麟,“那两个人之前可凶了,并且之前相公可不会像现在这样……” “咳咳。”听到柳楚儿提起以前,沈麟连忙转移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该饿坏了吧,看看相公给你带回了什么!” 这一次,沈麟带过去的书都被那些学生们抢空了。 而其中大半都是拿粮食之类的换的。 若是算起来,足足有五六袋子那么多。 虽然袋子比较小的,但是这些粮食,也足够沈麟两个人吃一阵子的了。 很快。 沈麟便是听到了柳楚儿惊喜的尖叫! …… 厨房里面重新飘起饭香。 不一会柳楚儿便唤沈麟来吃饭。 一顿饭结束,沈麟本来就感觉累的不行,正准备洗漱完之后睡觉,却看着柳楚儿端着烛火,走进了房间。 烛火映着柳楚儿娇俏的小脸,沈麟是越看越漂亮,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又想起来。 柳楚儿平时睡的书房,不是塌了? 那今晚岂不是?! 新婚之夜,原主却拉着去赌钱,后面就昏过去了。 这么说来。 两人还没有洞房呢。 眼见柳楚儿进来抱了被褥就要离开,沈麟连忙叫住。 “你这是去哪?” “我……我今晚去厨房睡吧……” “厨房里面啥都没,怎么睡,今晚我们睡一张床吧。” 看着对面柳楚儿有些泛红的小脸,沈麟走过来,将柳楚儿手中的被褥夺下。 “嗯。” 看着沈麟火热的表情,柳楚儿垂下头,声音细如蚊呐一般。 沈麟知道柳楚儿紧张,不过两人既然都已经是夫妻了,这一步迟早都是要迈出去的。 正想组织一下语言,撕开小白兔的心防。 没想到柳楚儿先看向了他,表情有些复杂。 “相公,今天楚儿葵水来了,怕是服侍不了相公了……” 沈麟的脸色一僵。 夜色静悄悄。 沈麟搂着柳楚儿睡,也没有啥坏心思。 反正这小妮子现在是自己的人,跑不掉! 他心中安慰自己。 “相公,你不会生气了吧……” 怀中传来弱弱的声音。 “怎么会!” 沈麟宠溺地拍了拍柳楚儿的小脑袋,无奈道。 “相公人真好……”柳楚儿依偎在沈麟的胸口,小声说道。 “嘿嘿,那你以后可要多给相公生几个大胖小子。”沈麟调戏道。 “嗯。”柳楚儿乖乖地点了点头。 这小妮子可比现代的那些妹子好哄多了…… 沈麟心中又是升起几番爱怜之心。 不觉间。 困意袭来。 …… “相公,该起床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沈麟从睡梦中苏醒。 睁开眼,柳楚儿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沈麟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 “相公是梦到了什么好事吗,一直在笑呢……”柳楚儿好奇问道。 经过一夜之后,两人的关系,无形中也是亲密很多。 “没……没有!”沈麟坚决否认道。 虽然还没睡好。 但是想到自己的美梦,沈麟还是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努力奋斗才能梦想成真啊…… 匆匆吃过早饭之后。 沈麟就出了门。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很多个计划。 古代工具很落后,这方面有搞头。 不觉间,沈麟已经给村里转了个大半的路程,来到了村口的一处谷场上。 看到围着碾子,正在忙碌的中年男人。 沈麟眼前一亮,凑了过去。 “大程叔,干啥呢……” 沈麟打着招呼。 这人名为沈大程。 说起来,还和沈麟有个远方亲戚的关系。 牵着驴一圈圈晃悠的沈大程擦了擦脸上的汗,看清楚是沈麟之后,爽朗笑道:“磨面呢,怎么,你这读书人也对这种粗活感兴趣?” “啥读书啊,书都全卖了,大程叔,我看会你磨面,你别管我……”沈麟挠了挠头,笑了笑,随后认真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将麦子倒进磨盘,然后再驱赶着驴子一圈又一圈地转悠着。 虽然意外沈麟突然对磨面感兴趣,沈大程手里的活也没停。 此时。 沈麟脑海中已经飞速运转了起来。 这种一块大石头的磨盘虽然比起石碾子已经好许多了,但是还是非常耗费人力畜力。 这一会的功夫,沈大程也就磨了小半袋粮食而已。 趁着沈大程歇脚的功夫。 沈麟走了过去,搭话道:“大程叔,你这一上午能磨多少面?” “能磨个大半袋子吧,我这头是个老驴了,干活不是很麻利……”沈大程答道,只是看向驴子的眼神中有些心疼。 这个年头。 大牲口可是比人宝贵。 闻言,沈麟若有所思道:“那若是家中没有牲口的人呢,他们的麦子都是怎么磨的……” “没有就租人家大牲口呗,你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还租过我这头驴呢……”沈大程答道。 “若是有个地方,能帮忙磨面,一袋面收个二十文钱加工费,大程叔你感觉咋样……”沈麟问道。 “有些贵了。”沈大程摇了摇头,“要是家里面没有大牲口的,倒是可以考虑。” “那要是十文呢?并且一袋面小半天就能磨完的那种?”沈麟又问道。 沈大程瞪大了眼睛:“那谁还自己干,都抢着去让人家帮忙干了,不过就算是再能干的大牲口,也没听说能磨这么快的!” “话说起来……我这头老驴啊,当年磨面磨的可快了,那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牲口……” “喂,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不听人家给话说完!” 沈大程的话还没说完,沈麟已经扭头,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此时。 沈麟的眼神中,满是兴奋。 在他的小时候,记得村里有一台水力磨坊,纯靠水力来运作,干起活来又快又轻巧,等到收麦的时令,全村的人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守着用。 若是能给那玩意造出来。 到时候就靠坐着收钱,都是笔好生意! 第五章 逼赌 而这种水力磨坊,其实原理并不复杂,只是在牲口驱动的磨坊上面,加装一个水车,还有一些齿轮机构而已,并不需要太高深的技术和材料,用些结实的木头就行! 这样想着。 沈麟回到家中找到纸笔,折腾了一番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村里的木匠铺。 令他意外的是。 大上午的,木匠铺竟然就已经坐着他一个大熟人了。 沈铁柱。 而看到沈麟,沈铁柱也下意识站了起来。 脸上,肿着的巴掌印十分清晰! 沈麟看出了沈铁柱的敌意,故意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咦?这不是铁柱兄弟,这么巧么?” 沈铁柱一愣,随即心中暗骂mmp。 这家伙。 一会好脸一会坏脸。 昨天,沈麟一副愣头青的架势,的确把沈铁柱吓了一跳。 陆大江回去的路上,还抱怨这家伙生了一场大病,多半脑子烧坏了呢。 “沈麟,你……你来我大伯铺子里干啥?”沈铁柱没什么好脸色,问道。 沈麟恍然,大家都算同宗同族。 自然不陌生。 沈铁柱的老爹沈忠福是个石匠,手艺不错。 他大哥沈忠贵,却继承了老一辈的木匠传承,十里八乡都有些名气! “哟?沈麟啊,你怎么来了?病好了?”沈忠贵从后院里走出来,袖袍上还沾满了刨花和木屑。 看来生意不错,挺忙的! 沈麟恭敬地拱拱手。 “伯父,我来找您做点东西。” “这是图纸,您老看一看!” 递过去一张纸。 沈麟怕人家不接,又补了一句话。 “伯父,我前天把用不上的书卖了。” “手里有些闲钱,足够支付您的酬劳!” 毕竟自己家里以前穷成啥样? 村里人都知道。 沈忠贵眉头挑了挑,接过图纸,边看边念叨:“都老大不小了,你,还有铁柱,别老在外面鬼混。” “那些书呀,都是你爹当初省吃俭用买的。卖了多可惜啊?你这娃娃,唉!” “算了,你家里也让你败得差不多了,如今又多张嘴吃饭……咦?……” “过来过来,沈麟,你这画的是个什么玩意?” “水车带齿轮,中间杠子还不短……” 不愧是老师傅,一眼就看出了关键。 这可不就是大水车难做一点么? 沈麟也不怕泄密,反正水力磨坊真没啥技术含量,他不可能靠这个赚一辈子的钱。 “伯父,你看啊,水车要是能带动齿轮转动,这力气比畜力强很多倍吧?” “还能十二个时辰运转,不用停歇!” “您说,这样磨面的效率,得提高多少?” 沈忠贵干木工行业多年,虽然能大概看懂,但是理解上终究没法跟上沈麟的现代思维。 “这玩意可从没见过啊,并且齿轮怎么带的动石头大磨盘呢?” 沈麟呵呵一笑。 看到旁边伸长脖子的沈铁柱,他就不说了。 沈忠贵一时间没琢磨透,但是他也只是个木匠,既然有人要求了,那么打给他便是了。 “制作难度不大,就是耗时间。我这里四个人一起赶工,怎么的也要三天!” “你这孩子卖书的钱,可得节约点花知道不?” “大伯就收你点力气价好了,四百文吧,安装的事儿,咱们也包了!” 沈麟略略一算。 老头真没乱开价。 算上木头,也就是一人每天三十文的样子。 确实便宜到了极点! 他感激的拱拱手。 “大伯,多谢您啦,回头靠这玩意赚了大钱,侄儿给你包个大红包!” “嗤!” 旁边的沈铁柱根本没看出一丝半点的名堂来。 他冷嘲热讽道。 “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沈麟,还以为你一场大病开窍了呢?” “结果,你就折腾出这么一个破玩意?” “赚大钱?你想钱想疯了吧?” “就靠你这破木头架子,就想让一盘大石磨转动起来?你做梦呢?” 他家老爹可是石匠。 从小耳濡目染,沈铁柱再不上心,也知道一盘石磨有多重。 那可是几百斤的大家伙。 能把一头瘦驴拉得口吐白沫,一两个大汉也别想拽得动。 “哈哈哈,沈麟,我看你简直疯了。” “你以为你是诸葛孔明?随便折腾一下,就能整出木牛流马来?” 这个年头的人,对力学那是完全没有概念。 在他们的印象中,牛的力气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力气了。 沈麟故意不说后面的步骤,就等着沈铁柱一头掉进坑里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这家伙就是个草包,还自鸣得意。 唉,这具身体的前身他娘的更草包。 枉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 居然被几个乡村地痞刷得团团转。 没关系,死鬼,既然我来了。 你就安心去吧,等着哥哥给你报仇雪恨! 沈麟故意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一张营养不良的苍白俊脸也红了白,白了红的变化不定。 “你,你懂什么?我说它能带动大石磨,它就能!” “我……我昨晚连觉都没睡,计算了一夜,怎么可能算错?” 此话一出。 沈铁柱忽然感觉。 那个傻乎乎的书呆子沈麟又回来了。 这才是自己熟悉的模样嘛! 你他娘的会计算? 你会个屁!都被我们哥儿几个算计了无数回,你她姥姥的,还蒙在鼓里呢! “嘿,我赌你这玩意拉不动!” 好! 终于说出了一个赌字。 正中沈麟的下怀。 他正愁没钱去定做大石磨呢。 偏偏还得去找沈铁柱他爹。 万一这小子,暗地里使坏咋办? 你要赌就好办了。 我要你乖乖地往下走! 沈麟就像被踩着了尾巴。 假装激动得不能自抑。 “沈铁柱,瞎哔哔有个球用?” “来来来,咱哥儿俩今天赌一盘!” “要是我的破木头架子,能带动大石磨呢?你押什么?” 终于上钩了。 沈铁柱暗暗窃喜! “哟?有种!” “你说说,怎么赌?” 沈麟迟疑片刻,忽然间眼神一亮。 “哎呀呀,咱这儿不缺一个大石磨么?” “叫你爹做一个,必须按照我的图纸来。” “要是偷工减料,做的不合规格,就算你输!” 沈铁柱不屑地道。 “我爹干了多少年的石匠了?” “那手艺,那信誉,村里人,谁不翘大拇指?” “这样,哥哥我也不占你便宜。” “如果你赢了,这大石磨就不收你钱了!” “如果你输了呢?” 沈麟决定再添一点筹码。 免得这小子反悔。 “首先,这个设备要装在河边,让老少爷们都去作证!第二,如果我输了,石磨多少钱,我照付,另外,我……我再加二两银子的赔注!你敢不敢赌?” 一旁的沈忠贵,虽然觉得沈麟的设计很巧妙,可没看到最后的连接原理,他也不确定谁输谁赢。 “两个臭小子,瞎咋呼什么?” “二两银子,赌太大了,败家子啊你们!” 第六章 躺赢 沈铁柱自忖打赌必赢,自然不容沈麟反悔。 他连忙道:“伯父,我们都长大成人了,自己的事儿自己负责!” “你啰啰嗦嗦干啥?赶紧按照沈大书生说的去吧!” 沈忠贵长叹一声。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他帮谁说话,都不合适。 算了,既然接了活儿,不管咋样,先做出来再看看! 两人当场就在木匠房里取了纸笔,签了赌约。 板上钉钉,谁也无法反悔。 沈铁柱拿着沈麟画的石磨图纸,兴冲冲回家找他爹去了。 老实巴交的沈忠福,哪里经得住家里小子的花言巧语?立马开始打凿起来。 至于这石磨外沿,为啥要开那么多孔洞?父子俩琢磨了一阵子,谁也搞不明白。 当然,他们也并不在意! 这场赌约,关系到二两银子的输赢。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现在是青黄不接的季节,麦子都卖到一两五一担了,也就是15个铜板一斤的高价。 寻常人家里,谁随随便便拿得出二两银子出来? 泸水河村并不大,不过一百多户,六七百人,很快就人尽皆知。 三天后,全村人倾巢出动。 这时代的人也没什么娱乐。 看一场别开生面的赌约,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大伯沈忠贵带着三个徒弟,正在河边安装水车和横梁齿轮。 沈忠福也寻人帮忙,把大石磨抬了过来。 陆大江等狐朋狗友都来看热闹。 了解事情的来由之后,他们更倾向于沈铁柱。 那个书呆子会赢?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陆大江,甚至假惺惺地拍了拍沈麟的肩膀:“都是兄弟,你现在要后悔,我可以做个主,这赌约……” 沈铁柱急眼了,二两银子,好大一笔钱呢! “大江……你……” 沈麟也故意气鼓鼓地道。 “愿赌服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陆大江无奈的举起手。 “好吧,就让我来做个公正。” “沈老二,沈麟,你俩既然赌了。” “男子汉大丈夫,都不可反悔!” 旁边,柳楚儿有些彷徨无度。 她紧紧抓住沈麟的手臂。 要是真输了咋办? 天哪,二两银子! 就算前段时间沈麟弄了点银子回来,但是也没多少。 这要是输了,那后果,柳楚儿完全不敢想。 沈麟感觉身边娇弱的少女,在瑟瑟发抖。 担心她害怕,沈麟连忙悄声道。 “对你家相公,多点信心好不好?” “我一个堂堂的读书人,还比不过一个地痞么?” 说到这,柳楚儿更担心了。 你以前,不就是跟他们混的么? 你哪一次?不是被人骗的底朝天? “栓子,过来!” 沈麟招了招手,一个憨厚的半大小子,背着背兜跑过来。 这小子叫沈栓。 是二叔家的小子,一贯听沈麟的话。 兄弟俩最是亲近。 水车架起来了。 湍急的泸水冲刷着大片大片的木叶扇面。 带动水车刷刷的转动起来。 加了固定桩。 中间的传动横梁,末端的齿轮都抹了油脂,检察了一番,沈麟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切顺利,完全达到了设计要求! 沈麟朝着乐呵呵的沈忠贵,翘了翘大拇指。 “大伯,手艺不错。现在,松开合栓,先停止传动吧!” 沈忠贵点点头,搬动合栓木柱,齿轮、中轴横梁慢慢停了下来。 沈麟则是招呼栓子,从背兜里,取出十二根粗如儿臂的尺长木棍。 一一锲进石磨预留的孔洞了,牢牢固定住了。 刚刚做完这些举动。 明白其中关窍的老木工沈忠贵的脸色变了。 原来如此! 妙哉! 看来,自家的亲侄儿。 这回要载个大跟头! 给十二根木棍抹了油脂。 这就把石磨,变成了一个更大的齿轮。 在一帮壮劳力的帮助下,石磨被固定在指定的位置。 两处齿轮咬合在一起! 沈麟笑盈盈地,亲自搬开起了合栓机关。 “嗡嗡嗡!!” 众目睽睽之下,中轴横梁和小齿轮飞快的动起来,带动了大石磨也开始做工! 一群围着的村民中,惊呼声此起彼伏! “栓子,楚儿,倒麦子!”沈麟大吼一声。 看着石磨不停转悠起来,柳楚儿眼神又震惊,又欣喜,忙不迭将早已准备好的麦子倒进了石磨里。 一瓢一瓢的金黄麦子白色的面粉,混合着麸皮如瀑布一般往外冒。 哗…… 这一下,议论的声音嘈杂起来。 “还真成了,沈书生,好本事啊!” “老天,这磨面速度,石头犍牛拉磨,也万万赶不上吧?” “读书人就是厉害,怎么想得出?如此高明的东西?” …… 接下来。 泸水村的村民们见识了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一幕。 不过一刻钟,一袋二十斤麦子,就硬生生磨完了! 不管已经脸色发白的沈铁柱,沈麟大声道:“各位,水磨建成了,我沈某人开门做生意。” “开业大酬宾,一百斤麦子收取磨面工钱二十文,要磨面的抓紧了!” 老天! 这么便宜? 要知道一头驴,又吃又吆喝的。 一天也就能磨个百十斤,成本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要是家里没有牲畜的,你得去租。 就算价格差不多,但你有人家水磨快么? 人家水磨两刻钟的功夫,你得干一天。 难道劳力,就不算钱么? “沈书生,好样的,我家先磨两百斤!” 有心急的村民,已经跑回家扛麦子去了。 有面粉吃,谁愿意煮麦饭吃? “杨老六,你倒是见机得快。” “他娘啊,我们也把家里的麦子,磨了吧!” “等等,我家也要磨……” 村民们相当踊跃,早就得到吩咐的栓子和柳楚儿,更是来者不拒。 挣钱嘛,当然要趁热打铁了。 眼看场面热闹起来,沈麟才笑眯眯地走到沈铁柱面前。 这家伙看鬼一般的眼神,沈麟很喜欢!!! 旁边陆大山找了个借口,早就开溜了。 可沈铁柱不敢跑啊。 这场赌注,村里人童叟皆知,赖不掉的! “铁柱啊,你输了。那大石磨就归我了啊!” “对了,你还得赔我二两银子呢!” 沈麟伸出手掌。 笑得满面春风。 沈铁柱身上哪里拿得出二两银子来? 他脸色惨白,惶急地后退。 “先欠着,我……我会还的!” “唉,兄弟一场,我觉得你现在还是先跑吧……”沈麟突然叹了口气。 “跑?”沈铁柱疑惑一声,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看向身后。 老爹沈忠福额头上青筋暴勒! 沈铁柱鬼叫一声,撒腿就跑了起来。 老人家气得七窍生烟,轮着抬石磨的大木杠子,追着沈铁柱就跑。 “你个孽子,老子打死你!” 第七章 见好就收 且不说沈铁柱被老爹撵着追了十条街。 小半天功夫,沈麟旁边的背兜里,就堆了不少铜钱。 他清出八百文递给沈忠贵。 “大伯,多出来的一半,算侄儿孝敬您的!” “没有您的手艺,侄儿就没这赚钱的机会。” “您要是推辞,可就见外啦!” 按照正常价格,消耗了十二个工时的水车全套。 找别村的木匠,没有一两银子,多半拿不下来。 大家本村,又都是姓沈的,打点折算正常,但八百文,的确是沈忠贵该得的。 他推辞不过,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好,沈麟啊,好好干!大伯要不要钱都无所谓。” “你现在,能自个儿赚钱了,你爹也该含笑九泉啦!” “记住了,别像以前那般晃荡了,你现在又娶了个漂亮媳妇,可是要珍惜!” 长者教诲,沈麟恭恭敬敬地点头。 “嘿嘿,您就看好吧!” “如今的沈麟,已经跟过去一刀两断,改邪归正了!” 什么事儿都图个新鲜。 村里人点起火把,连夜排队磨面。 沈麟又把栓子的哥哥柱子喊来,一样是每天三十文的工钱,四人打算轮班,连夜干活。 总得把村里人,这股热情劲儿熬过再说! 一连干了五天,才把村里人的生意做完了。 普通人家,自然没那么多粮食存货。 一二百斤顶天了。 可耐不住泸水河村还有两个大户。 一个是村长沈忠平。 一个是管着三个村的里长,杨成良。 马上就是麦收季节了,过段时间,陈粮就得大降价。 原本他们现在卖陈粮也能赚不少。 可白面市价高达三两银子一担,就因为过去磨面太费劲了,一斤麦子能磨出八两白面,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好家伙,两家拿出了几千斤陈粮,又让沈麟忙了五六个日夜。 回家一算,短短几天净赚十七两银子。 家里也买了麦子自己磨,从此过上了吃白面的好日子。 原本以为可以休息一下了。 谁知道,好事传千里。 河对面的昂山村,天天晚上看到这边打着灯笼火把。 热闹非常。 哪里不跑过来,看个稀奇? 等泸水河村的买卖做完,周围几个村的买卖,就上门了,最后还有沈家集的本家也跑来。 先是用上万斤麦子的生意套近乎,最后点明要沈麟的水磨技术。 他们倒是可以仿造,毕竟是镇上的大族,家里就养着能工巧匠。 可这般不地道,也怕人戳脊梁骨,本家专门负责生意的三伯沈忠儒,和蔼可亲地拍着沈麟的肩膀:“你小子读书不成,这么多年连个童生试都过不了。” “谁知道,折腾这些奇技,你还蛮有天赋。” “说吧,你这技术卖给本家,并送一套现成的水磨,五十两银子够不?” 见到对方这副市侩样子,沈麟也是一阵无语。 原主活到十九岁,也就去本家祭祖才见到过你几次,你老人家,可一回都没有搭理过。 不过沈麟也知道,水磨技术并不复杂,经不住有心人的仿制,也就是一阵风的事,倒不如最后赚个一锤子买卖。 他也没打算藏着掖着,能赚个第一桶金,就好了! “看您说的?就这小玩意儿,算个啥?三伯既然看得上,侄儿当双手奉上,还谈什么银子?” “那可不成,我们做长辈的,哪能从你们小辈手里面占便宜……” 对于沈麟的上道,沈忠儒颇为满意。 …… 麦收前一天,疲惫不堪的沈麟终于将这最后一锤子买卖给做完了。 他直接把这座水力磨坊,作价十两银子卖给了里长杨成良。 唯一的要求,就是让帮过忙的栓子兄弟留下,继续干活! 杨成良眉开眼笑地满口答应。 十两银子贵是贵了些,可抢得了先机,多的都赚了,周围的几个人谁敢再开水磨坊? 不错不错,沈麟这孩子乖觉。 懂事就好。以后不能用老眼光看他了。 有事儿,得照应着点! 而沈麟这段时间靠着各种订单什么的,也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足足一百多两银子! 虽然还称不上是土财主,但是现在的他也能算的上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 连沈铁柱那二两银子,沈麟最后看在沈铁柱差点被他爹打断腿的份上,都是没有要。 有了钱,沈麟也不是抠门的主。 这么一个多月时间里,沈麟花了二十两银子,雇佣了几十个村民,把老宅子彻底翻修了一遍。 还另外盖了正堂、书房和后院。 有了专门的厨房、厕所,院子里还打了深井。 整个院子,也被一丈高的围墙保护起来,大门虽然称不上富丽堂皇,也挺像那么回事。 这样的规模,在泸水河村,也排在前十之列了。 修了房子,买了足够的米面油。 沈麟还剩余近百两银子,这可是个很大的数目。 麦收是一件大事。 可这跟沈麟两口子,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押着沈忠贵大伯制造的新水磨,雇了二辆牛车。 沈麟带着柳楚儿晃晃悠悠去了沈家集,交割很顺利。 诗礼传家的安宁县沈家,以前,是出过进士及第的大人物。 做买卖也爽快,看在沈麟是本家的份上,还多给了五两银子添头。 豪奢程度,让刚有点小钱的沈麟一阵咂舌。 离开沈家后。沈麟迫不及待在沈家集花了一大笔钱,买了一匹温顺的驽马,载着他和柳楚儿继续上路! 他原本,是看中了一批骠肥体壮的战马,马贩子开口八十两银子,当场把他吓退了。 还是十两银子的驽马划算,又好养活,这马相当于后世的五菱神车了,皮实耐造,价格还便宜! “相公,给马儿起名五菱,感觉怪怪的,有什么出处么?” 柳楚儿偎依在沈麟怀里,这段时间虽然劳累,但是营养也上去了,她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和原来几乎完全不同! “五菱是一种神马的名字,虽然便宜,但是就算和好马比速度,也是一点都不逊色的。”沈麟一本正经道。 “相公懂的好多啊……” 马匹走动,一起一伏,给沈麟一种别样的旧时情怀。 走了半天。 远远的。 一座古旧的城池映入两人的视野里。 城门上两个大字龙飞凤舞、 安定。 第八章 有妻如此 安定是澶州八县之一。 而澶州,又是大周北方最重要的关城,跟雄州、大同并称大周三关。 这些年来,大周国势江河日下,北方的辽国屡屡犯边。 打得大周军队,只能龟缩在各大城池里,严防死守。 澶州的形式要比大同、雄州好。 因为北方最大的河流,黄龙江绕城而过,比什么护城河都管用。 所以,民间有句俗话。 北国州十六,黄龙护澶州。 当然,澶州本地还有一句谚语。 黄龙护澶州,安定排前头。 因为安定县大部分地域,都位于黄龙江改道形成的一个大河湾谷地,冲积平原富饶之极,还有水运之便。 安定,县如其名,不但安全,还是北方最富裕的地方。 人文荟萃,乃北国明珠。 沈麟抱着娇小可人的柳楚儿,骑着一匹瘦马,踢踢踏踏的进了安定南门。 守门的官兵懒懒散散,躲在阴影里乘凉。 沈麟扔了五枚铜板进去,那人挥挥手就放行了。 “安定县,就隔着十几里宽的黄龙江河湾,对面就是辽人!” “这防卫……唉!” 这段时间了解一些这个朝代历史的沈麟叹道。 柳楚儿抬头问道:“相公,你是担心辽人会打过来么?” 沈麟苦笑道:“你也看到了,就城门口那些兵士,能打仗么?” “辽人骑兵一个冲锋,恐怕这些家伙,就得作鸟兽散。” 柳楚儿笑了,小手还捏捏沈麟的手背,以示安抚。 “相公,你也太那啥,杞人忧天了吧?” “听说辽人不善水战,黄龙江有我们的水军呢!” “他们怎么过来?飞过来么?” 恐怕所有人都这么想吧? 大周设在黄龙江上的水军,听说超三万人,战船几百艘。 可日防夜防,总有疏漏的地方。 黄龙江河防长达千里,最窄处不过三里。 小舢板,皮划子都能偷渡。 一艘不行,十艘,百艘呢? 不要太多人,只要过来五百悍卒骑兵,安定必然告破! 看来,安生日子,不一定长久啊。 必须得抓紧时间赚钱了。 有了钱,就可以养一直保护自己家人的队伍。 这个年代养些私兵,不超过一定规模,其实并不会被官府追究。 想得有些远了。 沈麟暗暗发笑,真是个操心的劳碌命,两人都是头一次,进这般繁华的大城。 沈麟还好些,不过是好奇多余惊讶。 柳楚儿就不同了,眼珠子都快转不过来。 “啊呀呀,相公,好多店铺摊贩啊。好多货物,比沈家集那边还要大好多呢!” “骑马不太好,咱们下马走走吧!” 沈麟自无不可,抱着她下了马。 小丫头霞飞俏脸,颇不好意思。 “楚儿,你家相公现在有钱啦。想买什么,尽管敞开了花销!” 柳楚儿心头感动,吐了吐小香舌道。 “相公,咱们赚点钱不容易呢!” “可别乱花!” 沈麟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别介,你家相公,赚钱的本事多着呢!自家女人,就是要宠着嘛!” “嗤?”旁边一位年岁不大的胖子,摇着折扇鄙视道。 “哪里来的乡下蛮子?蛤蟆日天,胡吹什么大气?” 沈麟也不生气,反而转头笑道。 “兄台,看你这体型,经验很足嘛!” 那胖子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你啥意思?” 沈麟同样鄙视道:“没啥意思。沈某人,看到了好大一只蛤蟆!” “楚儿,咱们快走,免得被蛤蟆的口臭,给熏着喽!” “咯咯咯!” 柳楚儿乐不可支地跟着沈麟小步就跑。 两人一马,三转两转就消失在人海中。 那胖子咂咂嘴,这才明白过来。 自己被人骂了! “喂喂,别跑。有种跟吴七爷单挑啊!” “你才是蛤蟆,你全家都是蛤蟆!” 街上的行人无不指指点点,捧腹大笑。 你这样挺着大肚腩,提着裤腰带,蹦跳着破口大骂。 跟一只日天的蛤蟆,有区别吗? 沈麟当然看不着了。 他正热情地劝说着柳楚儿。 “丫头,这糖葫芦多好,来几根?” “不要,太酸!” “丫头,那家糕点铺子都排队了,香气弥漫,咱们得买点回去!” “相公,不要了好吧?太甜!” “哎哎,丫头,相公我肚子饿了,那家酒楼不错耶!” “相公,人家牌楼好高哦!一会儿咱们就回家,回家给你做油泼辣子面!” …… 一路上,小丫头看什么都有稀奇,却硬是忍着。 啥也不愿买! 其实,沈麟的心里,已经感动得稀里哗啦了,自家媳妇儿年纪这么小,就懂得勤俭持家,绝不乱花一分钱,想想另一个世界的前女友,成天嚷嚷着买买买。 化妆品、包包、吃的喝的…… 自己作为高级技工,一个月过万的红票子,都让那妞给糟蹋得七七八八了。 人家还嫌弃沈麟没出息,整天就和螺丝刀,机械打交道。 又没钱,还没情趣! 看看现在的柳楚儿,经过一个多月的进补。 整个人容光焕发,美貌不可方物。 前世的女友,给柳楚儿提鞋都不配!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个必须买!明月斋的胭脂水粉,咱家楚儿怎么能少?” 柳楚儿拗不过,足足心疼了半天。 “相公,你……你太浪费了!” “一盒就够了好吧?你竟然买了四盒全套?” “足足二两银子啊,够我们顿顿白面吃好久啦!” 沈麟嘿嘿低笑道:“月季、桂花、兰草、豆蔻。四种香型,相公我都喜欢闻闻!” “难道,作为妻子,你不想为悦己者容么?” 柳楚儿低垂着臻首,把水粉盒子攥得紧紧的! 她含羞带怯地低语道。 “楚儿……楚儿自然是愿意的!” 两人在街边吃了碗南方的米粉,味儿很地道。 柳楚儿指着街对面的铺子提议道:“相公,卖织布机的!” “我……我想买一台,听说在家里织布,也能赚钱补贴家用的!” 沈麟心头一动,脑中瞬间转动了好多个念头。 大周朝的江南之地,才是纺纱织布的源头。 北方种棉的不少,却沦为了原料产地。 家庭织布,反而是主流! “走,看看去!” 第九章 新的发财之道 摸出六文钱,往桌子上一丢,两人牵着马过街。 殷勤的店小二迎了出来,接过缰绳道。 “客官,要买织布机吗?欢迎进店挑选!” 夫妻二人走进店里。 沈麟笑了,别看面前摆着造型各异的十几台织布机,可都是单锭的!全木结构也就罢了,实在太原始了。 “这个多少钱?” 柳楚儿很是欢喜,挑了一台小型号,不占地方的。 那掌柜乐呵呵地赞道:“姑娘好眼力!” “这是我们店里最畅销的一款,最适合家庭使用!” “作价一两银子!” 柳楚儿轻掩小嘴,惊呼道:“太贵了吧?” 掌柜地见多识广,柳楚儿这样的顾客也不少。 “姑娘,这台织布机的关键构件,由精铁打造的,我们的利润,已经很微薄了!” “您是利索人。买了这台机子回去,两个月就能回本了!” 沈麟仔细瞅了瞅,心里也有底了。 “买了!” “掌柜地,我看你这些织布机,都是在你家后院打造的?” “别的不要,再给我配一套木工的家伙事儿!” “成本价提供哦!” 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连忙道。 “应该的,应该的!” “一套木工工具,作价五百文,老朽没多要一文吧?” “客官,你家住哪里?我们可以送货上门的!” “只收五十文的运费!” 沈麟四下看了看,指着几个大棉花包子笑道。 “成,再给我来一百斤棉花,价格嘛,你懂的!” “好好好!”掌柜更开心了。 这样干脆爽快的顾客,可是少见。 柳楚儿拉拉沈麟的衣袖,悄声道。 “相公,听说主家那边,一半儿的田亩都种了棉花!” “咱们路过沈家集的时候,再买不好吗?” “没准儿会便宜很多呢!” 沈麟摇摇头,小丫头哪里明白他的心思。 刚才一路过来。 两人已经买了三尺白布,半匹花布,半匹青布了。 虽说一开始,是打算给自己小两口做几身衣服的,至少布价已经弄明白了! 他现在需要知道,县城棉花的价格。 哪怕是零售价,他也能推测出大批量进货的价钱。 掌柜给了棉花的进货价,甚至拿账本给沈麟看了。 表示他不赚这个钱。 一斤棉花十文钱,比麦子的价格低一些。 按理说,棉花的产量比小麦还低,价格也赶不上。 为啥沈家本族还要种那么多棉花? 北方其他地方也种了不少? 因为这玩意对土地要求不高。 山地、坡地,新开垦的旱地都能种。 这个时代,粮食关系到国计民生。 也关系到大家的肚皮。 好地,水浇地当然要种粮食了! 可北方的灌溉条件太差,棉花就是一个赚钱的好选择。 其实,家庭织布是赚不了多少钱的! 一匹布要三十多斤棉花,光材料成本就三百五十文左右。 一个熟练地家庭妇女,每个月能织三五匹布就顶天了。 而一匹上好的白棉布,出货价顶多500文。 当然,花式多,染色好的布匹,另当别论。 不过,南方松江那些织布工坊的熟练女工,效率要高好几倍。 不让雇工白天黑夜的干,工坊凭什么赚钱? 如果用这种单锭织布机开工坊,沈麟自然没兴趣。 他想到了后世的珍妮纺纱机。 那玩意最初级的都是八锭。 沈麟是谁,高级技工啊! 他有信心改出八十锭,甚至超过一百锭的夸张效果来! 一百比一的悬殊效率。 哪怕一匹布,只有三五十文的利润呢? 光他和柳楚儿一人照看一台新式织布机,一个月都能净赚几十两银子! 这玩意可以扩大生产的。 织机当然是越多越好。 几十台,几百台产生的效果,绝对吓死人。 棉收季节也快到了。 大批量收购,价格还可以往下压! 两人乘坐着送货的牛车,那匹瘦马被拴在车后走。 这家伙对新主人弃马乘车,好像挺不满意。 一路上马眼怒目,不停地喷着响鼻。 “看来,还得买辆马车啊,这牛车也太慢了!” 沈麟叹道。 可惜这时代还没有轴承,马车都是两轮的。 前头的送货车夫回头笑道。 “公子,此言差矣!” “牛车虽然慢,可载重千斤都不是问题!连牛带车也不过二十辆银子。” “拉货载人的马车,再简陋,还不得三十两往上!” “您一次啊,能拉六百斤就顶天了!” 沈麟微微一笑:“老丈,你忘了一句老话。” “时间就是金钱!” 驾车的老头顿时懵逼了。 这话,谁他娘说的? 老汉我想抽他一鞭子。 咱恨不得牛车跑慢点。 最好去你家打个来回,这一天就混过去了。 老汉这五十文工钱,也能揣进腰包里。 落袋为安! 柳楚儿暗暗的,有些发愁。 自家的相公确实变了些。 会赚钱了,也会心疼人了。 可刚刚在赚了百十两银子,过上好日子没几天。 买了一匹驽马不说。 还要买马车? 咱家是那般的奢侈大户么? 咱泸水河村的里长、村长,出门也不过骑着匹驴子吧…… 沈麟捏捏她的小手,可不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到了家,织布机被抬进偏房。 柳楚儿当即就开始上手,纺纱织布。 总得试一试,机器好不好使。 左邻右舍被沈麟家的大动静给惊动了。 叔叔、婶子,一帮大小娃娃都跑来看稀奇。 村里倒是有在家里织布的。 不过所用的机器,都是沈忠贵这个老木匠打造。 同样是单锭织布机。 无论款式、精度和效率。都远远比不上城里买的高档货。 三婶在一旁酸溜溜地道:“哎呀呀,沈麟你个书生,如今发大财了!” “啧啧,大院儿住着,粮米不缺。” “还给楚儿买了织布机,宠上天了呀!” 第十章 亲戚 沈麟知道这位婶子一贯泼辣。 又因为精明的三叔识得几个字,经常跟着里长杨成良跑腿。 故而,三婶以往是瞧不起沈麟的。 “啊,对了三婶,二月份借了你家两斗麦子!” “时间一久,侄儿都搞忘了!” “是我的不对,恕罪恕罪!” “那什么,楚儿啊,一会儿给三婶取两斗白面!” 三叔毕竟好面子。 他一开始也没指望自家侄子能还上。 毕竟那会儿沈麟整天游手好闲。 就当是肉包子打狗了! “说什么混帐话呢?” “两斗麦子而已,三叔还指望你还咋的?” 沈忠和不顾自家自家媳妇拼命打眼色,反而劝道。 “沈麟啊,你最近确实赚了些钱,可要省着点花啊!” “啧啧,连马都卖了,你这……” 他就差点没训斥出口了! 得意便猖狂。 有点小钱,你沈麟,就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了? 咱们的村长、里长家大业大。 人家也没你这么张扬! 向来老实厚道的二叔忍不住道。 “老三,你说啥呢?” “咱家沈麟再怎么样,那也是读书人!” “买一匹驽马怎么了?有钱总得花吧?” “借两斗麦子还两斗白面,你就安心收下就是!” “过了这么长时间,不当利息,也算孩子的一片心意!” 三婶顿时不干了,斜睨着眼睛,双手叉腰。 “老二,看人家出息了,你就向着人家说话了?” “还不是沈麟偏心?给你家大柱,栓子找了个好活儿?” “哟哟,水磨房干活儿,一天三十文呢!” 沈麟恍然大悟。 三婶虽然性子不好,也不至于这般冷嘲热讽。 感情根源在这里? 觉得我照顾二叔家的两个小子,没顾着他们三房? 老天,你家头两个,可都是闺女好吧? 三叔累弯了老腰,不知道辛苦了多少个晚上。 才生了一个沈全。 可这家伙才9岁,还经常逃学。 每天光着脚丫子满地跑,能干活么? 二婶也不乐意了。 她虽然不喜欢争吵,可再好的性子,谁愿意吃亏呢? “老三媳妇,你嚷嚷个啥?” “羡慕我家大柱,栓子是吧?” “那你让老三辞了跑腿的活儿,去磨坊干啊?” “反正磨坊也归了里长,听说还要添几盘大磨呢!” 三婶一时语塞。 就算自家男人被人呼来喝去,干的是跑腿的活儿。 那也比卖力气强吧? 她只是心里不平衡。 沈麟老爹死后,家道一落千丈。 作为嫡亲的,无论二叔,还是三叔家的。 谁没有伸把手帮扶过? 只不过后来,沈麟实在不争气。 大伙儿有些心灰意冷。 才逐渐不管不问的! 沈麟寻思自己要大搞纺织业,哪里去找合适的人手? 正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 二叔三叔两家人,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好啦,楚儿,那破机子就别试了!” “正好我从县城里买了些酒肉,今儿咱们一大家子,好好吃个饭!” 三婶闻言,眼神一亮,连忙就坡下驴。 “好呀好呀,二嫂,咱们也去看看他家的新灶,好不好使!” 女的都去帮忙了。 沈麟把沈忠和,沈忠元二人请到堂屋,倒了茶水。 “二叔,三叔,侄儿正有事儿,想请你们帮忙呢!” “三叔,你在里长那边跑腿,有些屈才了。” “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二叔撇撇嘴:“能赚几个?” “他就是图个轻省,还赶不上我们出力气种地呢!” “一个月一两银子都没有吧?” 三叔吭哧了半天,脸膛发红。 “唉,沈麟,叔当年跟你的情况,差……差不多!” “你爷爷在的时候,恨不得供一个读书人出来。” “结果呢,我读书的本事,还赶不上后来的你!” “你二叔没说错。好的时候,我一个月才拿得到一两银子!” 这事儿沈麟不太清楚。 毕竟穿越过来,有些记忆丢失了。 但好在,三叔也算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出身。 村里虽然有公学,可那些孩子们能学多长时间? 又有几个家庭,会像自家爷爷,老爹那般不不遗余力? 就想培养个秀才,举人出来,跟本家较较劲儿? 一般的农户,只是期盼自家的娃娃能认几个字。 算得清数字,免得被人骗就好了! 这也是老秀才田文青,对沈麟万分失望的原因。 矮子堆里拔长汉。 好不容易碰到个能读书的吧? 老爹一死,没人管束,就放飞自我了。 天天跟狐朋狗友搅合在一起,吃了上顿没下顿。 彻底堕落。 最近更是把书本都卖了。 老夫子没气得当场吐血,已经算有些涵养功夫了! 沈麟现在可不想,去参加什么科举。 他一个穿越而来的高级技工,懂什么八股文啊? 前身留下来的那点底子,都快忘的差不多了! “二叔、三叔,我最近痛定思痛,觉得读书这条路走不通!” “想想沈家集的主脉本家吧!” “说是诗书传家几百年,秀才举人倒是出了一些。” “可唯一的一个进士,官至户部侍郎的家主沈忠孝大伯。” “还不到五十岁吧?不就被免职了么?” “现在的大周朝官场,乌烟瘴气!” “没钱,你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一样出不了头!” 沈忠和经常跟各路人马打交道,脑子灵活,反应也快。 他知道的东西,也不比沈麟少! “大侄子说的不错。我们这样的,想读书搏出路。” “不说官场如何?” “单单本家,能不能给我们旁支,一个出头机会还两说呢!“不打压,耍手段就算高抬贵手了!” “算了,不谈这些晦气事儿。” 沈忠和颇为期待地望着沈麟。 “大侄子,你探问三叔我的收入。难道,你有更好的门路介绍给我们?” 沈忠元要憨厚多了,比较认死理。 “老三,哪有那么多好赚钱的门路?” “你当沈麟病好了,就彻底开窍,成天上星宿下凡了?” 沈麟笑着摆了摆手,没那么夸张。 不过,你们眼前的大侄子,确实换魂了。 说是天外来客,也不过分! “是这样的,侄子我研究了一阵,有本事改良现在流行的老式织布机,大大提高效率!” “可这回吧,我打算长期干下去,很多制造关窍都得保密!” “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我爹跟二位都是亲兄弟,我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 “所以……” 沈忠元抢先问道:“又是新机器?比磨坊还赚钱?” 沈麟笑道:“远远超出!” 沈忠和却想的更多,反而愁眉不展。 “大侄子,小打小闹,倒也无妨!” “你这个生意真要是能赚大钱,咱们这点小身板儿,未必保得住啊!” 第十一章 拉拢 沈麟早有成算。 他如何不知道,商场如战场? 就拿磨坊为例。 自己才不过搞了一个多月,本家的三叔沈仲儒。 就像闻着血腥味儿的老猫一般。 不惜放下身段来找自己。 如果自己不给,那老家伙指不定就得强抢了! 还有里长,村长,人家能让自己痛痛快快的赚钱? 就不眼红? 所以,赚钱不难。 但是前期嘛,还得猥琐发育,多方算计才行! “二叔,三叔,我当然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这么说吧,我调查过市场。老式的单锭织布机,一个月也就能赚个二三百文!” “熟练工开足力气,顶多翻倍。” “可侄儿我做的新机器,那是百锭起步!” “也就是说,我一台机器一个月,能赚三十到五十两银子!” “当然,前期,我们三家人最多能凑齐六七个织工!” “操弄不到十台新织机,在我家偷偷搞就行!” 两位叔叔手头一颤, 三叔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掉下去。 二叔更是不堪,一下子从椅子上滑落,摔了个仰八叉。 “嘶?” 沈忠和接连掐断了好几根胡须。 才确定不是做梦! “大侄子,你真是神人呐!” “就算十台新织机,一个月就能赚三五百两?太吓人了!” 二叔则抬头望天,喃喃自语。 “一个月赚三五百两,老天爷啊……” 他这辈子也没有见过。 三五百两银子堆放在一起,是个什么光景? 沈麟轻笑道:“不过是三五百两银子而已。” “看把你们吓得!” “侄儿我不读书了,摆弄所谓的奇技,还是有些心得的!” “跟着我干,多少钱赚不回来?” 沈忠和侧过身子,一把抓住沈麟的手。 “大侄子,你可不能诓骗我们!” “当真……当真能赚大钱?” 沈麟笑容一收,严肃地点点头。 “当真!” “哈哈哈!” 沈忠和大笑起身。 “老子好歹读过几年书,自问才学本事比沈中平,杨成良之辈强多了!” “可大半辈子,老子只能给人跑腿,不甘心呐!” “沈麟,我的大侄子!你赚多少钱,三叔我不管,反正我跟你干了!” “就算是一条黑路、死路,三叔我一家子都陪你走到底!” 沈忠元憨厚老实不假,不相信沈麟也罢。 可他一向信服自家三弟的眼光和判断! “还有你二叔呢,我把大柱,栓子都叫回来!” “去他娘的一天三十文!” “哪有给自己人帮工,来的舒坦?” 果然是亲人呐! 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值得托付和信任基本没有。 狐朋狗友倒是一群。 可那帮混账天天想的,就是如何坑自己。 哪有二叔,三叔这般可以谋大事? 沈麟连忙劝道:“二叔,别着急!” “打造织机,必须保密,也急不来!我买了全套工具,你和二叔闲暇时来帮我就行!” “先弄出一两台实验织机,就当是赚点零花钱,和培养技术工了!” “柱子,栓子,包括三叔你,都不能立马辞工,免得引人注意!” “马上要开镰收麦子了,你们田地里也有的忙!” “里长杨成良那边,更是少不得三叔你!” 这倒是老成之言。 沈忠元兄弟俩听得连连点头。 沈麟不是小气之人。 他决定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自家亲戚生了嫌隙。 “咱们之间,先小人后君子!” “我给大伙儿月钱二两的高价!” “二位叔叔,别急着推辞。跟着我,钱是赚不完的!” “团结一心的走下去,有始有终才是美事!” “咱们这个未来的纺织工坊,肯定要扩大,要见天日!” “你们两家,只要有本事的,都是管事人员!” “我打算给你们每家一成的股份,永远有效!” “不管我将来开多少工坊,有多少赚钱的大买卖。” “作为起家的元老,你们始终拥有一成的股份,可以父传子,子传孙!” 沈忠元、沈忠和不约而同地连连推辞。 “这不行,二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已经是天价了!” “对,股份我们没脸要的!” 沈麟乐呵呵地道:“你们不要股份,就不能我绑在一块儿!” “劲不能往一处使。” “那,我怎么相信你们?” “说得难听点,这个世道,有些父子之间还反目呢!” “相爱相杀,都算不得怪事!” “你们记住喽,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友谊和亲情!” “只有永恒的利益!” 两位叔叔心中震撼莫名。 他们觉得眼前的侄子,变得好陌生,都不认识了。 可他明明就是沈麟啊! 除了开窍,就没有别的解释! 不管了,反正以前发财,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利益捆绑在一起,谁也不吃亏! 更能好好保密不是? 不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酒肉,馒头烙饼更是管够。 三叔家的大秀,玉儿和小全都来了。 大柱要在磨坊轮夜班,栓子倒是赶上了。 酒的度数很低,还很浑浊。 可这样的晚餐,对于当下的百姓之家来说,已经丰盛得不得了! 大家平常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别粮价贵了一倍的猪肉羊肉。 牛肉更是想都不要想,大周是禁止杀耕牛的。 偶尔死伤一头,也被那些大户悄悄瓜分了。 怎么可能流散到市面上去? 前景异常美好,但暂时还触摸不到。 可满桌子的酒肉白面,却让二叔三叔两家人满足极了。 至少,他们看到了,跟着沈麟混,吃不了亏! 临走的时候,三叔悄悄地对沈麟耳语道。 “大侄子,你那帮狐朋狗友,没一个好东西!” “你得提防点,当心他们是坏!” 沈麟面色一冷,牙齿磨得嘎嘎响。 “放心吧,三叔,我会尽快解决他们的!” 三叔吓了一跳。 自己这个大侄子变化太大了,有杀气! 他连忙劝道:“沈麟,都是一个村的,最好別见血!” 是时候解决麻烦了。 有那帮东西纠缠不休,实在恶心人! 就像癞蛤蟆爬脚背一样。 老子堂堂穿越客。 还对付不了几个地痞? 沈麟道:“不会,我会想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出来!” 第十二章 威胁 事有凑巧,正当沈麟,在筹谋算计那帮旧时狐朋狗友之时。 陆大江等人也在算计着沈麟。 特别是沈铁柱,最是踊跃。 从来就只有他坑别人。 谁知道,这次却被沈麟坑的那么惨。 那天,他爹举着抬石磨的大木杠子,虽然没有追上他。 可晚上总得回去吧? 结果,被余怒未消的沈忠福堵在屋里头。 大木杠子没了,可有铁锤上的木梢子。 那玩意,比大拇指粗不了多少,却浸透了石匠的汗水。 死硬死硬的呀! 当时,可怜的沈铁柱被力大无穷的老爹,揍得鬼哭狼嚎。 闻者不伤心,听者却流泪。 不过是幸灾乐祸,开心的泪水! 反正,他花了大半个月时养伤,才下床没多长时间。 “老大,我刚才看到书呆子,和他媳妇从县城回来了!” “妈蛋,那家伙是真发财了呀!” “买了一匹马,一台织布机,还有大包小包的东西!” “看得村里人都直了眼!” 沈铁柱咬牙切齿地道:“这家伙病好了,就像开窍过一样!” “都不跟咱们混了,看他得意的?” 陆大江作为几人中的老大,心思一向比较阴沉。 他转头问道:“铁山,你说书生是不是真开窍了?” 沈铁山头摇的拨浪鼓一般。 “这……这谁知道呢?反正人家现在老有钱了!” 陆大江又骂道:“柱子,你他娘的别晃悠了!” “我们都知道你恨书呆子,大哥我一样对他没好感!” “他开没开窍,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不过,钓鱼还需要鱼饵呢!” “哥儿几个,先把铁柱的二两欠银凑一凑!” 其他一帮小地痞,都是跟着三位老大瞎混的。 他们哪有陆大江的脑子? 自然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啊?老大?真要给啊?那可是二两银子!” “又不是钓金王八,要得着这么大的鱼饵?” …… 就连沈铁柱都不愿意了,他原本是打算慢慢赖掉的! 反正书生又不可能追到家里去要债。 他爹沈忠福,多少还有些威慑力的! 陆大江冷笑道:“一群蠢材,烂泥糊不上墙的玩意!” “沈麟搞磨坊那段时间,赚了多少钱?” “后来又把磨坊卖了,听说有两个大卖家,给的银子会少?” “就算他扩建翻修了老房子,买了一匹驽马又咋的?” “老子估计,他手里的银子,起码还有这个数!” 几人盯着陆大江岔开的左手手掌。 沈铁山咽了口吐沫:“五两?” 陆大江骂道:“眼皮太浅了啊,你们!” “五两算个球啊?” “他家起码,还有五十两!” 五十两? 小伙伴们顿时炸锅了!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谁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如果全都弄过来。 哥儿几个,花天酒地一整年都没问题了! 于是,筹钱变得踊跃起来。 拿二两银子去钓五十两? 这买卖划算! 第二天一大早,沈麟打开院门。 他正准备去木匠房定做一批普通零件呢。 却看到陆大江哥儿三个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一大早吃了蜜蜂屎呢! “哟,挺早啊?” 沈麟冷冷地道:“找我有事?” 陆大江脸皮厚,城府深,依然笑道。 “书生,你看你说的,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亲近亲近么?” “你这小子,大家都是好朋友,你这整的挺生分啊!” 沈麟心头暗骂。 鬼才想跟你们一帮牛鬼蛇神亲近呢! 一帮王八蛋。 屁股一翘,老子就知道你们想拉什么屎! 生分? 老子恨不得把你们几个混账扔到泸水河。 不行,泸水河是条支流。 太窄,水太缓了,淹不死人! 最好把你们扔进黄龙江,去见龙王啊! “说吧?找我干什么?你陆大江眉头一皱,就是一个坏主意!” “当我不了解你咋的?” 你了解我? 你要真了解我,以前就不会被哥们几个坑了无数回了! 陆大江笑得更真诚了。 “是这样,铁柱不是赌输了,欠你二两银子么?” “再是好兄弟,也要愿赌服输嘛!” “人无信不立对不?” “哥儿几个好不容易帮他凑齐了银子。” “这不,一大早就眼巴巴地给你送来啦。” 哟?还有送上门的好事? 老子起床到现在,也没听到喜鹊叫啊? 不管是什么圈套。 先把钱收到手再说。 伸出手,沈麟换了一张笑脸。 “拿来吧!” 沈铁柱恋恋不舍地掏出两串铜钱递过去。 大家伙儿凑的,自然没有整块的银子了。 沈麟开心地接过铜钱,还不忘补刀。 “铁柱兄弟真乃大丈夫也!” “谢谢啊!” 沈铁柱气得不行。 老大陆大江连忙把他拽到后面。 怕他忍不住爆发了,坏了后面的计划! “那什么,书生啊,你先忙,我们走了啊!” 沈麟一时间,还没想好怎么挖大坑的主意。 反而被这家伙的干脆行为,弄得一愣。 “这就走了?要不?进屋坐一会儿?” 给我点时间。 让哥哥我想好了,该怎么坑死你们! 哪知道陆大江更加干脆,直接带着两兄弟抬步就走。 不过还是留了一句话! “书生啊,我们的小赌坊,换到村东头我家去了!” “有空来玩啊!” 玩个毛线! 沈麟想都不想就打算拒绝。 人家是十赌九输,他沈麟要去陆大江的小赌坊。 绝对把裤衩都输掉。 妈蛋,这帮混账没安好心。 看到我最近赚了钱,又开始挖空心思找我去送菜了! “算了,我戒赌了,你们好好玩!” 沈铁柱一顿脚步,转头看向足智多谋的大哥。 怎么办? 那家伙居然不上钩! 老子的二两银子啊! 居然被金王八一口吞掉了哇! 沈铁山也有些着急了,他也凑了份子钱的! “莫慌!” 陆大江低声道。 这家伙眼珠子咕噜噜一阵乱转,顿时计上心来。 他转过头去,语带威胁。 “书生,你是要跟咱们,一帮老朋友划清界限?” “哟?发了财,就看不起人了?” “你单兵独将一个,真不给十几个老兄弟的面子?” “哦哦,对了,书生,还记得,你压在我那里的祖传玉牌么?” “最近兄弟们手头紧,没准儿就拿去外面卖喽!” 第十三章 将计就计 沈麟最近,一门心思赚钱,还真忘了这事儿。 之前押给这帮王八蛋的地契,也就算了。 反正,他没打算种地去。 可那枚玉牌,据说是爷爷的爷爷。 也就是刚到泸水河村,安家的那一代人留下来的。 从沈家集分出来的第一代人,可不简单。 那枚玉牌,前身和陆大江这帮没见识的,自然看不出好歹来。 现在仔细想想,材质好像是上好的和田玉啊! 不说有没有更加隐秘的作用。 单单玉牌本身,拿到主家去。 没准儿,都能换几十两银子回来。 这次跟他们去赌,带多少钱,也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陆大江一伙,摆明了就是坑自己的! 沈麟故意迟疑不决地道:“那玉牌,当初才抵押了五两银子!” “我……我现在,就可以花钱赎回来!” 奸猾的陆大江冷笑道:“兄弟,别说哥哥坑你,赌行有赌行的规矩!” “你直接花钱赎,那还是五两银子的事儿么?” “都多长时间了?人情归人情,不算利息啊?” 沈麟露出一副傻白甜的天真模样。 “多少钱?小爷我出得起!” 陆大江还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这书呆子迂腐的紧。 自己要是说少了,万一,他真掏钱赎回去咋办? 想了想,他咬牙道:“成,咱们都是好兄弟。连本带利,你给十两得了!” 沈麟恨不得两脚踹过去。 你他娘的,腚眼儿都黑透了吧? 有这么高的利钱么? 放高利贷,也没你这么坑人的,才多长时间啊? 玉牌一定要拿回来。 但绝对,不能出十两银子的冤枉钱。 陆大江这人太鬼了。 你爽快给钱,他一定会怀疑的! 他不会认为沈麟发财了,就愿意为了块破玉牌子真的去败家。 只能说,这块玉另有玄机! 陆大江一定找尽借口,不让沈麟赎回去! 现在可不是当初沈麟卖掉、当掉一切,花二十两银子的彩礼钱,孤注一掷娶柳楚儿的时候了。 虽然那会儿,所有人都骂他败家子。 可柳楚儿如今出落得那么漂亮,陆大江现在都觉得书呆子并没有吃亏。 沈铁柱觉得大哥要价太狠,适得其反怎么办? 他忍不住踢了踢陆大江的脚后跟。 “啊哈哈,书生你也别为难了!” 陆大江忽然故作大方地笑道。 “这样,哥儿几个,挺长时间没在一起热闹热闹了。你只要跟咱们去,五两本银,你给我,那破牌子你拿走便是!” “都是好兄弟,何必为点小钱闹生分了呢?” 沈麟装作长长地吐了口气,也笑逐颜开。 “成,我给楚儿说一声先!” 刚走进院子,满脸急色的柳楚儿,就跑过来攥住沈麟的手。 她一看到是那帮地痞上门,早已提心吊胆了。 “相公,你……你不是说,不跟他们来往了么?” “你……你怎么还答应……去赌去鬼混啊?” 眼瞅着小妮子泫然欲滴,就要哭出声来。 沈麟赶紧拉着她进了堂屋,掩上门道:“你小声些,谁说要跟他们去鬼魂了?” “你相公我,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早就给你保证过了好吧?” “你想啊,这帮混蛋一直呆在村子里捣乱,咱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过太平日子啊?” “相公我打算将计就计,把他们统统弄走,一劳永逸解决掉!” “啊?”柳楚儿杏眼圆睁,捂住小嘴低呼道。 “相公?可……可是,你只有一个人呀!” 沈麟轻笑道:“不是还有你么?” “这样,你偷偷让三叔,送你去安定县城……这样……这样……咱们大事可成!” 柳楚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太佩服自家相公了。 这种妙计都有? “等等?相公,沈家集也有巡捕啊,干嘛非得去县城?” 沈麟悄声道:“你以为陆大江他们,敢在泸水河村开赌,里长、村长不知道么?” “他们一定收了贿赂,才闭上嘴巴的,你懂吧?” “沈家集这么近,万一他们彼此之间有勾结咋办?县城的捕快就不同了,怎么可能卖杨成良面子?” “好了,我带五两银子,二百个铜板去。你不要声张,悄悄出门出村就好!” 陆大江完全理解,沈麟在屋子里磨叽这么久,很正常。 只要有媳妇的人,谁不是这样? 他们见得多了。 终于把这酸秀才骗上道。 今天,哥儿几个,要发大财了! 几个人风风火火地回到村东头,一进光棍汉子陆大江的狗窝,这里已经聚集了十七八个人了。 多半儿人,都是本村的地痞,跟着陆大江一起钓鱼的。 那几个被骗来的村民,已经输得面红耳赤了。 沈麟暗暗为他们默哀,自己的前身,已经遭遇过好多回了。 “大江,别的不说,先把玉牌还给我!” 沈麟一进门,就掏出五两银子拍在桌上,豪爽得不得了。 “那玩意再不值钱,也是我家祖传的。” “老搁你这儿,我爹还不得,在阴曹地府骂死我呀?” 听到沈麟说他死去的爹,陆大江、沈铁山几个都有些心虚。 叔啊,你自己儿子不争气,太好骗了。真不怪我们,你晚上可别来找咱们!” 陆大江走进里屋一阵寻摸,找出一个碧玉腰牌径直扔给沈麟。 “拿去吧,就是块划花了的破玉,也只有你自己当块宝!” “是汉子的,就桌上见个真章!” 沈麟收起这块刻着“宋”字隶书的玉牌。 整个人好像也被赌坊里的气氛给渲染了。 “娘的,这鬼地方,这鬼地方就是不能来!” “一来就忍不住手痒痒!” “好吧,弄几把过过瘾再说。来来来,玩啥呢?” 好家伙,终于把你个酸秀才的赌瘾,给勾出来了。 看你扔钱那般豪横任性,今儿不输得你倾家荡产。 就算哥儿几个白白谋划了好几天,熬红了兔子眼都是活该! “双陆?竹牌?红九?还是摇骰子赌大小?”陆大江急不可耐地问道。 沈麟搓搓手,同样不耐烦地道。 “整那么复杂干球啊?直接上骰子!” “好!咱们哥儿几个,就书生的赌品顶呱呱!” 陆大江从桌下摸出一个黑木骰盅,六粒骰子一晃。 哗啦啦地顿时响声一片。 周围几桌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大多数都跃跃欲试。 当然,八成人,却是瞎起哄的托儿,骗人玩呢。 “赌大押小啊,买定离手喽……” 陆大江的嗓门尤其洪亮。 “出手无悔啊……耶?书生,你……你他娘的,才压一个铜板?玩呢?” 第十四章 人赃并获 沈麟的举动,确实有点出格。 桌子上押注的十好几个人,最少也是十个铜板下场。 就他一个铜板孤零零的,太显眼了。 “怎么啦?我是不是有一阵子没来?你们改规矩了?” 沈麟无辜地耸耸肩膀。 “以前没规定押多少钱呀?” 凑在沈麟边上的小四儿,嗯嗯地点头道:“麟哥,规矩没变呢!” 陆大江都要气死了。 小四儿父母双亡,从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这小子人太实在,跟着跑跑腿还行,就是不能托付大事儿! 这不? 你跟着大哥我混的啊,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沈麟拍拍小四儿脑袋,知道这小子,一向尊敬自己这个读书人。 虽然混在这群烂人里,却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好,四儿,给你十个铜板,去街面上老刘家,买几个肉夹馍来!” “哥没吃早饭,有点饿了!” 小四儿干的就是跑腿的会儿,开开心心地接过钱就跑出门去! 沈麟故意瞪大眼珠子嚷道:“老子就押一个铜板,试试手气咋的了?” “陆大头,你到底开不开啊?” 陆大江身子廋弱,就显得脑袋特别大。 好久都没人,敢叫他这个诨名了。 沈麟这么一嚷嚷,气得他咬牙切齿。 “开就开,十七点大……” “书生,你他娘的押小,输球了!” 沈麟不以为意。 “老子最近看了不少书,有了心得。一两把输赢算个球球啊,再来,继续押小!” 又是一枚铜板! 沈铁山在对面嚷嚷道:“书生,你没钱哥哥可以借给你,抠抠搜搜的,你他娘的,一点都不爽利!” 沈麟也不生气,拍拍鼓鼓囊囊的口袋,面露鄙夷。 “银子嘛,哥哥有的是。能不能赢走,光凭运气是不够滴!” “今儿就让你们开开眼,书上会说错么!” “哼哼,一帮土鳖!” 好吧,你有钱。 怎么说都有理,可你总是一枚铜板玩鸟啊? 可他们哪里知道? 沈麟就二百铜钱,兜里塞着几块石头呢。 还别说,一桌子人,就这吵吵嚷嚷玩了一上午。 陆大江这个坐庄的,都懒得为了沈麟去动手脚出老千了。 反正桌子上,还有几个傻鸟等着他去赢呢! 蚊子腿儿再小,也是肉嘛! 酸书生不肯压重注,你总不能用刀架脖子上吧? 看来,还得想点招儿,刺激刺激他! 吃过简单午饭,一桌人继续开干。 一帮混子,决定玩点有内涵的技术了。 其中一个叫陆大有的地痞,连赢十一把。 搂走六两银子,见好就收,跑了。 看得沈麟眼皮子直跳! 接着,又有一个叫做杨辰的村民,原本输得只剩裤衩儿了。 厚着脸皮找陆大江借了一两银子。 好嘛,时来运转,不到一个时辰,连连押中。 不但还掉了借款,还揣着三两银子,坐一边看热闹。 人家不赌了。 沈麟这会儿就像着魔一般。 挽起袖子,眼里泛着血丝,大呼小叫都快把房子吵翻了。 然并卵。 他还是一枚铜板一枚铜板地往里押! 气得沈铁柱兄弟都要掀桌子了。 狗入的书生,你今儿耍咱们玩呢? 还是陆大江沉得住气,他连连打眼色,要好兄弟们稍安勿躁。 酸书生这状态,已经掉坑里了! 估计是不死心,还在试试他从书本上学来的经验呢! 没关系,哥儿几个,等得起。 大不了就熬通宵。 一把蜡烛才值几个钱? 还别说,沈麟的忘情表演,迷惑了不少人。 就连小四儿都经不住诱惑,把他仅剩的十几个铜板,掏出来赌了。 快到日落时分,夕阳透过波光粼粼的泸水河,照在赌坊的油纸窗户上。 突然,大伙儿感觉到地皮都在震动! “踏踏踏!” 二十多匹马冲进了村子,直奔赌坊。 一窝子赌徒全被堵在屋子里。 “呛!” 一帮红衣蓝褂子的捕快冲了进来。 “好哇?大周律令,明禁赌博!” 领头的陆腮胡子大汉,一看就是捕头装扮,他冷笑道。 “大白天聚赌,还有没有王法了?” “都给本捕头枷上,所有赌资,全部带走!” 一行人被押着穿村而过,围观的村民们,甚至有不少人暗地里拍手称快。 三清啊,佛祖啊,到底是哪路神仙开眼了? 这下子,把咱们泸水河村的败类,全被一网打尽了。 朝廷律法,对赌徒的惩罚不轻! 最少的,都要去服半年苦役啊! 特别需要说明的是,大周服苦役可不是在本县本州。 需要去其他的州! 偏偏澶州的赌徒苦役,一般会拉到雄州去。 那里里可是前线啊! 整天跟辽人打生打死的。 去了容易,还能囫囵个儿回来么? 像陆大江、沈铁山兄弟这般领头的,怕是要判三五年吧? 比如沈铁柱的老爹,忠福叔两口子都哭晕过去了! 这帮地痞们知道栽了,一个个痛哭流涕的。 沈麟默默地带着木枷,走在队伍里。 他目不斜视,很是平静。 这是他特意设的局。 他不去赌坊,怎么吸引所有地痞都下场赌博呢? 沈忠福这些老辈子哭得再惨,沈麟也不会同情。 孩子学坏了,父母要承担大部分责任。 子不教,父之过嘛! 人家小四儿,从小就父母双亡,没人教育。 哪怕跟着陆大江他们混了,他也没彻底变坏嘛! 至少沈麟早上刚进赌坊的时候。 这小子又是挤眼,又是努嘴的,提醒沈麟不要入坑! 泸水河村到安定县城,路程可不短,好几十里呢! 一帮犯人,可没有牛车马车接送,慢慢走吧! 月上中天,大队人马才到了县城。 二话不说,先关进牢房吧! 领头的络腮胡子姓周,他意有所指地对沈麟道。 “你是读书人?” 沈麟苦笑道:“读书十年,一无所成呐,惭愧!” 周捕头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功名,哪有那么好考的?” “读书人,应该优待,你住单间吧!” “其他人,统统塞进后面的大牢房去!” “正好这两天要送一批苦役去雄州,明天就请大老爷过审!” “早走,早安生!” 近二十个赌徒简直吓尿了。 两三天就走? 一点挽救的机会,都没有了? 恐怕,爹娘都来不及探视了吧? 沈铁柱嚷嚷道:“他算什么读书人,连童生试都没过!” “啪!” 一位衙役扬起带刺儿的黑鞭子,抽得沈铁柱鬼哭狼嚎。 “兔崽子,到了这里还不老实?” “把读书人拉进赌坊,你这些狗杀才,就应该罪加三等!” 第十五章 诗词小道? 陆大江最是机灵,规规矩矩地举手道。 “大人,我要举报……” 周捕头喝道:“闭嘴,举报?明天过堂的时候,慢慢举报吧!” 他这种长期办案子的人,当然清楚。 但凡开赌坊的,就算是偏僻地方,如泸水河这样的几百人村子。 照样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哪有多少无辜的呢? 上面没人罩着,一帮青皮成得了啥事儿? 不过,有些事,他懒得管而已! 沈麟住进单人牢房,可不是因为读书人身份才受到优待的。 他是举报人啊! 还不惜自污名声,跑进赌坊卧底去了呢! 不到半个时辰,柳楚儿和三叔已经跑了过来。 周捕头则是亲自把沈麟送出大牢,临别时,他意有所指地拍拍沈麟的肩膀。 “读书人就是会算计啊,泸水河村,这次彻底干净了!” “你小子,功劳立大喽!” 这话有点夸张了。 沈麟可没想那么多。 他只是希望,减少些阻力和麻烦罢了。 “捕头大人,言重了,言重了啊!” “不管如何,都多谢捕头大人,秉公执法!” 恰在此时,两个老头匆匆跑了过来。 一位高冠博带,颇具斯文的老人急色问道:“周捕头,那……那沈麟,可在牢里?” 听到自己的名字。 沈麟搭眼看去,却一眼就认出跟着这老人身边一人,不就是自己的启蒙老师田文青么? “哎哎,我在这儿呢!田老头,你咋来了呢?” 田文青急得不行,看沈麟已经被放出来了,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臭小子,叫一声老师,有那么难么?” “老头子连夜赶来救你呀,不知好歹!” “快快快,这位是县里的教谕,李乘风李大人,赶紧过来拜见!” “没有他的面子,你可出不来!” 沈麟一愣,怎么是教谕大人的面子呢? 这面子,是咱自己赚来的好不好? 可有些事儿,人多嘴杂,他也不好明说。 没看到,周捕头都含笑不语,就跟承认了似的? 不过既然是教谕当面,作为读书人,沈麟还是要恭恭敬敬地大礼参拜的! “多谢李大人相救,学生沈麟有礼啦!” 李乘风倒是和蔼可亲,笑盈盈地扶起沈麟。 “你家道中落,误交损友误入歧途,幸而迷途知返。” “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好孩子,你托田夫子转交的黑板石灰笔……” “黑板粉笔……” 沈麟连忙纠正道,他也明白了。 为啥清贵的一县教谕,会跑到大牢救人来了? 虽说读书人一向看不起其他行业,但也分什么东西。 他们鄙视印刷术么? 看不起计时的沙漏么?指引方向的司南么? “学生只是……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李乘风老头,抚摸着一把青髯大笑道。 “好,粉笔,这名儿形象!” “沈麟啊,你这黑板、粉笔的发明,了不起啊!” “你知道能为大周,节约多少纸张笔墨吗?” “你知道,整个大周,有多少贫寒子弟,因为你这发明而上得起学,读得起书么?” “假以时日,我大周多出万千士子,都是你沈麟今日之功呐!” 老头,你这么夸我,我会脸红的! 不要上升到天花板的高度,好不好? 我身子还比较虚弱,受不得捧啊! “李大人,咱们是不是换个地方?” 沈麟提醒道:“反正,学生也出来了!” 李乘风笑道:“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个小滑头!” “走走走,老夫今儿高兴,当浮一大白啊!” “回锦绣楼,那边今晚有个诗会闹到天亮呢!老夫就是被田老头从诗会上硬拉来滴!” 锦绣楼? 沈麟的前身,垂涎这地方久矣! 不过,因为囊中羞涩,望楼兴叹的机会都没几次。 听说那地方不但有美酒佳肴,还有身轻体柔的美人儿谈情鼓瑟助兴。 实际上,就是安定县,乃至澶州都颇有名气的青楼! “相公!” 柳楚儿还没跟沈麟说几句话呢,这出了牢房就要分开? 沈麟连忙告了声罪,跑过来先找周捕头。 “周大人,那些人里,有个孤儿叫沈小四。是我安排打配合的。您看,可否从轻发落?” 周捕头原本可以借机要些好处的。 但看到这小子,如此受教谕大人的礼遇,当即哈哈一笑。 “小事一桩,我一会儿单独问问。那孩子,一看就是个老实的!” 沈麟拱手致谢,回头又对柳楚儿二人道。 “你们辛苦了!” “这大半夜的,来回走也不安全。三叔,拜托你在县城开两间客房,住一晚再回去!” 柳楚儿心疼道:“相公,住客栈?好贵的!” 沈忠和也劝道:“大侄子,麟哥儿,开一间房给楚儿就好。叔我在大堂坐一坐,天就亮了!” 沈麟低声道:“说什么话呢?跟着我,还怕没钱花?咱们不乱花钱;但该花的,也不该吝啬!” “三叔,照看好楚儿!” “人家堂堂教谕亲自来救我,不管是否起作用。这份心,咱还得去感谢感谢!” 柳楚儿连忙塞过来一个钱袋。“……这十两银子,你拿去打点。放心,住客栈的钱,我这里还有!” 家有贤妻,少操多少心啊! 一边连住一回客栈的钱都心疼。 一边掏银子让自家相公去花差花差,却眼都不带眨的! 这就是穿越福利! 沈麟陪着两老头,登上路边停放的一辆碧油车。 车夫挥动鞭子,直奔锦绣楼而去! 马车上,田文青和沈麟坐在一排,抽空拐了一胳膊。 “小子,今儿月圆之夜,咱安定县的才子佳人,几乎都到齐了。” “北地人文荟萃。等会儿去了,少不得诗词比拼,你可得小心了!” “啊?” 沈麟被搞了个措手不及。 小生怕怕哦! 穿越前,我只是个高级技工罢了! 就说死鬼前身吧,好像也没啥才学拿得出手吧? “要不?我……我只是去吃饭喝酒,行不行?” “呵呵!”对面的李乘风老头,很不厚道地笑了。 “本教谕中途离席,接了个年轻人过去,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沈麟理直气壮地道。 “这个……这个尺有所长,人有所短嘛!” “学生对一些奇技方面比较感兴趣,呃,武器装备也颇有研究!” “就是在诗词一道,九窍通了一窍而已!” 李乘风倒不迂腐,当即笑道。 “什么叫奇技?只要于国于民于军有大用,精通之人都堪称一世之杰!” “区区诗词,当不在话下,贤侄过谦喽!” 第十六章 冲突 黄龙江浩浩荡荡。 在安定境内,形成诺大一个河湾,烟波浩淼。 江湾城墙,位置正北。 有五层琼玉楼,灯火辉煌,名锦绣。 每年的五月初五,苍龙七宿飞升于正南中央,处于一年中最为“中正”之位。 有飞龙在天的寓意。 大周承袭历朝历代的传统,端午节是一定要过的。 南方划龙舟,吃粽子。 安定县这样的人文荟萃之地,庆祝之法自然不拘一格。 乡民们忙着收麦子,晚上回家吃顿白面,喝一壶浊酒。 就觉得老天赐福,生活美滋滋了。 文人墨客的追求更加高级。 连续十天,呼朋唤友,吃喝玩耍只是等闲。 直到月圆之夜,几乎北地有些名头的才子佳人。 都将赶到安定锦绣楼,开一场通宵达旦的诗词大会! 彻夜狂欢。 锦绣楼类似于后世的大剧院。 一到三层贯通,中间是花魁美姬们的歌舞平台。 一楼四周,全是座位, 二、三楼则是大儒和才子们就坐的开放式包房。 一串倒挂牵牛花般的琉璃吊灯,自三楼垂下,点满了无烟的精油灯芯。 豪奢华丽,璀璨夺目。 北地三州,四十余府,一百多个县,有多少秀才举人? 别说沈麟这般,考了几次,都没过童子试的。 就算过了的童生,恐怕,也没几个有资格进来。 好在有安定县教谕李乘风带路,直上三楼。 沈麟和老夫子田文青,倒是跟着沾光了。 拾级而上,不少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一行三人。 但,更多的目光却投向沈麟。 “李大人回来啦,哎哟,这是接人去了?” “李公,何人可劳动您大驾?” “哎哟喂,这位公子陌生得紧。李公?莫非是京城来的大才?” …… 几百人呐! 众目睽睽,沈麟感觉自己,快变成了大熊猫了。 可惜他没有眼镜哥那般,吃了睡,睡了吃,安然若素的好心态。 妈蛋,早知道就不来了! 今儿晚上,赶鸭子上架,不好过啊! 李乘风乐呵呵地抱拳回礼,也不多说,给沈麟拉满了神秘和仇恨。 直到走进三楼正北的大包房里,老家伙才开口介绍道。 “来来来,沈麟啊,这位,就是我安定县的老父母,县令王大人啦!” “这位呢,是县丞周元,周大人!” 王瑞光四十来岁,正是当官的黄金年龄,一身青袍,没什么威严,反而有几分潇洒意气。 “哎哟,这就是你赞不绝口的泸水沈麟,于文教有大功的少年英才?” “快快请起,今晚,乃一年一度的诗词大会。大家以文会友,没那么多讲究!” 周元要老一些,一看就是精明干吏,脸色古板,嘴角扯了扯就算是笑了! “嗯,不错!” 惜字如金,搞得沈麟很不习惯。 你多说几个字,难道会死啊? 也是,我这样的小虾米。 换成平常,连县衙的大门都进不去! 最后介绍的,当然是今晚最重量级的人物。 “沈麟,当中这位,可是我安定县三十年来的风云人物,官至户部侍郎的沈忠孝,沈老大人!” 李乘风别看年纪跟沈忠孝差不多,语气上,却极为尊重,还听不出一点阿虞奉承之意。 沈麟却已经弯腰拜下去了。 这会儿他得表情,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 不得不拜啊! “侄儿……给大伯请安了!” 沈忠孝坐在哪里,不怒自威,细长的双目微微睁开,一丝精芒闪烁不定。 “喔,起来吧!我记得你,泸水河村的旁支子弟!” “沈麟啊,你这小子读书,读得一塌糊涂,成天摆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 “邀名买宠么?嗯???” 啥意思? 一上来就是批斗? 感情你们认识啊? 这间大包房里,大佬只有四个。 可他们带来的家人和年轻子弟,却多达三十好几。 其中,姓沈的本家就占了大半。 一个个看向沈麟的目光满是古怪。 甚至有些人,还带着鄙夷和不屑。 沈麟来自后世,习惯人人平等。 对这个时代,所谓的大儒、官员、权贵,他可没啥敬畏之心。 沈忠孝当年,官儿做的再大又如何? 说的好听一点,是致仕还乡。 不好听呢,那就是被政敌踢出局,只能在乡下地方呈呈威风了。 以前祭祖的时候,沈麟都是站在人堆里。 他沈忠孝,连正眼都没看过。 还比不上他家老三呢。 至少主管生意的沈仲儒,前些天真金白银花高价,从沈麟手里买去了水磨技术。 在商言商,那老家伙最后,还多给了五两银子的跑腿费,让沈麟对他的印象,反而没那么差。 不抠抠搜搜的长辈,至少可以合作。 你沈仲儒一见面,就不阴不阳地教训我,凭什么? 沈麟直起腰来,不卑不亢地淡笑道。 “敢问大伯?何为奇技?” “小侄发明的黑板粉笔,连教谕大人都赞不绝口。说对大周的文教,贡献非凡呢!” “哦哦,还有水磨?真要是不好?本家舍得花五十五两银子的高价,眼巴巴来找我买?” “嗯嗯,侄儿这里还有很多哦,关乎水利、城防、冶铁、制盐、武器改良等等发明!” 沈麟指指自己的大脑。 “都在这里装着呢!” “不知道曾任户部侍郎的大伯,觉得我说的这些,当真一无是处么?” 楼下的丝竹之声都停了。 上上下下多少人竖着耳朵,听沈老大人教训后辈呢。 哪知道这后辈的清朗之声,竟然振振有词。 好像,或许,说得比老大人还在理? 整座锦绣楼,顿时哗然。 沈忠孝的面子挂不住了,双目一瞪,怒火蹭蹭地往外冒。 他原本就是这种古板秉直性子。 逮着后辈,习惯了先来一通教训。 至于存几分不良心思,那倒不至于! “你…大言不惭!” “你你你……” 沈老头戟指怒张,手指头都发颤了。 “水力、冶铁、城防、制盐、武器改良,哪一项不是国之大事?” “岂是你这样的黄口小儿,信口雌黄的?呼呼……” 沈老头背后闪出一位及笄少女来,容貌清丽,她连忙平抚着沈忠孝起伏不定的胸膛。 “爹,说好了,不动气的!” “您看您?跟不相干的人,较什么劲儿呀?” 沈忠孝气呼呼地道:“他也是沈家人!” 另一个摇着折扇的年轻公子轻笑道:“大伯,旁支罢了。他不过是,想在这种场合博出位而已!” 沈麟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老头教训我,也就算了。 你俩算什么东西? 第十七章 震撼的水龙吟 在场的人都看傻了。 几个意思? 沈家要内斗? 沈忠孝老大人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千万别气出啥毛病来呀! 还没等李乘风、王瑞光相劝呢,沈麟眼神已经完全冰冷! “旁支怎么啦?” “我爹娘病死的时候,主家可曾派人来看一眼,襄助一二?” “老子快饿死的时候,典田卖地那会儿,主家可曾施舍过一粒麦子?一颗米?” “这会儿,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 “告诉你们,没有主家,我沈麟照样活的很好!” “主家在老子眼里,屁都不是!” 沈麟的双眼通红,他真的为前身感到不值。 有难的时候,主家不闻不问,看到发财的机会了,马上就像狗一般地扑过来, 那折扇公子也暴跳如雷。 “你……你,沈麟,家族的事儿,岂能在此地瞎说?” “今夜群英荟萃,如此高雅的场合,你……你简直,斯文扫地……!” “不当人子,不可理喻!” 此时楼上楼下,不少酒店的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神色之中,满是惊奇。 沈麟的心中,则全是感慨。 暖风熏得游人醉,西湖歌舞几时休? 对面就是辽国,隔条黄龙江而已。 真以为辽国人蠢? 不敢过来么? 狗屁的安定县。 我要是辽国主将,早把这里变成泥潭地狱了! 你们一帮蠢货,是看不到危险呢? 还是自我麻醉,故意装作看不见? “群英荟萃?” 沈麟冷喝道。 “诗词文章,做的再好,于国何用?” “辽人来了,吟两句诗就能打退么?” “南方连年水灾,几句诗,一首词,就能堵得住滔滔江水?” “你们懂堵不如疏么?知道等高线么?会测量水位么?” “你们会修渠?还是会建水坝?” “学过勾股定律?九章算术?方程式?微积分么?” “……” “尔等,啥也不是!” 骂了个酣畅淋漓! 沈麟觉得穿越这些日子的憋闷,竟然一扫而光了。 他转身就走。 “夏虫不可语冰!” “尔等聚集在这里,就是他娘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啊!” 不会作诗,不通诗词文章,老子当一回文抄公又怎样? 无耻就无耻了! 沈麟把所有人震撼得目瞪口呆。 他高昂着头,青衫临风。 “周天千里仲夏,水随天去夏无际!” “……皓月楼头,断鸿声里,北国游子。把纯钧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 “求田问舍,怕应羞见,刘郎才气……” “倩何人唤取,红巾翠袖,摁英雄泪!” 这首词乃是一代词坛大家辛弃疾之作,沈麟稍微改了改,却也保留了几分豪迈之气。 吟完之后,沈麟环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跟他对视! 冷笑一声。 沈麟朝着李乘风、王瑞光遥遥一揖,转身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整个锦绣楼,除了蜡烛在毕毕剥剥地燃烧。 一片鸦雀无声。 在场的,谁不是苦读十年,几十年? 不会作诗词,基本的鉴赏能力,总是有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三楼东边包房,某位来自澶州的大儒击节赞叹。 “好一首《水龙吟》!” “豪迈之情,冠绝古今!” “报国之心,英雄泪满襟呐!” 西面也有人长叹道:“还办什么锦绣诗会?” “此子水龙吟一出,谁与争锋?当为千古绝唱也!” 整个锦绣楼忽然间躁动起来。 那人,还是沈家的旁系子弟? 这样的盖世文采? 居然说他……说他不学无术? 沈麟只知道,玩弄旁门左道? 那我们算什么? 一辈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浪费粮食,活着不如躺平? 李乘风哈哈大笑,忽然转身朝着沈忠孝拱拱手。 “恭喜老大人,您安定沈家,出了位了不得的麒麟儿啊!” 王瑞光也乐呵呵地拱手。 “沈麟,一代俊杰奇才也!” “异人自有不同,要不是老大人用心良苦,这般逼一逼!” “还不知道他,要藏拙到什么时候呢?” 沈忠孝嘎巴了一下嘴,脑中磬儿钹儿齐响,双眼泛赤! 老夫有逼过他么? 活了五十多岁,平生得意的诗词文章无数。 可写过一首词? 赶得上沈麟的手笔? 老夫凭什么教训他? 就凭着见面不相识的主家大伯父身份? “噗嗤!” 沈忠孝一仰头,气急攻心。 张口喷出一股血剑来! “啊?爹爹……” 那清丽少女和旁边的折扇青年慌了,赶紧伸手扶住。 不仅仅于此,整个包房瞬间乱成一团。 锦绣楼沸腾了! 不对,是沈麟丢下的“地雷”。 爆炸了!!! 威力实在太大。 竟然先把自己的便宜大伯,给炸着了。 “沈老大人急火攻心,这是晕过去了!” 有懂医的二把刀一探脉,连忙抖机灵。 “快快快,送医馆!” 还是教谕李乘风急切,不得不赶紧些啊! 要是沈老大人死在这里。 那沈麟一辈子,都无法抬头做人了。 无论你本事再大,谁敢用你呀? 你几句话,一首词,就把自家长辈给气死了! 别人也怕怕啊! 沈麟才刚刚走上街,就看到无数人冲出锦绣楼。 他还以为自己装逼成功,这些人秒变铁粉呢。 古代的粉丝,也很可怕的。 老子得赶紧开溜。 可没跑出几步,才发现根本没人顾得上他。 那些人抬着一个老头往马车上送,好像是沈忠孝? 完蛋了。 不会把老家伙气出个好歹来吧? 沈麟终究不是无情之辈,他连忙跑过去问道。 “怎么啦,这是怎么啦?” 沈忠孝的小女儿一见沈麟这个罪魁祸首,顿时恨不得上前咬死他! “你……你把我爹气成这样?还有脸问?” “你……你滚啊……” 那年轻的主家公子也是焦头烂额,风雅不在。 折扇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思思,别管他了,先救大伯要紧!” 沈麟却知道气急攻心的严重后果,连忙喝道。 “你们是不是傻?” “把病人抬平了先。歪歪扭扭的,万一落个偏瘫、脑溢血咋办?” 第十八章 我行我真上 在场的无数人,瞬间怒目而视。 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你有多恨沈老大人? 田文青不知道从哪儿鬼鬼祟祟地窜出来,他一把攥住沈麟袖子,神色紧张。 “快走,你胡说八道个啥?” “出了事,他们真会打死你的!” 沈麟摇摇头。 现在这场面,他要是走了,才真的是出事了。 “老夫子,我没说错啊!” “急怒攻心,气血不畅,最忌搬动病人啦!” “这些人不懂,我说的,是真的啊!” “既然都弄出来了,一定要躺平……” 呃,这个“躺”字有点犯忌讳。 不好意思,用词不当。 “放平,血液就能正常流通!” “还有,你们别围得水泄不通。病人需要新鲜空气,不然,要被憋死的!” 话虽难听。 可现场还是有明白人的,比如李乘风。 比如县令,县丞等人。 一个大儒喝道:“沈公子言之有理。你们不懂医,就别添乱啦!” “散开,散开,对对对,就这样平放入马车!” “你……你你,把车窗打开,保持足够的通风!” “车夫,赶紧走!” 好吧,有个二把刀指挥。 总算让沈麟放心了了些! 他跟着人群一起跑。 好歹是便宜大伯,千万别真被气死了! 医馆在另一条街。 并不算远。 大周的医馆属于半官方性质,夜晚是不关门的。 这一点,做得连沈麟都很佩服!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带着几个助手接管了马车。 “急火攻心?” “嗯嗯,你们做的不错,病人平放,还知道保持通风?” “这为我们,提供了抢救时间!” “热水,银针!” 这时代,也不讲究手术室了。 把病人往大堂里的台子上一放,老大夫捻起银针。 刷刷刷,就插满了沈忠孝的上半身和脑袋。 敏捷的手法,看得人眼花缭乱! 少顷,老大夫把完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运送及时,你们处理得当。只要这烧退下去,老大人当无恙!” “准备煎药,照甲字九号方子,柴胡减一分,牛黄加二分,马上煎!” 挤在医馆门口的才子大儒们,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其他的不是没来,而是根本挤不进来。 所有人都以见鬼的眼神瞅着沈麟。 搞了半天,咱们还真错怪人家了。 这种奇人,异人,惊天地泣鬼神,新冒出来的大才子。 能不懂医术么? 沈麟又出幺蛾子了。 他举手道。 “哎哎,老头,煎药降温太慢了,为啥不用冰敷呢?” 那老大夫倒是不生气,掐着白须为难道。 “现在全城窖藏的冰,不都被锦绣楼弄走了么?” “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供你们喝酒斗诗,搞得我们医馆都留不下一块冰!” 呃!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尴尬万分。 好像,似乎每年都是这样的吧? 仲夏之夜,来点冰镇葡萄酒,莲子羹,酸梅汤啥的,吟诗唱和岂不爽歪歪? 谁知道,医馆还需要冰救人呢? 县丞周元嘟囔道:“铺张,误事!” 县令王瑞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每年发动城中大户,给锦绣楼捐赠冰块,那都是他干的。 他甚至还无私地,把县衙地窖里的存货,一扫而光! 不管怎样,先救老爹更重要啊! 沈忠孝的小女儿沈思思急切地问道:“大夫,冰敷的效果,更好么?” 老大夫点点头:“这种急症,当然是冰敷见效快!” 旁边的长房年轻人,赶紧往外跑。 “我们沈家集还有,我……我马上骑马去取!” 沈麟大喝一声:“去个屁呀?一来一回,药都煎好了!” “不就是制冰么?” “看小爷给你们表演。” “老头,药铺有硝石吧!” 这时代,硝石,硫磺都是可以入药的,只是用量很讲究。 至于效果,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老大夫饶有兴趣地盯着沈麟。 “你要现场制冰?” 沈麟懒得啰嗦:“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打一盆清水来!” 清水是医馆必备,很快就端上来了。 小伙计递给沈麟一个小纸包。 保存硝石需要防潮。 沈麟转头四顾,神情傲然。 “都给小爷瞅好了!” “你们口中的奇技,既能治病救人,还能在大夏天弄出寒冰来!” “一个个的,以后喝着冰镇酸梅汤,啃着冰镇西瓜的时候,多念着点小爷的好!” “这技术,原本可以卖几万几十万两银子的!” “今儿,小爷让你们免费开个眼界!” 他打开纸包,一把硝石掉落在水盆里。 “滋滋滋!” 白气升腾! 好端端的一盆清水瞬间化为坚冰,就跟变魔术一样。 “哇?神乎其技!” “真的假的?” “什么假的,你感觉不到凉气么?” “老天,他怎么做大的?” “怎么做到的?自己回去试一试,不就明白了?” “人家沈公子都说了,秘法公开,不收你钱!” …… 围观者均震撼至极,一片哗然! 沈麟要过一把刀,“喀拉喀拉”一顿砍! 然后,他把一盆碎冰递给老大夫。 “老头,双管齐下吧!” “病人年纪不小了,血压高,还是别耽误太久!” “免得烧坏了脑子,就麻烦了!” 老大夫手脚轻快地赶紧用棉布裹着冰块,交给其他助手。 冰敷。 效果自然好! “公子,你也懂医术?” 沈麟大言不惭地道:“略知一二!” 老大夫不耻下问道:“还请教……” 沈麟巴拉巴拉地说开了。 “你这针灸之法吧,效果也不是包治百病!” “光是急火攻心,就能导致偏瘫,昏厥,脑溢血,甚至直接死亡!” “老头,上了年纪的人,最怕这个!” 老大夫眼神亮起来:“那……公子,可有良方?” 沈麟笑道:“大脑啊,是人体最神秘的区域,哪有那么好治的?” “老年人,最好注意自我保养。吃清淡些,戒急戒怒,多走动,光靠药物,医术,哪里治得过来?” “哟?病人呼吸平稳了,气色转好,当无大碍,告辞!” 沈麟担心沈忠孝醒来,见到自己,想不开再晕倒一次。 那就麻烦了。 咱还是,赶紧开溜的好! 朝着李乘风拱拱手,沈麟拉着田文青挤出人群。 “走,咱们找个客栈去睡觉,困死我了!” 田文青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臭小子,今晚风头出大了,你还睡得着?” 第十九章 找揍 沈麟可不想出什么风头。 今晚只不过是赶上了。 偏偏,自己这小脾气没控制住。 说实话,家有娇妻,就好好赚些钱,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 当然这些话如果说出来,别人肯定也不会理解。 “别走了,就这家客栈吧!” 两人停在一家木楼外面。 大门上,悬挂着两盏风灯。 红色烛光还算醒目。 迎客居。 “笃笃笃!” 沈麟举手敲门。 “哎哎,别敲了,来啦来拉!” 一位胖掌柜,留着两撇鼠须,揉着惺忪睡眼,把门开了一条缝。 “咿?都三更天了,咋还一波一波的人,跑来投宿?” 田文青没好气地挤开门缝。 “你怎么做生意的?不知道今晚,乃一年一度的锦绣诗会么?” “各地跑来的才子佳人,多了去了。他们困了累了,不得找地方睡觉啊?” 才子佳人? 就你俩? 胖掌柜眯缝着小眼睛,上下打量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 一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 你们跟才子佳人,扯得上半个铜板的关系? 锦绣楼诗会,哪次不是通宵达旦的折腾? 你俩多半是进不去大门,在外面竖着耳朵旁听的吧? 嗯嗯,一定是! 不久前,本掌柜还接待了一波来住宿的“才子佳人”。 人家的穿衣打扮,可比你们强太多了。 沈麟不耐烦了。 “哎哎,你瞅个啥?有没有空房?倒是吱一声呀?” 胖掌柜连忙道:“有有有,空房多着呢!” “您要啥样的?” “俺们店里有最好的上房,全是大套间,包一日三餐哦,带沐浴池子,一两银子一晚!” “中房,包早餐,有热水洗澡,二百文一晚,老便宜了!” “下房嘛……” 这个价格已经不低了。 普通百姓累死累活干一天,才赚三五十文呢! 沈麟跟着胖掌柜走进大堂,掏出一锭银子,啪嗒扔在柜台上。 “别磨叽。开两间中房先,找个人带路,热水?一并送来!” “娘的,困死了!” 客人挺爽快啊。 居然不讲价? “好嘞!” 胖掌柜开心了。。 “二蛋,别睡了,带客人去中字一、二号房,快点!” 大堂阴影里,走出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来。 他顺手从桌子上抄起两个暖壶,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断断续续的……来了三拨人?晦气!” 沈麟跟田文青对视一眼,一齐苦笑着摇摇头。 没必要计较。 换谁被吵醒了,都没啥好心情的。 出了后门,中间是个笼罩在黑暗中的小庭院,花木葱葱。 庭院三面,都是二层的木楼,面积还不小。 沈麟,田文青跟着叫二蛋的小厮,上了右手边的二楼。 起手第一、第二间就是空的! 看来,这迎客居的生意,并不好。 难怪,服务态度这般差劲。 等那二蛋放下暖水壶下楼了,田文青才心疼地埋怨道。 “小子,你现在有钱了啊?大手大脚的。” “就住个半宿而已,几十文的下房,难道不好么……” 沈麟打着呵欠,推着老头出门。 “啰不啰嗦啊你?出门右转,不送……” 这时候,楼下的灯亮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哎哎,小二哥,你不是说?没热水了么?” 那二蛋粗声粗气地道:“住个下房,你还讲半天价,就是没热水,咋啦?” 女声不忿地道:“你咋这样子?一开始,掌柜答应了给的!” 原来,掌柜承诺啥都有。 偏偏,小二这里打了折扣! “没有,就是没有!” 二蛋快步往外走,也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 底下的女声,一下子大了起来。 “哎哎,你怎么骂人呢?你说……谁是穷鬼?” 困得迷迷糊糊地沈麟,原本就觉得这女声有些熟悉。 这下终于听清了。 哎呀? 这不是咱家楚儿么? 搞了半天,你跟二叔也住这里? 沈麟顿时睡意全无,拉开门噔噔瞪地跑下楼来。 那二蛋一看就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他叉着腰骂道。 “你就是穷鬼,全家都是!五十文一晚的房价,愣是被你磨到三十文,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没钱,就睡大街上去呀?” “乡下来的泥腿子,住不起客栈,装个屁……” 突然间,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 “啪!” 二蛋被打得一愣一愣的! “你……你敢打我?” 沈麟又飞起一脚,踹得这家伙一个趔趄。 “谁是泥腿子?泥腿子咋啦?没有泥腿子种田,你去吃屎么?” “谁是穷鬼了?”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敢欺负我家楚儿?” “老子打死你!” 那亮着灯的下房,“吱呀”一声。 门开了。 一个娇小的人儿,带着熟悉的体香,扑入沈麟怀中。 “相公?原来刚刚上楼的,真是你呀?” 这时候,楼下楼上。 好些房间的灯,都亮了。 这么一吵一打。 动静可不小。 那小厮二蛋有些怕了。 他是干活儿打杂的,可没本事招惹客人。 不过这家伙倒是急智,干脆顺势一倒。 还扯着喉咙喊。 “掌柜地,打人啦!” 这是要把事儿闹大的节奏啊! 楼上的田文青,一楼隔壁的二叔沈忠和,也别惊动了。 “沈麟,咋啦?” 田文青有些气喘。 “哟?忠和?楚儿?你俩也住这里?怪不得我听声音有些耳熟呢?” 沈忠和搓着手道:“那劳什子……诗词大会结束了?麟哥儿,这破店的小厮,态度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小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胖掌柜急匆匆的跑进来,身后还跟这两个同样睡眼惺忪的店小二。 “嘛呢?干嘛呢?大半夜的,你们不睡觉?其他客人不需要休憩么?” 那二蛋躺在地上,故意瞪着腿儿撒泼。 “掌柜地,住中字一房的,这小子……他打我!” “啥?”胖掌柜揪着两撇鼠须,小眼睛骨碌碌一转。 “又是你们俩?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怎么能随便打人呢?这要是报到官府,可是要打板子的?” 哟? 还维护起自家人了? 你就不问问? 谁是谁非? 果然,调教出这般蛮横的店小二来。 你这当掌柜的,也多半不是啥好货。 沈麟冷笑道:“态度极差,承诺给人家上热水,故意不送!” “最可恨的就是,这王八蛋居然敢辱骂我娘子!” “简直就是找死!” 你家娘子?要不要这般巧合? 胖掌柜狠狠地瞪了二蛋一眼。 你个夯货。 尽给老子惹麻烦! “客人,住客栈呢,发生些口角很正常,哪有面面俱到的?” “总之,你打人吧?就是不对!” 沈麟禁不住磨牙,今天本来气已经颇为不顺,没想到还有人一个个朝他枪口上撞的。 第二十章 反转 旁边的沈忠和,一看胖掌柜的意思,这是要讹上了?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 “喂喂,掌柜的,你真想把事儿闹大?” “须知,你是开客栈做买卖的,和气生财更重要!” 胖掌柜瞅着眼前这几个人,连上房都住不起。 身上的服饰布料,还赶不上自己的穿着呢。 后来的这小子,多半是在朋友面前充大方,才选择住中房的吧? 外地人,没钱没势,也想在安定城里闹? 胖掌柜脸色一板,语气不善。 “闹大了,又如何?” “打了人,犯了法,你们不懂?” “不想跟本掌柜见官的话,就乖乖赔钱吧!” 还没等沈麟等人说话,左手天字房那边,几个年轻书生,噔噔噔地从二楼跑下来,好像是看戏看了有一会了。 为首的高个子,一脸不可思议地大声责问道。 “喂喂,掌柜的?你脑子没发烧吧?” “你……你让沈公子跟你去见官?” “哈哈哈,兄弟们,笑死我了!” “哈哈哈!” “呵呵呵!” 其他几人,也忍不住捧腹大笑。 对着胖掌柜不屑地指指点点。 “事情经过,我们都听到了。你个破落户居然敢威胁沈大才子?” “真是无知者无畏。难道,你不知道沈公子是县令、教谕大人的座上宾么?” “哎哎,等等,沈公子今晚闹的事儿太大?会不会……” 另一个书生摇摇折扇。 “会什么会?单单凭借那首《水龙吟》,沈公子今后就足以在北地横着走,谁敢不给他面子?” “呵呵,打个人而已。算个啥?见官?说不得王县尊还嫌弃沈公子出手不够狠呢!” “没错,这等奸猾商贾,就得多打几十板子!” …… 这帮士子在那边口若悬河,旁若无人。 歪楼歪得越来越厉害。 胖掌柜却听得脸色发白,两股战战。 我的老天! 这么大的来头? 干嘛不显山不露水啊? 你四个人而已。 又是住中房,又是住下房的,都花了快半两银子了。 费那劲干嘛呀? 再添一些,几个人一起去,住天字号套房不正好么? 我这客栈里的上上下下。 谁敢得罪住天字号的客人? “哎哎哎,误会,全都是误会!” 胖掌柜一脚踹在二蛋身上。 “都是这个夯货不懂事!” “那什么?沈公子啊,您大人有大量,饶过他这一回吧?” “天字三号房还空着呢,要不?我给您换上去?” “放心,不用加钱,算小的给您赔罪啦!” 大伙儿看到这胖掌柜,点头哈腰地赔笑脸,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 反转太快。 咱们一时间接受不了! 某些时候,沈麟却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如果轻轻揭过去,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他担心。 这叫二蛋的,会怀恨记仇。 他要是在早饭里放点耗子药,咋办? 沈麟冷哼道:“就这么算了?掌柜的,你是不是觉得?沈某好欺负?” 胖掌柜心中一沉。 完了,自己不好好表示一下。 今晚很难善了。 赔钱? 可拉倒吧? 迎客居的生意,啥时候好过? 没办法,死道友不死贫道。 冤有头,债有主! 他几步走过去,狠狠一脚踹在二蛋身上。 “装什么死狗?给老子起来!” “二蛋,你个王八蛋,本掌柜好吃好喝,一天几十文钱,就是请你来惹祸的?” 二蛋一咕噜爬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这剧本不对啊! “掌柜的?啥意思?” 胖装柜一张肥脸揪成一团。。 “啥意思?你被解雇了!” “立刻,马上,给我消失!” 二蛋顿时傻眼了。 被解雇了? 驴日的苟老夯。 你个死胖子! 咱们骑驴看账本,走着瞧! 这二蛋也个愣货,立刻拍拍屁股,大声嚷嚷着摔门而去。 “走就走!” “姓苟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这事儿没完,哼!” 胖掌柜马上谄笑着转向沈麟。 “沈公子,这样处理,您看,还满意否?” 沈麟早就困得不行了,哪有功夫跟他计较。 “马马虎虎吧,换房!” “啊?” 胖掌柜心里发苦,也只得捏着鼻子应了。 沈麟跟几位“仗义执言”的士子随便瞎聊几句,拱拱手搬到了天字三号房。 这也算后世的总统套房了吧? 窗明几净的主卧一间,次卧三间。 还有一间书房,一间客厅。 能装好几桶热水的洗澡池子,差评。 没水泥、没瓷砖、没自来水、没热水器! 还不如,用原生态的大木桶呢! 不过按照现在物价这算。 这套房放在后世,住一晚没有一万块,也得七八千。 没看见田文青和三叔沈忠和,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开心得不行么? 沈麟搂着柳楚儿就进了卧室。 “哎哎,你们慢慢参观,我俩先睡了啊!” “砰!” 房门关上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三叔跑下去,端来一大盘肉包子和馒头,还有四碗小米粥。 不吃白不吃! 他可不放心,再让店小二送来。 这帮家伙,要是吐口吐沫进去,岂不是恶心人? 几人吃饱喝足,这才退了房,走出迎客居大门! 夏日的朝阳有些刺眼。 但北地五月份的气温还不高,挺清凉的。 突然,街面上冲出十几个大汉。 “狗屁的读书人,兄弟们,给咱老子打死那个酸丁!” 领头的正是昨晚被辞退的店小二,好像叫二蛋的~! 沈麟好歹也是跟着陆大江、沈铁柱那帮地痞混过好长时间。 他当时一眼就看出这二蛋不是好定西,才逼迫胖掌柜赶人走。 好嘛,这家伙报仇不隔夜。 竟然纠集了一伙青皮来报复? 沈麟当机立断地喝道:“田夫子,你保护楚儿退回去!” 沈忠和提醒道:“麟哥儿,他们……怕不是一伙的?” 沈麟挽起袖子,嘿嘿笑道。 “开什么玩笑?胖掌柜现在避嫌,都来不及呢!” “除非,他想关店,蹲大牢去!” 大周朝,明明知道身份,还无缘无故陷害读书人。 那罪过可不轻! 当然,不包括面前这些地痞。 他们啥也不懂。 反正收了钱,就什么也不管了。 沈麟现在身子恢复得不错。 技工嘛,也算一膀子力气! “三叔,今天咱爷儿俩,并肩作战!” “也让人看看,咱爷们,可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 沈忠和啐了一口,眼神中难得带上了凶狠。 “哈哈,那就并肩子上!” 第二十一章 吴七爷 沈麟二人背靠着迎客居大门。 他可没头脑发热。 认为单凭叔侄二人得力量,就干得过十几个地痞。 可不打一架? 就吓得灰溜溜躲起来? 他沈麟不是胆小之辈。 太丢人的事儿。 不能干。 说时迟,那时快! 一个大拳头已经到了面前。 沈麟侧身一让,顺势一巴掌呼在对方脸上。 打得这家伙抱头后退。 “哎哟……” “兄弟们,点子扎手,并肩子上啊!” 姥姥,你们是土匪么? 连黑话都喊得这么顺溜? 打得一拳开。 惹得十拳来。 沈忠和不是二蛋这帮人的主要目标。 二蛋怀着满满的怨念, 招呼一帮狐朋狗友,往死里攻击沈麟。 “乒乒嘭嘭!” 不少地痞中招,甚至有满脸桃花开的倒霉蛋。 沈麟也不好过,双拳难敌四手呀。 他的青衫被撕破了。 嘴角、眼睛挨了好几下。 乍一看,沈麟已经变成了妥妥的熊猫大侠。 “怎么办呐?田爷爷?” 柳楚儿吓得花容失色,哭着拽紧了田文青的袖子。 老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上演全武行了 他这身板儿,凑上去是打人呢? 还是被打啊? 孔圣人在上。 给个启示呗? 三叔连两个地痞都打不过,忍不住连连后退。 “麟哥儿,敌强我弱,撤啊……” 沈麟发现自己托大了。 这时候再想跟着“风紧、扯呼”。 似乎,都有些难了。 突兀的,一个大胖子从天而降。 不对,他是从街那头疾步跑来滴。 近了,才一蹦三尺高。 “汰!哪来的泼皮?赶在七爷的地盘上撒野?” “我打,我打,我打打打……” 这厮身宽体胖,没有三百斤,也有二百五。 他像个大蛤蟆似的,东撞一头,西砸一拳,无不势大力沉。 别人打在他一身肥肉上,只不过泛起圈圈涟漪而已。 他屁事儿都没有。 皮遭肉厚就是占便宜! 他碰别人一下,人家得吐血! 转眼间,十几个地痞就被干翻在地。 一个个滚来滚去,哀嚎不已! 沈麟反而成了闲人,忍不住惊呼道。 “蛤蟆兄?” 那年轻胖子噔噔瞪地走过来,瞪着铜铃大眼喝道。 “沈麟,你小子再叫蛤蟆!” “小心七爷……咱…咱跟你翻脸!” 我们认识么?有这么好的关系? 好歹人家,也是见义勇为不是? 哦哦,想起来了。 那日在大街上碰到,这家伙出口嘲讽。 自己反嘲讽。 谁也没吃亏不是? 要是当时,这死胖子挥动醋钵儿大的拳头。 沈麟凶多吉少。 “哈哈哈,多谢七爷仗义出手!” 沈麟乐呵呵地抱拳致谢。 吴七一把揽过沈麟的肩膀,把沈麟勒得倒吸冷气。 “哇哈哈,沈麟,麟哥儿,你对老子胃口!” “书生,感情那日,你不是胡吹大气哩!” “昨晚在锦绣楼,你小子可是大展雄风,金枪不倒哇,佩服佩服!” 沈麟好不容易才从他的臂膀下挣脱出来。 闻言,脸都黑了! 什么乱七八糟,老子跳进黄龙江都洗不清了。 你用的都是什么破词儿? 没文化,真可怕! 看到三叔咧着乌青的大嘴巴,一脸的古怪。 沈麟连忙解释道:“吴七,县城认识的朋友!” “三叔,他的意思是……呃……我昨夜大展雄风,白马银枪,独自一人挑翻了整个锦绣楼!” 吴七咧着大嘴,嗯嗯点头。 “书生就是书生,大才子出口成章,这词儿听着忒带劲哩!” 三叔的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大鸭蛋了。 不是吧? 麟哥儿,你年纪轻轻的,金枪不倒。 大战三五个锦绣楼美姬,三叔绝对不怀疑! 可要挑翻全楼? 那五层楼里的绝色佳丽,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麟哥儿,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不是啊三叔,我挑翻的是几百个男人……” 哎呀妈,越描越黑!。 沈麟伸手,从门里把探头探脑的田夫子拽出来。 “老头,你给三叔解释!” 田文青笑眯了眼,摩挲着山羊胡,于与荣焉地大声道。 “麟哥儿昨晚,确实大展雄风,一首词震惊全场!” “那《水龙吟》气势磅礴,豪迈绝伦,说是千古绝唱都不为过……” 随后跟出来的柳楚儿拍着心口。 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原来咱家相公,是凭着文采,技压群伦呀? 还好还好。 他没变坏哩! 这时候,吴七喝道:“兀那泼皮,不许跑,乖乖等着!” 刚爬起来准备开溜的一个家伙,闻言又无奈地躺下去了。 沈麟好奇地道:“七兄,打都打了,你还玩啥呢?” 吴七晃了晃一身肥肉,颇为惊异。 “哎?你不知道?咱是安定县出了名的肥捕头?” “打架斗殴,欺凌读书人,罪名可不轻哩,当然要把他们收监了!” “喂喂,小的们,还不现身?躲着干啥?” “来了来了!” 从围观的人群中,钻出了七八个身着红衣蓝褂子的捕快来。 领头的陪笑道:“七爷,小的们担心你没打过瘾,都等你招呼呢!” 吴七不耐的挥挥手。 “统统押走,你们,也消失!” “七爷我遇到了好朋友,提前……提前下班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满脸黑线。 大哥,太阳才出来好吧? 你就下班了? 这捕头做的,也太任性了吧? 吴七转头道:“别瞅咱,你那意思,是说咱没穿公服吧?” “你看七爷咱这身材。啧啧,多威武雄壮?公服,咱穿的上么?” 你还要点脸不? 你那一身肥膘。 整个安定县,没准整个澶州,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也许有人胖得,跟你相去不远。 可谁有你这么能打?还这么奇葩呢? 沈麟掉头问道:“老夫子,你在县城还有事儿么?我打算让楚儿跟三叔先回去!” 田文青笑着摇头:“还有啥事?昨天不就是为了你的破事儿来的?” “我们三,正好结伴上路!” 柳楚儿拉着沈麟的手,不依不舍地问道。 “相公,你……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沈麟不打算详说,他怕把三叔和柳楚儿给吓着。 “还有点事儿要办,哥下午就回去,走吧!” 田文青当然明白。 不就是把主家大老爷,沈忠孝给气晕了么? 这时候,沈麟还真不能走。 至少该去探望一番,尽尽晚辈的孝心。 呃,他们那着火上房的关系,还谈什么孝心啊? 一边儿的吴七赶紧嚷嚷道:“哎哎,都别走呀,安定是咱的地盘!” “相见就是有缘,今儿七爷请客!” “不许拒绝嗷!” “拒绝,就是看不起咱七爷!” 第二十二章 讲究人 沈麟正好有空。 他当然不会拒绝吴七,也绝不会看不起七爷。 这家伙虽然胖得不像话,可年纪却跟沈麟相差仿佛。 二十岁就做到捕头一职? 没点家世和个人武力,怎么办到? 沈麟眼光很准,他一眼就看出,这死胖子是个豪爽任侠的性子。 自然,沈麟就存了结交之心。 “七爷,家里还有其他事情,三叔和贱内确实离不开。” “老夫子一个人,管着二三十个毛娃娃呢!” “一两天不在,学堂还不得翻了天?” “让他们回去吧!” 吴七也不再坚持。 实际上,入他法眼的。 也只有沈麟一个!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 一路上,不少熟悉的人,纷纷朝着胖子拱手问好。 这家伙腆着个大肚子,也时不时打声招呼。 人缘相当不错! “七爷,哪家酒楼比较地道?” 沈麟笑道:“县城咱可不熟。你安排地方,兄弟我请客!” 吴七坚定地摇摇头。 “君子一言,岂能毁诺?” “你也别七爷七爷的喊了,叫我老七就好。” “麟哥儿,说到吃吃喝喝,七爷我称第一,安定就找不出第二个来!” “哪里好?当然是我家最好!” 嗯? 沈麟一愣。 原来, 你家是开酒楼饭馆的? 怪不得。 长了这一身肥膘? “那行,就去你家酒楼吃喝,在下,就不客气啦!” 吴七怪眼圆瞪。 你从那一点误判的? “哎哎,麟哥儿,我家没开酒楼。我的意思,是去我自己家里喝酒!” “这你就不懂了吧?” “作为一个从小在安定县城长大的人,谁家的吃食最地道,咱是门儿清!” “可特色菜这玩意,每家都是不同的,你明白么?” “所以,咱俩得挨家挨户买去,回家再大快朵颐,岂不美哉?” 沈麟顿时无语了。 你可真是个讲究人! 吃个饭而已,你非得折腾好几条街不可么? 接下来,沈麟可真真开了眼。 临江楼的清蒸鲤鱼,清炖甲鱼,凉拌鹅掌。 刘家老锅的板栗烧鸡,清蒸狮子头,鸭舌烩山珍。 某家小摊上的蒜泥肥肠,来二斤。 他家的银丝小汤包,来几笼。 …… 某条巷子。 吴七神神秘秘地敲开一家,半掩门的卤肉铺子。 “老庞,甲肉三斤!” 虽然是熟客上门。 可那秃头老大爷,却一点都不给堂堂肥捕头的面子。 “没有!” 吴七一把按住正要关上的店门。 腆着脸一脸谄媚。 “别呀,庞爷爷,我哪里对不住你?明说嘛!” “大早上的,刚开张,你告我没有?” 这也是没谁了。 为了口吃的。 吴七都到了卑躬屈膝的地步。 沈麟也是好奇不已。 什么甲肉? 咱们不是点了清炖甲鱼了么? 人家临江楼的掌柜,亲自承诺会送上门去。 那般大的酒楼掌柜。 也没这秃子豪横! 秃子翻着白眼,气咻咻地骂道。 “小兔崽子,随随便便就带着陌生人上门?你几个意思?” “你……你干脆把俺抓去充军得了?” “哼哼,你大舅二舅,都没你这般不讲究!” 搞了半天? 这生意见不得光? 不会是嘎腰子的吧? 好一通解释。 直到吴七吹嘘沈麟, 说是后三十年的第二个沈相公之时。 秃头老家伙终于网开一面。 因为前三十年,安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沈相公。 就是沈麟的便宜大伯。 沈忠孝! “早说嘛!沈老大人当年去了京城,都念叨着老头我这一手。”“卤煮甲肉,整个北地,舍我其谁?” “沈家子弟,那就算自己人!” 庞姓老头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他从锅里夹出三大块殷红透亮的卤肉,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的。 “老规矩?” “烧刀子三坛?竹叶青一坛?” 吴七喜接过卤肉纸包,喜笑颜开。 “照旧!” 沈麟鼻息翕动。 难怪一进巷子,就闻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感情这神秘兮兮的甲肉。 就是卤牛肉啊? 大周是禁止杀牛的。 谁敢私卖牛肉? 确实, 要判流放充军! 说来说去,这世上,吃得起牛肉的,哪是平头老百姓啊? 所以,这秃头老爷子的生意。 就是为安定本地的上层人物准备的。 沈忠孝他们那些人。 谁不知道这个黑店? 看破,别说破! 说破了,朋友都没得做。 老家伙很体贴。 收了一两银子,还附赠一个竹筐! 里面装着四坛好酒! “你这个小七啊,自己喝也就算了。” “天天惯着你家爪黄飞电,喝竹叶青干啥?” “你有钱老子管不着。哪天老子死球了呢?你上哪儿买酒去?” 吴七嬉皮笑脸地背起竹筐子,拱拱手。 “老庞,庞爷爷,等我家爪黄飞电退役的时候。” “您呀,还是个活蹦乱跳的老不死!” “回见了,您嘞!” 这是最后一站采购了。 两人这么一折腾。 快正午了,肚子也饿的咕咕叫。 沈麟觉得那名儿挺熟悉。 试探着问道。 “爪黄飞电?” “是……一匹马?” 吴七摇摇头,认真地道。 “它不是马!” “是我兄弟!” 吴七的家,是一套幽静的二进院子。 天井里好大一颗槐树。 冠盖如云。 清凉如许。 沈麟这才闹明白。 他爹娘已经不在了。 都是没爹没妈的孩子。 难怪,一见如故! 不过,咱们七爷的家世。 可比麟哥儿强太多了。 他二舅,就是周捕头。 他大舅,居然是县丞周元。 两舅舅尽生闺女了。 周吴两家后人,就他一个带把儿的。 妥妥的二代啊。 还是安定城,最有权势的那种! 想想吧,县衙总共三个捕头。 他家就占了俩。 吴七不算独居。 他的兄弟。 果然是一匹马! 一匹肩高超过五尺的黄骠马。 沈麟实测,这时代的一尺。 大约相当于后世的三十厘米。 肩高一米六左右的战马。 绝对称得上,宝马良驹! 吴七笑嘻嘻的介绍道。 “这就是我兄弟!” “飞电!” “飞电,这位呢,是我新认识的老朋友。麟哥儿,来,打个招呼!” 噗噜噜! 爪黄飞电很通人性。 它打着响鼻,不停地用头去拱吴七。 “好啦好啦,知道你馋了!” “老庞家的竹叶青,你的最爱!” “这回,你可得省着点喝!” “上次那一坛子,你三天就干完了,太不像话了!” 一旁的沈麟羡慕地看着。 这一人一马。 自然和谐。 亲密无间。 一个往马槽里倒着200文一坛的清洌美酒。 开开心心! 一个舔着酒液,兴高采烈,典型的马中酒鬼! 第二十三章 好男儿当配骏马宝刀 马儿都吃喝上了,人自然不能闲着。 正好,临江楼和刘家老锅的佳肴。 也送上门来了。 两人在大槐树下摆开桌子。 夏日炎炎,树下清凉。 谈天说地,好不惬意! 沈麟滋溜了一口冷冽的烧刀子。 不超过四十度,但是很辣喉咙! “老七啊,我可不可以喝碗竹叶青?” 吴七朝着马棚那边瞅了一眼。 “吓,可别跟我兄弟抢酒喝!” “你没看到么?它耳朵都支楞起来了?” “信不信?你一动它的酒坛子,它保准会跳出来,赏你几个马蹄子?” 啥玩意? 这么凶残? 那,我还是算了吧! 你这就是,养了一个大爷啊。 一个月,光是喝酒。 就得花掉一二两银子了。 不过,没有那个好男儿,不爱马的。 沈麟喟然长叹道:“好马难寻呐!” “前些日子,我在沈家集相中了一匹战马,比你的飞电兄,可差远了!” “肩高就一米三吧?哦哦,说习惯了,就是四尺三四的样子。” “马贩子开口就要八十两,当场把我吓退了!” 吴七一仰脖子,喝光了半碗美酒。 “哈哈哈,兄弟,你被骗了!” “肩高超过四尺三的,确实算战马。不过,那马贩子欺你不懂行呢!” “这些战马,都是从黄龙江对岸偷运过来的。” “你说的那种品相,成交价一般在十五到二十两银子之间。” “八十两?那是运到江南的卖价!” 沈麟也知道,大周国势江河日下。 现在几乎不产好马了! 百年前,立国之初。 北方的产马地,幽云十六州。 就被辽人一股脑儿给占去了。 至今夺不回来! 原本雄州地处东北方向,又靠海。 过去朝廷办了很多马场。 这些年赋税日重。 雄州连年大旱。 养马户们活不下去,只能揭竿起义。 雄州地界的马贼。 大周没人不知道,凶残得很! 所以,如今想要好马,就只能从辽国走私。 “老七,你人面广。以后碰到好马,给我留几匹。” “只要马好,价格无所谓!” 吴七上下打量着沈麟,笑容中透着古怪。 “麟哥儿,我听说你是沈家旁支?住在泸水河那边的山村吧?” “日子过得应该不宽裕,你还敢养几匹好马?” “当然,飞电这般的宝马,是可遇不可求的,暂且不说。” “但凡肩高达到五尺的良驹,那价格就得翻几倍,一百两银子往上说喽!” 沈麟端着酒碗跟他碰了一下。 神态从容。 “我呀,读书确实不咋的。但要说,弄些奇技,赚点小钱的话。” “不是哥哥我吹牛,恐怕这世上,没几个人赶得上我。” 吴七将信将疑。 他还是觉得,沈麟能在几百个大儒,士子面前,靠一首词就冠压群芳。 还是应该,好好把这书读下去。 不过人家怎么选择? 那是沈麟自个儿的事情。 好朋友,不强劝! “成,马贩子我都熟,保证不让你吃亏就是!” “可惜啊,七爷我现在,宝马是有了。” “作为安定第一好汉,还差把宝刀哇!” “宝马还能买得着,花些心思和功夫就行!” “可要铸造一把宝刀,那就得看机缘啦!” “也许是几年的事情,也许一辈子都碰不上!” 沈麟对大周的炼铁工业不是很了解。 但他也注意过,村子里使用的农具,或者其他工具都是生铁打造。 熟铁有,但是异常昂贵! 实际上,拿后世的标准来说, 熟铁,是由生铁精炼而成,也算一种低碳钢了! “老七,把你的腰刀,给我看看!” 吴七不解。 还是把斜倚在槐树根上的腰刀,连鞘递给了沈麟。 “这已经是安定梁老铁匠,打造的最好一把腰刀了。” “比军中的十炼,甚至十炼都不到的制式兵器,要好很多!” 沈麟“刷”的一下,抽出这把黑脊白刃的长刀。 屈指一弹,刀鸣沉闷。 “刀长三尺三,重五斤六钱!” “有卷口迹象,老七,这不到三十炼的好刀?就这个水平?” 沈麟单手挽了个刀花。 感觉这时代的刀匠,技术真不咋的。 重心都不稳! 你到底是追求劈砍效果呢? 还是讲究锋利度?见血封喉? 沈麟面露不屑,冷晒道。 “兄弟,我很失望啊!” “百炼的呢?你见过没?” 吴七一手支肘,双目看怪物一般,紧盯着对面的沈麟。 沈麟赶到莫名其妙,用手抹了一把脸。 “咋啦?我脸没花啊?” 吴七苦笑。 “兄弟,你喝醉了。” “现在的你,真有点蛤蟆日天的状态!” 我擦呢? 不到四十度的白酒,半斤下肚。 哥哥我能醉? 那不是玩闹么? “没给你开玩笑,百炼而已!” “在沈某眼里,白炼之上,都算不得难事。” “好啦,别那副没见识的样子。过些天,我送你一把宝刀!” “不不,一次性锻造两把!” “你二舅那人不错,另一把送他了。” “砰!” 吴七一拳砸在桌子上。 震得盘子碗钵,叮叮当当地一阵乱响。 “此言当真!” “当真!”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沈麟不耐烦地摆摆手。 “不就是两把好刀嘛,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搞得咱俩要歃血为盟、义结金兰的样子?” “喂喂,打住!哥哥我,可不喜欢那一套!” “交朋友么,贵在知心。形式,不重要。” “来来来,满上!” 吴七看沈麟一副成竹在胸,信心满满的模样。 最终还是把那颗怀疑的种子,深埋于心。 “叮!” 两人碰碗,豪气地喝了个精光! “成,不说百炼之上,麟哥儿,你只要给我弄出两把百炼宝刀!” “我……七爷我送你两匹好马,不,三匹!” “飞电这样的,难找。但肩高五尺的,绝对给你弄到。” “七爷我,白送你!” 那感情好! 沈麟不懂马。 有吴七这个行家帮忙,简直太妙了! 两把刀,换三匹好马? 绝对大赚!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吴七站起身子去开门。 “多半是我二舅,闻着酒味儿来了!” “我得告诉他宝刀的事儿,让他也开心开心。” “吱呀!” 门一打开。 吴七愣了。 “你们是谁?走错地方了吧?” 第二十四章 我爹想见你 院里的沈麟出声道。 “老七,没走错,他们应该是找我的。” 一男一女。 正是沈思思和她的堂哥。 这会儿正摇着把玉骨折扇,风度翩翩的, 不是傲娇公子哥沈毅? 还有谁? 沈思思朝着吴七屈膝道了个万福。 “吴捕头,我们是沈麟的本家,有事儿找他呢!” 吴七挠挠头,笑了笑。 “啊呀,不是外人嘛!” “吃了没?将就着来点?” 吴思思抬头指了指偏西的太阳,撇撇小嘴道。 “吴捕头,你看看,都啥时辰了?” “也就你们喝酒,没个准点!” “那谁,沈麟,我爹要见你。” 沈麟单独留在县城。 不就是等沈忠孝醒来,去看一眼么? 至于碰到吴七,却是意外之喜了。 他迈步往外走。 “成,去见见吧!” 吴七身宽体胖,却有着不同于外表的精细。 谁当他粗豪。 谁就是傻子! 昨晚他也在锦绣楼执勤。 可是亲眼看到沈麟,是如何把自家大伯气得吐血的。 但是,他选择站在沈麟这边! 谁叫沈麟是自己,刚结识的好兄弟呢? “兄弟,来者不善啊!” 吴七凑过来低声问道:“要不要?七爷陪你走一趟?” 沈麟摆摆手。 “记得半个月后,去泸水河村取刀。” 吴七开心得手舞足蹈。 “好勒!一言为定!” 三个人走出小巷。 沈思思埋怨道:“你可真心大!” 沈麟莫名其妙地问道: “何解?” 沈思思小嘴一撅,满脸的不开心。 “何解?我爹还躺在病床上呢。你却在这里,跟朋友喝酒吃肉?你……简直……” 沈麟不打算跟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 “我离开的时候,伯父已经脱险!” “你们不懂医,并不代表我看不明白,你懂?” 我不懂? 你啥意思? 我们都是笨蛋。 就你一个大聪明呗? 沈思思气得一跺脚,干脆把小脑袋扭到一边。 哼,姑奶奶不稀得搭理你! 沈毅摇着折扇,满腔的阴阳怪气。 “哟?咱沈家,就出了你沈麟一个大才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沈麟道:“不敢,我懂医!” 沈毅又不笨,当然明白沈麟意有所指。 意思就是,昨晚没我在。 你们连怎办么救治沈忠孝都不懂! 等你骑马赶回沈家集,再取来冰块。 没准儿,沈忠孝的病情都恶化了。 毕竟煎药降温,效果实在太慢。 沈毅憋了一口气,愤愤地道:“大伯就是被你气倒的。这世上,就没有你这般嚣张狂妄,不敬长辈……” 沈麟慢悠悠地开口。 “他上年纪了,血压本来就高。” “你敢保证,他一辈子不生气?” “昨晚,幸亏我在场!” “呵呵……我懂医!” 我去! 沈毅好想扑上去咬一口。 你懂医,了不起啊? 说来说去,你就是在避重就轻。 推脱自己作为罪魁祸首的责任! 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忍! 沈毅幸灾乐祸地道:“大伯醒了,要召见你,你敢不去么?” “你就等着挨训吧你!” “你以为巧言令色,就能逃过一劫?” 沈麟挠挠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也许,大伯觉得哪儿不舒服,要请教请教我呢?” “因为……我懂医!” 沈毅顿时觉得眼冒金星,我这暴脾气…… 我……我再忍! 一旁的沈思思,再也看不下去了! “沈麟,你好歹对大堂哥尊敬点。” “他十七岁中秀才,二十岁秋闱,一举夺得我澶州第七名!” “他学富五车,是我沈家这辈年轻人中的佼佼者。” 这么牛叉? 看不出来啊? 乡试秋闱,澶州这地方参加考试的秀才,足有上千人吧? 第七名? 很了不起了! 如果不出岔子,这家伙明年上京城参加会试。 没准儿就会金榜题名。 进士及第呢? 可那又如何? 现在,大周朝这个破局势,考中了也没鸟用啊! “哟?举人呢,啧啧,了不起!” 沈毅手里的到折扇,摇得跟扑灯蛾子似的。 没二两肉的胸脯,也不自禁的挺起来了。 那当然,我沈毅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没想到,沈麟的打击,马上接踵而至。 “喂喂,你要了解。如今的封丘,阉党当权。连伯父这般的大儒,都被人从户部侍郎的位子上赶下来了?” “你就算有点学问,又怎样?” “进京城去,上赶着送菜么?” “哦哦,你太笨,不懂送菜的意思。” “意思就是,一旦你去了,人家就像摁只鸡仔儿一般,把你咔嚓……” 有没有这般严重啊? 十五六岁的年纪,天真烂漫的沈思思,不知道朝堂争斗的残酷。 可沈毅也二十一二了,交游广阔。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 “大堂哥?真这么危险么?” 沈毅整个人都垮了下去,黑着脸点点头。 鼻子里摁了一声。 暂时, 他再也兴不起,跟沈麟一决高下的心思了。 不能去东华门唱名。 窝在小小的安定县,才华再了不起,又如何? 自己比得过大伯么? 他现在还不是复起无望? 整日整夜的长吁短叹,心忧国事? 也许。 如沈麟这般没志向,没追求的人。 才是最快乐的吧? 沈忠孝不习惯医馆里的药味儿。 病情得到控制。 他就忙不迭地搬到了城西的一处大宅院里。 沈麟看到他的时候,老头儿正坐在院中一株桂花树下纳凉。 脸上,已经有了几丝红润。 “见过大伯!” “恭喜大伯转危为安,沉珂尽去!” 沈忠孝一改昨日的古板和冷硬,反而笑眯眯地道。 “来坐,这是我沈家在县城的落脚点。房子大,人少,冷清的很!” “听说,你昨夜带着家眷,去住客栈了?” “还跟地痞打了一架?” “没必要嘛,你可是读书人!” “以后来县城,就别在外面住了。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 沈麟很不习惯,心中警惕之声大作。 老头很不正常哇! 你个笑面虎,到底想干啥? 不管了。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伯父,那些地痞都解决了。” “我甚少来安定,一般都是当天打个来回,就不麻烦了!” 沈忠孝乐呵呵地继续道:“别呀?你这孩子,还挺生分的。” “旁支也是姓沈的嘛!” “对了,你家祖传的一块玉牌,碧色圆润,有一隶书,国姓宋字!” “可曾带在身上?” 来了来了! 老狐狸果然另有算计! 沈麟瞬间恍然。 按理说,那玉牌,是没几个人知道的! 沈忠孝所言何意? 不行。 不管那玉牌有什么秘密? 自己就算扔河里,也不能给。 “啊?您说那块牌子啊?” “我带身上干嘛?” “不知伯父,您的意思是……” 第二十五章 真假藏金令 沈忠孝坐在太师椅上,直直地盯着沈麟。 一双眼睛深邃且充满智慧,显得高深莫测。 沈麟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和谎言,都在一刹那,被眼前的老人看穿了。 “伯父,您这……” “哈哈哈!” 沈忠孝忽然间拍着椅背大笑起来。 紧张而凝固的气氛,一转眼化为欢快和戏虐。 “你这臭小子,也有惴惴的时候?” “老夫以为,你真个天不怕地不怕呢?” “奥对了,那玉佩挺贵重的,你还是随身佩戴的好!” “古物生灵,没准就有些趋吉避凶的妙处呢?” 依偎在沈忠孝身后的思思丫头嘟着小嘴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 沈麟差点拍手叫好。 便宜堂妹,插刀高手哇! 你不仅仅会朝着我这个便宜堂哥跺脚发嗔。 连自己的老爹都要顶一顶? 好样的! 沈忠孝并不在意,对乖乖就坐,腰背挺得笔直的沈毅道。 “你说!” 沈毅一板一眼道。 “传世之物,心神所系,一种精神寄托罢了。” “跟敬鬼神而远之,无关!” 沈忠孝对自家大侄子的学识,一向是满意的。 他轻抚着一把半百胡须颔首不已。 “你俩听听,你们堂哥的解释得多精辟?尤其是你,思思,简直不学无术!” 沈思思不依了,摇着老爹手臂撒娇。 “不对啊爹,沈麟一句话还没说完整呢?” “为啥他就不是,不学无术了?” 沈麟一本正经道。 “我不说话。但是,沉默并不代表赞同!” “很可能,我也不反对!” 沈思思一双杏眼都瞪圆了。 有你这么滑头的解释么? 对和错?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学和尚打机锋呢? 沈忠孝用指头遥遥地戳戳沈麟。 “你呀你,确实滑头!” “不过你家那枚玉佩,早年,我曾经在你爷爷手中见过。” “听说是你旁支的第一代祖上,在黄龙江打渔时,救起过一个为贵人。” “玉佩乃贵人所赠,这下你知道何其珍贵了吧?” 沈麟算是沈家旁支一系中的主脉。 他爹又是长房。 所以,玉佩自然落到了沈麟手中。 可是,他自小把玩了好多回。 也没听爷爷和父亲提过这一茬啊! 沈忠孝的话,沈麟半信半疑。 反正自家老爹和爷爷都不在了。 二叔、三叔更不可能知道那等秘辛。 死无对证。 你说啥我就信了? 看到沈麟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沈思思没好气地跺脚。 “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那玉佩,刻着国姓——宋字呢!” 沈麟撇撇嘴道:“那又如何?七代人都过去了。” “你以为,当年的贵人还活着呢?岂不成了老妖精了?” 沈思思气道:“没准儿,你家祖上救起来的,是一位皇家贵人呢?” “皇家哦,如果确定了这枚玉佩的真假。” “你……你就青云直上啦,笨蛋!” 沈麟来自信息大爆炸时代。 平常,他也没少看鉴宝栏目。 那些捧着黄绸红绸裹着的“宝贝”,所谓传承了多少代人的。 有一个半个是真的么? 都他娘的骗子。 骗收视率的好吧? 指望一枚破玉佩升官发财? 小爷还不如早点回家改良织布机。 然后关起门来过我的小日子。 山珍河味烧刀子。 娇妻美妾热炕头。 岂不美哉? “思思啊,要不?那破玉佩,堂哥卖给你如何?” “不多,五百两银子就行。” 沈思思才不上当呢。 “哼哼,骗我零花钱?休想!” 一边儿的沈毅突然出声道。 “五百两,堂哥我买了!” 沈麟一扭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你又不是美女,凭啥卖给你?” “五千两银子都别想!” 沈毅气得一合折扇。 “你?故意跟我做对是吧?” “咳咳!” 沈忠孝清清嗓子,古怪一笑。 “毅儿?你是不是偷看了我书房里,第三排第七本杂记了?” 沈毅老脸一红。 低下头老老实实地道。 “偶尔翻过一回。” “那什么?大伯,太祖当年留下的传国玉佩,藏金海外的故事真有其事?” 什么意思? 我家那破玉佩,还能跟太祖藏金扯得上关系? 沈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小爷怎么没听说过? 根据前身留下的历史记忆。 不是说太祖当年远征倭国,遭遇神风,还没到地儿呢。 三千巨舟,十万精锐,就折戟沉沙过半,狼狈而返了么? 自此,一代开国皇帝,郁郁寡欢。 三年后,就御驾归天了? 藏金海外? 他老人家哪有那破功夫? 沈忠孝呵呵笑道。 “你呀你,野史笔记,胡言乱语,你还当真了?” “我们沈家可是官宦世家。真有这事儿,难道自家祖上不会留下确切记载?” 沈毅红着脸弱弱地争辩道。 “伯父,我跟不少朋友闲聊过这件事。” “发现各地都有差不多地说法。” “而且,太祖驾崩前一年,还派了内监徐直,带着三千童男,两万童女出海去寻找蓬莱仙岛。” “我等读书人,自然不相信海外有仙!” “大家的猜测是,太祖是不是留下大批将士?在海外建了个传承基地!” “送童男为仆人,赠童女给留守将士呢?” “让众人归心,长期守候那藏宝之地?” 沈忠孝揶揄着道:“你见过藏金令的模样么?” “小毅,要不,大伯花五千两银子,替你把沈麟家的玉佩买过来?” “让你带着出海寻宝去?” 老家伙摩挲着手指,就像个锱铢必较的商贾。 “不多要,你回头还我五万两银子,不过分吧?” 沈麟凑趣道:“那我要分一万!” 沈思思连忙举手。 “见者有份,我……我要五千,算嫁妆好了!” 沈毅嘎巴了一下嘴,满脸茫然。 你们? 你们来真哒? 大海广袤无边。 风高浪急。 东部沿海地区,马贼横行。 听说海盗上岸,杀人越货都是家常便饭。 万一,我死外面呢? “这个……这个玩笑,都是玩笑啊!” 沈毅想明白了。 就算确定那玉佩是真的。 目前的他。 也无福消受! “伯父,您……您也拿侄儿消遣取笑?” 第二十六章 拒绝 沈忠孝脸色一板,指着沈毅道。 “你这孩子,聪明,上进,书读得透,是优点!” “但缺点也很明显。” “说好听点,你是心思活泛。” “难听些,就是好高骛远。” “明年的会试,你不用上京了,再等三年吧!” 沈毅垂首听训,诚惶诚恐。 他一路上跟沈麟斗嘴,有输无赢。 但也闹明白了一点。 现在去京城参加会试,就算蟾宫折桂,金榜题名了。 对他而言。 也未必是福! “毅儿,都听伯父的!” 沈忠孝满意的点点头,转过头来指着沈麟。 “再说你!” “别以为大伯没有关注你!” “你好好想想?当初你娘生你,得的是胎里病。肺痨,根本就治不好。” “可你爹愣是让你娘挺过了十年,那些买药的钱,哪里来的?” “就凭你家那点薄田?几间破房子?” 沈麟还真不知道这些曲折。 前身他娘死的时候,他才多大啊? 便宜老爹肯定不愿意说。 肺痨,在这时代算不治之症。 养了十年,哪里少得了大笔银钱? 看来当初这位便宜大伯,指定伸过手帮扶。 沈忠孝一副恨其不争的的语气,继续道。 “再说你,几次来县城,童生试都过不去,丢人不?” “你爹呀,早就失望透顶了。他的死,你要负大一半儿责任。” “我那老兄弟,就是活活被你给气死的!” 真的? 那可不怪我。 怪只能怪到前身头上。 小爷穿越过来。 接收的,就是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破摊子。 见沈麟不吭声。 沈忠孝的语气稍缓。 “你爹过世后,没了管束,你整天跟那帮狐朋狗友混在一起。” “不说沈家集主脉,就连你嫡亲的二叔、三叔,也对你避之不及吧?” “活到人憎狗厌的地步,你还指望谁会关心你?” “不过,最近嘛……” “你小子大病一场,好像开窍了!” “大伯我呀,决定送你去读书!” 老头说得挺在理的! 他还曾经暗中接济过自己家里。 沈麟自然不会如锦绣楼那般不给面子! 沈家主脉、旁支加起来,大几千人。 当然不可能面面俱到,再多的钱也经不起花。 算了,长者教训。 作为晚辈,还是乖乖受教吧! 别再把老头气出个好歹来。 那罪过,就大了。 可是? 老头说啥? 要送我去读书? 天哪,小爷再过几个月,都二十岁了好吧? 家有娇妻。 我成年了。 也成家了! 我怎么可能跟一群小罗卜头,摇头晃脑的去读书呢? 想想都恐怖! 沈麟连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也不管古代人能否看得懂。 “大伯,不要……停!” “侄儿我……我无心科举!” 什么? 你怎能这么说? 沈忠孝一片冰心,咔嚓一下掉进尿壶里!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你这么高的才气,哪能不走科举? 堂堂正正地谋一条通天大道不成么? “你……你……” 老头吹胡子瞪眼,一看高血压都压不住了。 沈思思连忙按住他得肩膀。 “爹,制怒,制怒啊!” 沈麟一看要糟,赶紧补救道。 “大伯,你倒是沉住气啊,听我说完!该打板子,侄儿我绝不皱半点眉头!” “断章取义,可要不得!” 沈忠孝喘了几口气,终于趋于平静。 “老头我不生气,我听着呢。” “说……” “还请教,你的微言大义!” 我擦呢。 这话里,火星子直冒哇。 你还说不生气? 天干物燥,您别把好好的大宅院给点着了。 沈麟理了理思路,正襟危坐地道。 “先说我自身的问题!” “我结婚了,妻子对我很好!作为泸水河村的主脉独子,传宗接代是不是很重要?” “第二,我连童生试都考了好几次,过不去啊大伯!这世上,有人啥都懂,就是不会考试。” “大伯,您见多识广。这种人,在大周并不少见对不?” “比如,太祖年间的布衣宰相?” “那哥们不过是个秀才对吧?考到五十岁都没中举呢!” “在下不才,就是这类人中的一个,不奇怪吧?” 说白了。 我就是不想读书。 我就要找借口! 沈忠孝倒是认真地点点头。 “虽说你自比布衣宰相——姚天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大伯不得不承认,姚天赐再厉害,也做不出你那首《水龙吟》来!” “其实吧,我原想带着你在身边,教导一段时间的,也不耽搁你照顾家里。” “可教谕李乘风看好你,非要让你去县学就读!” “他虽然古板些,学问还是不错的。” “你闲暇时,也可以来沈家集找我请教嘛!” “别的不说,童生试,县试还没那么难,保你中个秀才。” “至于乡试举人嘛,这个还得看机缘,不过机会也很大。” 沈麟暗暗心惊。 他当然不会认为,沈忠孝和李乘风会帮着自己作弊。 但这个时代,科举考试流行押题。 有这两个老家伙帮忙。 童生,秀才确实唾手可得。 举人,在他们眼里,也不过尔尔。 可沈麟有苦衷。 作为一个穿越古代的技术宅男。 他哪有升官发财,当政治搅屎棍的本事? 临时抱佛脚? 现学现卖? 一点都不现实好吧? 再说了,前身留下的,那点关于科举的知识量。 只要一进县学,保证会露馅的! 所以。 沈麟打死都不能去读书! 他更喜欢玩儿技术种田。 爱一行,绝不随着穿越而改变! 好吧,先放个大炸弹。 小爷就试着,当一回键盘上的卧龙凤雏。 沈麟整了整衣冠,正襟危坐。 还在三人诧异的注视下,咕噜噜喝了杯茶,清了清嗓子。 “大伯,今日所言,出得我口,入得你三人之耳。” “离开这个院子,我是不认的!” “您知道咱们大周,立国还不到两百年,为啥国家困顿如此么?” “作为曾经的户部侍郎,为什么年入还不到立国之初的五分之一?您清楚吧?” “一年连五百万两银子,居然都收不上来?” 这种话题,在读书人和官员之间。 老生常谈,早就不稀奇了。 沈忠孝指着沈毅。 “你告诉他!” 谁要这个半罐水,来充大半蒜? 沈麟装逼似的摇摇手指。 阻止了沈毅的跃跃欲试。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 “无非不过是那几条,阉党专权,言论不畅,贪腐横行,民不聊生之类对吧?” “但是,我告诉你。那,都是表象!” “我要说的是,有一个根本问题,不解决的话。” “如今的大周。” “国运,绝不超出二十年!” 第二十七章 我吓不死你们 沈毅不屑地嘟囔道:“妄谈国运,你……你不知天高地厚……” 沈忠孝双眼爆射出一股精光,整个腰背也挺直了。 “你闭嘴!” “麟儿,你说下去!” 沈麟就像个世外高人一般,神态傲然,侃侃而谈。 “中原王朝,兴衰更替,鲜有过四百年国札者,何故?” “无它,土地兼并也!” “中原大地看似浩瀚广博,可土地总有定数。” “这就好比一块饼!” “开国之初,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人丁稀少,土地根本就种不完。” “就像十个人,来分这张大饼,吃的肚儿圆了,还剩大半呢!” “这也是很多王朝,前两、三代君主,就算无为而治,也能堪比盛世的原因。” “有土地可以耕种,衣食无忧,傻子才造反呢?” “安定日久,人口暴增,分这块饼的人越来越多,几十,上百……” “如果保证耕者有其田,那矛盾还能暂时缓解!” “可各地藩王,贵族,豪绅、商人等等,谁不想买田置地?我们沈家也是其中一员吧?” “偏偏,这些人中,九成九都是不纳税的!” “恰好相反,沉重的赋税,慢慢转移到数量众多的升斗小民头上。” “他们不堪重负,一天天下去,卖田卖地,甚至卖儿卖女!” “活不下去了,怎么办?只有揭竿而起。” “一个朝代,开始陷入轮回,走向末路!” 一番长篇大论,振聋发聩。 就连最喜欢抬杠斗嘴的沈毅,都难得沉默了! 在场的,谁不是饱读诗书? 通晓历史? 人,往往只需要一点拨,就能窥一斑而见全豹。 沈麟说出了土地兼并的问题。 对于目前风雨飘摇的大周。 根本无解! 全国各地,旱灾水涝不断,偏偏,朝廷还收不上税。 根本无力救灾。 这个朝代,倒不是完全的重文轻武。 因为, 北面地大辽,始终像压在头顶的巨山。 雄州那边,何时停过战火? 可这个朝廷也很操蛋,居然不征商税。 盐铁专营,原本利益丰厚。 最近十年来,都被阉党和贪官、巨商们合伙瓜分了。 朝廷靠着可怜巴巴的农税,要同时应付三个方向的敌人。 北面的大辽。 西北的吐蕃。 还有南面的小强,大理! 打仗就要花钱。 军备糜烂,士气不高。 结果,他么的,野战还打不赢。 国内各地,起义不断。 马匪、山匪、海匪……形形色色的土匪,就像按下葫芦浮起瓢,根本清剿不尽。 妥妥的,王朝末日景象! 智慧如沈忠孝这般的往日高官,哪里看不到? 可他没办法解决! 当初在户部当侍郎,差点就愁白了头发! 皇帝老了。 一两个月不上朝。 天天躲在后宫炼丹,祈盼长生不老。 你的王朝都要亡了。 子孙后代,眼看着性命不保。 就算你真的长生不老,又有个屁用啊? 沈忠孝愁苦地揪着胡子。 沈思思在一旁看的也很揪心,爹呀,你别那么恨成不?再拔,就扒成光秃秃的鸡屁股了。 “沈麟,人如其名!” “看来大伯我,真是眼拙了呀!” “你呀,确实如李乘风所言,乃我沈家之麒麟儿也!” 沈麟有些小羞涩。 当不得如此夸奖。 小爷只是,不想去读书。 打打嘴炮而已。 当不得真! “哎哎,大伯,闲谈而已!” “我的意思,您明白了吧?与其进入混乱的官场,随波逐流一二十年!” “还不如在我泸水河之畔之北邙山,修个坚固的寨子呢!” 沈思思好奇的瞪大了一双秋水眼眸。 “修寨子?你也想当山大王去么?” 沈麟好笑地戳戳她。 “笨蛋啊,乱世将至,咱不能结寨自保么?” “高筑墙,广积粮,你懂不懂?” “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春夏与秋冬?” “坐看云卷云舒,外边的一切,跟我何干?” “我还年轻,也许。” “可以等到,另一个盛世的到来!” 沈忠孝脸上的苦涩更重了。 自家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侄子。 才是真正的隐世大才啊! 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么? 乱世来了,眼光高绝之辈,纷纷避世隐居。 不甘寂寞的会出山,顺便找一找新主,共创一番大业,可浩劫无量。 折戟沉沙的,不知几何? 就算开了新朝,有几个功臣得以善终的? 实际上,至始至终。 避世隐居者,才是看透一切的真正高人。 沈忠孝不甘心。 家国情怀,牵绊终身。 哪能如沈麟这般,轻飘飘的。 说放弃就放弃了呢? “砰!” 沈忠孝一拍椅背。 “老夫就不信了。大周国札还不到二百年,就这般结束了?” “沈麟,你说!” “别想瞒着大伯,你胸有丘壑,必有解决之道!” 解决之道? 很多呀。 另一个时空里,北宋就跟这个大周有点像。 后来不是偏安江南? 苟延残踹一百五十二年么? 只要你们敢收商税,其实也能解决财政问题。 实在不行,建银行啊! 那那些地主老财,埋在土里的银子弄出来。 借鸡下蛋。 开矿山,搞工业,建新军…… “大伯,你别逼我哦!” “除非,咱大周能出一位励精图治的新君!” “新君么?”沈忠孝摩挲着一把大胡子沉吟良久。 “也不是不可能!” 他虽然赋闲在家,可至交故旧颇多。 书信往来,消息还算灵通。 老皇帝金丹吃多了,卧病在床一年多啦。 他的时代。 怕是要寿终正寝喽! “好吧,咱们叔侄三人就算闲聊!” “说说,如果新君即位,你有啥好办法?” 沈麟出了个馊主意。 “国情错综复杂,大周病入膏肓。贸然动手改革,只能适得其反!” “其实嘛,可以找一个地方,搞小范围改革!” “当作实验田嘛!” “搞新政,练新军,然后拉出去打仗,先从辽人身上割肉!” “战争,其实可以转移国内矛盾的。” 沈忠孝一双老眼精光煜煜,就像发现了绝世宝藏一般。 喂喂,老头。 我随便说说的。 纸上谈兵。 你不会当真了吧? 难道,你打算,让我去搞? 老天,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 第二十八章 当仁不让 沈忠孝瞅得沈麟直发毛,过了半晌,他眼中的精光一敛,才又恢复到了一个古板老头的模样。 “沈麟啊,你不想读书,不走科举之路。” “大伯自然不会,强按驴头喝水。” “老夫听说,上午过堂时,你们村那群赌徒,指认里长杨成良有庇护之举。” “收受贿赂,教唆赌博。他呀,这个里长,是做不成了!” “不如,大伯出面去找找县尊,给你求个里长当当?” 沈麟早就知道,杨成良的底子不干净。 这一家人,是十几年前,从外地迁来的。 为了当上泸水河沿岸四村的里长。 还不知道?老杨花了多少钱打点呢! “不对呀,大伯,他这样渎职的基层官员,不是丢官去职那么简单吧?” 沈忠孝太了解大周的官场了。 杨成良当里长,虽然是上任县令留下的锅。 但有些事儿,该擦屁股,你也只能捏着鼻子生受了。 不过是庇护一群地皮开赌坊而已,这种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判决已经下了。” “杨成良去职,罚银子一千两。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老夫听说,此人甚要脸面。怕是出了公堂,就得张罗着卖房卖地卖粮食喽!” “泸水河村,也归咱沈家集管。” “最后啊,他还得去找你三伯沈仲儒!” 沈麟来到这个世界。 一直以来,确实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但他也明白。 要想赚大钱,平头老百姓可不容易。 或许,披一身官皮。 办事要方便很多? 机会来了,他也不矫情,当即拱手道。 “如果大伯,能把泸水河四村的里长之位,替小侄拿下。” “侄儿我,也就当仁不让了。” 沈忠孝轻抚着一把大胡子,眼中颇为满意。 “小事一桩。你且归家去,安心等消息便是。” 眼看天色不早了。 回家还得赶五十多里地儿呢。 沈麟起身告别。 沈忠孝也没挽留,只让自家女儿代为送客。 两人并肩而走。 沈思思改了称呼道:“啊,那什么?沈麟堂哥,爹爹给你弄了个里长之位,你就不表示表示?” 沈麟诧异地道:“怎么表示?” “你以为你爹跟杨成良一样?” “这小小里长,你爹说一句话就成了,又不需要花银子打点!” 自家老爹脾性秉直,可是很少求人办事的。 沈思思郁闷道。 “那是……那是他老人家的面子够大,好不好?” 沈麟沉默片刻,忽然失声一笑。 “要不?那块玉佩,堂哥我上交给你,如何?” “你找沈毅,出海寻宝去吧!” 又说寻宝? 除了大堂哥读书读傻了,才生出那种虚无缥缈的念头。 你当沈家小才女,是白叫的么? 沈思思跺跺脚,娇嗔作色。 “谁要你的破牌子?留着唬你未来的儿子吧!” “不理你了,坏人!” 沈麟摸摸鼻子,刚出门口,却看到一匹黄骠大马,沿着大街缓缓走来。 胖子吴七,以跟身材完全不契合的敏捷,纵身一跃。 “砰!” 地上砸起无数飞灰。 “麟哥儿?跟你大伯那种老学究,有啥好聊的?” “害得我们兄弟俩,都等半天了!” 沈麟乐呵呵地拍拍爪黄飞电的马脸。 “飞电,你好啊?” 黄骠马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心,痒痒的。 “老七?你在这里等我?有事儿?” 吴七大大咧咧地笑道。 “都下午了,你家那么远?怎么回去?赶夜路可不安全。” “我兄弟,说要亲自送送你!” 他竖起一根手指,想了想弯下一半儿。 “一个时辰,不不不,不用半个时辰,飞电就能送你到家。” 沈麟连连摇手。 “不成不成,怎敢劳动飞电兄大驾?” 他其实,是担心养不起这匹酒鬼马! 送我回去? 在我家蹭吃蹭喝? 马料还好说,我哪儿去找上好的竹叶青? 这家伙三五天就得喝一坛子,典型的败家马! 吴七多精明啊? 他拍拍马屁股后面,一左一右挂着的两个竹筐子。 “我兄弟自带酒水,六坛竹叶青!” “足够时间,等你炼出宝刀了吧?” 沈麟哑然失笑。 你这家伙,催我快些炼刀就直说。 非得派个酒鬼马跟着监工? 好吧,我这辈子。 暂时,买不起爪黄飞电这样的神骏宝马。 先骑几天,过过瘾再说,夕阳西下,一道黄色影子,闪电般地冲出安定西门。 沈麟抓着缰绳和马鬃,望着两边极速倒退的树木、行人,他心惊胆颤地喊道。 “飞电兄?悠着点儿啊!” 这古代可没有安全气囊。 虽然是敞篷宝马,但老子尽吃灰了。 “希律律!” 爪黄飞电恐怕也是难得出来撒一回野。 不仅没有降下速度,反而跑得更欢实了。 好在这家伙通灵,总算没走错路。 不到半小时,就跑完了五十多里的颠簸泥巴路,一点都不带喘的,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给沈麟看的啧啧称奇。 村口。 波光粼粼的泸水河畔。 娇小可人的柳楚儿,早就翘首以盼了。 “啊呀?相公,哪儿来的大马?比我还高呢?” 沈麟跳下马来,哈哈大笑着道。 “那位七爷借的,这可是一匹宝马。飞电,来认识一下。” “我妻子,叫楚儿姐姐!” 爪黄飞电喷了喷鼻子,亲昵地舔了舔柳楚儿的小手。 痒的这丫头咯咯直笑。 “我宣布,从今天起,飞电就是我柳楚儿的好朋友啦!” 两人一马,走了不远,就被忙碌的现场给惊呆了。 沈麟一瞅头里那套显眼的三进院子,悄声问道。 “老杨这是?要搬?” 柳楚儿完全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也悄声笑道。 “老杨完了。听三叔说,正在卖田卖地卖房子呢。” “说是为了免罪,他要筹够一千两银子去打点!” “嘶嘶!” 沈麟倒吸一口凉气。 昨儿晚上,瞅着县令王瑞光文质彬彬的。 挺好说话的人呀。 这家伙,宰起人来忒狠呢。 一千两银子。 对于里长,杨成良来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这世上,最坏的,就是读书人了。 幸亏老子迷途知返。 果断不读书了! “呀?麟哥儿,赚大钱了呀?哪里买的宝马?” 有村民艳羡地问道。 沈麟连忙摆手,这锅我可不背。 “梁叔,您笑话我呢?” “我买得起这样的宝马?” “这是新认识的朋友,胖捕头吴七爷,暂借我骑几天的!” “胖捕头?” 刚出院门的杨成良双眼一眯,马上又换成一张笑脸招呼道。 “麟哥儿,正等你呢!” “我这宅子卖给你!” “八十两银子,如何?” 第二十九章 还没完 不管沈麟同不同意,杨成良就像跟他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携着杨沈麟的手,热情地往院子里拉。 “相公!” 柳楚儿一看,连忙劝道:“相公,我们家院子挺好的!” 她的言下之意,沈麟明白。 自家的老窝,也修缮扩建过一回。 虽说只是一进的院子,房间也就六七间。 可在柳楚儿看来,仅仅两人居住,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八十两银子,买一个大宅子? 老杨头抢人呢? 县城的三进院子,也就这个价钱吧? 沈麟把缰绳一递。 “楚儿,你先带飞电回家。” “相公我心里有数的!” “记住了,它背上的竹叶青,是老七专门买给它喝的。” “卸下来要放在它看得到的地方,不然,小心它咬你!” 老杨闻言,一怔,当即意有所指地笑道。 “早就听说,安定肥捕头,有一匹脾性怪异的宝马良驹。” “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哇!” “一不小心,这养惯了的畜生,还真会咬人呢!” 沈麟那里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不就是被陆大江那几个瘪三,给反咬一口了么? 你自己要是身正,不去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自然不怕影子斜。 谁能把你拉下里长之位? 他应该不知道,这事儿完全是小爷我一手策划的。 周捕头是吴七的二舅,应该看不上杨成良这种货色。 内情,泄露的可能性不大。 “哈哈哈,杨叔,您这……拉着我买宅子,我哪里买得起啊?” 杨成良却摇头道:“我一开始,的确没想着找你!” “你知道么?我家的上千亩田地和存粮,全卖给你本家的沈仲儒了。” “他打死都不要这套宅子,说没人来住!” “麟哥儿啊,你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么些年,我这个里长虽说没照看过你,也从没为难过你吧?” 沈麟心头却不以为然。 你是没找过我麻烦。 那是因为,我的前身,自个儿不争气。 你也看不上他那样的混蛋。 可陆大江他们的赌坊,每从我身上骗过去一两银子。 难道,你没有抽成么? 没你的照应,这帮人,有那么嚣张? 这院子里准备了好几辆驴车、马车,你是要急着搬走啊! 丢了官儿,手头没了权柄。 你有多怕?某些被你坑过的乡民,来找你麻烦? 看来,这些年,你干得龌龊事儿,指定不少。 沈麟故意惊诧不已。 “杨叔?住着好好的,干嘛要搬走啊?” “就算要打点,也不至于买了宅子吧?” 杨成良满脸懊恼之色,恨恨地道。 “丢官去职,上下打点,你杨叔我,倒是应付得来。” “可等那帮混蛋,服完苦役回来呢?” “现在,杨叔跟他们反目成仇了啊!” “我打算把家眷都迁到澶州城去,希望还能追上陆大江那伙人。” “这事儿,咱们还没完!” 什么? 沈麟心中倏然而惊。 你这是多大的仇恨啊? 人家都要去服三五年苦役了,还不放过人家? 难道,你这家伙,还有更严重的把柄,掌握在陆大江手里? 必须追杀致死? 至死方休? “杨叔,没必要吧?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已经受到惩罚了!” “再说,还有官差一路押着呢。” “你这……难度不小啊!” 此时的杨成良,确实还不知道。 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沈麟。 他凑近了些低声道。 “麟哥儿,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别乱说去。” “你杨叔我,也是多年打熬身体,有些武艺本事的!” “咱还认识一些江湖好汉,找些帮手不难。” “官差?呵呵……” “所以啊,麟哥儿,这宅子,要你八十两,真没乱开口。” 沈麟对陆大江那帮人,没有丝毫同情。 沈铁柱,沈铁山几个虽然是同宗,那又如何? 他们合起伙来,骗自己钱财的时候。 可曾心软过? 老杨是个狠角色。 这是要纠集江湖好汉,追上去灭口呢! 您随便。 顺手也帮小爷彻底铲除后患,谢谢您哪! 沈麟神色一正。 “杨叔啊,你刚才说啥?我最近耳朵不太好使,啥也没听见哩!” 杨成良嘿嘿一笑,心照不宣。 “麟哥儿,你最近变化不小啊,哈哈,有前途!” “你看看我这宅子,光建筑就占地一亩多,修好不过十二三年!” “前院,中院,都有假山池塘。这些香樟树,还是我亲自从北邙山挖来的呢!” “一年四季常绿,蚊虫不侵。” “县城的三进宅子,有这么大的建筑面积?” “你跟我来!” 说实话,一进这宅子,一股清凉的感觉,就让人心旷神怡。 八棵一人合抱的大香樟树,冠盖如云,长得格外茂盛。 前二、中二,后院还有四棵。 取自“八星报喜、四季常青”的寓意。 其他奇花异草也不少。 这宅子,沈麟还真看上了。 沈忠孝在县城的那套三进的宅院,大则大矣。 却少了眼前的宁静和自然。 看来,杨成良一直把这里当成养老之地。 甚至家族祖宅的规模,来修建维持的! “麟哥儿,看看这后院,围墙圈起来的地方,足足四亩河滩地,还专门填平了,额外修筑了防洪堤!” “这里是我十来年,专用的练武场。” “你拿去,做个跑马场都够了。” “还有这围墙,内外包砖,高一丈三尺三。歹人欲图不轨,拿梯子都爬不上来!” “八十两?哼哼,给你二百两,你去建一套一模一样的看看?” 沈麟对这宅子越来越喜欢了。 四亩的空地,靠围墙再修一溜房子,多少织布机放不下? 怕工人打扰,顺着河边,开个侧门好了。 估计爪黄飞电来这后院,绝对会撒着欢儿不愿意走。 一拍巴掌,沈麟咬牙道。 “杨叔,既然你看得起我。八十两,我要了!” 杨成良神秘地笑了笑。 “小子,爽快!” “既然你上道,就跟老叔来看看,这宅子里,还有最后一个好去处!” 两人来到后宅东偏房。 杂物不少,看来一直都没人居住过。 杨成良走到屋中间,伸手把面前的大木柜往前一推。 我擦了? 黑黝黝的一条地道? 你这是多怕死? 有多少见不得光的破事儿? 杨成良点燃一根蜡烛,当先踩着阶梯走了下去。 “老叔我更喜欢,称它——逃生通道!” 第三十章 新扎里长 沈麟跟着老杨往地道里走。 青砖铺地,四周的夯土也很结实,看来下过一番苦工。 要是自己不那么痛快。 或者跟老杨磨磨价格。 这宅子也不是买不下来。 但这最后的地道。 人家就未必会告诉自己了。 不行,回头一定要封了它。 或者,四下里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暗道机关。 机关? 老子为啥要封了地道呢? 在入口出口,设个铁笼子机关岂不是更好? 杨成良哪里知道,沈麟一会儿功夫,心里就翻腾了那般多的想法。 地道并不长。 大约走了三百米左右,就听到了水声。 “杨叔,出口开在泸水河?” 杨成良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使劲扣住把手。 猛然一提。 下面,竟然是个生铁打制的窖井盖子。 盖住了一汪幽深的碧水。 “没错,底下直通泸水河。游过去,仅仅一丈!” “盖子旋紧了,就算夏季涨水,也上不了这个高度。” “麟哥儿,整条地道,是老叔一个人,费了三年时间才打造成功的。厉害吧?” 看着老家伙那得意的神情。 沈麟多少有些放心了。 这种暗道,关系到一家老小的性命。 怎么可能请外人来施工呢? 所以,杨成良没那时间再挖几条出来。 毕竟杨家搬到泸水河村,才十来年呢。 他不可能啥也不干,成天就当地老鼠,挖个没完没了。 沈麟竖起大拇指赞道。 “杨叔,别的我不知道,单单就你,对家人性命的在乎。” “你就是这个!” “没几个男人,比得上你!” 杨成良心里很是受用。 他语带感慨,隐隐有些骄傲。 “麟哥儿,我老杨来泸水河村,也不是啥好事都没干。” “以前的三十亩公田,被我拓展的一百亩。” “就算这次不得不卖地搬家,那多出的七十亩,我依然留给了下任里长。” “希望他如我一般,把这公田所出,都用到孩子们身上!” “我承认收了陆大江他们的脏钱,可一年才多少?” “比得过?那多出来的七十亩公田产出么?” 眼前此人,说他是好人吧? 坏事儿没少干。 说他是坏人吧? 就连沈麟当年在村学就读,也受过他的间接好处。 田文青的束脩不需要发放么? 学堂的屋舍,不需要花钱修缮么? 有些孩童,家里实在困难。 田文青拨出的补助,总不可能全都由田老头自掏腰包吧? 两人合上两道暗门。 再次走入前院大堂。 杨成良虽然被免职,但是可以找村长沈忠平当个中人。 签了转让文书。 沈麟收了老杨的房契。 从此,这套三进宅子,彻底姓沈了! 杨成良摸摸大堂上的檀木柱子,恋恋不舍地叮嘱。 “麟哥儿啊,可要照顾好这里的一草一木啊!” “今生今世,老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看一眼!” 沈麟把杨家十多个老小送上马车,也是感慨地对杨成良道。 “杨叔,有空,就回来看看!” “不管如何,咱村里,总有人念着你的好!” “哎哎……好……” 杨成良擦了把老泪,咬牙转身,登上了马车。 “驾!” 踏着夕阳,杨家四辆驴车马车走过村中大道。 还是有不少村民前来送行,依依不舍的。 人好人坏,并不一定非黑即白。 复杂得很呐! 可能此时的老杨,对泸水河村,也满是留恋和不舍吧? 世事无常。 他估计也万万没想到。 当他再次回来时。 可能会带给这个村庄,不再是安宁祥和。 而是破坏和杀戮了。 柳楚儿自从被沈麟传话,直接带来银子买房之后。 她就一言不发,闷闷不乐! 沈麟牵过着她的小手,哪里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傻丫头,我们的老宅子虽然不错。” “可左右都是邻居,后面呢,是山坡。” “以后,再也没有扩建的可能啦,总不能往街面上堆吧?” “你这辈子,要是给相公生十七八个娃娃,他们住哪里?” 柳楚儿闻言,经不住“噗嗤”一笑。 “人家……人家又不是母猪,一窝窝的生……” “啊?说错了……都怪你……” 哪有如此形容自己的? 沈麟也乐不可支,进一步解释道。 “哈哈,这大宅子啊,沈家主脉并不差那八十两银子,买不起。” “也不是嫌弃太远,没人来住。” “靠近河边,风景秀丽,春暖夏凉,留着避暑总可以吧?” “摆明了,沈仲儒三伯,是故意给我留着呢!” 这时候,一直把杨成良,送过河面石桥的三叔,沈忠和回来了。 他跟着沈麟夫妇走进空荡荡的大院里。 “这里我太熟了。跟老杨都干了五年,一草一木都认得我喽!” “楚儿啊,就算沈麟不愿意,我都要劝他买下来。” “咱们以后要做大事,没个气派些的大宅子,怎么行?” 柳楚儿委屈地道:“我不是觉得……不该买!” “就是……一下子花去八十两银子,其他花销怎么办呐?” 沈忠和恍然。 “你呀,多想了。接下来,可没太多花钱的地方。” “开织布工坊,你家老宅那点地方,能摆几台织布机?” “看看这三进大宅子,里里外外,一千台都不在话下。” “咱们呐,终于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杨家人走得匆忙,只带了衣服被褥和金银细软。 全部家具,不少锅碗盆瓢都留下了。 打扫一下,就算拎包入住都没问题。 柳楚儿在前、中、后院一跑,立刻就喜欢上了。 “相公,咱们……啥时候搬家哩?” 你倒是先着急上了。 翻书呢?转变这么快? 沈麟道:“不急,先等几天再说。” 抬头看看,这两天一直跟着柳楚儿跑前跑后的沈四。 “小四儿啊,你先住进来,如何?” 沈四已经把沈麟两口子视为家人了。 他看着憨厚,但人却不笨。 没沈麟相助,他也多半跟着服苦役去了。 “我明白了。麟哥儿,这几天,我一定把这套宅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就等着你们搬新家啦!” 临出门时,柳楚儿还不忘叮嘱。 “四儿,准时回家吃饭,记得锁好门!” “好勒!” 县里的任命来得贼快。 第二天一早。 就看到一个大胖子,骑着匹气喘吁吁的驽马,小跑进村。 “圣旨到……啊不是,县尊……任命文书到!” “泸水河村民,沈某麟,少小智慧,勇于任事……” “特令,沈麟,为四村里长……” 第三十一章 新发明 县城肥捕头亲自传令。 李易这个新扎里长当的名正言顺。 杨成良顾虑重重,走的匆忙,没有留下来交接。 但他对泸水河村有感情,人又好面子。 并没有留下什么亏空、烂账。 印信和一些文书、账册,他全都托付给田文青了。 李易走马上任,也没什么波折。 村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对官面上的大事,原本就不太关心。 沈麟还是自个儿村里的人。 还能让咱泸水河村,吃亏不成? 当然,不到二十岁的里长,还是让人羡慕嫉妒的。 前来拜见的四个村长,就表情不一。 本村的沈忠平,算自家堂叔。 他年纪大了。 又以及其便宜的价格,从杨成良手里弄到了水力磨坊。 自然对这个里长之位,没什么追求。 反正新任里长是自己侄儿,肉烂在锅里不是? 两人之间,比以前的关系,反而亲近几分。 北邙村深居险峻的北邙山中。 不过一百来户,不到五百的人口。 村长梁自忠以往的存在感就不强,自然没啥意见。 不过沈麟看到这彪形大汉,知道他们村子,几乎都是以猎户为主。 武力超强,还是值得拉拢。 新任里长的热情,让这个朴实的山里汉子有些诚惶诚恐。 “别紧张啊梁村长,以后咱们多来往。” “有啥好的山货就来找我,价格不变。你们生活不容易,就别去沈家集贩卖了。” 梁自忠当然清楚。 他们去大集市,卖出的猎物,不但压低了价格,还得给入场税。 十里八乡的猎户不少,竞争太激烈了! 沈麟要是收购,多赚钱不说,来回少跑三十多里路呢。 “那就多谢里长了,自忠感激不尽。” “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吱一声。” “山里人,别的本事没有,一把子力气还是能出的。” 有堂堂肥捕头坐在席上,虎视眈眈,压力山大。 昂山村的罗定。 桑田村的桑弘。 不管各自内心怎么想? 表面上,也不得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全力配合。 什么春粮、秋粮,子粒丁税徭役,保证办得妥妥帖帖。 沈麟既然坐上了里长的位子,肯定要为大家办点实事。 起码要比前任杨成良出色吧? 要不然,怎么让大家真正归心? “老梁的邙山村,地理位置不好,没几亩田地咱们先不说。” “泸水河、昂山、桑田都是人口过千的大村。” “那些水渠都用了几十上百年了,年久失修,土地抛荒严重。” “现在,哪个村子的田地,超过三千亩了?” “各位,朝廷有规定,新开垦的田地,三年免税,第四、第五年半税。” “有大利啊各位。如果大伙儿肯在农闲季节,出些力气的话。” “本里长,马上会烧制一种建筑材料。拌着泥沙碎石,几天就能凝固,坚硬堪比青石,想怎么用都行。” 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几位村长眼神,顿时贼亮贼亮! 沈忠平掐着半白胡子,激动得难以置信。 “麟哥儿……啊不对,里长,要是真的。岂不是修桥铺路,建房起屋都不用砖石了?” “就是不知道?这价格……” 沈麟说的,就是水泥这种穿越神器。 他早就在后山看过了,石灰石不要太多。 至于成本? 这时代的人工和木炭需要多少钱? “价格不会高,比如一担水泥,混合泥沙碎石砌的墙,肯定比用青砖要便宜,而且速度快,更结实。” “你们也别着急。等我先弄出来,忠平叔先带着大伙儿把村里的主道返修一遍,下水道重新弄一下!” “都堵多少年了?” 沈忠平当场拍拍膛子保证。 “那感情好。放心吧里长,咱村的公粮刚刚收上来,绝对不会少你一分材料钱的。” 沈麟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保证。 光是各村翻修街道,挖水渠,建房子,就得耗掉多少水泥? 没钱给不要紧。 粮食才是硬通货嘛。 你要是跟梁自忠交易猎物,银子他还不乐意收呢! 一场工作宴散去。 偏偏吴七却没有走。 “老七?你这个捕头?就这么清闲?” 吴七乐随手从大扫帚上拔了根竹签剔牙,笑的跟弥勒佛一般。 “嘿嘿,还不是你夸下海口?说什么百炼宝刀?” “七爷我心宽体胖,倒是不甚在意。” “可我二舅啊,整夜睡不着觉,闹心挠肺地牵挂呐!” “这不,我的差事都让他给替了,还一脚把七爷踢到泸水河来啦!” 沈麟难以理解。 这时代的人,对百炼级别的精钢,恐怕渴望得入魔了。 既然来了。 好好的苦力不用,那才是傻子呢! “给你个任务,回去给我买二辆牛车,一辆马车来。” “耕牛要最强壮的,驽马也是,钱不是问题,你先垫着。” 我擦呢。 还以为你暴富了呢? 结果,来了个神转折? 沈麟无奈地摊摊手。 “买了杨家的宅子,手头紧。” “放心吧,到时候,多给你一把刀,你随便卖去!” 吴七拍拍庇股,咚咚咚地找他兄弟飞电了。 “七爷马上去买!” 多一把宝刀? 三辆破车而已,老子赚大发了。 踏踏踏! 爪黄飞电载着大胖子,绝尘而去。 既然里长职务到手,沈麟的搬家大业,宜早不宜迟。 沈柱、沈栓也辞了磨坊的工作。 一大家子,劳力不缺。 忙碌了小半天,总算住进了新宅子。 老宅直接借给了三叔沈忠和。 他家两个闺女都大了。 老挤在三间破瓦房里,也不是个事儿。 沈麟揣着图纸又找到了木匠大伯沈忠贵。 老爷子拿着两张图纸,啧啧称奇。 “哟?跟上次的不一样了?” “这大小齿轮传动轴的,麟哥儿,你这设计图,更加精巧了?” “怎么?不对大伯我保密?” 我又没打算靠这个技术赚钱。 藏着掖着,有啥意思? 上次就瞒着你,可一不可再嘛! 万一你心中不痛快,给我偷工减料咋办? 沈麟笑嘻嘻地道。 “大伯,看您说的。上次,不是有沈铁柱那坏坯子在么?” 不藏着点关键的东西,怎么引他上钩? “你看看,这两种,共三套东西,多长时间完工?” 沈忠贵叹道:“你跟铁柱、铁山那俩不成器的斗法。大伯也不好偏一个向一个。年纪大了,管不了啦!” “这次的难度大一些,连夜赶工的话,不超过十二天吧!” “这玩意,又是干啥用的?” 沈麟眨眨眼,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到时候,您就知道啦!” 第三十二章 开炉 沈忠贵指指沈麟,神情颇为无奈。 “你说你,都当里长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一个小小里长而已,算什么了不起的官职? 沈麟笑道:“就算当里长了,我就不是您的大侄子了?” “大伯,你干活,我放心。这回呀,侄儿给一两二钱银子一套。” “您可别推让。您的手艺,值这个价。” “侄儿可以保证,这仅仅是第一批,做实验的!” “如果效果好,以后还会找您,定做更多。” 老头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那感情好!对了,你上批定做的那批小玩意,已经弄好几天了,赶紧拿走。” 小玩意? 八台织布机的木头配件,可不少。 一车都未必装得下呢! 家里的驽马很委屈。 它的骑乘命运结束了。 彻底沦为拉车的挽马! 沈麟指挥着一帮人。 先是用早就晾干的耐火砖,搭建了炼铁高炉。 铁矿石十文一斤,提前备好了一千斤。 专用风箱,是沈麟自己动手做的。 这玩意,也是能直接炼制熟铁的关键。 他可不想泄漏出去。 第二天,吴七就拉了一串马车牛车回来。 一看炼铁炉都开火了,他顿时信心大涨。 就连沈麟安排他跟柱子栓子进山挖石头,当苦力。 他都毫无怨言。 连续实验了少少的两炉。 蓝焰成钢。 熟铁,也算低碳钢,就红彤彤地新鲜出炉了。 趁着热度,沈麟脱了上衣,跟二叔一起亲自锻打。 “当当当!” 火星四溅。 他当然不是打制刀具。 百炼精钢啊。 并不是说挥动一百次锤子。 也不是铁块锻打冷了,再烧红变软再打,这样折腾一百次,就够了。 百炼,只是个非常笼统的概念。 得看原本熟铁的品质,另外还得看,无数次敲打后的成色。 所以,有的刀匠打一把百炼刀,需要好几年。 最后成不成,还得看运气呢! 三叔瞅着新打出来的织布机核心配件,兴奋得跟小孩子一样。 “麟哥儿,就这么敲打几下,就泛出银光了?” “老天,怕是有十几炼的水准吧?” 二叔沈中元笑的很憨厚,可他却懂得更多一些。 “老三,咱们的熟铁品质不凡,出炉时,就差不多相当于十炼精铁啦!” 三叔仿佛被一块大金砖从天而降,砸的手舞足蹈,摇摇晃晃。 “天啦?怎么强?” “如果打造兵器买的话……” 沈麟连忙打住他的话头。 “三叔,不可妄言!” “盐铁都是朝廷专卖的。就算这些年管制松懈,可能参与炼铁打制兵器的势力。” “哪一个?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鳄鱼?” “咱们能炼制熟铁的事儿,必须保密,身板儿太小了啊!” “就算要打造武器,那也是自用的,不能外卖招风!” 三叔倏然而惊。 确实,得意过头了啊! 还是自家的大侄儿,足够警惕。 可他还是不甘心。 “这么大一个炼铁炉,一次烧满了。五百斤熟铁出炉,都不在话下吧?” “哎哎哎,好好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却要给阉了藏床底下。” “我……就是不甘心!” 其中利润,稍稍算一下。 大家都心知肚明。 就算买到的矿石,含铁量不高,百分之三四十总有吧? 铁矿石十文钱一斤。 十两银子多一些,就能出三百多斤,十炼级熟铁。 如果打造成刀剑呢? 一把三斤重的长刀,作价二两银子,人家抢着要吧? 加上人工,材料等所有成本。 一炉熟铁,至少能赚二百两。 就咱沈家这几个劳力,十天半个月就打造出来了! 你说,三叔沈忠和能甘心么? 这时候,吴七架着一辆牛车,从新开的后院侧门进来了。 灰尘扑扑,满头大汗。 他嚷嚷道:“麟哥儿,这不是人干的活儿啊!” “再这么搞下去,七爷这优美强悍的体型,都保不住啦!” “你得赔偿!” 沈麟一把把他拉下牛车,直接拉到炼铁工棚里。 然后扔给他一把半尺长的精铁零件。 “瞅瞅,这玩意咋样?” 吴七屈指弹了弹。 “叮叮当当!” 他一张胖脸顿时垮下来。 变得沮丧万分。 “麟哥儿,你欺骗我了,对吧?” “这就十几炼的水平吧?” “我的百炼宝刀,是不是没指望啦?” 他娘的,你真会联想。 先看看在场的,就咱们这几个二把刀,连铁匠都算不上。 你指望我们靠着小锤子敲敲打打,就弄出百炼精钢来? 沈麟没好气地笑骂道。 “你是不是瞎呀?” “没看道?我的装备都没到位么?” “水泥窑还差两天,才完工呢。” “三丈高的水塔,还得请人帮着修。光我们这几人,要弄到猴年马月去呀?” 哦哦,吴七马上止住了哀嚎。 没错啊。 就连麟哥儿设计的畜力水车,都还没竖起来呢! 他一双贼溜溜地铜铃大眼,急速转动起来。 “哇呀呀,七爷明白了!” “麟哥儿,你别告诉我,你已经能大批量的产出熟铁了吧?” “老天,就算朝廷最大的利国铁监,也办不到啊?” 这家伙一个虎扑,抱住沈麟一阵乱晃。 “咳咳……老七,你……放开我……” 一边的三叔哭笑不得。 连忙伸手去拉。 “吴捕头,松手哇!” “你快勒死他啦!” 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体格? 咱家麟哥儿可是读书人,怎经得住你的疯狂摧残? “哦哦哦,抱歉抱歉,太兴奋了!” 吴七连忙松开手。 不过,他的脸上,依然兴奋洋溢。 “麟哥儿,造兵器呀,交给七爷去卖,保证赚大钱!” 沈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卖给谁?朝廷军队?” “你周吴两家,在安定县,确实算豪门大户。” “可你们顶得住?那些真正的大鳄鱼?” “小心被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哦哦,你说私下卖给江湖朋友?” “大哥,消停些吧。如今局势不稳,这些精铁武器要是流落到造反的人手里。” “咱们,早晚都要跟着遭殃!” 也是啊,炼铁房的几人都有些沮丧。 明明可以大赚特赚的。 却要束手束脚。 忒不爽利了。 第三十三章 要发财了 沈麟也不卖关子了。 “各位,兵器打造不了,熟铁农具不成问题吧?” “老七,你可以在县城开一家农具铺子。” “我提供给你,五把生铁农具带一把熟铁的,虚虚实实。” “就靠熟铁,也就是精铁农具赚钱,你觉得咋样?” 闻言,吴七整个人,却耷拉下来,显得提不起精神。 “七爷明白,你怕精铁流失,被有心人搜去打造兵刃。所以玩什么虚虚实实之策!” “可这也赚不着……多少钱吧?” 沈麟可是后世来人,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纸上谈兵的生意经,那绝对是一套一套的! “你是不是傻?” “我一把精铁农具,给你底价一两五,你卖二两银子好了。” “虽说是限量卖,你请的掌柜伙计,难道一点眼色都没有?” “是不是农夫,看不出来么?” “一般种田的,买一把精铁农具回去,还不得当作传家宝?” “他们怎么舍得转手卖掉?” “单单阳城县,有多少种田的农夫?” “好几万吧?” “难道你不能把分店开到其他县城去?别告诉我,你周家没这个实力。” 这一下,几人才听得大为振奋。 特别是吴七,一把生铁农具,确实赚不到几文钱,可保不准量大,还能打掩护。 平均一把精铁农具,赚五百文。 别的不说。 就阳城县,买个几千把,总不难吧? 其他的县城呢? 说不得,一年就是上万银子的利润了。 大生意。 绝对是一本万利,没啥风险的大生意。 而且,卖农具,还不引人注目。 什么? 你说我有精铁? 那玩意可来之不易。 要不然,我家怎么限量卖呢? 但是,我偷偷的,从不限购买人数哦。 于是,李易炼铁房成立的第一单生意。 就这么愉快的敲定了。 几天后,第一炉,三千斤水泥出窑。 虽然质量仅仅堪比后世的次品。 在这个时代,也绝对是大神器! 先修墙,把两个工坊围起来。 吴七是好哥们,生意合伙人。 保密举措,他比沈家人还积极。 这些天,炼铁房打造完织布机配件。 还用铁水浇筑了几十根手臂粗,两丈长的原始钢筋。 三叔从村里找来五十多人,都是靠得住庄稼汉子。 大家在沈麟的指导下,开始浇筑五根特大号水泥柱子。 上面,则是修建一栋,堪比一间大屋子的水泥塔。 同样用钢筋为骨,水泥沙浆为体。 天气炎热,干得很快。 七天后。 一座顶高三丈的巨大水泥塔,就矗立在李家后院。 这玩意,可惊动了不少人。 隔着围墙,外面就是波光粼粼的泸水河。 沈忠贵督工两套高大抽水车,就靠着水塔而立。 一声令下。 栓子和柱子赶着两头健牛,拉动横躺的大绞盘。 竖直的传动轴,带动顶上小了一圈的齿轮。 “嘎嘎嘎!” 方向也变了。 外面的实木架子,高达三丈。 十几只水斛开始一上一下提水。 “哗啦啦!” 清澈的河水被抽起来了,顺着水槽流向隔壁的水塔里。 围墙内外,不仅仅四村村长来了。 看热闹的村民,简直人山人海。 老天,这也太厉害了吧? 看那水槽的流量。 一辆水车抽一刻钟,怕是就能浇灌一亩多地。 村长们对沈麟当日的豪言壮语,再无丝毫怀疑。 说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不为过! 沈忠平当场就拍板了。 “里长,这畜力水车,足足提高了三丈水位啊!” “我们村一定要大力修建,弄它十座八座!” “嗯嗯,马上修水渠,开荒!” “别的老头我不保证,咱争取冬小麦种他上万亩!” 一帮泸水河的村民沸腾了。 村子里,除了一百亩公田,上千亩杨成良留下的私田,现在归了沈家主脉。 咱们各家各户加起来,也不到两千亩呢! 听村长的意思,是要再开七千多亩? 岂不是?一人能分到六七亩新田了? 三年免税,还不缺水。 就算亩产六七斗。 那也是了不起的收入了。 等于分给大伙儿四五千两银子呢! 每家有份。 还年年都有! 而咱们,就是出一把子力气而已。 咱们最不缺的,也就是廉价的力气了。 以后的日子,咱们还会饿肚子么? “里长万岁!” 不仅仅是泸水河的村民在喊。 泸水河两岸,所有百姓都在喊。 其他村的村民,自然有各自的村长筹谋。 岂会落人一步? 真心的。 不带一丝恭维和巴结。 你为老百姓办了实事,给他们带来希望。 你就是他们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 尽管,沈麟卖水泥也会赚钱。 四个村长,围住沈富贵一通盘问。 当得知沈麟已经授权给他,随便打造水车之后,几人彻底放心了。 一两二银子一台? 不要太便宜了好吧? 沈麟的这个抽水车。 就是齿轮复杂点,比起传统的扇叶大水车。 确实要便宜多了。 但是,齿轮、绳索,可不耐操。 恐怕一年,就得更换一次。 也能接受,配件总不能更贵吧? 反正沈忠贵,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他盘算着,自己的木匠房,四个人可忙不过来。 要不要? 再招几个? 以后哇,常年的生意都少不了。 麟哥儿好样的? 他吃肉,咱喝汤,都能饱肚子啦! 邙山村位居深山,土地就几百亩,少得可怜。 梁自忠满心不是滋味。 羡慕啊! 可咱们邙山之中。 到处是石头,哪有可供开垦的地方? 就算有,水车也架不上去呀? 沈麟拿着一块石头找到了他。 “老梁,回去找找看。” “连绵几百里的邙山山脉,我就不信,没有铁矿石?” “你找到多少,我收多少。买谁的不是买呢?” “十文钱一斤起步,品质好,还可以提价哦。” 梁自忠瞬间想哭了。 幸福来的太快了好不好? “里长,当然有哇!” “我们村,北面七八里,有个连草都不长的破山头,露天都是铁矿石呀!” “可道路难走,以往,也没谁愿意背出来卖钱。” 沈麟大感兴趣。 要不是手头一堆事情,他都很想亲自进山,去考察一番。 “一个山头都是?品位咋样?” 梁自忠回忆道:“不是这种灰色的,有些红亮,硬度很高。” “我们自己试过,想打造些农具猎刀,可怎么都烧不化呀!” “里长,你真收?” 红褐色带亮度? 难道是? 高品位的赤铁矿? 第三十四章 大力出奇迹 高品位铁矿硬度高,不容易粉碎,当然比一般的铁矿石烧结难度更大。 你们没有专用风箱,又是二把刀,小铺子熔炼,能烧化才怪呢! 沈麟不打算隐瞒这个雄壮的质朴汉子。 他把梁自忠拉到角落里。 “收,当然收!” “老梁,我估计,你们邙山村要发了。” “绝对是比种田还赚的,那种大发呀!” “不过,你最好赶紧回去,沿着整座山,去不同位置找。” “多弄些样品,给我看看先!” “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那应该是一处高品位的铁矿。” “比我手头这种矿石,更加值钱。” 看着沈麟认真的神色,梁自忠脸色一变,撒腿就跑,都顾不上礼仪了,像只兔子一般,窜得飞快。 里长没道理会骗我。 他说有钱赚,那就肯定要发财拉! 刚去对岸,跟几位村老商量完毕的昂山村长罗定回来一瞅。 “咿?老梁这家伙跑啥呢?火烧屁股了?” 沈麟哈哈一笑。 “没啥,今儿开心。他说要回去,弄些猎物来下酒。” 罗定一看桑弘和沈忠平都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盯着,赶紧问道。 “里长?水泥产量如何?我们都想修水渠呢。” 多个水塔蓄水,其实更好。 但几人一听要上千斤钢筋做骨架? 那还是算了吧! 太浪费了。 沈麟已经安排好了。 他让沈柱召集这次修水塔的雇工,组成原料采集队。 三十个人去后山挖掘石灰石和石膏,磨制成粉。 二十个人负责烧炭,反正炼铁和烧水泥都用得着。 当然,炼焦更好。 可附近,没听说有煤炭的消息。 “放心吧,我这里,每天能提供三千斤水泥,足够咱们几个村子使用了!” “大家平均分配就好。没必要弄回去存着不用,这玩意可不防水。” “至于价格,暂定为一个铜子一斤。这是内部价,大伙儿别出去乱说!” 大家当然不会乱说。 只相当于麦价的十分之一而已。 价格低得,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吴七还私下里问过沈麟。 一窑水泥才三两银子,你赚个毛啊? 还不如多炼些铁呢。 可七爷哪里知道,水泥属于基础的建筑材料。 一旦上市,需求是无止境的。 这玩意完全就是走量。 现在不过是小规模烧制,处于实验阶段而已。 五十个采石,烧炭、粉粹,运输的工人。 包吃不包住,所有成本加起来,还花不到五两银子。 而沈麟现在,已经开始建造第二座正规水泥窑了。 以后每天的产出,将达到万斤以上。 也就是说,光水泥一项。 沈麟一个月,就能净赚一百五十两银子。 这不过是起步阶段而已。 接下来,就是安装水力锻压机。 花了两天功夫,高高的实木架子竖起来了。 五盘大小不等的木齿轮也咬合在一起。 牛皮编制的结实绳子泡过了菜油。 系于顶端,同下面的绞盘固定在一起。 提前浇筑的两个大铁锤,摆在地上。 一个六百斤。 一个二百斤。 先固定的,是最大的铁锤。 作为唯一的外人,被特许留下来参观的老木匠。 沈忠贵掐着白胡子喃喃自语。 “就凭着大小齿轮,水力冲击,就能把六百斤的大铁锤吊上去?” 沈麟指着长长的平衡杠杆笑道。 “大伯,二百斤的哪个,不需要水力,你都能压住另一头。” “那是用人力,粉碎矿石用的。” “绝对要比直接挥动锤子轻巧无数倍。” “杠杆原理嘛。有了支点,其实不用水力,都能吊起六百斤铁锤,甚至更重的都行!” “唯一的缺点,就是我们没有那么长的杠杆,也摆不下!!” 水塔,并不仅仅是为水力锻打准备的。 它的作用太多了。 高度足够。 李家大院已经用上了铁管自来水,只是没那么多原始水龙头罢了。 研磨、浇筑、打造兵器,都会用掉大量的水。 单靠人挑,还不得累死? 现在只需要两头牛轮换着抽一天水,就足够工坊日夜开工了。 沈麟亲自站在绞盘处,松开木柄。 “栓子,放水!” 顶部,贯通水塔的木头大水槽。 李栓拉开了封闭式挡板。 “刷!” 几百斤水柱轰然下落。 杠杆末端的铁板被一压到底。 “关水!” “咻!” 另一边的大铁锤被绳子拉到了两丈顶部,挂着不动了! 同时间,李易飞快的转动绞盘。 然后,他再次一压木柄。 “轰!” 大家感到诺大的锻打房都震动了。 大铁锤,轰然落下。 碾台上,刚刚放上去的一块烧红的熟铁。 就像面团一样,被砸成一块薄薄的大面饼! “放水!” “收!” 大铁锤继续吊顶,沈麟固定住开关木柄。 几人啧啧称奇地围在那块暗红色,冒着热气的钢板前。 二叔用火钳,小锤子把四面卷起来。 又形成了一个木盆大的“面包”。 吴七直接佩服的五体投地。 “麟哥儿,七爷明白了,貌似六百斤大锤,从两丈高的地方掉下来。” “这力气,早就超过两千斤了吧?” “更别说,一上一下,并不比铁匠挥锤子慢多少!” “也就是说,一个铁匠花费三年,你这里,可能只需要一个月。” “就能锻打出百炼精钢来?” “还他娘的一出就是五十斤,老天爷呀!” 这你就不懂了。 所谓百炼成钢。 就是通过高温锻打,让铁元素和碳元素更好的融合。 不需要的杂质也会慢慢析出,蒸发。 锻打的力度越强,当然效果会越好。 这个过程,很奇妙。 绝对不能用常规的加减法,去判断时间。 “七爷,咱们打个赌。哥哥我觉得,绝对要不了那么久。” “咱们晚上不干,就白天不停工。可能五天,或者三天就够了!” 所有人都被沈麟的断言,给震撼了。 意外的,居然没人反驳。 就连最调皮的七爷都撇撇嘴。 “俺不跟你赌。” “谁能想到?你的奇思妙想这么多?” “咱们啥也不懂,你说可以,那就差不离。” “跟你打赌,七爷又不是二傻子!” 第三十五章 武力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 唯一一个例外的,就是堂伯父沈忠贵。 但这人心善,淳朴敦厚,沈麟已经打算,要把他拉到自己的战车上来了。 “大伯……” “啊?……啊!麟哥儿,你叫我?” 沈忠贵大张的嘴巴终于合上了。 他缓缓从震惊中恍然醒来,然后竖起两根大拇指。 “了不起,麟哥儿。如果要评级的话,你,堪称一代神匠!” 沈麟谦虚地道。 “大伯,别夸了,我就是喜欢动脑子而已。” “您应该清楚,百炼钢这种事情,需要……嗯嗯……保密!” 沈忠贵就是吃匠人这碗饭的,哪里不知道技术的重要性? 他当即有些愣住了。 “啊?可……可我已经看到了呀,那咋办?” “要不?我……我发个毒誓?” 沈麟哈哈一笑。 “看您说的。真要信不过,我会让您留下来?还从头看到尾?” “大伯,侄儿早就确定。您呀,绝对靠得住!” “出去了,您谁也别说,我送您一套百炼钢的木工工具咋样?” 原本惴惴不安的沈忠贵,顿时大喜过望。 他还真怕鼎鼎大名的肥捕头。 一言不合,就杀人灭口呢。 一辈子,没走出过几次泸水河村的老人家。 其实胆子挺小的。 “不要了吧?麟哥儿,那得多少钱呀?” “凿子得要三个尺寸的吧?” “刨子片儿,怎么的也要两三种,锯子也分大小……” “哈哈哈!” 众人看得有趣,无不大笑。 你是真心推让么? 都把品种,规格说出来了,生怕少了一样似的。 沈麟原本就没打算大卖百炼精钢。 除了打制些武器自用。 炼制出来的宝贝,也只能作为工具钢了。 “没问题,大伯,保证给你个全套的,要不了多少材料!!” “不过,你得想好了说法,拿回去怎么骗过你的徒弟们?” 老头拍拍胸脯笑道。 “我带黑漆过来,先在你家刷一遍。” “回头就说……说是定做的精铁工具。” “这种宝贝跟百炼宝刀一样,就是老头我的传家宝。” “徒弟都不带借用的,呵呵!” 好吧,你家的独苗,沈辰大哥跟你的性子差不多。 子承父业好几年了。 确实值得这套宝贝的传承。 要是换成沈忠贵,沈麟打死都不会送。 忠贵叔为人还可以。 但他家的沈铁柱,太不是东西。 希望那家伙,这次去雄州服苦役,满了三年就别回来了! 经过几天的观察,有了二叔三叔的推荐。 沈麟又从烧炭工里,挑出十个老实本分的沈家族人,负责砌水泥窑。 同时,烧制水泥,这个脏活儿也交给他们。 月饷一两五,包工作餐。 这么好的活儿,上哪儿找去? 热归热,脏一点又如何? 还能比得?过种田的脏苦累? 种田还得靠老天爷赏饭吃呢。 麟哥儿这里,可是旱涝保收的。 这十个本家的叔伯弟兄,跟沈麟签了这时代的第一份保密协议。 一个个就想中举一样,兴高采烈,就差没有高呼万岁了。 干活儿也是尽心尽力。 吃饭点到了,都要喊半天才舍得下工。 二叔和栓子,沈麟有意培养他们成为炼铁房主管。 当然,现在只是管他们自己。 千斤产量的炼铁炉,也不是每天都烧的。 三叔沈忠和,是未来的采买主管。 他现在架着牛车,负责运输材料。 梁自忠连夜下山。 背来了上百斤红褐色的铁矿石。 敲起来,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沈麟分拣了一下。 确定这就是赤铁矿无疑。 还是含铁量超过60%的上品。 “老梁,外面买的铁矿品质一般,远远比不上你这个。” “我出十五个铜子一斤。有多少,我收多少!” 什么? 啥时候铁矿石的价格,超过粮食了? 甚至快赶上肉价钱了? 屋里的几人大吃一惊。 梁自忠是个实在人,连连摇手道。 “里长,麟哥儿,那一座小山全都是这玩意。” “咱们连夜打孔,一尺以下就火星直冒,下不去了。” “主要是咱们的工具不行。” “起码,我们确定,那就是一座铁山呐!” “也是我们邙山村,挖几辈子都挖不完的宝山!” “里长,不值如此高的价钱,真的!” 你们在那破山里,都过了好几辈子的穷苦日子了。 老天是公平的。 吃了多少苦,就给你们准备了多少幸福。 现在找到了,就好好珍惜吧! 沈麟提醒道:“老梁,这种铁矿石很难得。” “价格就别讲了。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但是,要注意保密。” “不能让有心人知道。” “这种好矿,打着灯笼都难找。” “就算深处大山,也是难以阻挡别人觊觎的!” 这倒是个大问题。 宝山太引人贪心了。 别的不说,就是沈家主脉知道了,都会心动。 沈忠和建议道。 “很长一段时间,咱们要的量都不会太多。” “干脆这样,老梁每天送下山矿石,最好不超过两千斤。” “约个地方,我架着牛车,趁晚上去偷偷拉回来。” “神不知鬼不觉,足以隐瞒好几年了。” 两千斤也不少了。 价值三十两银子呢。 每天如此多的产出,足以让邙山村五百多人衣食无忧。 吴七却想的更深,他低笑道。 “咱们自个儿的产业,没有武力保护,怎么行?” “老梁他们长期打猎,山民团结,身体壮实,一个个就是天生的好兵啊!” “麟哥儿,你给他们打造一批精铁武器。” “七爷上山,训练他们七八天。” “五百山民,男女老少都参加。” “呵呵,这样的武装,就算来三千正规军,在大山里作战,也只有败亡一途。” 沈麟心中一动。 有了百炼精钢,自己可以制造出远超这个时代的精工复合弩。 射程更是甩寻常弓弩几条大街。 百步距离算个毛? 二百步才是标准好不好? 精铁长刀,一把不过三五斤精铁。 如果制作长矛或者红缨枪,还要省不少。 沈麟抬头,眼神灼灼地盯着梁自忠。 “老梁,你意下如何?” 梁自忠郑重地一抱拳。 “邙山村所有人,能有今日。” “全靠里长,不,全靠恩公所赐。” “但有所命,死不旋踵!” “麟哥儿,您决定就是了。” 第三十六章 苗刀凶猛 梁自忠这人绝对是靠得住的。 沈麟满意地笑了。 “采矿呢,暂时要不了那么多人。” “老梁,你回去挑二十个身强力壮的兄弟下山。” “他们,既是我炼铁房的工匠,也是我李家大院的守卫。” “我会全力武装和训练他们的。” “邙山村的训练,等这批人学有所成,再派人回去教。” “一个月时间,足矣!” 三天后,一块银白色的钢锭,摆在大伙儿的眼前。 铁匠房规模扩大了。 沈麟不需要自己动手,他只要指点就行。 吴七可按耐不住了,亲自操着一把大铁锤嚷道。 “麟哥儿,怎么打?你快说!” 沈麟淡然一笑,指挥若定。 “把钢锭烧红了,切割成四斤一块,来十块。” “剩下的,怕是不到十斤了,分成三份。” 邙山村下来的壮汉们,这些天已经操练过了。 用熟铁打造了一批镰刀、锄头。 这玩意他们不陌生,天天打交道嘛。 十三块烧得通红的钢块,分别摆上了工作台。 两人一组,铁锤砸的砰砰直响。 火花四溅。 “先延展锻打,刀长五尺,刀柄一尺二,刀身三尺八。” 沈麟大声喝道。 “刃宽一寸一,厚度三分之一寸。” “不合格的返工!” 这什么刀? 跟当下流行的朴刀比起来,长的有些过分了。 还细的让人提心吊胆。 吴七力大无穷。 几十斤的铁锤,挥舞起来毫不费力。 他还有闲工夫拌嘴。 “麟哥儿,直接打朴刀不好吗?” “你会不会设计刀呀?” “这么长,这么细,不会一砍就断吧?” 沈麟没好气地笑骂道:“闭上你的臭嘴!” “这是小爷好不容易弄成的百炼精钢。” “无论硬度和韧性,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天花板。” “你拿三十炼以下的朴刀,来砍一下试试?” “甭废话,打出来不行,再回炉也不迟嘛!” 好吧,在场的所有人。 听到最后一句话,几乎都是这么想的。 麟哥儿要玩,咱们就奉陪呗。 不就是出点力气? 挥洒些汗水么? 算个啥? 几经修整,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沈麟几乎挨个儿测量了尺寸。 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加热,淬火!” “嗤嗤嗤!” 诺大的炼铁房里,顿时白雾升腾。 几乎瞧不清每个人的脸了。 “好,拿出来!” 上刀柄,缠绕防滑麻绳。 黄铜的吞口,尾部的云纹装饰也加上去了。 这几道工序,材料早已准备好。 速度自然就快! 先测试韧度。 沈麟拿着一把五尺长刀,一手把刀柄按在台子上,一手架住刀尖。 往上掰! 大约十度了。 所有人长出一口气。 这个韧度很不错了。 至少战斗时,刀身被重击,会有足够的弯曲,缓减冲击力。 三十炼的好刀,也就这标准了。 可沈麟力度不减,还在掰! 三十度了。 吴七心疼了,大叫道。 “麟哥儿,可以啦!” “我心目中的百炼宝刀,就这个韧度足足的啦!” 沈麟轻蔑地翻了个白眼,没追求。 “你就这点出息了。好好看着,我的苗刀,要求不一样。” 四十度…… 五十度…… 一直超过六十度,都快掰成了明亮的钢圈。 大伙儿胆战心惊,连呼吸都停住了。 沈麟才松开手。 “砰!” 刀刃弹回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形。 “完美,开刃吧!” 沈麟擦擦手,漫不经心地吩咐道。 “好咧!” 大家的激情更高了。 好歹是纯度那么高的精钢,就算达不到百炼水平。 起码韧度,已经超过了大家的想象。 硬度差些? 没关系呀,不硬碰硬不就好了? 随便划拉一下,半截身子就没了吧? 为啥一定要砍杀呢? 一道道明晃晃的银光,晃得晦暗的炼铁房,都亮堂了许多。 大伙儿的心里就跟猫爪一样。 看这新刀的品相,绝对顶呱呱啊! 苗刀,形似禾苗。 好名字! 就不知道,最后的锋锐和硬度如何了? 吴七的动作最快。 他把擦拭的绒布一扔,大声嚷嚷道。 “栓子,准备铜钱,叠加五枚!” 铜的质量软。 官方测试武器的破甲能力。 般斩断一枚铜钱而不卷口。 就算十炼刀里的极品了。 打仗时,破开敌人的铁甲都没问题。 二三枚铜钱叠加? 那只有自信的刀匠才这么干。 吴七一开口就是五枚。 他笃信手中的苗刀,已经达到了百炼级。 “砰!” 寒光一闪! 五枚铜钱被劈开两半。 齐刷刷的,都没散开。 可见吴七的力度之大,收刀之快。 同时,也说明,这把刀的硬度和锋利度不同凡响。 “怎么样?” “快,看看刃口!” “对,七爷,卷没?” 吴七先是凑近门口亮光,上上下下一阵端详。 最后又难以置信地用手指细细的摩挲了一遍。 最后,他拔下几根头发,凑近刀刃一吹。 “噗!” 应声而断! 此时,工棚你得所有人,都忘乎所以地欢呼起来。 “百炼宝刀!” “咱们,亲手铸出来百炼宝刀!” …… 而且,还是一个批次。 足足,十三把! 只有沈麟冷静异常。 “栓子,摆十枚铜钱!” 你要干什么? 吴七心痛得想哭,连忙把手里的宝刀藏在身后。 “不行,卷一点点边儿,七爷都要哭死!” “万一崩出个口子来咋整?不行不行!” 看这家伙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沈麟顿时哭笑不得。 “傻瓜,破坏性实验,必须做。” “难道,你不想超越前人么?” 大不了重炼就是了。 咱们现在,足足有十三把大小苗刀好吧? 这才第一批百炼钢而已。 以后用纯度更高的赤铁矿做原材料。 再多锻打几天。 说不定品质还有突破呢? “来,砍一刀,你手最快嘛!” 吴七孩子气地连连后退。 “不砍,舍不得糟蹋!” 沈麟把摞在一起的铜钱取下两枚。 “你看,八枚总可以吧?” “哥就像试一试,这批刀的极限在哪里?” 咬咬牙。 沈麟加重了砝码。 “大不了,你走的时候,让你带走五把行不?” “多出来的,你要么偷偷卖掉。” “要么拿去送人,打通关系?都随你处置好不好?” 吴七的眼神顿时闪闪发光。 “真哒?” 沈麟点头。 “比真金还真!” “刷!” 吴七挥刀就砍了下去。 然而,转瞬之间。 炼铁房里,就响起了吴七鬼哭狼嚎般的怒骂。 “姓沈的,七爷我……我要生劈了你呀!” “站住,你个败家子!” 沈麟哈哈大笑着,拔腿就跑。 第三十七章 恐怖武器 所有人都拥出炼铁房,笑嘻嘻地加油打气。 就是没一个人上来帮忙。 沈麟不得不跑。 他强烈要求的极限实验,确实做到了。 还将吴七那把苗刀,崩出了小米粒大的一点缺口。 这可把七爷气得够呛。 哪怕是弄点卷边呢?还可以好好磨一磨。 崩出缺口就不可修复了,将是这把刀的终身遗憾。 除非,回炉再造。 沈麟这种人不会武功,偏偏又是技术狂。 他跟吴七对待武器的态度,就是两个极端。 吴七得到了一匹爪黄飞电,心爱到什么程度? 天天好酒好料供着,就差成了同吃同睡的好基友了。 现在呢? 又得到一把百炼宝刀中的上品。 他岂不是又多了一位好兄弟? 偏偏,好兄弟的门牙崩了。 这家伙,不找沈麟算账。 才怪呢。 两人绕着四五亩的后院追逐了好几圈,累得沈麟直吐舌头。 “好了,打住!” “别……别追了,你拿走五把好的,坏的……留给小爷回炉……总可以了吧?” 七爷虽然威猛雄壮,也不过是短时间里,爆发力吓人而已。 他这样的体格可不能持久,同样累得快喷白沫了。 “轰!” 大胖子毫无形象地躺倒在地。 四仰八叉! “当……当真?可别说七爷……不……不讲究!” 沈麟摇摇手:“不讲究……” 吴七瞪眼,手脚乱蹬,就要爬起来。 沈麟连忙改口:“不追究……啊呀呀,就是随便啦!” “一把破刀,就你稀罕得跟啥一样。” 吴七慢慢的拱啊拱,拱到沈麟跟前。 两人并排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边喘气,边抬头望着蓝天白云。 “麟哥儿,你不明白,一位武者,对武器的极致追求!”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痴迷!” 沈麟撇撇嘴,不屑一顾。 “那你也不明白,一位高级技工,对材料性能的极致追求。” “哎呀呀,跟你说这个,就是对牛弹琴!” “可那又怎样?你跟着我。百炼、二百炼、以后,甚至可能会出现千炼级别的宝刀。” “你他娘的,痴迷得过来么你?德行!” “呵呵,接下来,哥哥我呀,打算用精铁打造一种复合弓,射程超远哦。” 吴七的大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没兴趣!” “我又不上战场,要弓箭干什么?” 他不好意思说。 自己从小,就没啥射箭天赋。 三十步都上不了靶子。 怎么好意思玩儿弩弓呢? “超远射程,精铁做的玩意罢了,你就吹吧!” “七爷我呀,一把苗刀,打遍天下无敌手,此生足矣!” “再呆一天,等邙山的兄弟们,把我教的拳法、刀法都记住了,七爷就得回去喽!” “再不回去,我二舅没准就追到泸水河来啦!” 二十个邙山壮汉,年纪都不大。 梁自忠挑人时,显然费了心思。 这些年轻人,脑子灵活,听话又能吃苦。 特别容易跟沈麟相处。 吴七也很是看重他们。 打铁,只是大家的兼职。 没准儿,这些小伙子以后就成了沈麟手下最可靠的武力了。 所以,吴七把自己修炼的一套拳法,和刀法倾囊以授。 就是希望这些家伙,好好守护沈家大院,守护好那座铁山。 一座山都是高品位铁矿啊! 邙山村的人,十几辈子都吃喝不愁。 可他们,只能做原料提供商,大头都让沈麟这位制造商,吴七这位销售商赚了。 这也正常。 大家各有优势,分工不同嘛! 这样躺着赚钱的事,吴七能不上心?要不是安定城周、吴两家,这一代就他一个带把儿的,他都恨不得天天呆在沈麟这里。 只是第二天,吴七还是骑着自家的好兄弟走了。 他带走了六件武器。 多出来的,是一把精铁苗刀。 至于他非要精铁武器干什么? 吴七神秘兮兮的,打死都不说。 他要去试一试。 有结果了,再回来揭晓。 沈麟懒得管他。 他忙着呢。 四尺的精铁苗刀,只是装备给邙山汉子们的副武器。 沈麟没打算,让他们荒废祖祖辈辈留下来的特殊技能。 那就是擅射。 当然,普通弓弩,沈麟看不上。 他准备用精铁,制造精工复合弩。 关键部件,甚至不惜动用百炼精钢。 这种宝贝是自卫的。 没打算给外人看。 当然,也绝对不会外卖。 当第一把复合弩组装完成。 原本后院挺宽阔的,可哪里够作为实验场地。 沈麟特意选择清晨时分。 带着十几个人,到东边河滩树了靶子。 “咻!”的一下。 竟然穿透了百步距离的铁皮靶。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大周也好,大辽也罢。军中常用的是一担弓。 破甲也要冲到五十步内。 当然,指的是单层制式铁甲。 皮甲要远到六七十步。 臂力强劲的射手,能在一百步射死毫无防护的人。 八十步破皮甲也不难。 可精工复合弩,才这点水平么? 当然不止。 沈麟继续让人移动靶子。 今儿,他要让所有人眼珠子掉一地。 负责测试的,是邙山村最厉害的弓箭手粱直。 这小子今年刚二十岁。 高子不高,人很精悍。 一双大眼睛格外有神。 就连族叔梁自忠,都远远比不过他的射术。 虽为叔侄,可两人岁数,也就相差七八岁的样子。 “麟哥儿,我瞄准了。” 沈麟右手下劈! “射!” 咻! 远处的梁自忠挥挥小红旗,大声吼道。 “一百五十步,破铁甲!” 声音里,洋溢着狂喜和难以置信。 粱直感觉非常好,手里的复合弩,就像自己手臂的延伸,灵动自如。 沈麟下令。 “靶子,再往后移。” 二百步,居然还能洞穿铁甲,看不出威力减弱多少。 梁自忠都忍不住怀疑。 这大块生铁片,是不是假的了? “老梁,别傻愣着啦!” “再,后移五十步!” 沈麟补充道:“上皮甲!” 咻! 二百五十步,皮甲被穿透了。 显然,这个距离,对人体的杀伤力。 依然恐怖。 也就是说。 这把精工复合弩的有效杀伤。 可能,达到了恐怖的三百步。 三百步,四百五十米呀! 正常人的视力,已经看不清靶子了。 第三十八章 尽早筹谋 毕竟,粱直这样的特等射手,要是放在后世,绝对是狙击手的潜力种子。 值得花大价钱培养,哪支部队舍得放手? “主公,阿不,麟哥儿,让我再射一发呗!” 粱直心痒痒地请求。 每次就一箭。 太不过瘾了。 沈麟听了直撇嘴。 可拉倒吧,都快一里地了。 喊你忠叔,他听得见么? 万一没配合好。 他身上可没铁甲阻挡。 绝对非死即伤。 沈麟没好气地笑骂。 “滚蛋,赶紧撤靶,很快有早起的村民出门劳作了。” “万一呢?暴露了咱们的秘密武器,就不好玩啦!” “回头呀,咱们去野外,找个更加隐秘、偏僻的靶场训练。” “去叫老梁撤靶子,回家!” 初生的朝阳,跃出了地平线。 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波光粼粼的泸水河两岸。 回归的众人,抑制不住的兴奋。 太了不起了! 就算巨大而笨重的守城床弩,射程也比不过吧? 刚进后院。 梁自忠把靶子靠墙一放,当场对沈麟双膝跪下了。 另外二十名邙山青壮年,也跟着双膝跪倒,激动而隆重。 “麟哥儿,不不不,从今日起,您就是邙山梁氏一族的主公!” “若能让我等执此良兵神器。” “梁氏一族在此起誓,世代追随主公一脉。” “不离不弃!” “若有违背。天地、人神共诛之!” 沈麟万万没想到,一把刚出世的精工复合弩。 竟然,收取了五百余人的忠心认主。 在这个时代,一旦发下重誓,认了主公。 双方就成了一家人,不离不弃的那种。 你要是违背誓言,天地神未必管得着。 可人就很重要了。 没有人会看得起呢! 所以,民间对重誓,都不敢轻易说出口。 沈麟连忙扶起梁自忠,满心感概。 “起来,都起来吧!” “哈哈,这些复合弩,原本就是为尔等打造的。” “等训练完成,我还会挑选五位表现优异者。” “到时候,不但授予百炼苗刀,老梁你肯定排第一个。” “就连奖励的复合弩,也全由百炼精钢打造。” “射程未必会超出多少,但耐用性和破甲能力,必将大大提高。” 认了主,双方的合作更加紧密了。 梁自忠带了一批粮食回去,安排了村里的事宜。 他干脆带着一百精壮,常住在沈麟家里,参与训练。 沈麟现在,不差一两百人的吃食。 吴家的生意很红火。 限量出售的精铁农具,这个噱头太吸引人了。 仅仅第一批试销,一天就被抢完了。 于是,吴七又派人来催。 甚至让人送来了十匹战马,安定县本就有骡马市。 肩高五尺的良驹,居然有六匹。 一早就说好的,这是顶三把宝刀的价值。 可吴七还多带走了两把百炼刀,和一把精铁刀呢。 所以,剩下的四匹不到五尺肩高的好马。 且先留着,以后再结算。 这次需要运送的货物有点多。 两挂牛车足足装了一千把生铁农具,五百把精铁的。 最后还跟着一辆马车,装的是白棉布! 柳楚儿管理的织布房,招募的本家大姑娘小媳妇,多达三十人。 她们还兼职打扫和做饭。 十台新式织布机,都是一百锭的。 沈麟还没打算发明更好更先进的。 因为,家里人,都觉得。 这样的织布机,效率已经很吓人了。 二十天,竟然出了一千六百匹白棉布。 这还是要训练新手的原因。 而且质量远比单锭机子织的更好。 过手的人少了嘛,一气呵成,没啥好奇怪的。 铁器和布匹都卖掉,价值近两千两银子。 沈麟决定,带着梁自忠和八名训练成绩最好的家丁。 亲自押运。 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却只能跟着牛车走。 慢慢悠悠地来到安定西门。 兵器可不好带进县城去。 好在,肥捕头的面子够大。 估计吴七,早就跟守城的班军打了招呼。 城门口的小头目,一听是给吴家送货的,连入门费都免了。 恭恭敬敬地欢迎沈麟等人入城。 离开城门口,梁自忠摇摇头。 “主公……” 沈麟连忙道:“都纠正你多少回了?你看兄弟们都改口了!” “这个称呼,在外面可不能随便叫。” “让别人听去,没准儿,把咱们当反贼呢!” 梁自忠讪讪笑道:“好吧,麟哥儿。您说这城门守卫,简直……” “岂不是哪路反贼乔装改扮来了?随口报出县里某位大人物的名姓,都不用检查了?” “我看呐,这样子玩忽职守,安定迟早要完!” 沈麟何尝不知? 可你指望这些班军去打仗? 他们的训练,还赶不上吴七手下的捕快呢。 起码捕快还要随时抓抓小贼。 处理一下治安案子。 他们算是见过血的。 个人武艺多少有点,总不至于一打就跑。 “老梁啊,咱们位卑言轻,管好自己就行喽!” “你们邙山村,深处大山里,安全方面,我不担心。” “回头卖了这批农具,咱们把院墙加宽加高些。” 架着牛车的三叔听了,连连点头。 “对呀,麟哥儿,我早就想说了。” “老杨当初建的围墙,是单层的。不过一丈三尺三。” “防几个小贼,当然没问题。” “可是,如果有大批贼人,前来攻打呢?那就玄了。” “起码还得加高七尺,形成垛口。” “单面墙如果不能站人,单靠梯子守卫,真不方便!!” 沈麟当然明白,咱家那只是围墙,不是城墙。 现在也算家大业大了。 以后的泸水河村,将变得越来越富裕。 结寨自保? 村子里的房屋散乱得很,占地超过一百亩。 那得建多长的围墙? 再说了,二百多户,上千口人呢。 人家未必领你的好意。 全村建城墙,不需要他们掏腰包么? 有几个人乐意? 暂时管不了别人,沈麟可以管好跟着自己的人啊! 现在有了水泥,还不缺人和钱粮。 简略版城墙,还是可以修一修的。 自家院子的围墙,现在不过一百二三十米。 恰好,后门靠东的那片河滩,是无主的。 如果全圈起来。 四十多亩荒滩,修好防洪堤,那面积就大了。 开再大的工坊,都不缺地盘儿。 第三十九章 白娘子,红娘子 粗略一算,约五十亩地皮,得修过千米的围墙。 不,是城墙。 当然,不能跟县城比,人家的城墙,上面能跑马,高达两丈五。 自家只需要五尺的顶宽,高两丈就足够了。 万一发生点什么不测。 其实,全村上千口人,都能进来避难。 把鸡鸭猪牛、粮食物资都带进去也绰绰有余。 如果挤一挤,四个村,好几千人也不是装不下。 唯一担心的,自己这么高调。 太引人瞩目了。 沈家集主脉所住的大院子。 占地还没超过十亩呢。 不过,管他呢? 就说自己要大建工坊,没有地皮怎么行? 没围墙保护,也说不过去吧? 这事儿太大,也得等回去再规划。 还没到南街,吴七已经远远地跑来迎接了。 爪黄飞电才离开几天,居然用大脑袋拱来拱去,还去踢沈麟胯下的马,看的吴七嘴都快气歪了。 “老七,你今儿不当值么?” 吴七得意洋洋地一甩头。 “请假了不行啊?” “对了,咱把隔壁的铺子盘下来了,专门买布。” “一样的价格,四百五一匹咋样?” “你给谁不是给?七爷盘算着,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开玩闹呢? 你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每匹布,赚五十文不少了,好吧? 我家的白棉布,绝对是市面上最好的,根本不愁零售。 你要染个色,卖到外地,还能赚更多。 哥哥我只是不想操那个心思,去开染坊而已。 要不然,凭我来自后世的先进技术。 这时代的布匹商人,哪有什么活路? 咱的百锭织布机虽然厉害。 安定和周边的县份,棉花产出总有个定量。 所以,咱家的织布房,也不能任性,野蛮扩充吧? “行啊?以后我家的产出,你包了得了!” 吴七贱兮兮地靠过来。 “那?水泥呢?” 我擦! 你怎么瞄上这个大产业了? “不行,那玩意暂时没能力扩充,只能满足小范围使用!” “你就别想了。” “做好布匹,铁器两项,咱们兄弟就足够赚了。” “老七,慢慢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吴七诧异极了。 “不可能呀?你看我这身材,喝水都长肉的。” 沈麟等人齐齐呸了一声。 跟你这家伙,没共同语言了。 你他娘的天天吹嘘自己,吃遍了安定的大街小巷? 你喝水? 那水都兑了酒吧? 信你才有鬼呢! 既然吴七要全包了,这趟送货任务就算结束。 沈麟打算屯粮。 反正麦子易于保存。 村里有水磨,啥时候都能变成白面。 白花花的银子没啥用。 家里的雇工和护卫,都愿意领粮食或者布匹。 可不愿意收银子做月饷。 再说,沈麟大批量的购买,价格也能便宜不少。 现在刚刚麦收不久。 一担麦子才八分银子,多买了人家还包送。 现在不屯? 难道等到冬天,或者青黄不接的时候。 花一两二三的高价去买? 这是家里早就商量好的,反正大院空房多。 存银不如存粮。 吴七揽着沈麟的肩膀道:“卖粮的事儿,让我家管事带着三叔去好了。” “反正是熟客,他家不会乱开价的。” “走,哥哥带你去看美女!” 看美女? 沈麟有些心动。 不过瞅瞅八个护卫,两个车夫,都是二十郎当岁的棒小伙。 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呢。 不行,小爷我要以身作则。 万一,他们回去告诉柳楚儿咋办呢? “老七,免了吧!” “锦绣楼那种地方,可不适合我这般的正人君子。” 你就装吧? 吴七眼神鄙夷。 “谁说去锦绣楼了?” “咱们去城隍庙!” “嘿嘿,你不知道,咱们县里来了个外地戏班子。” “当家花旦,俊俏得很呐!” “一个身穿素衣,静若处子。哎呀,人家本来就是处子嘛!” “叫白娘子哦!” …… 沈麟心头一动,立马问道。 “另一个动若狡兔,娇俏迷人,红衣星眸人称红娘子?” 吴七一拍大腿。 “哎呀呀,没想到她们的芳名,都传到泸水河那般偏僻的地方去了?” “赶紧走,看了保证让你们叹为观止!” 三叔沈忠和满脸疑惑,颇为向往地道。 “不对呀?咱们一路上,可没听过什么红娘子白娘子啊?” “老梁?你呢?” 梁自忠摇摇头,警惕地站在沈麟边上,忠实的履行着护卫职责。 “俺不关心,啥样的婆娘在俺老梁眼中,都是差不多的。” 三叔瘪瘪嘴,嫌弃极了。 “没情趣,你就关心胸大屁股大,好不好生养的婆娘。” “麟哥儿,要不,叔也去瞅一眼?” 沈麟浓眉一竖。 “信不信?我回家告三婶去?” 沈忠和连忙举手投降。 “好啦,好啦,麟哥儿,算你狠!” “我买粮去行不?” “沈四、沈东,梁平、梁峰跟叔走!” 被叫到的四个倒霉蛋。 顿时垂头丧气。 其他几人反而欢呼起来。 看美女呢,还是不花钱的。 反正城隍庙那种地方表演的,给不给赏钱随意。 “踏踏踏!” 几人骑着马直奔城东,距离也算不得远。 城隍庙,在安定这种人文荟萃之地,香火格外鼎盛。 求神问卦的,摆摊买东西的,不要太多。 熙熙攘攘,每天都是热热闹闹。 可红娘子、白娘子的吸引力太大了。 沈麟跟吴七等人赶到的时候。 诺大的广场上,不下于三五千人扎堆。 “走,跟七爷去飘香茶楼!” 茶楼在广场南侧。 可吴七的面子,也不好使了。 谁不知道这楼上是制高点呀。 捧锣收钱的,也不会上茶楼来收吧? 所以,楼上楼下,已经人满为患了。 沈麟淡然一笑。 “算了,咱们骑在马背上,视线还算开阔,就站着瞅一瞅好了。” 恰在此时,广场上突然欢呼起来。 声浪如海潮一般,震耳欲聋。 “红娘子!” “红娘子!” …… 只见中心处竖着三根两丈高的木头柱子。 成三角形,相互之间距离十米有余。 顶上有几乎看不见的绳线勾连。 一位红衣丽人,单手持剑。 原地起跳。 助演的汉子托住红娘子的绣花鞋底,往上一抛。 那红影在高空里,连翻十几个跟头,稳稳落在一条悬空绳线之上。 一上一下,起伏不定。 “好!” 广场上,顿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 第四十章 图谋不轨 紧接着,白娘子以同样的方式,跃上了另一条绳线。 两女如穿花蝴蝶一般。 在三角绳线上展开追逐,如履平地。 沈麟不得不佩服。 后世表演这种高空杂技,都是要系上保险绳的。 就这样,还经常听到报道说。 哪儿哪儿的演出发生事故。 谁谁谁从多少米高的保险绳上掉下来了,摔残摔死。 可眼前两个美女,身上啥保险措施都没有。 这,纯粹是玩命呢。 难怪现场响起了连绵不断的惊呼。 白娘子终于追上了红娘子。 两人挥舞着明晃晃的长剑,杀在一起。 不对。 应该说,这是一种惊险刺激的双人剑舞。 “麟哥儿,你说这两位美娇娘,有没有传说中的轻功?” 吴七算得上一位武痴。 估计来看过不止一回了。 偏偏他切入的角度,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沈麟笑道:“真正的轻功,应该是不存在的。” “这种表演,为啥选择年轻的女子呢?” “因为她们身轻体柔呀!” “如果从小受的都是这种训练,反应和敏捷度,自然与常人不一样。” “就像你的武功,在我眼里就很了不起。” “可你自己不也觉得稀松平常么?江湖上,一山还有一山高不是?” …… 殊不知,高空中的女子,也在分心讨论沈麟这一行人。 红娘子调皮地眨眨眼。 “姐姐,快看,那个肥捕头又来看你了。” 白娘子轻笑道:“没准儿,人家是来看你的呢?” 红娘子手中的长剑,舞成一团光影。 “就跟一头大肥猪似的,谁会看上他?” “姑奶奶就看上了,他那匹爪黄飞电。” 白娘子一一接下了妹妹递过来的招数。 “别做梦了。爪黄飞电那种神驹,一旦认主,终生不改的。” “其实,他带来的那帮人也不简单。” “十匹良驹都不错呢!” …… 梁平和梁峰跟着三叔去粮店了。 他们的坐骑,也让沈麟带了过来。 九个人偏偏骑了十一匹好马。 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突兀地,那红娘子竟然失足掉下了绳线。 “啊!” 全场都响起了惊呼声。 吴七打算纵身而起。 可满场的脑袋,谁经得起肥捕头踩上一脚? 沈麟一把拽住急吼吼的吴七。 急个屁呀? 往下看! 果然,那红娘子坠落地面还有三五尺,突然云袖飞出。 竟然系住了高空绳线,她整个人凌空一荡。 轻飘飘地站稳在绳线之上。 “呼!” 几乎所有人,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太惊险! 太他么刺激了! 当然,还是有不少人,觉得红娘子应该算失误了。 吴七就是这般想的。 可当白娘子,也照样来了一次之后。 全场掌声雷动。 能让大多数人信以为真。 这表演,无疑非常成功。 堪称完美。 吴七低声骂道。 “娘的,耍人玩呢?” “害的七爷白白担心一场。” “前两天咋没这么玩呢?今儿得了人来疯么?” 沈麟哈哈笑道。 “你就不懂了吧?” “越精彩的动作,当然放到最后了。” “这么危险的绳技,不需要暖场热身?” “人家不是在耍你玩。前两天,她们自己都没把握这么干,知道不?” “看?又掉了……哈,又上去了……气死你!” 梁自忠和一帮护卫听的有趣,都忍不住嘿嘿直乐。 这两漂亮丫头,不就是荡秋千么? 咱们北邙山里的金丝猴,玩这个也挺溜的。 可惜,俩姑娘美则美矣。 就是屁股小了些,不好生养。 粱直眼尖,指着分开人群四处走动的十来个汉子。 “哟,拿铜盆讨赏来了?咱们咋办,给还是不给?” 沈麟拨转码头,长笑一声。 “给个屁呀?赶紧开溜,哈哈哈……” 梁自忠实在:“麟哥儿,不好吧?” “再说了,人家还没演完呢!” 沈麟打马就跑,一帮人也不得不跟上去。 “翻上翻下的,就那样了。压轴表演,要结束了懂不懂?” 吴七追上来骂道:“沈麟,你个瘪犊子玩意。” “你都那么有钱了,还缺一把铜子儿的赏?” “说跑就跑,七爷都跟你一起丢人。” “哎呀呀,交友不淑哇!” 沈麟冷笑道:“你可拉倒吧?嘴巴都笑到耳朵坡去了!” “这你就不懂了。逃票和偷人家果子一样,是最好玩的。” “咱们呀,气死那两个小妖精!” 还真别说,高空中的红娘子眼观六路。 这会儿,大胸脯都快气炸了。 “什么人呀?骑那么好的马,连打赏钱都舍不得给?” “就算咱们不靠这钱养活,还冒着危险呢?” “哼哼,小白脸,姑奶奶记住你了。” 白娘子翻了上来,揶揄道。 “那小子挺有意思的呢!” “妹妹,你不会看上了人家了吧?” “长得好看,还年少多金。” “更重要的是,这人跟你一样精灵古怪……” 场上掌声雷动,两女在飘来荡去。 就算大声交谈,别人也根本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 只不过,红娘子望着沈麟远去的背影。 目光很快往下。 姑奶奶只不过,看上了他的马。 三叔沈忠和办事飞快。 沈麟一伙人回到铁器店的时候,他已经先一步回来了。 说是定了一千五百担新麦子。 粮店那边正在准备。 申时,准点起运。 那就是下午三点整了,还有足够的时间。 吴七招呼道:“哥儿几个来了县城,那就去好好吃喝一回。” “七爷请客,望江楼走起!” 沈麟连忙拉住他。 “打住!咱俩不是说好了?” “生意刚起步,要尽量低调?” “找个口味地道的小馆子,吃饱就好了嘛!” “下午还得押运那么多粮食回去,不能喝酒。” 言之有理。 一千五但粮食,价值一千二百两银子呢! 得让五十架最大的牛车来拉。 可比几千上万两银子还显眼。 更别说沈麟自家的牛车马车,还买了不少盐巴之类的生活必需品。 差不多满载了。 反而现银没剩下多少。 “那就是刘家烧锅,便宜还量大,就在这条街上。” 未时一刻。 在安定城博得了无数掌声和好感的戏班子要走了。 不少闲得无聊的百姓,甚至自发地送出了西城门。 就为了多看一眼红娘子和白娘子。 某一个不起眼的半大小子,飞跑着追上了戏班子的马车。 “红姐儿,那帮人一会出城,也走西门。” 第四十一章 戏精 马车里传来珠落玉盘一般的清脆嗓音。 “顺子,都打听清楚了?” 半大小子继续小声道。 “清楚了,他们定了好多新麦子。怕是有五十车,正装着呢!” “继续监视。” “好!” 马车里,红娘子搓着小手,兴奋的道。 “不给赏钱就跑?你跑得了么?” “姑奶奶这会,让你连本带利的吐出来。” 白娘子轻笑道:“妹妹,人家真给了赏钱,你就放过他了?” “那不能够!”红娘子俏脸一正。 “咱们做无本买卖的,向来不跑空路。” “好不容易逮住一头大肥羊,岂有放过之理?” “一千多担新麦呢,足够山里的老老少少,吃半年喽!” 白娘子提醒道:“一路再埋两颗钉子,都盯紧点!” “不知咋的,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这肥羊,不会变成肥老虎吧?” “嘻嘻嘻,肥老虎,哼……那我也打死它!” …… 城里的肥羊,却懵然无知。 倒是戏班子离开安定城的消息,传到了刘家老锅。 出去撒了一泡尿的吴七。 摇着头回来了。 “麟哥儿,真让你猜准了。” “这辈子呀,咱怕再也碰不上红娘子、白娘子啦!” “就像你说的,人家玩的,就是告别演出。” 走了? 沈麟自嘲地笑了笑。 这可是不同的时空,不同的世界。 没那么巧合的。 至少前世,白娘子是条蛇妖。 人家忙着找许仙呢。 哪有功夫跟红娘子去当山贼? 走了好。 也免得自己胡思乱想的。 一伙人吃饱喝足。 架着自己的马车牛车,来到了南街的汇通粮行。 好家伙,一排五十辆牛车。 几乎塞满了整条巷子。 沈麟跟汇通的掌柜打了声招呼。 “老钱,如果价格不变的话。” “在下还需要收购三到四批麦子。” “两个月里,你送到泸水河村,我都要!” 时间一过。 这个价格,你也多半不愿意卖给咱了。 当然,大粮商讲究的是快进快出。 人家的粮食种类多。 未必就要死屯着一个品种。 钱掌柜笑眯眯地拱拱手。 “那就一言为定。鄙号会准时送到的,多谢沈公子照顾。” 老钱不会去想。 小小的一个村子,怎么用得着四五千但粮食? 足够两千人吃一年又如何? 地主老财囤点粮,心里就不慌。 老钱太了解了。 “得儿驾!” 小四儿挥动马鞭! 他的马车走在前面带路。 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西门。 众护卫依次靠前,从马车里取出自己的装备。 弩在手,刀在腰。 该戒备还是要小心的! 粮行召集的车夫们,早就见怪不惊了。 沈家的护卫越强,大伙儿越安全不是? 不过,这么大的车队,哪有不开眼的小毛贼敢抢? 安定县,不比雄州治下混乱。 这里别说马贼。 有点小气候的山匪路霸,都被肥捕头带人给清剿了。 所以说,城门戒备,松懈也是有原因的。 出城十七八里,走过平地丘陵。 面前就是城西唯一的山。 二郎峰,高不过三百丈。 山上原本有个二郎庙。 传说已经不可考。 近些年,香火日渐衰微。 听说庙祝、神婆啥的都跑光了。 光秃秃的二郎庙倒塌了不少,沦为山鼠野狐乱窜之地。 技工穿越者沈麟,完全没啥战斗常识。 山顶的一棵树,突然倒了。 他却茫然不知。 懂行的一定会惊叫。 消息树。 有埋伏! 转过山口,眼前的场景,让车队所有人大吃一惊。 只见远处两辆马车被拆的七零八落。 地上,倒伏着十几具尸体。 三十多个兴奋的土匪嗷嗷叫着,挥舞刀枪正在追杀两个女子。 粱直眼尖,惊叫道。 “麟哥儿,是白娘子、红娘子!” “他们遇到马匪了。” 什么? 马匪? 安定县地界,哪里来的马匪? 三十多马匪,二三百县城班军也打不过吧? “跑啊!”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粮商招募的车夫,不少人立马跳下牛车,四散而逃。 有年老的经验丰富,还不忘吆喝着。 “上山,上山!” “你个夯货,平地上,你跑得过马匹?” “哎哎哎,沈公子,快走啊!” “保命要紧,粮食啥的,都是身外之物。” 我去? 放弃的这么干脆? 你们是经过特训的吧? 沈麟也出现了短暂的恍惚。 可他天生大心脏。 怕个毛呀! 不就是三十多土匪么? 咱们这里有十把复合弓。 八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外加梁自忠这个忠诚头领。 “怎么办?麟哥儿!” 老梁多少有些慌。 野兽,他这辈子杀了无数。 杀人? 真没干过。 沈麟密眯缝了双眼,寒光毕露。 “两排列阵,弩弓准备!” “记住了,瞄准大目标。” “没了马的马贼,算个屁呀?” 嗯嗯,咱家公子说的好有道理。 原本紧张的一帮新丁,总算不那么慌了。 红娘子姐妹衣衫凌乱,已经奔入百步之内了。 惶惶然,近了些。 连泪珠儿都看得见。 “救命啊……” “救救……救救我们陈家戏班子吧……” 马贼很嚣张。 根本不把沈麟这边,两排人马放在眼里。 “小娘子,别跑呀!” “哈哈哈,好美的小娘子,抓回去做个压寨夫人挺好的。谁也不许放箭。” “大寨主有令,不许伤了小娘子。” “哇哈哈,活捉,活捉!” …… 两女跑得更急了,五十步了。 追的最快一批马匪,也进入了百步射程。 梁自忠觉得,这俩姑娘太可怜了。 哪能见死不救呢? “麟哥儿?” 沈麟右手下劈。 “射!” 咻咻咻! “第二排,射!!” 红娘子、白娘子只见得几点寒心掠过头顶。 凛冽之威。 让人心中一沉。 回头看去。 老天! 迫近的几匹马轰然倒下。 马上骑士,被摔出老远。 完了。 这回亏惨了! 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受伤死亡? 红娘子一双丹凤眼,瞬间充血了。 她高高跃起。 “借力!” 白娘子突然止步,双手并指一接一抛。 就像上午表演高空绳技一样。 一道红影翻着跟头,电射而来。 三尺青锋直逼沈麟。 太近、太快了! 第四十二章 亏了 护卫们正在上弦,根本来不及救援。 “小心!” 梁自忠虎吼一声。 扔掉复合弓,拔出苗刀飞扑过来。 沈麟苦笑。 这群家伙果然是土匪啊! 一群表演艺术家。 干嘛非要来一场贼喊捉贼的游戏呢? 那就别怪小爷不懂怜香惜玉了! “死!” 沈麟左臂一抬。 手腕处寒光一闪。 一支三寸银光电射而去。 红娘子也是了得,横剑一挡。 “叮!” 十步之遥。 沈麟特制的精工手弩,威力强劲至极。 红娘子被巨大的力道,震得手臂发麻。 她的突袭。 宣告失败! “卑鄙的小贼,纳命来!” 沈麟冷笑着,飞快上弦。 左臂继续瞄准了对方。 “你试试?” “刚才,小爷抬高一寸,故意没射你头!” “再不知好歹,哼哼!” 白娘子已经飞奔而来。 “妹妹,你怎么样?” 后面的马贼不敢动了。 哪能这么巧? 一个人都没被射着? 偏偏,胯下马匹全都倒地了? 红娘子恨恨地道:“奸猾小贼,姑奶奶就不信,你的手弩,还有箭矢!” 沈麟仰天打了个哈哈。 双手一抖,袖子上翻。 左右双臂上,赫然各绑了一架精巧的银白色弩机。 两枚闪闪的箭头。 正死死瞄准了十步之外的两个女子。 这是沈麟耗时七天,特意打造的得意之作。 破空弩。 二十步破铁甲。 匣内暗藏五箭,一发射出,自动装填。 上弦。 仅需一息! 白娘子低声道。 “拼不起,对方所有弩弓,又准备好了。” 红娘子紧咬贝齿。 “他……杀了我们的人!” 白娘子苦涩地道:“人没事,马倒了九匹。” “啊?怎么会这样呀?” 红娘子觉得不可思议。 咱们?才是骑射无双好吧? 沈麟隔得近,隐隐约约听到了两姐妹的窃窃私语。 “小爷留情了。只射马,不杀人。” “两位,还要打下去么?” 旁边的梁自忠忽然想起了什么,拎着刀抱拳道。 “两位?听口音?可是来自北邙西麓?” “在下东麓梁氏——梁自忠!” 沈麟一怔。 “老梁?你认识?” 梁自忠摇摇头,不太确定。 “咱以前,好像听说过。北邙西麓,陈氏双娇,很厉害。” 这家伙附耳低声道。 “北邙十八寨,陈氏排第一。” “他们……世世代代,半民半匪。” “但……一般只抢劫,不杀人!” 明白了。 这个陈氏,就是个祖传的强盗窝子嘛! 北邙山,东西纵横上千里。 散落其中的山民村寨可不少。 几万人总是有的,不服王化。 这些人,未必都如邙山村人那般会打猎。 单单耕种些山田,是很难养活自己的。 忙时种田,有空就出去干一票。 这,并不稀奇! 对面的白娘子玉容凛然,郑重抱拳道。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梁氏神射在此,久仰了!” “看来,现在这个境况,诸位大哥,手下留情了呀!” “在下陈氏陈无瑕!这是小妹陈无双。” “多有冒犯,还请赎罪!” 梁自忠不敢擅专,退了一步道。 “不敢不敢,都是我家公子心善。” 沈麟暗暗腹诽。 心善个屁呀! 射红娘子那一箭。 小爷最后关头,确实高抬贵手了。 至于你们。 我是怕你们射人射空了。 才下令射马的好吧? 马匹目标大嘛! “等等?怎么就倒下九匹马?谁他娘的打飞那啥了?” 站在马车上的小四儿顿时面红耳赤,惭愧低头。 “麟哥儿,是……是俺!” 沈麟没好气地骂道:“丢人呐,今晚,罚你不许吃饭。” 在场的无论敌我,都满头黑线,腹诽不已。 大哥,你不要动不动就开车好吗? 咱们,还没坐稳呢! 梁自忠请示道:“公子,该怎么收尾?” 沈麟瘪瘪嘴。 北邙陈氏? 好大的威风? 遇到小爷的复合弩。 远距离攒射,你奈我何? 再高的武功,也怕菜刀! 哼哼! “怎么办?凉拌!” “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 是你们一群戏精,拦路抢劫我好吧?。 小爷没报官。 已经算仁义无双了。 “哎呀呀?无双姑娘,你瞪我干啥?” 红娘子陈无双。 恨不得把眼前的小白脸,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梁氏一族。 虽有神射之名,可武功稀松平常。 他们在北邙山十八寨,只能敬陪末座。 又远在东麓,从不干劫掠之事。 所以,梁自忠他们。 向来对其他十七寨敬而远之,从不联系。 可这个小白脸,何德何能? 竟然把梁氏一族给收复了? 并甘愿受其驱使? 咱们北邙人。 可是很有傲骨的。 “小白脸,你赔我战马。” 红娘子伸出一双小手晃了晃。 她叉开十指。 又觉得,太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这不好! 不好意思。 左手大拇指不算。 弯掉! “赔九匹!” 沈麟气得直跳脚。 “你抢我の,还要我赔偿?你玩儿过家家呢?” 白娘子拉了拉自己自家妹妹的衣角。 “无双……别……” 红娘子眼波流转,泫然欲滴。 “寨子里省吃俭用,就养了三十五匹马。” “如今,一下子倒下九匹,还救不活了。” “爹知道了,还不得气死?他那身子,原本就不好……” …… 沈麟转头跟梁自忠对视。 目光探寻。 “老梁,他们真这么穷?” 梁自忠点头。 “陈氏,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应该不会下山的。” “听说,老寨主约束甚严,日子过的,应该不宽裕。” 娘的,怎么摊上这破事儿? 算了,好人做到底。 送佛送到西! “那谁,红娘子,别哭了!” “我赔!” 红娘子抹了一把眼泪,亮晶晶的眼神满是渴望。 “把你们的马?赔给我?” 想得美。 你们山寨那些马,就没几匹肩高过四尺。 还想要小爷的宝马良驹? 做梦呢? 沈麟黑了脸。 “死马留下,你们搬粮食走。” “能带走多少随意,哥的牛车,可不许动!” “我们让开些!” 沈家这边。 大多骑着马,小四儿架着装银子的马车,跑开几十步。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帮马匪,近战了得,还是别给他们机会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尸横遍野 至少短时间里,沈麟跟庄名扬势同水火。 再次起运重刀? 他就敢明目张胆的拦截。 为何?他家还有六百把在内呢。 你还不让人家提前接收么? “老七,这事儿别急。” “先等老总督收到信儿再说吧!” “咱们没办法送货,他老人家还不会自行提货么?” “反正,咱么也不是小气吧啦的人。” “这些刀,张总督如果还要,咱们肯定给。” “至于其他人,先慢慢等着吧!” 鲁县大平原。 残阳如血。 张峰奇的三千重骑人困马乏。 再一次退回出发点。 十多万贼寇,铺天盖地,杀之不尽啊! “大帅,不能再冲了!” 马如龙一身大汗,铁甲浴血都变成了暗红色。 “燕胜北席卷了鲁县所有乡村,挟裹太多人了。” “咱们杀死的,没有两万也有三万了吧?” “这些饥民都红了眼,哪里杀得光啊?” “大帅,咱们南下吧!” 南下? 张峰奇搓了搓乱蓬蓬的白胡子,神情疲惫。 贼势正炽! 三万雄州军硬生生被隔成了好几块。 根本就纠集不起来。 杜勇率领几千残兵,在鲁县城里死守。 副将马原、参将蒋先定各自带着上万人。 一个被堵在西南面。 一个远在东南方向。 而自己的三千重骑,却待在北面。 彼此相隔几十里。 通讯都不畅,就别说合兵一战了。 打了一天。 人困马乏。 重骑兵已经没有三千了。 伤亡也有四五百。 红了眼的饥民,生生耗死了自己近二百重骑。 老天! 这么打下去。 三千重骑死光了,贼寇也未必杀得干净。 “咳咳,如龙啊!” “杀出一条通道,南下跟马原汇合?” “那咱们还不如杀进鲁县去呢!” “城里至少还有四五千残军,三万多百姓。” “加上咱们,贼寇就别想攻破鲁县。” “老夫担心,一旦南下了。” “燕胜北狗急跳墙,不计伤亡进攻鲁县。” “一旦城破,咱们就只能追着他的屁股跑。” “后面,就剩一个定北县啦!” “局势,怕是难以挽回喽!” 鲁县和定北县地处平原,无遮无挡的。 人口密集,百姓不下二十万。 要是全让燕胜北给席卷一空。 就算集合了澶州军城剩下的一万七千兵。 这仗也难打了。 北面呢? 还防不防着辽人了? “休息半个时辰,吃饱喝足。” 张峰奇拄着斩马刀站起来,神情坚决。 “天黑前,再冲一次。” “老夫还不信了!” “这些饥民,都是铁打的?” 作为义军大首领,为了执行早就计划好的策略。 燕胜北确实杀红了眼。 虽说义军大部队杀到鲁县。 可狡猾的蒋先定,那一万人还没远离落阳山呢。 二弟赵归一,三弟杨成良, 现在就带着四千余,东拼西凑的马军出山的话。 难保蒋先定不派人追击。 他麾下还有两千骑兵。 自家那些马军未必挡得住。 不行,还得继续打。 最好是攻下鲁县,直逼定北。 那时候,澶州军就被全部调动过来了。 驴球子的。 没准儿老子的人马,再一次扩充了。 还能把澶州军给灭了呢? 眼瞅着天色逾晚,北面又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 “娘的,铁甲重骑?还有完没完?” 燕胜北也发了狠,吐了个带血的吐沫吼道。 “中军,再驱赶三万饥民,给老子上。” “今儿,老子要……” “灭了张峰奇那个老匹夫!” 燕胜北的中军,可是落阳山大半儿的老底子。 他这是拼命了。 三万饥民当然顶不住重骑。 但是,也足以让他们杀得手软。 双方一时间打的天崩地裂,血肉横飞。 鲁县城墙上。 一位铁甲军官跪在杜勇的面前,头都磕出血了。 “将军,出击吧!” “大帅亲自来了呀!” “重骑兵都杀了整整一天呐。” “强弩之末,还能冲几回?” 杜勇暴跳如雷,狠狠一鞭子抽了过去。 “虎大勇,本将的眼睛,还没瞎!” “大帅在。” “你哥,虎大龙也在外面血战!” “狗日的,你可看好了。那边,还有好几万贼寇,虎视眈眈地盯着呢!” “我等出城,死了不要紧。” “人家乘虚而入,拿下县城怎么办?” “因小失大,你我有多少颗脑袋,都不够大帅砍!” 真是这样么? 咱们还有五千正规军。 县城的班军和乡兵也有三四千,他们就是吃干饭的? 守城还坚持不了一个半个时辰? 虎大勇站起身来,狠狠地呸了一口,转身就走! 你他娘的。 就是怯战! 马鞍关一战。 你个老东西,给打破胆了! 你是不是怕老帅进城,追究你的过失? 张峰奇的重骑兵,这一次,是孤注一掷了。 连几百马夫和辅兵都骑着备马,操刀子上了。 半个时辰。 三万饥民被斩杀殆尽。 眼看着重骑兵大队越发靠近县城。 燕胜北拖着偃月刀,指挥着两万多以逸待劳的中军。 扑杀而来! 张峰奇的眼光,何等锐利,他当即长啸道。 “匪首燕胜北,来了!” “诸位弟兄,还敢战否?” 人马浴血的重骑兵,挥刀狂呼 “战战战!” 张峰奇眼中的痛惜,一闪而逝。 今夜之后,这些兄弟。 还能活下来几个? 顾不得了! “好,那就——” “决一死战!” 两方人马,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人喊马嘶,血溅荒野。 鲁县城头。 一位传令兵匆匆跑来。 “将军,不好了!” “千户虎大勇,率领七百骑兵……” “自西门出城了!” 紧盯战场的杜勇,吓出了一身冷汗。 “城门呢?” “可有失?” 那小兵急忙道:“还……还在班军手里。” 那就好! 杜勇长松了一口气。 “着马勤带一千人,去替下班军,驻守西门!” “遵命!” 虎大勇带走了县城内仅剩不多的骑兵。 可不听话的刺儿头,也滚蛋了。 杜勇当然要换上自己人,紧守四门。 他暗暗决定。打死都不出去。 出去干啥? 让脾气暴躁的倔老头,砍了自己的脑袋? 他在澶州多年。 哪里不清楚张峰奇的性子? 大战不利,还不得杀了自己祭旗? 虎大勇的生力军切入战场,给久战疲惫的重骑兵带来希望。 贼寇的中军不好打。 这些人,算得上燕胜北的起家部队。 步骑都有,远远不是寻常饥民可比。 但是,那又怎样? 杀就完了。 燕胜北挥舞着偃月刀,砍在一位重骑兵的肩上。 火星四溅。 鲜血喷涌。 那人却只是晃了晃。 就算肩甲被砍破了,受伤了。 重骑兵。 还能死战! 第一百一十三章 老将恨亡 负伤的重骑兵,嘶吼着,提着九曲枪,狠狠前刺。 燕胜北横刀一劈。 强大的爆发力,终于把对面的伤兵震下马去。 可其余的贼寇,就没他这样的本事了。 放眼出,尸横遍野。 十来个中军将士,也未必能杀死一位重骑兵啊。 这可不行。 燕胜北大刀一晃,对身后的铁甲护卫吼道。 “跟我冲!” 从县城冲出的骑兵,杀光了一波波的阻拦人马。 终于和重骑兵汇合。 虎大勇喝道。 “大哥,我来助你!” 虎大龙重刀一挥,对面的马贼人马俱碎。 鲜血内脏淌了一地。 “哈哈哈,二弟,来得好!” “今儿,咱兄弟俩,大开杀戒!” “不好,大帅有危险,跟我走!” 燕胜北和张峰奇迎头撞上了。 两把重刀狠狠一斩,错马而过。 “老东西,你都累成狗了。” “你的死期,到啦!” 张峰奇怒骂道。 “燕贼,休得张狂!” 燕胜北再次策马冲来。 “贼?” “大周无道,天下群雄,人人可取而代之!” “那封丘城的宝座,” “我燕胜北,也当坐一坐!” 你他娘的,尽做白日梦? 纵观历朝历代,有哪一个最先起事的大贼寇? 得偿所愿了? 最终的胜利者。 都是隐藏最深的人。 你燕胜北。 不过是,过河的小卒罢了。 张峰奇都懒得搭理他,两人再次砍杀在一起。 燕胜北的偃月刀也算精良了。 几个回合之下,竟然被张峰奇的重刀削掉了半个刀尖。 他一脸贪慕地狂笑道。 “好重刀,它,是老子的了!” 张峰奇不屑。 有本事,且来取之! “铿锵!” 火星四溅。 偃月刀齐柄而断。 就在错身的那一刹那。 燕胜北却从断掉的刀柄里,抽出一支三尺细铁枪来。 寒光一闪。 “噗嗤!” 张峰奇躲闪不及。 锋利的枪尖,竟然扎穿了重甲。 生生从他的肋后,透骨而出。 燕胜北狞笑道:“老东西,受死吧!” 张峰奇忍住剧痛,反手抽出背后的五尺苗刀。 银光耀眼。 斜刀一劈! “喀嚓!” “百……百炼……” 燕胜北话没说完,他的身体。 自脖子以下,顿时裂开两半。 包括胯下宝马,也呜咽倒地。 张峰奇在马上都坐不稳了。 他以刀杵地,呼呼地喷着血沫子。 “呵呵……” “死在百炼宝刀之下……” “姓燕的,你可以瞑目了。” 燕胜北的铁甲护卫们纵马狂冲。 很想把他们的大首领抢回去。 可这时候,张峰奇身边的重骑兵也越聚越多。 虎大龙兄弟也赶了上来。 “大帅……” 虎大龙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张峰奇,语带哭音。 “大帅……你怎么样啊?” 张峰奇的白胡子上,全是流淌的鲜血。 他指着贼兵,艰难喝道。 “本帅无碍……” “掩杀……” 虎大勇砍下燕胜北死不瞑目的头颅,挑在枪尖上喝道。 “燕胜北已死!” “尔等,还要负隅顽抗么?” 贼寇军心,顿时乱了。 远处的饥民们,纷纷放下锄头、长矛,跪地请降。 贼寇中军都是积年老匪,自是凶悍。 这帮人挥舞着刀枪,意图杀开血路。 如今澶州军又不在一块儿。 只要躲开这些重骑兵,生路也不是没有。 张峰奇被虎大龙扶下马来。 有医护兵赶来,手忙脚乱地包扎。 “不用慌,老夫还死……死不了!” “进鲁县,再疗伤……都不迟!” 进鲁县? 绕着战场跑了一小圈的虎大勇闻言。 顿时大惊失色。 “大帅,您……您不能进鲁县。” 虎大龙惊疑地盯着亲弟弟。 “为何?” 虎大勇急切地解释。 “杜勇丢了马鞍关,心生惶恐!” “他……他一直怕大帅惩罚。” “我率骑兵来援,算是出走啊大帅!” “现在大帅重伤,恐……恐有不测之事,发生……” 怎么可能? 老夫没打算惩罚他呀? 至少也得等战后吧? 老夫是那般是非不分的人? 张峰奇两眼一翻,张口喷出大股鲜血。 这还真是,伤上加伤了。 “大帅!” “大帅!” …… 此时,北面冲来几骑。 背后的令旗,在夜风中呼啦啦响。 “大帅!” “大帅在哪里?” “我部定制的两千四百把重刀,在黄龙江……被劫掠!” “疑似,辽人所为!” 这波传信兵送来的消息,已经过时了。 可惜,重伤的张峰奇。 也等不到第二波最新消息了。 他再次咳血不止。 整张脸,变得面如金纸。 “屋漏偏逢连夜雨哇!” 也许是回光返照。 老帅的话语,也说的连贯起来。 老天都不给他机会。 徒呼奈何? 贼败了。 自己却顶不住了。 “大龙,咱们的重骑兵,还剩几何?” 这场血战。 连主帅都重伤垂危。 就别说其他兵了。 燕胜北的中军,都是马贼和罪犯构成的底子。 悍不畏死。 不少人武艺也不凡。 就算贼寇的装备差些,面对疲惫的重骑兵。 十几个,几十个贼寇,还耗不死一个重骑兵? “大帅,完好的,顶多五六百!” “轻重伤近八百了!” “其他人……” 这还没算虎大勇部的伤亡。 作为生力军,他们现在反倒成了追杀的主力了。 远处的鲁县城,依然四门紧闭。 “阵亡……一半儿多了呀?” 张峰奇悲痛不已。 自己耗费了一生积蓄,才打造了三千重骑。 没想到,竟然一战就被打残了。 这支部队,原本是为辽人准备的。 真是造化弄人。 “唉……咳咳……” “大龙,你们带人走……立刻走!” “千万,别回澶州,庄子才……信不过。” “辽人过江劫掠?” “本帅,还没那般幼稚!” 虎大龙一愣,澶州都不能回了? 老天?庄子才为了独得三千把重刀。 竟然贼喊抓贼? 大帅如今,重伤如此。 澶州军城,还不得姓庄的,一个人说了算? 可是,天大地大? 咱们这帮残军,能去哪里? “大帅……” 张峰奇艰难的笑道:“我……不行了。” “去落阳山……” “贼穴空虚……” “都好好的……养伤,也可去雄州……” “卢太白,豪爽敢战……” “吾……恨不能……杀尽……” 话没说完,老总督白头一歪。 溘然长逝。 “大帅!” 哀鸿遍野。 诺大的战场上。 哪里还有一丝胜利的喜悦?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余泽四方 这场剿匪决战,打成了一个可笑的结局。 澶州总督张峰奇带着三千重骑,决死冲锋不只多少次。 最后却下落不明。 剩下三支剿匪部队,却在鲁县平原上抢功。 贼寇的主力部队,都被重骑屠杀一空了。 他们还能碰到多少有效的抵抗? 不过是收降纳叛,抢夺战利品而已。 当然,副将马原,还有心找找老总督的下落。 一时间侦骑四出,花了两三天时间。 他才确定了一条惊人的消息。 总督张峰奇,居然战死了? 而且,他还临终下了遗命。 让重骑兵星夜南下,竟然攻占了落阳山匪巢? 其实,虎大龙等人只是占领了诺大的空寨子。 当初,燕胜北带走了所有的男女老幼。 山寨里就留下四千马贼。 这帮人走的时候,怕惊动马原的哨骑。 连山寨都不敢烧。 只是带走了金银细软和部分粮草而已。 十来万贼寇,好歹在落阳山经营了几个月。 劫掠了整整四个县。 收藏肯定不俗。 但这里太穷了,养不活太多人马。 还随时面临澶州军的围剿。 不走不行! 重骑兵加上虎大勇的几百轻骑。 总数也就两千来人,一半儿都是伤患。 从战场上带走的马匹、马车倒是不少。 就连死去战友和总督的尸体都带上山了。 兵器铠甲,更是一件不少。 他们人少,只是占据了最险要的主峰山寨。 可查获的粮草,也很惊人了。 等埋葬了总督和战友,安顿了伤兵。 几位带头的坐下来一翻账本,顿时吓了一跳。 精粮过五万担? 杂粮和草料更是五倍以上? 其实,已经不算多了。 只不过是当初十来万贼寇,个把月的粮草而已。 他们带走的更多。 所有收获。 足够他们两千人,四五千匹马。 好吃好喝,啥也不干。 守着山寨,坚持几年了。 又过去几天,彻底收拾了局面的马原,亲自上了山。 当然,这位副将算澶州军城的第三大佬。 以往都是不偏不倚,走中间路线的。 虎大龙带着他,祭拜了张峰奇的墓地。 看到老帅的兵器、铠甲、战马。 还有那把五尺长的百炼宝刀。 整个澶州,就张峰奇和副总督庄子才一人一把。 马原还能怀疑什么? 老总督,确实战死了呀! “老弟,真不跟我们回去了?” 虎大龙把斩马刀被劫,以及总督的怀疑, 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马原。 “老马,你说咱们这点重骑种子。” “还敢回澶州么?” “庄子才,还不得把咱们剁吧剁吧给吃了?” “老总督的意思呢,我等以后就常驻落阳山了。” “免得这险要之地,再次被贼寇盘踞了。” “当然,老马您要是念着老总督的好。” “就把咱们的家眷,都送来吧!” “老总督的遗物,这把百炼宝刀,就送你了。” 马原本打算收编重骑残军的。 可人家不愿意,他也不能用强。 这些铁罐子,扼守着险要之地。 得死伤多少人?才能攻下来? 两败俱伤? 不说他,庄子才都不会干这种赔本买卖。 老总督跟庄子才之间的矛盾。 关底下官兵啥事儿? 反正,老总督又不是死在庄子才手里。 至于抢夺斩马重刀? 这还是猜测呢。 做不得准的! 很快,虎大龙就接到澶州新任总督庄子才的任命。 落阳山分守参将。 并拨给他一万劳役,以山寨为基础,筑建落阳关。 马原成了副总督,信守承诺。 他把所有重骑家眷过万人,一股脑儿地都送来了。 并承诺,会按照三千人的标准,给虎大龙发放粮饷。 一万劳役,都是投降的饥民。 总不能立刻就遣散回家吧? 这些人都见过血。。 怎么的,也要服三年苦役,才可能发回乡里。 战争很残酷。 不但打坏了五个县城。 妇孺老幼,都死的差不多了。 服苦役的基本都是青壮年,男女都有。 要是被有心人煽动,就是一堆干柴啊,点火就着。 虎大龙兄弟也绝了去雄州的心思。 反正有粮、有人、还挖到了贼寇藏起来的银库。 修建个险关,关起门来,先过过小日子再说。 咱没竖旗造反。 山里没有的,可以正大光明出去买嘛! 过上一年半载,从劳役中挑出一些可靠的。 他不但能补足重骑兵缺额。 有足够的钱粮,还可以训练些步兵来。 山区四县已经废了,人也没了。 再怎么贫瘠,闲散土地总是有的。 都没人来抢。 虎大龙可以慢慢派人去耕种,驻守。 他隐约觉得。 老总督当初。 让自己乘虚攻占落阳山,恐怕早就替自己想好了出路。 去雄州投奔卢太白? 不过是迫不得已的,最后选择罢了。 此后的澶州军,收降纳叛之后。 人数不减法增。 庄子才和马原都把朝廷的限额抛之脑后。 拼命扩充各自的人马。 不要白不要。 时代不同了。 乱世,谁家兵多,谁的嗓门就最嘹亮。 澶州水运方便。 又背靠着安定县这样的物资集散地。 兵源不缺,养兵也没那么困难。 “什么?” “张总督死了?” 沈麟接到消息,十天都过去了。 不是没人通知他。 而是澶州那边,确定张峰奇的死讯,严重滞后了。 来人是总督府参军刘奇。 他属于文官,自然没什么权柄。 澶州是边关军城,文人作用不大。 刘奇进得堂来,抚摸着一尺青髯,眼光冷厉。 “沈千户,尔等,何故对澶州水军,敌意满满?” 来者不善啊! 沈麟故意惊讶道:“敌意?” “一场小小的操演而已,何来敌意?” “参军大人,言过其实了吧?” 刘奇盯着沈麟,目不转睛。 沈家人,都不简单呐! 这小子不过二十岁。 说出来的话,居然滴水不漏。 两人僵持片刻,刘奇忽然冷笑一声。 “呵呵,是吗?” “庄大公子,可不曾这般说!” “不过,那些恩怨,都跟刘某无关。” “总督大人有令!” “沈麟,总共四千四百把斩马重刀,也该锻造好了吧?” “即日起,统统交予刘某运走!” “不得拖延!!!” 第一百一十五章 遗产争夺 总督庄子才? 代理的好吧? 朝廷的任命,可没那么快下来。 原本澶州、雄州就是边城。 打仗,就意味着丢掉性命。 张峰奇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所以,再从京城空降一位总督来澶州? 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 谁愿意?一群骄兵悍将可不好管教。 要是被架空了,当个傀儡有啥意思? 真打仗了,岂不是送命更快? 庄子才百分百会被扶正。 他差的,就是一纸公文。 此时,沈麟恍然大悟。 说一千道一万,刘奇目的很简单。 私底下的龌龊,先搁一边。 眼下最急切的,就是瓜分老总督留下的遗产。 斩马重刀,沈麟失而复得。 其中,就有两千四百把,是张峰奇总督付过银子的。 记得吴七说过,这些钱并没走澶州军费的公账。 如果单单是两万多两银子。 庄子才未必放在眼里。 可二十炼精铁,就算总督,也不是随便能弄到的。 沈麟的脸色冷了下来,语气生硬。 “不好意思,末将昨天才接到老总督遗命。” “鲁县之战,重骑兵损失太大,那些重刀用不上了。” “所以,我部可以自留,以充军备。” “因为,修筑泸水铁城,筹建军队,上面啥也没给。” 这当然是睁眼说瞎话。 你们在澶州肆意瓜分老总督的遗产。 我沈麟就不行? 好歹,咱也算澶州军的一份子好吧? 参军刘奇目瞪口呆。 哪还能怡然自得地抚摸他那把漂亮青髯。 无意识地,他都不知道掐断了多少根? “嘶……” “你……沈麟,简直胡说八道。” “剩下的重骑兵,攻占了贼匪老巢,正奉命修筑落阳关呢!” “怎么可能?派人通知你?” 哟? 原来重骑兵没死光呢? 那就好,咱也能自圆其说了。 沈麟也不生气了,反而有些暗暗得意。 “呀?他们昨天下午才走的。” “五个人,一人三骑,来去匆匆。” “参军大人,你没碰到?简直太可惜了!” 刘奇完全拿沈麟没办法。 你说他撒谎? 谁保证张峰奇临死之前?就没有做出布置? 他既然能让重骑残部,悄然抢占落阳山贼巢。 那他也可以暗自给沈麟下令。 稍稍懂点常识的人。 都知道泸水铁城,扼守北邙山东麓。 战略意义重大。 至少,北邙山十八寨,要想袭扰安定县。 就得先过沈麟这一关。 要不然。 就得从马氏县、忠县等地绕好大一个圈子去。 虎大龙的重骑兵,卡住落阳古道,作用也大同小异。 雄州有乱,一样波及不到澶州来。 刘奇能做到一州参军,怎会是酒囊饭袋? 他隐隐觉得。 沈麟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不得不佩服,老总督一生为了大周。 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呀。 就这两手布置,好像为澶州,装上了两道铁门。 安全度,起码增加了一大半。 哪怕重骑残军加上伤兵,只剩下一小半儿。 但你不能忽视他们强大的战斗力。 看过鲁县战场的人都惊骇莫名。 以三千之众,屠杀贼寇好几万,谁能正面缨其锋? 澶州、雄州,再也找不出一支这样的军队来。 所以,两位代理的正副总督。 只能捏着鼻子,让他们处于半独立状态。 安抚为上,不可为敌。 而沈麟的铁城军人数少,训练时日也短。 可刘奇一样不敢忽视。 单看人家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 平地起雄城。 他就得对沈麟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临行前,庄子才特意吩咐过他。 对沈麟,可以敲打,但决不能反目。 因为,人家建城练兵,全靠自己掏腰包。 他不需要向澶州弯腰。 澶州总督府反而因为泸水精铁,和此城的战略地位。 得哄着沈麟,最终还是。 安抚为上。 坐到庄子才那个位置上,就不是简单的打打打了。 他可以采取的策略很多。 分化、拉拢、腐蚀、瓦解…… 不管那一条,都比直接派兵镇压的代价,要小得多。 “好吧,沈麟,本参军就默认。” “你已经接到老总督的遗命了,行吧?” “可庄总督订的两千重刀呢?人家也是付了钱的。” 沈麟怡然自得,喝着茶。 还顺手给刘奇续上水,做了个请茶的手势。 当然,这个时代,还没有端茶送客的习惯。 “买不到上品铁矿了。” “参军大人,末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还请总督府见谅!” 刘奇感到火星子蹭蹭往上窜。 你这是?吃定咱们不敢翻脸么? 罢了沈麟的千户之职? 人家自己掏钱,筑城建军。 派个人过来,也接收不了。 “沈麟,你别想瞒过我!” “刚才,本参军进城时,可是看到了你的工坊区。” “黑烟滚滚,不是炼铁?是干啥的?” 沈麟笑得很开心。 “烧水泥呀?” “这玩意您知道吧?” “正好,我筑城也接近尾声了。” “水泥要不?算一斤五个铜板如何?” “庄总督才付了两万银子,我给他四百万斤水泥抵账吧?” “哦对了,十炼铁还是能生产的。” “我每月交付他五万斤,你不知道?” 这个刘奇真不知道。 那笔截获自太原府的粮食。 可是澶州水军和庄子才瞒着张峰奇、刘奇他们干的。 他知道才怪呢。 再说了,一斤水泥要五文钱? 你三伯作为二道贩子,转卖去澶州的水泥,也才三四文钱而已。 刘奇愣了半晌,才想起来。 “不对呀,你上次送往澶州的,不是三千把重刀么?” “庄总督也有六百把在内吧?” 咦? 这点毛毛雨,你们都惦记着呢? 沈麟故意佯怒道。 “刘参军,别让末将,看不起你!” “也别让末将,对庄总督失望!” 刘奇有些傻眼呢? 你啥意思? 咱们付了钱,要自己的货? 怎么?还成下作小人了? “你……沈麟,你简直不可理喻!” 沈麟愤然道:“你们才不可理喻呢!” “简直是抠门到极致!” “老总督临死时,还想着我们这些穷人。” “二千四百把重刀,说送就送了。” “堂堂新任总督,六百把还抠抠搜搜的。” “这差距,啧啧……” “十天过去,那些重刀全部熔炼了,正打造苗刀呢!” 刘奇不想再谈下去。 新总督上任,还得给你个小小千户送礼呗? 第一百一十六章 老庄教子 那可是整整六千两银子。 拿到市面上,多半还要翻倍。 有这般颠倒不分的么? 刘奇趾高气扬的来,气咻咻地走。 可沈麟很会做人。 不能给的,打死他也不给。 该给的,他却不会多要一文钱。 上次交付了五万斤精铁,虽说罗德明的船被击沉。 但,估计庄名扬也打捞走了。 这次,正好刘奇空船而来。 那就把原计划两个月交付的十万斤金铁,都拉走吧! 至于两千把二十炼重刀。 这玩意咱生产不了了。 你刘奇也做不得主。 那就回去,请示庄子才好了。 是要回二万两银子? 还是换成十炼精铁? 或者水泥都成啊? 价格,咱们可以谈嘛。 反正我沈麟,一口唾沫一口丁。 不会赖账总行了吧? 刘奇也是莫名其妙。 重刀没弄回去。 反而拉着满满一大船十炼精铁走? 十万斤啊! 价值五万两银子往上说了。 好像? 也不算不吃亏? 等他回到澶州见到庄子才时, 新任总督当场好言好语的,让他下去休息了。 老庄一拍屁股,就气势汹汹地来到后宅书房。 “啪!” 被暂停职务,勒令读书的庄名扬,脸上留下个巴掌印。 大大的,殷红肿胀。 “爹?你干啥打我?” 小庄一脸委屈,连连后退。 后背都抵到书架了。 庄子才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只好打儿子出气了。 “竖子,都是你,惹得好事。” “老夫……老夫揍不死你!” 眼看一向温尔文雅,喜怒不形于颜色的老爹暴跳如雷。 小庄眼疾手快,连忙按住庄子才的手。 天啦,这可是和田玉镇纸。 名贵且不说。 您拿这玩意? 砸我脑门上? 还不得破相了? 咱说好的媳妇儿,还没过门呢。 “爹,消消气,消消气!” “儿子错了还不行么?” “啊?不对呀?我这些,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我……哪儿又错了?” 庄子才也不是真想打。 他虽说有三个儿子。 可那两个还小,也有长歪的趋势。 能继承自家衣钵的,还得靠庄名扬。 老家伙气呼呼地坐下。 庄名扬赶紧狗腿般的,双手递上一杯茶。 “你呀?早有这机灵劲儿,该多好?” “你也不会,被沈忠信那王八蛋算计了。” 小庄还是不服气,梗着脖子辩解道。 “爹,最多算合伙失败吧?” “我不认为,沈忠信有胆子算计我。” “再说了,那两个传信兵不是说。” “张峰奇伤重不假,还不是听到重刀被劫。” “才……才气死的么?” “这么说来,咱的计划,还成功了一大半呢!” 说道张峰奇的死。 老庄的火气又上来,正要去寻摸镇纸呢。 却发现被儿子藏在背后去了。 “你知道个屁呀你?” “老张原本旧疾复发,带病上阵。” “据说燕胜北刀中藏枪,一击扎破了老张的脾胃。” “他,还能有多大的活命机会?” “再加上杜勇那王八蛋,怯战不出。” “你老子在场的话,也得活活气死!” 庄名扬有些明白了。 那条重刀被劫的消息,未必真管用。 张峰奇原本,就很难活下来。 这下好了。 黄泥巴掉进裤裆里。 至少,重骑统领虎大龙一定认为。 是咱老庄家,给了张峰奇致命一击,雪上加霜。 而且,沈忠信肯定也在沾沾自喜。 以为他的计策,奏效了。 下面的底层士兵,不愿意相信。 英雄一辈子的张峰奇,会死在贼寇手里。 他们宁愿相信,老总督受了重伤,又接到坏消息。 给生生气死了。 当然,确定庄名扬劫掠重刀,并且掌握证据的。 也只有参与者沈忠信。 小庄咬咬牙。 “爹,这事儿,儿子是操切了些。” “要不?干掉沈忠信?” 庄子才冷哼道。 “沈忠信是头老狐狸,你想杀,就杀得了?” “他背后,还站着一位沈忠孝呢。” “虽说我澶州如今,也不指望朝廷提供什么帮助。” “可这大义名分,哪能随便丢掉?” “你要须知,咱们的后方,还有个真定知府。” 除非扯旗造反,攻下真定府。 截留整个澶州的赋税,变成庄家的独立王国。 可那样一做。 有多少人?愿意听从庄家的号令? 还有,庄家哪有本事? 独立扛起,抵抗辽国的重担? “咱们,不但要哄着沈忠信。” “就连沈麟,都不能轻动!” 庄子才叹息道。 “那小子借着老张的遗命,不但扣下了所有斩马重刀。” “就连你爹我,交了银钱的订单。” “他也以缺乏上品铁矿石为借口,拒绝交付了。” 还有这事儿? 庄名扬顿时火冒三丈。 “反了他了!” “一个小小的千户而已。” “爹,你放我出去,儿子带着水军,封锁他的商路。” “困也困死他!” 他没说打上门去。 听说,泸水铁城已经快建好了。 奔波几百里,去攻一座坚城。 单单一个水军千户部,可做不到。 从澶州调兵也不现实。 老爹还没拿到总督的任命文书呢。 屁股没坐稳,就挑起内战? 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庄子才却摇摇头。 “你呀,要是有那沈麟一半儿的聪明劲儿。” “也不至于被你爹我,勒令闭关读书了。” “那小子,狡猾得很呢。” “他可没说,要扣了你爹的银子。” “就是二十炼精铁,不给了。” “还随船送回来两个月的十炼精铁,你知道,这意味着啥?” 庄名扬倒吸一口凉气。 “两个月的?十万斤?” “老天,这家伙炼铁的本事。” “堪称……大周第一了吧?” “确实,我庄家不能和他撕破脸,这家伙太会做人了。” 父子俩心里明镜儿似的。 沈麟此举,明显的表态了。 你庄家要扩充军备,总要精铁吧? 一旦局势不好,交通断绝。 除了我泸水铁城,你上哪儿买去? 张峰奇确实下了一手好棋。 在泸水河畔轻飘飘落子,就扶持了一头幼虎。 爪牙未必锋利。 一旦逼急了,幼虎同样能咬人。 庄子才突然呵呵一笑。 “沈麟这般锋芒毕露,也未必是好事哦!” “要知道,大周朝的水,深着呢!” 第四十三章 不甘心 红娘子一看沈麟他们真的后撤了,又开始心疼起自家的损失,气的原地跳脚。 “咋这样呢?咱们家那些马儿,养了好几年,可是有感情的!” “还要被这些混蛋吃肉,我……” 白娘子也心痛。 费尽心机策划的“大买卖”。 确实演砸了。 要不是对面的梁家人,也算北邙山十八寨之一。 人家手下不留情的话。 马匪陈家,这回绝对要栽个大跟头。 肯定不是死九匹马那般简单。 “傻丫头,见好就收吧!” “咱们那些马,二百两银子都值不着。” “可咱们搬粮食,往二百两以上搬,不就得了?” “快点,别磨叽!” 两姐妹商量了一通,说得彼此眼神贼亮。 于是,沈麟发现自己吃亏了。 这帮马匪可是真能扛啊! 他们那五辆伪装的,破戏班子马车,原本散落一地。 不但飞快地组装完毕,还居然全部满载。 装走一百几十担麦子,指定有。 二十五、六匹完好的战马,一边搭一担。 有的力气大的,背上还托一袋。 他们又不知从哪儿弄来几辆独轮车,一样死劲儿装。 不仅仅要麦子,他们还顺便搜走了不少菜油和盐巴。 要不要这么狠呀? 等这帮人走了,沈麟叹道。 “娘的,今儿买高价肉了!” “小四儿,去把躲山上的车夫叫回来。” “其他人,把死马抬到空了的牛车上。” “咱们回家!” 这边的马匪,全部变成了两条腿走路的山匪。 有兄弟开始算账。 好像,咱们这么搞,居然多赚了几十两银子? 以往下山打劫,都是老寨主全盘谋划。 也从没跑这么远过。 进安定县,打着戏班子的幌子,还是两姐妹第一回这么干。 其实,就算老寨主主持的那些抢劫行动。 一次收获超过百两银子的,都少的很。 县城表演三、四天,一帮人总共才赚了十七八两银子。 还得交一半儿杂税。 要是次次大赚,陈家寨怎么过得那般困难? 马匹少了三分之一,沿途藏的那些草料就能省下来。 虽然负重太多,消耗也大一些。 一进一出,反正不亏。 走着走着,红娘子停住了脚步。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 白娘子吃了一惊。 “无双,不得胡闹。” “我知道你不甘心,败就败了。” “任你武功再高,你顶得过梁家的远距离神射么?” “再说了,咱们还小赚了一把。” “人家没阻拦,够仁义了!” 红娘子狡倢的眼睛珠子,骨碌碌直转。 “对呀,姐姐,你也说梁家人擅射。” “可你见过?一百步就破甲的奇怪弩弓么?” “咱们的骑弓,也算精良的小梢弓了吧?” “射穿皮甲,也得五十步呢!” 她这一说,一帮马匪的兴趣。 立刻提起来了。 “无双说的对呀,一百步射死马儿,那破皮甲妥妥的!” “啊呀,咱们要是有这种好弩,哪需要近战?” “就是,远远吊着,也能把朝廷的骑兵给耗死。” …… 最后,有个弱弱的声音问道。 “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 “这么好的弩弓,不容易弄到吧?” “刷!” 所有人,顿时沮丧起来。 射程这么远的宝弩。 梁家人,还不得藏着掖着? 虽说都是邙山十八寨的好汉,可平常也没啥交集。 人家能把看家吃饭的宝贝,卖给你? 红娘子却道:“我不认为这弩,是梁家人制作的。” “他们有这本事,也不会在邙山十八寨尽陪末座了。” 白娘子眼中精光一闪,有些心动。 “妹妹,你是说……跟那位?他们视之为主人的小白脸有关?” “也对,他两臂绑的的手弩,更加精良。” “天哪,且不说那飞快的上弦速度,单单是二十步破甲的恐怖能力。” “都是闻所未闻了。” “寻常手弩,十步能重伤无甲者,就很了不起了。” 其他马匪则认为。 如果有了手弩,哪怕射程近一些。 抛弃小梢弓,也完全可以了。 毕竟马上作战,飘忽来去。 多二十步,少三十步影响不算大。 关键是上弦速度,还省力。 如果远有那种奇怪的大弩,近有精良手弩。 陈家精骑,绝对天下无敌了。 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啊! 红娘子道:“我回去,跟踪那个小白脸。” “无论如何,也要偷出样品和制造技术来。” “这可比抢几百担,甚至几千担粮食来的划算!” “如果装备这两种弩箭,咱们就可以跨过黄龙江。” “去对岸的辽国,抢马、抢钱、抢粮食了。” “何必要祸害咱大周子民呢?患得患失,真真愁死个人!” 沈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劝说那帮躲起来的马夫继续送货。 当然,等他们空车返回的时候,就可以分散走。 目标小,谁还会抢一头牛,一辆破车呢? 大队人接近沈家集的时候。 粱直突然道:“麟哥儿,我……我好像有被孤狼跟着的感觉。” 梁自忠也恍然,一拍脑门。 “哎吆,我也有呢。你不说,叔还不敢确认!” “麟哥儿,咱们被人跟踪了!” 沈麟当然不怀疑。 经验丰富的猎人,常年跟虎狼搏斗,穿行在深山老林里。 他们的直觉异常敏锐。 绝对不容置疑。 “妈蛋?难道还有其他的土匪盯着咱们?” “居然,让你们几个老猎人,都感到了危险?” “那,对方一定很厉害。” 粱直道:“会不会是陈家姐妹,输了不甘心?” 梁自忠摇摇头。 “不应该呀,咱们山里汉子,讲究个直来直去!” “输了不要紧,下次吸取教训就好了嘛。” “哪有这般死缠烂打的?” “我看,不该是他们。” 大哥,你太淳朴了。 沈麟轻笑道:“老梁,如果是陈家老寨主带队干这一票。” “他肯定跟你的想法一样。毕竟有惊无险,没吃亏不是?” “但是,那两个娘们,可不是山里汉子。” 啊? 还能这样? 娘们,就可以说翻脸就翻脸? 这么搞? 江湖信义何在? 以后,小伙伴儿们,还能愉快的玩耍么? 梁自忠神色一变。 “麟哥儿,陈家擅长近战和偷袭。” “红娘子、白娘子那轻身功夫,你也看到了。” “咱们家,才一丈三尺三的围墙,可防不住。” 沈麟拍拍他的肩膀。 “老梁,放心吧。她有轻功,小爷有苍蝇拍,不怕!” “过集市的时候,咱买点东西就好。”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杨成良的消息 也不知道,这位代理总督是什么意思? 他在书房里背着走,来回踱步。 “算了,回头再派个人去。” “把那些银子,折成水泥拉回来吧!” “五文钱一斤,肯定不行。” “臭小子趁火打劫?想得美?” “咱们澶州和定北县、鲁县的城防,得好好修一修。” “你可以出去了,去州城水军报道。” 庄名扬一愣。 “为啥?我不再协防安定了?” 他万分舍不得安定县。 每天进出安定码头的货船,足足几千艘。 随便收点过路费,就是好大一笔财源。 协防安定,还能沿着黄龙江,去太原府江面“狩猎!” 那边的走私船,可不归澶州管。 没打招呼的,随便抢就是了。 只要捞到一次机会,想不发财都难。 “爹,我不去安定,咱们庄家,损失就大了。” 张子才冷哼道。 “你还想被沈忠信?牵着鼻子走?” “上次,他鸡飞蛋打了,还掌握着不利于你的证据。” “他自然不敢乱说,但,只会把你拖你下水,越陷越深。” “我庄家不会有损失的。” “你广利表哥去了安定,效果是一样。” 庄名扬暗暗腹诽。 李广利那个刻板的家伙,能和你儿子一样? 哼哼! 等上一年半载,您老人家发现收入锐减。 就会想起自家儿子的好了。 没过几天,吴七就押着三艘千担级新船来找沈麟。 “麟哥儿,小庄滚蛋了。” “协防安定的水军千户,叫做李广利。” “好家伙,刚来三天,就搞得码头上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这有啥好奇怪的? 沈麟呵呵笑道。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反正,咱们的船也不常泊大码头,有啥关系呢?” 吴七拿出四块铁牌子,耸耸肩道。 “那家伙给每艘进出安定县的船只,都发了准入牌。” “就跟百姓户籍一般。” “没有这玩意的,根本不准停靠大码头。” “只能在江面上接受水军严查。” “你看,咱们这样的千担船,每年五两银子的税呢。” “这李广利,还挺会捞钱的。” 沈麟才不这样认为。 大周对船舶管理,原本就松懈得不像话。 原本的车船税,早就名存实亡了。 每艘船登记,发放牌照,不是应该的么? 黄龙江对岸,可是辽人。 人家要是派几艘快船,伪装冲入安定大码头。 放上一把火。 那损失。 绝对会让一帮土豪商贾痛彻心扉。 吴七这次来,问沈麟要了一百幅甲胄、复合弓和苗刀。 不过,怕引人主意。 这些武器,都是二十炼精铁的普通货。 就跟卖给陈家人的一样。 和沈麟军中的精工武器没法比。 但也足够了。 吴七已经扩招狱卒,还都是家族里的亲信。 他离不开安定县城,一帮亲人需要守护。 “落阳山贼寇,在鲁县,一战而灭。现在沈忠信有些松懈了。” “那些豪绅商贾,都吵着要停交商税呢!” 沈麟才不相信沈忠信,肯把半成品军队解散了。 “我那便宜二伯怎么说?” 吴七道:“他坚持,要再征收一个月。” “三十万两银子的商税。怎么的,也要把乡兵和班军练出来。” “然后,班军将成为常备军。” “乡兵还是由他的亲信率领,常驻各镇、里。” “算半农半军吧!” “三个月后,就不再发放饷银。” “每个乡兵,每月能领三十斤精粮,参与十天训练。” 沈麟不得不承认。 沈忠信这法子,很不错。 靠着每月不到万担的粮食,依然能维持不少兵力。 乡兵每月有十天训练期。 也能保证,战斗力不至于下滑。 反正,他们本来,就没啥野战能力。 懂规矩,听号令,守城还是可以的。 “那些商贾、豪绅能同意?” “他可是搜刮了三十万两商税,三个月可用不完。” “恐怕,武器、皮甲啥的,也都勉强装备齐全了吧?” 吴七抬头望着屋顶,盘算了半天才道。 “难!老兄,两万六七千人呐!” “就算所有武器甲胄,都是沈家集自造的。” “这么一搞,老沈也剩不下多少钱了。” “我看,坚持五个月,搞不好,乡兵的粮食就得停。” “七爷我呀,收到一些不确定的消息。” “听说鲁县那边,就死了一位大头领燕胜北。” “老二、老三却不知去向。” “还有,青州厢军原本有不少马匹,贼寇攻打了五个县啊。” “驽马、骡马也缴获不少吧?” “可澶州军战后统计,有点对不上。” 沈麟倏然而惊。 排除澶州军各部隐瞒不报。 贼寇逃走一大批马贼。 完全有可能。 这些人,可比十万拖家带口的贼寇,还麻烦。 马贼打一枪换个地方。 行踪飘忽不定。 难怪吴七忧虑。 “这么说来,贼寇死灰复燃,完全有可能?” 吴七苦笑道。 “当然!” “可现在,澶州最能打的重骑兵,也残了。” “虎大龙正带着人,躲在落阳山舔舐伤口呢!” “你说,这帮马贼要是潜入安定县,呵呵……” “七爷听说那位三头领,可是叫杨成良的。” 沈麟脸色古怪的不得了。 “杨成良?不会这么凑巧吧?” “他当初,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里长。” “怎么混上大贼寇的?” 这下子,两兄弟都有点麻爪了。 很奇怪么? 大半年前,沈麟还一碗麦饭都吃不起呢。 如今不是照样有一座十里之城,三千多步骑么? 当初,贼寇截获扩修落阳古道的两万苦役。 其中,就有好几百安定县的地痞。 刘大江,沈铁柱他们,不都在里头? 杨成良好歹,也当过多年的基层小吏。 识文断字,颇有些手段能力。 而且,他自己还坚持常年练武,自称有勇力。 他一旦加入贼寇,只要没有第一波送命。 脱颖而出,很难么? 吴七悠悠地道。 “麟哥儿,你地小心些了。” “如果真是咱俩认识的杨成良,马贼来安定县。” “几乎十成十。” 可恨的带路党,防不胜防啊! 沈麟现在,不大指望沈忠信。 一切,还得靠自己。 “没啥,马贼可不善攻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倒是你,手下不过一百狱卒,轻易别乱跑了。” “一旦有啥危险,哥哥我鞭长莫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卯爷丁婆 吴七哈哈一笑,豪迈极了。 “这天下,能拦得住七爷和我飞电兄弟的,可找不出几个。” 你牛叉! 一人一马都算极品! 送别吴七,沈麟对梁自忠道。 “传令下去,各城门,加强戒备。” “是,大人!” 城墙完工,可老百姓还舍不得走。 农闲季节,回家也没啥事儿做。 在泸水铁城干活儿,就算没有工钱拿,可吃得好呀。 顿顿饱饭不说,还鱼肉管够。 没看到老少爷们,脸色都红润了,膘也养起来了? 孩子们不再流着清鼻滴乱跑,也能帮上忙了? 更重要的是,家里的口粮省下来了。 在这么干下去。 明年春荒,都不用挖野菜饿肚子了。 沈麟经不住里长村长们的哀求。 他原本打算城墙完工,就让老老少少回去的。 现在好了,一个个吃惯了免费伙食。 舍不得走了。 那就继续吧。 按照规划图改造老房子,修大马路。 避难屋就按照全新的标准来建。 愿意搬来城内常驻的,也不是没活儿干。 至于住房问题? 先修建好了,再决定怎么分配。 白给不可能。 条件太好了,容易滋生懒惰和腐败。 沈麟是过来人,见识自然不同。 壮男壮妇是建设的主力。 老弱妇孺可以去储存柴河,烧炭也行。 当然,更多的人,却被打发到荒草滩,收割草料。 晒上几天,大捆大捆地送回内城。 新仓库建了不少。 也不担心没有没有地方堆放。 马匹牲口多。 过冬总不能全吃杂粮、精料、鱼骨粉吧? 还得按照比例加入干草,才有利于牲口消化。 南城墙上,一位头发花白的驼背老头趴在垛口上。 眼前是波光粼粼的泸水河。 背后是热火朝天的忙碌场面。 他一时间,有些怔怔出神。 不一会儿,他的老伴儿,被大家叫做丁婆的老太太。 拄着根木叉子拐棍,蹒跚着沿着马道缓缓走来。 “哎哟喂,你个死老头子,瞎跑个啥?” “害得老娘找了半天?” 城墙上几个当值官兵忍不住笑。 “丁婆,您在底下,嗷儿一嗓子不就行了?” “卯爷耳朵灵着呢!” “哎呀呀,卯爷,不是俺们说你。” “年纪大了,别老上城墙吹风,容易着凉。” …… 卯爷敲了敲尺半的黄铜烟锅子,不服输地嚷嚷道。 “说啥呢?说啥呢?” “一个个小兔崽子,嫌弃谁呢?” “想老头子我……当年二十郎当岁,咳咳……” “一个猛子能扎到黄龙江对岸去,你们信不信?” 我去! 一帮小兵都翻起了白眼。 卯爷啥都好,就是喜欢吹牛。 黄龙江最窄的地方,都有四五里。 你以为是咱们面前的泸水河呢? 一个猛子扎过去? 不换气? 神仙都做不到。 你说大夏天游过去,还有可能。 那时候,飞狐县还是咱们大周的领土。 来往也算方便,没啥危险。 “死老头子,不吹牛你会死啊?” 丁婆走过去,伸手去拧他的老耳朵。 被卯爷笨拙地躲过了。 “哎哎,停手停手!” “娃娃们看着呢!” 丁婆低声道:“咋了?你还喜欢上这地方了?” 卯爷低声叹气。 “人人吃饱饭,个个有活干。” “城防坚固,兵精粮足,真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你不喜欢啊!” 二老沿着马道去远,顺着斜坡往下走。 丁婆低声警告道:“你呀,可别忘了,咱们是干啥的?” “养老?这辈子除了死球球。” “你就别想躺下喽!” “上面的命令,传下来三天了,你还打算拖到啥时候?” 卯爷嘟囔道:“就没见过这样的乱命。” “咱俩潜伏十年,任务也是明明白白的。” “启动暗桩?去执行绑票的活儿?” “也亏那帮人想得出来!” 谁能想到? 两位在北江里,马场村定居十年的老态龙钟之辈。 竟然还肩负着别的使命? 没准儿,他们这幅老态,伪装的成分也不少。 丁婆低声呵斥道。 “行了,崩叨叨了!” “你我这身板儿?能抗得住上边的严令?” “两天内,必须动手!” 南墙下,是大片最先搭建的木屋,现在还没拆呢。 因为,这里提供着上万人吃喝。。 柳楚儿穿着一身蓝布衣裙,高挽着袖子,露出白嫩的藕臂。 一看这位城主夫人,肯定又在大食堂忙活了。 她朝着两个老人招招手,脆生生的喊道。 “哎哎,卯爷,正找您呢!” “丁婆,您也帮帮他,鱼骨又够一马车了。” “赶紧送去内城东的磨坊。” 两个老的笑眯眯地哎了声。 彼此间,却交换一下隐晦的眼神。 动手不? 目标落单了,可以动手! 两人跟着柳楚儿来到堆满杂物的后院。 此时,那些大婶子小媳妇儿,都在厨房里忙碌。 后院空无一人。 丁婆突然指着城墙上惊呼道。 “哎呀?好大一只鸟。” 柳楚儿也是个好奇的,不由得抬头观望。 城墙上的官兵们,都守在女墙那一边呢。 谁有功夫注意内墙之下? 丁婆迈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矫捷步伐。 欺身而上。 柳楚儿也练了好几个月武艺了。 可此时的她。 在丁婆面前,宛若不会走路的婴儿一般。 丁婆的左手,捂住柳楚儿的小嘴。 右手掏出一块红色手帕。 只是往柳楚儿的琼鼻上一蒙。 这丫头,就翻着白眼晕倒了。 马车就在跟前。 两人把晕倒的柳楚儿往马车里一放。 盖上鱼骨和毡布,捂得严严实实。 “驾!” 卯爷跨坐上去,扬着鞭子就往南城门驰去。 堂堂城主夫人,要是半天不见身影。 那几个粗枝大叶的女卫再迟钝,也晓得到处找了。 丁婆坐在毡布上,摇摇晃晃。 很快,马车就到了城门口。 执勤的士兵好心地提醒道。 “卯爷,你今儿是不是喝酒了?” “鱼骨该送去东边的内城。你跑南门来干啥玩意?” “丁婆,您抓稳些,别掉下来了!” 卯爷老眼一翻,一脸褶子抖了抖,没好气地笑骂道。 “小兔崽子们,懂个球哇!” “上面没招呼,爷爷我,才懒得瞎跑呢!” “老婆子,拿几块给他们看。”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何而来 丁婆顺手,从毡布下取出两块脸盆大的龟壳。 比划着嘟囔。 “你们呐,一帮小猴子挑嘴。” “才吃上几天饱饭?就嫌弃鱼刺多了?” “这大壳壳硬的很,粉碎了都是渣渣,咋喂马呀?” “夫人发话,让老头子拉去荒草滩埋了。” “赶紧检查,咱们还赶着回来吃中饭呢!” 门口的守卫们,对卯爷熟悉得很。 他经常架着马车进进出出。 不是送粮食去兵营,就是拉草料回城。 一天还不得? 跑个十几趟? 怀疑谁? 也不可能怀疑这样两位,老态龙钟的人。 走路都拄着拐棍,还能干啥坏事不成? 几个守门的军兵挥挥手。笑嘻嘻地放行。 “一堆乌龟壳壳,检查啥呀?” “快走快走!” “就是嘛,别一会儿,连鱼汤都喝不上了。” “哈哈哈,没错,那些半大小子贼能吃。” “得亏咱们大人家底子厚,经得住糟蹋!” …… 马车飞快提速,沿着新修的河边水泥路,跑的又快又稳。 不得不说。 当下的泸水铁城。 自沈麟以下,都太稚嫩了。 打仗没问题。 都是一帮子热血青壮。 只要沈麟大手一挥,嗷嗷叫着冲上去了。 装备精良,士气高昂。 可要说护卫和警惕性。 实在差太远了。 他们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别让外面的人混进来。 查的不可谓不严。 但十里八村的自己人,就足够松懈。 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 比如堂堂的城主夫人,突兀地就失踪了。 可长期跟随她的四个女卫,还在厨房里忙活呢。 一贯大大咧咧的梁菊花,剁完一盆子山芋。 顺手在大屁股上擦擦。 “哎哎,夫人去哪儿呐?” 有些蠢萌的梁兰香,从灶后探出脑袋。 “不知道呀?应该,去茅厕了吧?” 梁菊花骂道。 “死丫头,夫人去厕所,都不跟两人?” 梁青竹提着一桶水倒进大锅里。 “不对呀,我记得夫人……刚才端着一盆子鱼骨头去后院啦。” 这下子,四个蠢蠢的女卫都觉得不对了。 梁兰香瞪着大眼珠子。 “多长时间了?” 梁青竹把空桶一扔,抬脚就往后院冲。 “不下一刻钟了!” “夫人……” 老天,抛开夫人这么长时间? 咱们算哪门子护卫? 回头村长大叔,还不得剥了咱们的皮? 晾到城墙上去? 四人冲到后院,哪里还有柳楚儿的身影? 这下糟了? 夫人上哪儿去了呢? 大姐梁菊花着急忙慌地吼道。 “分头找!” “喂喂,城头上的,你们看到夫人了么?” 城墙上探出二三十个带着头盔的脑袋。 一个小旗官纳闷地问道。 “菊花姐,夫人没上城头呀!” “你还是……在大厨房找找吧?” 这一通乱找。 知道柳楚儿不见的人越来越多。 柳楚儿一向温柔心善,谁不待见她? 可以说,在泸水铁城,千户兼城主—— 沈麟的人缘,都没柳楚儿好。 老天,这么好的人儿,突然失踪了? 快找! 沈麟正在锻压坊琢磨新的图纸。 他觉得以往的水力锻造机械,结构太复杂,功效太低。 五六百斤的铁锤,也可以升级了。 因为现在的水塔是贯通式的。 装满水,一两万立方,可以长时间连续使用。 水位高度是固定的。 可如果?把地面下挖一米呢? 让操作台与地面等平,岂不是省了材料上上下下的麻烦? 几组齿轮也可精细化,简单化。 最好一次定型,免得改来改去。 畜力、水力机械,就算走到尽头了。 要追求更好的动力,更高效的做工,就得大换装。 比如,造出蒸汽机! 折腾那玩意,难度很大啊! 沈麟正想的投入,梁平急匆匆地跑进来。 “大人,出事了!” 看到二叔和其他师父,都关切地望过来。 沈麟摆摆手。 “出去说!” 到了外面,梁平抹了把汗,急得语调都变了。 “大人,夫人失踪。” “两……两刻钟之前!” 沈麟惊地拔腿就跑,他的脸色也变了。 都半个小时了? 柳楚儿不可能撇开那四个萌蠢萌蠢的丫头,自个儿玩去。 看来,多半是。 她被人绑票了。 “出事地点?” “南城工地厨房,后院。” “有何蛛丝马迹?” “走了一两运输鱼骨头的马车。” “谁?去哪儿?” “驾车是卯爷丁婆,往荒草滩去了。” 沈麟又气又自责。 那对老夫妻他认识,看着挺憨厚的。 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一直以来,鱼骨头大伙儿都舍不得扔掉。 晾干了,就会送到内城水磨坊,磨成鱼骨粉。 喂养牲畜,效果比粗粮还好。 人家都反其道而行之,去南门了。 没有手令,岂能随便放行? 就算城里随意运送一车马料出去。 你们还不得检查一下通行证? “派人追了么?” 梁平道:“梁直带着三十骑,已经追上去了。” “大人,会不会是?敌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沈麟急问道:“两刻钟内,还有出城的马车?” 梁平道:“正在核查,还来不及禀报。” 沈麟针对身边的几个亲卫喝道。 “都上马,你们跟我去荒草滩。” “梁平,你留在城里,封锁四道城门。” “如果之前有出城的马车?派人飞马去追。” “妈蛋,小爷还不信了!” “咱们这座城,安保就是个筛子?” 一帮手下都感觉脸上发烫。 连自家主母都丢了。 这安保守卫,可不就是个筛子么? 流浪滩军营,距离城墙只有三里。 这边已经人喊马嘶了,动静搞大了。 骑兵四处驰骋,在流浪滩和荒草滩之间拉网搜索。 沈麟心中稍安。 再过去,就没有正经道路了。 贼人就算绑票了柳楚儿。 马车也跑不了太远。 如果弃车步行,还带着个人质。 沼泽盐碱地,可不好走。 那两个老家伙,隐藏的很深呐! 可偏偏,为何要绑架柳楚儿? 就因为她武力够低,方便下手? 不对,柳楚儿对自己的重要性。 不言而喻。 对方最终的目标。 还是我沈麟! 一看到沈麟疾奔而来。 陈云远远地喊道,语气中透着惊喜。 “大人,找到那辆马车了。” “深入荒草滩一里半。” “丁婆、卯爷挟持了主母,要跟您谈判。” 第一百二十章 精铁技术惹人馋 要谈判? 果然是冲着我沈麟而来。 挟持柳楚儿,必有所求。 梁自忠带着五辆马车从军营里疾驰而出。 车上蒙着厚厚的黑色毡布。 知情的都明白,底下装的是什么。 沈麟朝着他点点头,看来这些人的反应,还算快速。 “老梁,人家不是傻子,三辆足够了。” 北方的深秋,气温降得很快。 太阳高悬在空中,却没多少炙热之感。 茫茫的荒草滩深处,盐碱地,水潭,沼泽密布。 西北风吹得杂草东倒西歪,簌簌作响。 还好这一片儿靠近泸水河,多以沙土,鹅卵石为主。 运输方便,野草也差不多割光了,车马勉强可以通行。 沈麟带着人走了一段,就听到红娘子在前面喝骂。 “两个老不死的。” “咱泸水铁城哪里对不起你们?” “柳楚儿招你惹你们啦?啊?绑架谁不行?” “偏偏绑架她?” “如果楚儿受一点点伤害,姑奶奶发誓。” “一定会追杀尔等到天涯海角!” 隔着一个绿幽幽的水潭,卯爷的驼背不见了。 他挺直了身子,盘腿坐在地上,慢条斯理地抽着旱烟。 “呵呵!” “红娘子,陈天浩次女!” “你家绑票勒索,劫掠杀戮的事儿可没少做。” “得了吧,别在这里冒充啥江湖侠客。” “咱们呐,彼此彼此!” 沈麟远远一听,心里不由得往下沉。 娘的,雇佣陈家子弟入军,这是保密的。 当初早就谈好了,平常都不得乱说。 以免被有心人听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好歹是个千户,铁城驻军也是朝廷经制正规军。 跟山里的贼寇马匪勾结,罪名可不小。 红娘子气的直跳脚。 要不是顾忌着,丁婆带着柳楚儿躲着不现身。 她早就命令手下弩箭齐射了。 反正隔着水潭,也不到两百步。 对方连一件皮甲都没有,还不得射成刺猬? 老家伙。 你这是有恃无恐啊! “你你你……欺负弱女子,算什么江湖好汉?” 卯爷耳根子一动,觉察到大队骑兵正在小跑而来。 他拍拍屁股缓缓站起。 “喂,小丫头,别浪费口水了。” “卯爷我可不是啥江湖好汉,哈哈哈!” “等了这么久,沈麟也该来了吧?” “让他过来,咱们爷俩好好唠一唠。” 水潭边的官兵越聚越多,纷纷平端弩机。 只要上头一声令下。 大家恨不得射死这个可恶的死老头。 夫人温柔善良,与世无争,你都下得了手? 简直气死人了。 沈麟跳下马来,朝着梁自忠使了个眼色。 对方会意。 后面的马车也艰难的推了过来。 一帮军官呼吸急促,双眼喷火。 就两个老的快死了的家伙,居然惊动了这么多人马? 偏偏,卯爷丁婆太会选地方了。 隔着水潭,他们身后就是更加荒芜的地方。 杂草横生,沼泽密布。 平常谁也不回深入,主要是深处太危险了。 不过,人家既然选在这里。 还毫无顾忌地等着大家来。 那就说明,卯爷丁婆早就在荒草滩探好了路。 他们不担心走不出去。 “好了,我来了!” 沈麟走到水潭边,朝着对面喊道。 “卯爷,如何做才能放了我家娘子?” “有啥条件?你说!” 他指指后面的马车。 “黄金、白银我都带了些!” “只要你开口,没啥不能谈的。” 卯爷在鞋底上敲敲烟锅子,老脸上闪过几分讥诮。 “沈麟,千户大人。” “还真当老夫?是目不识丁的泥腿子?” “你且掀开那些黑毡布试一试?” “车载床弩,你当老夫没见过?” “退后退后,兵马,武器统统退后,不得绕路,不许包抄。” “咱老子可不想见血,好好配合些,对大家都好!” “沈麟,你一个人过来。” 众人暗自心凛,老家伙没少刺探啊。 一直存放在流浪滩军营中的车载破阵弩,他都知道? 咱们偶尔试射几回。 警戒游骑都洒出一两里了。 老东西不可能靠近。 说明他懂军械。 这些日子,城墙上也在安装破阵弩。 他远远的,看到实物很正常。 但能联想到这三辆马车里都装着破阵弩。 那就很不简单了。 沈麟打出手势,示意梁自忠等人后退五十步。 他不相信,老家伙能摸透了破阵弩的性能。 “卯爷,楚儿呢?” “我过去不要紧?怎么确定?她是死是活?” 卯爷裂开一嘴黄牙,笑的很得意。 “简单!” 这家伙嘬唇呼哨,模仿者某种鸟叫。 “吁沥沥……” 完了还补上一句。 “老婆子,给沈大人,报个平安!” 红娘子咬的贝齿都快碎了。 低声骂道:“老东西,让你先得意!” “姑奶奶早晚……剥了你的皮!” 陈云警告道:“无双,你现在是军官。” “这里,不止你一个人着急。” “谁不想救出夫人?” “得听大人的安排!” 茅草深处,丁婆打开葫芦,撒了些凉水在柳楚儿脸上。 这姑娘茫然地睁开眼睑。 转转眼珠子,她忽的一下坐了起来。 身边尽是茂密的草丛,太陌生了。 我不是在大厨房后院么? 这是哪里? 一抬眼,她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丁婆正笑眯眯看着自己。 熟悉的是,那一张满是橘子皮的老脸。 让柳楚儿倍感陌生的是。 老太婆的背不驼了,拐棍拧开一半。 露出一截雪亮森寒。 她以往听沈麟闲聊过。 有些江湖高手,会在拐杖中藏剑。 显然,丁婆就是这么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看走眼了啊! “丁婆?你不是丁婆,你……到底是谁?” 柳楚儿还是很惊慌的。 她不觉得自己学了几个月的武艺,就能派上用场。 “这……这是哪里?” “你……你要干啥?” 老太婆桀桀怪笑道:“我?当然是丁婆啦!” “丫头别怕,老婆子不想对你咋样。” “咱们呐,只想从你家相公哪里弄一样东西。” “你乖乖的,保证一点嫩皮都掉不了。” 柳楚儿双手撑地,惊慌地拉开一点距离。 “你……你们想要啥?” 丁婆笑道:“没啥,就是要你家冶炼精铁的技术而已。” “来,给你家相公,打声招呼。”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相公妥协吾宁死 什么? 想要我家的精铁技术? 柳楚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啥也不懂的小丫头了。 她好歹管着百十个人的织布坊,染布坊呢。 从沈家堡发展到泸水铁城。 自家实力一步步壮大,她都是亲眼见证过来的。 耳濡目染之下,她的见识也一天天不同。 “不可能,我家的精铁技术,关系到天下安危。” “我家相公早就说过了。” “不……不能随意扩散!” 瞅着这丫头惊骇欲绝的神情。 丁婆不屑地撇撇干瘪的嘴巴。 “关系到天下安危?” “嗤?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知道天下有多大么?” “自己还端着一碗麦饭,上顿接不着下顿呢。” “你就牵挂着满天下的穷人?能不能吃上饱饭?” “歇歇吧,丫头!” “快点,给你家相公,报一声平安!” 柳楚儿心道,相公多半已经到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都着急成啥样儿了? 不行,我要告诉他。 这两个老鬼不是好东西。 “相公,我没事儿!” 柳楚儿脆生生的嗓音,带着些惊慌,几许害怕。 “你……你不用管我了!” “他们……他们要精铁技术……” 丁婆没有阻拦,喊吧喊吧! 反正咱们已经准备了后手,不怕走不掉。 早点把目的说出来,也好。 免得双方扯皮,尽叨叨些无用的车轱辘话。 哪知道柳楚儿后面一句,却吓得丁婆赶紧扑过去。 “相公,我家秘术,岂可给与他人?” “与其泄露,遗祸苍生。” “相公妥协,吾宁死啊!” 这丫头,一早就瞄着那把斜插在地的拐棍剑了。 她就地一滚,伸手就去拔。 慌得丁婆死死按住她,反剪手背。 “哎哎哎,你个死丫头片子,倒是刚烈。” “多大的事儿?至于吗?” 外面的众人。 原本听到柳楚儿还算平安,无不心中大定。 可后面话锋一转,竟然要寻死觅活了? 这还得了? 所有人都踏前几步,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这下子,连卯爷都惊慌起来。 “哎哎,都别激动。” “老夫……没打算害人性命。” “沈麟,不就是一项技术吗?” “难道,你真舍得柳楚儿的命?” 沈麟挥挥手,示意大家不要冲动。 他怎么舍得?抛弃患难与共的柳楚儿? 别说区区一项精铁技术了。 啥玩意不能换? 他脑子里,缺赚钱的好技术还咋的? 以往给手下人说技术如何如何重要,必须保密。 那是自家人,还没受到威胁。 眼下,与柳楚儿的安危相比。 他沈麟有啥舍不得的? “好,我答应了。” “楚儿,你个死丫头,别乱来。” “这里,相公我说了算!” “卯爷,说吧,怎么交易?” 红娘子急道:“麟……三思!”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也就她快人快语。 其他人,梁自忠,陈风、陈云都欲言又止。 谁都知道。 精铁冶炼技术,对泸水铁城的重要性。 那是天下独一份儿啊! 可谁又愿意?眼睁睁地看着柳楚儿去死? 这个选择。 太难了! 沈麟暴躁地打断红娘子地话。 “这天下,重要技术不知凡几。” “但是,技术是不断革新的。” “没有那一项技术,能换得了我身边人的性命。” “柳楚儿不可以出事。” “你……他……包括他们……” 沈麟一一指过去。 “没有大家陪着我沈麟一起走下去。” “守着一堆破技术?有他娘的屁用啊?” 对面的卯爷竖起了大拇指,呵呵称赞道。 “好,沈麟,说很好。” “拿得起,放得下!” “有情有义,方为大丈夫也!” “你一个人,过来吧!” “咱俩唠唠就行。” “其他人,都别动哦!” “你们不妄动,沈麟跟柳楚儿,就不会掉一根头发。” “再重申一遍,老头我只求技术,绝不滥杀无辜。” 沈麟解下佩刀,晃晃双手。 卯爷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他大喝道。 “袖子挽起来……哈哈!” “果然,你小子不老实,还有两套手弩呢?” “都留在原地,空手过来。” 当然,他也知道,沈麟本身是个书生。 身上就算带着些飞刀飞针等暗器,也威胁不到他。 可手弩这玩意就不同了。 上弦瞄准就行。 近距离,威胁很大的。 沈麟知道,自己遇到了老江湖。 小手段无用,那就别耍了。 妈的,唯一两件自保武器,都被解除。 这回,可真是清洁溜溜了。 绕过水潭,踏着噗噗直响的松软草地。 沈麟一步步靠近卯爷。 其实柳楚儿离得并不远。 丁婆卡住了她的双臂,感觉就像被上了铁铐一般。 别说寻死了,动一下都难。 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往下掉。 透过草丛,他看到沈麟过来了。 这下咋办呀? 咱家两个战斗力最弱的,全被别人控制了。 那还不由得对方肆意索取? 她现在就恨自己太不争气了。 为何那般不小心? 为何如此天真? 毫无戒心? 随随便便就相信外人? 为何不好好跟着红娘子练武? 整天就像多赚些钱,为自家相公分忧。 可咱家就算有了金山银山,要来何用? 偏偏自己,却成了相公的软肋。 现在咬舌自尽,都来不及了。 相公已经走到了卯爷的跟前。 他落入人家手中,我柳楚儿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悔之晚矣! 沈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说吧?怎么唠?” “是不是?先把楚儿放了?” 卯爷呵呵笑道:“不急,咱一点都不着急!” “慢慢唠!” 沈麟面色一寒。 “老东西,你不着急,小爷我着急!” “你知不知道?现在泸水铁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大半儿骑兵,都跑到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来了。” “防守空虚呀!” “你不知道,落阳山贼寇二当家,三当家都走脱了?” “有可能还带着好几千马贼,正在星夜赶往咱们安定县?” 卯爷被沈麟一顿急言骤语喷得一愣一愣的。 他原本镇定自若的神态变了,嘎巴了一下嘴。 “胡说八道,老夫咋没有收到相关消息?” 嗯? 沈麟剑眉一皱。 收到消息? 果然,你俩不是独行大盗。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百般试探终漏底 你们是有背景的人。 娘的,千万不要是黄龙江以北的啊! 精铁技术,一旦落入辽国之手。 哪怕自己只打算提供十炼、二十炼的工艺。 那也算遗祸无穷了! “胡说?你到底哪一方的?竟然蠢笨如此?” “你知不知道?贼寇的三当家,叫做杨成良。” “原本是咱们泸水河的里长?” 卯爷满是橘子皮的老脸抖了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就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哈哈,笑死我了。” “小子,以讹传讹的消息,你也信?”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咱们皇……黄龙帮早就知道杨成良这个匪首。” “怎么可能?是你们泸水河的前里长?” “杞人忧天,笑死老夫了。” “别瞎扯,说精铁技术!” 沈麟原本想从这家伙的话语中捕捉一些信息。 借以推断出,他到底来自哪一方? 可这家伙太小心了。 黄龙帮? 你哄鬼呢? 多半是随口胡诌的,当不得真。 好吧,小爷退而求其次。 “放了柳楚儿,本官当你们的人质。” 卯爷摇摇头,花白的胡子头发如风中乱草一般。 “不行,你要是闭口不说,咋办?” 沈麟轻蔑一笑。 “区区精铁技术而已。” “你们视若珍宝,本官弃若敝履,放人吧,不然免谈!” “总不能一切,都由你们说了算。” “本官还要不要点脸面?” 卯爷咧着一口大黄牙呵呵笑道。 “弃若敝履?” “你家娘子,可是宁死也要保守秘密的。” “你当老夫是三岁小孩儿么?” 沈麟一屁股坐下来,也不顾地上的潮湿。 楚儿这死丫头外柔内刚。 干啥要寻死觅活的? 这下倒好,让人家咬定青山不放松了。 可你以为小爷? 就没别的办法了? 笑话! 不管如何,先得把柳楚儿弄出去。 好歹,她也是泸水铁城的主母。 关键时刻,是可以安定人心的。 “一个不到十七岁的丫头,她才知道多少?” “本官掌握的技术多着呢。” “精铁冶炼,只是其一。” “雪花盐精炼技术,想要不?” “透明琉璃制造,大周还没有吧?” “香皂肥皂,洗衣服洗澡,比皂角方便百倍!” “有一种火炮,射程、威力,超过重型投石机几倍几十倍。” “一炮打出去,糜烂十里都是轻的,想不想要?” …… 巴拉巴拉。 沈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就像好久没找到可以秉烛夜谈的好友一般。 反正,小爷就说个名目。 至于内容? 你先慢慢猜去。 卯爷稀稀疏疏的花白胡子都快揪光了。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太夸张? 太匪夷所思了吧? 老天爷,降一个晴天霹雳。 劈死这个妖孽吧。 他说的那些技术,随便一样,只要变成现实。 往大了说,了可以利民、富国、强兵。 往小了说,也足以让一个大家族,传承几十上百代人。 不但衣食无忧,还能积攒巨额的财富和自保之力。 不相信吧? 人家都弄出精铁,水泥这般神奇的宝贝了。 更何况,眼前这家伙还精通水力机械。 看看他家的产量? 别的作坊几百上千人,累死累活,每个月的产量才多少? 他呢? 三四百号人,每天进进出出的马车又有多少? 用工少,产量出奇的高,还是精品上等货。 人比人,得死啊! 卯爷眼中精光爆闪。 他竭力压住那股,如野草般滋生的贪婪。 他知道,自己两口子,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马前卒而已。 不该是自己的,就绝不能胡乱伸手。 搞不好,老命都保不住。 算了,先搞定任务再说! “小子,别夸夸其谈了。” “说精铁技术!” 沈麟说的口干舌燥。 面前的老家伙居然不动心? 来头不小啊? 到底哪一方?才能培养出这等好手? 他原本怀疑的沈忠信和庄子才,应该可以排除了。 来之前,他就了解到。 卯爷和丁婆潜伏在北江里马场村,都快十年了。 那时候的张子才和沈忠信,还下不了这般大一局棋。 暗桩? 不是随便一个探子,都能胜任的。 那需要耐得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寂寞和枯燥。 还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十年不暴露? 活的就跟两个老实巴交的村夫愚妇一样。 不容易呀! 他们到底来自哪里? 辽国密谍司? 还是大周皇城司? 真相越来越接近。 顶多,就是二者之一。 无奈之下,沈麟又转变了方法。 “卯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精铁技术,就算说给你听,你懂吗?” 卯爷晃着火折子,又点了一锅子旱烟。 抽的火星直冒。 到处是日渐干枯的野草。 你个老家伙,也不怕失火了? “嘿嘿,你不知道吧?” “当年,老夫可是在某家炼铁坊呆过三年。” “论及打铁炼铁的本事,开一家小作坊也绰绰有余。” 我去。 你这是有备而来呀。 怎么这般巧的? 看来你背后的黑手,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好吧,咱们说炼铁!” 既然老家伙不肯放人,还得换种方式啊! 沈麟整理了一下思路,不疾不徐道。 “大周的冶炼技术,无非不过是追求铁矿石品质。” “还有炉温控制对吧?” 卯爷喷着烟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没错!” “可他们只能出生铁。” “偶尔出一炉七八炼品质的熟铁,都得碰运气。” “老夫监察到,你跟庄家,都交易了十五万斤十炼精铁了。” “还有,你的制式装备,都用的是二十炼精铁吧?” 沈麟心里踏实了些。 这老家伙虽说没少下功夫。 连给庄家送精铁的事儿,他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很明显,他还进不去自家的锻压房和内城。 二十炼精铁? 那不过是小爷外卖的最高等级而已。 “你说的不错。” “本官能批量炼制精铁。” “十炼或者二十炼,仅仅在于铁矿石的成色而已。” 卯爷变得激动起来。 赶紧在鞋底上磕灭了烟锅子,期盼地盯着沈麟。 “说说,怎么做到的?” “你放心,老夫说到做到。” “咱只要技术,对你夫妻二人,绝对秋毫无犯。” “老夫也不想被陈家人穷追不舍,挺麻烦的。” 呵呵。 搞了半天,你对红娘子她们还挺忌惮? 那就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人心险恶忽变卦 沈麟举了个简单例子。 反正什么化学反应,含碳量的高低。 说出来,这时代的人也如听天书,根本搞不懂。 “熬过浆糊么?” 卯爷茫然地点点头。 “这……有啥关系?” 沈麟轻笑道:“不但有,还大大的关联呢!” “一法通,百法通!”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 “人呐,不能光凭经验做事。” “你得动脑子,多看多想。” “很多看似不相关联的事情,其实原理是相同的。” “这就是我能搞出好多新技术。” “你们背后那些蠢货,却只能费尽心机,巧取豪夺。” 令沈麟没想到的就是。 卯爷居然心有戚戚焉。 他点点头道:“有道理。” “大周的国势江河日下,就跟那些蠢货有很大的关系。” “都不愿去动脑子折腾新技术。” “也不愿意花钱养着能折腾新技术的人。” “呵呵,啥玩意都指着去抢?咱大周能抢过辽人么?” 老家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哎呀,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臭小子,别套老夫的话。” “说重点!” 沈麟心中一定。 老家伙,任你奸猾似鬼,还得喝小爷的洗脚水。 你背后的人? 不用猜了。 他娘的,这个破大周。 不亡都没天理。 除了大周皇城司? 谁还能一埋,就是十年的暗桩? 又有谁能让卯爷丁婆这样,本事不凡的老手服服帖帖? 十年如一日的坚守岗位。 不容易啊! 你们真想要精铁,下一份公文不就行了? 十炼,二十炼的,小爷敞开了卖总可以吧? 非得要行此下作手段,绑票勒索? 技术弄过去,又如何? 你们有邙山村那样高品位的铁山么? 这片山河,沈麟闲暇时也没少研究舆图。 其实跟自己前世的中原大地,没啥太大的区别。 就是地里名称不同罢了。 如果不出沈麟的猜测,地底下,恐怕相差不大。 举国上下,就是个妥妥的贫矿区。 就算偶尔有些高品位的铁矿。 要么埋在大山里,开采不易,运输不便。 要么就深藏在地下,找不找得到还两说呢。 “好吧,咱们继续说浆糊。” “要不要好好搅拌?加面粉时,能一股脑儿的倒进去么?” “出来的浆糊,尽是气泡疙瘩,能管用?” “冶炼也是如此,生铁,类似于不合格的浆糊。” 卯爷眼神闪亮。 他一拍大腿。 “对呀!” “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呐!” “原来,熟铁是这般弄出来的?” “不对,炼铁炉的温度多高?你怎么搅拌?” “难道,你还要慢慢加铁矿粉?” 沈麟笑道。 “当然不能直接搅拌了。” “那么高的温度,谁坚持得住?” “这得利用杠杆原理,在炉顶上架设搅拌设备才行。” “你有纸笔不?本官画给你看。” “区别当然有。” “你先得先烧大半炉生铁水,再慢慢撒入高品位的矿石粉。” “慢慢搅拌,让他们彼此熔炼在一起。” 卯爷倒是东西齐全。 他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小毛笔。 连砚台和松墨、纸张都提前备好了。 沈麟也像全无保留的样子。 提起笔就画。 “你看,这样……这样……” “人站在远处,推动这个杠杆就行。” “主要部件还是精铁打造,但是底下的搅拌扇叶得用陶瓷。” “陶瓷的熔点,比铁高很多嘛!” …… 卯爷连连点头。 他确信沈麟没啥保留。 因为这家伙画的每一样装置,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儿上。 绝对骗不过,他这个在炼铁房干过三年的老师傅。 可沈麟却提都没提他发明的专用风箱。 还有土高炉的结构。 这些都是迥异于寻常炼铁坊的。 细节决定成败。 没有足够的风力和氧气。 如果铁矿石品位高些,十炼铁确实没问题。 但二十炼精铁嘛,那就得凭运气了。 两人足足交流了半个时辰。 沈麟把一叠图文并茂的纸塞给卯爷,拍拍屁股站起来。 “行了,你是行家。” “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里有数。” “现在,履行你的承诺吧!” 卯爷仔细把那叠技术资料整理好,放入贴身内衣口袋。 老家伙也拍拍屁股站起来。 “老婆子,把小夫人送过来。” 柳楚儿哭的梨花带雨。 一见沈麟就扑入怀中。 “相公,你怎……怎可……” “奴家一条小命,值几个钱呀?” “死就死好了!” 沈麟双眼湿润,故意责怪道。 “瞎说什么?” “咱俩都要活的好好的!” “不许轻言生死,懂吗?” 柳楚儿扬起泪眼婆娑的双眼。 “相公,可是……” “他们要是辽人探子呢?” “咱们把精铁技术交给他……” “那大周……就完了啊!” “中原还不得生灵涂炭……” 这个…… 沈麟不好说,你家相公绞尽脑汁,不懈试探。 咱已经确定,他们就是大周人。 还他么是咱大周最大的特务机构。 皇城司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阴损玩意儿。 这时候,丁婆笑盈盈地道。 “小夫人,别的不能说!” “但,我两口子保证。” “这份技术,绝不会流落到辽人手里,就是了。” “你……可以走啦!” 甚么意思? 柳楚儿冰雪聪明,她顿时急愤不已。 小脸儿上满是惶恐。 “丁婆,卯爷,我可以走?” “那咱家相公呢?” 沈麟也没想到,两个老家伙还来这一手。 还是自己太年轻了。 考虑不周啊! 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自己还真没几分叫价的本钱。 除非。 鱼死网破。 “卯爷,丁婆,你俩……” “也太过分了吧!” 两个老家伙交换了一下眼神,多年的默契。 就算不说话,也能明白彼此的所思所想。 卯爷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啊,临时改了主意。” “沈大人,咱们还是没恶意。” “只是想让你跟咱们走一趟,烧一炉子精铁出来就行。” 柳楚儿可不知道,沈麟给的技术资料。 就是个半成品。 她脱口而出道。 “那还不简单?去我家工坊看看,不就行了?” 开什么玩笑? 咱俩既然敢在好几百骑兵精卒面前玩儿绑票,还谈笑风生的。 不就是仗着自己的身手。 加上这荒草滩的复杂地形么?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且做人质苦别离 去内城工坊? 那地方守卫森严,地形陌生。 一不小心,咱们就得着了道儿。 形式,就完全反过来了。 最后,怕是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丁婆桀桀怪笑道。 “放心吧,不会带你家相公走多远。” “就在澶州地界之内,找个地方实验。” “有个十天半个月,就足够了。” 沈麟心中暗叫不妙。 去了你皇城司的据点,小爷还有囫囵着走出来? 你们整天干的,就是黑暗中的勾当。 咱好歹是一堂堂千户官,居然被你们勒索绑票。 事后,要不要掩人耳目? 万一被被尔等杀人灭口? 岂不是死无对证? 不管了,先让这丫头逃脱虎口在考虑自己。 沈麟抱着柳楚儿附耳道。 “你先过去,不然红娘子他们,还不得失了方寸?” “你家相公,自有脱身妙计!” 柳楚儿仰着梨花带雨的小脸,满是不信。 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相公……我……” 沈麟吻了吻她的额头。 “乖……相公的话,你都不听了么?” “咱们俩这一路走来。” “奇迹,还少么?” “你记住,这样……这样……” 确实不少了。 柳楚儿经常都怀疑自己活在梦中。 也许,相公说的是真的。 不不不,我一定要相信他! 家里,绝不能乱。 小丫头松开了沈麟,咬紧贝齿一字一顿地道。 “卯爷、丁婆,我家相公但凡受到一点伤害!” “我柳楚儿发誓——” “必然,散尽家财!” “尽邀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汉。” “咱们,不死不休!” 小丫头的狠话,吓得卯爷丁婆的伪装脸皮一阵抽搐。 沈麟有一座城。 还有三千多精卒兵马。 他有多少钱财? 那些技术要是都卖出去了,又能换回多少钱? 就算自己两二人躲进皇宫。 都未必保得住脑袋吧? 沈麟佯怒道:“瞎说什么呢?” “还不回去?” 柳楚儿一步三回头地绕过水塘。 这边,卯爷和丁婆抓住沈麟,一晃就失去了踪影。 这还得了? 陈云红娘子都扑了过去。 柳楚儿张开双臂,拦着大家。 “都停下,相公有交代。” 最暴躁的红娘子都停住了脚步。 其他人赶紧围着柳楚儿。 “夫人?大人到底怎么说?” “是啊,夫人,再不追,就失去踪迹了。” “老天,这两个老货,言而无信,真该千刀万剐呀!” 柳楚儿举步往前走。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彻底成长了。 相公不在家。 自己也足以应对很多事情。 “直哥儿,你先带人回去,安抚军营和铁城。” “就说,大人在军营参与训练,半个月不会回去。” “相公的行踪,暂时保密。” “无双姐,老梁,陈云陈风,你们过来。” 几人聚在一辆马车上。 都紧紧的盯着柳楚儿苍白中带着几丝红晕的小脸。 这时候,决不能自乱阵脚。 且听听,大人留下了什么布置? 柳楚儿道。 “相公猜测,卯爷丁婆,九成九是皇城司的暗桩坐探。” “他们窥伺精铁技术,自己可用不着。” “这件事一定有大家族,或者大集团参与其中。” “原本他俩,是打算拿到技术就走的。” “可后来,怕是认为见不到效果,担心不保险。” “所以,他们需要相公跟着去,实验一炉精铁。” “我相信,短短几天内,相公当无人身危险。” 这信息量有些大。 他娘的,上面这些,都是啥人啊? 为了谋夺一项技术,竟然如此不择手段? 单单皇城司这样的庞然大物。 如果是找到沈麟要技术,或者定做武器。 沈麟能拒绝么? 他多半也会答应吧? 顶多有所保留的给而已。 可对方偏偏要出此下策? 看来,保不准是皇城司里面的某些重要人物。 利用手中职权,谋取私利。 梁自忠愁眉不展地道。 “如此说来,大人还是……有性命之忧啊!” “这帮人心狠手辣。” “炼出精铁之日,就是危险加身之时。” 红娘子心疼的不行,一时间方寸大乱。 自己对那个小白脸情根深种。 他要是有个好歹,我陈无双。 也不活了! “那……那咋办啊?” “皇城司里面,高手如云,还行踪诡秘。” “这已经……不是通过军队就能解决的了。” 陈云剑眉微蹙,冷声道。 “都别急,事情还有转机!” “夫人,大人可还有啥安排?” 柳楚儿点点头道。 “有!” “相公说,这些人急于验证,也怕夜长梦多。” “实验的地方,绝不会太远,很可能就在其他县!” “都记得相公传咱们洋文字母么?” “红娘子和陈风武功最高,立刻追踪。” “一有机会,可以实施营救。” “陈云带二百轻骑,走大路,重点监视忠县和马氏县!” “记住,联系字母——c!” “是!夫人!” 大家了然。 大人这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二百轻骑,肯定都是精锐。 这些人马上马下,都能搏杀。 陈云提醒道。 “无双,皇城司出动,肯定有接应和哨探之人。” “你俩一定要,格外小心!” “没有机会,先别强求。” “只要确定大人炼铁所在。” “速速和我们联系,大不了强攻!” “记住,联系字母——v!” 众人分头行动。 总算部队的保密工作不错。 加上柳楚儿四处走动,安抚人心。 泸水铁城和军营,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沈麟这边有些麻烦。 荒草滩到处是沼泽和陷坑,蚊虫特别多。 杂草遍布,臭气熏天。 越往深处走,就越是艰难。 “喂喂,你俩到底走过没有啊?” “别辨错了方向,给饿死在这鬼地方,就悲催了!” “我看你们的干粮,都没带几块吧?” 丁婆桀桀怪笑道。 “放心好了,大不了生吃些东西。” “荒草滩,是个宝地啊!” “就你们本地人愚昧,不知道利用。” “你看,遍地的芦笙、荠荠菜、还有蚂蚱。” “实在不喜欢?黄鳝、蛇、青蛙也是可以生吃的嘛!” 呃! 沈麟脸色一绿,有种想吐的感觉。 第四十四章 准备 对于沈麟的奇思妙想。 大伙儿当然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跟着沈麟进入沈家集市的梁自忠,却越看越不明白。 买了十张渔网,这可以理解。 俗话说张网以待呗。 但对方可不是普通人。 身上带着短兵刃呢,落网了不会划破么? 另外沈麟跑了不少杂货铺,开口就要未加工的火石原矿? 还搜刮了一大堆。 咱家用得着这么多? 火石跟抓贼,有啥关系? 不过看在沈麟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老梁也就不问了。 其他护卫就没这么多顾忌了,粱直和小四儿就憋不住。 沈麟笑道:“你们知道火石,为啥这般容易点燃么?因为里面蕴含了大量白磷。” “白磷的燃点很低,大概只有四十度。” “算了,你们也不懂啥是燃点。没关系,今晚让你们瞧瞧就明白了。” 等一行人回到泸水河村,太阳还没落山呢。 夏天日长。 家里的雇工护卫们一起动手,很快就搬空了粮食和九匹死马。 这几天,可以饱餐肉食了! 还好买了不少盐巴,否则可储存不住。 那些县城来的车夫,火烧屁股一般赶着车跑了。 柳楚儿很是担心。 自家的十匹好马,全都活蹦乱跳的。 那射死的,只能是对头的马匹了? “相公,马匪呀,会不会打上门来?” “我……我……” 这丫头向来胆子就不大。 多半被吓着了呢。 沈麟轻拍着她有些发凉的小手,温声安慰。 “别怕呀楚儿。这些马匪呢,听老梁说是北邙山西麓的。” “他们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到了这边,只抢劫,不杀人。” “现在呢,相公我略施小计,又赔了他们二百多担粮食物资。” “那些东西,算拖累不?” “所以,赶来骚扰我家的,能有几个人?” “你看看咱们院子里,站着一百多条好汉呐!” 柳楚儿噗嗤一笑。 还别说。 邙山村下来的一百多人。 个个悍勇,箭法出神入化。 确实,没啥好担心的呢。 不过,相公你都说赔偿人家了。 这也算略施小计? 能拖住多少人的手脚? 马匪不会找个僻静的地方丢下物资? 派两三个人看守? 梁自忠拍着胸膛保证。 “少夫人,咱家院墙,就这么点长度。” “我们一百二十人分成三班守卫。” “保证一只蚊子,都休想飞进来。” 柳楚儿与其相信沈麟的话。 还不如,相信老梁的保证呢。 她放心地跟着二叔三叔他们一帮人,去后院分割马肉。 天气热。 小部分肉,今天吃个新鲜。 大部分还得腌制。 晒成马肉干才能保存。 小媳妇们端着盆子,提着桶去清洗内脏。 都是苦日熬过来的。 才吃上几天饱饭呢? 这些东西在百姓眼里。 都是好东西。 沈麟则带着梁自忠一帮人。 把上百斤火石泡在大木桶里。 慢慢敲碎碾成粉末。 然后用纱布过滤出大量的泥土。 忙活了小半个时辰。 沥干了水。 桶底剩下一层稀呼呼的白磷。 “好了,楚儿,你们用马鬃扎的刷子,好了没?” 柳楚儿几个小媳妇端来一个大筛子,里面是几十把毛刷。 “好了,相公,你看能用不?” 沈麟哈哈一笑。 “咱家娘子的手艺,哪会不好用?” “各位,用小盆端着白磷糊糊。” “搭梯子,统统刷到围墙顶上去。” 粱直看得一脑门浆糊,终于忍不住道。 “麟哥儿?这玩意……真管用?” 沈麟笑着用刷子蘸了些白磷糊糊,在台阶下刷了几块青石板。 “都别踩哦,阴干了再说。” “听我的,先刷墙。” 既然这么神秘,那大家先憋着。 暂时不问了。 几十号人齐动手。 单层围墙的顶部,还不到一尺。 刷起来自然很快。 等吃晚饭的时候,一切搞定。 晚上要分班值守。 也没谁敢喝酒。 但是马肉宴种类不少。 心肝脾肺肾。 蹄筋、上脑、脆骨和各处精肉。 煎炸烹炒蒸煮炖。 柳楚儿带着一帮小娘,硬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一百多人,吃得大呼过瘾。 过年、婚丧嫁娶的宴席,也没这么丰盛过。 哪能让你,随便吃肉吃到饱? 李家大院紧挨着泸水河。 肉香味飘飘荡荡,直接飘到了对岸。 趴在草丛中的红娘子,换了紧身的夜行衣,气的直皱鼻子。 她一遍遍地揪草根。 好像在薅沈麟的羊毛。 啊不对,是头发。 “吃,吃死你!!” “我可怜的马儿呀!” “姐姐养了你们四五年,每一匹,都起了好听的名字。” “可今晚。” “你们却被那个为富不仁的小白脸,扒皮抽筋炖着吃?” “咕咚!” 红娘子咽了一口口水。 继续啐啐念。 “不过,你们放心,姐姐一定帮了你们报仇!” “咱陈家人行走江湖,虽说不能杀人。” “可没说不可以伤人。” “重伤也是伤,嘿嘿。” “小贼,小白脸……姑奶奶一定要……” “阉了你!!!” 虽然说的咬牙切齿。 红娘子暂时也只能忍耐。 作为江湖儿女中,最优秀的一员。 夜探敌寨,也是要讲时间的。 三更天。 子时! 这时代的人,晚上没啥娱乐。 都睡得早。 十二点至一点。 已经算半夜了。 正是一个人,睡眠最香的时候。 不过,最好别超过丑时。 也就是半夜三点。 这个时候。 有些勤劳的人家,已经起来干活了。 比如买包子早点,或者磨豆腐的。 当然,也有些睡眠浅的老人家。 这个时间点,他们多半躺在床上数绵羊。 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红娘子当然看得到,对岸的李家大院雇工不少。 晚上值夜的,多半戒备森严。 可那又怎样?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呢? 我陈无双,是普通人么? 众人打着饱嗝。 都想看看沈麟所谓的实验,有啥奇效? 沈麟摸摸一块刷满磷粉的青石板。 确实阴干了。 他坏笑着对粱直道。 “直哥儿,踩在这块石板。对,就这样!” “想象着,你正站在墙头高处,准备往下跳。” “预备……跳!” 老实孩子粱直,不疑有他,完全代入了飞贼入户的角色。 第一次表演。 天赋值,绝对满满的。 他双腿一蹬。 变故陡然。 “擦!” 粱直脚底下。 竟然喷出无数火星。 第一百二十五章 艰难跋涉 “啪!” 沈麟拍掉脖颈上的一只虎斑蚊子,摊开手掌。 娘的,好多血! 沼泽深处。 半寸长的虎斑蚊,可能多年没见过如人类这样的大型动物了。 蜂拥而至,吸血可比吸取植物汁液,要酣畅淋漓得多。 味道,肯定美妙极了。 “啧啧,年轻人细皮嫩肉的,就是招蚊子啊!” 丁婆抖动着一脸橘子皮似的皱纹。 笑得幸灾乐祸。 “你看,它们咋不找咱老太婆呢?” 卯爷挥动着黄铜烟锅子在前面开路。 走个十几丈,他就不得不停下来,重新辨别方向。 三人腰间,还绑着细细的牛筋绳子。 哪怕某一个人不慎掉入沼泽,也能及时拉上来。 沈麟的双手,都不用捆着。 丁婆卯爷放心得很。 没有他俩这样的识途老马,沈麟敢随意逃走? 聪明人总会趋利避害。 跟着两老鬼,虽说行动不自由。 沦为人质,前途未仆。 至少,暂时没有危险。 但要让沈麟独自闯过荒草滩,多半是九死一生。 卯爷呵呵笑道:“别羡慕人家,谁不是从细皮嫩肉渡过来的?” “想当年……老夫……” 丁婆立马打断他的叨叨叨。 “住口,好好探你的路。” “不就是光屁股横穿黄龙江么?” “都听你说过八百回了!” 卯爷很听话,一句都不带吭的。 “刷刷刷!” 渐渐凌冽的秋风,吹拂着一望无际的荒草。 虫鸣鸟唱让人心烦意乱。 随处可见的死水潭散发着臭味。 冒着令人头皮发寒的斑斓气泡。 “咕咕咕!” 沈麟很是小心,远远避开。 他紧盯着那些气泡,警惕异常。 就像怕水塘里突然窜出一头猛兽来,择人而噬。 “安心吧!” 丁婆捡起一块小石子啪的扔了进去。 水泡立刻变成一圈圈涟漪。 “沼泽里,长不出大型凶物的。” “想不到你堂堂千户,居然如此胆小。” 沈麟一脸鄙夷,没见识的老东西。 “痴长百岁又如何?一大把年纪,都活到狗身去了。” “你们,没听说过鳄鱼么?” “那东西半个身子都是锯齿大嘴,狮子、老虎被它们盯上。” “都绝对,十死无生。” “就你俩这般老迈身手,还能逃得出去?” 鳄鱼? 卯爷惊疑地问道。 “你说的,是南方沼泽里的巨大鳄龙吧?” “当地百姓又叫猪婆龙?” “可没听谁说,北方还有这东西?” 卯爷哪见过猪婆龙? 以讹传讹,反而更添恐怖。 沈麟故意紧张兮兮地道。 “去年,咱村,李老四养的公牛发情,沿着流浪滩狂奔。” “进入荒草滩不过半个时辰。” “你们猜怎么着?” 丁婆哆嗦了一下,瞅着不远处的水潭,声音都干涩了。 “不会真的?被那啥鳄鱼给吃了吧?” 沈麟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牛个头大,乱跑乱闯,走过的路很容易追踪。” “村民找到时,却只剩一副骨架了。” “你们想想,那么短的时间里。” “几百上千斤肉去了哪?” “没有猛兽出没,啥玩意能在半个时辰内?” “把一头膘肥体壮的公牛,吃的干干净净?” “你们别说是大群的秃鹫!” 秃鹫当然不可能。 野狗也可以排除。 这两玩意色厉内荏,向来只吃死东西。 血骨淋漓的,还啃不干净。 二老沉默了一回儿,呼吸都有些急促。 显然受惊不轻。 卯爷忽然笑道:“哈哈,咱俩可不是吓大的!” “你小子想让老夫抄近路,往东边泸水河方向走?” “也对,方便你家追兵截击嘛!” “小子,做梦去吧!” 丁婆也桀桀怪笑道。 “荒草滩这破地方,十年来,咱们走过不是一回两回了。” “小子,别咋咋呼呼的。” “就算有猪婆龙出没。” “先吃的,也是细皮嫩肉的你!” 果然奸猾似鬼。 不容易骗啊! 沈麟暗叫可惜。 放眼出,别说树木,就连大一点的石头都没有。 他一路走来,不得不用脚,在湿地上划出几个隐约的字母c。 希望后面的红娘子和陈风,不至于迷路。 丁婆卯爷太警惕了。 沈麟不觉得,单靠陈氏兄妹就能把自己救出去。 特别是在这种,对己方完全不利的环境里。 不把他俩再搭进去。 沈麟就心安不少了。 “丁婆,别倚老卖老了。” “你两那橘子皮似的面具,带着不累么?” “小爷敢打赌,你俩的年纪,顶多四十来岁。” 丁婆诧异万分。 咱俩的伪装术,在皇城司都算最顶尖的那一拨。 没想到,却被这小子轻易识破了。 “你怎么知道?咱俩带了面具?” 沈麟嘴角微翘,不屑的道。 “就你俩这种鱼胶面具,破绽太大了。” “小爷我就是没时间折腾。” “等有空了,小爷弄几张胶膜面具出来,那才算神奇。” “哼哼,比传说中的人皮面具,都不遑多让!” 他当然是吹牛了。 胶膜? 他到哪儿去弄特种塑胶去? 卯爷在前面吭哧吭哧地嘟囔道。 “吹牛皮!” “带着累?起码蚊子叮不着吧?” “你小子,就是羡慕加嫉妒!” 连这点你都看出来了? 厉害厉害! 沈麟有些丧气,跟老鬼斗智斗勇。 好累! 算了,耍赖吧。 都到了这份上了,还要什么脸皮? “不走了,饿死球了!” “歇歇,吃吃东西,再走行不?” “就算是上刑场,也得给顿饱饭吧?” 太阳已经落山了。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要是搁在往日。 夕照千里,草长鹭飞。 蛙鸣遍野,清风徐来。 芦花纷纷扬扬,蜻蜓翩翩起舞…… 这一切,也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可此时的沈麟,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可是连午饭都没吃呢。 他从没有步行过这般长的时间。 还是在极难行走的险恶地方——荒草滩。 丁婆瞅瞅沈麟确实走不动了。 总不能让她来背着走吧。 “好歹也是个千户官,镇守一地要冲。” “年纪轻轻,都不晓得好好练武。” “老头子,歇一歇吧!” 卯爷开路,其实也累得够呛。 沼泽地里的野草长得快。 就算几个月前,开辟过一条通道。 现在又重新布满了半人高的荒草。 有迹可循,都算不错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争取时间 沈麟不期望红娘子和陈风,能把自己救出去。 他只希望智谋非凡的陈云,能带着轻骑,提前做些布置。 既然皇城司的人假公济私,抓自己去实验精铁。 他们也怕夜长梦多。 只会就近找一处合适的炼铁坊。 荒草滩南边的马氏县,再远些的尉氏县。 往东跨过泸水河,是忠县。 东南方向是夹山。 最远也不过临漳、曲周。 总不能把自己带到真定府去吧? 那地方是澶州的文官治所。 地方太大,消息也容易泄露。 他就不信了。 这些狗入的皇城司暗探,配合某些冶铁大家族。 敢堂而皇之的迫害一个堂堂经制千户官。 说的不客气一点。 柳楚儿一怒之下。 集合泸水铁城的所有战马挽马、母马。 凑出四千骑都不是问题。 加上沈麟研制的优良装备,这样的兵马比起寻常马贼的危害。 不知要打上多少倍? 逼反了泸水铁城。 沈忠信训练的半成品乡兵和班军可顶不住。 从内部突袭,沈家集,县城还不得一攻而下? 安定如此。 其他县城的防备更差劲。 最终会怎样? 背靠北邙山的沈家造反军,加上安定县的钱粮。 呵呵,岂是当初的落阳山贼寇能比拟的? 整个北地,都乱了咋办? 偏偏,澶州的三千重骑还名存实亡了。 京城封丘,那些大头巾们还能熟视无睹? 身在京城的沈忠孝是吃干饭的? 谁逼反了自家侄媳妇? 一查不就知道了? 别看皇城司势大。 可在天下读书人眼里,也不过尔尔。 皇家鹰犬而已。 你老老实实的为皇帝办差,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咱们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你要搅风搅雨,搞得整个大周都不安宁。 没说的,从上到下清理一遍再说吧。 真以为大周太祖定下的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是一句空话? 大头巾们联合逼宫。 皇帝不说吓尿了,至少得退避三舍。 挥泪斩马谡,太正常不过了。 这不是沈麟的胡思乱想。 他还真有这个安排。 一旦自己遭遇不测。 自己书房,某本书里就夹着早就写好的遗言。 也算是为家人朋友,留一条退路吧! 有人造反,不可怕。 怕就怕,难以遏制。 朝廷就得服软,招安还不正常? 卸磨杀驴? 老子就要一个名义。 既不听调,也不听宣。 就定死在北邙山东麓,你能奈我何? 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退路。 沈麟是自私的。 但也不是个惹事的主儿。 他也不想,朝着本就千疮百孔,垂垂老迈的大周捅刀子。 前提是,你们别把我两口子逼到绝路上。 荒草丛中。 红娘子一屁股坐下,满头是汗。 她扯下裹头的纱巾不停的挥舞,驱赶着嗡嗡的蚊群。 “唉,也不知道小白脸……咋样了?” “他……何时尝过这般苦头?” 言语间,这丫头泪水涟涟。 眼看瘪着小嘴,就要哭出来。 陈风连忙递上一把肉干,解下腰间的水壶一并送上。 “你担心也没用啊!” “我们已经发现四个c字暗记了。” “这说明啥?” “说明大人的办法,是有效的。” “那两个奸猾似鬼的老家伙,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赶紧吃些东西。” “吃饱了,咱们连夜跟上去。” “没准儿,就能找到解救的机会。” 红娘子侧头盯着陈风。 眼中满是期盼。 “风子哥,就凭着咱俩……” “真能救出小白脸?” 陈风拍拍北上的精品复合弩,还有手里的百炼苗刀。 信息满满地道。 “如果说武功和经验。” “咱俩未必,就赶得上两个老鬼。” “可咱们有装备加成啊,他俩有个啥?” “只要……大人机灵些。” “咱们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虽说沈麟已经提前计划好了。 并不寄希望于他俩,在荒草滩就能追上。 并且施以救援。 可陈风和红娘子都万分自责。 正所谓,主辱臣死。 他俩早就一门心思地,想跟着沈麟一直走下去了。 所谓三年契约,不过就是一张破纸。 没有谁,一生下来,就愿意终身为贼。 能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之下,衣食无忧,尽展所长。 也是所有陈家人的梦想。 看陈无双这种患得患失的小女儿态。 陈风哪里还不明白? 沈麟,早晚还是咱陈家的女婿。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那还要啥契约? 沈家的兵马? 陈家的兵马? 用得着分的那般清楚? 合二为一,都是泸水铁城的兵马。 融融恰恰,团结一致对外,岂不是更好? 红娘子一口一口地撕扯着肉干,就像嚼着仇人的肉。 讲什么斯文呢? 小白脸吟过一句诗。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写的多豪迈? 多霸气? 姑奶奶就当是,提前磨练牙齿了。 “嗯嗯,风子哥,你也吃点喝点。” “咱们争取,今晚就坠上去。” “不用小白脸的暗记,咱俩也不至于追丢。” “荒草滩大着呢?” “没几天,可走不出去。” “看这行进方向,俩老鬼是打算横穿呢!” 兄妹俩意见一致,吃饱喝足,略作修整就咬牙上路了。 前头的沈麟却愁眉不展。 手里捏着一条血糊糊,白花花的物件。 也不知青蛙腿呢? 还是蛤蟆腿儿? “真生吃啊?” 丁婆嗤笑道:“不生吃?还能咋的?” “你指望咱们?在这遍地荒草的破地方生火么?” “不说会不会给追兵留下信号目标。” “万一引燃大火?咱们还不得全给烧成焦炭喽?” 沈麟瘪瘪嘴。 “可拉倒吧!” “卯爷一路上都抽过三回旱烟了,也没见你说?” 卯爷不好意思地把烟锅子磕了磕。 又用脚踩踩这块空地上的矮草。 “俺……老夫小心着呢!” “反正,就是不能生明火。” 说一千道一万,你俩还是担心追兵。 生怕露出一点点火光,找惹麻烦。 沈麟咧着一嘴大白牙,实在下不去嘴啊。 你俩,咋就着干粮猛嚼呢? 有本事,生吃一口先? “哎哎?你们好歹是皇城司培养多年的高级探子。” “常年在外奔走,连无烟灶都不会挖?” 沈麟扔掉青蛙腿,满脸鄙夷。 “简直,太让小爷失望了!” 丁婆愣了愣。 “无烟灶?” “没烟没火光,能烧的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夜偷袭 沈麟以前的单位组织过军训。 可不是校园新生那种过家家。 野外生存,都认真练过的。 当然,生吃小动物,还是敬谢不敏。 那个时代,大家都担心有寄生虫啥的。 普通人的抵抗力太弱了,又不是特种兵。 “要不?咱挖一个?” “给把匕首就行。” “你俩不会担心我这样的?还能凭着一把小匕首逃走吧?” 卯爷满不在乎地哼哼道。 “就凭你?” “老婆子的拐杖剑给你,都没鸟用。” “现在可不行。” “老婆子,再给他两个馍馍,半夜再说吧!” 沈麟暗中叫苦不迭。 还他么走呢? 也对,今天初十。 月亮不圆,但也足以让人看得清夜路了。 想让这两个老东西停下来。 咋就这么难? 很明显的,丁婆都对自己的无烟灶动了心。 女人嘛,谁不想在饥饿交迫的时候,喝上一口热汤? 沈麟接过丁婆递过来的干硬馍馍,狼吞虎咽吃起来。 只要不啃青蛙腿或者蛤蟆腿,啥都行。 单纯的麦饼子,还挺香的。 再次上路。 路过一个小水潭,沈麟借着打滑的机会。 单腿一绕。 又溜出个小小的c。 反正杂草众多,蛇行鸟走,痕迹杂乱。 不是有心人,谁也看不出来。 丁婆卯爷不可谓不小心。 大一点的脚印,丁婆都会用手里的草把子重新清理抚平。 她唯一不知道的就是。 沈麟居然会用后世学的英文,作为军中的联络暗记。 c表示orge。 跟着我走。 v,胜利,也是汇合的意思。 简单易记,画起来既快又隐蔽。 相信在这个时代。 除了自家的手下,还没谁能认得出来。 明月高悬。 荒芜的沼泽地,一片白茫茫。。 夜深了,也渐渐的起雾了。 再走? 连卯爷都感觉不靠谱。 万一,在越来越大的雾气中走岔了咋办? 主要还是,三人都累得直不起腰了。 沈麟恍恍惚惚地,都掉进泥巴坑一回了。 这可是个行走的大宝贝。 两位皇城司暗探,可不想沈麟出现半点意外。 “好吧,前面有个小土坡,咱们该歇息了。” 丁婆很是得意,走了这么久。 拐来拐去的。 她不信泸水铁城那些小家伙还追的上来。 一路多危险啊。 除非追兵舍得用人命去填。 总该有些聪明人能看出来。 咱们老两口,确实对沈麟没有恶意。 强行带走他,也不过是是去烧一炉精铁罢了。 到时候,见了头儿。 就算公开皇城司的身份。 沈麟这样的小小千户,还不得捏着鼻子自认倒霉? 上头费尽周折,也不过是为了求财。 应该……还不至于杀人灭口吧? 毕竟,安定沈家,在大周还是很有分量的。 就因为沈麟有个好大伯。 沈忠孝。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去得罪那样一位大佬? 皇城司总部的指挥使大人,恐怕也多有忌惮。 这事儿,指挥使秦观未必就知道。 没准儿,还是真定府的千户大人,董启明私做主张呢? 算了,关咱们俩小卒子何事? “小子,说说你的无烟灶,该怎么挖?” 卯爷不顾疲劳,刷的一下拔出了三尺拐杖剑。 沈麟指着小土坡道。 “这里,先挖三尺长,一尺深、一宽的横沟。” “隔一尺,打通灶孔。” “灶往后,挖三条横沟,搭上枯草,覆土散烟!” 丁婆恍然大悟,眼神亮了起来。 “竟然如此简单?” “好办法!” 她从包袱里取出个铁皮大碗来,挖了些淤泥,固定在灶孔上。 四周也封闭的严严实实。 两口子野外生存的经验,想当丰富。 没有干净的水? 简单,砍了一捆芦苇,挤吧挤吧主干,两个水囊就装满了。 没有柴禾? 干枯的草根多得是。 往大碗加满了水。点火之后,果然好用。 一点点火光看不见不说,烟雾也几乎没有了。 四周都是雾气,能看得见才怪呢。 可蚊虫是敏感的。 方圆一丈之内,嗡嗡声都听不着了。 卯爷出去转了一圈,竟然拎着一条两三斤的菜花蛇回来。 剥皮抽骨。 先在水潭力洗掉污血。 再用芦苇热水烫了两遍。 大碗里装得满满的,这是要熬蛇羹啊! 沈麟吸溜了一下口水。 娘的,今儿有口福了。 跟着这两老家伙,也不算特别苦嘛! 没有蚊虫自扰。 他坐在土坡上,屁股下暖烘烘的,宛如家中大炕。 沈麟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来。 大铁碗里,翻腾着乳白色的泡沫。 浓郁的肉香,四下里散溢开去。 不远处。 两个黑影吸溜着鼻翼,追逐着肉香味慢慢潜伏过来。 宛若暗夜灵豹,悄无声息。 丁婆坐在无烟灶前,加了一把火。 她笑眯眯地用筷子翻着渐渐濡软的嫩白蛇肉。 “呵呵,今儿运气不错。” “哎,年轻人,就是觉多。” “刚才还吵吵把火的要喝肉汤呢。” “这会儿先睡上了?” 卯爷勤快得很。 也不知道从哪儿采摘了一把青绿的芦笙。 撅着屁股在水塘边清洗。 “哈哈哈,咱们年轻时还不一样?” “不出任务那会儿?” “你哪天不是日上三竿不起床?” 面具下的丁婆老脸一红,轻啐一口。 “呸,你个老不正经的玩意。” “还不是那会儿……你整夜整夜的折腾……” “老娘我……还起得来么?” 卯爷站起身来,甩甩芦笙上的水渍。 “嘿嘿,你现在倒是如狼似虎……” “可咱这老腰啊……真真折腾不起喽!” 突兀的。 卯爷的背后。 小水塘的另一边,响起了弓弦的轻鸣。 丁婆骇得一蹦而起。 “老头子……小……” 可惜,距离实在太近了。 一支弩箭挟着劲风。 “咻”的一声。 贯穿了卯爷的后背前胸。 生生地把他钉倒在地。 丁婆站起来的那一刹那。 暂时救了她的命。 另一支劲弩,只是射穿了她的左大腿。 “你们,去死啊……” 她抓起斜插在地的拐杖剑,就朝着沈麟扑去。 这小子,才是救命稻草。 变故兔起鹘落。 让人目不暇接。 沈麟在丁婆的惊呼中,已经醒转过来。 他睁眼那一刻。 就骇然看到,三尺青锋直逼脖颈。 慌乱间。 操练了几个月的身手,全力施展。 就地一滚。 丁婆的拐杖剑落空。 她整个人踉跄着继续追逐。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男儿自此心如铁 水潭对面,两条黑影疾扑而出。 一纤细! 一雄壮! “小白……你小心!” “大人,快躲开!” 近了! 更近了! 红娘子右手一抬,袖中的破空弩击发。 “咻!” 距离不够,杀伤力明显不足。 可丁婆哪里知道?这是手弩? 她慌忙挥动拐杖剑一格。 “叮!” 弩箭被击飞。 可有这么一下停顿。 又是三支弩箭迎面射来。 红娘子和陈风奔跑越近。 破空弩的威力就越强大。 “啊……” 电光火石之间,丁婆的右小腿中了一箭。 “噗通!” 老太婆应声而倒。 拐杖剑,却被她狠狠掷出。 刚刚狼狈爬起来的沈麟亡魂大冒。 匆忙间,一个铁板桥。 “噗……” 那把锋利长剑从他胸前掠过。 不但刺破了衣襟,还带起一蓬鲜血。 “大人……” 陈风一刀砍下丁婆的脑袋。回头一看。 沈麟已经倒在红娘子的怀中了。 陈无双吓得脸色惨白,她手足无措地哭喊道。 “小白……公子……你咋样了?” 沈麟惊魂未定。 他不由得伸手,摸摸胸口。 还好还好。 不是刺了个透心凉。 擦胸而过! 好险! “没事儿,你哭啥呢?” “就是带走了一块肉皮而已……” “死丫头,你勒的你家老公……都喘不过气啦!” “赶紧……上药啊……” 红娘子急切之间。 哪里顾得上去计较“老公、老婆”是个啥意思? 反正她也搞不懂。 “哦哦哦……” “我……我有最好的金创药。” 常在江湖上行走,红娘子对治伤还是很有一套的。 她略微冷静,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把沈麟平放在自己丰腴的大腿上。 小手一撕,沈麟的胸膛全露。 她又从随身的小竹筒里,抽出一块浸过酒精的干净纱布。 擦拭着咕咕渗透的鲜血。 沈麟“嘶嘶”地倒吸着凉气。 陈风咔咔两招,卸下了还在挣扎的卯爷双臂。 沈麟没事儿。 这家伙顿时开心了。 他转头大笑着道。 “哈哈哈,大人,不就是擦破了一点皮么?” “看你那样子,就像缺胳膊断腿似的。” 沈麟没好气地骂道。 “你问问无双喃?” “这是一点皮么?” “好大一块肉……都飞了好吧?” 陈无双顾不得擦去小脸儿上的泪珠。 她抖着青瓷小瓶子,把金创药粉洒在沈麟的伤口上。 效果很好。 血很快就止住了。 陈无双一边继续用纱布,擦拭伤口周边的血迹。 一边心有余悸地道。 “还好,你躲得及时。” “死老太婆那奋力一掷。” “实在太吓人了!” 沈麟缓过劲来,不由得埋怨道。 “不是让你俩别动手么?” “人家活了几十年,老江湖哪有那般好对付?” 红娘子诺诺地低着小脑袋。 “人家……人家担心你受不了嘛!” “人质……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恰好,两个老鬼分开了些,机会难得……” 这倒是实话。 如果卯爷丁婆都在无烟灶跟前。 红娘子和陈风,是万万不敢动手的。 一是月夜下,复合弩不容易瞄准。 二来,二老但凡有一个行动自如的。 再次擒主沈麟,那就真的鱼死网破了。 此时的卯爷“霍霍”的吐着血。 奋力想往前爬去。 他背后的弩箭还在摇晃。 陈风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老实点……” 卯爷不管不顾,伸着手喊着。 “老婆子……夕月……” “你醒醒啊……” “你们……为何要杀了她……” “我们没有恶意的……” 陈风冷笑道:“绑架我家夫人?算没有恶意?” “她招谁?惹谁呢?” “我家大人都交出精铁技术了?” “你俩出尔反尔,也算没有恶意?” 卯爷喷了口血雾,感觉浑身冰凉。 手脚也渐渐失去了力气。 “不管你……你们信不信?” “我夫妻二人,只是听命行事……” “一开始……可没想过……伤害谁!” 包扎完毕的沈麟,拄着那把拐杖剑一步一步地走到卯爷跟前。 “卯爷,我沈麟。” “半年前,还在为着一日三餐发愁。” “我也从没想过去害谁。” “是你们,主动上门找我的麻烦。” “有今日之难,你们夫妻,可怪不得我。” “这天下,谁他妈规定了?” “被人打上门了,还不许反抗的?啊?” 卯爷眼看是不活了,他呵呵惨笑着。 眼中却带着哀求之意。 “看在我夫妻……一直没有让你……小两口吃苦头的份儿上……” “能否合葬……在一起?” 沈麟心里哀叹。 这老两口,也算得上相濡以沫了。 可他俩的职业,就决定了命运。 善终? 很难! “没问题,就葬在这土坡上如何?” “生同衾,死同穴!” “我沈麟满足你!” “也原谅了,丁婆那临死一击!” 卯爷眼中的神采渐渐溃散。 突然,他回光返照般抓住沈麟的小腿。 吓得红娘子和陈风拔刀要斩。 沈麟挥挥手,阻止二人。 那只手,软弱无力。 自己只需要轻轻迈步,就能摆脱。 此时的卯爷,处于弥留之际。 哪里还能对自己不利? 看到老头的嘴唇蠕动,似乎有话可说。 沈麟蹲下去,侧耳靠近。 卯爷的声音微不可闻。 “谢……谢……” “接头……” “马氏……钱塘村……” “董启明……黄家……” “可杀!” 沈麟听了个云里雾里。 可惜,老头子脑袋一歪。 已经断气了! 沈麟伸手一揭。 薄薄的面具下,是一张四十岁左右,极为普通的脸。 眉毛稀疏。 一脸的风霜之色。 胡子刮得倒很干净。 死者。 无名! 卯爷和丁婆。 不过是他们为了掩藏身份的代号而已。 今夜。 两位身手不凡的皇城司暗探。 就默默无闻地,死在这荒草滩深处。 连个墓碑都不好写。 沈麟也找不到一块木板,或者石头来做墓碑。 他只好把那把拐杖剑重新插回去。 半截入土。 孤零零地插在土包之前。 那碗热气腾腾的蛇肉羹,就放在土包之上。 安息吧! 但愿你们下辈子。 可以吃饱饭。 偶尔也能炖碗肉汤,打打牙祭。 继续去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平凡夫妻。 白头到老。 儿孙满堂! 马氏县? 钱塘村接头? 沈麟这一刻。 心冷如铁!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江湖手段谁不会 三人也没别的地方好去。 大半夜的不安生。 一场厮杀,困倦不已。 哪怕不远处,就有个大坟包。 沈麟三人也没啥好忌讳的。 活人都灭杀了,更何况死人? 危险尽去,无烟灶还可以继续使用。 沼泽深处,这样干燥的小土坡可不好找。 火点起来。 红娘子把陈风的铁盔洗得干干净净,重新烧上了水。 铁城军的后勤配置,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 比如陈无双兄妹就带着三斤面粉,三斤米。 油盐酱醋调料瓶儿也不缺。 每人一斤干肉。 马肉干、猪肉干还是羊肉干、鱼干? 根据自己的口味,可以自选。 当然,牛肉干就别想了。 沈麟虽然对大周禁止杀牛的法令,嗤之以鼻。 泸水铁城也养着好几百头犍牛。 可大伙儿舍不得杀呀? 等来年开春了,耕田扒地。 耕牛可比驽马好使的多。 陈风用苗刀铲着泥土,把散落的血迹全都掩埋了。 免得招惹蛇虫鼠蚁。 红娘子招呼道。 “风子哥,快过来,开饭啦!” 忽然,不远处传来几声鹧鸪叫。 这季节,哪来的鹧鸪? 红娘子心中一惊。 侧耳倾听之下,顿时面现喜悦。 她立刻撅着小嘴“咕咕咕咕”地回复了几声。 刷刷刷。 水潭周围的茅草被分开。 四个黑衣大汉陆续走了出来。 沈麟笑了。 “梁直?梁峰?还有陈梁、林锐?” “你们四个?怎么来了?” 梁直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他惊喜地道:“啊呀?我们来迟一步。” “大人?您获救了,实在太好了。” 梁峰耸耸鼻子。 “血腥味还没散尽?” “无双,陈风,你们这场厮杀,也太冒失了。” “大人?您……受伤了?” 沈麟活动了一下胳膊,哈哈一笑。 “不碍事,就擦掉一块肉皮。” “几天就好了。” “林锐,梁直,你们在军中身兼要职,怎能轻易离开?” 林锐一屁股坐在暖和的草坡上。 他笑眯眯地解释道。 “无双和风子哥走了之后。” “云副千户和自忠叔担心他俩贸贸然出手。” “所以,又派咱们四个前来接应。” “果然,还是提前动手了。” “幸亏大人无碍!” 一点小伤,确实算不得大碍。 卯爷丁婆已死,危机也算解除了。 梁峰原本就是沈麟的贴身侍卫。 他接过红娘子递过去的小碗肉汤。 轻轻地缀了一口,梁峰建议道。 “大人,明儿咱们,就改到向东吧?” “家里的知情人,都急得不得了。” “泸水河自流浪滩往南,游骑都撒到尉氏县去了。” 尉氏县隔着荒草滩,跟安定县在泸水河一段也是接壤的。 至于马氏县,就完全在西南方向了。 虽说也隔着诺大的荒草滩,却说不上接壤。 因为,商旅往来,还得经过尉氏县东北角。 荒草滩,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越的。 沈麟剑眉一皱。 “卯爷临死,告诉了咱们一些信息。” “皇城司还派了人,在马氏县钱塘村接应。” “至于后面的董启明?恐怕是负责绑架案的皇城司头目。” “你们觉得,卯爷说的是皇家?” “还是姓黄的黄家?” 几人大惊失色。 梁直满脸的不可思议。 “不应该啊?咱们大规模炼铁才几个月?” “大人的本家,都未必了解咱们的详细情况呢?” “怎会惊动皇家炼铁司?” 陈风挠挠头皮道。 “难说啊!” “我听大伯说过,皇家直营着四大炼铁司。” “一个在京城西山,一个在徐州,一个在襄阳。” “北地只有一家,就在太原府城。” “不排除太原炼铁司出手的可能呢!” 林锐反对道。 “不不不,朝廷向来反应迟钝。” “就算想要谋夺大人的炼铁技术。” “下一道圣旨多简单?” “稍稍出点钱,大人怎能不给呢?犯得上这般折腾?” 沈麟沉吟道。 “林锐说的有道理。” “朝廷发公文,我就算有所隐瞒。” “批量冶炼十炼铁的技术,也不是不可以给。” “本官更倾向于不择手段的大家族,和皇城司某个头目勾结。” “比如,黄家!” “其实很简单,咱们只需要抓了接头人。” “一审问,不就啥都知道了?” 这一次,沈麟是真的怒了。 他娘的,小爷不发作。 真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了? 老子连澶州代理总督庄子才的帐,都爱买不买。 更何况一帮地沟里的老鼠? 这年代,谁他么手里有兵。 谁才可以为所欲为。 玩儿阴的,上得了台面? 小爷吃一堑,还不长一智? 还有上当的下一次? 决不允许。 几人商量定计。 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一点点小伤,也不影响沈麟的行走。 反正卯爷丁婆原本打算横穿整个荒草滩的。 没有几天,哪里走得出去? 沈麟如今,有足够的时间布局。 顺便养养伤。 径直往东走。 不过四个时辰,几人就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泸水河。 碰到了游哨骑兵,大家就有了马匹。 自此告别了双腿赶路的困境。 沈麟紧急传令,一是给家里报平安。 也顺便召回陈云的人马。 既然顺利脱身了,轻骑就不需要大面积撒网。 下午时分。 陈云、梁自忠带着一些辎重,双双赶来汇合。 众人在河边修整了一天一夜。 梁自忠返回去镇守大局。 沈麟亲率两百轻骑,精锐尽出。 甚至还带了五部拆散的破阵弩。 沿泸水河南下,顺着荒草滩边缘,好长一段都没有大道。 骑兵倒是能走,马车就别想了。 当然,大队人马晓行夜宿,偷偷经过了尉氏县东北。 悄声无息地潜入了马氏县境内。 沿途有村镇。 大马车购买不难。 四天后,众人歇宿在一处小山坳里。 山那边,有个小村子。 名钱塘! 草草吃过晚饭。 红娘子和陈风穿着夜行衣,就急急赶回来了。 “大人,有六个人,三架马车借宿在村长家里。” “他们到钱塘村,已经七天了。” “打着卖些日用零碎和收购皮毛、药材的幌子。” “都有武功底子。” “百分百,是皇城司暗探!” 沈麟沉声道。 “陈云,挑出武功最好的二十人,立刻行动。” “今晚,咱们就扮一次,马贼好了!” 第一百三十章 烛光影,美人恩 既然要用江湖手段解决问题,那就不能一拥而上了。 人去多了,不一定就是好使。 谁知道?这些皇城司探子手段如何? 万一,碰到几个精于隐匿潜逃的。 漏网了,反而不美。 陈云、陈风、陈梁、梁直等二十个兄弟。 骑着最差的战马,沿着山路直扑钱塘村。。 这是沈麟故意为之。 马贼并不意味着就有好马。 一般马贼,其实挺穷的。 也就比步贼跑得快些。 牛皮帐篷中,点着两根红烛。 摆着一张简易行军床。 沈麟有伤在身,自然不需要亲临战场。 他斜靠在床榻上,拿着一本线装书慢慢翻看。 “刷!” 皮帘被掀开。 红娘子端着一盆温水。 踏地无声,如小猫般缩着爪子走了进来。 铜盆边沿,搭着一根干净的白棉巾。 沈麟放下书册,嘴角微微翘起。 似笑非笑。 “丫头,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陈无双把铜盆轻轻放在床边小几上。 杏眼圆睁,香腮鼓得跟小包子一般。 特别可爱。 “谁?谁作贼了?” “人家就是小声些,怕打扰……到大家休息嘛!” 沈麟很想伸手去,拧拧她可爱的包子脸。 但想到这丫头的武力值,他还是悻悻然放弃了。 “呵呵,都翘首等待着陈云,陈风的消息呢。” “这会儿,哪个睡得着?” 沈麟鼻翼翕动,轻嗅着熟悉的女儿香。 “哟?刚回来,就洗澡了?” “好香呀!” 陈无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狗鼻子!” “军营里,哪有洗澡的条件?” “不就是用温水,擦了擦身子嘛!” “躺下,换药了!” 沈麟乖乖的平躺下来,还是把脑袋歪在床边。 这样,几乎跟小美女咫尺可闻。 烛光照影下。 陈无双粉腮含羞,眼波流转。 红唇檀口,特别诱人。 她伸出一双纤纤素手。 轻轻地解开沈麟的上衣,露出宽阔强健的胸膛。 葱指,不时划过肌肤。 麻酥酥地,沈麟有些触电的感觉。 “无双,你好美哦!” 喉结耸动,他咽了口唾沫赞美道。 陈无双顿时,娇羞无限。 “真的?” “那……我跟楚儿妹妹比起来,如何呢?” 女人呐! 再好的姐妹,都免不得攀比竞争么? 沈麟轻笑道。 “各有千秋吧。” “楚儿是那种柔弱之美,让人怜爱。” “但那丫头,骨子里还挺坚强的。” “可不能,被她娇弱的外表给骗了,哈哈哈!” “你呢?有一种特别的,勃勃英气。” “当然,不能细看你的眼睛……” 陈无双小心地剪开伤口上的白色纱布。 她诧异的问道。 “我……我的眼睛怎么了?” 沈麟嘿嘿一笑。 “哟?……就是这样,只要你眼珠子一转呐。” “下一刻,有些人,立马就变成一只美丽的小狐狸啦!” 陈无双手忍不住一抖。 纱布被撕开了。 淡黄色的血水,立刻渗了出来。 “嘶嘶……轻点……” 沈麟呼痛道:“你个死丫头,想谋杀亲夫啊你?” “呸,登徒子,大色狼!” “咋不痛死你呢?” “谁……谁是你的……那个了?” 小嘴不饶人,巴拉巴拉。 可红娘子还是很紧张的,赶紧低下臻首,轻轻吹着伤口。 “人家不是故意的嘛……嗯嗯,恢复的很好。” “应该不会……留下伤疤的。” “谁叫你胡说八道来着?活该!” 沈麟故意双眼翻白,嘴唇翕动。 好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红娘子吓了一跳,不会痛晕过去了吧? 人家真不是故意的…… 不对,多少有些故意。 谁叫你说?人家是狐狸精呢? 那可不是啥好词儿。 记得自己小的时候。 二叔经常去鬼混,十天半个月不回山。 行侠仗义?才怪呢。 反正,那时候二婶就成天骂着。 说二叔被狐狸精,勾走了魂儿。 后来,陈云、陈风渐渐长大。 二叔才彻底收敛了。 拿老爹的话说。 你总不能给两宝贝儿子,竖个坏榜样吧? 陈无双赶紧撒上金创药,飞快的包扎好伤口。 她把耳朵凑过去,想听听沈麟喃喃着什么? 是不是在骂她呢? 突然之间,沈麟一把保住了她的小脑袋。 “哎呀……” 一不小心,她整个人都倒了过去。 顺势趴伏在沈麟的身上。 可陈无双叫不出来了。 她眼波如水、俏脸酡红。 因为,沈麟吻住了她的小嘴。 这一次,两人就顺畅很多。 一个进攻性十足,气息熊烈。 一个抗拒性不强,半推半就。 一双大手也不老实,顺着红娘子凹凸有致的娇躯^ “不……不行,小白……” “你……你还有伤,别……” 沈麟伸手一揽,这丫头就被拉上了床。 顺势被沈麟压在身下。 凝视着哪一副无双娇颜,沈麟动情地道。 “你不是说,伤?已经不碍事了么?” “无双……我好喜欢你……” “从见你第一眼起,哥哥就爱上你了。” “反正,你都早晚是哥的人,嘿嘿!” 说着说着,两人又激烈的拥吻在一起。 陈无双死死抓住沈麟不老实的手。 “公子……不行的!” 她性子再泼辣,也是黄花大闺女。 怎能如此随便?就把身子托付出去? 这丫头娇喘着说道。 “你……楚儿妹妹,还是处子之身呢。” “我……怎么能走到她前面去?” 沈麟都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是姐姐,当然要先走一步了。” “娘子……你就从了为夫吧!” 陈无双可比沈麟厉害得多。 单论武力值。 人家的起点太早,也太高了。 这丫头身子一缩,灵猫一般就摆脱了沈麟的压制。 她翻身下床,咯咯娇笑道。 “呸……猴急猴急的。” “谁答应?做你的娘子了?” “哎呀,你看,伤口崩裂了吧?” “叫你逞能……” 沈麟只得把乖乖躺好。 身子不争气。 奈何? 红娘子整理了一下云鬓衣衫,重新给沈麟包扎起来。 这时候,她才发现刚才太匆忙。 竟然忘了清洗伤口了。 一时间,两人对望。 都无声的笑起来。 傻傻的。 很温馨! 沈麟也知足了。 至少确定。 这丫头的一颗芳心。 全在他身上了。 那一刻,陈无双欲拒还迎。 任你狡猾的跟小狐狸一般。 这辈子,你也别想逃出哥哥的手掌心! 第一百三十一章 嚣张的马贼 钱塘村不大。 一条土黄小街贯通全村,也不过半里长。 百十户人家,聚居在土围子里。 表面看,还算安全。 但你得分,碰上了谁? 陈风带着四五个人远远的下了马。 趁着夜色就摸了过去。 五尺高的土围子,能挡住他们? 几声闷哼响起。 负责值夜的七八个青壮,被打晕了。 山村百姓是养狗的。 可这时,吠声四起都还来得及了。 寨门被打开。 十几骑风卷残云般冲进了村子。 陈云在马上大喝道。 “北邙山,马大王在此。” “咱老子不抢穷人。” “各家各户,都乖乖地躲家里。” “别乱跑啊,刀剑无眼。” 村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睡梦中的百姓们,被吓醒了。 起床的,也不敢冲出去了。 大半夜的,鬼知道马匪来了多少人? 人家都说了,不抢穷人。 咱们还上赶着送死么? 村子里谁最富裕? 当然是村长王炳南了。 没看到马匪爷爷高举着火把,已经围住他家院子了么? 但愿这些可怕的家伙,只是为财而来。 千万,千万别伤及无辜啊! 王家的围墙。 足有一丈高。 比起村里的土围子,要强多了。 一个干瘦的小个子猫腰跑进厢房。 “头儿,糟了!北邙山马匪下山啦!” 房中点亮了烛火。 一个粗豪的汉子下了床,飞快的收拾停当。 “慌什么?” “叫醒他们几个,咱们弓刀俱全,还怕区区马匪?” 那瘦子大惊。 “汪头?你不会?” “想着跟马匪干一架吧?” 这时候,其他几间房门也打开了。 皇城司暗探训练有素,全都披挂起来。 某个雄壮的家伙,操着粗豪的嗓子喝道。 “肖老鼠,你这胆子,啧啧!” “咱们奉命在钱塘村接人。” “如今,人没接到?咋走?” “区区马匪而已,干他娘的!” 汪头挎上腰刀,背上箭壶,提着心爱的雕翎弓。 他大踏步出门。 “怕个屁啊?听马蹄声,顶多二十多骑。” “咱们七人,哪一个的箭术差了?” “夜里,骑兵目标大,能顶得住?咱们几轮强弓?” 村长王炳南边跑便穿着衣服,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天杀的,今年的保护费,不都交了么?” “哎哎,汪掌柜,你们这是?” 皇城司头目汪成嘿嘿笑道。 “老王,你的保护费,只是交给了最近的大寨子。” “可山里的小股马匪,多如牛毛。” “谁管得了谁?” “没说的,哥几个恰逢其会。能帮一把,就绝不袖手旁观。” 王炳南感动不已。 好人呐! 这些人很是精悍。 比自己家里,十来个壮丁护卫强太多了。 他感激地抱抱拳。 “汪掌柜,大恩不言谢。” “不过,王某还是先问一问吧!” 这位年近五十的村长,在众人簇拥下攀上梯子。 他探出小半个脑袋,顿时冷汗直冒。 娘咧! 百步之外,火把熊熊。 露出行迹的马匪,就有十五六骑。 暗处,还不知藏着多少呢? 今晚,形势不妙啊! 不过,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外面的好汉,别开玩笑了。” “马大王的人马,已经征过秋税啦。” “我钱塘村,受马家寨的保护呀。” “还请各位,高抬贵手!” 外面的陈云一囧。 失算! 有古怪啊,北邙山排名第九的马家寨。 啥时候这般聪明了? 还他么代替官府收起了秋税? 旁边的林锐都笑出声来了。 “云哥儿,你陈家?就没收过保护费?” 陈云点头轻笑道。 “有十七八个村子交税,山里的粮草,都能解决大半。” “马老九,这办法挺好。” 好吧,马大王的名号不能用了。 “姓王的,别他娘的叽叽歪歪。” 陈云喝道。 “爷们下山一趟,咋能空跑?” “识相的,银子、粮食交三成,咱老子就放过你。” “对了,还有商队” “他们财货,咱老子全包了。” 不能善了? 突兀的,一道白羽劈空射来。 “想要老子的财货?尽管杀进来取!” 林锐拔刀一斩。 那支强弩之末的羽箭,就被劈为两段。 一百步的距离。 不是谁都能够射伤人的。 更别说大伙儿,还穿着涂了黑漆的精铁甲胄。 多半,被人误以为是皮甲了吧? 来而不往非礼也! “咻!” 不远处的柏树上弦声一响。 刚刚射箭的汪成,翻身就从梯子上栽了下去。 一支弩箭贯穿了他的右膀子。 武力值,废了一半。 “小心!” “啊啊啊!” 又是三支弩箭从暗处射来。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皇城司弓箭好手。 一瞬间,又被干翻三个。 全都是膀子,肩部中箭。 “点子扎手!” 汪成忍住剧痛,顾不得箭伤了。 他抽出腰刀喝道:“别冒头,守门!” 村长王炳南,哪见过鲜血淋漓的场面,顿时吓得亡魂直冒。 家里的壮丁护卫一个个缩着脖子。 跟鹌鹑儿一般瑟瑟发抖。 “马贼……凶猛……” “要不……咱…咱们破财免灾吧?” 汪成轻蔑地瞪了他一眼。 “都他娘的见血了,你以为还能善了?” “打起精神来,不拼一把,你全家都得死。” 王炳南悔得肠子都清了。 你还要好意思?瞎鸡毛嚷嚷? 人家一开口,不是要财货钱粮么? 你干嘛射一箭? 人家呢? 好像屁事儿都没有。 咱这边呢? 倒是负伤四个。 还他么怎么守? 影藏在树影中的梁直喝道。 “风哥儿,你们三,准备上墙。” “我掩护……” 嗖嗖嗖! 三条黑影从夜色中飞窜而出。 一个助跑,就翻上了墙头。 “射射射!” 汪成经验丰富,指着墙头上的黑影急吼道。 “老唐,二尾,射死他们!” 姓唐的暗探刚要张弓,正门外的大树上又射来一箭。 这一次,梁直毫不留情。 又快又狠! “噗嗤!” 弩箭直接洞穿了那家伙的脑门。 场面,血腥骇人! 陈风三人蹲在墙上,平端着复合弩。 他冷声喝道。 “不想死的,乖乖弃械投降。” “咱老子,没兴趣多造杀孽!” “噼里啪啦!” 壮丁护卫们首先扔掉了猎弓枪矛。 完了。 成了案板上的鱼了,任人宰割? 村长王炳南两眼一翻。 顿时晕了过去。 “踏踏踏!” 外面的马蹄声骤然响起。 总攻时刻。 到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严刑逼供 活着的六个皇城司暗探,刀枪挥舞。 “扯呼……” 汪成发了一声喊,全都往屋檐下跑去。 “不知死活!” 陈无暗骂。 “咻咻咻咻!” 四支弩箭急射而出。 “啊啊啊啊……” 几人纷纷倒地。 “砰!” 大门被撞开,黑衣黑甲的骑士冲了进来。 陈云嗤笑道:“就他么这水平?” “也敢来算计咱们?” “带走!” 既然伪装马贼,那就贼不走空。 正好暗探们有三辆马车。 大伙儿又从村长家里搜出两辆牛车来。 米面粮油、腊肉什么的,能装多少是多少。 一行人押着六个没死的俘虏。 带着姓唐的倒霉死鬼,呼啸而去。 王炳南悠悠醒来。 他抬眼望望围着自己的壮丁。 好像……都还在? 咱们没死? 老家伙一骨碌爬起来。 望着残破的大门,他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天杀的马匪!” “我的粮食,我的银子啊!” 有个壮丁战战兢兢地劝道。 “村长,人家没全搂走,还给你留了不少呢!” 王炳南拔腿就往仓库跑。 也是哈。 三辆马车,两挂牛车能拉走多少? 百十担而已。 自家本来就没啥银子。 这年代,粮食才是硬通货嘛! 转了一圈,老家伙出来后破口大骂。 “天杀的汪成,狗屁的货郎啊!” 众壮丁和护卫疑惑不解,纷纷发问。 王炳南跳着脚骂道。 “老子早就觉得那些王八蛋不对劲了。” “收山货的?能在咱村子停留整整七天吗?” “你们见过,做生意漫不经心的吗?” “马匪,就是冲着汪成那伙人来的啊!” “要不然,咱们还能囫囵个儿站在这里?毫发无伤?” 此时,院子里的人。 怨念空前强大。 搞了半天, 咱们就是糟了池鱼之殃呗? 该死的! 以后,绝不让货郎进土围子了。 此时,汪成几个已经被带到后山。 沈麟派出游哨警戒。 偏僻的山野之地,大半夜的,也不担心暴露。 山坳里,点起了几根火把。 一大堆篝火,在夜风中熊熊燃烧。 红娘子贴心地搬来一个小马扎。 沈麟大马金刀地往火堆边一坐。 “本官,乃泸水铁城千户——沈麟!” “很遗憾,卯爷、丁婆死了。” “说吧,谁派尔等来的?” 汪成右膀子上、左小腿上,分别透穿着一支弩箭。 跟他一样倒霉的。 还有那个瘦子肖老鼠。 其他的不过中一支箭而已。 他俩偏偏,中了双标。 汪成流血不少,也没人给他包扎。 这家伙脸色惨白,沮丧的道。 “说了有啥用?你,还能放咱们走不成?” “干这一行的,善终的,有几个?” 其他五个暗探,也是低头不语。 恐怕,他们早就有心里准备了。 陈云递给沈麟七个黑铁腰牌。 “大人,这帮兔崽子,来自真定!” “那边,应该有一个千户级别的皇城司秘衙。” 腰牌? 当初沈麟也搜过丁婆和卯爷了。 他俩除了兵器和一些小玩意。 可没有随身带着腰牌。 这东西,太容易暴露身份了。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呀! 沈麟呵呵冷笑着。 “不就是董启明,黄家么?” “你们这帮人啊,一天正事儿不干。” “尽做些偷鸡摸狗的。” “唉……这大周……没救了!” 汪成有气无力地道:“咱们,不过是听命行事。” “小人物,哪里有本事?去操心家国大事?” “沈大人,既然你已经掌握了一切。” “那就给咱们,一个痛快吧!” 沈麟摇摇手指。 我知道董启明和黄家有个屁用啊? 小爷我连养伤都顾不上,大张旗鼓跑到马氏县。 可不是,为了你们七个小虾米来的。 “别呀,总要说点啥嘛!” “在本官这里,想痛快死?” “很难呐!” “陈风,砸断他的手指,一根根来!” “手指不够,还有脚指头呢!” “长夜漫漫,咱们有的是功夫,慢慢砸!” 两个汉子上前,死死地按住汪成。 陈风搬来一块坚硬的青石板。 把汪成的双手,按在石板上。 抡起刀背,狠狠一砸。 汪成的左手大拇指。 顿时变得血肉模糊。 “啊……” 这家伙痛的满头大汗,鬼哭狼嚎。 十指连心。 就算皇城司逼供,一上来也不会这般蛮干。 他们有更温和的法子,慢慢耗。 太酷烈了。 很容易把犯人给逼死了。 梁直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急忙跑过去,捂住汪成的下巴一拧。 其他围观的兄弟了然,有模学样。 另外五个人的下巴,也被卸掉了。 沈麟赞许的竖起大拇指。 “还是直哥儿心细,不错不错!” “都学着点,万一犯人咬舌自尽?” “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以后啊,在战场上,总会抓到敌人的舌头。” “审讯,是一门大学问。” 沈麟决定现场教学,让一帮军官长点见识。 “无双啊,把你的银针,贡献几根来。” “顺着手指甲插进去,其实,比硬砸更痛。” “随便挑个人,林锐,你上!” “对了,记得咱们,带有辣椒粉调料是吧?” “兑上水,给犯人灌进鼻腔,也不错哦!” 陈云吓了一跳,连忙劝道。 “大人,辣椒水灌进肺部,很容易呛死人的。” 沈麟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放心,本大人研究过了,没一两个时辰,死不了。” “有这时间,犯人啥都得招啦。” “陈云呐,你挑个人,亲自试试,不就知道了?” “哦哦,那谁,去咱帐篷里取一叠纸来。” “蘸上水,一张一张往犯人脸上糊。” “缓缓憋气,这种恐怖,一般人可承受不住。” 众人听得寒毛直竖。 大人怎么?懂如此多稀奇古怪的刑罚? 谁要是落在他手里? 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了。 汪成的叫声都变小了些。 好像自己这般被折磨,还不是最惨的? 其他五个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老天爷,这是要? 让人,生不如死么? 沈麟继续,洋洋自得地显摆。 其实,他是在故意威吓。 “陈梁,找人削几个手臂粗的木杆来。” “与长矛差不多就行,一定要尖尖的哦。” “一会儿,插进土里,记得矛尖朝上!” 红娘子摆弄着几根银针,很是不解。 “公子……喔大人,用木矛干啥呀?” 第四十五章 窜天猴 好家伙,着地面太大。 粱直整个鞋底子。 都被点燃了。 慌得大伙儿赶紧上前扑打。 其实, 也就是吓一跳而已。 在地上跺几脚就熄灭了。 沈麟微微笑道:“各位,明白这东西的妙用了吧?” 三叔沈忠和向来机灵。 他恍然大悟道。 “原来麟哥儿说的预警措施,就是这个呀?” “果然匪夷所思!” “武功再高的飞贼,翻上一丈三尺三的高墙,再往下跳。” “不管用手,还是用脚,总需要借力!” “哪能从外面,一个跟头翻进来呢?” “红娘子当初上绳线,还得要人捧住脚底往上抛嘛!” 大家一听都明白了。 什么? 你说她身轻体柔。 如果外面有人送一把。 她完全可以翻过来? 兄弟,别睡了,醒醒好吧? 绳线有弹性,可以缓冲她下坠的力量。 咱们院子的地面,铺的可是青石板。 硬邦邦的,她敢? 非摔折了腿不可。 所以,在高墙上借一点力。 跳下来就没问题了。 护卫们马上明白。 渔网是干什么的了。 既然暴露了行踪。 嘿嘿! 咱们梁家神射,可不是吃素的。 梁自忠叹道。 “的确是个好办法,可这代价,有点贵啊麟哥儿。” “咱们买火石原矿,差不多二两银子呢!” “如果人家?暂时不来呢?” “你可说过,这季节,磷粉可挡不住太阳的曝晒。” “难道?每晚刷一次?” 沈麟信心满满地道。 “老梁,放心吧。” “陈家那些人,人吃马嚼的,可待不了几天。” “他们穷呀,几十人马节省三天的粮食,也不算小钱了。” “我预计,他们的行动,必在三天之内!” “正好,大桶里的白磷糊糊,还剩一半。” “大不了,后天再买一点。三四两银子,咱们还是亏得起的。” 这一晚,大伙儿都睡不着觉。 黑暗中,院子里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呢。 其实吧,看热闹的成分居多。 沈麟靠在窗前,打着呵欠,捏捏柳楚儿的小脸。 “让你去睡吧?偏偏不干!” “歪在相公的怀里,跟个瞌睡虫似的。” 柳楚儿娇嗔道。 “讨厌啦,大家都在坚持呢!” “你去看看,今晚有几个睡觉的?栓子那个马大哈都精神着呢!” 沈麟一双手,不老实地在柳楚儿娇躯上游走不定。 “嘿嘿,相公看你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柳楚儿撅起小嘴,往沈麟耳根子上轻轻一啄。 氤氲香气,刺激得他心猿意马。 几乎按捺不住。 “小丫头,不要挑逗本相公哦。” “没准儿,今晚就把你法办喽!” 柳楚儿扭动着纤细腰,很不老实。 偏偏,她还坐在沈麟怀里。 这枪,都快压不住了。 沈麟呼吸急促,但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死丫头,别动!” “你还差两月,才十六岁呢!” “明年,等明年,你再长开些可好?” 哼哼,人家都是你的妻子了。 村里十四五岁生娃娃的小媳妇,又不是没有。 你却天天说人家太小,生孩子会有危险。 人家哪里小了嘛? 不过,相公总归是为了自己好。 他心疼着楚儿呢。 这感觉。 真好。 就是,恐怕他自己,憋的很难受吧? “相公……” 沈麟在黑暗中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道。 “好好说话,嗲声嗲气干啥?” “死丫头,你学坏了哦!” 柳楚儿仰起头。 一双好看的剪水眸子,在黑暗中煜煜生光。 “人家才没呢!” “相公,那红娘子,白娘子是不是比楚儿大?” 沈麟回忆道。 “应该大一些。” “红娘子陈无双,应该比你大月份,身子骨架儿差不多。” “白娘子陈无瑕嘛,估计也没到十八岁。” “是不是处子?你家相公还是能分清的,嘿嘿!” 柳楚儿闷了一会儿。 突然出声,把沈麟吓了一跳。 “相公,听说她俩,都是人间绝色呢。” “要不,你干脆全娶回家得了。” 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柳楚儿纯真可爱,多半不是说反话。 可你如此大度地给丈夫张罗小妾? 相公我一时间。 还真适应不了。 咱可是经历过。 那种醋坛子满天飞的的时代。 哎呀呀,还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好呀! “不许胡说,那俩娘们,可厉害着呢!” “随便一个来了。” “伸出一只小手,就能拎着你家相公放风筝……” 柳楚儿眨眨双眼,肯定地道。 “绝对不会。”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啦!” “嫁给相公,肯定要收敛性子,乖乖听相公的话。” “再者说了,她们的年纪,也不小了。” “至今却是处子之身。只能说,当马匪,怕是不好嫁人。” 你咋不说?这俩姑娘眼界高呢? 什么比喻啊? 相公我怎么?跟鸡和狗拉到同一起跑线了? 两人正在打情卖俏呢。 突兀地,东墙上蹭的一声。 一个黑影跃了上来。 她体形娇小,还故意伏低了身子。 夜行衣的隐藏效果,也不错。 这般轻巧的上了围墙,居然悄无声息。 红娘子瞅瞅一丈外得巡逻人影,暗暗得意。 警惕性再高又如何?。 可惜,你转什么头呢? 梁山擅射,不过如此。 姑奶奶…… 我跳! 这时候,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到了。 一场别开生面的奇景。 也许,是今晚太黑暗的原因。 红娘子脚底擦出的火光,实在太出人意料。 简直太好看了。 沈麟就大笑道。 “哈哈,窜天猴来啦!” “张网!” 红娘子的绣花鞋,原本就薄。 为了保证踏雪无痕,落地无声的效果。 她甚至包了棉花软底子。 哪里比得上粱直的皮靴防火? 好家伙。 这下子全点燃了。 “哎呀呀……救命呀!” 这姑娘飘在空中,踏着“风火轮”。 自己先吓得叫救命了。 如此毫无准备的摔下了? 那还得了? 幸亏下面奔过来的渔网,罩住了她。 也托住了她的娇躯。 “噗!” 梁自忠提着满满的一桶水。 劈头盖脸的,就浇了上去。 他倒不是为了救红娘子。 他在防备着,烧坏了渔网。 红娘子顿时变成了落汤鸡。 太狼狈了。 姑奶奶……恨呐! 不过,脚底的火苗一灭。 她立刻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荨麻制作的渔网。 可困不住她! 沈麟远远的喝道。 “别动!” “几十支弩箭,正瞄着你呢!” “你想变刺猬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所图甚大 这个问题问的很好。 沈麟对红娘子报以赞许。 “此种刑罚叫做——观音坐莲台。” “把犯人往矛尖上一穿,从腚眼子能捅到肺管子上。” “嘿嘿,不是一下子捅那么深的哦!” “人是有体重的嘛,矛尖会一点,一点的深入……” 天呐! 这刑罚,也太残忍了吧? 官兵们全都夹紧了双腿。菊花一寒。 要不要这般? 没人性啊? 有几个犯人受得住? 沈麟继续道:“当然,还有一种类似的。” “在两棵大树之间,绷一根手指粗的麻绳。” “扶着犯人坐上去,然后来回,推啊推……” “当然,这法子,对女犯人的效果,出奇的好。” 一帮初哥,不少都没闹明白。 这般搓啊搓的。 为啥女人用刑的效果会更好呢。 陈无双却红着脸啐了一口。 “呸,不要脸!” 沈麟的脸皮,还是比较厚的。 他哈哈大笑道。 “管用就行!” “对待敌人,就要像寒冬一般无情。” “对待咱们的朋友,和自己人嘛!” “当然要像春天般温暖了。” “你们一定要记住——” “对敌人心怀仁慈。” “就是对自己的伤害!” 不少官兵搓着手,不怀好意地盯着那几个犯人。 可以试一试。 今晚的机会,很难得。 大人都说的这般透彻了。 以后大家独当一面,早晚会审讯犯人的。 不试验一下,没经验啊! 好几个皇城司探子都吓尿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 沈麟看起来白白净净,笑眯眯的宛如个读书人。 可这家伙下起狠手来。 比咱们皇城司里,最资深的刑手还冷酷啊! “等等……” 肖老鼠一贯胆子小。 他首先扛不住了。 “我招……我全招了!” “但求速死!” 反正活不成,自己有没有家人。 生不如死? 他是不想尝试了。 汪成厉喝道。 “老鼠,你……不能说!” “你……你个胆小如鼠的混账!” 沈麟轻蔑一笑,还挺坚强啊。 “陈风,别闲着啊,继续砸!” “还有九根手指,十根脚指头呢!” “砰!” “啊啊……” 汪成的惨嚎如夜枭啼血,响彻山谷之间,回音阵阵。 肖老鼠吓得屁滚尿流,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知道,我知道!” “图谋你家精铁技术的,是马氏县黄家。” “还有真定府皇城司千户董启明。” 沈麟摸索着下巴摇摇头。 “这消息,咱们知道啊!” “别说没用的。” 肖老鼠吓得连连磕头。 “有用的?啊,我想起来了!” “咱们真定的知府大人黄炳仁,就出自马氏黄家。” “他家几乎垄断了澶州地界,一大半儿的铁器生意。” 原来如此。 难怪黄家对自己的技术感兴趣。 黄炳仁,你他娘的巧取豪夺。 仁在哪儿? 你比黄鼠狼还无耻吧! 堂堂知府。 乃澶州文官之首。 真定控制着所有府县文官的任免权。 大半的税赋,都掌握在黄炳仁手里。 恐怕,澶州总督庄子才,也得对黄炳仁忌惮几分吧? 你家的铁器生意,都做的这般大了。 要钱有钱,有权有权,还他么贪得无厌? 果然。 越是有权有钱的人,越是无耻贪婪。 后世有句话说得好啊。 资本,都是带着血腥味的。 真正的大富豪。 有几个不是?吃着人血馒头成长起来的? 哪怕他明面上做了无数的慈善。 也掩盖不了,背地里血淋淋的作为。 肖老鼠这般一说,其他几人还保啥密呀? 反正就算自己不说。 难道皇城司追究起来,自己的家人就不受连带之罪? 人都死了。 谁知道是谁招供的? 死无对证,原本就是糊涂账好吧? 那还不如,少受点苦呢。 另一个粗豪汉子也喊道。 “别用刑了,俺也招!” “俺前些天,跟着汪成去过四十里外的黄家堡。” “大公子黄子玉,就回了老家。” “还有,董启明也跟着来了黄家堡。” “具体的……汪成跟他俩谈了些啥?俺不清楚。” “俺身份低,进不了那种场合。” 这一点沈麟相信。 身为皇城司千户官的董启明,都被黄家给收买了? 那他肯定要亲眼看一看,这精铁是如何烧出来的。 毕竟,这桩大买卖,他董启明也有份子。 沈麟问道。 “就是说,准备让本官做实验的炼铁坊,就在黄家堡?” 另一个暗探举手道。 “我知道!” “黄家堡往东六里地,有一座中品位铁山。” “他们黄家冶铁上百年了,就是靠那座铁山发迹的。” 中品位铁山? 含铁量应该在四成左右了。 一旦超过五成,大周的冶铁业,就统称为高品位矿石。 至于邙山村的铁山。 六成以上含铁量的赤铁矿。 确实及其罕见。 恐怕黄家也在琢磨呢。 手下如此踊跃招供。 汪成气的都想晕过去了。 可惜,他还是清醒得很。 陈风已经砸断了他四根手指。 剧烈的疼痛让他汗出如浆,想晕都晕不过去。 “嚯嚯嚯……” “沈麟,你别得意!” “黄家乃澶州数一数二的家族。” “你惹得起黄炳仁知府么?” “你惹得起咱皇城司的董千户?” “你,能跟咱皇城司的千户官职,相提并论?” 陈风怒了,哐哐哐一连砸碎了他三根手指。 “妈的,还他么威胁咱们?” “皇城司算个屁呀?” “黄炳仁不过一大头巾文官尔!” “他们真有本事,大可摆明车马来呀?” “犯得上这般偷偷摸摸的?” 如今,世道乱了。 谁手里拥有强兵悍卒。 谁才是老大。 你黄炳仁在文官中一手遮天。 可你能?随意任免军中千户官么? 谁他么买你的账? 就算你真定府班军、厢军一大堆,能打硬仗么? 至于皇城司千户? 咱们泸水铁城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还不知道吸取教训? 还能给你耍弄阴谋诡计的机会? 大不了,咱们就死守铁城得了。 你能奈我何? 汪成惨嚎了半天,才喘着粗气道。 “嚯嚯嚯……” “如果沈麟死了呢?” “尔等一帮无头苍蝇,能守得住泸水那座城?” “到时,还不是黄家的囊中之物?” 第一百三十四章 如荼野心 沈麟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汪成绝不是无的放矢。 都这个时候了。 他犯不上危言耸听。 他,绝对是董启明最信任的死忠走狗。 陈云低声道。 “大人,黄家,绝不仅仅是为了精铁技术。” “他们,所图甚大啊!” 沈麟怒极而笑。 “还能有啥?” “这帮混账,看上了咱们泸水铁城。” “没准儿,已经猜到,咱们拥有一座高品位铁矿。” “这世道,赚了咱们的城,收了咱们的兵马。” “再加上黄家的权势和财富,养多少兵马不行?” “啧啧,黄炳仁的眼光,真不错!” 确实不错。 能混到一州知府的份儿上,能是简单人物么? 他瞄准了沈麟的泸水铁城。 可谓是出手又稳又准。 看来,如今这世道。 有眼光的文人大佬,都开始转变思路了。 他们天天嚷着以文制武。 私底下,却又千方百计养兵扩军。 有的,可能是为了在乱世中自保。 有的人,则是想混一个皇图霸业出来。 但是,你黄家,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来招惹我沈麟。 小爷原本只想,稳稳当当的过日子而已。 你非得逼着我发狠? 那就别怪小爷手辣了。 “这几人没啥好问的了。” 沈麟摆摆手,轻描淡写道。 “挖个坑,埋了吧!” “清理好痕迹,咱们星夜南下。” “陈风,你带五十侦骑先走一步。” “遵命,大人!” 众官兵轰然答应,铁甲铿锵! 没有谁去可怜那六个倒霉蛋。 既然伸出了他们找死的脏手。 那就必须有死的觉悟。 深处异地他乡,沈麟不得不小心。 白天赶路肯定不行。 左右不过四十多里,天亮前就能到达。 黄家堡虽说称之为堡子,其实规模并不小。 经过黄家百多年的经营。 如今,也是周长七八里的一座小城池。 黄家的铁矿冶炼、铁器打造都在这座城里。 他们可没有,沈麟那般多的机械节省劳力。 如果算上六里外的矿山,黄家堡的人口不下一万五千。 一座小城,住得满满当当。 黄子玉二十二、三岁,秀才功名。 他可没有自家老爹,当年的读书天分。 据说黄炳仁在这个年纪,已经进士及第,东华门唱名了。 不过没关系。 如今这个世道,不读书,一样有别的进取途径。 比如黄子玉这次回老家,就肩负着及其重要的使命。 皇城司驻澶州的秘衙千户官,董启明早就投靠黄家了。 在他这个位置上,消息更加灵通,也识时务得多。 天下大变在即。 找一个更强的靠山,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良禽择木而栖嘛。 黄家人最近,制定了两城一山计划。 他董启明,就是计划参与者之一。 两城,就是黄家堡城、泸水铁城。 一山,就是北邙山。 由黄家堡演变而来的黄家铁城。 再加上泸水铁城。 一东一南堵死北邙山。 当然,堵住不是根本目的。 黄家是收复山里,那几万人丁的马贼土匪。 如此一来,不缺钱粮、权势和武器的黄家。 只需要一两年时间,就能在北邙山下。 练出几万铁甲精兵来。 为何看上山里的人? 这帮人不怕死,身体素质好,就是天然的骑兵啊! 一旦形势有变,黄家只需五万铁甲精锐在手。 大半个澶州,都会迅速落入黄家的统治。 澶州军城的庄子才? 他直面辽人的兵锋,又打不过黄家。 腹背受敌,还能干什么? 除了接受黄家的招揽,成为黄家的守户之犬。 庄子才就算有天大的野心,都别无选择。 论起人力、物力、财力。 他跟黄家,差距太大了。 将来,有了整个北邙山和两座铁城,作为根基之地。 黄家退可守,进可攻。 往西,是富饶的太原府。 跨过黄龙江往北,是辽人的大同府和应州府 南下,就是黄江了。 跨过去,就是大周都城——封丘。 成就王霸基业,并非奢望。 因为黄炳仁,才四十岁出头。 他养尊处优,还有的是时间。 站在黄家堡城楼上。 董启明意气风发地指指东城喷吐的黑烟,密密麻麻的矿工。 “公子,单单这一万多矿工,武装起来就是一支堪战的大军!” “一身腱子肉的精壮,还有比这更好的兵源么?” 黄子玉摸索着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 “有!” “矿工服从性好,作为步军兵源,还不错!” “骑兵,还得指望山里人呐!” “老董,你真觉得?马大友这人可靠?” 董启明胸有成竹地道。 “公子,放心吧!” “北邙十八寨,前十位的人口都差不多,每家约两千人左右。” “排位区别就在于,谁家财力雄厚,练的马匪、山匪多而已!” “要说信誉最好,肯定首选陈天王。” “陈家寨这几十年的名声,不是白白吹捧出来。” “可陈家兄弟,跟排第三的林家寨,守山王林土地差不多。” “都不愿放弃山里的根基,出外打拼,另谋富贵。” “老九马大友,性子粗豪,拿得起,放得下。” “就是咱们,撬动北邙山的一块好砖呐!” “他跟老四彪王,脾气相投,都是重情重义之辈。” “老九拿下了,杨家寨的杨彪,还远么?” “有黄家之助,老九老四联合,再去拉弄其他人,就不难了。” 黄子明心头一定。 老董分析得有理有据。 别看十名之外的八个寨子,人口少的才六七百人。 多的也就一千多头。 可山里的小村子可不少。 如果彪王和马大王出马,把这些人收拢起来。 不需要多,有个两三万人丁就行。 黄家给他们提供安定富足的生活环境。 挑选精壮,拉出三五千强悍的骑兵部队,很容易。 有这帮熟悉北邙山的带路党,再去收拾其他寨子、村子。 几乎十拿九稳。 当然,他俩也打听到了。 排名末尾的神箭梁家,已经投靠了沈麟。 那又如何? 泸水铁城,早晚都是咱黄家的。 梁家要是识时务,就共谋富贵。 不知进退? 反掌灭之! “报!” “黄公子、董千户。” “马大王亲率三百步骑,离堡三里。” 终于来了。 太好了! 城楼上的二人,相视大笑。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好下手 月色下,陈风的侦骑分成几队,散落在丘陵山地中。 方圆三五里内。 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住陈风的眼线。 经过大半夜的跋涉,一骑远远奔来。 “风哥儿,咱们跑偏了!” 陈风脸上一黑,对这位陈家子弟斥责道。 “说了多少次了?军中称呼不许随便。” “一点规矩都没有?” “跑偏了?啊?” 那侦骑无奈,只得规规矩矩行了个举手礼。 “好吧,风副千户!” 陈风脸色更黑了。 这称呼,听起来,着实不咋的。 谁叫陈家出了两个副千户呢? 自家弟弟,云副千户听起来,就顺耳许多。 侦骑连忙道:“翻过前面山头,就是黄家的矿山了。” 还真跑偏了。 陈风原本打算,直接去黄家堡看看的。 几人打马上了无名小山头。 一眼望去,对面竟然灯火通明。 三五座差不多的小山头周围,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 山下谷地,还建了不少低矮的工棚。 可能是仓储或者临时休息的地方。 陈风早就知道,黄家炼铁不在此地。 娘的,采矿都有好几百人,还黑天半夜都在干。 黄家的冶铁规模,比咱们大人的生意还大呢。 至少,邙山村开矿的人,还不及人家的几分之一。 “梁全,陈元,你俩把人都带回去,顺便通知大人。” “记得我们经过的牯牛岭吧?” “让大队人马宿营,不能再往前走了!” 小旗官梁全提醒道。 “风副千户,此去黄家堡,可都是大道了。” “可你一个人去……” 陈风跳下马来,把缰绳递给陈元。 他信心十足地拍拍背后的复合弩,扬扬手中百炼苗刀。 “担心个甚?” “有刀有弩,天下大可去得。” “甭废话,赶紧回去。” “迟了,大人他们,也得跑偏喽。” 侦骑分作两路,陈风独自潜行。 不多时候,返回的梁全等人。 正好在一处形似卧牛的山脚下,截住了沈麟的轻骑大队。 趁着月光,沈麟在地上画了个不规则的三角形。 他丈量了一翻,扔掉小树枝笑道。 “矿场据此四里地,沿着大道走六里多,就是黄家老巢。” “咱们现在的位置,距离黄家堡,不超过八里了。” “此山周边相对荒芜隐蔽,那就扎营吧!” “对了,牯牛岭?谁取得破名字?” 众人皆笑。 大半夜的,侦骑不可能去找百姓问路。 军中,也没有详细到一座小山的临县地图。 谁取的名字? 当然,只有陈风那个大大咧咧地家伙了。 让人纳闷的是,他怎么把山分出公母来的? 骑兵纷纷下马,马车和牛车被赶往树林深处。 来时,山路难行。 马车还算结实。 缴获自钱塘村的牛车,都快散架了。 虽说此地荒芜,大白天总是有百姓经过的。 沈麟的人马不得不避入牯牛岭,免得引人主意。 陈云沉吟片刻道。 “大人,黄家的矿场,半夜都在开工,足有四五百人。” “那黄家堡,小不了!” 还是经验不足。 沈麟隐隐后悔。 光顾着逼问仇人的情况了。 怎么忽略了黄家堡的规模,和人丁数量呢? 那几个皇城司探子,肯定去过的,也绝对了解详情。 唉! 失策了! 该学的,还很多啊! “绝对小不了!” 沈麟牵着马边走边道。 “不过没关系,咱们的时间,还是有的。” “静待陈风的好消息便是。” “他办事,本官放心!” “大不了,咱们修整好了,给他来个夜袭矿山,打草惊蛇。” 陈云点点头。 “也只能这样了。” “黄家经营多年,绝对高墙深沟,防守甚严。” “我们不过二百轻骑,完全没有攻坚的必要。” “引蛇出洞,倒是省力!” 他没说自家队伍,不具有攻坚能力。 五两马车上的破阵弩是摆设么? 不过,攻坚,就意味着伤亡。 前来的轻骑都是老兵。 伤亡太大,也是泸水铁城目前。 绝对承受不起的。 黄家人既然敢勾结皇城司,图谋咱们。 咱泸水铁城,也不是好欺负的。 大伙儿奔波几百里,都瘪着一口恶气呢。 不管咋样,这口气总是要出一出。 红娘子担忧地道。 “可是,咱们一人双马,带得粮草不多。” “可不能长期等下去啊?” 这倒是个问题。 这支轻骑队伍,每天得消耗四五十担粮草。 自己携带的,路上买的,从村长家抢来的。 也坚持不了几天。 再去抢一把? 抢劫就意味着暴露,足以引起对方的警惕了。 沈麟笑道:“人省一点,不是还有两头牛么?” “杀了吃肉!” 官兵们顿时发出低低的欢呼声。 好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牛肉是啥味呢。 大周禁止杀牛嘛。 咱们,可没这忌讳。 反正是抢来了的,牛走得慢,也带不回去。 梁全呵呵直乐,主意马上就来了。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我看矿场那边,也有不少牛车。” “那么多矿工牛马,总不能都回黄家堡吃喝吧?” “怕暴露?没关系。” “咱们可以去偷嘛!” 呃! 你这点子真不咋的。 偷矿场的牛和粮食? 还不如跑远些,去黄家的边远农庄去偷呢。 有黄家堡镇压地方,寻常土匪马贼哪敢造次? 下面的农庄,多半戒备松懈。 东偷一点,西搞一点,怎么的也能混几天了。 当然,最好的办法。 还是空出马车,去百十里外的地方买。 伪装成商队,就算大摇大摆的上路,都问题不大。 不过,那是长期打算。 万不得已才采取的策略。 目前,还不至于。 也许,三两天后,就有行动机会了呢? 皎洁的月光,给山川草木披上了一层银纱。 夜风徐徐,微寒。 陈风根本不敢走大道。 他猫着腰。 在大道不远的灌木草丛中,窜高伏低,身如猎豹。 不多久,他就被眼前的城池惊呆了。 娘的,黄家人真有钱。 这哪里是堡? 比泸水铁城都小不了多少吧? 等等。 城门口的吊桥放下了。 火把通明。 二三百人马,正在鱼贯进入? 陈风擦了擦眼睛。 不对啊,这些人怎么? 看起来如此眼熟? 骑马的,绝不超过五十人。 懒懒散散,兵器杂乱。 这他娘的,是山里的土匪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扑朔迷离 陈风猫着腰继续靠近。 可惜,那帮人进城的速度很快。 黄家人不像是盘查,反而更像在欢迎贵宾一样。 直到吊桥拉起来。 城墙上恢复巡逻,梆子声清晰的响起。 “天干物燥。” “小心火烛!” …… 陈风趴在草丛里,懵了好一阵子。 他翻了个身,望着天上的明月,嘴里嚼着一根草。 “姥姥,黄家堡,在搞什么鬼?” 招纳土匪? 这么大的城池,防卫力量还不够? 陈风清晰地看到东城内的滚滚黑烟,直冲天际。 那可不是着火了。 人家在连夜炼铁呢。 以黄家堡的财力、物力、人力,拉起一两千军队很难么? 咱们泸水铁城的财力,还远远比不上黄家呢。 如果加上红娘子的五百女兵。 咱们的兵力都三千好几了。 所以,黄家没必要去招纳土匪吧? 嗯? 也不对。 谁说招纳土匪就没必要了? 北邙山各家寨子,尽管马匹少。 可哪家的男丁,不是从小训练马术的? 到了成年,除了极少数实在没天赋,身体弱的。 其他的人,都是天生的骑兵苗子啊。 给他们配好战马,就能驰骋杀敌。 咱陈家不就是这样? 不说跟着麟哥儿混的二百兄弟。 家里还不是又拉起八百人马? 训练一段时间,就是个顶个的精骑。 明白了,黄家人这是要搞事啊! 他们其实,已经在搞事了。 图谋咱们的泸水铁城,不就开始了么? 不行,绝对要干掉这帮王八蛋。 以后势大了,那还得了? 只是不知道,这是他们招揽的第一伙山贼呢? 还是已经弄进去好几批了? 难对付呀! 到底是谁的人马? 会不会就是咱们北邙十八寨的? 陈风没办法潜进黄家堡,去看个究竟。 他缺乏掩护和接应的兄弟。 “不行,咱得赶紧回去,把消息告诉大人。” “光我一个,想破脑袋也没用。” 他爬起来张望了一番,确定好路径。 整个人,就消失在月光树影之下了。 这次返回,不需要沿着大道走弯路。 陈风在丘陵山地间,抄了捷径。 可没等他走出五里地儿。 一贯的谨慎,让他猛然间扑在草丛里。 动也不敢动。 前方的大树上,突然传来低语声。 “哎哎,莽子,别打瞌睡了。” “咱老子好像……好像看到了一只麂子。” 树杈上,传来瓮声瓮气的嗓音,极度不满。 “你他妈是不是傻?” “这鬼地方,哪来的大个儿猎物?” “你以为,是咱北邙山呢?” “驴球子的,多半眼花了。” 陈风吓了一跳。 幸亏小爷身法不错,跑起来也不像人行走。 陈家寨自有一套潜行步伐。 有时候,甚至手脚并用。 远远看去,可不像一头狍子、麂子在奔跑么? 北邙山? 今儿到底咋的了? 又来一伙山匪?还是咱山里的老相识不成? 看这警惕劲儿,多半前方,就是他们的宿营地了。 姥姥! 黄家堡墙高城厚,,单兵独将咱进不去。 旷野里,一帮山匪的明暗哨,能防得住我陈风? 此时的黄家堡。 诺大的会客堂里。 巨大的牛油蜡烛,燃得哔哔啵啵直响。 环佩声起。 十几个身段婀娜的美貌女子,端着各色美食美酒走上堂来。 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山匪头目,都偷偷的咽口水。 黄子玉和董启明亲自作陪。 他举起酒碗,朝对面的雄壮汉子哈哈一笑。 “幸蒙马大王,看得起我黄子玉。” “来,干了这碗酒!” “今后,就是一家人了。” “你我共谋富贵,不离不弃。” 那雄壮汉子,正是北邙山排行第九的寨主——马大友。 他看着粗豪,其实心里精细的很。 “哈哈哈,黄公子客气了。” “叫我老九就行。” “山里苦啊,黄家愿意给咱们一场富贵。” “我等,岂有不从之理?是不是啊兄弟们?” 其他十几个大小头目,也跟着马大友站起来。 端着酒碗纷纷附和。 “没错,咱们都是厮杀汉,马大王说干啥,咱们就干啥。” “就是,守在山里吃都吃不饱,还不如下山拼一把呢!” “着啊,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咱这条命,卖给黄家了!” …… 黄子玉和董启明暗暗交换了一下眼神。 山里汉子,很直爽嘛! 咱黄家,也不是小气吝啬之辈。 你们只要肯出力,吃饱穿暖算什么? 荣华富贵,只手可得! “好!干了!” “干了!” 大堂里呼喝一片,气氛空前热烈。 就连屏风后的丝竹管弦之音,都被遮盖了。 看来,黄大公子安排人唱曲儿。 倒显得多此一举了。 “爽快!” 马大友一屁股坐下来。 “大公子,不知道?马匹可曾购买齐备?” “咱带来的那些破铜烂铁,就不要了,等着更换新装备呢!” 黄子玉微笑道。 “呵呵,不急不急!” “今晚,只管吃好喝好。” “明天,就带你们去看。” “我家要养骑兵,好马怎么少得了?” “最近一个月,已经陆陆续续到了一千二百多匹了。” “你这点人,一人三马都绰绰有余。” 董启明恭维道。 “老马,你到了黄家堡,还担心没好武器?” “黄家是干啥的?” “北地最大的冶铁世家呀!” “东城铁作里,堆满了十炼铁的制式兵器。” “武装几千上万人,都不是问题。” 马大友闻言,喜不自胜。 一双鹰眼中,闪过几丝隐晦的得意和狠辣。 有马?有兵器? 数量还不少? 果然,这次进黄家堡。 咱老子,就是耗子掉进米缸里。 幸福得快撑死了。 “好好好!” “我家寨子还留着二百儿郎,个顶个,都是骑射好手!” 马大友得意道。 “另外,某已说动彪王,杨家寨的丁壮足有六百余!” “一旦我马家寨的老少爷门,安顿妥当。” “四哥就会带着杨家寨全部人马,下山投奔黄家” 黄子玉闻言大喜。 果然不出所料。 只要条件合适。 但凡有些野心的山里汉子,必然耐不知寂寞。 两家寨子,就能提供一千一百骑兵。 有他们做榜样,再招募其他山寨。 难度就小好多了。 没人不想过上好日子。 北邙山里的汉子们,也不是生下来就想当土匪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波诡云密 且不说黄家堡里高朋满座,宾主尽欢。 单说陈风。 他现在跑的气喘吁吁。 回到牯牛岭,陈风捧起一大碗清水,就咕嘟嘟灌下去了。 “不妙了,大人!” “北邙山三大寨子,都下山了。” “就在咱们前方,三里多远的山谷里。” “就藏了好一大拨。” 什么? 沈麟和陈云、红梁子等人陡然变色。 三寨联合行动?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吧? “他们?要打黄家堡?” 沈麟首先想到的就这一点。 “陈风,你没看错吧?” “不不不,大人,三寨人马,动机不明。” 陈风连连摇头。 “咱也糊涂着呢!” “抵近潜伏,咱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据我观察,卢阎王、彪王亲率过千步骑,真真让人看不懂。” “因为,马大王先一步,带着三百人,已经进了黄家堡。” “反正,姓黄的放下吊桥,还挺欢迎的样子!” “那卢世友、杨彪,却为何没跟着去?” “至少,据我了解,马大友跟杨彪的交情就很好。” 信息量太大;呃。 别说陈风看不懂。 在场的军官,也犯迷糊。 如果陈风探查无误。 三大寨的人马,总数足有一千三四了。 这等于,他们除了留下一点点防守兵力。 倾巢出动了呀! 林锐皱着眉头道。 “北邙山里清苦,是不是黄家?招揽了他们?” “三家寨子一起去的话,万一被人一网打尽,咋办?” “不排除,黄家诱降的可能性吧?” 红娘子反对道。 “不不,说杨彪和马大友下山找个大靠山,这不意外。” “他俩一向耐不住,性子也粗豪奔放。” “可卢世民,绝不可能!” “你们以为,卢阎王是白叫的?” “那家伙阴险毒辣,残忍好杀是出了名的。” “当年,夺取寨主之位,他杀光自己的兄弟,气死了亲爹!” “这样的枭雄之辈,岂会甘居人下?” 这么狠? 沈麟忽然想起,历史上某个也叫*世民的家伙。 他,不也这般干的? 为了啥? 还不是为了,那万人之上的宝座? 陈无双言之有理。 说卢阎王投靠别人? 绝无可能。 他还不如拉杆子自己干呢。 “会不会是……三大寨诈降呢?” 沈麟摸索着下巴沉吟道。 “黄家人,野心不小。” “看上山寨马匪这种优质兵员,很奇怪么?” “黄子玉通过皇城司人手,暗地里招揽,不难吧?” “既然杨彪和马大友,已经跟卢阎王沆瀣一气了。” “他们演一出里应外合的大戏来,也不足为怪呀!” 不然怎么解释,人家精锐尽出的现况? 真要有心归降。 先派出一二百人下山,做好前期的安置事宜,不行么? 黄家人有没有坏心? 短时间看不出来,两三个月呢? 你总不能一根毛都不出吧? 先期下山的,黄家该不该提供粮饷? 武装他们? 难道,你能把人家关起来? 全杀了? 开什么玩笑? 一两百打头的山匪,有啥好杀的? 岂不是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彻底得罪那几个山寨,很好玩么? 你黄家人,总不能整天龟缩在堡子里吧? 你六里外的矿场咋办? 周边无数的良田,农庄就不管了? 马匪来去如风。 就算知府黄炳仁,亲自带着几千上万的厢军班军来剿。 效果,也不一定理想吧? 人家打不过,还不会退回山里去? 你堂堂真定知府,不可能带着大波军队。 长时间,守在自己老家吧? 除非黄家堡,能练出几千堪比沈麟麾下的铁骑精锐来。 那还有的打! 指望厢军、班军出城野战,打个大胜仗? 全大周的老百姓,有几个会相信? 还是洗洗睡吧! 陈风提醒道。 “大人,各位,黄家堡,咱也去看了。” “墙高两丈,还有护城河呢!规模,堪比咱们泸水铁城了。” “城墙上,来往巡逻的守卫不少。” “就算里应外合,我都觉得够呛。” 陈云叹道:“难怪,黄家要图谋咱们。” “人家在黄家堡建城,已经尝到了甜头。” “要是一南一东,两座铁城在手。” “北邙山里的十七个寨子,行动的范围,就会被压到极致。” “东边隔着黄龙江,没船过不去。” “辽人更难对付吧?” “西边是太原河谷,一马平川。” “太原府养了好几千轻骑,山里马匪绝不敢招惹。” 至此,黄家的意图昭然若揭。 就算现在招降不了北邙山各大寨子。 没关系,控制了泸水铁城,扩军练兵就行。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大寨子脖子上的绳,只会越勒越紧。 当然,陈家是个例外。 他们如今实力不俗。 一两年内,都不愁吃喝。 要是山里的人,都大规模下山投了黄家。 陈家人反而多了不少田产土地,仍然可以很滋润的活着。 实在不行,还可以过江。 去北邙山,江北余脉。 辽国境内的山匪,也不是不可以做。 但,红娘子还是愁眉不展。 “万一,万一让卢阎王得手了,情况很不妙啊!” “这家伙,一向跟咱爹不对付。” “等他得了黄家堡的财富、兵器,势大难制,该如何是好?” 沈麟拍拍她的香肩,安慰道。 “怕什么?你真当咱们是来看戏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且安心等着吧!” 等,也不能傻傻的看着。 陈风继续带着人,监视无名山谷里的土匪联军。 陈云则打算,详细考察黄家堡周边十里内的地形。 争取做到,进可攻,退也能顺利脱身。 黄子玉也不是笨蛋。 马大友的三百人一进黄家堡。 他大摆宴席不说。 还让这些山匪洗澡换衣服。 当然。 山匪随身携带的破铜烂铁、瘦马,也以换装的借口收走了。 夜色微明。 马大友喷着酒气,在心腹兄弟的搀扶下,打算上床睡觉。 “寨主,你……真睡得着啊?” 马大友怪眼一翻,精光煜煜。 哪里还有烂醉如泥的模样? “睡呗!” “通知弟兄们,不用戒备,好好享受几天吧!” 那心腹担心道。 “寨主,咱们驻地,都被乡兵营房给包围起来了。” “暗处,还有人盯着呢!” “人家装备精良,人数一千好几。” “万一……” 第一百三十八章 时间到了 马大友拍拍他的肩膀,悄声道。 “没有万一!” “只要咱们不妄动,黄家人的招揽之心,还是很足的。” “他们,咋会对咱们不利呢?” “黄子玉恨不得把咱们供起来,让山里的其他寨子羡慕呢!” 另一个心腹头目拍了一下脑门。 “哎呀呀,差点忘了。” “黄子玉不是说今儿白天,给咱们换装么?” 马大友眨眨眼,一副精明的样子。 “你俩信不信?” “只要咱们一觉睡到天黑,黄家人绝对不会来打扰。” “换装?呵呵!” “不观察三五天,想都别想。” “还是老卢精明……定在五天后,哈哈!” “别叨叨了,赶紧滚出去睡觉。” 还别说,黄家堡自此恢复了平静。 隐匿在无名山谷的土匪,也安静得很。 竟然没有一个跑出去打野食的,让人啧啧称奇。 反而是沈麟手下的官兵,有些躁动了。 上顿煮牛肉,下炖牛肉汤。 再稀罕的食材,成天吃,也觉得不那么美味了。 唯有陈风天天在外蹲点监视,只有晚上才能赶回来。 他捧着一根大骨头棒子,啃得滋滋有味。 “哎哎哎,一帮兔崽子,都盯着我干嘛?” “多好的牛肉啊?浪费啊!” “你们这辈子,能吃上几回?” “赶紧的,吃肉喝汤。” 其他人都嬉笑着不语。 三天了,每顿只给一个馍馍。 吃肉,好烦呐! 一头牛,连骨头、肉、带内脏,五六百斤少不了。 又不能明火熏烤。 无烟灶只能炖煮。 二百兵可不是,足足吃了三天? 沈麟伸着筷子,夹着不多的蘑菇和野菜下口。 “好吃,你就多吃点。” “还有一头牛等着宰呢,咱们,暂时不愁吃喝。” 陈云敲着空碗,苦笑着。 “唉,黄雀不好当呀!” “人家蝉呀,螳螂呀都挺稳得住,啥时候有动手的迹象哟?” “咱们就二百多担粮食,再过两天,就得想辙了。” “人可以吃肉,马不能饿肚子不是?” 其实马也吃的挺好。 新鲜的野草和着精粮喂呢。 就是粮食,越来越少了! 沈麟想了想,咬牙道。 “在等两天!” “螳螂还不动手的话,” “咱们绕到西面去,把携带的磷火弹全送进黄家堡。” 老天? 大人,你也太狠了吧? 咱们足足带了两百发呢。 成军几个月了,军中训练才打过十几发。 那东西粘着皮肤,不烧完了,绝不熄灭。 水浇土掩,完全不起半分作用。 太凶残了有没有? 红娘子劝道。 “大人,黄家堡的普通百姓不少,你这般一烧。” “得死多少人?” “杀戮太重,有伤天和呢!” 沈麟的心,原本是柔软的。 可残酷的现实教会了他。 不硬起心肠来,都不行! 他不狠,敌人就会杀了他。 还会连带身边的亲人、属下一起死。 该怎么选? 自己不想死。 那就让所有敌人,都下地狱去吧! “无双,陈风已经摸得清清楚楚了。” “黄家堡集合了周围村镇、农庄的七八成青壮。” “超过万人呐!” “这些人,被黄家调教了这么久。” “谁是兵,谁是民?” “你我分得清楚么?” “是大家一定要记住,黄家,既然选择了跟我们为敌。” “那就必须灭掉。” “无论姓黄的,还是他们的爪牙、手下。” “一个也别放过!” 没有人反对。 真到了那一步。 仁慈,反而会害了自己。 又是两天过去。 天色刚黑,陈风就摸黑跑回来了。 他满脸喜色地禀报道。 “大人,山谷里土匪动了。” 陈云问道:“他们出发了?不应该这么快呀?” 陈风笑道:“没有,正在准备呢!” “那帮人,可没有大人发明的无烟灶。” “生生吃了五天的干粮,嘿嘿!” “依我看啊,他们早就憋坏了,不打都不成喽!” 沈麟心情愉悦。 总算不出自己的预料。 山贼土匪能安安心心憋足了五天。 没有溜出去一个人,一直戒备森严的。 已经算卢阎王和杨彪统御有方了。 “土匪必走东门。” “咱们也拔营起寨,先绕个大圈子吧!” 陈云早就摸透了周边的地形。 土匪就算要进攻,还得指望城里的马大王反水呢。 就卢阎王这一千出头的人马,怎么可能去强攻一座城? 马大王反水,也多半会挑半夜里行动。 那时候,人困马乏,黄家堡的戒备,会松懈很多。 沈麟的人马去西门,自然是抱着捡漏的心思。 黄家堡城毕竟比泸水铁城小一些。 正因为开挖了护城河,所以就不可能再开南北二门了。 防御力不够,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呢,说不定,大半年前。 黄家,还没那般大的野心呢。 落阳山厢军造反,席卷了四五个县。 三万澶州正规军围剿了一个多月,收效甚微。 最后还得靠老总督张峰奇亲自出马。 贼寇主力被剿灭了。 可三千重骑兵也被打残了。 这么长时间,封丘京城却一直袖手旁观。 于是,黄家人看到了坐大的机会。 皇帝老子不管澶州,不关心北地了。 那咱们就自己鼓捣。 天予不取,反受其害嘛! 黄家人野心膨胀,就把沈麟给坑了。 没有第一时间,弄死小爷我。 那咱们,就没完! 沈麟带着人马,踏着愈加暗淡的月色出发了。 万一,黄子玉是个脓包呢? 贼寇里应外合,吓着了他。 东门走不了。 这家伙还不得从西门跑路? 沈麟决定张网已待,能搂着最好。 搂不着,再考虑下一步。 今夜风起云涌,可干的事儿太多了。 实际上,黄子玉还是被马大友给欺骗了。 你防着我? 没关系,咱假装看不见。 反正都投奔你了,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万事大吉。 日久见人心。 我老马不埋怨,不发牢骚。 你总不能一直这般不管不问吧? 所以,黄子玉跟董启明足足观察了五天。 最终把心放回肚子里。 马大王是个实在人啊! 可以信任。 于是,第五天傍晚。 黄子玉亲自送去了三百制式朴刀。 还有一百把精良的小梢弓。 他不但送还了人家的三十匹瘦马。 还额外多补充了一批膘肥体壮的战马。 他的说法很诚恳。 战马,黄家堡有的是。 你们先练一练。 过两天,再检验一次。 该配的,一样都不会少。 第四十六章 再教育 红娘子透过网眼看去,四周点起了不少牛油火把。 照得诺大的院子里,恍若白昼。 瞄着自己的,何止几十支弩箭? 点点寒星,一个个精壮的汉子,过百了吧? 遭了! 姑奶奶居然,掉进陷阱了? 这算不算? 自投罗网? 哎呀呀,太操切了些! 不敢动,真的不敢动。 这个小白脸要是一声令下。 姑奶奶被射成刺猬都是轻的。 要是一身的窟窿眼儿。 见了阎王,都觉得不好意思吧? 丢人呐! “小白脸,有种就杀了我!” 沈麟笑嘻嘻地挥挥手。 他的武力值,上不了台面。 暂时先不要凑过去添乱了。 四个脚步轻盈,却颇为英武的女子走过去。 毫不客气地翻开渔网。 转瞬间,就把红娘子五花大绑起来。 还从这丫头的身上,搜出一大堆小玩意。 匕首,吹管,银针,柳叶镖…… 连蒙汗药、泻药都有。 果然不愧是江湖儿女。 不,小魔头一个。 看得沈麟等人寒气直冒。 惹不起啊。 下手的几个女子,都来自邙山村。 她们有一定的武艺在身。 是梁自忠亲自挑选的,近身护卫柳楚儿的保镖。 沈麟终于松了一口气。 “好啦,都留神戒备些!” “贼首落网,咱们得防备着那些手下飞蛾扑火!” 这比喻形象,太形象了。 红娘子这么厉害的人物。 点着了脚底板,都吓的叫救命。 要不是咱们出手及时。 没准儿就吧唧一下,摔地下了。 其他的马匪要是敢来,准保他们有去无回。 咱们麟哥儿算无遗策。 一点武功不会,可谁敢小瞧他半分? 红娘子大骂道。 “你才是贼,你全家都是贼……” “明人不做暗事,没人了。” “就姑奶奶一个!” 沈麟背着双手,优哉游哉地走过去。 保持三米距离。 谁知道这姑娘会不会? 一口喷出枣核钉来? “听你的意思?我们这里,是个大贼窝子喽?” “可咱们,也没半夜去爬你陈家的墙呀?” “你倒是光明磊落。” “大半夜的不睡觉,却翻进我家大院儿。” “请问,这算不算暗事?” “哟哟,你可别说,喝多了酒,你走错门了?” 红娘子一向以伶牙俐齿,机灵多变。 可她偏偏碰上沈麟这个来自后世的喷子。 不得不甘拜下风。 小丫头气得银牙都咬碎了。 高鼓的胸脯,也起伏不定,波涛汹涌的。 可偏偏她刚被梁自忠浇了一大桶水。 落汤鸡就够难受了。 还被五花大绑着。 玲珑有致的身材,完美的曲线。 在火光下暴露无遗。 本是大夏天,红娘子就穿得少。 实在是……太羞耻了。 “你……你杀了我吧……” “小……小贼……你……你欺负人……” “嘤嘤嘤……” 啥意思? 前一刻还是张牙舞爪的女魔头呢? 怎么一转眼。 你就变成嘤嘤怪了? 这变化比翻书还快。 一帮大老爷们顿时傻眼了。 当然,还有喉结耸动,吞咽口水的。 沈麟,就是其中一个。 “好了,相公,别折磨这位……姐姐了!” “几位姐妹,带她去屋里,再谈吧……” 主母柳楚儿,不得不跑出来缓解尴尬。 她是女人,自然懂女人的心思。 换成她处在红娘子如今的境地。 放声大哭都是轻的。 说不定,还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呢。 就那点单薄衣衫,穿没穿?有区别么? 好吧,沈麟也明白,自己有些过分了。 不过还是跟在后面,嘴硬地碎碎念。 “本公子折磨她了么?” “我哪里折磨她了?” “小爷连手都没摸一把好吧?” “冤枉哪……” 红娘子被押进大厅。 梁自忠跟到门口就停步了。 虽然他也看得心脏怦怦跳。 可还是老脸发红。 好歹是邙山村的村长,也算一寨之主。 梁自忠跟红娘子的老爹陈天浩,算一辈儿的人物。 大家平起平坐。 作为长辈。 老盯着侄女儿看。 算怎么回事? 传出去,是要被江湖上的好汉子,戳脊梁骨的。 “那啥?麟哥儿,我就不参与审讯了啊,你随便。” 老梁说完,就很不厚道地关上门。 留下院子里一大帮年轻人,满脑子的浮想联翩。 沈麟满脑门黑线。 我真是冤枉呐! 随便? 这词儿能乱说么? 咱家媳妇还坐在堂上呢。 本公子怎么去随便? 真以为本公子是那种,龌龊下流卑鄙之人? 红娘子可是一朵带刺儿的玫瑰。 除非你当场杀了她。 要是敢胡乱伸手,这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杀了我……快杀了我……” 看看人家。 眼中的仇恨,都实质化了。 柳楚儿莲步轻移,再走近些,解下身上的披风。 径直披在红娘子的娇躯上。 完了还体贴的掖了掖,遮住了红娘子的大半风情。 “陈家姐姐,我家相公,也是没办法。” “他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面对你这样的高手,不使用些手段的话……” “倒下的,就是我沈家人了……” “我们老老实实的做点小买卖,咋这么难呢?我们招谁惹谁了?” 沈麟暗暗给自家媳妇儿点赞。 这话说的好有水平。 先把自己摆在弱势地位,最后无语问苍天。 难道弱势的人,就该遭你红娘子的抢劫么? 我们可没得罪你。 你洪娘失手被擒,就觉得委屈大过天了? 你有没有涉身处地的为我两口子想一想? 你可是纵横北邙山的马匪啊。 有你这般人物,日夜虎视眈眈的盯着。 我们能睡着觉么? 红娘子眼中的仇恨,渐渐融化消散。 都是聪明人。 不需要柳楚儿深说,她已经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我……我们陈家从没杀过人。” 沈麟撇撇嘴,故意不屑地道。 “那你们就去抢?你有没有想过?” “你们多抢一担粮食,背后可能就会饿死一大家子?” “对吧?楚儿?” “我俩当初,你为了节省一碗麦饭,给病重的我。” “你可是……一连饿了好几天肚子。” 柳楚儿很是配合,认真地点点头。 “唉,那时候,真感觉,看不到一丝希望。” “每天都担心呢,生怕太阳一出来,我俩之中,谁就倒下了。” “再也起不来……” 红娘子被这两口子的苦情戏,搞得双眼发红。 第一百三十九章 谁在搞事情 马大友开心得不行。 原本,他打算先突袭隔壁的乡兵营地,获取兵器呢。 现在倒好,全送来了。 感谢黄公子的“大恩大德”。 那咱们,就不客气了。 谁知道? 黄子玉回头,就叮嘱了董启明和几个心腹家将。 “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等推心置腹,但难防马某大奸似忠。” “今晚,你等加强戒备。” “发下兵器马匹,算是对他最后的考验。” “过了,就是手足兄弟,富贵与共!” “过不去?” 黄子玉挥手下劈,杀气凛然。 “斩尽杀绝!” “遵命!” 这边,马大友自有一番调派。 “马跃,子时二颏,你带隐匿功夫最好的十人。” “去城中各处放火,特别是粮库。” “无论如何,也要点着一处!” 其他心腹头目大惊。 “马大哥,咱们图谋黄家堡,不就是为了财货武器么?” “万一?一把火烧光了?” “咱们图个驴球子啊?” 马大友冷笑道。 “蠢货,不如此,如何调动黄家的两千城防乡军?” “咱们如何乘乱打开东城门?” “你们以为,黄家养着过万青壮是吃白饭的?” “十个人纵火,人家就扑灭不了?” “除非天降流火还差不多!” “马飞,你带三十人,去北城,放出所有牲口马匹。” “制造更大的混乱!” “至于外面,这几只小老鼠嘛!” “小菜一碟!” “哼哼,皇城司?好大的名头,真当马爷是吓大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 陈风跟踪山匪大部队直到东门外一里。 看到这些家伙彻底隐蔽待机,陈风才转身离去。 没必要再监视下去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山匪谋夺黄家堡,前期布局堪称完美。 就看他们后续的造化了。 按照约定,陈风七拐八拐来到一处柏树林。 “啾啾~” 对上了鸟鸣暗语。 “大人,一切正常。” 沈麟拄着带鞘长刀,坐在马扎上。 他死死地盯着,一里外的黑黝黝城堡。 城墙上点着稀疏的火把。 就像天上不多的星辰一般,明灭不定。 下弦月的光辉,有些清冷。 但是,沈麟的脊背,挺得笔直。 他有点紧张,夹杂着兴奋。 “该回的斥候侦骑,都回来了?” 陈云站在沈麟身后,低声答道。 “除了西、北两路,负责遮蔽的梁全、陈元二十骑。” “其余侦骑,全部归队。” 沈麟点点头。 西面和北面,警戒放出五里。 也是为了自己的退路安全。 打仗嘛,哪有百分百的胜负手? 未虑胜,先虑败。 并不是胆怯。 你总得防着敌人两面夹击,四面合围不是? 不可沽名学霸王。 破釜沉舟,断绝自己的退路? 不值得称颂。 打仗,哪能每次都顾头不顾尾? 十面埋伏,自刎乌江,就是项羽的必然结局。 “亥时将去。” 沈麟估摸着时辰笑道。 “城内的大戏要上演了,咱们不着急。” “都好好养精蓄锐,等着吧!” 不多时,眼神最好的神射手梁直,惊喜地叫道。 “哈哈,乱了,城内起火了!” 其他人纷纷翘首打望,可是啥也看不明白。 红娘子小嘴一撇。 “直哥儿,别一惊一乍的行不?” 梁直赌咒发誓道:“真的,骗你是小狗。” “啊哈,看到了么?西城墙上的火把动了,一、二……” “十好几支呢……下去了,下去了。” “一定是去救火的!” 沈麟懊恼不已。 自己发明这个,发明那个,为何不弄出玻璃呢? 就算没有玻璃,买几片水晶。 磨成单筒望远镜很难么? 唉! 打仗全靠眼神好? 那怎么行? 他相信梁直,肯定看出了不同。 但其他人,没有雀盲眼就不错了。 这还是坚持了几个月,吃鱼和动物内脏之功呢。 傻傻等着,挺煎熬的。 此时,城内所说有些混乱。 着火点,足足几十处。 可黄家大院里,依然有条不紊。 黄子玉脸色难看。 “如何?马大友那帮土匪,还是没动静?” 董启明沉声道。 “没有!” “他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很老实。” 黄子玉火气更大了。 “砰!” 他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震得笔墨纸砚乱跳。 “那你告诉我,四十多处着火点,都是偶然失火吗??” “难道?老天爷故意为难咱们?” “你那帮皇城司暗探,真的确定?马大友没有派人出去?” 董启玉也很生气。 但是他有自信。 精挑细选的手下,不至于看不住三百山匪蠢贼吧? 那要他们何用? 自己也可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还图什么大事荣华? “大公子,您别忘了,除了马大友。” “其实还有别人,可能,过来报复!” 黄子玉一惊:“谁?” 董启玉心中隐隐发苦。 自己手下,办事不力啊。 他都压了两三天了,就期盼着,他们可能是延迟了行程。 现在看来,多半,是出意外了。 算了,坦白吧! “大公子,咱们不是派人去抓沈麟了么?” “预先以十日为期,已经超出了。” “我觉得吧……可能咱们的人失败了。” “那沈麟能收复梁家人为己用,手下的好手,怕是不少。” 黄子玉皱眉惊叫道。 “失败了?你不是保证过,万无一失么?” 董启明,其实留够了时间。 埋在安定沈家的两个暗桩,确实算积年老手,办事可靠。 荒草滩虽然危险,却难不住那对夫妻。 正常来说,有个六七天,他们足以完成任务,绑回沈麟了。 偏偏现在,音讯全无。 唉,自己这些天,忙着监视马大友。 却忽略了另一边。 失策啊! 看到自家的合作伙伴沉默不语。 黄子玉的心里,咯噔一下。 没逮到沈麟,还打草惊蛇了? 这家伙的报复,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马大友如果没问题。 那,只能是沈麟派人搞鬼了。 “报!” 门外有家丁,再次带来坏消息。 “丁字号粮库,起火!” 什么? 连防卫森严的粮库,都点着了? 黄子玉大步走到窗前,北城的火光,一目了然。 粮库重地,一个挨着一个,怎能有失? “调乡兵,火速救援。” “城墙守卫,抽调七成,戒严!” “遵命!” 董启明嘴角蠕动。 他还是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 马大友。 你千万别,乘乱搞事啊! 第一百四十章 里应外合 董启明的不祥预感,很快变成现实。 一处粮库被点燃,彻底触及到了黄子玉的根本。 黄家堡的存粮,和大院里的银库,才是他一切野心的支撑点。 要真被一场大火毁于一旦。 还怎么招降纳叛?建军立业? 时间可不等人。 大批乡勇和百姓赶往粮库救火的时候。 西城的大马厩出事了。 这里养着黄家四处收购来的一千多匹战马。 也有不少平常拉车骑乘的挽马。 贼寇要制造更大的混乱。 点燃牲口棚和草料堆,是最有效的办法。 马匹灵性,对火最是敏感。 这一烧,顿时惊动了马场守卫、养马人去救火。 武艺高强的贼寇立刻打开马圈,割掉缰绳。 骑上鞍具完好的战马。 大杀特杀。 “轰隆隆!” 被驱赶上街的牲口洪流人挡撞人,佛挡踢佛。 那些刚刚跑下城墙,准备沿街戒严的乡兵。 顿时被冲的七零八落。 躲避不及的,踩死踩伤的也不在少数。 西城和北城都燃起了火光。 马群只能顺着大街往南城和东城跑。 恰好,乡兵军营就在南城。 听到外面如雷的马蹄声,马大友对全副武装的兄弟们喝道。 “骑兵,跟着乱马往东,打开城门迎接卢阎王。” “其他人跟老子走,杀光外面的泥腿子乡兵。” 营门一开。 负责警戒的乡兵,本就被调走一大半儿。 “马首领,外面戒严了!” “你们,暂时不许出营房!” 乡兵头领不防有诈,赶紧过来阻拦。 马大友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哎哎,老周,到底咋回事儿?” “又是起火,又是惊马的?” “黄家堡怎么会……乱成这样子?” 那乡兵头领一脸苦笑。 你问我,我问谁去? 突然间,他看到马大友嘴角泛起一丝狞笑。 可惜。 再闪避,已来不及了。 “噗嗤!” 朴刀一扬。 脑袋落地。 马大友喝道。 “杀!” 百十乡兵被突兀的惊变,搞得目瞪口呆。 怎么说动手?就杀起自己人了? “自己人”的马队,已经狂奔而来。 这帮倒霉鬼先被马队一冲,再被步队一通掩杀。 顷刻间,就被屠了个干净。 乡兵单对单,哪里是山匪的对手? 绵羊面对老虎,还被突然袭击。 岂能不败? “马大王,咱们直接去……黄家大院?” 手下挥舞着带血的朴刀,还没杀过赢呢。 马大友倒是冷静。 “别忘了大事。” “走,去攻占东城炼铁房,武器坊。” “不能让那些丁壮,拿起刀枪自保。” “否则,咱们的麻烦,就大了!” 东城门,马群跑到这里已经安静下来。 前无去路,这边也没失火。 战马驽马都经过训练,炸窝也不过一阵子。 城墙上的乡兵一看,这还得了? 赶紧下去归拢归拢,堵住大道算怎么回事? 回头少爷还不得收拾咱们? 这一下城不要紧。 街道拐角,突兀的冲出一百多骑兵。 见人就砍。 很快,东门失守。 吊桥被放下。 城门缓缓推开。 早就等候多时的卢阎王,和杨彪率领大队人马一拥而入。 看到道旁林立的千多匹好马。 众人顿时欢呼雀跃。 卢世明宽额鹰眼,虎视狼顾。 他大喜道。 “马兄弟干得太漂亮了。” “可惜,都是光屁股的,没马鞍不好整啊!” 迎接他的骑兵头目赶紧报告道。 “阎王爷,马大王建议您先攻打那边的炼铁房,武器坊。” “他带着两百兄弟,已经攻进去了。” “换装比啥都重要呀!那边,马鞍、武器、甲胄多的是。” 卢世明一拍大腿。 妙! 老马没有急着去攻打乡兵,对战黄子玉。 这战场嗅觉,很好。 今儿就算拿不下黄家的钱粮。 抢下东城,咱们也算大大的赚了。 炼铁,武器制造才是黄家的命脉。 “大彪,这二百马队都交给你!” “沿着城中大街,放开了杀。” “千万别,给黄子玉整队的机会。” 高大魁梧的杨彪咧开大嘴笑道。 “好,那就杀他个痛快。” 留下百十个人看守东门和马匹。 卢阎王和彪王一分为二。 黄家堡,彻底沦为战场。 大院中的黄子玉,还不知道东城的巨变呢。 他望着街面上四散奔跑的马匹,气的咬牙切齿。 “沈麟,你个挨千刀的。” “等本少爷空出手来。” “一定要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啊……” 西门外的沈麟等人,终于看清城内的火光了。 粮库和马厩草料被点燃。 可没那么快扑灭。 天干物燥,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黄子玉恐怕得心疼死了。 看来,山匪马贼的里应外合之计。 已然奏效。 “阿嚏!” 沈麟揉揉鼻子。 “谁在念叨我呢?” 红娘子歪过头取笑道:“楚儿妹妹呗!” “你都多久没回去了?人家不挂念你个没良心的,才怪呢。” “噗嗤!” 一帮军官、小兵捂住嘴,乐不可支。 沈麟翻了个白眼。 被人牵挂是好事儿啊,多幸福? 我羡慕死你们一帮光棍汉! 不过没关系,小爷很快就回转了。 马贼们,给点劲儿,努力! “报!” “大人,东门已破!” 侦骑飞奔而来,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卢世明的大队,已经全部进城。” 众人大喜。 咱们等了大半夜,好消息来了。 马大友这个内贼,功不可没啊! 没有他的精彩表演,成功反水。 黄家堡,可没那般好进。 沈麟一击掌。 “好!” “咱们也该行动了。” “陈云,你带三架破阵弩,一百轻骑去东门。” “隐蔽待命!” “马贼一旦发现形式不妙,必然就近从东门出逃。” “你部,负责堵截。” 陈云道:“大人,总共才五架破阵弩,您……” 沈麟摆摆手,不容拒绝。 马贼的战斗力,远远超出黄子玉的守城乡兵。 如果,两边都有人突围。 西门,肯定要轻松得多。 “别废话了!” “我这边一打磷火弹,你东边就跟进。” “别犹豫,把咱们七成的宝贝先打进去再说。” 这一刻,沈麟满脸狠厉。 敢绑票小爷的家人? 黄子玉,你就得有死的觉悟。 “今夜,本官要把黄家堡,烧成一片白地。” “遵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气急败坏 黄子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彷徨无计。 粮库倒是救下来了。 大马厩的火也扑灭了。 可他么一千多匹马跑的满城都是。 这也就算了。 最坏的消息是。 马大友居然反了? 还杀光了一百多看守的乡兵? 本少爷,刚刚给他们发下了兵器马匹啊! “报!” “东门失守,大批马贼进城。” “二百余骑真沿街砍杀,我们……挡不住……” “报!” “马贼大队汇合马大友,超过千人。” “炼铁坊,武器坊……失守啦!” …… 黄子玉毕竟太年轻。 骤然巨变,彻底把他打懵了。 “怎么会这样?” “我以诚待人,谁知……” 董启明着急上火,在一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大少爷啊。 贼寇都进了咱家门。 你还在发什么愣呢? 比起你爹,你这养气功夫,可差得远呐! 咱是不是压错宝了? 董启明现在,根本来不及反悔。 先扳回一局再说。 “大少,赶紧应变吧!” “再犹豫……大势晚矣!” 黄子玉倏然而惊。 贼寇进城,里应外合,这可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再怨天尤人,又有何用? “传令,所有乡兵,放弃街道和东城。” “全力防守粮库。” “以及黄家大院。” 董启玉对黄子玉的仓皇应对,彻底失望了。 简直胡闹。 大少完全不知兵啊! 黄炳仁派他回来组建军队。 简直是昏招迭出。 “等等!” 董启玉不得不挺身而出。 “大少,乡兵就一千五,现在活着的,还不知多少呢?” “你这般分据两处。” “岂不是给马贼,各个击破的机会?” “合兵吧,死守黄家大院。” 黄子玉大惊道。 “老董,你开什么玩笑?” “咱们家七个大粮仓,储备粮草不下三十万担。” “那可是建军的基础!” “一旦被马贼抢了,或者一把火烧了。” “咱们上哪儿买去?” 他的心在滴血。 冬天要来了。 粮价只会节节攀升。 那可是三十,甚至四五十万白花花的银子啊。 咱黄家积攒这般多粮食,容易么? 董启玉努力压下心头怒气。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舍不得三瓜两枣的? 人重要,还是财重要? “大少啊,咱守不住两个地方。” “你也说了,粮草高达三十万担。” “现在火也扑灭了,贼寇还舍得烧么?” “他们一时间,也运不走不是?不就是拖累么?” “今夜,咱们黄家堡这般大的动静。” “临近的马氏县、尉氏县班军敢眼睁睁的看着?” “恐怕,天明时分,救援就来了呀!” 黄子玉明白了。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坚守。 马贼穷啊。 那些粮草,他们还不得心心念念想要搬回山里去? 一辆马车或者牛车,能拉多少? 三十担顶天了吧? 他们才多少人? 不到两千吧? 还有东城的兵器甲胄,他们舍得白白扔掉么? 这些东西,都将成为马贼撤退的拖累。 回北邙山,还有几十上百里呢。 自己有的是时间,集结兵力,去夺回咱家的东西。 “好,老董,就依你之言。” “传令,所有乡兵,丁壮撤回大院。” “严防死守!” “本少爷就想看看。” “谁他么耗得过谁?” 东城的卢世友等人已经陷入狂欢中了。 他们不但把连夜开工的近三千苦力丁壮,一网打尽。 还缴获了如山的兵器皮甲。 就连粮食,也有不少。 这么多雇工,每天总得开火吃饭吧? “所有人,立刻更换装备!” 马大友一脚踹开一道沉重的大门。 灰尘散去,众人点着火把一照。 他娘的,好吓人。 黑黝黝的甲胄反着冷光,都堆了半屋子。 “是铁甲啊!” “快快快,让大伙儿把皮甲脱了。” “有更好的,谁还要破烂货?” 卢世友笑得合不拢嘴。 一贯的阴鸷冷漠,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换!” “马上换!” “老马,你安排人做饭。” “我带几百骑,先把老杨换回来。” “咱老子也得去冲杀一阵,尽可能地消灭黄子玉的人马。” 马大友毫无意见。 黄家大院必然也有兵器甲胄库存。 现在黄子玉要是一收缩。 那些丁壮都能武装起来。 他手下的人马就不止一千五了。 这会儿,黄家多半在四处召集呢。 岂不是咱们大砍打杀的好机会? 听说黄家大院埋着的银冬瓜,都堵住地窖门口了。 必须全都搞到手。 “卢大哥,咱们须在天亮前打下黄家大院。” “然后以堡中丁壮的家小为人质,驱赶他们守城。” 卢阎王眼中的寒光一闪。 “老马,你说得对!” “尉氏县,和马氏县的班军乡勇,召集起来可不少。” “咱们不在黄家堡依靠坚城打一仗。” “抢再多的钱粮,也带不走啊!” 经过落阳山贼匪一闹。 现在哪个县,不上赶着截留赋税,编练班军乡勇? 马氏县和尉氏县,确实远远赶不上安定县的繁荣。 就是再穷,也得保护乡梓和自己的财产吧? 两县在练的人马,出动上万也不是不可能。 黄家堡遇袭。 他们不得不救啊。 这里,可是澶州文官之首,黄炳仁的老家。 真要丢了黄家堡。 两地县令的乌纱帽,多半保不住。 就算不守县城了,黄家堡也不容有失。 沈麟的侦骑,已经乱箭惊走了好几波人。 他们都是附近的百姓。 那些有壮丁在黄家堡做活的人家,不牵挂才怪呢。 沈麟也有点头痛了。 惊走人很容易。 但自己没办法,阻挡人家去搬救兵! 时间很紧迫。 想当黄雀,真心不容易。 马贼们,你们得给点力。 你们不杀得血流成河,小爷不方便下手啊! “大人,要不?咱们直接放火得了。” 陈风建议道。 “两百磷火弹打光,黄家堡也烧的差不多了。” 红娘子摇摇头道。 “风哥,太早了,你这办法,暂时不行。” “一场大火,遭殃的,多半是老百姓吧?” “如果两方战力保存不少,咱们未必堵得住。” “不灭了黄子玉,董启明,姑奶奶这气儿可顺不过去!” 其他官兵也纷纷摇头。 他们倒不是可怜黄家堡百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第一百四十二章 血拼 黄家堡雄踞百年。 黄家人吃肉,周边的百姓也能喝点汤吧? 多少人靠着黄家的冶铁业吃饭呢。 这些百姓只会听黄家的。 只要黄子玉还活着,他黄家大院的存银还在。 那么黄家堡死灰复燃,又要得了多长时间? 沈麟发愁的时候。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到了丑时。 马贼们吃饱喝足,纷纷跨马扬刀。 准备对黄家大院发起总攻。 就连四面城墙上的二十多架床弩,都全拆下来了。 望着戒备森严的大院围墙。 卢世明眼中满是狠厉。 “两位兄弟,单靠人命去填。” “咱们死伤一半儿,也未必啃得下黄家的狗窝。” “没别的招儿,上火油弹,烧了它!” 杨彪指着四周的院子,担忧地道。 “会不会波及其他房子?” “一旦火势失控,咱们也得跟着遭殃啊!” 马大友嘿嘿笑道。 “不妨事!” “咱们不是俘虏了三千壮丁么?” “先押着他们去粮库装车!” “好歹咱们也搜刮了六七百架马车牛车!” “先装满了,停在东门。” “就算失火了,咱们也算贼不走空嘛!” 杨彪狠狠点头道:“对头,还有武器库的制式刀剑,甲胄!” “这些好玩意,有钱都买不到。” “全装车带走!” 卢阎王虽说不甘心,但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既然死伤几百个兄弟强攻。 都未必打的下来。 那就别怪我老卢手辣! 当即,马大友领命而去。 上千马贼团团围住黄家大院,紧锣密鼓的准备半个时辰。 主要还是给马大友争取时间。 眼看着丑时四刻到了。 卢阎王一挥手。 “进攻!” “咻咻咻!” 一个个装满火油的黑陶罐子呼啸而去。 “砰砰砰!” “不好了!” “着火了!” 原本严阵以待的黄家乡兵,吓得惊慌失措。 姥姥。 马贼真他娘的狠啊! 根本不派人往前冲。 单单火油弹就让己方顶不住了。 这时候,黄子玉才想起。 城墙上储备的火油罐没有一千,也有好几百。 要是卢阎王就这么一罐一罐的砸进来。 别说防守了,自己这些人,都得被活活烧死! 可恶哇! 董启明也脸色如土,咳嗽不已。 大院好几进,占地不小。 木建筑也多,怎么经得起火烧? 救火? 如雨的火油罐一波又一波,哪里救得过来? “咳咳,大少,只有拼死冲出去了。” 黄子玉呛的双眼通红。 他这般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经历过这种血火炼狱? “冲冲冲!” “召集所有人,咱们去西门。” 这一冲,包围的马贼还真顶不住。 横的怕愣的。 愣的怕不要命的。 过两千乡兵丁壮,都赤红着双眼。 不拼命也是个死。 拼一把,或许还有活路。 马贼才多少人? 反正城内,战马也跑不起来。 骑兵冲锋,大打折扣! 咱们两个打一个。 拼了! 这下热闹了。 两伙人赤膊上阵,短兵相接,杀得血肉横飞。 卢阎王挥刀砍死一个挺枪直刺的乡兵。 “让他们走。” 挡着去路,就意味着血战。 衔尾追击,那叫趁机掩杀。 马贼让开去路。 黄子玉和黄启明见机,大喜过望。 此时不跑,还等何时? 乡兵丁壮们也没了战心。 先簇拥着主家跑出城再说。 顺着大街呼啦啦一跑。 马贼的机会就来了。 距离一拉开,他们的骑射功夫表现得淋漓尽致。 “咻咻咻!” 一波波箭雨覆盖而去。 “啊啊啊……” “救命啊!” …… 有聪明的,立刻撇开大队伍。 纷纷撞开接到两边的房屋。 跳进人家的院子,先躲躲。 黄家堡说小不小,马贼就那么点人。 怎么可能去挨门挨户的搜? 至少现在,他们忙着追杀大公子。 根本顾不上咱们这些小杂鱼。 一路死伤无数。 黄子玉带着几百人跑到西门广场。 顿时火冒三丈。 放眼出,都是惊恐逃难的百姓。 挨挨挤挤,足有四五千。 土匪进城了,出去躲避,才是最好的办法。 难道还指望百姓杀贼不成? 偏偏,城门守卫打死都不开门。 为何? 他们比老百姓懂得多。 万一贼寇在外面,还有一彪人马作伏兵呢? 趁机掩杀进来咋办? “黄玉郎,你他娘的混账!” “开城门啊!” 黄子玉这么一吼,守城门的乡兵如蒙大赦。 赶紧放下吊桥。 城外。 影藏在夜色中的沈麟马队,立刻打起了精神。 这么快就挡不住了? 沈麟沉声喝道。 “破阵弩,磷火弹准备!”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了。 忽然之间。 夜空中闪过两点流星。 “砰!” 磷火弹爆开。 这威力,可比马贼使用的火油弹强了好几倍。 城门口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黄子玉和董启明骇然变色。 老天爷,这是要断绝咱们?唯一的逃生之路么? 可恶的马贼。 居然真的在外面,埋伏了一彪人马? 董启明脑子转得快。 “大少,就算有埋伏。” “也不可能有多少人堵截。” “马贼的大部队,都在城里呢!” “别犹豫啊,驱赶百姓冲出去!” 黄子玉一发狠。 这下老百姓就遭殃了。 前有堵截,后又追兵。 没办法,还是往前冲吧。 “砰砰!” 又是两颗磷火弹在人群中爆开。 这下烧的更旺了。 白磷跗骨燃烧,人体也就成了助燃剂。 后面的马贼惊呆了。 这是啥情况? 咱们没有安排人堵截西门啊。 杨彪急忙问道:“卢老大?你安排的?” 卢世民的吊梢眉,都皱成一团乱麻了。 谁特么这般大胆? 想截我卢阎王的胡? 门儿都没有。 “都别他们愣着啊?抛射,抛射!” “驱赶这些人出城,赶紧关上城门!” 一帮马贼如梦初醒。 没错啊! 黄子玉跑了。 黄家堡不就成了咱们自家的么? 后面还传讯说,黄家大院烧的正旺。 可隔着几条街,并没波及蔓延。 马大友正指挥着一帮俘虏青壮控制火势呢。 就等于说,咱们驱赶了黄子玉。 完整的黄家堡,就落入咱们手中了。 那还等什么? “咻咻咻!” 几百只羽箭划过夜空。 城门口的乡兵百姓被两面夹击。 顿时死伤无数。 惨不忍睹!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火流星 东门外的陈云,一看西门火光冲天。 他当即明白。 决战的时刻到了。 “破阵弩,发射!” “咻咻咻!” 东门发射的磷火弹,可不仅仅是针对城门。 陈云是朝着城内覆盖的。 沈麟这边一看,不能等了。 “快快快!速射!” 破阵弩可是沈麟绞尽脑汁发明的巅峰冷兵器。 它不但射程超远,还安装了滑轮。 发射速度,也远远超出了寻常床弩。 急速射! 几息就能打出一轮。 超过三百五十步的射程。 东西夹击,足以覆盖整个黄家堡了。 “咻咻咻!” 马大友骇然抬头。 “真有天降流火?” “快,快躲开!” 一刻钟不到。 一百四十发磷火弹打的满城都是。 有的飞入住宅院子,有的落入街道人群。 这玩意爆开就是诺大的一大滩。 火星四溅,粘之不灭。 磷火弹可不会区分谁是马匪,谁是百姓、乡兵。 城内遭了殃。 火借风势,顿时蔓延开来。 整个黄家堡,转眼间就沦为一片火海。 卢阎王气得目眦欲裂。 老天爷,这还是火油弹的威力么? 到底是谁? 他娘的好大一只黄雀。 生生的要置我卢世民于死地啊。 西门还有几千人在火海里挣扎呢。 此路不通。 怎么办? 卢世民高喊道:“走啊!” “从东门冲出去!” “破铜烂铁,顾不上啦!” 幸存的马贼,逃生欲望极其强烈。 他们完全理解卢阎王的做法。 烟雾越来越大,火势不可控制。 再过一会,胯下的战马都不听使唤了。 不冲出城去,难道等着被活活烧死,呛死么? 红娘子望着城门口的火海炼狱。 大大的双眼都湿润了。 “公子……咱们是不是……太残忍了?” 沈麟心中也是不忍。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啊! “无双,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么?” “咱们,还没看到黄子玉、董启明的尸体呢!” 不过,沈麟也网开了一面。 “都看好了,百姓出城,不需要拦截!” “再打二十发。” “目标,百姓身后的乡兵群!” 火光照亮了天际。 夜晚如白昼,视野空前开阔。 梁直作为观瞄手,立刻道。 “太高弩身,二百步……发射!” “咻咻!” 黄子玉和董启明还算运气好。 西门广场中央,有一处石亭子。 上百乡勇簇拥着这两个倒霉蛋,正躲在这里。 虽说也被烟熏得乌漆嘛黑的,总算没有受伤。 望着外面的血火炼狱,黄子玉如丧考妣。 “完了,全完了!” “我的兵……” “我的家……” “我的黄家堡,都完了啊!” 董启明心有戚戚焉。 可这个时候,能活命,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还指望其他什么? “大少,只要咱们活着,就有希望。” “黄家堡毁了,可地窖里的银子,总烧不坏吧?” “有钱,还怕招不到人?” “就算银子也没了,铁山在哪里,也不会跑掉不是?” 黄子玉稍稍振作,咬牙切齿。 “没错,只要本公子不死!” “北邙山卢阎王、杨彪,马大友,你们很好。” “咱们,不死不休!” 都到这个时候了。 黄子玉就算再笨。 打了半天,连对手的名号都搞不清楚? 他不再认为,一开始的混乱,是沈麟搞的鬼了。 三大山寨联手图谋黄家堡? 就挑不出几十个武功高强之辈? 只要进了城,要制造混乱,实在太容易了。 唉! 都怪自己看错了马大友。 咱也太自负了些。 山贼马匪,哪有那般好收复的? 老爹呀! 你们这些大头巾文官,想事情也太简单了。 玩儿一辈子阴谋诡计。 却被一帮山贼土寇给反算计了。 丢人呐! “大少,对方的火油弹,总是有数的。” “城门口的火势小了些!” “咱们准备冲出去,要不然……” “夜长梦多!” 东门的马贼就聪明多了。 他们一开始就打算逃窜的。 就连一早准备好的几百马车粮草、兵器都顾不上。 抢? 能抢出几车来? 卢阎王老谋深算,他一到东门就吼道。 “快,放驽马。” “让牲口冲阵!” 好办法。 几百匹驽马屁股上被插上一刀。 再温顺的马儿也得狂奔如潮。 幸好。 陈云还留着一部分磷火弹。 此时不用,留待何时? “二十发急速射!城门!” “咻咻咻!” 东门也变成一片火海。 眼看着有浑身欲火的马匹要冲出来。 官兵们端着复合弩,立刻绞杀。 磷火弹打完,城门也被马尸堵死了。 马大友望着在火海中挣扎的杨彪,声泪俱下。 “老杨……” 杨彪宛若火人,根本灭不掉了。 他翻滚着嘶吼道:“杀了我,杀了我……” 卢世民弯弓搭箭。 “咻!” 白羽射穿了杨彪脑门。 “老马,他活不了了。” “哥哥这一箭,也让他……少些受痛苦。” 四散躲避的马匪,还剩下五六百。 其他的,哪还有活着的可能? 满城都烧起来了,受伤,就意味着死亡。 两个头领心生凄惶。 谋算这么久,眼看着黄家堡到手了。 偏偏,杀出个更加心狠手辣的。 哪里来的混蛋? 竟然要把咱们一锅端? “卢大哥,咋办?” “东门堵死了,咱们冲不出去啊?” “城里的火越烧越大,就算不被烧死。” “咳咳……再等一会儿,都得被呛死!” 卢世民咬牙道。 “没办法了,弃马,咱们从城墙上跑。” “老子还不信了!” “外面的狠人,能把七八里城墙全都包围起来。” “带上绳子,咱们从北城墙走。” 逃命,是山贼马匪的必备技能。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啥东西不能舍弃? 城里温度太高了。 不少人甚至把宝贵的铁甲都扔了。 这帮人猫着腰,顺着女墙垛子往北面跑去。 外面的陈云疑惑片刻,忽然一拍大腿。 “留下十人监视。” “其他人,跟我走!” 卢阎王这人,太阴狠毒辣。 既然落单了。 就不能让他返回北邙山。 陈云的轻骑刚跑到北城墙。 好家伙,墙上挂满了人,正在往下滑呢。 “自由射击,不留活口!” 弩箭一波波射过去。 马贼们哭爹喊娘。 纷纷从城墙上栽下来。 这种打击,实在是太突然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除恶务尽 不少马贼,已经溜下了墙。 他们不是甘愿就死的人,边四散逃窜,边张弓还击。 匆忙射出去的羽箭,能有多大的杀伤力? 小梢弓的射程,太近了。 陈云的轻骑有意控制着马速,先灭了城墙上的残余。 再开始吊尾追杀。 四散的马贼,怎么跑得过骑兵? 就算偶尔回身射箭。 大多不过在追兵的铠甲上,擦出几点火星罢了。 当然,陈云的人,也有倒霉的。 轻骑护人不护马。 偶尔,就有战马被射翻。 有人的半身甲防住了要害,皮甲却被射穿了。 手脚受伤的自然有。 但马匪们更惨。 才追出三四里。 活着的马匪就没几个了。 “咻咻!” 背后的弩箭闪着寒光。 “噗嗤!” 马大友一头栽倒。 腿上中箭了,还怎么跑? 他朝着前方吼道。 “卢大哥,快走!” “记得……跟兄弟们报仇!” 这家伙翻身坐起,手里的小梢弓连发三箭。 追兵响起两声马嘶。 又有坐骑被射倒了。 其中一个倒霉蛋,就是陈云。 他娘的,老子千挑万选的踏云宝马。 看来是活不成了。 疾奔的卢世民突然跑回来。 他一把抓起受伤的马大友,扛在肩上继续飞奔。 马大友感动得嚎啕大哭。 “卢……卢大哥,你……你放我下来。” “咱俩……不能都死在这里。” 卢世友闷哼道。 “有林子了,呼呼……” “骑兵进去,就是个屁!” “都说我老卢心狠手辣,呵呵……” “当年,争夺寨主之位,老子不狠一点。” “早被亲兄弟……给杀了。” “呼呼……老子不想的。” “可咱爹……就拿咱三兄弟养蛊呢!” “今儿,哥不能见死不救……” 马大友掩息长叹,泪流满面。 “卢大哥,世人……都错怪了你……啊……” 几点寒星,爆射而来。 马大友的话没说完,就再无声息。 跑不掉了。 卢世友放下马大友,拔出腰刀。 “我卢阎王,大好人头在此!” “到底是哪路好汉子?要置卢某死地?” “请报个名号!” 陈云缓缓走上前去,掀开面甲。 “卢叔,还记得我么?” 借着暗淡的月光,卢世民眯缝着双眼。 他满是惊疑地打量着,迎面走来的高大年轻人。 “陈家寨?” “陈老二……那对双胞胎?” “厉害呀!” “老夫万万没想到,终日打雁,今儿,却被大雁啄了双眼。” “你家,下了好大一盘棋。” “真真是……看走眼了!” 陈云淡淡一笑。 “您错了。” “小侄不再是北邙山一马匪啦!” “黄家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你们三个寨子,恰逢其会罢了。” “呵呵,咱家大人,还得感谢您呐!” 什么? 娘个蛋的,你早说啊! 打生打死的干啥? 咱们跟黄家,可不是一伙儿呀! “贤侄,看在同是北邙一脉的份上。” “能否放卢某一条生路?” “今后,卢家寨必以陈家,马首是瞻!” 你这样的枭雄人物。 谁敢放虎归山? 陈云拔出苗刀,清寒耀目。 “卢叔,说了这么多。” “就是想让你,做个明白鬼!” “来吧,侄儿送你一程。” 两道人影,倏忽错身。 “呛啷!” 陈云收刀入鞘。 卢世友凝望着手中断刀。 脖子间,却出现了一条血线。 “好利的……刀……” 四散的骑兵飞速归队。 陈云一清点,脸色黑了,不由得脱口怒骂。 “他娘的,不愧是咱北邙山的积年老匪。” “竟然杀了我?十五匹好马?” “有没有死人?” 梁全苦笑道。 “负伤二十七人,没有倒霉致死的。” “不过,有个兄弟近身搏杀,断手了。” 二十七个伤者? 死了十五匹马?。 这个代价,有点大了。 不过想想,这一路上,倒下的土匪不下二百。 连漏网之鱼都没有。 三个匪首,也全部交代了。 陈云没好气地把梁全从马上拽下来。 “我带十人,去西门看看。你负责救治伤患,打扫战场。” “记住了,尸体都处理好了。” “别暴露咱泸水铁城的跟脚。” 梁全的一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早知道,就不嘚瑟了。 老天,距离天色大亮,不过两个时辰了。 这么多尸体,弩箭射的到处都是。 咋弄呀? 沈麟防守的西门,也等到了收获时间。 没被烧着的老百姓胆子小,暂时不敢往外冲了。 黄子玉和董启明却收拢了一批战马。 跟在七八辆冲阵的马车后,风风火火地杀了出来。 好死不死的,正好撞到沈麟的枪口上。 “射!” 一波箭雨,这帮黄家残余,顿时倒下去一半。 沈麟拔刀。 “杀!” 一帮慌了心神的丧家犬。 不值得承受第二波箭雨。 严阵以待的轻骑,如狼似虎般冲杀过去。 寒光凛冽。 刀刀见血! “啊啊啊啊!” 最后七八骑围在一辆马车周围。 瞬间就被红娘子、陈风、梁直等人砍翻在地。 “别杀我……我爹是真定知府!” 马车中传出惊慌失措的尖叫。 沈麟刚刚靠近,车窗口寒光一闪。 红娘子纵身一扑,生生挡在沈麟面前。 “噗!” 一支五寸短弩插在她的肩甲上。 眼明手快的林锐挥刀一斩。 半截胳膊掉落。 林锐伸手一拉,断手的人被扯出马车。 那人年约四旬。 三角眼里,一片死灰。 沈麟先顾着检查红娘子的伤势。 “无双,怎么样了?” 陈无双笑嘻嘻的拔下那支短弩。 一点血都没带。 “姑奶奶纵横江湖,还能被?瞎家雀儿给暗算了?” “没事,内层都没射破!” 沈麟心中大定,转头喝道。 “好你个董启明,垂死挣扎呀你?” 董启明翻了翻三角眼,忍着断手的剧痛。 “早晚都得死。” “可惜,没杀了你这个大贼头。” 大贼头? “哈哈哈!” “呵呵呵!” 一帮轻骑官兵,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皇城司千户,也不过如此嘛。 搞了半天,你连咱们的身份都没看出来? 车里的人更害怕,忍不住狗咬狗了。 “董启明……你……你想害死本公子么?” 董启明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恐怕,哀莫大于心死吧? 第四十七章 貌似无解 可她也有自己的道理。 “凭啥呀?就像你们集市的大户,凭啥?他们就能天天大鱼大肉的吃着?“ “还占据了最好的平地,最好的良田?” “家里狗吃的,都比我们山里人好?” 这下沈麟语塞了。 人家主脉,那可是诗书传家,几百年的官宦世家了。 门风还相对过得去。 几十代人呢。 每一代置办点田产。 到了今天,也是个庞然数字了。 还没把整个安定县买下来。 沈麟都觉得祖上太迂腐,实在不咋的。 你给人家一条活路,人家未必就感谢你。 仇富,那是万世都改不了的社会现象。 比如现在的红娘子,多半觉得自己手里的力量不够。 一旦羽翼渐丰,风云际会。 没说的,先去把沈家集给抢个精光再说。 沈麟呵呵一笑,脸色渐冷。 “陈无双是吧?” “那你知道不?沈家记载的,最早先祖是干啥的?” “他是大同那边走街串巷的货郎。” “老了,走不动了,就在沈家集买了几亩薄田安家了。” “一代代努力耕读,才成了今天的模样。” “你也别满腹怨言,真觉得老天不开眼,让你们不得不去抢?” “当真是?凭借那几亩薄田就活不下去?” “那是你们太蠢!” 红娘子被沈麟最后一吼,吓了一跳。 声色俱厉呀。 小白脸发作起来,咋这么骇人? “你……你胡说!”红娘子撅着小嘴反驳。 太看不起人吧? 我胡说?沈麟不这样认为。 同样深处千里北邙山。 人家梁自忠他们,也没几亩田地。 人家祖祖辈辈为啥不去抢? 还跟你们其他寨子划清界限?敬而远之? 难道你们陈家人号称骑射无双,就不会打猎了? 简直就是个笑话! 沈麟摆摆手道。 “你们骨子里,觉得抢劫似乎更容易一些。” “只要没有当着面儿杀人,后面发生任何惨事,都跟你陈家无关?” “我就问一句,如果有办法,能让你陈家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你们,以后抢?还是不抢?” 还有这好事儿? 我们祖祖辈辈难道?都是蠢人? 你这小白脸,忽悠姑奶奶我呢。 “当然不会再去抢。” “你以为,抢劫不会死人的么?” 沈麟认真地问道:“你们表演的绳技,堪称精彩绝伦。” “上回在安定城,总共赚了多少钱?” 红娘子一愣,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 “十五个人进城,累死累活,整整四天。交完杂税,收入不到十两银子。” “如今这世道,多的是你这种,看了不给钱的混蛋小白脸!” “哼,还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地痞!” 呵呵! 沈麟暗笑。 安定城的那些倒霉蛋,惹上你们这帮过江猛龙。 恐怕要老实好些天了。 “那么多人一起干活,四天才赚十两银子?杂税太高了,你们还冒着生命危险。” “付出,确实不划算啊!” “当然,我知道你们的的表演,就是个幌子。” “可如果把这个幌子,当真的来做呢?” 红娘子看白痴似的盯着沈麟。 “你想得太简单了。” “真以为我们能练成这般模样?” “是容易的?” “俺爹当年就像改行,不再抢劫了。” “我们姐妹,从六岁就开始训练。” “挨了多少打?哭了多少回?你知道么?” “可早些年吧?生意确实还行。” “靠着戏班子到处转,顺便卖些跌打膏药。” “还真能勉强养活咱们陈家寨,就算被其他寨子嘲笑,我们也认了!” “可惜,我跟姐姐长大了,你懂么?” 好吧,你不用说。 我们也懂了。 都是你们这副容貌惹的祸。 红颜祸水,名不虚传。 估计,你们要是在安定城多呆些日子。 吴七都忍不住要找你姐姐去吃饭喝茶。 顺便聊聊人生理想了。 柳楚儿打了个呵欠,忽然道。 “陈姐姐,捆着不舒服,我给你松绑,顺便换件衣服吧?” “你,不会翻脸杀了我们吧?” 红娘子盯着柳楚儿看了半天。 发现自己实在对眼前的姑娘,兴不起半分恶念。 柳楚儿的眼神。 太清澈了。 太诚恳了。 也太善良了! “妹子,我不杀人。” “但是,不违心的说。” “我想揍你相公一回。” “可不可以?” 柳楚儿连连点头,一下子就把沈麟卖了。 “当然可以,不过你下手,轻一些。” “他确实,不会武功。” “四位姐姐,带着陈姐姐去我房中。” 沈麟无奈的点点头。 女人,还是交给女人分对付吧! 本公子很头疼。 居然想不到解决陈家寨苦难的办法。 他们,连绳技这种高危险的实验都做了。 如梁自忠他们那般,狩猎为生。 估计陈家寨的人,也早已试过。 结果肯定不理想。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今天抢劫的一幕。 招揽? 为我所用? 拉倒吧! 咱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大人物。 碰到谁,谁就会对我纳头而拜。 梁自忠的北邙村,还是人家的铁山立了功。 恰好自己炼铁也用得上。 双方才紧密结合在一起。 这是不可复制的案例。 可一不可再。 都怪这操蛋的时代。 山里人是真穷啊。 交通不便,也没啥特产。 搞点养殖吧? 还不够喂山里的豺狼虎豹呢。 陈家姐妹长得国色天香,现在却愁嫁了。 恐怕那位陈天浩老先生,都愁白了头发吧? 人太美。 遭人惦记。 偏偏,还他么的不是良人。 戏班子支撑不下去,历史回归原点。 继续重操旧业,抢他娘的。 “操蛋呐!” 沈麟抱着脑门,趴在桌子上哀嚎道 “我们陈家寨的事情,你就这么上心?” 柳楚儿也不知从哪儿?找到了一身红裙给了陈无双。 红娘子嘛。 原本平平无奇的红妆,这丫头一换上了。 整个人,立刻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昏暗的大堂里,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真好看! 沈麟喉头咕咚了一下。 他连忙揉揉脸,借以掩饰内心的尴尬。 “那什么,本公子不操心些。” “我怕你,抢劫我家呀!”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咱家小日子,还过不过了?” 红娘子款款而来,风情万种。 简直迷死人了。 “不抢你家,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嘛……” 第一百四十五章 留点养老钱 沈麟忍不住摇摇头,实在太令他失望了! 原来,跟自己作对的。 竟然是这样一个脓包软蛋? 虎父犬子啊! “滚出来!” 一个被烟火熏得乌漆嘛黑的家伙,战战兢兢出了马车。 年轻的黄家大公子,都吓得尿裤子了。 “好汉……请高抬贵手!” “我黄家有好多钱……都在大院地窖里……” 沈麟冷冷一笑。 “小爷不缺钱,就缺人头!” “黄子玉,董启明。” “你俩谋划多时,还猜不出?小爷是谁么?” 董启明一下子睁开双眼,望着面前的黑甲精骑。 肃穆,精悍,神秘莫测。 此时的他,恍然大悟。 “你……你是沈麟?” “你,果然来了!” 沈麟有些意兴阑珊。 打一开始,他就对黄家重视非常。 黄子玉居然胆小如鼠? 要想撬开董启明的嘴,怕是不容易。 这家伙一看就是阴狠角色。 谁知道?他交代的是真是假? 万一被他误导,带进沟里就不好了。 黄子玉嘛,倒是可以考虑。 “杀了他!” 沈麟指指董启明。 “赶紧打扫战场,准备撤离。” “对了,堵住这个软蛋的嘴,绑起来,带走!” “喀嚓!” 陈风挥刀砍下董启明的人头。 一腔污血,喷出老远。 黄子玉睁大了惊恐的双眼。 被堵住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叫音。 好像……暂时不用死了? 十骑自东城跑来。 陈云有些遗憾,没赶上最后的厮杀。 黄家人,也太不经打了。 他奔到沈麟跟前,压低兴奋的声音禀报。 “大人,三大寨的马匪,全部伏诛!” “杨彪至今没跑出来,估计死于城中了。” “马大友被射杀,卢阎王已被末将,亲手格杀!” 一边儿的红娘子低声欢呼起来。 “好,这下子,咱们老家就太平了。” 其他来自陈家的官兵,也喜形于色。 卢世民为代表的几个山寨,一向跟陈家不和。 这回,带头的卢阎王三人都死了。 他们带来的人马,死掉一千四五。 三个寨子,几乎丧失了八九成的精壮。 剩余的人,守住老巢都费劲。 陈家寨根本不用去攻打他们。 剩下的老弱病残,坛坛罐罐,陈天浩估计也看不上。 不过,他们,早晚也是被被其他人吞灭的下场。 沈麟很关心自己的部下。 “山贼凶猛,又得到了黄家的武器装备,战力只会更强吧?” “你只有一百骑,伤亡如何?” 陈云的兴奋之色淡去很多。 “伤27人,战马,被射死十五匹。” “有个兄弟,近战,还被砍掉了左手。” “大人,卢世友这帮人,确实挺能打。” 沈麟松了一口气。 他已经很满意了。 城里战死、烧死了一部分,冲出城的山贼也不少。 人家总不能束手就擒吧? 两军对阵,零伤亡,只是个传说。 刚才打黄家这些菜鸡,还有还几个倒霉蛋被砍伤了呢。 “不错,咱们正好缴获了几十匹战马,八辆马车。” “你带走一半儿,两刻钟后,出发!” 陈云领命而去。 官兵们把地上的尸体分成两拨儿。 三十多战马尸体带不走,烧了又可惜。 陈风朝那些陆陆续续跑出西门的黄家堡百姓喊道。 “喂,过来领肉啦!” “我等只诛首恶,不伤无辜。” 百姓们战战兢兢。 不伤及无辜? 三五岁的小孩子都不信吧? 城,不是你们烧的? 那会儿封住城门,烧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可这是吓破胆的百姓,也不敢反对。 就连仇视的眼光,都不敢看过来。 直到陈风等人扔过去几十把用不上的朴刀、腰刀。 有些胆大的才发了声喊,捡起地上的兵器。 他们没胆子朝这些黑甲“马贼”进攻。 地上的死马,那就不怕了。 陆陆续续逃出来的百姓也有三四千人。 他们所有的家当和粮食,都烧光了。 每人分个一二十斤马肉,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担心谁恃强凌弱。 沈麟等人敲碎了几弹磷火油,点燃了尸体。 百多号骑兵,押着黄大公子,直奔东门。 陈云也是这般干的。 所有马贼的尸体,全部搜集起来烧光。 兵器甲胄啥的,则扔的满地都是。 大家也看不上。 东门的火势小了之后。 留守的官兵进去看了看,居然抢出三十多车没点着的粮食。 山贼扔下的战马,还活着五六百匹。 当然,不少在街道上彷徨无助的百姓,也被叫了出来。 他们也没闲着。 马尸,粮食则弄出来更多。 乌泱泱的好几千百姓,面对沈麟的二百号人。 也没有谁敢冲过来喊一句,报仇! 陈无双长叹道:“咱们一把火,烧死一多半儿人了。” “我统计了一下,逃出来的百姓,最多七千。” “还是老弱占多数。” 沈麟苦笑道:“战火无情,我等人少呀,哪里顾得上?” “要怪,就怪黄大公子不该有的野心。” “要怪,也得怪他们靠着黄家吃饭,跟错了人。” “走吧!” “此处不可久留!” 马车超过四十辆,队伍先沿着大道往东跑。 “报!” 遮蔽西、北两面的梁全、陈元陆续撤了回来。 “大人,西面县城方向,来人了。” “兵力好几千,火把都排成一条长龙了!” 陈风哈哈哈大笑道。 “来了又如何?” “只会跟在咱们屁股后面吃灰。” 接着,这家伙又惋惜地道。 “可惜黄家的银库了,便宜这帮兔崽子啦!” 不少官兵都跟着叹息不已。 黄子玉已经交代过了。 他家的地窖,存银不下五十万两。 黄家炼铁百多年,有这些存货不意外。 更别说,还烧掉了整整七座粮库,三十万担粮草呢? 沈麟笑道:“别一副地主老财的抠门模样。” “咱们没死一个人,大仇得报。” “还缴获了六百多匹好马,奢求啥?” 陈无双笑嘻嘻地道。 “黄大公子不是带出来上万两黄金么?” “不就能折算十万两银子?” “多好的送财童子啊!” 一帮人顿时释然了。 黄家堡的大火还烧得正旺呢。 咱们哪有时间去等? 算了,给咱们知府大人。 留点钱养老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胜利大逃亡 沈麟等人纵马狂奔。 一路上看到不少青壮,吓得直往草丛树林里钻。 这些人,多半来自矿山,和沿途的农庄。 泸水铁城的人马,连黄家堡的残余百姓都善待了。 更不会去打杀这些无辜之人。 铁山到了。 留守的人,吓得四散而逃。 陈云派人查看了一圈。 “大人,足有上百头犍牛,三四千担粮草。” “呃……还有几百斤盐茶,可惜,都带不走哇!” 红娘子眼珠子一转。 “哎哎,粮草要不了了没啥。” “牛好啊,都赶着走呗!” 陈云摇头道:“无双,不行的。” “牛走的太慢了,不利于咱们撤退!” 陈风赶紧出了个馊主意。 “要不?全杀了,挑最好的肉,拿盐给腌了带走?” 乍一看,他这个点子,有一定的可行性。 但沈麟打算改走小道,马车都得扔。 血水四溢的腌肉,怎么带? 现在可没时间熏制。 “都不要了。” “把盐茶带上,所有破阵弩,分拆带走。” “马车上的精粮也卸下,全部转移到备马身上。” “一千担为限!” “陈云,你带三十人,每车装一半儿铁矿。” “蒙上黑毡布,各自带上一匹战马,沿着大道继续往东。” “不必顾惜拉车的驽马了,死命的跑。” “至少要跑出四、五十里地儿。” “然后,销毁一切,你再带队北上。” “我们在荒草滩南缘,汇合!” 陈云心领神会。 他这是充当诱饵去了。 就算追兵有战马轻骑,一口气也顶多追四五十里。 那时候,他带着的备马,养精蓄锐已久,还怕摆脱不了? 分兵两路,沈麟带着大部队走山道北上了。 他这一路,算得上轻装前进。 一千担出头的粮食和食盐。 那么多备马,一匹才分了一百多斤。 跟驮着一个人,没啥区别。 人吃马嚼的,每天就得消耗一百担出头。 越走,队伍只会负重越少。 反而跑的更快,更轻松。 黄家堡外,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马氏县令,马光亮一接到急报。 就纠结了三千多人马,火速前来支援。 他还飞马传信,让各镇的乡勇集结跟上,不得延误。 黄家堡起火。 百姓自发前去救援,沈麟的人乱箭驱赶。 百姓也不笨,各村总是有驽马可以代步的。 几十里接力传信。 两个多时辰还赶不到现场,马光亮这个县令也别做了。 看着几大千百姓忙着分马肉,跟无头苍蝇一般。 城里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救无可救。 老梁就恨不得摘了自个儿的乌纱帽。 直接挂冠而去得了。 黄家堡都被烧成一片白地了,死了那么多人。 黄家的百年基业也没了。 知府大人的怒火下来,自己怎么承受? 手下人一打听。 麻烦更大了。 大公子没死? 被人活活抓走了? 还有真定的皇城司千户董启明,被马贼砍掉了脑袋? 你他娘的,待在自家的秘衙里,好好过日子不成么? 干啥非要跑黄家堡来掺和? 这下可好? 连小命儿都丢了。 马贼凶猛啊! 陆陆续续的信息被收集上来。 马光亮原本打算,派出自家的三百多宝贝骑兵。 去把黄大公子抢回来。 可越听下去,老马就越是心寒。 北邙山的三个大寨子,都来了? 他们,里应外合诈开了黄家堡? 然后跟黄子玉的人马,杀了个两败俱伤? 最后,又来一帮黑甲马贼? 人不多,心忒狠? 一通火油弹,就把一座城给烧了? 还来个关门打狗,城里的两路残兵,都被灭了? 这真真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精彩的一场大戏! 没说的,多半是北邙山各大寨子,在玩儿黑吃黑呢。 就算人家只有两百马贼。 自己三百骑兵,也远远不是对手啊! 马光亮正发愁呢。 援兵陆陆续续赶来了。 不到两刻钟,就连尉氏县令,庞大应都赶到了。 两个县集结了八九千班军、乡兵,累得跟狗似的直吐舌头。 逃走的马贼,只有两百骑。 不追,都交代不过去了。 两个县令老爷一碰头,紧急集合了所有战马驽马。 能骑马放箭的全算上。 划拉了一千骑。 没说的,赶紧追。 两人派出的,都是自家最得力的手下。 也是各自的班军千户。 尉氏县庞一统。 马氏县马卧龙。 骑兵太重要了,哪能交给别人统带? 两位县令也没打算闲着。 先埋锅造饭。 正好百姓那边,多的是马肉。 都是从东门、西门火堆里抢出来的。 马队先走一步。 吃饱喝足的七千人步兵,随后跟进。 留下一千人安顿百姓。 准备第一时间,进入黄家堡。 为何? 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黄家的银库必然无恙。 万一被老百姓哄抢一空,怎么办? 如何向上官黄炳仁交代? 他的老巢被烧了,不能怪两位县令救驾来迟。 毕竟距离不近,他自家的儿子也太脓包。 可地窖存银,你总得给知府大人看好了。 那可是人家的养老钱。 不不不,是东山再起的本钱。 马光亮留下。 庞大应带着七千步军沿着大道,一路往东。 火把排成长龙,浩浩荡荡。 到了铁山。 前驱的马队,留下几十人正看守着空无一人的大片棚屋呢。 老庞开心的要飞起来了。 马贼仁义啊。 留下这么多犍牛、粮食和大车? 没说的,打包带走。 兵荒马乱的,谁顾忌这个? 就算知府大人知道了,也不会计较。 乡勇大军的士气,一下子提起来了。 几百挂大车啊。 粮草充足,兵器? 大家在黄家堡捡到的兵器,还少么? 当初卢阎王可是把黄家兵器坊里,看得上的好东西都装车了。 还他么累死累活的弄到了东门广场。 那些玩意,大多数都烧不坏好吧? 没看到乡勇们,浑身披挂得满满的? 正规军也没他们富裕。 倒了一个黄家,好多人都吃饱了! 在乡兵们看来。 沈麟这帮“马贼”人太少了。 几十辆马车, 会严重拖累他们的行军速度。 陈云带着三十个兄弟,一路把马车赶得飞起。 反正,只是轻载。 一个时辰,他们就看到波光粼粼的泸水河了。 可河边的大动静,也把陈云吓了一跳。 “娘的?连忠县的兵马,都被惊动了?” 人喊马嘶的。 渡河的,怕是有几大千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一片混乱 梁全指着远处,急速冲来的上百骑兵。 “云副千户,快开溜吧!” “就算咱们打一下这批先遣骑兵,也没用啊!” “岂不是?暴露了我军的行踪?” 陈云毫不犹豫地喝道。 “杀光驽马,扯呼!” 兄弟们拔出苗刀,朝着汗流浃背的驽马一顿狂捅。 然后,所有人上战马,一阵风往北跑了。 那帮急吼吼跑过来的轻骑兵,近前一看。 不由得火冒三丈。 “二爷,这帮鳖犊子,太不是东西了。” “好几十匹驽马啊,居然……全捅死了?” 一位虬髯豹眼的大汉策马奔来。 “啥玩意?都杀了?” “哪里来的败家子?” “给二爷追。” “杀光他们,抢战马!” “等等!”刚过河的一位青髯大汉,骑着一匹白马远远招手。 “二哥,别耽搁了大事。” “咿?” 青髯大汉近前,连着挑开好几辆大车的黑色毡布。 “全是铁矿石?” “啊呀,我想起来了!” “马氏县有个黄家堡,乃炼铁百年的豪富之家。” “一次运送四十多车?都不满载?估计沿路分销了。” “能拥有骑兵护卫的。” “绝对是黄家,每跑了。” 虬髯大汉闻言大喜。 “老三,那岂不是更好?” “咱们还不如抢了这个黄家堡呢。” “总比咱们偷偷摸摸地,沿着泸水河北上强吧?” “兄弟门夜行昼宿,隐藏行迹一个来月了。” “眼看,就要断顿了啊!” 老三青髯大汉,也有些犹豫。 队伍中有一半儿的驽马,严重耽搁了行程。 原本计划二十天赶到安定县的。 现在倒好。 一个月出头了,才看到熟悉的泸水河。 “这个嘛……” 突然,前出的侦骑飞马来报。 “二爷、三爷,有近千骑兵奔袭而来。” 什么? 咱们的行踪很隐秘。 下游五里的镇子,都没敢碰呢。 “还有多远?” 青髯汉子沉声问道。 “禀三爷,最多四里地!” “不过,他们的队伍拉得很散乱,不像……正规骑兵。” 三爷和二爷对视一眼。 两人不约而同的喝道。 “干了!” 反正,都到了泸水河西岸了。 沿河北上,也不过两三天的行程。 就算在尉氏县暴露了行踪。 也不影响自家的隐秘任务。 追来的,正是尉氏、马氏两县的乡兵骑军。 庞一统和马卧龙都是信心十足。 虽说乡兵训练时间短。 可一千装备精良的骑兵,还打不过二百马贼么? 五打一,群殴啊! “快快快,再加一把劲。” “前面就是泸水河了。” “马贼带着几十车钱粮,就算不过河,也得修整一下子。” “没错,驽马拉车跑了四十多里,怎么受得了?” “兄弟们,我们很累!” “马贼更累!杀他娘的,抢钱抢粮去啊!” 两位千户这般一鼓劲。 乡勇们就嗷嗷叫了。 没错,马贼的战利品,不就咱们的么? 这笔糊涂账,怎么算得清楚? 几十辆马车啊,那得拉多少钱粮? 每个人,都能分不少把? “冲冲冲!” “杀呀!” …… 陈云等人跑了好几里。 发现人家的侦骑,都不跟着了。 那还急个啥? 大伙儿策马奔上一座土山。 回头一望,全都惊呆了。 什么情况? 内讧了? 敢打着火把,大摇大摆行军的。 肯定是乡兵、班军了。 他们代表官方嘛! 陈云原本判断的忠县人马,竟然—— 朝着追踪自己的那帮笨蛋,掩杀过去了? 梁全嘎巴了一下嘴,掩饰不住震惊。 “这个……也太误会了吧……” “他们就没有?互派侦骑,提前打个招呼?” 陈元无所谓的耸耸肩膀。 “杀呗,杀个两败俱伤。” “谁还顾得上,追踪咱们呀?” “反正都是官军,死光了才好呢!” 某个小兵诺诺地道:“元哥,咱们现在……也是官军奥!” 陈元一愣,噗嗤笑了。 “傻瓜,咱们现在……现在是马贼哦!” 陈云凝神观看了一会。 “奇怪?” “你们看,忠县的兵怎么全是骑军?四五千总有吧?” “好家伙,一击决胜?” “尉氏、马氏县的乡勇骑兵再烂,跑路总会吧?” 其他人也沉默了。 没跑掉。 一千骑兵,很快就被对方淹没了。 偶尔逃散的,也被强弓硬弩射下马去。 这仗,打的太简单,太轻松。 梁全满眼的惊愕。 “忠县骑兵的战斗力,不简单啊!” 陈云甩甩头,赶走了一脑子的疑团。 “不管了,咱们赶紧跑路。” “别让这帮家伙回过神。” 众人策马下山,飞骑向北。 再不跑,等人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还不得死命追着咱? 显然,陈云等人又猜错了。 远处交战的,还真不是一伙。 一场骤然的遭遇战。 人马多的,自然大获全胜。 少的一方,被砍死一大半儿。 剩下的人,都做了俘虏。 虬髯大汉拧着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乡兵扔在地上。 “驴球子的,真不经打!” “白瞎了这么好的装备。” 青髯大汉皱着浓眉喝问。 “老实交代,你们……” “是哪里的脓包军队?” 几个俘虏磕头如捣蒜。 哭哭啼啼,就把自家的来路,倒了个底朝天。 什么? 北邙山的贼寇? 一把火烧了整个黄家堡? 你们是两县乡兵班军的先遣骑军? 后面还跟着七千,比你们还不如的步军? 虬髯大汉一双豹眼瞪得溜圆。 满是惊喜。 “老三,这是上天送来的大礼啊!” “老大死了!” “咱们的老营,也没了。” “天可怜见,终于碰到了一头大肥羊。” “就冲着这些,从黄家堡捞出来的兵甲。” “老三,咱们也得捞一波再走嘛!” 青髯大汉背着手,原地转了几圈。 他仰着头思索片刻,才哈哈笑道。 “二哥,你说得对!” “老天爷,真是可怜咱们呢!” “咱们,要是击败了七千脓包乡兵。” “马氏、尉氏两县,还不跟?脱光了衣服的娘们一般?” “县城,所有村镇,不全是咱们的?” “一二十万人丁,等着咱们去接收呀!” “还有黄家堡,山贼没来得及,带走的银子不少吧?” “库存的铁料,又能打造多少兵器?”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无心插柳 随着青髯大汉的侃侃而谈。 身边的头目们越听越激动,眼神越来越亮。 就差欢呼雀跃了。 虬髯大汉一拍大腿,豪情万丈地嚷嚷道。 “那还去个球的安定县啊?” “诺大的尉氏、马氏县不就是现成的基业?” “咱们占了空的黄家堡城,抢下两个县。” “有钱有粮还有人,大炼钢铁,扩军备战算球!” “只要两三个月,咱老子就可以,拉起十万人马来!” “纵横无敌!” 青髯大汉呵呵笑道。 “安定还是要去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罢了。” “那地方的富裕程度,远超你们的想象。” “没说的,咱们改变原有战略。” “眼下嘛,先埋锅造饭,厉兵秣马。” “等收拾了这帮脓包乡兵,打下一片基业,再谈其他!” 众人一片欢呼。 河滩上,一时间喧闹无比,洋溢着狂热的气氛。 天色大亮。 沈麟和陈云两部,在荒草滩南缘,顺利会师。 这一代荒无人烟,大白天也不怕暴露行踪。 像钱塘村那般的山区小村子,都散落在十几二十里外。 谁有空没空,往荒草滩这边跑? 十一月到了,天气转寒。 百姓们都忙着平整田地,播种冬小麦呢。 陈云把路上看到的稀罕事儿,给大家一讲。 陈风一脸的不可思议。 “还有这么傻的骑兵?斥候都是摆设么?” 沈麟倒是理解,各地乡兵才操练多久? 满三个月的,都少得可怜。 普通步卒能练得听口令,不乱跑。 可参与守城战就不错了。 以往的县城班军,都荒废的不成样子。 能有几个知兵,会练兵的? 更别说,训练难度更高的骑兵了。 泸水铁城,要不是有二百多山上的马贼,做底子和教官。 能训练成骑马步兵,就很了不起了。 现在能拉出来野战的,才多少人? 皱着眉头,沈麟沉吟道。 “恐怕,那四五千骑兵,不是忠县的。” “既然战斗力不俗,可能……” “他娘的,就是落阳山消失的马贼呀!” 在场的军官一阵恍然。 可不是么? 澶州隔得更远,真定也在三百里外。 上哪儿集结四五千骑兵去? 红娘子托着香腮,眨眨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语带兴奋。 “啊呀呀,是落阳山贼寇就好了。” “他们击败了那些乡兵骑军,还不得趁胜追击?” “四五千马贼,野战一两万乡兵,都不在话下吧?” “这下子,马氏、尉氏县的官府,哪有功夫关注咱们?” 陈云眉间却带着几丝愁色。 他想的更多一些。 “大人,如果汇聚在黄家堡一带的乡兵战败。” “马氏、尉氏县就彻底空了” “有了黄家堡的兵甲、钱粮,两县的人口。” “贼寇必然死灰复燃,恐怕比当初的落阳山还难制啊!” 沈麟点点头,赞同陈云的判断。 “本官觉得。” “马贼夜渡泸水河,多半是打算,沿着西岸奔袭安定的。” “如果那位三当家,真是当初的泸水里长杨成良的话。” “他肯定先回老家对吧?” “占了泸水附近几个里,突袭沈家集,接着攻取县城。” “好家伙,这条路线,成功率高的吓人。” “当然,前提是,咱们没在泸水筑城。” 泸水铁城,现在有三千多守军。 流浪滩军营的侦骑,洒出五六里。 白天晚上,都不敢懈怠。 杨成良想玩儿偷袭,几乎不可能。 靠着四五千马贼攻打泸水铁城,显然也做不到。 不过,他依然可以偷袭沈家集。 诱使县城和其他村镇的乡勇来救,再野战败之。 还是有,很大的成功机会。 红娘子急忙道:“那咱们得赶紧回去,做做准备。” “老窝可不能有损失!” “城里的房子修了不少,大半儿劳力都回去了。” “三个里都在大修水利,开垦荒田呢。” “平民被马匪袭击,咱城里的守军,就不得不出去野战了。” 沈麟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现在不一样了。” “无双,换了你。” “你是先摘取两颗熟透的桃子呢?” “还是赶上一百多里路,去窥伺安定这颗不知近况的葡萄?” 很难选择么? 马匪绕了个大圈子,潜行几百里。 一个多月了。 早就人困马乏,后继无力。 他们打毫无准备的乡勇多好? 安定县,比马氏县、尉氏县加起来还要富裕十倍。 人力、物力和准备也充足更多。 万一,沈麟良心大发。 先在泸水河畔,阻击一天半天呢? 后面的沈家集和县城,不就有了充分的应变时间? 要是老沈的大局观念足够。 干脆召集两万多乡兵、班军去支援沈麟。 两家合力,三万人马呼啦啦的。 还不得? 把四五千马贼打出屎来? 泸水河西岸,地势狭窄。 可不利于骑兵展开,想冲刺都不行。 那样,杨成良就得跪! 陈云也笑了。 “无双,咱们现在,真不用担心。” “至少三个月,马贼拿下尉氏、马氏两县,都不会北上。” “你要是有了十万人马,兵甲也不缺。” “会放过周边的忠县、夹山等等地吗?” “真定的班军,可比不上澶州边军。” “如果真定府也被贼寇攻破了,再往南,就要饮马黄河喽。” “京城的大头巾们,还坐得住?” 再有三个月,泸水铁城的骑兵,都能练成了。 澶州的边军,也有足够的时间调遣。 他们首先想到的,肯定是协防安定。 北方最大的财源之地,谁愿意坐等沦陷? 到时候,局势即将大变样。 现在操心都没用,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杨成良能在十多万贼寇中脱颖而出。 眼光、心计自然不同凡响。 他拥有了黄家堡那样的炼铁基地。 犯得上跟泸水铁城死磕? 至少在外人眼里。 沈麟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铁和水泥了。 沈麟如今,只有三个里辖地。 钱粮够用就不错了。 死伤无数,去攻破上万军民防守的泸水铁城。 杨成良又能得到什么? 还把自己的半个老家打烂了。 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干。 谁说造反的人,就一定心理扭曲,不正常了? 阳关道。 独木桥。 只是大家抉择不同罢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初冬。 少风的日子。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有种春睡的欲望。 沈麟给部下放了一天假。 最近十来天,一切都为了报仇。 所有人的心弦,都绷得紧紧的。 现在压力不在了。 至少暂时,落不到头上不是? 上千匹战马,全被卸掉了鞍配,放养在一望无际的荒草滩上。 官兵们三三两两,边看着马群,边玩闹着。 偷得浮生半日闲,惬意非常。 沈麟牵着红娘子的小手,在半人高的荒草、芦苇中漫步。 两人的关系也确定下来了。 所有兄弟都乐见其成。 没有谁不开眼,跑过来打扰这对恋人。 “公子,上次你说,卯爷丁婆逼着你生吃青蛙腿?” “其实烤熟了,还是很美味的。” 沈麟小眯着眼,嘴里叼着一根草茎。 “你吃过?” 陈无双歪歪脑袋,两条乌黑的辫子晃来晃去。 “小时候,吃过好多次呢!” “山里缺粮嘛!” “姐姐带着陈风、陈云我们四个,满山采野果,抓兔子。” “可兔子,哪有那般好抓?” “咱们呀,吃得最多的,就是烤青蛙、蚂蚱、鸟蛋啥的了。” 那也比咱的死鬼前身,过得幸福多了。 没穿越前,沈麟生在和平岁月里。 肉吃多了,都怕长胖。 自然没有可比性。 “那咱们,今儿就来个野炊,尝尝你烤青蛙的本事。” “沈麟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双儿,咱只吃青蛙,蚂蚱啥的,就算了吧!” 陈无双脸蛋儿微红。 公子这么亲热的称呼,听着就让人脸红呢! 不过,沈麟却不想为了一口吃的。 就放弃两人独处的美好时光。 他从后面一把抱住陈无双的纤腰,把头埋在她浓密的秀发中。 “好双儿,你真香!” “公子现在……就想吃了你怎么办?” 陈无双感觉到后背上的温热,顿时浑身乏力。 一身功夫,都使不上劲儿了。 她娇羞无限地转过身来。 “公子,都说好了嘛!” “现在……还不能吃的……” 沈麟笑嘻嘻地作怪。 双手托着佳人翘臀,一点都不老实。 “果子都熟透啦!” “看到吃不着,哥哥我……绝不能忍!” 一用劲儿。 沈麟压着美人儿娇躯就倒在草丛里。 陈无双嘟着小嘴动弹不得,红红的俏脸闪来躲去。 “咯咯咯……公子,你好坏……” “人家……不成的啦!” “哎哎,兄弟们距离不远…你……” 沈麟已经堵住她的小嘴了。 舌尖轻叩贝齿,乘虚而入。 “喔……” 二三十丈外,陈风敲敲几个人的脑袋。 “看啥呢?” “都趴在这里抓蛐蛐呢……” 林锐掉过头来,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 “别嚷嚷……咱们在听墙根,闹洞房呢!” 陈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的懵逼。 “啥?” “闹……荒天野地,哪儿有洞房可闹?” 陈梁也掉头责备道。 “你那破嗓子,能不能小点声?” “大人和无双,就在前面呢!” “哟……抱着躺下了?” “瞅瞅,你这么一打岔,咱啥也没看到……晦气……” 陈风一双牛眼,瞪得大大的。 你们胆子不小啊? 居然跑来? 听大人的墙角? 呃! 大人的胆子更大! 竟然在野地里,就把咱家堂妹给推倒了? 无双啊,你咋不矜持一点点呢? 唉! 咱也管不着不是? 女大当嫁嘛。 还有比大人更合适的如意良婿么? 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吧? 一帮混蛋,听个屁呀听? 想到这里,陈风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挨个儿抽着几个坏蛋的屁股,压低嗓子骂道。 “赶紧滚蛋!” “别瞪老子!” “其他人不知道,你陈梁还不了解?” “无双、无暇自小就耳聪目明。” “这点距离,能瞒得住大人。” “可瞒不过,无双的耳目。” 陈梁吓了一跳,。连忙拍拍屁股就往后溜。 “哎呀呀,差点忘了。” “哥儿几个,快走!” 林锐、梁全几个慌慌张张跟着跑出老远。 “咋的了?梁哥儿?你就跟被狗撵着一样?” 随后跟来的陈风,没好气地笑骂道。 “这是在救你们。” “无双既然,能发现你等偷听窥探。” “你以为,你还能听到啥?看个屁呀?” “就等她回头,报复你们吧!” 林锐大惊,嘎巴了一下嘴,紧张极了。 他虽说入队晚一些。 可小魔女的大名,还是听过的。 “无双会……会咋报复咱们?” 陈梁咽了口唾沫,心有余悸地道。 “小魔女的法子,多了去了!” “比如,给你的饭菜下泻药。或者,让你拉不出屎尿。” “往你的被窝里,塞一条蛇!” “往鞋子里,塞死耗子!” “最恐怖的,就是趁你睡着了,往你脸上画乌龟……” 陈风显然,也没少被祸害过。 他心有戚戚地道。 “关键是,她配的墨水儿,没解药,你根本洗不掉。” 要不要这么恐怖? 陈无双的轻功和隐匿本事。 整个泸水城,恐怕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的。 真要报复哥儿几个,谁挡得住? 一帮精力过剩的家伙,顿时臊眉耷眼,无精打采。 今儿难得休息。 这日子,没法过了。 草丛里。 陈无双托着沈麟的脸,死死的不让他往下拱了。 突然,她耳朵动了动,一下子松懈下来。 “那帮混蛋,终于走了。” “哎哎,公子,你别乱拱好不好?” “人家……人家的衣襟,都被打湿了……” 沈麟埋头于峰峦圆润中,哪里肯罢休? 他瓮声瓮气地道。 “走了好!” “走了?公子我,就放开了哦!” “你这棵娇嫩的小白菜,哥哥……还非得拱翻了不可……” “咯咯咯!” 陈无双又羞又痒痒。 身心都要化了。 她眼神迷离,不停的哀求道:“公子……好公子……” “别撕……别撕双儿的衣服呀……” “你……你放过双儿,要不?双儿把姐姐也给你叫来……” “让你这辈子……都拱个痛快……好不好?” 沈麟一下子停住了动作。 他的头,从高耸的峰峦之间探出来。 一脸惊愕。 “拱你姐姐?” “死丫头,别乱开玩笑……” 第一百五十章 铁城气象 三天后,沈麟带队回家了。 流浪滩军营的操练,依然如火如荼。 步军的阵型、队列。 骑兵的马术、骑墙冲刺都练得有模有样。 新军讲究先发制人,远距离杀敌。 不同于旧军队分为弓兵、枪兵、刀盾手和轻重骑。 沈麟的军队中,无论步兵、骑兵,马术都是必须要练的。 复合弩作为标配武器,人手一把,铁皮臂盾一个。 重骑兵以二十斤斩马刀、轻骑兵以五斤五尺苗刀为主战武器。 步兵以七尺二寸的雁翎枪为主武器,可勾可刺。 当然,四尺的精铁苗刀,作为副武器,一样大受欢迎。 所有人皆配三十斤精铁半身甲,重骑兵配马铠。 第四日,沈麟举行了军演阅兵。 当然,他不会召集老百姓来看热闹的。 全军着甲,先是队列行进,刀术枪术箭术演练。 最后重骑冲锋,轻骑掩杀,骑马步兵跟上去,追亡逐北。 “总算不再是一片耀眼的明晃晃了,还是黑甲更顺眼呀!” “不错,老梁,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泸水新军……” 沈麟略微沉吟。 “新军初成,今后,就叫铁军吧!” 梁自忠振奋莫名。 “大人托以重任,自忠当尽心竭力,说不上辛苦。” “铁军好啊,坚如钢铁,所向披靡。” 红娘子眼中满是艳羡,语气遗憾。 “可惜,咱的五百娘子军,要留守城池。” “今儿,却看不到她们的风采了。” 特意赶来的柳楚儿安慰道。 “无双姐姐,别的不敢说,你不在,林光负责的马术训练。” “效果还是不错的!” 这下陈无双得意了,顾盼神飞。 “那当然,小光是咱一眼相中的马术教官嘛!” “当日在江北马场,姐就发现了。” “这小子的骑射天赋,甚至强过他哥哥林锐。” 几人都乐了。 你再怎么夸他,林光也不会永远留在娘子军的。 军演很快结束。 沈麟回到泸水铁城。 红娘子落后几步,拉着柳楚儿的小手窃窃私语。 “妹子,把你家相公管好吧。” “猴急猴急的,姐都快撑不住了。” 柳楚儿噗嗤笑道:“你死撑着干嘛?” “让他吃了你,不就得了?妹妹我绝对没意见。” “相公说……说人家年岁不到咋办嘛?” 红娘子嗤之以鼻。 “你可拉倒吧,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 “这点规矩,姐必须坚持。” “没婚礼,怎能让他轻易得逞?” “哎哎,前几天,你不过了十七岁生日了么?” “都熟透了,可以拱了妹妹……” 两人说了几句,反而把自己逗得面红耳赤,不敢再言。 城里的施工队伍,少了一大半儿。 百姓们都忙着回家开荒耕地,种植冬小麦呢。 柳楚儿抿嘴笑道。 “相公,咱家的二百多头耕牛,平均分给各村用了。” “驾车的驽马,也借出去不少。” “赎买的一万多亩良田,我也交给原来的佃户,继续耕种。” “只是把五成的租子降低到三成了。” “反正咱们也不用交税,租子太重,百姓承受不起。” “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沈麟爱惜地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冬种,是咱们北方最重要的农事,相公夸赞你还来不及呢。” “三成地租很合适,两季收获,也有五六千担呢。” “足以解决咱们三千多军队的口粮问题了。” 人能吃多少? 马匹五倍于人的大胃口。 这才是泸水铁城以后,最重的负担。 二叔、三叔,包括主持新建学校的田文青老夫子。 都来相见。 沈忠和最先禀告道。 “大人,我已经和沈忠儒完成了两次交易。” “一是十炼精铁换田亩,二是上个月的水泥。” “城中还留有一千五百壮男壮妇,继续修房子。” “按照你的规划,城中污水处理,全用了预制水泥管。” “统一排放到,城外三里的大粪池。” “雨水,则利用暗沟水渠排放泸水河。” “水管基本铺设到位,差的就是住宅细分了。” “街道、马路、公厕全部完工、城西大校场,军营、新衙门也竣工了。” “你打算啥时候搬进去?” 铁城规模大了。 以后入住的丁口,可能高达两万于人。 再像过去那种一家一个茅坑,小孩子随地大小便。 还不得臭气熏天? 这时代种庄稼,没啥化肥之类的,全靠粪当家呢。 要是跟雨水一起排进河里去。 老百姓肯定舍不得。 沈麟不得不多花了一笔钱,浇筑大批水泥管。 施工队特意在西门外,靠近荒草滩的地方。 挖掘了好大一个水泥粪池子。 顶上盖板封闭,免得臭味散溢。 谁家要取肥,都可以去拉去担,算公用的。 水管当然是一次浇筑的铁管,弯头螺口也难不住沈麟。 最麻烦的就是水龙头,只能用杜仲胶垫片。 阻水效果还可以,就是成本高昂。 所以,水龙头一家就配了两个,厕所和厨房。 你要多安装,可以。 管道和龙头另外花钱吧,价格绝对不便宜。 以往的里长公署用不上了,全交给田文青作为学校办公房。 新的衙门跟教场、军营挨在一起,都在北城。 一排排三层军营宿舍之外,是一栋鹤立鸡群的五层水泥楼。 白粉刷墙, 自带一个大院子,前后有四栋三层的裙楼。 衙门就如同泸水铁城的皇宫。 已经被大伙儿,私下里叫做白宫了。 房间多达百余间、套。 目前,还远远住不满。 沈麟笑道。 “别着急,过些天吧。” “咱们泸水铁城的规模,比一些小县城都不差了。” “就是人口少点!” “不过,该有的部门也要成立,方便管理嘛!” “这几天,本官好好想一想再说。” “总之,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做好当官的准备吧!” 一帮军官还好,他们的官职都基本确定了。 副千户到顶。 下面就是百户、小旗、队长了。 沈麟才千户官呢。 往上,暂时升无可升。 民政不一样啊。 一个县的八九品官吏不少。 主薄、县丞、县尉、巡检、里长等等。 不得十好几个? 第四十八章 到底付出了什么 果然有但是。 就知道你个女魔头,别有图谋。 沈麟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红娘子坐到沈麟的对面。 柳楚儿和四个女卫并没有跟来。 也不知道她跟红娘子做了什么约定? 居然如此信任这位马匪头子? 红娘子以手支颐,一双大眼睛促狭地眨了眨。 活脱脱就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精。 沈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必须小心应对。 免得成了小狐狸爪下的鸡仔儿。 两人就这么隔着两尺距离,趴在桌子上。 面对面,死死盯着对方。 一股若有如无的诱人体香。 不断刺激骚扰着沈麟的鼻翼神经。 僵持。 良久。 最后,还是沈麟先顶不住了。 “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红娘子歪着小脑袋狡黠一笑。 “除非,把你那两种弩,卖给我……” “或者,把制造技术给我,也行!” 什么? 你想要本公子的不传之秘? 那可是给自己人用的。 你红娘子,算个蛋的自己人呀? 沈麟白眼一翻。 “做梦呢?你干脆叫小爷束手就擒好了。” 红娘子瞬间翻脸。 “那你就束手就擒吧!” 这丫头突然伸手,一把擒住沈麟的左手腕。 顺着桌子边缘,猛然一拉。 突变。 沈麟好像早有准备,整个人顺势扑了过去。 他右手勾住了红娘子的脖子。 两腿夹住对方纤腰。 实在太近了。 猝不及防。 红娘子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亲姐姐陈无瑕。 还从没被那个男人贴身纠缠过。 呃,抱过。 袭胸,袭肚腩……几乎全身都被突然袭击了。 “啪叽!” 两人摔倒在地。 “你放开!” 红娘子俏脸玉颈,酡红一片。 好羞涩啊! 沈麟觉着,就像抱着一团香喷喷,轻柔柔的火云。 这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不放!” 红娘子轻吒道:“你个死骗子,还说不会武功?” 沈麟满脸幽怨。 哥真不会好吧? 可哥是过来人。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前世看过多少擂台摔跤? 小擒拿,巴西柔术…… 咱还没一一施展呢。 你就瘫软了? 果然,女子再厉害。 也挡不住男人拼命一抱。 “我真不会武功好吧?” “近距离,你的力气没我大,嘿嘿……” 红娘子眼前冒黑,几乎要气晕过去了。 她那些小零碎,但凡还有一件在身。 她早把这可恶的小贼,戳了十七、八个透明窟窿了。 “能不能……先放开我?哎呀,你别……蹭啊蹭的……” 沈麟鬼使神差地低下头。 然后,红娘子眨眨眼。 小嘴被堵住了。 连话都说不出来。 又被偷袭…… 老天,你降个雷。 劈死这个登徒子吧! 沈麟着急忙慌地移开头。 舔舔嘴唇。 香甜中带着一丝血腥味。 “你属狗的呀?好好的,干嘛咬我?” 红花娘子眼中泪光闪闪。 “你,你无耻……嘤嘤嘤……” “我都答应楚儿了,最多打你屁股……” “结果……却被你个登徒子占尽了便宜,嘤嘤嘤……” 大堂后窗,四五个小脑袋缩了回去。 领头的小手一招。 一个个猫手猫脚,渐行渐远。 终于,某个女卫忍不住道。 “夫人,红娘子武艺那么高……咱们真不管了?” 柳楚儿就像只偷鸡成功的小狐狸。 笑得贼兮兮的。 “没事了。” “我也很厉害呢……示敌以弱,嘻嘻……” “相公不会武功,可力气远比一个女子,强太多了!” “红娘子呀……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喽!” “走,回去睡觉!” 沈麟最看不得女人哭了。 可他又不敢放手。 还是死死把对方压在身下。 这丫头太善变。 狡猾大大的。 还是别让她翻盘了。 “哎哎哎,你别哭呀!” “那你放开我……嘤嘤嘤……” “我不敢呀!离开你三尺距离,你还不得把我揍成猪头?” “那是……那是你该揍……嘤嘤…我…我要阉了你呀……” 沈麟翻了个白眼。 无可奈何地道。 “看看?还不服气呢!” “那就这样,好抱着算了!” “一旦松手。” “小爷立马变太监,算你狠!” 红娘子绞尽脑汁,其实还在盘算反败为胜地法子。 …… 两人就这么纠缠着。 沉默着。 气氛暧昧。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幸好是夏天,地板上挺凉快。 红娘子终于弱弱的发声了。 语气温柔。 “喂喂,你……先起来……” 沈麟也弱弱地道:“你可不能打我……” 红娘子扑哧一声。 黑暗中,如海棠初绽。 “登徒子,你占尽了人家便宜……人家打得过你么?” “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楚儿妹妹解释吧……” 沈麟恋恋不舍地爬起身来。 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 红娘子整了整凌乱的红裙。 “你就是个登徒子……呸……” 什么呀? 又没有实质性的突破。 再说了。 我也不敢太过分。 沈麟悠悠地道。 “弩弓,也不是,不可以卖给你们……” “我想,陈家寨是改不了,打家劫舍的本性了……” “就是……” 红娘子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玲珑剔透的她。 哪里不明白沈麟的意思? “放心吧,过了黄龙江。” “辽人占据的大同盆地,远比咱们这边富裕……” 接下来,红娘子一改狡黠火辣的性子。 反而跟柳楚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沈麟当然不会给陈家配备精工复合弩。 历来。 外卖的,都是猴版。 哪怕微不可察地更改了技术标准。 五十把精铁复合弩,依然保持了百步破甲的犀利。 唯有精铁手弩,降到了十五步。 但猴版破空弩,依然保证了每匣五箭,上弦速度不变。 红娘子驾着沈麟提供的马车,找到白娘子的时候。 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大小弩弓,各五十把?” “还有这么多精铁?好几百斤吧?” 意外之喜。 实在太惊人了! 白娘子不管大呼小叫的兄弟们。 她一把就把妹妹拉到一边,狐疑地上下打量着。 “那些宝贝,可不便宜。” “无双?你是不是……卖身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别胜新婚 沈忠和、田文青等人激动啊。 咱们这些,还远远不够呢。 泸水铁城不缺武将,缺的就是文官。 待大家平复了心情,二叔沈忠和笑道。 “二十台新型水压设备已经投入使用,效率大增。” “重骑兵的马铠,三千五百套半身甲全部锻造完毕。” “已经刷完漆,下发军中了。” “五百把重刀和一千雁翎枪也交付了。” “目前差的,就是复合弩跟四尺苗刀。” “你要求复合弩配件和苗刀都要百炼钢打造。” “短时间里。可完不成。” 沈麟知道,重刀和枪头采用四十炼精铁已经够好了。 就算有了新式的锻压设备。 一块精铁,没两天也锻造不出百炼钢来。 打造同样需要时间。 “四尺苗刀是副武器,不着急。” “先全力赶制复合弩。” “二叔,全军更换,需要多长时间?” 沈忠和皱眉算了算,军中已经有四百多把了。 “零配件要求很高,无论如何,都要等月底去了。” 沈麟点点头:“边造边装备吧,武器必须高标准,严要求。” “关系到将士们的性命安全,容不得一丝马虎。” 众人肃然。 “遵命,大人!” 其他的事情,倒真不急。 新房子完工才六百套,慢慢修就是了。 草料储备空前富裕,荒草滩不缺这个。 众人吃过晚饭,纷纷散去。 红娘子给柳楚儿打了个眼色。 她自己三蹦两蹦就跑了。 沈麟很是奇怪。 “咿?无双咋了?” “平常不都得打打闹闹半天么?今儿溜得挺快啊。” 柳楚儿小脸微红,抿嘴笑道。 “无双姐姐说,她最近紧张忙碌,都没好好休息过。” “她呀,准备呼呼大睡一天一夜呢!” “相公,热水准备好了。” “走吧,试试咱家新建的大浴缸。” 得益于铁管、水龙头的实用化。 当然,超大的水塔,也功不可没。 沈家大院已经用上了方便的自来水。 浴室里摆着好大一个浴缸。 通体由黄澄澄的实木打造,成一丈长宽的正方形。 要不是担心浪费热水。 木匠们可能真的会,打造一个大大的实木游泳池出来。 隔着一堵墙,外面是老大一个加盖的铁箱子。 底下有灶,几铲子木炭扬进去。 关上灶门,几个时辰都不缺热水。 柳楚儿伺候着沈麟脱光了衣服。 她偷眼打量着相公日渐雄壮的躯体,俏脸粉颈酡红一片。 沈麟迈步踏进热气腾腾的池水里。 他忍不住发出舒爽的声音。 一抬头。 沈麟却看到小丫头,正缓缓褪去一身翠色衣裙。 玲珑有致的娇躯,在烛光下显得朦胧诱惑。 以往,夫妻俩也坦承面对过。 那都是吹了灯,盖上被子,挨挨擦擦而已。 强烈的视觉冲击,还是第一次。 咱家丫头已长成。 小爷彻底压不住枪了。 “哎哎,楚儿你干嘛?” 水花四溅。 温软入怀。 触手出,羊脂玉般的白皙,凹凸有致。 绝美。 柳楚儿的小嘴主动凑上来。 娇羞无限。 “相公,你再不吃了人家……” “人家,就把你拱翻了……” 我去。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咱家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反推。 沈麟翻身压下,不管了。 十七岁的蓓蕾初绽,可以采撷了。 红烛轻摇,白雾缥缈。 满室春色双双酔,一夜风流有余香。 …… 清晨十分。 早起的鸟儿在窗外叽叽喳喳,欢快无比。 阳光透过窗棂,丝丝缕缕的光线投射在炕上。 一支粉嫩的藕臂伸出大红色绸被。 推推还在呼呼大睡的沈麟。 “相公,快起来。” “老天,太阳都晒屁股啦!” 沈麟嘟囔着吹了个泡泡,翻身一把搂住美人娇躯。 “好累,让哥再抱一会儿。” 铺了热水管的暖炕温热舒适。 他有些恋床了。 柳楚儿微微挣扎,忍不住闷哼一声。 昨夜破瓜。 自家相公也太疯狂了。 此时,这丫头才感觉浑身无力,有点痛啊。 沈麟惊醒了。 他懊恼的一拍脑门。 “哎呀,都怪我,一点都不知道怜惜。” “痛是吧?每个女人,都要经历一回的。” “今天,你哪儿都不许去,躺着好好休息。” 翻身下床。 沈麟走进后面的大浴室,飞快地冲了个热水澡。 换上衣服,他边走边道。 “听话哦,要不然打屁屁!” “我去叫菊花、冬梅,熬点红枣银耳羹,给你补补。” “这几个蠢丫头,上次严重失职。” “相公我……还没来得及惩罚她们呢。” 柳楚儿趴在炕头,眉眼弯弯,笑的好幸福。 “别呀,相公!” “老梁已经,狠狠收拾过她们了。” 沈麟一愣。 也对,这几个女卫,都是梁自忠的侄女表妹啥的。 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他不发火才怪呢。 “老梁是咋惩罚的?” 柳楚儿笑嘻嘻地道。 “当然是雷霆大怒,破口大骂了。” “四个丫头哭的惨兮兮,足足当了三天的红眼兔子。” 啊? 沈麟半天才搞明白,就这么简单? “单单骂一顿?就完事儿?” 柳楚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嗔怪道。 “你还想怎么样啊?” “姑娘家家的,难道脱了裤子打屁股?” “得了吧!” “吸取教训就好了嘛!” “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不都得学着来么?” 也是,让自已动手。 也没有太好的惩治法子。 希望这几个丫头灵醒点吧。 光是练好武艺,保卫内宅可不够。 看来,还得叮嘱红娘子多上点心。 那丫头的鬼点子多。 沈麟前脚刚出门,红娘子就鬼头鬼脑地溜了进去。 她脱了绣花鞋,扑到大炕上嗅了嗅,小鼻子皱了皱。 “一股味道,怪怪的。” “说说,感觉怎么样?” 柳楚儿娇羞不已,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哎呀呀,你也太无聊了吧?” “问这么私密的问题?” 红娘子伸出小手,探进被窝去挠痒痒。 “啥叫私密问题?” “公子那话咋说来着?” “嗯嗯,咱俩是闺蜜,无话不谈的那种,明白不?” “再不老实交代,姐姐我……挠死你!” 柳楚儿最怕痒了。 整个人裹着被子,扭成了一条美女蛇。 “咯咯咯咯……” “别……别挠……” “人家投降了啦……快停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更大的秘密 陈无双住手。 柳楚儿娇喘着探出头来。 “把你的猫爪子缩回去,凉死了都!” 陈无双扑上去就抱住了她。 “好妹妹,说说呗。” “人家特别好奇嘛!” 柳楚儿的眼珠子转了转,故意吓唬她。 “好痛的。” “流了好多血……” 红娘子要去掀被子,却被柳楚儿死死捂住。 “不在这里啦,都流进浴室,冲走了。” 红娘子大惊。 她忽然想起,眼前的妹子可是个孤女。 她哪有母亲偷偷教导? 同情心泛滥的陈无双一拍脑门。 “哎呀呀,都怪姐姐不好。” “我忘了告诉你了。” “同房前,要在身下垫一块锦帕的。落红,是处子证据啊。” “妹子,你亏大发了。” 柳楚儿真不知道这件事。 上次三婶二婶特意拉住她。 她俩多半是,觉着柳楚儿跟沈麟成婚。 都大半年了,肚子还没反应。 皇帝不急,太监急。 两位婶子,还打算教柳楚儿一点点闺房秘术呢。 结果倒好。 这丫头大囧,找了个借口,撒腿就跑。 此时,柳楚儿有点慌了。 “那个……落红,真的很重要么?” “现在没了,咋办捏?” 红娘子安慰道:“没事没事。” “那玩意,一般是给婆婆看的。” “你家婆婆,早就去世了嘛。” “二婶,三婶也不好越殂代疱吧?” “留不留无所谓,反正你破瓜,是真的就行。” “公子满意,不就万事大吉了?” 一转眼,这姑娘眼中泛起一丝恐惧。 “真的很痛么?” “怎么会痛呢?” “我娘说,感觉……感觉老好了。” “就像在云团里飞,难道……她骗我?” 柳楚儿暗自撇撇嘴。 你娘是怕吓到你,只说好,没说坏处呢。 都流血了,能不痛一下下么? 好吧。 柳楚儿的第一次闺房之谜,故意夸大其词。 给红娘子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 以至于,她顺手也给自家相公的将来,带去不小麻烦。 暂且不表。 沈麟到了饭厅,要了一碗米粥,几个羊肉包子。 “冬梅,给夫人熬点那啥……” 冬梅连忙道:“大人,红枣莲子银耳羹嘛!” “咱们后半夜,就熬上了。” “青竹已经端过去啦!” 还算有心。 本大人就不再怪罪你们几个蠢丫头了。 “你们都记住了。” “作为夫人的贴身护卫,职责要搞清楚。” “家务事,尽量交给别人去做。” “夫人在哪儿,你们必须寸步不离,知道么?” 冬梅、兰香赶紧道。 “自忠叔,也是这么交代的。” “知道了,大人!” 沈麟满意地点点头,知道改过就好。 还有救。 要不然,就得换人了。 “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 “是,大人!” 梁平笑嘻嘻地端着一碗肉汤,几个大馒头走进来。 “大人,您今儿个,可是难得晚起啊!” “咱们的早训,您可没赶上。” 沈麟笑了笑。 春宵苦短日高起。 毛头小子,你懂个啥? “今儿特殊,明天照旧。” “对了,让你弄的石英砂呢?” 梁平赶紧摆正了态度。 “我找人去河滩筛了一早上,亮晶晶的砂石弄了两百来斤。” 沈麟点点头。 “足够了。” “现就这么着吧!” 他现在可没打算大规模造玻璃。 一来,时间不合适。 到处兵荒马乱的,奢侈品不一定好卖。 泸水铁城的精铁和水泥,已经够吸引人的目光了。 他再搞出,这个时代还绝无仅有的透明玻璃去卖。 那得引起?多少大鳄的窥伺? 要知道,大周朝那些琉璃窑,烧的还是杂质玻璃。 带着各种去不掉的杂色,所以叫琉璃。 造型好一些的,都价比黄金了。 吃完饭,沈麟来到后院工坊。 二叔沈忠元已经很少亲自上阵了。 他是工坊大管事,总览全局的。 内城修了围墙,工坊扩大了十倍。 原来的工匠哪里够用? 原本半工半家丁的那些棒小伙。 现在都调进铁军,充当各级军官了。 二叔只得从采矿场调人。 他家老大沈大柱,一直负责采矿场。 几个月下来,矿工们谁老实,谁偷奸耍滑? 沈大柱心里早就有谱了。 他一次性地抽调了二百多矿工,进入工坊“高就”。 这可刺激了不少人。 老实肯干的,当然受重用。 偷奸耍滑的,那你一辈子,就呆在采石场当苦力吧! 其他族长、村长也毫无意见。 工坊里采用了沈麟的分段包干,隔离用工的办法。 比如,粉粹矿石的,可能是同村同族的。 那负责送料,烧窑的,却是另一个村的。 顶上炒钢的,绝对又是其他村的。 彼此不得交流。 食堂吃饭,也不得打听各自负责的技术。 住宿,自然也是岔开的。 目前,只能通过这样的法子保密。 反正工坊的待遇,要比采石场强多了。 雇工们都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长期饭碗。 都是特意挑选的老实人。 大人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呗! 你打听个啥? 没听管事说么? 碰到故意打听的,你可以秘密举报。 一旦查实,举报者能获得五两以上的赏银。 保密协议,白签了? 最让人心生畏惧的。 泸水铁城是沈麟说了算。 大家都是他麾下的军户。 一旦犯了事,被砍了脑袋,你都没地方说理去。 待遇这么好。 一人做工,全家不种地都能吃饱穿暖了。 万一丢了活计,就算只是被开除。 你回家去,有脸么? “麟哥儿……阿不……大人,这是昨天紧急建造的小窑。” “还好,咱们这里有瓷工。” 沈忠元笑道。 “完全按照你的要求改造。” “他们几个,还闹不明白呢!” 沈麟温和的拱拱手。 “大家辛苦了!” “本官这个小窑,是烧制玻璃的,就是透明琉璃。” “回头,你们几个瓷匠,可以全家搬进工坊区。” “二叔,条件你给他们讲了吧?” 沈忠元哈哈笑道。 “最低二两半的工钱,已是中级技工的月饷了。” “傻子才不干呢。” “这是刘师傅、唐师傅,老钱、老孙!” “他们四个,以后专门负责玻璃烧制。” 几个老瓷工,另外还负责工坊区的一座瓷窑。 不过,他们已经带出了一批徒弟。 足以胜任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烧玻璃 刘师傅、唐师傅以前就是中级技工。 调过来,重签了保密协议。 就能更上一层楼。 高级技工,月薪五两银子。 整个工坊区,也就十几人而已。 赚钱,备受尊敬不说。 高级技工都能独挡一面。 这个神秘的玻璃窑,虽说目前就四个人。 可这是军工项目。 成了半个军方工匠,还不得飞黄腾达了? 沈麟探手摸摸小窑内壁,湿气尽去。 看来这一晚上的烘焙,做得不错。 “好了,上精炭,送料。” “点火!” 石英砂混合着长石、石灰石、硝石粉碎。 用草木灰等溶液炮制清洗,经过一系列的除铁处理。 这样的原料,才能送进窑内烧制。 烧玻璃可比炼铁的温度高多了。 三个时辰后,沈麟才对窑内通红的玻璃液满意了。 均匀,没有气泡。 可以试试。 前世,沈麟有技工朋友开了个小玻璃坊。 专门搞私人定制的那种。 作为高级技工,沈麟可没少跑去帮忙。 吹制玻璃器,他上手很快。 拿起一根特质的铁管,伸进小窑,蘸了一团粘稠的玻璃液。 沈麟熟练地吹制起来。 那团火红的溶液,像变戏法一般慢慢膨胀。 操起剪刀。 咔咔咔! 剪掉瓶口,沈麟用钳子定型,再做了个底座。 淬火。 白雾升腾间。 一个半尺高的透明花瓶,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接着,沈麟连续制作了十几支玻璃杯,玻璃砚台和镇纸。 当然,还有一堆透明珠子。 三叔沈忠和捧着一只杯子眼冒金光。 “老天,晶莹剔透,完美无缺。” “大人,这要是拿出起卖,一只杯子得几十两银子吧?” 唐师傅举着玻璃花瓶,对着阳光细细查看。 “啧啧,好东西!” “三爷,市面上可没这些宝贝,物以稀为贵啊!” “几十两银子一只?您卖的也忒便宜了些。” 二叔沈忠元敲敲桌子。 他倒是稳重。 “都别想了,卖?卖给谁?” “单单咱们的精铁、水泥生意,就引得无数人眼红了。” “你们还想给大人添多少麻烦?” “这些宝贝,全部封存。”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就是家人都不得透露只言半句。” 十来个人倏然而惊。 没错,必须保密啊。 咱们泸水铁城的实力,确实不错。 可放到整个大周去,还真不算啥。 你防得住别人的明抢,暗地里的阴谋诡计呢? 防不胜防啊! 沈麟笑道:“这不过是实验罢了。” “各位尽管放心。” “早晚有一天,咱们的玻璃制品,会畅销天下的。” “到了那时,将无人敢,招惹咱们!” 他仔细查看了这些样品的应力和晶化效果。 当然,最终的结果,还得等明天才查得出来。 但并不妨碍他再做几个自己想要的东西。 “老刘、老唐,上浇筑磨具。” 十几个小小的圆窝子,一字排开。 沈麟舀起玻璃液,一一浇上去。 趁着温度还在,他小心的剪掉了凸起,粗粗平磨了一下。 淬火完成。 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凹凸透镜摆在眼前。 沈麟吩咐道:“没有啥好看的了,各忙各的去吧!” “我们还得继续浇筑,打磨呢!” 三叔遗憾的咂咂嘴,一步三回头地北二叔拖出去了。 他也知道,这玩意只能看,不能带走一件。 呃,回头还不能说。 真是憋死人了。 第一炉烧制的玻璃液,就几十斤。 沈麟浇筑了百多个凹凸透镜之后。 又试制了七八块不大的平板玻璃。 剩下的玻璃液,就让四个师父练习了。 不过吹玻璃有个好处。 只要不上色,坏了就扔进去继续回烧。 反反复复,也不浪费。 夕阳西斜。 十个大师傅终于掌握了诀窍。 吹制的玻璃制品,虽说赶不上沈麟制作的精巧。 但也算有模有样了。 接下里就是大工程了。 五人吃过晚饭,稍事休息就进入了漫长的水磨作业。 第二天早上,柳楚儿和红娘子实在不放心。 跑到玻璃房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眼前这位,顶着鸡窝头,黑眼圈,一脸憔悴的。 还是咱们的相公和公子么? 红娘子比较顽皮。 她抓起桌上一块打磨好的凸透镜,对着沈麟一晃。 这下不得了。 放大好些倍的效果,简直骇人。 镜子里的沈麟,青面獠牙,胡渣似针。 好一副择人而噬的凶兽模样。 “啊呀呀……妖怪啊!” 这丫头手一松,凸透镜眼看就要跌个稀碎。 沈麟眼疾手快,伸手一捞。 还好,抓住了。 “你个死丫头,捣什么乱?” “咱们五个人,忙了一晚上,才磨制了十块合格的。” 柳楚儿掩着小嘴惊问道。 “相公,这个……很宝贵?” 沈麟小心翼翼放好镜片。 “堪称无价之宝。” “你看看老唐、老刘他们,多小心?” 红娘子惊魂未定,眼珠子却骨碌碌转起来。 “可是……为何我看你那般恐怖?”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照妖镜?” “公子,有人说你多智近乎妖。” “你不会……真是山里的妖怪变的?” 沈麟苦笑不已。 丫头,没事儿少看点话本,行不行? 这个时代的人,的确很迷信。 昨晚老唐他们四个几十岁的人了,足足玩了半个时辰。 才确信大家,并不是妖怪。 沈麟抓着一片镜子,对着红娘子。 他笑嘻嘻的拉着柳楚儿凑过来。 “看看,对面是不是一头狐狸精?” 柳楚儿也被吓了一大跳。 不过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 她拍着怦怦乱跳的胸口,嘴里啧啧称奇。 “哎呀呀,无双姐姐这下巴,除了没长毛。” “还真有点像狐狸呢!” “哇呀呀,这血盆大口,哪个狐狸精有这般大的嘴巴?” “你那眼珠子就别转了,跟滚球似的。” “真难看,嘻嘻嘻……” 陈无双也顾不得害怕了。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一面凸透镜,四处乱照。 “唉唉哎?” “这破镜子,就是把东西放大了嘛!” “隔着两百多步,姑奶奶居然?看清了她嘴角的那颗痣?” 这下子,两女彻底闹明白。 为何沈麟说,这东西事关军用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定情信物 这时候,二叔抱着个箱子走了进来。 他一看沈麟的憔悴模样,就忍不住心疼。 “大人,要注意休息啊!” “你现在,可是咱们整座城池的主心骨。” “可出不得,一点点差池。” 沈麟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他接过二叔手里的箱子。 一一翻检着,作坊里连夜浇筑磨制的伸缩式铜管。 “先弄出来再说。” “回头,我一定睡个痛快。” “二叔,你们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了。” “这批铜管,打造的不错。” 二叔傲然道。 “那当然,这是军用品嘛。” “哪敢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咱找了十个最好的匠人,完全按照你的设计定做的。” 这话不假。 目镜、物镜的尺寸是固定的。 当然容不得一丝丝差错。 “来来来,按照我的工序安装。” “老赵,化一碗杜仲胶。” 几人固定好镜片,用钳子小心地把预留的铜片折叠压紧了。 然后,用杜仲胶勾缝。 胶液冷却凝固。 大功告成。 沈麟最先完工,咔咔地拉着半尺长度的伸缩铜管。 他举起来朝着远处一看。 “不错,这就是远望镜了。” “介于八倍到十倍之间。” “完全可以军用。” 红娘子急不可耐地伸着白嫩小手,央求道。 “公子,给我看看呗……” 沈麟把望远镜递给她。 “小心些,别再摔了。” “玻璃易碎!” 晶化效果,不是太理想。 条件有限,也只能将就了。 红娘子举起望远镜,兴奋得大呼小叫。 “啊呀呀,好清晰。” “老天,有这宝贝在手,敌人咋隐藏行踪?” 其他人速度也不慢。 不一会儿,又是九个望远镜制作成功。 众人都如小孩子一般,玩的爱不释手。 看这看那的,都舍不得放下来。 沈麟对二叔笑道。 “那些实验的玻璃制品,先封存吧。” “老刘、老唐,你们跟二叔,全力配合。” “目前咱玻璃坊的任务,就是制作望远镜。” “本官希望,每一个小旗官,都能配一副。” 二叔嘎巴了一下嘴。 沈麟编制的铁军,小旗官可不少。 十二人为一队,三十六人为一小旗。 一百二十人为百户部。 五百人为一个副千户部,分四个百户。 多出二十人为辎重、医护和传令兵。 当然,百户部多出的十二人,也是相同的职责。 当然,步军每个百户、副千户部也有自己的侦骑队。 侦骑,是要经过统一的轻骑兵训练的。 平常分散在各步兵小旗里,战时可集中使用。 沈忠元算了算才道。 “大人,那得需要一百二三十个望远镜。” 红娘子摇摇头。 “二叔,不够,远远不够。” “您说的,是标准配备。” “咱们的侦骑撒出去,都是十二人一队的。” “一队还得分为三、四股呢?” “安全起见,我觉得每一队侦骑,就得带上四个望远镜。” “彼此传信,就不需要,来回跑,单靠吼了。” “在望远镜的的范围内,用简单旗语就好了呀!” 沈麟深以为然。 泸水铁城人少,走的是精兵路线。 每一个兵,都是花费无数代价培养起来的。 都是未来扩军的种子。 要不然,沈麟干嘛又是铁甲又是百炼级佩刀的? 还强行在军中推行识字教育? 接下来,他还会开办军官培训班。 尽管自己也是二把刀。 但他见识不凡,记得的战例也多。 沈麟可以编成教材,大家互相讨论,学习。 共同提高嘛! “二叔,无双提醒得对!” “望远镜,多多益善。” “先按照二百副制作吧。” “记得套个标准皮筒,免得磨损了。” 好家伙,这任务可不简单。 眼前的十副望远镜,可是集中了一批能工巧匠。 赶工半天一夜,才折腾出来的。 正常制造,三天能出十副合格品就不错了。 沈忠元慨然道。 “既然是军中必需品,咱们就抓紧时间做。” “二叔我咋觉得?这玩意,比百炼宝刀还珍贵实用呢?” “哈哈哈!” 几人都乐了。 先敌发现,当然比近身搏杀更重要。 铁军内部,也提倡远程灭敌。 近战,尽量避免。 沈麟带着两幅望远镜回家。 进了房,他神神秘秘从口袋里,取出三块巴掌大的小镜子来。 “给,专送给美女。” “算定情信物,咋样?” 红娘子接过一面镜子照了照。 顿时发现镜中的自己。 清晰无比,纤毫毕露。 这宝贝,比寻常的铜镜强了无数倍好吧? 陈无双扑过来,对着沈麟的嘴,狠狠啃了一口。 留下一道深深的唇印就跑了。 沈麟傻里吧唧地愣住了。 这丫头,也太热情了吧? 柳楚儿随后也扑进怀来。 经过前夜的缠绵, 有了夫妻之实的小丫头。 已经完全放开了。 “相公……我爱你……啊呜……” 目瞪口呆的沈麟, 只感觉柳楚儿的小舌,已经勾住了自己神魂。 两人旁若无人的拥抱亲吻起来。 红娘子躲在一边,看得面红心跳。 她狠狠地跺跺脚。 “一对狗男女……” 过了半晌。 这对“狗男女”才依依不舍的唇分对视。 目光,都快融化了彼此。 陈无双伸出小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哎哎,还有外人在呢……” 沈麟嘴角一扬,邪邪轻笑。 “双儿,你算外人么?” “咱们要洗个鸳鸯浴去,你要不要一起?” 陈无双这下绷不住了,连忙后退几步。 慌乱摇手。 “才不要呢……” “大白天的,你们……真那啥……” 沈麟拦腰抱起柳楚儿,大踏步往浴室走去。 “合法夫妻,还讲究个啥?” “不去?是你的损失,嘿嘿……” 红娘子急忙问道。 “哎哎……还剩下个镜子呢!” “你不是说了,玻璃制品,要严格管制?” “必须保密的么?” 沈麟头也不回的道。 “给你姐姐捎回去。” “叫她小心些就好啦,回见……” 陈无双攥着两个小镜子,紧紧贴在胸前。 她脸蛋儿红红地轻啐一口。 “呸……登徒子,大坏蛋,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 “还说没喜欢我姐?” “连定情信物,都做好了。” “哼哼,贪心鬼……” “不过嘛……姑奶奶喜欢!” 第一百五十五章 开府建衙 十一月八号。 沈麟骑着高头大马,前往西城军营。 天气冷了,铁军官兵陆续撤回。 浪子滩留作骑兵的临时操练场地,每日只去两个时辰。 官兵全部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城中军营。 小旗军官,都有自己的独立房间,办公住宿两用。 普通士兵,一队十二人,分住两间,并不拥挤。 当然,陈无双的娘子军驻扎在内城。 完全接管了沈家大院的防卫。 他们兼管后勤和医疗,也方便就近调遣。 自然不可能和男兵住在一起。 整个泸水铁城有三条大道,每条宽六丈,长度不一。 平整的水泥干道,足以容纳六辆载重马车对向而行。 贯通南北城门的,名泸水大道,南面临河嘛。 东西向的叫铁城大道,简单易记。 绕着城墙内一圈的环城大道,不到十里。 却是最长的一条路了。 南城墙下,最早搭建的木头房子,只是临时之用。 正在被陆续拆除。 以后,北城和南城,主要是移民聚居区。 统一修建的两层水泥楼,目的是防火,防石弹攻击。 每栋楼可以住六户人,下四上二,共六间房。 足够容纳一家好几口了。 这种布局,外面都是公用面积,是没有私家用地的。 所以,沈麟特意在二楼少建了两间房。 三十多平米的大阳台。 作为阳台晾晒东西也罢。 填上土,种花种草,种蔬菜都行。 这种房子,北城已经建好了一百多栋,。 最终南北两城,一共将修建三百多栋,两千套房子的规模。 足以容纳上万移民。 不是不想多修,而是城中土地不够。 原本泸水河村的近三百户人家,挡道的房子,被拆了大半。 这些人家,可以分配一套有水有厕所的新楼房。 不要房子的,就补偿二十两银子。 因为新楼房就是这个卖价。 在重新规划的地方,给你划半亩地,自家修房子去。 看起来自己要地修建,显得更划算。 毕竟地盘儿大嘛。 现在城内的工价水涨船高。 除非开到月工钱一两,还得包吃包住,不然谁给你干活儿? 二十两银子,很难修好一套房子。 当然,也有二十几户家里宽裕的,选自自建。 大多数人都高高兴兴搬进新房去了。 自来水实在稀罕,吸引力也足够大。 当然,人吃的的还是井水。 每栋楼前,都挖了压阀式深井。 你不讲究的话,河水也很干净,也不是不能用。 挖井的目的,是为了备战。 万一情况紧急,水塔那边的畜力抽水装置,被破坏了呢? 这种可能性非常小,但并不排除。 沈麟是乐见其成。 他恨不得大家都去住楼房,那才好呢。 除非扩大城池,城内的面积早晚会捉襟见肘。 未来的大学校,都只能建在内城。 东边儿工坊,西面儿学校。 最前面,就是自家的大院子。 好在将来收养的孤儿,不成年,不结婚,都可以住宿舍。 宿舍楼可以修四层,七八人挤在一间房里。 容纳量,比居民楼要大的好几倍。 在沈麟的计划中。 几年内,泸水铁城都很难突破三万人。 这其中,居民只占一半,大半可能都是收养的孤儿。 这些十岁出头的孩子,教育个三五年,就可以分流了。 绝大部分男孩子,会直接进入军队。 剩下的人,则进入工坊和其他行业。 反正孤儿中,男孩的比例肯定大得多。 很多人看不到的就是。 沈麟开办学校,不仅仅是做慈善。 他的主要目的。 还是为了培养,信得过的军民两用人才。 于是,自家老师田文青的作用就大了。 今天,是开府建衙的好日子。 沈麟成立了军政部和民政部。 自己身兼军、民两部部长。 其他方面设立了三个司,参谋、作训、后勤。 分别由陈云、梁自忠、陈无双担任司长。 民政方面设立了六个司。 政务司、商运司、农牧司、工业司、营造司,文教司。 政务司由沈麟监管,涉及到人事和财税,不能马虎。 当然,柳楚儿担任了副司长,管具体事务。 商运司司长沈忠和。 工业司司长沈忠元。 文教司司长田文青。 农牧司交给了江北、东山的两个里长。 王成俊负责农垦;朱大有负责畜牧。 原泸水村村长沈中平,担任营造司司长。 实在太缺人了。 十来个村长,稍稍有点能力的都挂上了副司长的职务。 反正一个司,可以分好几个科。 麻雀虽小,肝胆俱全。 民政部开始紧锣密鼓招募吏员,暂定为每个司十人。 军政部这边好办。 百户副百户就可以兼任。 应聘者也很多。 月饷一两银子起步,吸引力不小。 这时代的人,对当官还是很向往的。 沈麟和各司长一起参与考核。 首先要求识文断字,这就刷下去大部分人。 油滑、懒惰者不要。 各村村长是最了解情况的。 就算你想任人唯亲,也做不到沈麟这样。 他用的这些人,经过大半年的历练,确实显得出类拔萃。 没人说的出闲话来。 衙门饷银,是由夫人柳楚儿负责核对发放的。 她需要吃空饷搂钱了? 显然不可能。 所以,下面的司长,副司长就算想贪腐,机会也不大。 每个司划拨的资金,都需要重重交叉审核的。 民政部查不了军政部的帐。 可军政部却有权利请民政部的官吏去喝茶。 陈云的参谋司下有监察科,军民一视同仁。 泸水铁城本来就是军城,老百姓也是军户。 忙碌了两天,各部门人员配备到位。 最让这些新扎官吏激动的,不是钱和权。 而是进白宫的荣耀。 每人一间独立办公房,有水有独立的卫生间。 县衙里的那些吏员,都没这豪华待遇吧? 当然,五楼是没有这条件的。 五楼太高,水塔的水,暂时压不过来。 就只能成为会议室和休息区了。 沈麟原计划实行大农庄制度。 他希望各村老百姓都搬进城里来。 原有的村子,作为农垦时节的暂住地。 可这时代的人,及其恋家。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 就连已经当上了衙门司长、副司长的各里长和村长。 他们虽然掏钱,买了二十两银子一套的楼房。 却依然舍不得自己原来的老房子和田亩土地。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算 这些人,对泸水铁城的修筑,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和支持。 可他们还是把这座城,当成了临时的避难所。 柳楚儿又把那一万余亩土地重新租出去了。 沈麟只得默许。 大农场计划,任重而道远啊。 第一届全体会议上。 陈云建议道。 “我们可以鼓励官兵结婚分家嘛!” “城里太需要人口填充了。” “单单泸水村的一千来人,根本不够用。” 二叔沈忠元也提议道。 “工坊招募的外地师父,也可以鼓励他们卖掉以前的产业。” “全家搬进城里住,不比过去的泥坯茅草房强?” 确实,城里太空旷了。 哪儿哪儿都需要人手。 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就得上百人。 工坊、采石场,如今六七百雇工还不够用。 营造司就是专管城市建设和维护的。 沈中平将从一千五百余人中招募三分之一。 壮男壮妇倒是无所谓。 居民楼和学校,就得修个大半年。 以后还得修建通往各村的水泥路。 这些人,有干不完的活儿。 沈麟大手一拍。 “这样,咱们开设一家银庄,发放低息贷款。” “鼓励大家贷款买房,年利息嘛,百分之三就行。” “当然,也鼓励大家存钱,一样给利息,定为年息百分之一。” “我们要尽量争取,让各村的老百姓都搬到城里来。” “一是为了安全,二来聚居人口越多。” “城里那些铺面,也都能租出去。” “本官不图收上来多少租金税金,就图一个繁荣便利。” 人口过万,衣食住行不都得消费? 一潭死水就能活了。 目前,官方开业了好几个铺子。 油盐酱醋,日用百货都有。 粮食、肉类,农具、布匹等等也有卖。 人一多了,说不赚钱那是假的。 实际上,务工的,参军的,月饷一两起步,还包吃包住。 足以养活一家老小了。 哪里还需要去耕田种地? 再说了,家属也可以去干别的活儿。 无论是开个小店,买点蔬菜瓜果。 还是进入工坊,当个清洁工也能赚钱嘛。 田文青激动地道。 “你们这些村长真是笨蛋。” “计较三瓜两枣干啥?” “就算不为自己,也得替娃娃们的未来考虑嘛!” “等学校建好了,大人承诺包吃包住。” “你家孩子能在学校呆五年,读书,不花你一个铜板。” “难道,你们指望自家孩子将来。” “也跟你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 “在老夫看来,尔等当个副司长和吏员都不合格。” “只是,大人如今,基业草创,无人可用罢了。” “矮子里拔长汉喽!” 三叔沈忠和也语气幽幽地道。 “老田说的不错。” “你们好好想一想。” “等大人羽翼渐丰,声名远播。” “别的不说,单单咱安定城里,各大镇子。” “有多少读书人磕破脑袋,想找份月饷一两银子的活儿干?” “你们觉得,能竞争得过他们?” 沈中平人老成精,反驳道。 “那不一定,人都是学着来的嘛!” “咱们也有上进心的。” “实在不行,就把自家娃娃都送进老田的学校去。” “老子不行,难道儿子还不行?” 在场的人都轻笑起来。 大人的手笔真不小。 孩子读书上学的费用,吃住都包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啊。 光是三个里的适龄娃娃,八岁起,十四岁以下的。 没有三千也有两千多。 这一年得花多少钱啊? 以后生活好了,大伙儿的空闲时间也多了。 还不得可劲儿造娃娃? 免费教育,开支也只会越来越大。 头艘船的便宜,咱们得赶紧占住了。 反正可以贷款买房子,二十两银子很多么? 三五年就赚回来了。 回头得鼓励亲戚朋友赶紧搬家。 老房子舍不得卖,可以留着老人住嘛。 家里那点田亩,农忙时节回去帮帮忙就行。 实在回不去,也可以雇人。 几百个铜钱就能解决的,算啥麻烦? 沈家集下面,还有好些个穷村子呢。 三十个铜板,雇人干一天活儿。 你要多少人没有? 到了铁城,就彻底安全了。 坚固的水泥房住着,水就通到厨房厕所里。 这种好日子,上哪儿找去? 新政策一出,泸水三个里就沸腾了。 还有这好事儿? 以往借钱都是高利贷。 没有一成以上的年利息,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百分之三的年息,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村民们四处打听,激动不已。 “他叔,村长说的,是不是真的呀?” “那水泥房子,咱还亲手盖过呢。” “水龙头一拧,自来水哗哗的。” “大小便用水一冲,一点味儿都没有。” “城里人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 某个老头翘着旱烟袋,笑眯眯地道。 “当然是真的啦!” “我家三小子不就参军了么?” “他捎信回来说,已经办理那啥过户手续了。” “意思呢,就是已经弄到一套水泥房子了。” “你们呀,要抓紧些。” “拢共就两千套房子,分家的那么多,可不够抢的。” 房子的情况,每家每户都参加过筑城,自然知道。 城里地皮有限,两千套已经不少了。 年前就能修建完毕。 可老百姓也是挺聪明的。 赶紧给当兵的儿子说媳妇,然后分家。 泸水铁城所辖的军户,已经过上好日子的消息。 早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以往彩礼钱都出不起的贫苦人家。 现在只要有娃娃当兵,或者在城里找到了活儿干。 什么样的媳妇儿找不到? 咱们东山、泸水、北江适龄中意的女子不够。 可以去外面找嘛。 没看到十里八乡的媒婆,这些日子都忙疯了。 沈麟又发现,自己太年轻,失算了。 老百姓,真是狡猾狡猾的。 原计划的两千套房子,怎么也要住个万儿八千人的。 结果倒好。 接下来,天天都有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官兵申请结婚配房。 好家伙,六间大房子,就住小两口? 柳楚儿安慰道。 “相公,这是好事儿嘛!” “你不知道,大家结婚的热情太高了。” “我统计过了,咱们铁城,又吸纳了四百多外地女子。” 第四十九章 严厉 相比于武器的超凡性能。 沈麟给出的价格,其实已经很低了。 猴版手弩,五两银子一把。 猴版复合弩,翻倍,十两。 至于三两一把的精铁苗刀。 红娘子喜欢的紧。 却只要了二十把,不过才三两银子一把。 总价却是不少了。 相对于家底儿太薄的陈家寨来说。 几百两银子足以压断腰了。 听到姐姐这么问,陈无双难得扭捏着红了脸。 “姐,你说什么呢?” “加上二百铜子一斤的精铁,总共作价九百两白银。” “这么大一笔钱,我们一时间又拿不出来,人家总不能免费给吧?” 白娘子心里早就盘算过了。 自家妹妹原本打算,去抢人家的样品和技术。 没想到,她走了这一遭,却做成了一笔夹生大买卖。 还是欠账的! 九百两银子,咱们,怎么付的起? “那……那你真卖身给姓沈的小白脸了?” 红娘子嘟着嘴狡辩道。 “也……不算卖身吧?” “沈麟要我去给他娘子……当三年的贴身护卫。” “顺便教教武艺。” “可以冲抵四百两呢!” “其实吧,那家人还挺不错的。” 白娘子陈无瑕顿时无语了。 超过十两的月饷? 当个里长,巡检也未必能赚这么多吧? 当然,那些贪官儿都不靠月饷过日子。 自家妹妹一向精灵古怪,天不怕地不怕的。 怎么变化这么大呢? 人家要你去你就去呀? 九百两银子确实庞大。 武器和精铁,又必不可少。 大不了,咱寨子里砸锅卖铁就是了。 “妹子,你失手被擒了?是不是被人家胁迫了?” 白娘子想到这里,顿时急了。 一双小手伸过去就摸,看看自家妹子是否受伤。 红娘子连忙躲闪,这么多兄弟看着呢。 “哎哎……别呀,姐,真没事儿。” “我……确实被小白脸略施小计,给抓住了,但也没吃啥亏。” 她把“亏”字咬的很重。 因为吃过的亏,真心说不出口。 就连亲姐姐,也不能说呀。 太羞涩,太丢人了。 “他提出做交易,两家和平共处,所以……我就答应了。” 白娘子眼神闪烁不定。 自家妹妹的话,她选择信一半儿。 仔细想来,对方的诚意够大了。 这么多好东西,连个押送的人都没派。 红娘子要是一去不回。 那小白脸也只能徒呼奈何。 “真要去?去他家呆三年?” 红娘子扬起绝美的小脸蛋儿,坚定无比。 “江湖好汉,说话算数!” “他家夫人柳楚儿,其实挺好处的。” “再说了,人家也不限制我的自由,随时也可以回陈家寨看看嘛。” “打工……嗯嗯,小白脸说,这叫打工。” “来去自由,属于雇佣关系。” 妹子呀,你是个姑娘,不算好汉的。 不过呢,以红娘子做筹码,换来这些武器和精铁。 必然会对陈家寨的实力,有一个质的提升。 相反,陈家寨还没多少讨价还击的余地。 玩一把黑吃喝? 梁家人要是把消息传出去。 陈家寨还能在北邙山立足么? 两姐妹依依惜别,马车架子跟货物留下。 红娘子骑着驾车的驽马返回。 正好赶上午饭点。 梁自忠偷偷对沈麟竖起大拇指。 “麟哥儿,你就是这个!” “那样的胭脂马,你都骑得了?” “简直,太了不起了!” 沈麟大囧。 我骑过么? 好像、似乎、或许真骑过。 可那是迫不得已。 也是自己和红娘子之间的小秘密。 不可对外人道也。 “别胡说,人家是来当武术教师的,都尊敬些。” 梁自忠笑得合不拢嘴。 “知道,知道!” “有了陈家无双,咱邙山村这四个丫头,作用就不大了。” “嗯嗯,回头得叮嘱她们好好学。” “陈家寨的近战武艺,可是咱们北邙山里数一数二的。” 红娘子一回来,立马就进入了家庭教师的角色。 小脸儿一板,不苟言笑。 “你,过来,站马步!” 沈麟耸耸肩,有些抗拒。 “哎?你训练楚儿他们几个就行了,扯上我干嘛?” 红娘子鄙视的撇撇小嘴。 “不练?你真以为凭着两把手弩,就能保住你的小命?” 为啥不能? 沈麟极力争辩,主要是练武太苦了。 他担心自己坚持不下来。 “咱能一息上弦,连发十箭。” “再说,还有老梁和直哥儿他们护卫嘛!” 红娘子“啪”的一鞭子,抽在歪着脑袋偷听的梁菊香背上。 “马步站好了。不到一个时辰,没饭吃!” “你们梁家,都练的什么玩意?” “基础这么差?” 梁自忠和沈麟看的头冒冷汗。 脊背发凉。 这是真打呀。 可能,只有柳楚儿的待遇,会好一点。 沈家主母嘛。 “远射?就能解决问题了?” “上次我家,不过出动三四十个人而已,还没有杀心。” “万一遇到几百匪徒呢?这种突发情况,老梁不该考虑?” “梁家人近战本事稀松平常,弩箭上弦又需要时间。” 红娘子振振有词,一句句都说到了理儿上。 “当初你,的确能射中我,也顶多重伤我而已。” “可我的飞镖、飞针,十步之内,足以取你性命。” “你信不?” 沈麟当然相信。 这个时代的独门暗器,要是淬了毒。 就算刮伤点皮毛。 战场上也是无救的。 你哪有施救的时间? 梁自忠彻底服气了。 他当然明白自家人的短板。 近战护卫,梁家人还差得远呢。 “麟哥儿,跟她学吧!” “要不然,就得请肥捕头,七爷来教你了。” “上次,他临走时可说过,《真武决》挺适合你的。” 沈麟立刻警觉起来。 跟七爷练劳什子的《真武诀》? 那不就是龟波神功么? 到最后,力气打熬出来了,战力也有了。 自己可不想,变成吴七那模样。 二百多斤的大胖子啊。 一蹦一蹦的,跟蛤蟆功有区别么? “好,我练!” 沈麟咬咬牙,还不忘补充条款。 “但是,你不能打击报复。” 红娘子眨眨眼睛,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哪能呢?咳咳……为人那个师表,本姑娘还是懂的。” “当然,你要是应付了事。” “呵呵,后果嘛……你也懂的哈?” 梁自忠抹着冷汗赶紧开溜,本村长已过而立之年。 岁数大了,就不掺合你们年轻人的事儿。 练武? 咱还是去练七爷的《真武诀》吧,至少没人拿鞭子抽。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人口增长的隐患 原本三个里,一万二千余人口,就有三千多从军的。 没有当兵的百姓家庭,已经很少很少了。 虽说年前只能住进来六千人口。 可到了战时。 他们每家每户,还不得接纳自己的父兄姐弟? 其实收容效果,还是一样的。 只是外地女人嫁进来。 还是会带来不少的安全隐患。 最显著的,就是外地村庄,来铁城走亲戚的,明显多了。 陈云的监察科,就发现了一些值得怀疑的人。 “大人,我们需要采取些措施了。” “这些外来人打着探亲的幌子,直接关系到咱们的兵啊!” “万一被拖下水几个,损失就大了。” 铁城官兵,训练的花费太高。 一个人身上的投入,足以顶得上沈忠信六七个乡兵。 超级豪华的装备,一年四季,好几套被服鞋袜。 顿顿肉食米粮管饱。 这时代,哪一支军队能做到? 当初,澶州总督张峰奇还活着的时候。 他花费了诺大代价,培养的重骑兵。 都奢华不到沈麟这般程度。 陈云的担心,很有必要的。 沈麟背着手,在办公房里转了好几圈。 他想了半晌才道。 “办法有四——” “第一,责令工业司打制一批身份牌。” “编码用本官推出的洋文结合阿拉伯数字。” “材质用百炼精铁压铸,小小薄片儿也花不了多少成本。” “相信没人可以仿制得了吧?” 陈云佩服地的点点头。 “绝对没人能仿制。” “咱们下辖的所有百姓,都有了身份牌,进出城门必须出示。” “居心叵测的人,就别想蒙混过关。” 这办法当然有效。 后世为啥要用防伪的身份证,不就是这个作用么? 沈麟继续道。 “军中加强思想教育,主讲忆苦思甜。” “要让咱们的官兵,时时提高警惕。” “你本人没问题,并不代表你的妻子就合格。” “你的妻子一心跟着你走,可她的家人呢?” “谁能担保不被人收买蛊惑?” “只要咱们自己人,一心维护泸水铁城的利益。” “外人,就别想讨得了多少便宜。” 红娘子建议道。 “加强咱们自身不错,可还是要排查那些外地新娘的家属。” “参谋司的情报科,要扩充力量。” “对内对外都不能放松。” 沈麟微微一笑。 “这就是我说的第三点了。” “敌人能收买我们,难道我们就不能收买别人么?” “一县七镇,百多个村子。” “咱们都可以培养专门的外线嘛!” “就算多养两三百个编外人员,能花多少钱?” “咱们现在,暂时也不缺银子。” “这些编外人员的监视效果,绝对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花多少钱,都是值得的。” 比如某个新娘的娘家人,贪财好利,油滑世故。 或者干脆就是地痞不学好。 这种人是最容易被收买的。 一旦置于情报科编外人员的监控下。 自然可以提前预警。 很多危险,就可以消灭于萌芽之中。 同样的,某些娘家人忠实可靠。 以后,不是不可以吸收到泸水铁城来? 定居、参军、做工做生意都可以嘛。 铁城虽说是军管状态,但谁家没个远亲近邻? 总不能关起门来,永远封闭吧? 对外交流,必不可少。 这些天,官营的铁器店,肉食店的生意就很好。 那些前来探亲的,临走谁不大包小包的买东西? 上好的咸鱼干,才买十五文钱一斤? 野味熏肉也不过二十多文? 老百姓可不傻。 他们宁愿不吃新鲜的肉食,也愿意买价格差不多的咸干肉。 省盐,就意味着省了好多钱。 新鲜猪肉要二十文钱一斤。 羊肉更贵。 能比得上一斤干鱼经吃? 哪一种更划算? 谁心里没一本账? 还有泸水铁城独有的水泥。 三文钱一斤,买一袋回去砌个墙,糊个水缸啥的,多好? 其实,外村人还是很乐意往铁城跑的。 铁城规划得这么漂亮,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就比其他镇子,县城更好。 沈麟说到了第四点。 “严禁外地人在铁城开店、甚至留宿。” “大不了让三叔弄十几辆客运马车来。” “可以把人给送到沈家集去住。” 这些天,有村民已经开起了饭庄。 但是开客栈?一律被沈麟驳回了。 他没打算靠着城内的商业收入,来维持这座城的运转。 就算有外地客商来,吃饭、买东西可以。 但必须当天来,当天走。 反正沈家集也不到二十里路,那边客栈好几家呢。 军城,就要有军城的严苛制度。 就算有别有用心的人混进来。 大白天的,你能干点什么事儿? 梁自忠沉吟道。 “大人,这一条……有些苛刻了。” “比如陈家来人,或者你大伯沈忠孝老先生来了呢?” “不让人家住家里吧?说不过去。” “住吧?咱们带头违反了规定,这……” 沈麟挠挠头。 是有点过了。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可留宿,就意味着不可控的风险。 红娘子歪着头想了想。 “要不?咱们在南城门附近,建一个官办客栈吧!” “不图住宿赚钱。” “价格要公道,条件设施好,不亏本就好了。” “外来人住,也可以集中监视。” “不管咱们谁家来人,讲明了道理,也能理解吧?” “这规定,咱们带头执行好了。” 众人一番商议,第四条还是折中为好。 客栈可以修建。 但坚决不留宿外地客商。 反正铁城也没多少东西,往外卖。 吴七开拓的商路,还不够卖呢。 这时候,田文青闯进来,气咻咻地骂道。 “他娘的,姓沈的真不是东西,气死老夫了。” 公房里,几个姓沈的顿时满头黑线。 你这是?一竹竿捅翻一船人啊。 沈麟当然知道,能把一位老夫子惹得火冒三丈的。 事儿肯定不小。 “来来来,先喝杯茶,消消气。” “能把老师您气成这样的。” “除了沈家集那些王八羔子,估计也没谁了。” “您跟他们计较个啥?” “那帮人除了我大伯一家,就没几个上得了台面的。”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己造纸 众人恍然。 原来不是骂咱们呢? 沈忠和向来跟老夫子交好,连忙问道。 “老田,到底啥事儿呀?” “咱们现在可没啥求着本家吧?” 不但没有。 水泥、十炼精铁,沈忠信兄弟还得求着沈麟呢。 田文青喝了几口茶,才喘匀了气息。 “还能有啥?” “纸张呗?” “全安定县的九成造纸,都控制在你沈家主脉手中。” “也不知道沈忠儒从哪儿得到消息?” “说咱们要大兴文教。” “好家伙,草纸都涨到十文钱一斤了。” “更别说,普通的书写纸张,没二十文一斤,你都买不到。” 擦屁股的草纸,不是三、四文钱一斤么? 老天,说涨就涨,还翻了三倍多? 这是要疯啊。 独家垄断的生意,就是这么任性。 难怪老夫子气成这样。 要招两三千学生,以后还会更多。 这纸张的需求量,哪能少得了? 沈麟冷笑道。 “咱们泸水铁城最多的是什么?” “不是精铁,不是水泥!” “各位,是荒草滩几百万亩的野草啊!” “买不到纸张?垄断提价?” “老夫子,看咱如何为您出气。” “您要多少纸,本官给您多少。” 在做的人都大吃一惊。 田文青睁大一双老眼:“你小子会造纸?” “早说呀?害得老夫求爷爷告奶奶,在沈家集做了两天无用功?” 三叔沈忠和知道沈麟的本事不小。 可他万万没想到。 就连主脉掌握一两百年的独家造纸术,也难不倒沈麟。 沈家特产松纹宣纸,可是在整个大周,都很有名气的。 “大人,主脉一直用秸秆造纸。” “每年都把十里八乡的秸秆收光了。” “你用荒草造纸,能用么?” 沈麟不怀好意地笑道。 “当然管用。” “沈家一年能收多少秸秆?” “能有咱们几百万不值钱的荒草多?” “放心吧,本官马上改进几台水力装置。” “原料不缺,咱们的产量、成本能甩主脉几条大街去。” “陈云,每个兵,每天割一担野草回来。” “就当是额外训练了!” 陈云苦笑着点头。 你前两天,还说咱们是全脱产军队呢。 这又得干兼职了? 还好,百十斤野草花不了多少时间。 造纸说难也难。 说简单也简单。 后世,很多农户都能在家里造出草纸、卫生纸和包装纸出来。 怎么难得倒高级技工沈麟呢? 他先找二叔沈忠元浇筑了一批大铁罐子。 木匠们开始制作晾晒纸张的蔑板。 以及好几种特意设计的压制模板。 粉粹、磨粉的机械是现成的。 沈麟需要用水力带动轮机,再用皮带轮带动铁罐子。 底下有炭火蒸煮。 铁罐子匀速转动。 内置的涡轮扇叶子起到到了很好的搅拌作用。 冷却后的熟浆加入漂白剂,加大水力。 铁管高速转动,就像水泥搅拌机一样。 打浆过程又快又稳。 最后就是把合格的纸浆刷到蔑板上。 放眼出,一片洁白。 这只是最抵挡的草纸罢了。 不过沈麟舍得下本钱,草纸很是柔软,基本达标。 薄薄的一层纸浆很快晾干。 被女工们小心的揭下来。 锋利的裁纸刀“咔咔”作响,一摞摞成品纸就好了。 一斤一摞! 造纸坊用女工,还是很合适的,比大老爷们细心。 第二种就是压膜加厚的包装纸了。 一样漂白过,很漂亮。 那些草纸一斤斤包装好了。 盖上“”泸水纸”的蓝色印章。 就算完工。 一帮官员都跑到造纸坊来参观。 沈中平抚摸着柔软的草纸,肉痛地叹道。 “大人,擦屁股都用这么白的草纸,是不是太浪费了?” 沈麟笑道。 “用更好的纸,不是应该的么?” “二叔,统计出来没?” “咱们一天能出多少草纸和包装纸?” 沈忠元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呵呵,不下十万斤,这还是二百女工,五个时辰的产量哦!” “成本嘛,呵呵,绝对比主脉便宜一倍还多!” “咱还准备把那些军属都招来呢,继续扩大产能。” 沈忠和跟田文青的怨气一样大。 二人顿时惊喜莫名。 “咱们就算批量三文钱一斤,也很赚钱了?” 沈麟大手一挥。 “什么三文钱一斤?两文好了。” “这次是沈忠儒自己找打。” “咱们要干,就把主脉开了两百多年的造纸工坊,干倒闭了。” 就算两文钱一斤,咱也能净赚赚一文呢! 十万斤草纸,都够安定县的百姓,擦一个月屁股了。 看二叔雄心勃勃的模样。 他老人家不把草纸工坊扩大三五倍。 怎么可能罢休? 要抢,就把北方的市场都给抢了。 反正咱们不缺原料,开足水力生产就是了。 田文青提醒道。 “哎哎,你沈家主脉最赚钱的,就是书写宣纸了。” 沈麟喝道。 “拿上来!” 摆在大家面前的是三个品种。 一种古铜色的松纹宣纸。 一种洁白的雪花纹。 还有一种加厚的青色波纹纸。 “各位,目前就折腾出三种。” “老夫子,你用了一辈子宣纸,好好看看。” “学生我发明的三种宣纸,比沈家的松纹纸如何?” 田文青的山羊胡子都激动得翘起来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一一抚摸着那些松纹、雪花纹和波纹纸。 眼中禁不住老泪纵横。 “没想到啊,老夫这辈子,还能看到这般绝品的好纸。” “真真是……死而无憾了!” 沈麟连忙扶住他,也是眼角湿润地劝道。 “学生就打算,用这三种宣纸给你出口恶气。” “沈忠儒不是把普通的书写纸张,都卖到二十文一斤了么?” “松纹宣纸恐怕还得贵好几倍吧?” “咱们所有宣纸,出货价定为十五文。” “零售价,估计也就二十文了吧?” “咱那便宜三伯,哭,都找不到地方去。” 十五文? 你也太狠了吧? 高档宣纸买成白菜价? 普通的书写纸,都比这个贵一些吧? 田文青赶紧劝到。 “大人,宣纸成本高呀!” “别为了老夫做赔本生意,划不来的。” “只要咱们用纸不缺,老夫就算睡着了,都能笑醒喽!” 第一百五十九章 泸水纸的恐怖 二叔乐呵呵地解释道。 “老田,你就放心吧!” “这绝不是大人故意压低价格。” “咱们技术好,又用水力节省了大量时间和人工。” “材料就是荒草,根本不用花钱嘛!” “所以,哪怕是十五文钱一斤的宣纸,咱们都很赚的。” 宣纸还少了裁剪过程。 它的规格多呀。 只需要调整模板尺寸就可以了。 一刀四尺的松纹或者雪花纹的墨韵宣纸,就有五六斤重。 古代人读书难。 光是买书买纸,就不堪重负。 高昂的印书成本,纸张要求再高些。 书坊的利润刨掉。 一本几两重的书,不买个上百文才怪呢。 这就是一个壮劳力好几天的工钱了。 沈麟拍拍老夫子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 “老师,学生正在制作铜活字。” “油墨,也是学生特意配置的。” “我要把精品书籍论斤卖。” “咱们呐,有能力,就让全天下的寒士都买得起书。” “也读得起书。” “下回,你再碰到,如学生那般卖旧书的坏学生。” “也不至于气得几天都吃上饭了。” 沈麟当初,把所有旧书一股脑儿换了粮食。 他这种败家子行为,泸水河村就没有不知道的。 可那会儿,沈麟也是给逼得没办法。 家里连一碗麦饭都吃不起了。 哪里顾得上珍贵的书籍呢? 众人皆是唏嘘不已。 大半年前的败家子,如今拥有了如此大的产业。 还有三千多兵,整整一座城。 人生神奇,不过于此! 田文青拉着沈麟的手长叹道。 “当初啊,真不怪你。” “后来,老夫也打听到详情,还生啥气哦!” “你是个好孩子,也是咱们的好大人。” “因为你今日的豪言壮语,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感谢你。” “他们,应该为你沈麟立传。” “以传后世!” 沈麟只是嘿嘿地笑。 自己可不指望那些虚头巴脑。 卖书,可比单纯的买纸还赚钱呢。 其实吧,整个天下,还是读书人最有钱了。 书价便宜了。 还不得可这劲儿的往家里搬呀? 几天后,第一批纸张和书籍就送去了安定县。 吴七得到消息,又开了一家规模更大的店。 “泸水平价书店。” 这是受到沈麟点播,他才这么干的。 反正该赚的钱,又不会少半分? 平价? 只是相对于其他书店而言的。 “噼里啪啦!” 烟雾弥漫。 炸裂的爆竹声,响彻了一条街。 真是最原始的爆竹。 烧竹子那种。 吴七一身吉服,站在大门口拱手高喝,笑容满面。 “各位街坊,老少爷们。” “我家新店开张,所有宣纸书本,论斤卖啦!” “只要,五十文一斤!” 啥玩意? 昂贵的宣纸用来印书,还只卖五十文钱? 一帮看热闹的,还以为听错了呢。 等到吴七连着吆喝了十来遍。 于是,他家的大书店,一下子挤满了人。 “老天,真是上好的松纹宣纸?” “哎呀,这封皮的纸张,更好。” “你哪算啥?看看这本!” “他娘的,这是封丘老字号的雪花宣纸吧?” “可比沈家的松纹宣纸,还要昂贵!” 这下子,就有人不相信了。 市面上的极品宣纸,一斤最低五六十文钱。 你卖这个价,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某个书生,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七爷,你……你真的论斤卖?” “天呐,这印刷水准,可是难得的精品,打折也太狠了吧?” 吴七铜铃大眼一瞪,胸膛拍的砰砰响。 “袁秀才,大家街坊邻居知根知底,七爷是瞎说的人么?” “别墨迹,选好了,就去门口过称!” 三清、佛祖、菩萨……& 今儿,到底是哪位神仙显灵了? 除非,你去卖史书那种大部头。 寻常的《论语》、《大学》、《诗经》等等书籍。 一斤不得有好几本? 以原本五分之一? 甚至十分之的价格,买一本书? 还是纸张、排版、印刷都堪称精品的好书? 就算不是读书人,也得掏钱买几本回去吧? 自己用上,还不能给孩子、孙子留着?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人群蜂拥而入。 门口的几杆称都忙不过来了。 吴七赶紧让帮忙的狱卒维持秩序。 “大家都别挤,也别抢,书,有的是。” “七爷保证,以后也绝不涨价。” “你们看,这边的松纹宣纸、雪花宣纸才卖二十文一斤呢。” “草纸更便宜,雪白雪白,三文一斤!” 最先发问的那位清贫书生,也赶紧帮忙劝道。 “大家别抢了。” “肥捕头七爷的信誉,在咱们安定城,谁信不过?” “道理很简单嘛!” “纸价降了这么多,书籍还能贵到哪里去?” 店里的顾客,也看到有人买了书离去。 几个店小二,又抱着一摞摞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新书补足了。 于是,大家彻底放心。 看来,肥捕头果然是信人。 准备很充足啊! 开玩笑呢? 沈麟办事,不干则已,一干就是惊天动地。 他用的铜活字,都是一次浇筑成型的。 不需要费劲儿,一颗颗去雕刻。 几百台活字印刷机,一字儿排开。 所有女兵都来帮忙。 裁纸、印刷、装订、包装一条龙。 十二个时辰连轴转,能出多少书? 刚刚完工的千担级铁棚大船,一次性全出动了。 这些大船刷了漆,通体乌黑。 看起来,跟乌篷船没啥区别。 只要不上船摸一摸,敲一敲,根本没人能发现异样来。 吴七会担心抢购么? 当然不会。 旁边的布店和农具铺子,仓库里都堆满了书籍和纸张。 沈麟的要求是。 凡是千担级大船能到的地方,他都可以去开分店。 当然,最好是在安定搞低价批发,省事! 工坊在不停扩充,每天的产量越来也大。 七八天过后,沈忠儒就发现不对了。 自家的纸张、书籍全部滞销。 就连擦屁股的草纸,都卖不动了。 可他坚持认为,这是沈麟的反制。 这小子弄精铁、烧水泥,还忙着练兵修房子。 哪有功夫去折腾造纸印刷? 多半是出了高价,从其他地方贩来纸张书籍。 跟自己打价格战呢。 你卖,随便卖! 亏不死你。 第一百六十章 吴七在行动 泸水平价书店,在安定城一炮打响。 每天顾客盈门,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周吴两家势力不弱,也没人敢去捣乱。 安定县原本就是人文荟萃之乡,读书人很多。 每年锦绣楼的仲夏诗会,几乎吸引了整个北地的才子佳人。 这也让所有安定人倍感骄傲。 就是再穷的人家,也希望自己孩子能够读书识字。 以往是买不起书,连族学的束脩都交不起。 现在好了,五十文钱就能买好几本,纸张更是便宜的不像话。 上不起学不要紧。 有了书和纸,可以自学嘛。 老百姓很乐观向上,甚至鼓励孩子去族学偷听。 都是乡里乡亲的。 难道,老夫子还舍得赶走爱学习的孩子不成? 如此一来,泸水平价书店每天卖出去的书和纸张。 竟然达到了几万斤。 记住,是斤,而不是按本算。 十里八乡的老百姓都蜂拥而来,抢购。 有钱人家也不甘落后。 书本他们不缺,可纸张总是消耗品吧? 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白菜价似的纸张了? 没说的,买。 先储备起来再说。 所以,吴七别看在其他县又开了几家分店。 售卖的主力还在安定县。 这些天,他发现总是有十几个衣着清贫的读书人在店里晃悠。 他们倒是第一时间,就买了几斤书籍回去。 但耐不住沈麟印刷的种类越来越多。 什么经义、文学、小说话本、历史游记、法律、词典…… 只要能找到原本的,不管有没有人买。 沈麟统统都让人排版印刷。 为何? 他是打算建立图书馆的。 几百种书算什么? 他恨不得把沈家主脉的藏书,都搜刮来临摹一遍。 这些种类繁多的书籍对于读书人的诱惑,是致命的。 无奈囊中羞涩,好些人实在买不起了。 再便宜又如何?人总得吃饭吧? 好在书店面积够大。 这些人来蹭书看,时不时也主动帮忙维持秩序。 店里的员工也不会赶走他们。 “袁秀才,廖秀才、老程、老张!” 中午略微闲暇时,吴七招招手。 他把四个蹭书看的清贫秀才,带到了隔壁的布店。 这边就要冷清多了。 “来来来,七爷请你们吃顿饭。” “工饭,很简单啊,你们别介意。” 四个秀才老脸红红的,很不好意思。 咱们蹭书看,就够脸厚的了。 怎么好意思吃你家的饭? 再说了,你家的工饭,好歹是两荤三素大盘大盘的。 咱们几个,家里都穷的很。 一个月,也舍不得买两回肉吃呢。 袁世杰连忙摆手拒绝道。 “七爷,这些天打搅了,怎么好意思要您请客吃饭呢?” “打扰了,我们马上就走。” 另一个消瘦的年轻人叫廖明秀,他局促道。 “就是,七爷,您能让咱们免费看书就不错了。” “这饭,咱不能吃!” 说话间,他咽了口吐沫,肚子却不争气,咕咕响起来。 吴七脸色一板。 “不给面子是不是?” “七爷生意做得不错,还差你们一口吃的?” 四人一听,还真不好拒绝了。 另外两个,陈子文和张德尚都年过三十了。 他俩面皮没有年轻人薄,人情世故也懂得多些。 拱拱手坐下来,他俩倒想听听七爷还有啥后文? 吴七倒是不急着说。 一顿饭吃的飞快。 四人心里很忐忑。 也不好意思主动问,都没吃出饭菜的味道来。 布店的掌柜送上几杯茶。 东家请客,他当然要殷勤些。 吴七喝了口茶,剔着牙线问道。 “小袁、小廖,你俩任教的那个私塾,关门了?” 两人面色沉重,均是点点头。 都关门一个月了。 读书人啥也不会,家里过的越发艰难。 以后,都不知道该咋办呢? 廖明秀道:“时局不好,捐资办学的那位商家回南方了。” 陈子文忽然叹道。 “也不知怎么的,大家好像,都不看好咱们安定似的。” “唉,我们育才私塾,距离关门也不远了。” “东家虽说是本地大户。” “可是吧,上半年囤棉花,现在都卖不出去,没钱了。” 这事儿,吴七心里清楚得很。 沈忠儒挑起棉花涨价,其他本地商家、地主纷纷跟进。 原本三文钱一斤的籽棉,硬是被这帮人炒到七八文。 实际上,普通织布坊,五文的籽棉,就没有利润空间了。 每年都来安定,大宗买货的南方棉商一看。 顿时气坏了。 你们安定人太过分,简直是作死能手啊! 难道大周?就没有别的产棉区了? 当然有。 顺着黄龙江继续西进,陕西、河套那边也不是买不着。 于是,大棉商全跑了。 安定棉商彻底被套牢了。 不是每一家,都如沈忠儒那般家大业大的。 他不在乎区区三五万两银子。 大不了明年不种棉花,改种麦子好了。 其他商家,哪怕压个几千上万两银子的棉花。 也算伤筋动骨了。 吴七嘿嘿笑道。 “那帮家伙,活该。” “现在降价卖,都找不到买主了,哈哈哈!” 降价也算有限,依然在四五文之间波动。 还不是沈麟吃进的时候。 他依然按兵不动,一点都不着急。 偶尔买百十担,维持吴七的精品色布售卖就行了。 张德尚哭笑不得。 “七爷,话是这个理儿。” “可咱们这些科举无望的读书人,连教书的饭碗都要丢了。” “眼看衣食无着,家里等米下锅呢!” “这……这不是伤及无辜么?” 吴七好奇地问道。 “县城有多少?你们这样的秀才童生?” “七爷我的意思是,已经失业,或者前途不定的有多少?” 四位秀才略微交流了一下。 交游广阔的袁世杰沉吟道。 “怕不是有二三百个?底下镇子没法统计。” “可能还更多些,但他们家里多少有几亩薄田。” “不至于像咱们这种,没了进项,婆娘娃娃就得饿肚子。” 吴七眼神一亮,麟哥儿交代的事情,有眉目了。 “沈家集西边的泸水,修了座铁城你们都知道吧?” 廖明秀点点头。 “知道呀,是咱们的大才子,沈麟弃文从武,搞起来的嘛!” “大伙儿都挺惋惜的呢。” “他那样的人,不继续科举之路,实在,太可惜啦!” 其他几人也是一副痛惜的模样。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田文青老怀畅慰 咱们想走下去,可才华不够。 有才华有天赋的人呢? 偏偏不在乎。 沈麟如此,二十岁中举的沈毅,也是如此。 唉,真是…… 人比人,气死人。 可这几个秀才公哪里知道? 沈毅就算了。 他爹咔嚓一下,强行断这小子的科考之路。 沈麟打死也没法读书啊。 前身那么多年,连个童生试都过不去。 穿越过来的他,就更加没指望。 吴七了解内情,唯有暗笑不已。 他看着几人的愁苦模样,提议道。 “沈麟要在泸水铁城,开办免费教学。” “听说第一批入学的娃娃,就有两三千人呢!” “如今他呀,正在为先生发愁,你们可以去找他嘛!” 陈子文有些意动,可仍然担心。 “咱们的家业,都在县城呢。” “跑那么远,会不会……” 你们算啥家业? 破宅子老鼠满地跑。 冬冷夏热的,十两银子都不值。 自家不住,也可以锁着门,或者租出去。 吴七的语气充满诱惑。 “七爷我呢,跟沈麟有生意上的来往。” “他那人吧,靠得住。” “铁城会给每个先生分水泥房哦,两层六间呢。” “待够五年,那价值二三十两银子的好房子,就是你们的了。” “还有,月饷一两起步,还包吃。” “顿顿有肉,管饱的那种。” “家里婆娘,可以优先进入工坊干活,收入也不低。” “孩子免费送进学校。” “记住了,五年读书,孩子都是免费吃住的。” 啥玩意? 四个秀才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们在私塾任教,虽说月饷也有一两上下。 可吃住都在家里。 妻子基本没事做,一个人养全家。 不过得紧巴巴才怪呢。 沈麟大炼钢铁,烧水泥,筑城练新军的事情。 在安定,已经不是秘密了。 那家伙完全是自力更生,县衙和澶州总督府。 可没有拨一分钱粮给他。 可见沈麟,不但满腹诗书自才华。 赚钱的本事,也无人能及。 袁世杰眼巴巴地瞅着吴七。 “七爷,这些……待遇都是真的?” 吴七脸色一正。 “但有虚言,天打雷劈!” “不过,你们一旦签订了五年契约。” “以后的户籍,就转成军户了。” “不过呢,眼见为实。” “泸水铁城,确实偏僻了些,可也比县城更安全哦!” 几人彻底心动了。 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失业的袁世杰和廖秀才道。 “那咱们找几个好友,一起去看看?” 吴七大为高兴。 “树挪死,人挪活嘛!” “正好,一会儿就有船去泸水,你们赶紧找人去。” 忙得昏头转向的田文青,突然接到通知。 要他去水门码头接人。 接谁? 当然是有意向来泸水,当先生的童生和秀才公了。 当然,只是有意向。 能留下来几个,就看田文青的本事了。 老田高兴坏了。 他年过四十,才是个童生呢。 居然有秀才公来咱们这里当先生? 欢迎,大大的欢迎。 学校的房子在建,在校的孩子也就二百多人。 主要是泸水和邙山两个村的。 没说的,所有娃娃,停止上课。 跟本校长去接人。 新学堂开了体育这门课。 负责教授的先生,是上次断了手的那位伤兵。 所以,学生们学的,也是军队操练那一套。 只是没有军械上手而已。 教体育的陈林不叫先生,称之为教官。 他吹响竹哨。 “所有人,齐步走!” “夸夸夸!” 孩子们板着小脸儿,穿着免费配发的蓝白色校服。 迈着统一的步伐,列队走进内城。 袁世杰和廖明秀的号召力很强。 主要还是,失业的读书人太多了。 他俩一中午就召集了七十多人。 大家上了沈家的大船,来了泸水。 众人还没从铁皮大船的震惊中醒转。 迎面就看到了高大巍峨的一座新城,矗立在泸水河边。 比起县城那种老旧城墙。 铁城,显得更加震撼人心。 因为,水门码头这段一里多城墙。 顶上还有两丈高的水塔呢。 加起来十几米,比京城封丘的城墙都高了。 众人恍惚着下了船,踏上平整的水泥地。 还没站稳呢! 只见迎面走来一帮娃娃。 迈着整齐的步伐,朝气蓬勃,纪律森严。 “哔哔!” 陈林教官喝道。 “立定!” “向新先生们!” “敬礼!” “问好!” “刷!” 三百多双眼睛满含期待。 三百只右臂齐刷刷抬起来。 行的是军中举手礼。 “先生好!” 前来参观的未来先生们,哪里见过这般气象? 一个个手忙脚乱,脸色通红。 有的人,学着孩子们的模样回礼。 有的人,则习惯性的弯腰鞠躬。 有的抱拳拱手。 田文青赶紧上前缓解尴尬。 他招招手道:“陈教官,带孩子们回去吧!” “孩子们,你们都很好,继续保持。” “现在回去上课。” “校长再见!” “夸夸夸!” 整齐的队伍,转身进城了。 老头笑眯眯地上前抱拳,热情洋溢。 “各位先生们好,老朽就是泸水学校的校长田文青。” “欢迎大家,前来泸水考察!” 廖明秀实在憋不住好奇。 “田校长,这是在训练娃娃兵,还是教书育人啊?” 田文青乐了。 “估计大家都有疑问吧?” “诸位,世道乱了啊!” “以往太平,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们,游历大周天下。” “没有谁?会担心自己的安全。” “就算碰到一些山匪土贼,人家对读书人也很尊敬。” “现在不行啦,人心乱了。” “你们出了安定县城,一个人敢随便乱走么?” 众人默然。 天天都说落阳山走失的马匪,可能奔袭安定。 乡兵、班军的操练,让气氛更紧张了。 谁还敢孤身一人,到处瞎逛啊? 田文青继续道:“所以,城主沈麟大人有要求。” “我们这里是新城、新军、新气象。” “我们教的娃娃,也必须是德、智、体、劳,全面具备。” “不教出文武双全的孩子。” “不教出品德高尚,深知稼穑之难的孩子。” “就算我们这些先生,失职了!” 众人再次被震撼。 田文青的话语如雷贯耳。 原来,这里不提倡什么。 东华门唱名者,方为好男儿。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开眼界 泸水铁城,并不重视科举虚名。 这些读书人,既然选择了教书育人。 谁不是在科举之途上,屡屡碰壁呢? 千军万马走独木桥,何其难也? 家里没有足够的资财,可供不起屡考不中的读书人。 他们需要养家,需要谋取生计。 贫寒出身,一辈子大概就止步于此了。 家里都吃不上饭,还能高中状元啥的。 那都是话本中的故事。 你路费都没有,怎么去京城参加春闱会试? 同年、相邻资助? 别开玩笑了。 一走半年,几百上千里路。 还得打点,彼此交友花费。 没几十两银子的花销,你根本下不来。 谁帮得起你? 所以,一般的读书人,最大的梦想就是考个举人。 这样,家里的赋税全免,还有资格参与选官。 当个吏员啥的,问题都不大。 你家免税了。 就有不少百姓,把田亩主动挂靠到你的名下。 举人家分些利钱,就能发家致富。 可中举,一样百中无一。 难呐! 泸水铁城不算大。 众人跟着田文青先进了内城。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工坊,黑烟滚滚。 巨大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来来往往,穿着统一蓝色制服的,全是雇工。 男男女女,忙碌不停。 田文青骄傲地道。 “七个月时间,沈麟大人从无到有。” “白手起家,创办了这一切。” “如今,这里的用工,已经超过千人了。” “能赚多少钱?” “对不起啊,老夫也不太关心这个。” “反正,能养得起三千多兵,还修了如此大一座城。” “沈麟大人赚钱的本事。” “远超诸位的想象。” “你等,不必担心学校,发不起月饷啊!” “家属来了,也有的是活儿干。” “看到没?那些女工小娘子,干满五个时辰,一个月拿的钱。” “谁低于一两银子了?” “这还是刨掉吃喝、衣服之后的净收入。” 好些个书生,都暗暗乍舌。 真没法比啊。 看看这些小娘子,一个个满脸红光,走路呼呼带风。 比起面黄肌瘦的咱们。 唉! 伤心不是一点点。 袁世杰眼尖,她指指策马而过的几位铁甲骑士。 “田夫子,铁城有女兵?” 田文青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诸位,此地乃军城。” “三个里的人口才一万二,参军的丁壮就去了三千。” “工坊,营建、采石、锻造等,也需要壮劳力不是?” “所以,日常内城的警戒,医护、和后勤。” “就只有交给女兵了。” “这不是啥惊破天的怪事。” “女娃娃心细,治病救人,算账计数,比男人更合适呢。” “就连咱们学校的几个女夫子,都比男的受欢迎。” 众人闻言,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这时代,男尊女卑的观念深入人心。 可泸水铁城倒好。 女子都能顶半边天了。 好在这帮贫寒的读书人更能理解。 他们的老娘和娘子,不都是这般能干? 缝补浆洗,出去干活儿的也不是没有。 田文青指着靠东墙的一栋栋白色大楼,骄傲极了。 “教学楼修好了三栋,宿舍楼也有六栋,都是三层规制。” “每栋宿舍楼,能住四百八十个娃娃。” “教学楼五十人一个班,一栋楼八间大教室。” “还包括先生的办公房和厕所等等。” “先前修的操场小了些,还得扩建。” “对了,那个四层的大楼,一层是大食堂。” “二楼是未来的图书馆,预计藏书超过十万册。” “上面两层,都是先生们办公休息用的。” 众人张大了嘴。 一时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老天,那般宏伟的一栋建筑,两层楼都归先生们了? 学校,到底要招多少先生啊? 还有那大操场,足以容纳两三千人了吧? 这还嫌小? 袁世杰指着不远处,正在大修土木的工地。 “老夫子,那些新楼,好像规制都差不多呀?” “目前的建筑,已经足够了吧?” 田文青抚摸着一把白胡子,显得更加得意了。 吓到你们了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呵呵,那些在建和未建的楼房,不下五十栋。” “一部分,是你们以后的家属楼。” “一部分也是教学楼和宿舍楼。” “战乱将起啊,有多少孤儿将流离失所?” “沈麟大人心怀天下,非常人所能及。” “他计划在未来,咱们将收留一万以上的孤儿。” “男女不论,有教无类。” “我们这所大学校啊,一两年后。” “光是学生,就有一万四五千,先生嘛,五百人都打不住!” 要不要这般夸张呀? 几十个读书人都惊呆了? 一万多人的大学校? 顶得上三五个京城国子监了吧? 老天爷! 全部包吃包住? 沈麟大人这胸怀和财力,果然是无人能及。 接下来,这些先生旁听了三节课。 田文青为了开拓他们的眼界。 特意让他们,看了陈林教官主持的一节体育课。 其实跟练兵没啥区别。 队列,行进、跑步,拳脚,木刀劈杀、木枪刺击…… 众人完全相信,这些娃娃经过五年在校生涯。 别的学得咋样?暂时不得而知。 单单是堪比军训的体育课。 就足以培养出一帮勇悍无敌的官兵了。 别说安定的班军、乡军没这严苛的训练。 怕是所有大周经制军队,也赶不上人家娃娃的操练吧? 而另一堂课更是别开生面。 一位十七八岁,相当腼腆的女老师,在教授学生算数。 新奇的九九乘法表、除法表。 让这些先生们,眼界大开。 他们又觉得,这些娃娃经过五年的算数培养。 就算将来不当兵,去其他商行当个掌柜都够了。 很快,就赶上了晚餐时间。 田文青也没搞什么特殊。 学校也没有小食堂之内的。 每个先生发一个陶瓷餐盘,排队领取食物。 娃娃们都自觉的排成长长的队伍。 没人监督,也丝毫不乱。 堂堂先生,怎么好意思插队呢? 食堂里丰富的菜肴,饭食让大伙儿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袁世杰拉着前面的田文青问道。 “老夫子,这……这是专门为了欢迎我等,刻意准备的?” 田文青乐呵呵地道。 “怎么可能?” “沈麟大人说了。” “短了谁,都不能短了娃娃们的吃喝。” 第五十章 动心 既然要练武,那大扩围墙的计划,只能延后了。 反正现在的水泥产量也不足。 各村子都忙着改造街道,兴修水渠呢。 不过,沈家大院原有的围墙,加宽加高。 倒是可以同时进行。 就让梁自忠带着一帮壮小伙儿开干吧。 半天训练,半天干活。 大家拿工钱也安心不是? 自此,沈家后院,每天传出鬼哭狼嚎之声。 可怜的家主沈麟。 光着上半身,穿着鼻犊裤,被红娘子打得满院子跑。 最可气的就是。 自家小媳妇,还在一边拍手叫好。 柳楚儿,你学坏了。 晚上泡在浴桶里。 柳楚儿用丝瓜瓤,每一次挨着沈麟的皮肤。 他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嘶……” “丫头,你不乖呢!” “相公被打成这个样子,你就不心疼么?” 柳楚儿笑嘻嘻地道。 “当然心疼呀!” “可是,书上不是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得了吧。 圣人言你都搬出来了。 可也没说,非要打得你家相公偏体鳞伤吧? 本公子就知道。 红娘子,陈无双。 那个死丫头,绝对在打击报复。 这时候,还不知道她正躲在那间屋里,偷笑着呢。 不过,痛苦确实难捱。 但身子骨也一天天变得更加健壮。 速度、敏捷、反应力,甚至出拳、挥刀…… 几乎是全方位提升呢。 没办法,沈麟舍得下本钱。 吃得饱,吃得好,泡澡都有药汤。 他怎么可能亏待自己呢。 这副身子才二十岁,没准儿真能练出些自保之力来。 纺纱织布有大利。 柳楚儿的作坊,又添加了五台百锭织布机。 可没过几天,出外采买的三叔,就忧心忡忡的回来禀告。 “麟哥儿,沈家集的籽棉涨价了。” “要四个铜子儿一斤!” 不怪沈忠和忧心。 最好的籽棉,两斤多些,才能出一斤皮棉。 这个时代,棉籽油也算食用油。 价格还不低。 沈麟家里可以自己榨油,也算是综合利用了。 可一斤籽棉加价一枚铜钱。 对总体利润,还是有影响的。 单单织布而言,一匹布可需要三十斤皮棉呢。 也就是说,原本一百五十铜钱的毛利润。 现在,突然下降到一百二了。 这降幅,很吓人的。 对作坊加工,影响堪称巨大。 老百姓其实无所谓。 手工织布嘛,一匹布能让全家老少都换一身新衣了。 成本多三十文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沈麟皱着眉头道。 “可有调查?到底咋回事?” “籽棉价格,不是一直很稳定么?” 沈忠和既然回来说,当然也跑过县城了。 “唉,咱们整个安定,悄无声息的都涨了。” “我们对籽棉的利用率高,其实还能接受吧!” “可我就觉得奇怪,会不会是?有心人在后面操控啊?” “要是再涨几个铜板,这织布坊,就得歇菜。” 不用涨太多。 一斤七个铜板的籽棉价格。 咱们就可以停工了。 白干的活儿,傻子才继续呢。 沈麟黑着脸道。 “去其他几个县,大力收购,小爷还不信了。” “谁的黑手伸这么长?” “家里银子都带上。顺便给七爷再送一批农具。” “加大精铁农具比例,就说咱们,急需要钱囤积棉花。” 娘的,太突然了。 幸好没有拉开架势扩建围墙。 要把东河滩那几十亩地都圈进来。 沈麟的银子,哪里够用? 不过,这件事情,也给沈麟敲响了一次警钟。 不单单要存粮呀! 手头现银少了。 真不足应对突如其来的变化。 令人意外。 第二天一早,沈家主脉的三爷。 沈仲儒就登门了。 老家伙笑得跟老狐狸似的。 “麟哥儿干得不错,你大伯都以你为傲呀!” 沈麟心中暗暗戒备。 无事不登三宝殿。 好家伙来的时机,也太巧了些。 “啊哈哈,都是各位长辈的关照,小子感激不尽。” 沈仲儒端着茶杯喝了一口。 “嗯嗯,山里采的春茶吧?涩了些,香味儿倒是清新。” 你就直说,看不上咱家这山野粗茶好了。 反正咱们喝着挺好的。 “麟哥儿啊,你弄出来的那个水泥,很不错呢。” “泸水河村要大修水渠,咱主家那一千亩地,可是受益不少。” “主家可没有人出劳役,老夫今儿来,就是打算用粮食冲抵的。” 这种事情很常见。 大户以钱粮抵劳役。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气。 皆大欢喜,你找村长沈中平就好了嘛。 果然,沈仲儒的尾巴很快就露出来了。 “麟哥儿,咱沈家集的田地可不少,水渠更是年久失修。” “那水泥,能否供应主脉?” “听说一文钱一斤?价格倒是便宜。” 沈麟暗自腹诽。 咱那是内部价好不? 外卖?肯定要加一些的。 现在的产量? 够呛。 “三伯,水泥的质量还不算稳定,还处在实验阶段呢!” “产量小,恐怕暂时不够卖呀!” 沈仲儒“咦”了一声。 “不对呀,你们村修了半截子的街道,老夫刚刚走过。” “硬得跟石头一般,质量还不算好?” “就那样,可以了。” “产量不够,多建几个窑,不就行了?” “啊对了,你小子银钱不凑手吧?” “没关系,入股也好,像水磨那般卖技术也可以嘛!” 沈麟很想骂一句mmp。 你们主脉的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水磨已经让你们捡了个大便宜。 怎么,还吃上瘾了? “三伯?这是大伯的意思?还是……” 沈麟的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沈忠孝发了话。 他还可以考虑考虑。 毕竟沈忠孝帮了沈麟大忙。 这个里长职位,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还有,当初留下杨成良的宅子给沈麟。 没有沈忠孝的关照。 沈仲儒这般精明的商人,能放弃三进靠河的好宅院? 八十两银子而已。 对他而言,就是毛毛雨。 沈仲儒闻言,顿时黑了脸。 当然是老夫的意思了。 大哥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热血全付君王事的人。 怎么有空关心这点小事? “麟哥儿,听你小子的意思。” “这是?没有合作的可能了?” 沈麟淡笑道:“还请三伯高抬贵手。” “给侄儿我,留下些傍身之技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们想留 孩子们正在长身体。 他们,才是泸水铁城未来的希望。 米饭,各种面食,应有尽有。 还有专门调节胃口的杂粮窝窝头,加了糖。 深得孩子们的喜欢。 菜肴就更丰富了。 时令蔬菜十几种。 荤菜最多的,就是鱼肉了。 炸得金黄酥脆的小鱼干。 炖得白嫩香浓的甲鱼,或者乌龟汤。 还有红烧的鲢鱼,草鱼、鲤鱼等等。 当然,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炖羊肉。 也是大家的最爱。 牛肉不准吃,猪肉,鸡鸭少。 偶尔打打牙祭还行。 肥羊好买,铁城也养了好几千。 学校自然受到照顾,每天都能分到三头。 田文青叮嘱道。 “咱们学校管饱、吃好,但是,拒绝不必要的浪费。” “不允许剩饭、剩菜。” “各位挑自己喜欢的来,不够再加就是了。” “在这里,就别客气。” “以后啊,你们会喜欢这间大食堂的。” 那还用说。 能跑来泸水的读书人,不是已经失业,就是即将失业的。 他们自己家里,一年才能吃几回肉? 可今天,大食堂是随便吃的,根本不限量。 以后,还天天如此。 难怪,大家一路上见到的铁城人。 无论老人孩子,军卒雇工,都那般健壮红润了。 人家吃得好,吃得饱。 连工装学生服都是免费发放的。 那就说明,这里的人,也是穿得暖的。 衣食无忧,自然心气儿就高了。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 完了还有清汤,没人能领一个橘子。 一帮人吃饱喝足,看看太阳还没落山。 田文青带他们去看了城里的大马路,新房子。 顺便去白宫溜了一圈,参观了军营步卒的操练。 虎虎生威,令人肃然起敬。 唯一的遗憾,他们没看到沈麟。 听说城主大人,率领骑兵去野外训练了。 大家登上西城墙。 可以遥望三里外的流浪滩军营。 鼓声隆隆,人喊马嘶。 真是人如虎,马如龙。 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涌上了众人心头。 袁世杰拍着坚固的水泥女墙,感慨无比。 “大丈夫当如是也!” “乱世来了,沈麟大人弃文从武。” “筑坚城,兴工坊、外拓展贸易,内练强军。” “退,保一方平安!” “进,荡灭贼寇,北拒强辽!” “吾等身为读书人,应当投身其中,方不负一身所学。” “我袁世杰,明天就搬来!” 大家顿时感觉胸襟激荡,未来一片光明。 廖明秀振臂呼和道。 “廖某也来!” 其他人纷纷附和。 “我杨子才必到!” “算我卢伟俊一个!” “我茅元仪精通算数,此地才能一展所学啊,我来!” “我袁天刚自负多谋善断,明天就搬家!” “算我老周一个!” “我也来!” “还有我!” …… 一旁的田文青眉开眼笑,欢喜得不要不要的。 咱们都是贫寒之家的读书人。 除了麟哥儿这里。 数遍大周天下,哪有咱们的半块立锥之地? 但凡有些心气儿的人。 一定会看中泸水铁城的广阔前景。 现在加入,宜早不宜迟啊。 真不愧我老人家,浪费了半天口水。 天色向晚,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众人还得赶回县城去。 家人和不少同僚,都等着好消息呢。 田文青安排了一艘铁棚船,送走了这帮心怀激荡的先生们。 沈麟急匆匆赶到码头。 “哎哎,老师,都走了?” “我还说找他们谈谈呢!” “能留下的,有几个?” 田文青抚摸着一把白胡子,得意地笑了。 “呵呵,老夫估计,九成九都动心了。” “他们回去一宣传呀,来的人恐怕更多。” “你只管解决住宿问题吧!” 这还真是个大问题。 沈麟没想到,吴七无心插柳柳成荫。 一下子弄来这么多贫寒读书人。 据说,还是当初沈忠儒胡乱提高棉价造成的恶果。 得感谢咱那便宜三伯啊。 他要是了解到详情。 会不会吐血三升? 沈麟大手一挥。 反正泸水村的娃娃们都住在家里。 “这样,先一家分两间学生宿舍暂住,都吃大食堂。” “家属楼会在两三个月内,陆续建成,投入使用。” “我可是准备了,足足五百套呢。” “您老人家大可放心,来多少,咱们收多少。” “反正啊,学校是有围墙的。” “大家拖家带口的,也不会有几个别有用心的混进来。” 学校家属楼是四层结构。 四楼也是两间房带一个超大的阳台。 家里人口多的,可选择住一二层的跃层结构。 两层足足八间房呢,一样分厨房、卫生间和小阳台。 这种待遇,放到后世,都不多见。 沈麟坚信,足以让这个时代的老师们,满意至极。 五年期满,先生们就可以获得产权。 不比他们原来的破烂房子,强百倍?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田文青哈哈大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 “学生宿舍的木床木柜子,都到位了。” “新招募的清洁工,厨工、女工也培训的差不多啦!” “这两天,老夫就通知其他村子的孩子入校?” “他们可是期盼好些天了。” 沈麟微笑着点点头。 “可以,昨天柳楚儿就说,校服已经准备了六千套。” “通知吧!” “不过,围墙还要几天才封口。” “你可得告诉孩子们,别乱跑。” “工地,工坊区容易伤到人。” 田文青拍着胸脯应承道。 “放心吧,陈林招募了二十个上年纪的,培训的不错。” “他们会看好的。” “不是还有娘子军负责警戒么?” “但凡有点风吹草动。” “能瞒得过你家红娘子,亲手操练出来的人?” 沈麟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师,您可别乱说,人家还是黄花闺女呢。” 田文青乐不可支。 取笑道。 “哟?还不好意思了?” “咱城里谁不知道?陈无双就是你的二夫人。” “赶紧找人提亲去。” “万一肚子大了,小心你家老丈人,操着刀子追杀你!” 你个老不修。 活的越来越像个老顽童了。 沈麟只得落荒而逃。 第一百六十四章 沈忠信定计 “啪!” 一叠薄纸,甩到沈忠儒的老脸上。 对面的沈忠信。 暴跳如雷! 实在,太罕见了。 吓得几十岁的老三,战战兢兢。 “看看,看仔细喽!” 沈忠信爆喝道。 “都是你干的好事。” “吃饱了撑的呀你!” “搞啥棉花大战?啊?咱家库存十几万担棉花,买不掉。” “占地方不说,整天还得小心走火。” “你不是坑沈麟,你是在帮他。” 沈忠儒莫名其妙。 我哪里帮他了? 他家的织布坊,都快关门了。 吴七现在,都不做白棉布生意了好吧? 他家布店里卖的,说是从南方,倒腾来的高档色布? 这表明,咱的计策成功了嘛。 咱家的棉花没卖出去,库存积压有点感人。 可这玩意放不坏。 大不了,明年不种就是了。 留着慢慢卖呗。 翻着账册前两页,沈忠儒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嘟囔道。 “这小子是不是?钱多了,烧得慌?” “开三千人的大学堂?还免费教育?” 沈忠信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没看懂?猪脑子啊你?” “你搞棉花囤积,带动了一大批人对不对?” “这些人资金紧张,关闭了好多私塾。” “那些,靠教书养家的贫寒读书人,已经走投无路了。” “他娘的,全都带着家小,投奔沈麟去了。” “短短五天,县城,包括七个镇子。” “就走了四百多童生和秀才,还有近两千的家人。” “你……你这是资敌!” 资敌? 沈麟算敌人么? 呃! 一定意义上,算吧? 至少,算商场敌人。 主脉和旁支之争,愈演愈烈了。 沈忠儒却不以为然。 “哎哎,老二,小题大做了啊。” “咱安定县,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 “几百个屡试不第的穷酸,走就走呗,大惊小怪干啥?” 鼠目寸光啊! 沈忠信也是无语了。 他感觉跟自家三弟说话。 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你不知道?自古良才出贫家。 以前,人家是没机会。 如今的沈麟,一切都处于草创阶段。 他那里的出头机会,不要太多。 没人才相助,他都搞得咱们鸡毛鸭血的了。 再过去几百个读书人?那还得了? 咱们主脉,有上百个秀才么? 还没人家十分之一的人才呢。 “这个撇开不谈。” “说说纸业竞争吧。” “这次呀,老三,已经触及主脉的根本啦!” “我沈家,之所以,屹立几百年不倒。” “不就是靠着诗书传家么?” “现在如何了?” “吴七、沈麟这两小兔崽子。” “都把纸张、书籍买成白菜价了。” “这意味着啥?” 谈到这一点,沈忠儒就得意了。 别看如今,主脉几乎一本书、一张草纸都卖不出去。 可他坚信。 最终的胜利者。 一定是自己! “嘿嘿!” “老二,沈麟欲盖弥彰呢,他以为,在包装上印着泸水制造?” “就能骗过咱这般的老江湖?” “卖吧,卖吧!” “我亏不死他!” …… “砰!” 沈忠信一拍桌子,打断了老三的叨叨叨。 “你眼瞎啊?” “继续往下翻!” “看看探子的统计数据。” “十一月中旬,吴七还每隔四五天,才收四船货。” “自二十号起,三天,两天……” “直到一天四船。” “载重四千担啊!” “你动动猪脑子,想一想。” “从外地倒腾书籍纸张,有这般快速??” “你告诉我!” “整个北地,哪一家,能日供四千担纸的?” “我们沈家主脉,日夜开工都做不到。” “吴七把九成货物,都批给外地客商了呀!” 沈忠儒倏然而惊。 老天爷,每天四千担书籍、宣纸? 草纸,肯定是卖不着这么多的。 外地客商不会,千里迢迢贩卖擦屁股纸。 只有书籍,高档宣纸,才能长途运输赚大钱。 妈蛋,吴七卖得真便宜! 五十文一斤的宣纸版书籍? 咱沈家可弄不出来。 二十文的松纹纸,一样不行。 咱家成本都打不住。 每天四千担? 销售额近万两银子? 这得亏多少钱呀? 就算家大业大的主脉,都承受不住吧? “老二,别着急!” “等个十天半个月的,你看沈麟怎么哭?” “我算过了,他每天,得亏二三千两银。” 沈忠信恨不得把砚台砸过去。 自家这个三弟,一向精明。 这回,咋就被猪油蒙了心呢? “蠢货,你先看看行程。” “一天来四千担。” “发货地点,就是泸水铁城啊!” “其他地方,够跑一个来回么?” 啥? 沈忠儒一跃而起。 难以置信! 恐慌不已。 “沈麟……会造纸?印书?” “还……还整这么大?” “老天,不可能!他哪里来的原料?” 沈忠信敲敲桌子。 “往下翻!” “咱家的探子,发现沈麟的兵,在大肆收割野草。” “记住,不是给牲畜吃的。” “牲畜吃的草料,必须挑选着割。” “这下,你明白了吧?” “人家不怕跟你耗啊!” 沈忠儒迷茫了。 老子怎么?就碰上个无所不能的妖孽呢? 你会批量炼制精铁,会造水泥。 三伯我也就认了。 那玩意,别说我不会。 整个大周,你沈麟都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可你折腾啥造纸印书? 这……这不是把主家逼上绝路么? “老二,咱们……该怎么做?” 咋办? 总不能明刀明枪干仗吧? 沈忠信恶狠狠地道。 “找人去大码头,找吴七,批量买书!” “老夫算过。” “这种价格的精品书,二道贩子吴七,能赚点小钱。” “沈麟就算技术再好,也作用不大。” “他养那么多人,不给工钱么?” “收!” “他卖多少,咱家收多少。” 沈忠儒被二哥的大手笔给吓到了。 “老二,一天近万两银子啊。” “你,你真舍得?动用咱家祖传的银冬瓜?” 给银子? 傻子才给呢。 沈忠信呵呵笑道:“拿籽棉顶账!” “三文钱一斤,沈麟一定会大量囤积,咱们不吃亏。” “还有陈粮、杂粮,便宜处理给他!” 书籍,宣纸,总没有那些破玩意占地方吧? 这种白菜价。 别人能卖。 为何咱家不可以?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买主不神秘 自从天贵叔牺牲,千担级货船改造成功后。 船队押运,就由一个百户部的城防军负责了。 陈梁为主,陈栓为副。 操练方向也转为水上作战,有些水军的雏形了。 四艘铁甲船,四十架破阵弩。 这支蹒跚学步的水军,隐藏的硬实力。 异常惊人。 “大人,今天运回来的,全是棉花,下午还得去一趟。” 陈梁大步走进沈麟办公房,啪的敬了个军礼。 沈麟微微诧异。 “怎么?没有粮食好换了?” “这才多久?安定县的余粮,不至于紧张吧?” 陈梁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道。 “不是这样的。” “七爷不主张换取安定县的存粮。” “粮食价格涨幅过大,那些无良商人难免会囤积居奇。” “吃亏的,还是普通百姓。” “运过去的书籍、宣纸,跟外地商贾还是用银子、粮食结算的。” “不过嘛,昨天有个神秘的忠县客商找上七爷。” “拉来四千担棉花,三文钱一斤,咱们就给他全换了。” 三文钱一斤的籽棉? 这已经是新棉上市的最低价了。 如今可是十一月底,哪有这么便宜的棉花? 沈麟问道:“质量上没问题吧?不会以次充好?” 陈梁呵呵笑道:“七爷和我都仔细检查过了。” “包装很严实干燥,确实算好棉花。” “七爷认为,多半是安定城的囤棉户,憋不住批量甩货了。” 沈麟暗笑不已。 那些囤棉户,还不至于偷偷摸摸的。 大方点,也没啥好丢人的嘛。 忠县客商? 笑话! 沈忠儒?你终于忍不住动了? “好事儿,你告诉老七,严格把关。” “有多少,咱们换多少,当然,粮食也一样。” 陈梁神情振奋道。 “大人,棉花轻,占地方。我们的船队,一天要跑两三趟了。” “要不?让二叔继续扩大生产吧?” “野草换粮食、棉花,这生意太赚了。” 你小子,想什么呢? 不是谁都能变废为宝,把野草变成原本昂贵的书籍,宣纸的。 造纸坊已经扩充了五倍。 不但大部分女兵,都跑去兼职印书了。 新来的那些先生家眷。 有一个算一个,能干活儿的全拉进了造纸坊。 还怎么扩充? 东小麦要不要种? 其他事情要不要干了? 沈麟取出几份最新的情报递过去。 “看看!” “我们最远的侦骑,在马氏、尉氏县东北角。” “已经跟贼匪的游骑交过手了。” 这么快就打仗了? 陈梁有些隐隐后悔。 他的百户部,可能没有参战的机会了。 “大人,贼匪有东进、北上的意图?” 沈麟剑眉紧锁,摇摇头。 “没有!” “不过,他们的游骑撒的很广。” “马匹、战斗力都不咋的,却很是机警,一触即走。” “我们的侦骑虽然截杀过十几骑。” “但是,没抓到一个活口。” “那两县的具体情况,咱们依然不得而知。” 这才多久? 二十来天,贼寇未必就能吞下两个县。 就算完整占领了,整顿军备,训练兵卒不需要时间么? 他们的游骑四处乱窜,也可以理解。 这帮人的老底子,不就是从落阳山流窜过来的马匪? 警惕性高,很正常。 他们不得放着四面八方的官军?前去围剿么? 沈麟沉吟道。 “以防万一。” “你通知吴七。” “泸水下游两岸的县城,不能去了。” “已经开设店铺的夹山、忠县、临漳、曲周等地,火速撤出。” “人员收回也罢。” “去更东边的县城开新店也行。” “反正,远离危险。” 陈梁抬头,盯着对面墙上的手绘大地图,满眼惊色。 大人这是对局势,有多悲观? 泸水河下游,直达黄河。 沿途两岸,远远近近。 足有二十余县,还包括真定、相州、邢州三府呢。 那边越是往南,地势越是平坦。 土地肥沃,人口众多。 “大人,估计七爷……会心疼得要命。” “他原本打算把铺子开到三个繁华府城去的。” 吴七跟着沈麟一起合作发财,早就身价不菲了。 开分店,到真不全是为了赚钱。 开到一个县,两人的情报节点,不也就延伸过去了么? 但,沈麟的情报科草创,根本没能力把触角伸那么远。 吴七自己也没有合格的人选。 他那些分店掌柜都是从以前的伙计里提拔。 全是他周、吴两家的族人。 办事能力如何,且不提。 万一出事,这些人跑都跑不出来。 他怎么给人家的家属交代? 鞭长莫及,那就把鞭子收回来。 慢慢织结实了,有机会再打出去。 沈麟道。 “没事,你把最新的情报给,吴七说说。” “他能明白的。” “就在安定大码头当个坐商,搞搞批量不是挺好?” 就算贼寇难以遏制。 黄龙江这般的水路,还是畅通的。 过了澶州,沿着雄州地界的古老运河,一样可以沟通南北。 沈麟就不信了。 这般优质的书籍、宣纸都卖成了白菜价。 对那些南来北往的商贾,会没有吸引力? 为何沈忠儒宁愿低价抛售棉花? 他也要跟吴七以货换货? 沈家主脉原本就是北地最大的书商、纸商。 原因很简单,他们造不出这么便宜的东西来。 自家的渠道又不能闲置。 沈忠儒就只有换取沈麟的书籍、纸张去卖了。 一方面是清理库存,一方面是止损。 没准儿还能赚一笔,为何不干? 可能,他们还暗戳戳地想着。 咱们参与抢购。 一天四千担纸品出货,如此低廉的价格。 你沈麟能坚持多久? 就等着你贴不起钱打价格战。 等着沈麟哭呢! 沈麟会哭么? 他现在只是发愁。 这么多籽棉收进来,放哪儿? 整个安定县的棉花,今年都是自作孽,全滞销了。 沈家主脉的库存,就不下十万担吧? 其他囤货的商家,地主呢? 如果他们看到沈家都开始大批量甩货了。 还不得跟着抛售? 反正有吴七、沈麟接盘不是? 棉花卖不掉,廉价的精品书籍、宣纸运到外地去。 总不缺销路吧? 转眼间,库存的压力转移到沈麟身上了。 棉花可是抛货。 占地方,还容易失火。 第一百六十六章 柳楚儿的狂喜 沈麟暗暗下定决心。 必须把这些棉花转化成产品。 就算降低利润,也得尽快甩出去。 单纯的织布,柳楚儿的织布坊要忙到啥时候去了? 如果做成衣呢? 比如简单上色的棉袄、棉被? 仅靠这个时代的手工缝纫,肯定是不行的。 沈麟最终可能收到多少棉花? 二十万担往上说吧? 那可是两三千万斤的海量。 就算把泸水铁城的所有人,都转化成缝衣工,也忙不过来。 也不现实。 脱棉子要不要人? 榨油呢? 当然,棉籽就好保存了,榨油可以先放一放。 思前想后,沈麟决定造一种空前的机械。 缝纫机。 当然,是及其简陋的。 他可没有后世那种批量的精密零部件。 工坊打磨的浇筑件,锻打零件,要差很多,但也不是不能用。 三天后,当棉花源源不断被拉回来。 柳楚儿都愁眉苦脸地跑来催促沈麟了。 这家伙哈哈大笑着,让二叔等人把一匹零部件送到织布坊。 如今的织布坊,染布坊开始恢复运作。 到处都是跑前跑后的大姑娘小媳妇。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走路也呼呼带风。 忙碌好呀。 忙起来,就意味着收入大增。 寒冬腊月的,谁不想多赚点钱,补贴家用? 泸水铁城的女人,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她们太能干了。 好多女人的收入,甚至超过自家男人。 比如刚刚进入学校教书的先生们。 他们现在就只能领到一两银子的起步月饷。 可家属进了造纸坊、印刷房或者织布坊。 那就不得了了。 一两银子的月饷,只是每天四个时辰的工作量。 加班收入更高。 几乎每个女工,谁不干满六个时辰? 要不是沈麟体恤她们。 让柳楚儿强制赶她们回家,换班休息。 这些勤劳的女人,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回家。 加班的薪饷翻了一倍。 也就是说,普通女工每天干满六个时辰。 一个月就能拿到二两银子了。 还刨去了穿衣吃饭的钱。 整天都在工坊里,哪有额外花钱的地方? 大家不趋之若鹜才怪呢。 宽大的操作台上。 沈麟一双手,挥舞得如穿花蝴蝶一般。 高级技工亲手示范。 眼神差一点的,都跟不上进度。 组装,抹上润滑油…… 一刻钟后,一台奇形怪状的铁疙瘩机器就成型了。 沈麟坐在椅子上,双脚微微踩动。 飞轮发出轻微的“刷刷”声,带动针尖一上一下。 人眼都看不清了。 “嗯嗯,将就着可用!” 沈麟把早就准备好的棉线穿入针孔,线锭子也固定好了。 “楚儿,压好的棉布坯件,拿来!” 柳楚儿连忙把夹着棉花的两层坯布送过来。 这是一件棉衣的后背部分。 沈麟压住边角,打开开关。 “刷刷刷!” 随着针尖的闪动。 坯布飞快的往后推开。 留下的是细细密密,比人工均匀了好多倍的针脚。 “老天爷!” 围观的所有人,都震撼得无以复加。 大人不出手则已。 一出手,就发明了这般实用的机械? 这缝纫速度。 一台机器抵得上五十个缝衣娘了吧? 十息的功夫,这块后背坯布就缝制完成了。 沈麟伸手扯了扯。 “还行,挺结实!” 柳楚儿顾不得一二十人在场,扑过来就吧唧一口。 “相公,你……你太了不起了。” 其他人纷纷鼓起掌来。 轰然叫好! 二叔挠挠头,乐呵呵地道。 “咱听这缝纫机的名儿,却闹不明白它该如何做工?” “今儿一组装,呵呵,简直太神奇了!” “一堆铁疙瘩,经过大人奇思妙想,竟然……” 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了。 三叔沈忠和眼冒金光。 “巧夺天工!” 他对玻璃制品不能公开,也不能售卖,一直耿耿于怀。 可现在咱们有了海量的低价棉花。 还有百锭织布机,粗染布也很简单。 咱们卖棉衣、棉被这种日常用品,总不担心别人觊觎了吧? 沈麟转头吩咐道。 “就按照这个组装顺序来!” “二叔,尽快打造二百台缝纫机。” “另外,命令木器坊的沈承堂哥,再造大批百锭纺纱织布机。” 沈承是老木匠沈忠贵的独儿子。 原本他子承父业就好。 他老爹的木器店,生意很红火。 可年轻人嘛,不想在小小的木器店呆一辈子。 正好沈麟组建木工坊,就把他高价挖过来当了管事。 沈承人实在,技艺精湛。 管着几十号人,倒是干的风生水起。 沈忠元知道积存棉花太多不容易管理。 现在天冷,正是棉衣、棉裤、棉被的销售旺季。 工坊自然要密切配合。 他郑重的道。 “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沈麟又对柳楚儿交代道。 “这些机械,每天开工前,得记着检查、上油!” “制作完成后,留几个组装熟练的操作工。” “专门保养这些缝纫机。” “另外,你得加紧培训一批眼神好,精力强的小娘子做织布工,缝纫工。” 柳楚儿笑嘻嘻地拍着高耸的胸脯保证。 “相公,你就放心吧。” “这几天,又搬进城二百多户百姓呢。” “下到十三四岁小妹妹,上到四五十岁的大婶子,都在找我打听呢!” “咱们,现在不缺女工。” 还别说,贷款买房的刺激性很强。 新进的这帮女工,带来的轰动效应也足够大。 加上冬小麦的种植,已经临近尾声。 加班加点,一个女工一年就能赚二十多两银子? 就算全款买房,也毫无压力了。 精明的老百姓,谁还想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工坊里干活,虽说也很累。 但是。 总不需要晒太阳,累死累活吧? 吃得好住得好,比种田的收获大几倍。 傻子才留恋田地里那点产出呢。 再说了,又不是不种田了。 家里不是还有老人管着么? 大不了,农忙时节雇几个外地短工好了。 沈麟下辖的三个里,十来个村。 今年大修水利,冬小麦的种植,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四万余亩。 夏秋两季,粮食产量再低。 也有六七万担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售卖计划 这些自家种的粮食。 养泸水铁城的区区一万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主要还是几千匹大牲口,需要精料,比人能吃。 不过,民政部的预测,很乐观。 不动用存粮,铁城所辖的土地,也足够自给自足。 当然。 前提是沈麟的大学校计划,别一下子收纳太多孤儿学生。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可不是说笑的! 沈麟洗了手,带着一帮主管回到白宫衙门。 大家轻松的说笑着,来到了五楼的大会议室。 等泡好茶,众人安坐。 沈麟敲敲桌子道。 “现在谈销售的事情。” “可以预计的是,咱们将低价收回两三千万斤棉花。” 不管一帮官吏倒吸凉气的声音。 沈麟淡淡一笑。 “这算不得啥。” “一件棉衣加上棉裤好了,算五斤吧!” “十斤的棉被,已经够诚意了吧?” 不少穷人家,一件二斤的夹袄裤。 兄弟姐妹,都要轮换着穿好几个人呢。 更别说寻常百姓家的被子,三四斤重都算好的了。 “据本官计算,我们一件成品,每斤总成本在十五文左右。” “所以,批量价格,就定在每斤二十文吧!” “三叔,你亲自跑一趟安定大码头。” “让吴七少赚点,大批量出货!” “哄!” 十几个司长副司长顿时炸锅了。 咱家大人刚刚让书籍、宣纸论斤卖。 现在精加工的棉衣,棉被也这么搞? 五斤的棉衣棉裤,一套才一百文? 老天,市面上低于三百文,哪里买得到? 这是闹哪样? 只要咱泸水铁城进入某一个行业。 其他人,就无路可走了? 也不全是。 至少,你可以从咱们这里进货。 回去当当二道贩子,跑外地去一样赚钱。 因为一套一百文的精品棉衣棉裤。 没有谁能制作得出来。 就算你收到三文一斤的棉花。 脱掉棉籽,皮棉不得在加工? 他们可没有沈麟设计的水力扎花机脱籽。 粗染的棉布不要本钱么? 单纯靠缝衣娘一针一线的缝制一套棉衣棉裤。 那得折腾多久? 所以,成衣布商,低于二百文每套,是要亏本的。 也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难道沈麟的利润就这么点么? 不。 他除了每斤净赚五文之外。 还有大批量的棉籽,落袋为安。 一斤棉籽三两三的出油率。 别家手动榨油,哪有咱们的水力机械省时省力省人工? 棉籽油质量是比不上菜籽油和动物油。 可价格也高于粮价。 也就是说。 沈麟实际上,在棉籽油这边还有很高的利润。 东山里的里长,现在是农垦司司长。 这老头别看当了十几年的里长。 其实也是一把种田好手。 他勤俭节约习惯了,嘴角抽抽着满是心痛。 “大人,一百文的棉衣棉裤,二百文的十斤棉被。” “也太便宜了,怎么得也再提高二三十文啊!” “大家算算呢。” “我们将收回二三千万斤以上的籽棉啊!” “就算一半儿的出棉率,也能制成几百万套棉衣棉被吧?” “一套少收几十文。” “就是……十万两银子的差价了!” 十万两银子? 老天爷! 整个泸水铁城的官民分一分。 一人也能落个七八两吧? 好家伙,那一家是多少? 马上就能买套新房子,都绰绰有余。 其他人也满是不舍。 沈麟却一脸坚决地道。 “各位,本官难道不知道?有这般大的损失么?” “可你们算没算过?” “就算后面的商贾层层加价。” “至少,老百姓只需要不到一百五十文钱。” “就能买到一套暖和的棉服,足以渡过漫长的寒冬。” “更何况,咱们又不是没赚钱?” “在有一定利润的同时,还能惠及大量贫苦百姓。” “这是多大的善举啊!” 陈云冷静的道。 “各位,大人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一来,棉花太多了,咱们的库存保管压力太大。” “二来,根据可靠消息。” “落阳山贼寇死灰复燃,可能攻下马氏、尉氏二县了。” “他们有了马氏黄家的财富和兵甲、以及现成的炼铁基地。” “贼寇的凶焰,远超之前,跟咱们,就隔着一个荒草滩啊!” “咱们救不了那么多人。” “但至少,能保证很多逃难的百姓,可以少受点冻。” 原来如此。 透露军情。 是沈麟授意陈云这般说的。 他想让大家明白,整个北地,大变就在眼前。 当初落阳山贼寇。 凭着穷得掉渣的山区四县。 就跟三万澶州军纠缠了两个月。 要不是已故老总督,张峰奇手里的重骑发威。 说不定,现在还打着呢。 有了兵甲之利,不缺粮草、人力的贼寇。 还远离澶州军城。 泸水河下游,不得乱成一锅粥? 咱们想差了,只看到那白花花的十万两银子。 咱们的大人,却心怀天下,记挂着百姓。 哪怕咱们泸水铁城现在,兵少实力小,力有不逮。 一旦有了帮一把的机会。 大人立刻就出手了。 惭愧啊! 不知情的文官们低下头颅。 沈中平眼中泛着泪花。 “大善事啊!” “没错,就是少赚,甚至不赚钱。” “这种善事,我们也该做。” “大人,老夫坚决支持你!” 其他官吏也纷纷出言,全票赞成沈麟的决定。 回头,沈麟却把沈忠和叫到自己的公房。 他向来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三叔,你亲自去一趟县城,坐船去。” “告诉吴七。” “同样的价格,这些棉织品一样可以卖给辽人。” 什么? 沈忠和手一紧,胡子都揪断了好几根。 “大人,咱们刚刚还在说做善事呢。” “一转眼……” 沈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我的老叔呀,你别这么天真,好不好?” “数量如此庞大的棉服,单靠吴七批量出手。” “他怎么保证?全都卖到泸水河下游去?” “难道要他亲自押送,还要不要命了?” “慈善咱们要做,但也得看实际情况嘛!” 当然不能让七爷冒着生命危险。 带着他的族人们,亲自跑去那些面临危机的地方贩卖去。 沈忠和还是能理解的。 吴七是沈麟的好兄弟。 也是不可替代的贸易伙伴。 没有他,没有周吴两家的势力当保护伞。 泸水铁城的各种货物,怎能轻易卖出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重启走私 沈忠和诺诺着,表示不服。 他这人虽说喜欢斤斤计较,大义上却很坚持。 “二三百万件棉织品,看着确实多。” “可……咱们大周的人口,足有好几千万呢!” “自己人都不够消化的。” “没必要卖给辽人啊!” 沈麟敲敲桌子,不得不提醒道。 “三叔,冷天只有四个月。” “你担保全卖得掉?” “安定码头,潜伏的走私商可不少。” “他们神通广大。” “咱们可以不要粮食、食盐、甚至银子啊。” “难道?送上门的牲口、战马也不要?” 呃! 沈忠和顿时哑口无言。 棉衣只是民用物资,原本走私的意义不大。 可架不住沈麟弄出的白菜价啊。 多半,那些走私商会动心吧? 他们弄回去,可比走私战略物资还赚钱呢。 泸水铁城缺牲口吗? 其实,牛和驽马已经不缺了。 这个月耕种四万多亩地,还不是轻轻松松? 可羊和战马。 这俩玩意多多益善好吧? 牛也一样的。 牛羊过冬,可不需要精饲料。 荒草滩的枯草,要多少有多少。 大不了,添加些鱼粉拌着草料,保膘好了。 虽说畜牧司还养着三千多头羊,可都是省着杀的。 朱大有还天天盘算着留多少做种呢。 就算再给他弄几万头牛羊回来。 他多半也眉开眼笑,照单全收。 鱼肉吃烦了。 可没谁会嫌弃牛羊肉? 大周禁止杀牛? 谁管呢? 只要咱们多的养不下,偷偷杀了谁知道? 军中多留些牛肉干,做军粮不好么? 至于战马。 那还说啥? 来多少,咱们要多少。 勒紧裤腰带也得养着。 战马这东西,你急需的时候,上哪儿买去? 军中的骑马步兵,骑的还是驽马呢。 就算身高五尺的良驹不好弄。 四尺几的战马,总不会受到辽国官府的特意限制吧? 难道他们就忍心看着治下百姓活活冻死? 黄龙江以北的,冬天滴水成冰。 是真能冻死人的。 三叔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屁颠屁颠儿出门了。 沈麟赶紧叮嘱。 “驽马坚决不要啊!” “咱们已经过剩啦!” 冬日的太阳就像个白色大圆球,越来越没有暖意了。 沈忠和押来了第一批低价棉织品。 可把吴七高兴坏了。 他现在卖便宜货已经卖上瘾了。 单品利润确实不高。 但架不住量大。 再说了,无论是棉织品,还是书籍、纸张。 便宜归便宜,质量确实杠杠的精品。 每天送来的货物,连入库的机会都快没了。 商人逐利,嗅觉也很敏锐。 大家就在船上交易。 彼此检查货物没问题,一搬就完事了。 最有意思的是。 因为囤棉造成的巨大损失。 安定所有商家、士绅联合起来施压。 县尉沈忠信不得不服软败退,十一月的商税也取消了。 吴七当然喜闻乐见。 批量出售,他不需要让多少钱。 就把商税折进去让利。 那帮下游商家也认了。 本身就是白菜价,你还指望便宜多少? 说不准,吴七上头的神秘制造商。 哪天就顶不住了,不供货了呢? 还是别斤斤计较了。 码头西侧,一栋新修的水泥房子。 吴七带着七八个身穿裘袍的富态商贾,从后门走了进来。 几人望着空空如也的一件件大房子。 某个带着翡翠扳指的中年人笑道。 “七爷,你这大仓库啊,算是白修了。” “浪费!” “实在太浪费了!” 吴七反而不在意。 空着就空着呗。 产权、地皮在手,仓库又不会长翅膀飞了。 水泥建筑,也不怕失火损坏。 就算打仗了,那些石弹满天飞。 也造不成多大的破坏吧? 几人被带到二楼的会客室。 两位身材婀娜的女子沏上香茗。 告了声罪,就袅袅婷婷地退了出去。 又一位富态的胖子,竖起大拇指嘿嘿赞道。 “七爷,您真是这个!” “人家玩儿金屋藏娇。” “您倒好。” “独好仓库藏娇了!” “品味独特,乃我等楷模也!” 可拉倒吧! 不过是长得比较漂亮的两侍女罢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七爷我早就心有所属了。 这俩姑娘的小手,七爷都没摸过呢。 咱二十出头,还守身如玉。 嗯嗯,最近大半年,肯定是守身如玉的! “好了,今儿特意请几位来。” “自然看上了诸位的某些渠道。” “各位无需惊慌,七爷虽是吃官家饭的。” “可不愿意多管闲事。” “当初,咱当捕头的时候,都睁只眼闭只眼。” “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牢头,发财都忙不完呢。” “所以,还得借重各位!” 众人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肥捕头名声响亮,一诺千金。 这一点,大伙儿还是信得过的。 这八个人,在安定都有房产和正当生意。 不过,那只是面子上的。 他们其实,都是走私商。 某些个做得,比当初的林志超规模还大。 可惜,老林太倒霉了些。 英年早逝。 要不然,吴七也没必要大费周章。 做生不如做熟嘛! “刚才那些棉衣棉裤和棉被,你们都看到了。” “绝对是市面上的精品!” “七爷这里依然论斤卖!” “一斤二十五文,你们捡大便宜了。” “无限量供货!” 什么? 这么便宜? 这八个大走私商都是火眼金睛。 哪里看不出其中的大利? 无限量啊! 八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带着翡翠扳指的中年人首先道。 “七爷,那些北面来的东西,可不能在大码头交货啊!” 吴七哈哈一笑。 “简单,趁着夜里,送去泸水沈麟那边。” “他家的水城码头,随时可以停靠,交货。” “七爷我有人,在那边专门记账。” “保证安全!” “记住,那边只收牛羊和战马,就连银子都不要。” “你们可要记住了!” 这条件,有点苛刻。 不过,咱们最好弄的东西,还不是牛羊战马么? 鬼才愿意付银子呢。 可惜,驽马更好弄,还没有限制。 偏偏人家不要。 大胖子身子前倾,双眼死死盯住吴七。 “七爷,我们信得过您。” “不过,我们还要书籍和大批量的宣纸。” 辽国这些年,推广汉文化。 幽云十六州,已经影响到草原上了。 第五十一章 婉拒 傍身之技? 可不止水泥这一项。 真当你三伯呆在沈家集,就足不出户,啥也不知晓? 沈仲儒站起身来,冷笑道。 “听说你家的织布工坊,搞得不错?” “小子,这一行的水,深着呢!” “呵呵,告辞!” 老家伙气哼哼地走了。 沈麟也不以为意。 真当小爷是软柿子? 主脉?很了不起么? 贪心不足,小心嗑碎了门牙。 几天过去。 沈忠和去周边的新乐,曲阳县采购回来了。 消息好坏参半。 安定毕竟是周围七八个县的商业中心。 这边棉花价格波动。 那些地方有些机灵的商人,已经开始囤货了。 好在三叔去得及时,又带了不少银钱。 三文钱一斤的老价格。 费劲巴脑,还是买到了三千担籽棉。 足够柳楚儿的织布作坊,忙碌好久了。 同时,他也从沈家集带回来消息。 沈忠孝,要见沈麟。 不会连大伯也惊动了吧? 不是说,这老头从不管俗务么? 不去还不行。 沈麟心下疑惑,带着梁自忠几个保镖。 下午就赶到了主脉大院。 占地十多亩的沈家大宅院。 前有巍峨的牌坊、高大的石柱华表。 御赐碑文、匾额什么的,全都不缺。 书香门第,颇为壮观。 沈麟一到,就被沈思思带到了宽敞的书房里。 沈忠孝倒是颇为慈祥,没有过去的古板模样。 “你还是第一回进老夫的书房吧?” “没关系,允你翻阅三天!” “三天后呀,老夫就要南下封丘喽!” 一屋子的墨香味,任何一个读书人走进来。 绝对会满怀崇拜和欣喜。 传承数百年的无数典籍,书中自有黄金屋和颜如玉嘛。 沈麟以前,可是去过无数次大型图书馆的。 她早就见惯不惊了。 相比而言,沈忠孝这里。 顶多,就算个中学图书室而已。 “啥?大伯您要去封丘?京城?” “您起复了?” 沈忠孝呵呵笑道:“哪有那般简单?皇帝病重,恐怕时日无多了。” “这回特意下旨,召老夫回去。” “多半是,要商量肆子新皇之大事。” “老夫,不得不去呀!” 沈麟多少了解如今的局势。 这几年,老皇帝一心炼丹不理朝政。 阉党势大,夺嫡之争,恐怕少不得腥风血雨。 老头对自己不错,沈麟沉吟片刻道。 “大伯,侄儿觉得吧,您还是,该看看风向再说。” “您是病退嘛,不奉诏,别人也寻不着您的错处。” “京中那滩水,太混了!” “您呀,何必一定要掺合进去呢?” 沈忠和脸色一板,双目如电。 “小子,你这是什么话?” “每个人都如你这般滑头,不肯承担责任。” “这大周,还有救么?” “上回你还说,要是圣君继位,衰落的国势还大有可为呢!” “吾不出山,圣君靠谁辅佐?” “吾不迎难而上,阉党谁去清除?” “吾辈不努力,如何还一个海清河宴?朗朗乾坤?” 沈麟不由得后退几步。 他真心佩服沈忠孝。 此时的老头子,浑身散发着一种光芒。 让人看了,就心生惭愧和向往的那种伟丈夫之光。 虽千万人,吾往矣。 可沈麟是个另类。 他不会被感染。 他需要赚钱、需要养家。 需要不断的壮大自己。 让跟着自己的人,过得更好,更安定幸福。 什么朝堂争斗? 什么盛世大业? 跟我一个小小的里长,有干系么? “那?伯父,您叫侄儿来?有何吩咐?” 沈忠孝喘了口气,脸上的红光慢慢消退。 上了年纪,太激动了也吃不消。 “安定县太小了,就像个池塘。” “沈麟呐,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呆在这个池塘里,扑腾个啥?” “走吧,跟大伯去封丘,见见世面去。” 沈麟连连摆手,鬼才跟你去呢。 你个子大,肩膀宽,能挡得住明枪暗箭。 我这样的小身板儿,去干吗? 找死么? 你那些对手收拾不了你。 对付我这样的小虾米。 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不不,伯父,侄儿走不了。” 沈忠孝气得一拍桌子。 “你……你们气死我了!” 外面候着的沈思思疾步冲了进来。 她瞪了沈麟一眼,赶紧给老头子轻抚胸口。 “爹,制怒,制怒……” 沈麟生怕把老头子气出个好歹来,连忙陪笑道。 “大伯,我真走不了!” “内子……柳楚儿怀孕了……三个月啦……真的。” 这就是是睁眼说瞎话。 柳楚儿还是完璧之身呢,养成计划需要时间。 可这种借口,特别好用不是? 沈麟原本父母早逝,一棵独苗。 传宗接代,他家就显得更急迫,更重要了。 沈忠孝平复了起伏的胸口,长叹一口气。 “你们呀……,沈毅也是……算喽……” “思思,带你堂哥去转一转。这三天,老夫有些东西要教他。” “不许离开沈家集!” 沈思思带着沈麟出了书房,就跺着脚埋怨。 “你们一个个的,到了关键的时候,都用不上。” “尽惹爹爹生气,还不如我一个女儿身呢!” 沈麟经过上次交谈,已经跟沈思思的关系有所缓和。 他可不想再刺激这个小辣椒。 顺着话头,沈麟乐呵呵地说道。 “那是……咱们的思思堂妹,号称安定第一才女呢!” “舍你其谁?” “哎哎,不是还有你那个大才子堂哥么?” “沈毅呢?” 沈思思呸了一声。 “别提他了,也不知被二伯灌了啥迷魂汤。” “前两天,他就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去大同了。” “说要花一年时间,游历我大周的壮丽河山。”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呸呸呸……” “早干嘛去了?” 沈麟愕然。 这不是出门躲事儿么? 看来这小子,也不是糊涂蛋呀。 知道大伯的事情,不好掺和呢。 “思思呀,你肯定要跟着大伯走的。” “他这身子骨,你可得时时注意些。” 沈麟喟叹道。 “选择那条路,难呐……” “只手挽天倾……那只是小说话本中的故事。” 沈思思聪慧至极。 一张精致的小脸蛋儿,都皱成了苦瓜。 “麟堂哥,上次听你跟爹爹交谈。” “我就听出了你话中的袖手之意,你到底有多不看好咱大周当前形势?” 沈麟默然,堂哥我不是袖手旁观。 我就是体量太小了,担不了那般多。 我一个穿越的高级技工而已。 这些东西离他还是太过遥远。 第一百六十九章 皆大欢喜 可惜,造纸是门技术活。 辽国可造不出大周的精品宣纸来。 这玩意,都是各大家族的不传之秘。 现在有了白菜价的宣纸和精品书籍。 这些走私商,不动心才怪呢。 不用银子结算,直接以物易物。 只要保证交易的安全,其实他们还更赚一些。 几人跟吴七一番密谈,满意而去。 吴七也没闲着,他跨上门口的爪黄飞电。 施施然就到了不远处的水军营寨。 守门的兵丁,谁不认识大名鼎鼎的肥捕头? “七爷?今儿挺闲啊,您这是?” 吴七塞过去几两银子。 “几位兄弟。” “麻烦通报一声,七爷想见见千户大人。” 新任千户李广利,是个做事严厉,一丝不苟的人。 他上任之后,除了给所有来往安定的船只颁发了出入令牌。 顺便收了一笔钱之后,就忙着整顿水军去了。 当初的小庄,可比他懒散得多。 当然,庄名扬的苛捐杂费也多。 所以,新任水军千户。 名声比他的前任,要好得多。 吴七走进中军大帐。 发现里面的陈设很简单。 一张书桌,后面有一架木头的行军床。 左右摆了几张椅子。 中间点了个炭盆而已。 当初的庄名扬可不这样。 连美女侍婢,都敢大大咧咧带入军中呢。 李广利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来,面色冷肃。 “吴七?咱俩好像没打过交道吧?” “所为何来?” 吴七打听过这人。 知道他不喜欢废话。 那就开门见山好了。 “李大人,是这样。” “泸水铁城的沈麟,拜托我联系了几个走私商。” “打算用书籍、纸张和棉织品,从北边弄些牛羊战马。” “不知道,水军这边……” 李广利虽说板着脸,却答应得分外痛快。 “可以!” “本官相信,沈麟还不至于,把精铁和水泥这类战略物资卖给辽人。” “民用品,就能换来战马,对我大周有利。” “本官会传令水军。” “放宽泸水河口的监控。” “但是,只要碰上了,咱们要上船检查,走私船不得乱跑。” 吴七有些为难了。 水军,不会整晚都在泸水河口守株待兔。 但是。 你们上船检查,还不得把走私商,吓得鸡飞狗跳? 李广利严肃地解释道。 “天气越发冷了。” “鬼知道辽人轻骑,会不会借着走私的名义?” “发动突袭?” “吴七,咱们不得不小心啊!” 吴七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行吧,我会给他们说。” 李广利嘴角一翘。 “你担心水军,会故意捣乱?” “尽可放心。” “不过嘛,生意做的这么大?” “兄弟们,也不能白忙活不是?” “每月……五千两银子!” 啥玩意? 还以为你是秉公办事呢。 五千两? 简直是抢劫啊! 呃! 好吧,水军不经常黑吃黑么? 惹不起啊! 吴七摊摊手。 “我们那些东西的价格,您应该知道。” “都是走低价倾销的路子。” “哪有那么大的利润?” “李大人,最多每月。” “两千两!” “否则,咱们宁可不做。” “反正,咱的货,也不愁卖!” 李广利难得的笑了。 “你可瞒不住我,沈麟现在有钱了。” “肯定要大力扩充骑兵。” “不走私,他哪儿来的大批战马?” “这样吧!” “折中一下,每个月,给本官送一百匹战马,如何?” 吴七暗暗腹诽。 李广利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自从他协防安定后,水军日夜操练。 他负责的几百里黄龙江,巡逻密度大了一倍。 相反的,走私商们的活动范围,却被一再压缩。 不是每个人,都有吴七这么大面子的。 那些走私商,有几个?敢直面黑面神李广利的? 万一,羊入虎口咋办? 所以,安定骡马市,已经很难看到战马售卖了。 就算偶尔碰到三五匹,都会被人一抢而空。 价格还涨了一倍多。 当然,沈麟和吴七如果打通了走私通道。 两边以货易货。 拿到的普通战马,也就二三十两一匹。 可给了李广利,他往骡马市一转手。 就能卖到五、六十两银子,还抢手得很。 讲了半天价。 人家要一百匹战马,和收五六千两银子有啥区别? 算了,谁叫李广利掌握着黄龙江水道呢? 这钱,谁都赚不去。 吴七展颜一笑。 “成交!” 李广利继续埋头处理公文。 “出去左转,领二十面绿旗。” “不送!” 吴七拎着一口袋尺半长短的绿色小旗子,出了军营。 他有些意动。 一百两一面旗子? 咱多给几十匹战马,是不是能多换点? 算了,先看看再说吧! 二十面,也够八家人分一分了。 就算一艘船一面绿旗又如何? 李广利可没规定排水量和载重。 三百担的快船可以。 三千担的运输船也行。 只要能进得去泸水河,就不需要担心别的。 路上损耗,关我啥事儿? 能做通三五趟,咱们就赚大了。 吴七也好。 沈麟也好。 对于钱粮的需求,没那么急迫。 他们需要的是战马。 当然,牛羊活物也能养着,多多益善。 荒草滩广阔,好几百万亩呢。 里面沼泽泥潭太多,毒蛇也不少。 牛羊放养不合适。 割草回去,圈养行啊! 当天夜里,漆黑如墨。 连下弦月的影子,都看不见。 漫天星斗璀璨耀眼,却不能让夜色明亮半分。 驻守东城墙的某位哨兵揉了揉眼。 “旗头,快看!” “河里有灯光!” 城墙堡楼,窗口探出一支单筒望远镜。 值哨小旗官梁禹从灯光中看出,那是一艘艘大船黑影。 愈行愈近。 “姥姥,大半夜的,泸水河哪来的夜航大船?至少千担啊!” “就不怕搁浅么?” 副旗陈锡接过望远镜一数。 “六……六艘!” 他当然知道,那不是自家的铁棚船。 泸水的四艘铁棚船,现在几乎不夜航了。 好好的停在码头上呢。 “老梁,上头不是说,有走私船会来么?” “也不对呀,下午才带回来的信儿。” “咋上半夜就来了?不可能这般快吧?” 梁禹慎重地道。 “不管了,你先盯着。” “咱先去通知后两班守卫,和百户部!” 如果是走私船,自然皆大欢喜。 如果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偷袭咱铁城。 哼哼! 干他娘的! 第一百七十章 奸猾如斯 沈麟没打算,跟这些走私商见面。 好歹他也是堂堂的正印千户官。 总得顾忌一下面子。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些家伙,竟然狡猾如斯。 八大家根本就不信水军的承诺。 发一面绿旗就平安无事了? 万一李广利出尔反尔呢? 只需要在江心堵个正着,他们上哪儿哭去? 于是,这帮人决定打个时间差。 上午谈妥了,晚上就开始交易。 你水军总防不住吧? 第一批,六艘船千担级货船。纯粹属于试探。 每艘船就带了十来匹战马,其他都是牛羊。 哪怕沈麟要玩儿黑吃黑,他们损失也不大。 近百斤的肥羊,一只作价一两银子。 犍牛八两银,比骡马市的售价便宜很多。 刚刚入冬,牲口还不至于掉膘。 八大家走私商发现。 沈麟的水门码头规矩森严,你根本不需要进城。 门外有一栋单层的水泥房子,标着四个大字。 交易大厅。 牛羊马清点完毕,就给你一张清单,多少银子一目了然。 然后,你再去找其他的柜台。 有干货、棉籽油、布匹、棉织品、书籍、纸张、农具等等。 分门别类,琳琅满目。 样品看得见,瞧上什么下单就好。 同时,沈麟把封存的玻璃器皿,也取出来了。 并附有说明,禁止在大周销售。 一经查出,永远取消交易资格。 当然,棉织品和纸张、书籍是论斤卖的。 其他商品的价格,还算正常。 唯有玻璃器属于高端奢侈品。 就没有一件低于百两银子的。 可这帮走私商激动啊,他们不在乎高价。 他们在辽国活动,不需要结交上层人物么? 从大周弄过去的琉璃器,都算是很珍贵的宝物了。 更别说晶莹如水晶的玻璃呢? 单单贩卖,转手还不得几倍的价格? 这宝贝,在大周和大辽两国。 还是第一次出现吧? 半夜的时候,沈麟就被惊动了。 他不得不爬起来,发布调动军队的命令。 走私商们,肯定在北岸早有准备。 辽国那边,估计也吸取了教训。 据说飞狐县县令,都获罪下狱了。 老老实实的搞走私不就行了? 不少大周这边的东西,辽国是很渴求的。 不单单是精铁这一项。 比如奢侈品和书籍,高档宣纸,也深受上层的喜欢。 你玩儿黑吃黑,不但没吃到嘴里,还惹了一身骚。 连续遭到大周人的两次劫掠,可谓损失惨重。 辽国官方把陈家人的抢劫。 也定性为大周商人的报复性袭击了。 因为大周军队,根本没有登陆北岸的勇气。 商人就不一样了。 有个三五倍的利润,他们就敢拼命。 于是,上面下了严令。 如果碰到必需品交易,当地官府就得开绿灯。 当十几样玻璃制品。 摆在井陉和新任飞狐县令,以及一帮驻军军官的面前时。 他们眼冒绿光了。 没错。 这些人原本,就对论斤卖的纸张书籍和棉织品很渴求。 哪想到,还有意外之喜呢? 走私商弄到北岸,他们不照样也能分一杯羹么? 没说的,调动所有的马场和畜牧场资源。 什么战马限售的禁令。 先抛一边儿去。 事后,再补上手续,也完全来得及。 上官怎么可能为难咱们呢? 赚大钱的机会,谁不乐意? 配合,全力配合! 夜半时分,竟然过来了二十艘船,其中就有四艘三千担大船。 沈麟站在南城墙上,惊讶莫名。 “这帮人,胆子真大啊!” “一下子运过来两千匹战马?肩高五尺的,有一百?” 眼睛通红的三叔沈忠和,激动得嗓子都发抖了。 “还有四百头牛呢。” “足足一万头肥羊啊!” “价值六万多两银子啊大人!” “明天运往安定的八千担货物全给了,还不够抵扣货款呢。” “他们说……” “天亮前,还得跑一趟。” 沈麟调集军队前来帮忙运送和装卸货物。 几乎所有的军官,都到场了。 当然,出水门的官兵被限制在一千人上下。 也不着铁甲,未免暴露了泸水铁城的实力。 陈风嘎巴了一下嘴,喝进了一口寒风。 “咳咳……这帮人疯了吗?” “一次搞这么多战马?” 沈忠和又补上一刀。 “嘿嘿,天亮前还有三千匹战马送过来。” “牛羊减半哦,实在装不下了。” “不过,我听领头的老宋说。” “经过他的交涉,其中有七百匹,肩高超五尺的良驹!” 一向稳重的陈云都激动了。 “他娘的,走私比抢劫更划算啊大人!” “反正您一向,也不看重银子,哈哈哈!” 沈麟一拍冰冷的水泥女墙。 豪气万千地道。 “银子算个啥?不能吃不能喝的?” “只有转化成对咱们最有利的东西,才算物有所值。” “三叔,全都收了。” “他们不是要玻璃器吗?” “库存的那几百套,全都给他们。” 姓宋的头领,已经把第三批的牲口清单,提前交了。 折算下来,今晚运过来的大小牲口。 价值高达十五万两银子。 可沈麟这边七拼八凑之下,还有六万的缺口。 怎么办? 还是对方给出了解决方案。 剩下的,全用书籍和纸张交易。 当然,玻璃制品更好。 他们跑完第三趟,将留下一半儿货船就在泸水河等着。 你家出多少货物,咱们全包了。 反正白天行船,几百里的江面,拐一下就溜到北岸去了。 这些大船,本身就有水军配发的铜牌。 只要不是当场抓住。 谁管得了? 安定协防的水军,大小船只才二十几艘。 实际上,就算全员出动,也封锁不了几百里江面。 就算偶尔碰到了。 不是还有通行的铜牌么? 咱说去安定县城,航线跑偏了不行? 万不得已,咱还有小绿旗呢。 只要不是大白天,从北岸运送牲口过来。 水军还真没有扣船检查的必要。 这些走私商跟水军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 早就磨炼成精了。 沈麟自无不可。 坐在家里等货上门,出货也不需要自己运送。 价格相差无几,利润不少半分。 他恨不得辽国的走私商,都跑来泸水做生意呢。 好好赚钱不行? 打打杀杀干什么? 还别说,沈麟骨子里就是这么个人。 这些天,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本官,乃和平主义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弹冠相庆 沈麟的手下人,就没有一个相信的。 主义是啥? 咱们不懂。 大人,你爱好和平? 跟沈家主脉交手这么多回。 你哪次不是把沈忠儒、沈忠信拍得满头包? 让这二位便宜长辈,躲着暗戳戳的哭? 你往马氏县走了一趟。 黄家堡一把大火,烧死了多少人? 连凶名赫赫的北邙山三大寨,都被你坑得名存实亡。 还有,你回程那会儿。 在荒草滩活剐了细皮嫩肉的黄家大少爷。 三千六百刀啊! 在场的所有官兵,如今回忆起来,都心有余悸。 听说你在一旁。 拍手叫好? 面不改色? 大人,我们太了解您了。 您这不是爱好和平。 您是实力不够。 龙潜于渊。 蛰伏! 沈麟要是知道手下人这么想。 他肯定觉得冤枉。 小爷前世就是个高级技工,鸡都没杀过几只好吧? 走到今天,还不是一步步被逼出来的? 铁城的水门码头,变得热闹起来。 每天都有好几艘大船停靠。 送往安定县的货物锐减大半。 铁棚船虽说四艘一个批次,一天照样跑一回安定大码头。 但送过去的只有一船棉织品,一船纸制品。 总不能断了吴七的生意。 多去两艘空船,需要拉棉花回来。 抛货太占地方了。 造纸坊、印书坊、布坊依然忙碌。 因为,其中六千担货物都被走私商包了。 他们运去哪里? 沈麟不关心。 玻璃坊开张了。 只是产量很小。 一天就烧三十斤玻璃液,做五六十个玻璃器皿。 这东西是高档奢侈品。 最低一件都不低于百两银子。 要维持神秘、稀有的特性。 那就不能大规模生产,要随时给人物以稀为贵的感觉。 就这样,玻璃造物,也是沈麟所有产业中最赚钱的了。 辽人回去的船多。 但夜晚从北岸来的船就少了。 一是提防大周水军。 二来,他们也不敢无限量供应战马给沈麟。 当然,牛羊无所谓。 冬天来了,这些牲口不少都挺不过寒冬。 与其冻死饿死,还不如趁着有膘的时候,买个好价钱呢。 水军也检查了好几艘走私船。 看到的,却是满船的牛羊。 战马? 有,一艘船不过几匹而已。 这点量,还引不起水军劫掠的兴趣。 主要还是,他们也有利益在里面。 每个月能分到一百匹战马。 弄到骡马市一出手。 李广利拿大头,底下的兄弟们也能分一些。 何必节外生枝呢? 细水长流不是更好? 你截获一船牛羊,不过一千多两银子。 上面拿走九成,兄弟们辛辛苦苦又能得到多少? 还得面临走私商,可能的报复和反抗。 是要死人的! 沈麟当然没指望辽人不限量的供给战马。 他现在已经有八千余匹战马了,驽马也不下三千匹。 陆陆续续的走私商还会捎过来一些。 驽马和牛羊都可以圈养。 饲养战马的要求就高了了。 每天都得动用精饲料,还得刷毛打理。 定时必须骑出去奔跑训练,免得战马吃多了不消化。 涨太多膘,也影响战马的速度和耐力。 包括女兵在内,三千五百官兵,都是一人两马的标配。 剩下的作为备马,集中由马夫照料。 流浪滩的马场一直都在。 分给官兵的两匹战马,归个人照看。 人马之间,需要培养感情和默契。 马的寿命很长,足以陪着主人征战好多年呢。 说是多两个伙伴兄弟,都不为过。 一千骑马步军,也有向着骑兵转化的趋势。 只是需要足够的时间,去磨炼骑术。 这天下,也没有谁家这般的大手笔。 连步军都配了两匹战马。 这只是暂时的。 泸水铁城的兵少,但不代表着永远就三千五百官兵。 最终,骑马步军一人一马才是标配。 走私商们,对玻璃制品的需求是无限渴求的。 每次来,首选的就是这个。 他们包圆了沈麟的产量,自个儿私下里也定下了配额。 铁城承诺,这种好东西就交给他们卖了。 就连吴七都得不到。 唯一要求,他们不能往大周贩卖。 走私商都是精明的。 这是天降财运。 吴七没道理拿不到玻璃造物。 唯一的担心,就是铁城现在身板儿小。 怕引起大周朝那些大鳄鱼的倾轧算计。 但八大家不担心啊。 他们又不傻,干嘛在大周卖? 咱们隐瞒货源地,包圆了产品岂不是更好? 大辽,西域,哪里不可以出售? 就一天五六十件玻璃造物,一年才一万多件。 还满足不了大辽的需求呢。 就算如此,走私商们送来的牲口,也渐渐不够交付了。 牲口太占地方。 没办法,那就送粮食。 实在不行,送银子也行。 沈麟是来者不拒。 安定城,沈忠儒兴冲冲地跑进老二的公房。 “二哥,成了!” “您的妙计,成功了呀!” 沈忠信很忙碌。 没了商税,他养兵就得精打细算了。 哪儿哪儿都需要钱,他还是很头疼的。 闻言之下,沈忠信古井不波的脸上都泛起了笑容。 “来来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这么说?” “沈麟那小王八蛋,是真挺不住了?” 沈忠儒开心啊。 叔侄俩明争暗斗多少个来回了? 这次,可谓大获全胜。 “连续三天,这小子送过来的,都只有两船货。” “纸制品、棉织品各半。” 沈忠信满意地点点头。 他仔细盘算了一下。 自家库存的十几万担棉花,这段时间里已经交易了大半。 剩下的就好办了。 压力尽去啊! “你可以亮明身份,直接找吴七谈。” “就说,那两船货物,沈家主脉要分走七成。” “反正,他家店铺的零售,也差不多饱和了!” “同样的价格?卖谁不是卖?” “赶紧把棉花清光了!” “年前,你把收拢的书籍纸张和棉织品一次性送往南方。” “真定、邢州、相州,再到封丘京城,一路就得卖光喽!” 两兄弟越聊兴致越高。 颇有些弹冠相庆的味道。 最后还叫来酒菜吃喝起来。 由于沈麟的强势阻击。 主脉的造纸业暂时停产了。 可从沈麟哪里弄来纸制品,比自家生产的还便宜,质量更好。 造不如买啊! 一样是赚钱嘛! 主脉的门路多得是。 你沈麟,还斗得过老辈子不成?? 第一百七十二章 送上门 沈家船队南下,从沁水绕过忠县,直接进入泸水河下游。 这条水路要经过好几座大城,一路挺繁华的。 当然,走黄龙江东下,再南拐入大运河也一样。 只是路途更远。 回钱的时间,自然更久。 沈忠儒端着青瓷小杯,滋溜了一口竹叶青。 美美地舒了一口气。 唉,老庞家的竹叶青、卤牛肉,真是安定一绝。 吃一辈子都不厌啊! 不过,他想了想,突然间有些担心。 “二哥,你不是说?” “贼寇死灰复燃,可能已经拿下马氏、尉氏二县了么?” “咱家船队走泸水,会不会?有危险啊?” 沈忠信呵呵一笑,成竹在胸。 “暂时无碍。” “这次你要亲自押运。” “年前就出发,晚了,变数就大了。” “顺便去封丘,陪着老大过个年。” “就他跟思思丫头,也太孤单了些!” “回程走大运河,多买些粮草回来。” 如今北方动荡,粮价飞涨。 哪怕沈家不缺粮食,可养兵也需要不是? 南方粮价平稳,一斤相差足足五、六文钱了。 去那么多大船,量大管饱。 粮食买卖,也算大利。 回程一趟,又是几万两银子到手。 这下沈忠儒放心了。 他对自家二哥的判断,笃信无疑。 贼寇再嚣张,没有水军,能奈何宽阔的泸水下游? “二哥,尽管放心。” “棉花不够抵账,咱就出手杂粮。” “反正沈麟那小子太穷,啥玩意都收。” 两兄弟相视大笑。 比起沈家主脉几百年的积蓄。 沈麟跳的再欢,也是跟龙王爷比宝。 这小子崛起才多长时间? 虽说弄出了不少新鲜玩意,也没少赚钱。 可他底子薄啊。 又要建城建房,又要养兵。 哪有多少余钱? 跟主脉比钱多?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能,他俩万万想不到。 沈麟如今的家底儿。 就算放到整个安定县,恐怕都能进入前十的行列了。 只不过,沈麟善于藏拙。 看起来,花钱的地方也多。 外人不知道详情而已。 吴七在码头库房里,也在跟陈梁喝酒吃肉。 他郁闷地挠挠头。 “梁子,你说这算啥事儿嘛。” “七爷我费劲巴拉找了八个走私商过去。” “搞得咱这边的出货量,反而变成细水长流了。” “七爷我,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陈梁上次跟着沈麟出征黄家堡,连着几天。 不是煮就是炖,他真的对牛肉有些烦了。 面前切得薄薄的卤牛肉,发散着红彤彤的油光。 色香味俱全。 可这家伙,却尽挑着几碟小菜下筷子。 “得了吧,七爷!” “你也该歇歇了。” “倾销大半个月,你可没少赚。” “如今,银子对你来说,还重要么?” “咱可是听说,你大舅都发过火了。” “说你整天不务正业呢!” 吴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他好歹也是吃官家饭的。 他这个牢头,已经足足一个月,没去大牢坐班了。 更过分的是。 他还抽出过半的狱卒,帮着自己忙活生意呢。 他大舅,县丞周元,是个古板、方正的人。 你小子做点生意可以。 也不能把正事儿给扔了不管呀? 流言蜚语,对周吴两家也是有影响的嘛。 大半年来,吴七搭着沈麟的顺风车。 赚取的钱粮,早就超过周吴两家几十年的积蓄了。 周元觉得,这已经很不错了。 人呐,要知足! 太招风了,容易引人嫉妒。 可吴七一时间,还真收不了手。 泸水河下游几家分店,已经在撤了。 他打算开到澶州军城,周边几县去。 那边足够安全。 北面有军城的几万大军镇着。 南面的落阳山,是好朋友虎大龙的地盘。 哪个不眨眼的,敢去那些县城折腾? 运输也不算麻烦。 水路可直达澶州军城。 然后,在分往各地好了。 不过,年前,他还得打算出去一趟。 “赶紧吃完。” “送七爷回一趟山。” 回山? 这词儿陈梁秒懂。 不就是去咱陈家的山寨么? “你去山里干嘛?大冬天的,可收不到多少皮子!” 吴七在陈家寨开了一家杂货铺。 针头线脑,锅碗盆瓢,粮食布匹……啥都卖。 当然,收购山里的各种皮毛和山珍干货,才是主业。 正常情况下,千担级铁棚船去一艘。 一个月跑一趟都绰绰有余。 还根本装不满。 吴七翻了个白眼。 “你也知道快过年了?” “咱们论斤卖的书籍纸张、棉衣棉裤和被褥花布……” “县城里的各种年货,好酒好肉……” “不得给老少爷们,婆娘娃娃们送一船去?” 这倒是,陈家子弟在泸水铁城过的很惬意。 几乎都忘了,山上还有个家呢! 于是,两人赶紧吃完饭。 招呼一帮随船兵丁和船夫一通忙活。 吴七准备的东西不少,五花八门。 满满地装了一大船。 这家伙还随身背着个大包袱,上了船都不放下来。 所有人都不让看。 搞得神秘兮兮的。 临走前,沈忠儒大摇大摆的来了。 一说明来意。 吴七暗叫可惜。 “三爷,真没多的了。” “我能弄到的,每天就两船,八千担。” “过年后,没准儿就得断货了呢?” 吴七说的自然是半真半假。 蒙骗一下这位满肚子坏水的沈家三爷。 他毫无心理压力。 谁当谁傻子还两说呢。 反正沈麟跟沈家主脉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沈忠孝老爷子一走。 剩下的,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角色喽。 还整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 不让你们栽个大跟头,嘿嘿……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 那些外地来安定进货的客商,绝大部分都满载而归。 大码头的出货量,本来就下降了好多。 每天两船货物,吴七根本不担心分销。 既然沈忠儒愿意包了大头。 何乐而不为呢? 瞅着吴七喜滋滋地上了那种乌黑的棚子船。 沈忠儒一脸鄙夷地笑骂道。 “小王八蛋,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 “你在安定码头批货,才赚几个钱?” “三爷我拿着这些好货。” “往南边走一趟,转眼就是翻倍的利润。” “呵呵……”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夭折的爱情 一整船货到了了芦岔角。 不远处。 几户炊烟袅袅的人家,居然吹响了牛角号。 “呜呜呜……” 四五十个大汉赶着成群的驽马冲了出来。 此地,就是陈家设立在黄龙江南岸的私人小码头。 那几栋木房子里,可没有一个百姓,跟军营差不多。 长期驻扎着一帮骑兵,就等着上下货物呢。 “哈哈,我说今儿喜鹊喳喳叫呢!” “小七?过年前不是挺忙么?” “你咋有时间上山呢?” 一位红脸膛,卧蚕眉的高壮中年人骑着枣红马随后跑来。 能招呼“小七”的可没几个。 吴七跳下船,恭恭敬敬拱手致礼。 “哎哟喂,二爷,您老咋跑小码头来了?” “哈哈哈,这不是要过年了么?晚辈筹集了一些年货。” “提前给大伙儿送来,顺便拜个早年。” 陈天放作为陈家寨的二号人物。 整天训练山寨骑兵,还挺忙碌的。 今儿他只是例行惯例,下来瞅瞅这帮轮值码头的小崽子。 有没有偷奸耍滑,耽搁了训练。 “呵呵呵,提前送年货?那感情好!” “都赶紧来帮忙,先送一批上山。” “多叫些老少爷们搬运。” “记着喽,别把你们七爷的货物,跟礼物搞混了!” 上山不好走。 陈家虽说也用了不少水泥,把一些危险地段拓宽修缓了。 可他们也没打算修一条,好好的盘山大道来。 方便倒是方便了,也不利于防守。 陈家寨增加了不少丁口,但也不超过四千人。 也就是一个里的规模,对外需求并不旺盛。 山寨驽马不少,完全能满足运输需求。 上山费劲。 一匹驽马最多驮两担货物,二百多斤的样子。 陈梁留下两个小旗的官兵看守船只。 军中的几个陈家子也跟着上山去了。 难得回家一趟,他们也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都是带给家人的。 这一晚,陈家寨成了欢乐的海洋。 吴七送了两万多本书籍,大批纸张,都是不要钱的。 各种书都挑了一部分。 足够陈家开一个小型图书室了。 这时代的人,对书籍很珍惜。 老爷子陈天浩就笑的合不拢嘴。 族学那几个先生,这下不担心没纸没书了吧? 看来也得学着沈麟。 把几百个十三岁以下的娃娃都赶去读书。 满山乱跑像什么话? 如今的山寨,又不缺吃少穿? 礼物不少,吃的喝的用的,堆满了一大间屋子。 吴七那个杂货铺,仓库里更是塞得满满当当。 店里摆满了各种新奇玩意。 当然,也有很便宜的纸张、书籍、棉织品卖。 他送上山的货物,原本就没打算赚多少钱。 如今的吴七,并不靠这点利润过日子。 之所以这般殷勤。 那是因为,他已把陈家寨当成半个家了。 这不,忙完一会儿。 他就拎着包袱满寨子去找人。 其实,老一辈的,还有个老三叫陈天鸣。 早年劫掠时,中了毒箭,去世很久了。 恩爱妻子受不了打击。 两年后也病逝了。 留下一个孤女叫做陈无悔,一直跟着大伯、二伯。 这丫头比陈无双还小两岁。 今年才十五,长得也是亭亭玉立,调皮捣蛋。 她一瞅见吴七背个大包袱,着急上火地满寨子乱转。 那还不明白了七爷在找谁呢? “哎哎,七哥,是不是找我大姐?” 吴七一张胖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朵根子。 其实,他这人面皮挺薄的。 “嗯……是的吧!” “无悔,你大姐去哪儿了?” 无悔眨眨眼睛,俏皮地笑道。 “咱山寨大几千人,就只有我知道大姐行踪哦!” “告诉你也行……” 这丫头探出白嫩的小手,毫不脸红地勒索道。 “小妹我不贪心。” “你包袱里的东西,给我三成就好啦!” 吴七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 再说了,贿赂小姨子很有必要啊! 这点人情世故,他还不知道? 于是,两人撅着屁股。 顶着寒风,就在一块大青石上分起了宝贝。 好东西实在多了些,陈无悔眼睛都瞧花了。 突兀的,两人身后响起了清冷的嗓音。 一身素装的俏丽佳人来了。 不是白娘子还有谁? “哎,吴七,你要送三妹礼物,直接送她房里去就好了嘛!” “居然在野地里分宝?” “你俩,这是啥嗜好啊?” 完蛋了! 误会有点大。 吴七手足无措的站起来,不知该怎么解释。 坦白说,这些东西,都是几个月来,我专门为你搜集的? 可人还没见着呢? 就分给别人一小半儿? 是大方作祟呢? 还是根本不在乎? 陈无悔才不管这些呢。 她抽出根丝巾来。 把自己那份儿胭脂,水粉啊,糕点小零碎啥的,呼啦啦一卷。 打了个小包袱,就蹦蹦跳跳跑了。 “大姐,不好意思哈!” “谁叫咱姓陈的,都是马贼呢?” “这叫见者有份,不抢白不抢!” “回见了二位!” 吴七恍然大悟。 自己多半,上了无悔那死丫头的当。 这条路往后山走。 不就是红娘子说过的? 她家的小练武场么? 自己都摸到门口了。 等一等,肯定会碰到朝思暮想的白娘子。 “那啥……无暇……” “这其实,都是我给你收集的礼物!” 吴七搓着手,吭哧吭哧地道。 “当然,见着无悔了,总得给她分些对吧?” “人家好歹喊我一声七哥呢!” 白娘子噗嗤一笑。 刹那间。 如明月出海天,优昙初绽放。 看得吴七两眼发直,脑袋彻底懵了。 受不了! 实在受不了! 这就是我心中的白娘子啊! 陈无暇多聪慧? 她早就看出,吴七对自己有意了。 可她芳心早已暗许他人。 容不得第二个。 不过,这呆头鹅既然送来了。 不收也说不过去。 白娘子蹲下,细心的把包袱扎好了。 她拎起来才故意问道。 “都是你买的?” 吴七连忙点头:“嗯呐!” 白娘子接着含嗔带怒问道。 “沈麟那个小白脸呢?” “过年了,啥表示都没有?” “有了无双,就忘了山里的无暇了?” “呸,没良心!” 啊? 吴七彻底懵了。 这啥情况? 第一百七十四章 老夫不同意 吴七满眼茫然,有些生无可恋了。 造孽呀! 七爷我朝思暮想大半年,锦绣楼都没去过一次。 家里养着两位嫩嫩的美女丫头。 咱可是连手都不敢牵一下。 结果。 是一场单相思? 沈麟何德何能? 已经有了楚儿跟无双那样绝世美人儿。 啥时候?又把无暇的魂儿给勾走了? 老天爷,您开开眼吧! 给他个五色霹雳闪光雷。 把那妖孽收走吧! 陈无暇想着,自己是不是演的有些过了? 对吴七这个憨木头,打击是不是太大了些? 她伸出小手,在吴七面前晃了晃。 没反应? 陈无暇又朝着底下的悬崖瞅了瞅,连忙吐吐香舌。 她赶紧拉着蒙圈的吴七后退好几步。 “喂喂,堂堂男子汉。” “你不会?这点打击都受不了吧?” 吴七回过一丝神来。 愣愣地,望着白娘子姣好的玉容。 “为何看上麟哥儿?” “你不知道?无双也喜欢他么?” 陈无暇抿嘴笑道:“我跟妹妹,不用分那么清吧?” “她喜欢,难道我就不可以?” 吴七恨不得原地蹦上几下。 哎哎,姑娘,你没发烧吧? 沈麟是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一盒胭脂。 他也不是一块糕点。 你们姐妹俩能分着吃么? 两姐妹嫁给同一个人? 寻常女子也就算了。 你俩是无暇无双啊。 在七爷眼里。 天下女子,能比得上你们姐妹俩的。 反正,七爷活了二十岁。 还没见过。 造孽呀! “为啥呀?” “这到底是,是为啥呀?” 眼瞅着吴七抱头蹲下,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白娘子不放心的道。 “礼物我收下了。” “为啥?感觉呀七哥。” “妹子真不是……嫌弃你长得胖。” “呃……可能也有点……咯咯……” 吴七悲愤不已。 “我这是壮,不是胖!” “胖有错么?” 白娘子笑语晏晏地道。 “都差不多。” “反正呢,你不是小妹我碗里的菜。” “呃,对了,咱家三妹喜欢你。” “不要辜负她哦!” 这丫头拎着包袱就走。 几步后,她回头眨眨眼。 “你不会真想不开,跳崖吧?” “那就惨了,搞不好,无悔会跟着你跳呢!” 算球! 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患无妻? 吴七一屁股坐在草丛里,摆摆手道。 “你走吧,七爷我先吹会儿风,冷静一下。” “放心!” “七爷怎么死都行。” “绝不会自杀,太窝囊!” 白娘子彻底放心了,一阵风跑远。 七哥还是不错的。 至少挑礼物还算用心。 咱得赶紧回去瞅瞅。 不过,还是顶不上沈麟托人带回来的那面镜子哦。 无双可是加了一张小纸条。 歪歪扭扭就八个字。 “定情信物!” “三人分镜!” 从收到玻璃镜子那一刻。 白娘子的心,就有归宿了。 她每晚,都捧着小镜子入眠。 就像心爱的人儿,近在迟尺。 吴七喃喃望天? “陈无悔喜欢我?” “她……好像刚满十五岁吧?” “嗯嗯,长开了,也不比无暇、无双差多少。” “陈家出美女嘛,真没办法!” “哎呀呀,我都想些啥呢?” “造孽啊……” 陈家大院。 陈无悔拎着个丝巾小包袱,蹑手蹑脚从堂屋门口走过。 里面传来一声大喝。 “进来!” 陈天放丹凤眼一瞪。 “拎的啥?” 陈无悔才不怕他呢,笑嘻嘻地道。 “七哥送给大姐的礼物,被我劫了!” “二伯,您放心。” “咱们陈家马贼,做事留三分。” “我……我可留了七分呢!” 拿着本《春秋》,貌似看得入神的陈天浩。 突然拍拍板凳笑道。 “嗯嗯,有前途!” “无悔啊,过来坐!” “烤烤火!” 陈无悔原本是打算拎着“劫道所得”, 回闺房去自得其乐了。 可大伯相召。 二叔还虎视眈眈地盯着。 她可没胆子跑路。 这丫头斯斯艾艾地坐在板凳上。 一双大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跟红娘子一样一样儿的。 “大伯……你有啥想问的?就问吧!” “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贯威严的陈天浩,满意地点点头。 “吴七喜欢你大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那小子虽说胖了些,也算文武双全了。” “咱们这千里北邙山呀,年轻一辈能赶上他的。” “真挑不出几个。” “家世不错,嗯嗯……你大姐意下如何?” 就知道你挂心这事儿。 陈无悔撇撇小嘴。 “大姐早就心有所属了,才不会喜欢七哥呢!” 陈天浩兄弟对望一眼。 一个是果然如此,乐见其成的神情。 当亲爹的,却怒火中烧了。 “是不是?沈麟那个小王八蛋?” 陈无悔吓得赶紧往二叔那边靠了靠。 大伯这是要吃人啊? 简直,太恐怖了! “大……大伯,其实二姐夫,也挺好的!” 陈天放抚摸着三尺青髯,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 “大哥,我说的没错吧?” 其实两兄弟早就通过气了。 老二陈天放火眼金睛,上次去沈麟家里,就看出苗头了。 只是当时,沈麟一副呆头鹅的模样。 他对无双有意思,是真的。 无奈我陈家女儿,实在太优秀了。 这小子也不敢得陇望蜀吧? 两朵仙葩。 二者得其一。 这小子多半已经心满意足了。 更何况。 他家小娘子,柳楚儿也出落得亭亭玉立,倾国倾城的。 谁知道? 无暇还偏偏看上他了呢? 无双无暇两姐妹从小感情极好。 说不定,她俩对共侍一夫,本来就愿意呢。 当然,二叔我也乐见其成。 咱家俩小子在沈麟手下大获重用。 咱陈家再嫁两女儿过去。 陈家、沈家还有区别么? “老夫不同意!” “砰!” 陈天浩把原本爱不释手的那本《春秋》扔到桌子上。 “姓陈的小王八蛋,何德何能?” “把老夫两个宝贝闺女,都勾搭跑了?” “老夫要是答应了……岂不惹人笑话?” 远远绕开堂屋,陈无暇抿嘴偷笑。 她一溜烟就回了后院闺房。 “哼哼!” “惹人笑话?” “在北邙山找个马匪嫁了?您老人家脸上,就有光了?” “女大不由爹!” “我自己的终身大事——” “我做主了!” 第五十二章 夜谈 沈忠孝对沈麟寄予厚望,有教导和培养的意思。 沈麟当然能感受到老头释放的善意。 聆听一位大佬的教诲,这种机会很难得。 好歹沈忠孝,也是宦海沉浮三十年的政坛高手。 学着些,没坏处。 出去找到梁自忠,沈麟安排道。 “家主大人要上京,可能复起有望了。” “我需要在这边呆三天,老梁找个客栈住下。” “其他人,都回去吧。顺便,给夫人报个平安。” 沈忠孝要带走的东西很多,装满了一艘三桅大船。 沈家有自己的水运生意。 船只不少,自然不需要另外去雇。 南下京城封丘,其实走陆路,不过六、七百里。 马车七八天必到。 水路则从沈家集门口的沁水,东行二十多里,到安定进入黄龙江,继续向东。 然后在澶州转南下的大运河,最后进入黄河。 再西奔封丘,确实挺绕。 然而,这个时代,水运有着无与伦比的运输优势。 动不动就是几千上万担的大船,纵横江河湖海。 一船的货物,你用重载马车去拉。 一车也不过拉走二三十担,得需要多少马车折腾? 沈忠孝很忙。 每天晚上,能抽出一个时辰,教导沈麟就不错了。 说是教导也不尽然。 还不如说,两人在书房秉烛夜谈呢。 老头基本上,把他这三十年的为官经历讲了一遍。 从县令到知府,再到一省督抚,最后是户部的侍郎。 如何施政? 如何安定地方? 跟当地的世家大族,如何合作或斗争? 如何在朝廷风雨中屹立不倒? 最后又是如何被阉党赶回家养老的? 讲到得意之处,老人家会喝杯小酒乐一乐。 说到失利和颓败,他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慌得沈麟和沈思思好一顿安慰。 其实吧。 沈忠孝活到五十多岁,也需要倾诉。 他并不是死板的告诉沈麟怎样怎样。 哪些是对的? 哪些又是错的。 非要如何去做?才算正确? 沈忠孝的大半生经历,就是一本成长史。 我说你品,以史为鉴。 你沈麟能领悟多少,就看你自己。 就这份待遇,也让诺大的本家年轻人羡慕不已。 说是本家,当然不止沈忠孝三兄弟。 他们只是掌权的嫡系。 旁支还有十几家呢。 光沈家大院,就居住了一百多人。 整个沈家集。 一万多人,一半儿都是姓沈的。 这中间,有多少亲疏程度高于沈麟的? 没有一千,也有三五百吧? 这其中就有沈麟从没见过的二伯。 也就是沈毅的亲爹。 这位以前在外县当过官。 由文转武。 凭着举人的身份,担任过县尉之职。 不过后来受到大哥沈忠孝的连累。 丢了官。 据说沈忠信闭门读书都快八年了。 那时候,沈麟才十一岁出头。 就算祭祖的时候见过,也记不清样子了。 再说,又不是每年祭祖,人家都邀请他来。 此时,那位神秘的二伯。 沈忠信整跟老三沈忠儒喝酒赏月呢。 “老三?听说你跟咱们沈家不世出的大才子,闹得不愉快?” 大才子? 还不世出? 沈忠儒不屑的道:“就凭一首《水龙吟》歪词?” “你们这些学问精深之人,是不是太捧那小子的臭脚了?” 他其实跟沈麟一样,童生试都考不过。 最后才放弃读书,转而打理沈家的生意。 沈忠信呵呵笑道。 “那《水龙吟》可不是歪词,说是千古绝唱,也不夸张!” “反正呀,咱们老沈家,文人骚客出了无数。” “还真没一个的诗作,可堪一比的。” “我不行,大哥也一样,呵呵!” 沈忠儒不以为意。 “诗词乃小道,这不是大哥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么?” “我就奇怪了,连谈三个晚上,他就这般看重那小子?” “我觉得吧,年轻一辈,还得看你家毅哥儿。” “大哥这般偏心,老二你就没意见?” 两兄弟碰了一下瓷杯。 沈忠信摇摇头笑道。 “你呀,也不必激将。“ “二哥我呢,还没兴趣跟一位小辈争长论短。” “大哥的做法,其实没错。” “咱们当年,还三兄弟相互扶持,共克时艰呢。” “下一代人,总不能靠沈毅独木支撑吧?” “你家的沈栋、沈梁又不愿意读书。” “唉,局势越来越坏,咱沈家,也青黄不接了呀!” 两人一时间,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沈忠儒却嘿嘿一笑。 “老二,如果你的那番谋划……” “慎言!”沈忠信连忙低声喝止。 “哎哎哎,你这张嘴……就算要说,也得等咱们的书呆子大哥走了再说嘛!” 沈忠儒依然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 他向来如此。 想做什么,想说什么。 头脑一热,就付诸行动了。 他才没有老大老二这般所谓的谋定而后动。 犹犹豫豫,忒不爽利。 生意场上,不够果断,汤都喝不上。 “好吧,沈麟那小子脾气硬,可弄出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你听我说……” “知道厉害了吧?那家伙可能还改良了织布机……” “据传,他还在烧炼精铁……” “哪一样,对你今后的大事,没有帮助?” …… 同时,大书房里,烛光摇弋。 沈忠孝叹了口气道。 “沈麟呀,你不愿意跟老夫离开安定这个小池塘。” “真真可惜喽!” “未来呀,你的麻烦,恐怕少不了。” “有些事情,老夫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去管而已。” 沈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咱能不说的云山雾罩么? 到底什么麻烦? “大伯,你不会是说?三伯沈仲儒吧?” “前些天,他想买我一种刚弄出的技术,被小侄婉拒了。” 沈思思在一边冷哼道。 “那算啥麻烦?三伯就是个直肠子,没啥心机。” “等爹爹离开老家,咱们二伯出山掌权,嘿嘿……” “你的苦日子,那才难熬呢!” 沈麟诧异极了。 “哎哎,我就纳闷了。思思,我没得罪二伯呀?” “我跟他,也从来没有交集。” “他总不会因为我跟沈毅拌过几次嘴,就问罪于我吧?” 自家亲兄弟,有些话不好说。 沈忠孝想了想,才叹道。 “你二伯这个人呐,本性不坏,心胸也没那般狭窄。” “就是他吧,啥都想捞到手里,掌控欲太强!” “功利之心,也是极重。” “当初若没老夫插手,他怕是,就跟阉党沆瀣一气啦!” 这下沈麟明白了。 感情沈忠信丢官。 是你这位亲大哥,在背后搞鬼? 第一百七十五章 翘家成与败 第二天一早。 吴七振作精神下山,一步三回头。 陈梁等人,哪知道他失恋了? 大伙儿一路上开着玩笑,闹腾着。 只有吴七宛若变了个人,再也没有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样。 等到了半路。 陈无悔背着小包袱,从树林里窜了出来,把大伙儿吓了一跳。 陈梁一看,当场就板着脸要赶她回去。 “马上快过年了,你瞎跑啥?” “大伯,二叔同意了么?” 陈无悔跑过去挽着吴七的胳膊。 “七哥,带我去县城玩,好不好?” “人家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安定呢!” “梁子哥,你可别吓唬我。” “我给大伯……留言了。” 留言? 你都没当面说? 呃,估计你也没胆子说吧? 死丫头,你这是要翘家啊。 吴七一瞬间,觉得天晴了。 身边的娇俏小姑娘,是如此可爱,如此黏人。 白娘子,跟自己的距离,始终很遥远。 “好,七哥带你玩遍安定城,咱们吃香的,喝辣的。” “来,上马!” “飞电兄弟,这是无悔妹妹,你可走稳些,别摔着她!” 爪黄飞电亲热地打着响鼻,嗅嗅陈无悔的小手。 这家伙转转耳朵,居然跪下前膝,恭迎陈无悔坐上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匹宝马通灵,人尽皆知。 骑过他的人,却屈指可数。 可无论是沈麟、还是红娘子,柳楚儿。 包括吴七自己。 爪黄飞电从来没有跪下过。 陈无悔轻轻巧巧地跃上马背,银铃似的笑声传遍了山间。 “咯咯咯……” “飞电,你真棒!” “唏律律……” 爪黄飞电在崎岖的山路上小步慢跑。 一人一马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却把吴七给扔下了。 “这……这他娘的……” 吴七囧囧的,心里头也怪怪的。 难道? 小丫头陈无悔? 才是七爷我命中注定的真命天女? 不然,哪有这么神奇的事儿? 白娘子都没这待遇吧? 却说白娘子也收拾了个小包袱,掐着时间准备开溜。 她还真打算翘家的。 起码去泸水铁城,跟心上人过个年吧? 自家老爹? 嗯嗯,还有老娘陪着呢。 她刚绕到堂屋后面,就听到老爹在大发雷霆。 “反了天了,这死丫头留张条子就跑了?” “她想去哪了?” “县城?” “她跟吴七很熟么?” 白娘子很是好奇,原来翘家的,不止我一个啊? 无悔可以啊。 行动果断。 嗯嗯,还是大姐我,平常教得好! 她贴着墙壁,想听听老爹打算怎么办? 是派人去追呢? 还是放任自流? 反正吴七的船还得装货,时间上,倒是来得及。 恰在此时,二叔陈天浩进了堂屋。 “老大?吼个啥?”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你总不能像老母鸡似的,护一辈子吧?” “我看无悔呀,多半是看上吴七了。” “这是好事嘛!” “三弟就留下这么跟独苗。” “能嫁个合适人家,不是挺好么?” 陈天浩拍着桌子嚷嚷道。 “良配又如何?” “那?要咱们这些长辈干啥?” “还讲不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啦?” 陈天放递过去一封信。 “别管了,你先看看这个。” “山下的杨成良、赵归一闹得很大啊!” “一个多月就连续攻略了马氏、尉氏、磁、唐四县之地。” “声势浩大,不得了呢。” “这是杨成良下的英雄帖。” “咱北邙山里,叫得上名号的村寨,一家不落。” “让咱们组织骑军下山,共谋大事呢。” 陈天浩接过那封信,草草看了一遍,有些心动了。 他五指轻敲桌面,沉吟道。 “条件很不错啊,可以考虑!” 这下子,外面的白娘子哪还有翘家的心思? 陈家跟沈麟交好。 山寨里的二百个精锐子弟,全都当了铁军的骨干。 最低职务都是个队长。 好嘛。 要是陈家寨跟着贼寇去造反了。 两军对阵,自己人先拼个你死我活? 陈无暇赶紧把小包袱扔回自己的闺房,急匆匆来到堂屋里。 陈天浩一看,把手里的信件递过去。 “杨成良发来的英雄帖,你看看!” 自家女儿向来稳重大气。 要是个男儿身的话,绝对跟陈云一般。 磨练些年头,必成帅才。 山寨中的很多事情,白娘子都有一言而决的权利。 她一向都处理得很完美。 在陈天浩的计划里。 陈云是未来寨主的理想人选。 但这兄弟俩,要是一心从军,搏个前程的话。 作为大伯,他也不好阻拦。 退而求其次。 陈无暇也能当个女寨主。 偏偏吴七又看上了她。 唉,也算一桩好姻缘吧。 老头又改变了想法,顺其自然好了。 大不了好好培养无悔。 到时候,招个能干的上门女婿也成。 反正自己和二弟身体康健,春秋鼎盛。 也能挺好些年头。 没准儿,还能看到第三代人成长起来呢? 可现在,全乱套了。 两个女儿吃秤砣铁了心,非要嫁给沈麟那个小王八蛋。 陈无悔有跟着吴七跑路的危险。 诺大的陈家寨,瞬间就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境。 算了,先顾不上这个。 白娘子看了那封信,心中也不得不为杨成良叹一声。 厉害! 凭着四五千七拼八凑的马贼。 一个多来月,就席卷四县,所向披靡。 他也算英雄了得了。 难怪老爹心动。 关键是,人家的条件开得太好了。 各县原本就组建了大批乡兵。 战马、驽马也买了不少。 杨成良不但把骑兵扩大到八千人。 还有不少驽马,可以提供给山里各家寨子。 他们的要求是。 由陈家寨召集五千精壮下山。 驽马也可以骑着打仗,慢慢更换就是了。 北邙山的马匪,才是最好的骑兵苗子。 远比杨成良新招的那些人强。 难怪他会发出英雄帖,邀请大家下山,共谋大事。 “爹,让咱们独立成军,听调不听宣。” “原则上,属于合作伙伴,缴获一家一半。” “可我怎么觉得,这馅饼也给得太大了呢?” 陈天浩白眉一皱。 “这不算天降馅饼。” “杨成良他们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且不说惊动澶州驻军。” “真定府、湘州、邢州的班军、乡军肯定会联合进剿!” “他现在,纠结的人马很多。” “但真正能打的,却没多少。” 第一百七十六章 高昂聘礼 陈天放撇撇嘴,颇为不屑。 三州班军,早就糜烂不堪了。 新练的乡兵,时间太短,恐怕也不咋顶事。 “大哥,杨成良纠结四县壮丁,再次拥兵过十万。” “而且,这帮人吸取了落阳山的教训,不再用饥民老弱充军。” “四县缴获颇丰,这家伙手笔也大得很呐!” “他居然喊出——均田,免赋三年的口号,还发放粮饷。” “百姓不跟着他们走才怪呢!” “我觉得,就算三州联合围剿。” “义军的胜算,也很大。” 土地对老百姓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大周朝走到今天,土地兼并严重到了极致。 八成土地,集中在总人口占比不到一成的士绅大户手中。 义军杀了土豪劣绅。 只要把土地,平均分配给老百姓。 就算一年的税赋都不减免。 为了到手的土地,不被夺走。 百姓也会跟着杨成良这些人,一条道走到黑。 奋起反抗的。 一方是守土决战,关系到身家性命。 一方拿钱打仗,能不死,肯定望风而逃。 白娘子轻叹一声道。 “杨成良太高明了。” “土地,才是老百姓的根子啊!” “且不说,他最终能否成就大事。” “短时间里,朝廷是没有剿灭他们的本事喽!” 陈天浩眼中精光闪动。 “你俩的意思,就是咱们,可以掺和一把?” “反正不论成败,咱们进可攻,退可守。” “赚不赚是其次,老夫想的是。” “有咱们的参与,也许能少死不少人。” 这倒是没错。 如果由陈家寨统帅北邙山马贼,确实像山下那些人嗜杀。 从另一方面来讲。 收拢各大山寨,在征战中成长,壮大。 对陈家也是极为有利的。 “爹,我们没得选。” “杨成良把英雄帖发得到处都是。” “咱陈家寨不领头。” “千里北邙山的好汉子,就群龙无首。” “都被杨成良他们搜刮去了,那才得不偿失呢!” 三人不需过多权衡利弊。 杨成良玩的就是阳招。 你还不得不跟着他的想法走。 陈天浩突然板起脸道。 “如果没出这档子事,你个死丫头,是不是要离家出走了?” “跟无悔一样,都是小没良心的!” 陈无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根良心有啥关系? 女儿家找找自己的幸福,不也是天经地义的? “爹,你瞎说啥呢?” 陈天浩冷哼道。 “真当你爹老糊涂了?一点觉察都没有?” “哼哼,现在,爹就给你个机会!” “吴七不是说,那小王八蛋买了大批战马么?” “你现在就下山去找他。” “给老夫一千,不……三千匹战马当娉礼!” “你俩个不孝女的破事。” “老夫就撒手不管了!” 啊? 陈无暇和二叔陈天放都惊呆了。 这? 算是天价聘礼了吧? 你是在嫁女儿? 还是卖女儿啊? 沈麟听到白娘子到来的消息,赶紧从流浪滩军营打马急回。 一路上红娘子还取笑不已。 “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有了新人忘旧人!” “真无情!” 沈麟郁闷极了。 咱俩也就是亲亲抱抱,也没啥实质性的进展吧? 你啥时候成旧人了? 再说了,我跟你姐姐之间。 八竿子还没一撇呢。 进了客房,两姐妹先抱上了。 白娘子还是一身素衣,清冷绝美,宛若仙子一般。 她朝着沈麟投来歉意的目光。 自家妹妹实在太热情了,大马猴似的甩不掉 沈麟摆摆手。 “那啥,你俩先叙叙旧。” “我跟楚儿去准备晚饭。” 出得房门。 柳楚儿伸出芊芊素手,掐了一把沈麟腰间的软肉。 “相公,运气不错哦!” “这对姐妹花,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了。” 沈麟心旌荡漾,却故意板起脸道。 “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 “你家相公,很清白的好吧?” “其实,咱家,有你这般娇滴滴的美人儿,就足够了。” 柳楚儿眼波流转,娇嗔道。 “可是……可是你现在,壮得跟一头牛似的。” “奴家可承受不住……嘻嘻嘻!” 沈麟心头腾的一下,火焰熊熊。 他抱起柳楚儿,急吼吼地就往卧房奔去。 过了好长时间。 白娘子才拉着妹妹的手走出堂屋。 “咦?那家伙,不是说准备晚餐了么?” “人呢?” 红娘子嘟着小嘴道。 “你现在去柳楚儿的卧房,指定能找到。” 陈无暇冰雪聪明,当即惊讶莫名,吃吃地道。 “他……他俩竟然白日……” 话没说完,自己的俏脸却红晕顿现。 红娘子踮起脚尖,冷不丁的在自家姐姐的脸上啄了一口。 “有你这样的俏佳人到了。” “看得到,吃不着。” “他能憋住才怪呢!” 白娘子摸摸面颊,嫌弃的轻啐一口。 “你呀……轻佻得越来越离谱了!” “唉,奇怪!” “他怎么能忍住?” “偏偏没有吃了你?” 这下轮到陈无双得意了。 她昂起小脑袋,傲娇地道。 “咱是谁呀?” “岂是说吃就能吃的?” “没个八抬大桥请进门,他想都别想,哼哼!” 白良子幽幽一叹。 “恐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咱爹……把咱们卖了!” “只要沈麟献上三千匹战马。” “就算没有八抬大桥进门。” “没有婚宴酒席,他就算提前吃了咱俩。” “咱爹呀,也会假装没看见。” 啥玩意? 三千匹战马? 虽说沈麟靠着走私,拿到的价格很便宜。 可放到市面上去,那也是十几万两银子呢。 有这般昂贵的聘礼么? 红娘子暗戳戳地想着。 咱姐妹俩,确实生的国色天香,不可方物。 可要人家拿十几万两银子去买?也太夸张了吧? 啊呀不对。 咱俩是能随便买卖的么? 这丫头越想越生气,不由得跺脚瞪眼。 “他是不是疯了?” “这种海口,他都敢开?” “三千匹战马?” “门儿都没有!” “我第一个不同意!” 恰在此时,洗漱一新,神清气爽的沈麟走了出来。 他牵着娇羞未褪的柳楚儿诧异地问道。 “什么?战马?” “谁想要?” 第一百七十七章 慷慨至极 白娘子羞愧万分。 自家老爹,是太过分了些。 可这姑娘心里,也隐隐有些期盼。 咱姐妹俩长得如花似玉,人称北邙双姝,也有叫双仙的。 这般绝色美人儿,双双垂青于你。 彩礼总少不得吧? 你沈麟到底愿不愿意?为我们姐妹付出天大的代价呢? 于是,陈无暇从义军英雄帖说起。 再说到陈家寨打算纠集山中的各路好汉子。 出去“发展发展”。 杨成良答应配马。 可他们那号称无敌的八千铁骑,都还有不少驽马充数呢。 就算马贼原来有一部分战马。 四县之地也凑不齐那么多。 沈麟失声惊叫道。 “才一个多月而已。” “又打下四个县?” 大周的统治也太薄弱了。 就像腐朽的烂房子,别人踹一脚,门窗、墙壁就破了。 任由盗贼进出,予取予求? 马氏、尉氏、唐县、磁县可不是落阳山区那种犄角旮旯。 前三个都跟泸水河下游相交,水运便利,哪个大城不能去? 磁县不靠水运。 它靠近府城相州,完全出了丘陵山区。 平原之地繁荣富饶,人口也多。 这下好了,死灰复燃的贼寇,比当初的声势还大。 当听到白娘子说义军喊出口号。 “均田,免赋三年!” 沈麟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杨成良那个老家伙,不会跟自己一样的身份吧? 他是专门穿越到大周朝,来搞土地革命的? 自己都没敢这么干呢。 当然,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已经确定,这家伙还是故人呢。 当初,杨成良在泸水当了好些年的里长。 却一点点后世的赚钱门路,都没搞过。 他仅仅当了好些年的小地主。 沈麟低价买过来的三进大院子。 也没有一点后世建筑的痕迹。 所以,他不是穿越者。 却是这个时代,被掩埋在底层的,无数才华卓著者之一。 造反,想到利用土地矛盾做武器的。 就算最后,登不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想轻易剿灭也难了。 因为这支隔着荒草滩的义军,有了强大的民众基础。 一定意义上说,只要头领不犯晕。 基本上,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沈麟从没有想过称雄天下。 他只是想保护好自己的一切。 安安心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可是,乱世求存,何其艰难? 稍有不慎,就被滚滚洪流淹没了。 红娘子看到沈麟皱眉沉思。 还以为他被吓到了呢。 嗯嗯,咱爹的狮子大开口,是个男人都得吓一跳。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在沈麟面前晃了晃。 “喂喂……” “到底给不给呀?” “总得有个答复吧?” 沈麟“啊呜”一口咬过去。 可惜,人家反应太快。 没咬着。 红娘子咯咯娇笑着对姐姐说道。 “这家伙,上辈子绝对属狗的。” “你得时刻提防着,冷不丁,就会被他咬一口。” 白娘子狠狠地剜了自己妹妹一眼。 那叫咬么? 这光天化日之下。 你们, 居然打情骂俏? 好像……人家刚才,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 没看见柳楚儿脸上的红潮,这么久都没消退么? 哎呀呀,想这个干嘛? 还没说话呢,陈无暇自己都觉得脸蛋儿发烧了。 沈麟出人意料笑道。 “答复?完全不用!” “今儿晚上就装船。” 三千匹马可不是小数目,白天不方便运输。 水路逆流而上,距离可不近。 “得送好几晚上,必须抓紧!” “你们几个,啥表情啊?” 红娘子吃吃地问道。 “喂,公子,你没发烧吧?” “整整三千匹战马呀!” “要好多钱的!” 这未来媳妇儿不错。 还没嫁进沈家门呢,就开始为夫家考虑了? 沈麟大笑道。 “哈哈哈,岳父大人一声令下。” “小婿自然是,莫敢不从啦!” “难道,三位娘子还有什么意见?” 柳楚儿向来是相公说什么都是对的。 战马咱家不老少了。 送出去三千匹,不还剩大半儿么? 八大家走私商今儿送几匹,明儿十几匹的。 不还在源源不断的送来? 咱家如今,还真不缺这个。 红娘子捂住小嘴不吭声。 白娘子眼中却异彩连连,心神难持。 她连沈麟话中占尽了便宜,都当没听到。 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 有夫婿霸气如此,夫复何求?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 沈麟就是钱多了骚包。 当然,他也有其他考量。 增强岳父的家底子。 也能更进一步,凝聚北邙山各大寨子的人心。 不仅仅给战马,他还打算给装备。 他就是要那些马匪,明白一个道理。 想要好马好装备,找陈总舵主就对了。 嗯嗯,陈总舵主,这名头够响亮。 回头要提醒一下。 “好啦,我会督促工坊。” “加紧赶制一批二十炼精铁甲和朴刀、普通弓箭。” “就按照四千人的标准定做。” “争取在一两个月里送过去。” 红娘子疑惑了一下。 “不给复合弓?就以前给的那种猴版也成啊!” 白娘子没好气的敲了她一个爆栗。 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儿,脑子咋不转弯呢? “你是不是傻?” “寨子里,已经有上千低配版复合弩了。” “这些,还可以对外说是仿制的。” “你要是拥有四五千把,还带到义军里去。” “怎么解释?全天下的人,不都知道公子通匪了?” “他这个城主千户官,还怎么当下去?” 红娘子不服气地揉了揉脑门。 怎么每次?都躲不过老姐的魔爪呢? “哼哼,复合弩那般复杂。” “就算是猴版的,咱寨子里的铁匠,不也说仿制不了吗?” “单单二十炼的精铁弩臂,滑轮就难倒了无数人好吧?” “欲盖弥彰,有多少人相信?” 沈麟和白娘子对视一眼。 一切默契,都在不言中。 咱们做事,需要向每个人去解释么? 能糊弄一下就行了。 你仿制不了,说明你没本事呗。 天下的能工巧匠多了去了。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笨。 正好,让义军的杨成良他们去头痛。 反正陈家寨嫡系,手中的复合弩是要见人的。 义军有了黄家堡的钢铁基地。 十炼精铁,肯定能锤炼出来。 他们不差人力。 可要仿制好武器? 呵呵,慢慢折腾吧。 三千匹最难搞的战马都送了。 沈麟再配一批好武器,算啥? 他可是炼铁起家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唯一条件 白娘子冰雪聪明。 她笑盈盈地道。 “四千人的精铁武器、甲胄和制式小梢弓。” “市价就不低于二十万两,精铁半身甲,太贵了!” “你总得提个条件才行。” “不然,我怕老爹、二叔他们,不愿白白接收这份馈赠。” 战马之说。 多半是老爹的赌气之言。 他确实需要好马。 可兵器甲胄? 沈麟送礼的手笔,就太吓人了。 哪怕义军攻陷了四个县,还占了黄家的炼铁基地。 军中的铁甲也没多少吧? 那玩意,制作太复杂了。 行话说的好。 普通甲,耗半年。 精品甲,一辈子。 大周制式的步人甲,要一千八百多片铁叶子。 铁匠不至于把每片铁叶子,都锤炼到十炼水准。 可要加工一套步人甲,耗时半年都是轻的。 精品甲胄,对铁叶子的要求,没上限的。 可不得做一辈子? 当然,拥有精品甲胄的人,换着穿几代人都不算稀奇。 哪儿损坏了,换几块铁叶子就行。 这也是步人甲的好处,维修方便,保养简单。 沈麟也在给重骑更换步人甲。 马铠也取消了皮甲部分。 他现在有足够的四十炼铁。 一套全人全马的精铁具甲。 虽说达不到半身具甲的七十斤标准。 但也不超过九十斤。 四十炼精铁,质量更高,防护性,韧性就更好。 非重要部位,也可以做的薄一些。 自然比起张峰奇总督,耗费巨资打造的具甲要强好多。 制式具甲,达到了一百三十多斤。 加上二十斤的斩马刀和弓箭。 再好的良驹,也冲刺不了几趟。 沈麟给陈风所部重骑兵的要求是。 具甲冲锋,至少五个来回。 如果现在的一千骑马步军,都训练成了合格轻骑。 那原本的五百重骑兵,就可以扩充到一千人了。 好马有。 营养跟得上,猛士也会一天天多起来。 沈麟不知不觉间,又出神了。 柳楚儿忍不住掐了他一把。 自家相公哪儿哪儿都好。 就这时不时神游物外的坏毛病,一直改不了。 按照陈云的说法,这时候,最好别打扰大人。 说不定,他正有感而发。 想到了某个好点子呢? 可现在不行啊。 无暇姐姐还坐在对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呢。 “啊哈哈,条件啊!” 沈麟干笑一声。 “简单!” “收集孤儿。” “义军也罢,贼寇也好,只是称呼不同而已。” “他们都是暴力之徒,杀人放火,乃家常便饭。” “四县之地的孤儿不少,以后,还会更多。” “杨成良管不了。” “那就让咱们来养。” 白娘子早就知道,沈麟要开办大学校。 收养孤儿的计划,一直在筹备。 没想到,现在就要付诸行动了? “公子,你真是宅心仁厚。” “无暇佩服!” “可学校,暂时住得了那么多么?” “先送多少合适?” 天气这么冷,家破人亡的孩子,像野狗一般四处流浪。 有几个能挺过寒冬的? 沈麟脸色沉重地道。 “十三四岁的,恐怕都被贼寇拉入童子军了。” “十岁以下,没有父母亲人照料。” “很难存活下来。” “抓紧时间吧,告诉岳父。” “我给他好马好装备。” “他装备好一批,就走一批。” “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以训练磨合为名义。” “四处去收留那些可怜的孩子,直接顺着泸水河送来。” “不计数量,不计男女,咱都要!” 三女顿时被沈麟的大气魄,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这是?打算收留多少人啊? 以前计划的万把孤儿,肯定打不住。 义军扩充的步伐不会停止。 孤儿的数量,还真没上限。 “公子,万一杨成良,赵归一问起来,怎么解释?” 沈麟轻笑道。 “那还不好解释?” “就说,一个孩子能换两套棉衣一床棉被。” “这个价格,市面上已经高于一两银子了。” “而且,我是真给!” 白娘子眼神一亮。 这倒是个绝好的借口。 北邙山中,百姓苦寒。 换些冬衣棉被,确实比赚银子更直接有效。 就算有银子,也未必能在战乱地区,买到合用的物资。 柳楚儿担心道。 “夫君,年前,学校那些房子都修不好。” “孩子要是多了,住宿,真是个大问题啊!” 沈麟道。 “那些孤儿,经历了家破人亡,警惕性很高的。” “岳父他们,短时间里,哪能找到太多的孩子?” “我的想法是,救一个算一个,尽心尽力就好。”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别担心!” 各家各户分了那么多房子。 他们的家人,有几个住在城里的? 谁家没有空置的房间? 沈麟一声招呼,谁家提供十个孩子的住宿。 月底补偿一两银子。 你看大伙儿踊跃报名不? 这就是给他们找租客呢。 孩子只需要晚上回去睡睡觉。 吃饭上课,都在学校里。 又不会对住家造成什么打扰。 历经灾难的孩子特别敏感,也非常懂事。 你对他们好,他们也绝不会给你招惹是非。 还会把这恩情记一辈子。 “大人,晚餐准备好了!” 梁兰香在门口禀告道。 沈麟催着红娘子和柳楚儿先过去看看。 他唯独留下了白娘子。 “无暇,你要跟着去义军对吧?” 白娘子道:“我……去是要去的。” “但大多时候,我会留在寨子里看家。” 沈麟走上去,抓起她的温热小手,含情脉脉地道。 “还以为你这次来,就能留下呢。” “我真是……舍不得你走啊!” 白娘子也是无奈,形势如此。 爹和二叔都要领兵下山。 家里可不就剩下?她这个顶梁柱了? 无悔那死丫头,还跟着吴七跑县城去了。 连个贴心人都没了。 “公子……我……” 沈麟一把搂住佳人,深情地吻住对方。 把陈无暇想说的话全都堵住了。 窗外,两个小脑袋瞬间缩了回去。 蹑手蹑脚地渐渐走远。 “哎哎,无双姐,我说别来吧,你非来偷看!” “你不是说?无暇姐听觉灵敏么?” “要是她……多尴尬呀!” 红娘子握着小拳头,用力挥舞几下。 “嘿嘿,总要确认一下嘛!” “小白……公子总算不太笨!” “这机会,抓得杠杠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依依惜别 和白娘子之间,揭开了那层羞涩的面纱。 沈麟仿佛触电一般,找到一种久违的感觉。 初恋的甜蜜。 两人这些天,携手同游,几乎形影不离。 惹得陈无双嘀咕不停,找柳楚儿抱怨了好多回。 “妹妹,我怎么说来着?” “有了新人忘旧人。” “媒人抛到墙后跟啦,没良心的,哼!” 柳楚儿身为大妇,倒是喜闻乐见。 家里就沈麟一根独苗,开枝散叶最重要嘛。 再说了,相公每晚,还不是陪着自己? 他和白娘再如胶似漆又如何? 这两人,还突破最后一步呢。 这说明什么? 说明咱家相公,并没有被情爱冲昏了头脑。 嗯嗯,可以接受。 “咯咯咯,无双姐,酸味有点大哟!” 陈无双当然理解沈麟经常挂在嘴边的新名词。 一双大眼瞪得圆溜溜的。 “哼,姑奶奶就是吃醋了,不行啊?” “因为我……我可是先来的。” “都……都没那么亲密呢!” 柳楚儿莞尔一笑,好奇极了。 “你说旧人,不就是指妹妹我嘛!” “你啥时候?成了媒婆了?” 陈无双一愣。 是啊! 他俩啥时候看对眼的? 咱怎么记不得了? 哪里还需要媒人去撮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天注定? 有缘千里来相会? 无缘对面不相识? 啊呸! 咱们就没缘分了? 小白脸早就想拱翻人家了。 只是,人家没答应嘛! 柳楚儿靠近了些,低笑着怂恿道。 “反正你姐妹俩,都被陈老爷子给卖了。” “你呀,就别矜持了行不?” “要不?今晚,妹妹安排一下?” “你陪相公……洗个鸳鸯浴?” 红娘子犹豫了一下,臻首直摇。 “不不不……算了!” “姐姐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柳楚儿美目促狭,掩嘴轻笑。 “早就水到渠成了,你还犹豫个啥?” “你以往那种敢做敢当,风风火火……” “呃,就是那种彪呼呼的性子呢?你行你就要上呀!” “哼,胆小鬼一个。” “没出息!” 红娘子仿佛没听到柳楚儿的调侃。 她粉颈低垂,羞涩地解释。 “姐胆子可不小!” “我……我怕痛嘛!” 沈麟陪着白娘子,检查了最后一船装备。 这些日子。 三千匹战马,已经偷偷摸摸地送进北邙山了。 沿着南岸行进,也得防着水军。 人家真要堵住检查,可不好解释。 泸水铁城的四艘铁棚船造型独特。 安定水军那边,估计早就记录在案了。 你往西边儿运输大批战马? 意欲何为? “无暇,十天了,紧赶慢赶,铁甲才造了一千副。” “实在抱歉!” 白娘子温柔地捏捏爱人的掌心。 一股暖意和体香沁人心脾。 她笑盈盈地道。 “公子,已经很快,很了不起了呀!” “你看二叔他们,都忙成黑眼圈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四千套皮甲、骑弓和制式武器么?” 沈麟为何在短时间里,能凑齐这么多玩意? 这都是当初大闹武家堡的缴获。 后来在码头上,还灭掉两千多辽人轻骑。 不管有用没用的,几乎都被大伙儿收了回来。 那时候穷嘛! 修复上油,这些武器,一直好好的放在库房里。 辽人的小梢弓制作精良,不少人都带着两张。 最精准的一张,最为马上骑射准备的。 稍次一点的,一般是下马步战使用。 他们的主战武器,就五花八门了。 有用弯刀的;用大周朴刀,腰刀的;用骑枪、虎枪的。 真是,还有使用狼牙棒,铁骨朵等重武器的。 陈无暇反而觉得挺好。 这些缴获自辽人的武器,更适合山里的兄弟。 当马贼的人都野惯了,喜好也各不相同。 下山的二百兄弟,被沈麟调教了大半年,才规矩起来。 沈麟挥手送别白娘子。 佳人站在船头。 风起时,白裙飘飘,一滴清泪随风飘散。 沈麟鼻子一酸,也差点流下泪来。 这种患得患失的依恋,好多年,都没体会过了。 陈无双在一边取笑道。 “诺大个男人,眼圈都红了?” “我去,也太丢人了,你不会哭吧?” 沈麟没好气地挥手就打。 这死丫头咯咯娇笑着逃跑了。 你跑! 左右离不开这个家。 你能跑到哪里去? 今儿晚上,本公子就吃了你。 陈云郑重地提醒道。 “大人,这些天,你跟无暇姐……咳咳……” “咱们也不好打扰。” “还有五天就过年了。” “是不是开个会,做些布置?” 沈麟脸色微红,你这小舅子也真是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吧,是要开个总结大会。” “该奖励的奖励,该批评的批评。” “幸好,这二百军官不需要回陈家寨。” “防务倒是好安排。” 这些军官的家属,会搭着送兵器的船返回。 是一早就商量好了的。 陈家老爷子也赞成。 铁军不过三千五百人。 近三分之二的军官,都是陈家子弟。 这帮人要都回山去过年,还不得乱套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他们的家眷,接到泸水铁城来。 反正这些军官,几乎都买了房子。 他们加入时间早,屡次执行任务,奖励颇丰。 哪一个手头,没几十上百两银子的存款? 二十两一套楼房,对普通百姓来说。 可能要省吃俭用几年,才付的清贷款。 这帮军官可不一样。 全都是一次性现银交易,梗都不打一个。 陈风甚至乐观的预测。 这些家眷来了之后,绝大部分就不会走了。 泸水铁城的就业机会多。 哪像守在山里,只能种点薄田,打些猎物。 一年到头食不果腹? 当马贼,也不是每次都能抢到东西的。 蹲守十天半个月,空跑一趟也很正常。 偶尔还有伤亡。 家人还没到生死看淡的地步。 陈家三爷是怎么死的? 抢劫,有大风险。 定居铁城,去工坊干活儿就安生多了。 家里的小娃娃,还能就近上学。 山上的族学,怎么跟铁城的大学校相比? 这里的童生、秀才都有四五百人了。 一帮文曲星呢。 这个时代,先生们很受人尊敬。 像陈风陈云这样,家世不凡的子弟可没几个。 陈家二爷春秋鼎盛,能吃能打。 他还想率领四五千马贼,下山跟杨成良的义军混口饭吃呢。 带着老妻,下山来安度晚年? 还没到时候。 第一百八十章 忙碌的年前 沈中平的营造司已经放假了。 好在民房和学校家属楼,紧赶慢赶,总算在年前完工。 这些日子,城里欢声笑语一片,忙得不可开交。 十里八村的百姓,都忙着搬家呢。 两千套民房,陈、梁两家的军官就订走了三百套。 其他的,哪里够分? 手快有,手慢无。 抢购到房子的,自然是喜气洋洋。 空手的,只能帮别人搬家,满眼的羡慕。 铁城面积有限。 下一批新房开建,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学校的家属楼,倒是没人抢。 原本就是按照六百套的规模修建的。 现在的先生还不到五百人,可以挑挑拣拣。 房子是空的,家具和用品还得去买。 没钱也不必担心。 城里的银庄一样提供贷款。 沈承的木工坊,可是忙了个昏天黑地。 学校孩子的双层木床要赶工。 官营家具店生意火爆得不行。 什么桌椅板凳,木桶、木盆、木床…… 一送过去,就马上被抢购一空。 连带着他老爹,沈忠贵开的木器店,都大大赚了一笔。 年终大会上。 所有与会的官吏都喜笑颜开。 一个个作揖打躬,互道恭喜。 到了今天。 大家才明白沈麟的远见。 把人口集中到一起,带来的兴旺,几乎涉及到方方面面。 油盐酱醋,果蔬粮油,家具百货零杂…… 哪一样不卖得热热闹闹? 原本三个里十二村,就有一万二千来人。 当然,邙山村自己有铁矿,小城堡,是不用下山凑热闹的。 但是,还有其他的人口来源啊。 近五百的外地先生,带来的家眷就是两千多人。 陈家家眷又是八九百。 好家伙。 这座城的纸面人口,短短时间就超过一万五了。 长期定居的可能没那么多。 一万出头也少不了。 占大头的,还是官兵的家眷。 自然,并不是说三千五百兵,就有三千多户。 不少人是兄弟,或者兄妹都从军了。 后来还发展到,夫妻二人都在军中的,也不稀罕。 沈麟公私分明。 家里的工坊所出,肯定不会划到公账上来。 即使他经常动用私兵,给自己工坊干活儿。 也没人有意见。 军费开支,另算! 柳楚儿提交的财务报告,数字还是很喜人的。 首先是银庄和二十间官营店铺、饭庄和旅馆。 建成和开业的时间,长的有两个月,短的才十几天。 可盈利也超过一万两。 从上万人头上,赚这点钱很难么? 沈麟是后世来人,他很狡猾的。 那些临街的商铺,多达三百家,却只租不卖。 目前仅仅租出去四十来家,收入还上不得台面。 另外,就是二千套住房的出售。 这就是高达四万两银子的一笔巨款。 虽说绝大多数是贷款,但现银买房的也有四百来户。 公账上,总存银过两万两。 年终奖金,就很丰厚了。 所有官吏,包括城里的清洁工、马夫、学校的先生等等。 最多的能拿到二十两银子的红包。 最低的,也有二两。 皆大欢喜。 工坊的三千余雇工和军队,同样收到了年终奖励,价值不菲。 大笔银钱的下发。 进一步刺激了城里的消费。 过年了,谁还不得买点年货? 于是,三叔沈忠和旗下的马车队忙活开了。 几乎天天往沈家集和安定县城跑。 大批量采购,肯定便宜很多。 买回来放在官营商铺售卖,还能赚些差价。 安定大码头,三十多艘大船一字排开,满载货物。 一杆杆大写的“沈”子绿旗,迎风招展。 吴七也来送行。 身边还跟着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 这丫头不是玩得乐不思蜀的陈无悔,还有谁? 沈家三爷押着大船队,将要南下封丘。 惊动很大。 沈忠儒难得有这么风光的时候。 他语气怪怪地指责吴七。 “你小子不地道啊!” “这五六天,送来的,怎么全是书籍?” “宣纸和棉织品呢?咋都没了?” 吴七心里暗骂。 你个老东西,就偷着乐吧! 还不是被你全吃进了? 你犹豫过一点点么? 咱店里零售,现在能卖多少? 你沈家主脉杂粮不够抵扣,还出了五六万担精粮呢。 七爷可是按照一斤一两二的高价结算的。 你还想咋的? “三爷,大家一起发财,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好不?” “我敢打赌,至少一半儿,都装着我家的货物吧?” “这趟南下,你可是要赚大发了。” “回头啊,记得从京城给小侄带点礼物哦!” 沈忠儒心里也暗骂死胖子。 就知道瞒不过你。 没错。 六成都是你家的白菜价货物。 三爷我派人换了好多马甲,才收拢过来的。 咱家库存的精粮,都出去一半儿了。 那止明面上的五六万担? “哈哈哈,一定一定!” “小七啊,你这纸张的都没了。” “书籍的生意也做不久了?” 吴七一副惋惜发愁的样子道。 “有啥办法呢?” “上游供货商不给了。” “今儿的两船书籍,算年前的最后一批。” “明年,还不知道该咋办呢!” 沈忠儒和旁边的二哥隐晦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般低廉的价格。 沈麟那小兔子崽子,挺得住才怪呢。 纸张没了,书籍自然也会断货。 咱们这条计策,釜底抽薪啊! 呵呵! 等过完年,就是我沈家纸的天下了。 一条小泥鳅,怎能搅浑一湖碧波呢? 沈忠信把三弟送上了船。 “一路顺流而下,不得无故停留。” “据可靠消息,贼寇越发猖獗了,已经攻略了四个县。” “前锋进抵相州府。” “实在不行,你就别去相州了。” “这次,可是带足了三十万两银子的财货。” “咱沈家主脉,近几年的利润全投进去了。” “三弟啊,万事小心!” 沈忠儒把膛子拍的砰砰响。 “二哥,你就放心吧!” “咱这一趟,不翻倍赚回来。” “咱都没脸见你!” 船队缓缓起航。 沈家的面子足够大。 水军甚至派了两艘快船,打算护送一程。 其实在安定县,走内河水运,也没啥危险。 沈家三十几艘大船上,可是带了五百全副武装的护卫呢。 陈无悔眨眨着狡黠的大眼睛,凑近吴七耳边。 “七哥,你看到没?” “这位沈家三爷,霉运当头呢!” 第五十三章 交锋 沈忠孝走的匆忙,并不能为沈麟多做什么。 可他临走透露的一些信息,也足以让沈麟心生警惕。 家族内斗? 沈麟真的不想参与进去,太无聊了。 一行人望着帆船远去。 沈忠信就把沈麟叫了过去。 这位二伯四十岁出头,长的高高廋廋。 一双锐眼,透着令人心寒的冷光。 “沈麟呀,你很不错呀!难怪大哥,如此器重你!” “你呀,真该跟他去封丘。留在安定这小地方,有啥出息?” 什么意思? 你不也没挪窝么? 还把沈毅赶到大同去了? 游历大周? 这借口,说实话,你真当大伯看不出来? 亏得他这些年来,视沈毅如己出。 精心教导,可没少花功夫。 沈麟对沈忠信暗含戒备,打算敬而远之。 “二伯过誉了。” “侄儿可没啥大志向。” “我就想呆在泸水河村,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啦!” 沈忠信上下打量着着面前的便宜侄子。 这一看, 才觉察到沈麟腰背挺直,锋芒渐露。 宛如一把砺石下,即将出世的宝剑。 你这样的人,会甘心呆在泸水河那般的小村里? 平庸渡过一辈子? 反正你二伯我,这双眼,阅人无数。 自信不会看错你。 “哈哈哈,好吧,世道乱了,当个隐士也不错。” “老夫听说,你那个水泥很奇妙?怎么用的?” 沈麟一怔。 你不是一直在闭门读书么? 消息很灵通呀? 瞅瞅一旁含笑不语的沈忠儒,沈麟淡然道。 “哦,那玩意是小子碰巧弄出来的。” “如今正在实验呢。” “大约一斤水泥,搭配二斤河沙三斤碎石子。” “一比二比三,凝固之后,硬度不下于青石。” 在场的沈家嫡系旁系之人,不下百数。 这还是有资格,前来为沈忠孝送行的呢。 大伙儿一个个的,眼中精光大放。 水泥一出,还要烧什么砖呢? 沈忠信忽然笑道。 “第一次见面,二伯送你个大生意如何?” 沈麟心中警钟长鸣。 来了。 你这个老头子,坏得很。 是不是也打着跟沈仲儒一样的主意? “哦?二伯,我得提前说明,水泥还不够完善。” “烧制技术,也是小侄安身立命的本钱。” “所以,购买技术的话,就别提了。” 小爷先把话说死。 当着这么多族人的面儿,你总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吧? 落下个以大欺小,谋夺族人产业的恶名,可不好玩。 以后,谁还敢跟你本家来往? “哈哈哈!” 沈忠信手指着沈麟笑骂道。 “你个小猴子,你二伯还没那般不堪。” “本家大院要重修围墙,沈家集的水利渠道,都需要翻修。” “如果用你得水泥,量可不少。” “你不愿意卖技术,二伯不强求。” “那就按照你现在给村里的价格,一斤水泥一文钱供货?” “如何?” 单纯买水泥? 当然可以。 沈麟卖谁不是卖呢? 无非不过是再建水泥窑的事儿。 “至少二文钱一斤。村里用的算试验品,侄儿我是亏本的。” “两文钱一斤?”沈忠儒顿时不干了。 “你小子过分了啊,把本家当肥羊宰呢?” “市面上的青砖,一文钱能买十块,二十斤上下都。” “你的水泥混合沙石,不过才六斤罢了!” 账能这么算么? 那后世之人,怎么会大力推广水泥? 当然,砖瓦也是主要建材之一,同样少不了。 沈麟掰着手指道。 “三伯,你这就不懂了吧?” “青砖砌墙,要不要大量的糯米浆混合草木灰勾缝?” “这花费不下于青砖本来的成本了吧?” “再说坚固性,你的青砖墙能比得过我的水泥墙?” “如果说,你那是十年的工程的话。” “侄儿我的水泥墙,就是百年工程。” 沈麟现在的水泥质量,肯定不达标。 如何努力,也做不到百年工程的水准。 可牛皮还是要吹的。 做生意嘛,不都是这样? 反正,在场的所有人,也看不到百年之后不是? “三伯,你要是觉得成本太高。” “可以用水泥浆勾缝,或者再内外糊一层也行。” “反正比单纯的砖墙,要结实好几倍。” “不信?咱们可以做实验嘛!” 我家也在翻修院墙,你们倒是可以去看。 这一点,沈麟真没说谎。 沈忠信掐着一把稀稀疏疏的胡子,沉吟片刻道。 “二文钱一斤,太贵了。” “沈麟,二伯做个中,一文半,不能再高了。” “本家的用量,可不止几万斤!” 沈麟当然知道,沈家集的水泥用量很恐怖。 要不然,沈忠儒也不会厚着脸皮,来谋夺生产技术。 今儿沈忠信这般好说话。 反而让沈麟更加警惕。 这是一位老谋深算的人物啊。 你根本猜不到,他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至少表面上,你还挑不出他的错来。 “成,既然是本家,侄儿我就少赚点。” 买卖谈成,自然没必要久留。 沈麟带着梁自忠,骑马回村去了。 这边,沈忠儒悄悄问二哥。 “老二,你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咱们真要花几千两银子去买?” “这小子不识好歹,凭啥让他赚钱?” 沈忠信呵呵低笑道。 “真有那般简单就好了。” “亏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一点手段都不会用?” “他不卖技术,你就不会去偷学么?” 偷学? 沈忠儒一拍大腿。 唉,自己也真是被气糊涂了。 还得靠老二一语惊醒梦中人呀。 “对对对,那小子发家还不到半年,现在又养了百多号人。” “能有多少现银储备?” “只要三伯我要的量大,不愁他不招人。” “整个泸水河村上千百姓。” “我还不信了,人人都向着他。” 沈忠信点点头。 “这还不够,要多管齐下。” “水泥是个好东西呀,你也说,这种天气之下,一天就能坚若磬石。” “筑城,才是最大的需求!” “我们沈家有船队呢,澶州城要不要?” “雄州前线要不?其他地方呢?你就卖到五文钱一斤,人家眼都不带眨的!” “五千担的大船,十几二十艘跑一趟,几天一个来回。 “一年,上千万斤水泥都不愁卖!” “沈麟不扩大生产行么?” “瞅着现成的银子不赚?” 两兄弟一番密谋。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大生意来了 吴七故意伏低了身子,感受着耳畔的吹气如兰。 小丫头说的太好了。 他大笑着抱起陈无悔,旁若无人的原地转着圈子。 “丫头啊,借你吉言。” “来,香一个!” 陈无悔娇羞无限。 可也没有拒绝。 她飞快地在吴七右脸颊上亲了一口。 喜得这家伙更是开心不已。 跨上马背的沈忠信不屑地冷哼一声。 “毅儿,看到没?” “这就是暴发户的嘴脸。” “有点钱,就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了。” “喝酒狎妓,不知所谓!” 沈毅眼中,却闪过一丝艳羡。 老爹,过了啊! 那小姑娘,明明还是处子之身好吧? 小小年纪,哪有半点风尘之色? 没准儿,就是吴七的相好呢? 唉,死胖子活得真自在。 他家的长辈也从不管他,哪像咱? 陈梁的船队从县城回来。 足足拉了四船新麦子。 沈麟笑得合不拢嘴。 那两个老狐狸精明半辈子,还是被自己给坑了。 就目前的严峻局势,明年的夏粮,能不能收上来还两说呢。 自己这段时间。 可是拼命生产纸制品和棉织品。 几乎把安定积压的籽棉一扫而空。 还顺便弄回来八万担杂粮,近十万担精粮。 好家伙,铁城的储量居然超过了三十万担。 这下子,几年之内,都不担心粮食了。 一两二的新麦,很贵么? 不,比起明年有可能的欠收。 沈麟甚至愿意付出大笔银子去买。 再说了,他并没有花银子,只是以货易货呢。 沈家主脉现在库存的粮食,恐怕都远远赶不上自己了。 他们不是当初的黄家。 人家在黄角堡存粮也有三十万担。 但人家早就有养兵的打算。 沈忠信兄弟,一开始根本没打算屯粮。 家里的存粮,多半是地里的产出。 现在还在往外卖,简直就是两个老糊涂。 你赚那么多银子,有个屁用? 主脉地窖里的银冬瓜还少么? 千万别学着黄家人。 到头来,那些银冬瓜,全便宜了贼寇杨成良一伙。 这年代,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走在锻铁工坊里。 沈麟心疼地道。 “二叔,看把你给累的,休息几天吧!” 沈忠元呵呵笑道。 “没事,晚上早点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趁着放假之前,咱们得加紧把复合弩、步人具甲打造完成。” 精工复合弩只差二百多把了,倒是小事。 主要是沈麟又出幺蛾子了。 肩高五尺的良驹,已经有了一千二百匹。 重骑兵可以轮换了。 于是,原来的半身甲全部装备轻骑兵。 陈云甚至挑出了五百骑,也搞起了轻骑具甲。 就是马差一点点。 托着七十斤的具甲骑士跑。 也能冲刺个三四趟,还是很不错的。 原来的五百重骑更新换代。 沈麟决定用超过五十炼的精铁,打造步人甲和马铠。 就算四肢部位采用薄了一半的铁叶子。 这套人马具甲,也达到了一百斤的重量。 不过,比起大周和辽国的制式具甲,还是轻了三十多斤。 防护力更是甩出对方好几条街。 沈麟和陈风亲自试过了。 重骑兵堪堪也能冲刺五个来回。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他们还有二十斤的斩马重刀。 十斤左右的备用苗刀、复合弩和其他零碎呢。 如果是对战。 陈风的重骑。 足以碾压当初张峰奇,耗费巨资打造的澶州铁罐头。 可惜那位可敬的老人,已经战死沙场了。 他要是活着。 感念他老人家的提拔之恩。 沈麟并不介意送他十件八件的五十炼具装。 让他也高兴高兴。 虽说当初的澶州重骑,还有残部驻守落阳山。 可老总督不在了。 虎大龙后来,也没联系过吴七。 这份香火情自然就淡了。 跟着二叔跑腿的小四儿进来禀报道。 “大人,三叔说那位姓宋的东家,要跟咱们做一单大生意。” 姓宋的? 不就是八大走私商之首的宋新成么? 这个带着翡翠扳指的家伙,快过年了都不消停? 本大人正念叨你呢。 这些日子,交易量明显下滑不少。 咱们的库存有点多了。 虽说纸制品和棉织品不怕存放。 可沈麟是开门做生意的。 快进快出才是王道嘛。 沈麟越想越感兴趣,不禁笑问道。 “大生意?” “有多大?” 小四儿恭敬地道。 “他们打算在除夕之夜,送来三千匹战马。” “那时候,是水军防御最松懈的时间段。” “其中,肩高超过五尺的良驹。” “就有整整一千匹啊!” 什么? 一千匹宝马良驹? 沈麟和沈忠元、陈云几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辽人,这是要疯啊? 宝马良驹,不是管制极严么? 这么大的批量。 他们怎么弄出来? 又怎么敢弄出来? 陈云急忙提醒道。 “大人,除夕之夜,可不只是水军防卫松懈啊!” “咱们原计划的守城兵力,都得减一半儿呢!” “会不会有诈?” 这倒是个问题。 辽人都不过年么? 不对呀,他们汉化那么严重。 应该也会跟咱们一样过除夕吧? 沈麟沉吟片刻,忽然轻笑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怕他作甚?” “小四儿,宋新成想要交换什么?” 小四儿赶紧答道。 “书籍、高档宣纸和玻璃制品。” “棉织品不要了。” “说是要在年节期间送礼。” 果然如此。 他们也是很重视春节的。 不过,送出价值十几万银子的礼物? 这些走私商的手笔,真够够大的。 “答应他!” 沈麟果断的道。 “本官不管辽人会不会玩儿猫腻。” “正好送上山三千匹战马。” “这回又补上空缺了,还是一批更好的。” “何乐而不为呢?” 红娘子一双星目咕噜噜一转。 “万一辽人使诈呢?” 沈麟满不在乎地道。 “加强戒备就是了。” “练兵大半年,大伙儿都嗷嗷叫了吧?” “新年期间,开个利市也不错嘛!” “咱们是军城,可不忌讳新年见血的!” 一帮军官顿时激动了。 没错! 咱们就是吃这碗饭的。 打仗杀敌,还分时候么? 你老老实实交易,自然是皆大欢喜。 要想玩点儿猫腻? 呵呵! 铁军奉陪!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语成谶 白娘子回了陈家寨。 发现家里,已经变成大军营。 各村各寨的好汉子,汇聚了四千五百人。 前几天送回来的战马,也分下去了。 这些人带来了几百匹战马,加上陈家寨的 五千骑凑齐,都不用驽马上阵了。 各寨寨主和头领,哪见过如此众多的兵器甲胄? 一开始。 他们就被陈家寨的八百具甲骑兵,震撼得不要不要的。 陈家过江抢过一回辽人,带回来大量的生牛皮。 有了沈麟提供的十炼级精铁甲,皮甲用不上了。 于是,这些生牛皮全被制成了马甲。 防御抛射和远射的轻箭,肯定没问题。 对贫穷的山里马贼而言。 这就是梦寐以求的具甲骑兵啊。 皮甲也算! 白娘子带回的一千铁甲,全部分给各寨的精锐。 其他人只能先穿皮甲了。 辽人的精良骑弓、步弓人手一把。 五花八门朴刀、腰刀、弯刀。 甚至骑枪、虎枪、狼牙棒和铁骨朵。 都让大家爱不释手。 新扎的陈总舵主还承诺。 以后按照战功算,都有机会领取铁甲。 咱们有渠道。 只要钱够多,二十炼的好刀都能买回来。 一帮马匪不需要怎么训练。 他们原本就是刀口舔血的好汉。 大家一致决定,先下山干一票再说。 白娘子铁甲覆面,先跟着老爹跑一趟。 二叔陈天放留下守家,遗憾不已 在陈无暇心里,抢不抢不重要。 沈麟的孤儿计划,才是她最记挂的。 这条好消息,也让马匪们很感兴趣。 一个孤儿,就能换两套棉服一床十斤的被褥? 这可超过一两银子了。 谁没家人在忍饥受冻呢? 吃还能凑合一下。 寒冷的天儿,你总不能躲在屋里不出去吧? 不去找,哪来吃的? 所以,用孤儿换棉织品。 一下子大过了抢劫的欲望。 “轰隆隆!” 北邙山的马匪大军一到黄家堡,就惊掉了一地眼球。 姥姥! 这年代,山里的马匪。 比纵横北地的义军还阔绰? 亲自迎出城外的杨成良悄声对赵归一道。 “传闻陈家寨去过辽国抢劫。” “看来,传言不虚啊!” “这么多铁甲,我滴个乖乖?” “咱们抢了黄家堡和好几个县,也凑不齐这般多吧?” 赵归一狠狠地吐了口吐沫。 “驴球子的,当初黄家堡火并。” “三家寨主和黄家大公子被人阴了。” “咱老子看啊,多半是陈家人干的。” “听说陈天王跟死鬼卢阎王,一向不对付。” 两人都没打算嚷嚷这事儿。 反正,那三个寨子也衰落了。 这次集结的五千马匪,就把卢家、马家、杨家排除在外。 他们剩下那点人,守寨子都费劲,哪有本钱出来干买卖? 山里的火并并不鲜见。 谁是北邙山马贼的大掌盘子。 义军并不在乎。 杨成良只想借力打力而已。 放着这般彪悍的骑兵不用,那才脑子进水呢。 天下贼寇是一家嘛! 一帮人见面还是很亲热的。 没有冲突,彼此也说不上威胁,还能合伙干大事。 自然是相谈甚欢。 陈天王改叫陈总舵主了。 没有人知道沈麟的恶趣味。 不过老头很喜欢这个称呼。 天王,只代表他陈家,是自封的。 总舵主就是北邙山共主了,有利于团结嘛。 义军搜刮了四个县,如今很富裕。 各种美酒佳肴流水价地送上来。 陈天浩也不含糊。 大吃大喝之下,还不忘提条件。 “老杨啊,咱们冲锋陷阵没问题。” “你指哪儿,兄弟们就打哪!” “皱一下眉头,都不算好汉子!” “不过,你答应的驽马还得配!” 杨成良和赵归一对视一眼,点点头。 他俩领军这么长时间了。 深知养精蓄锐的骑兵,冲起来有多么恐怖。 给北邙山骑兵配上备马,只会提高战斗力。 以后,自家的精锐骑兵,就可以少些伤亡了。 就让老陈带人冲第一波好了。 反正他们装备更精良。 “没问题!老陈,你来的正好。” “明天,我们打算集结十万大军,渡过泸水河。” “争取在除夕前,一举拿下临漳和曲周。” “威逼真定、邢州府,拒敌于境外。” 陈天放也是知兵的。 他不得不佩服杨成良的计策。 按道理,往南边,攻打相州收获更大。 黄河平原更加富裕嘛。 可你一旦兵临黄河,那性质就变了。 万一,京城封丘那些大头巾,给吓着了咋办? 随便派个十万禁军过来。 呵呵,现在的义军还真打不过。 过泸水打临漳、曲周就不同了。 哪怕两个府城的班军,乡兵来援。 那也是软柿子。 义军还真不怕! 一帮人酒足饭饱,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天凌晨,人喊马嘶,十万大军一路汇合。 浩浩荡荡地往东而去。 骑兵跑得快。 不到中午,两部万余轻骑就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泸水河。 大伙儿抬眼一瞅,顿时喜上眉梢。 好家伙,宽不过三里的上游。 竟然来了好大一只船队。 “沈字旗?” 杨成良手搭凉棚,顿时大喝道。 “是安定沈家的货船。” “姥姥,看这个吃水深度,满载啊!” “兄弟们,赶紧去咱们的码头,上快船!” “拦截!” 大队骑兵乌泱泱的从西面而来。 已经把船队吓了个半死。 沈忠儒正在船舱里,喜滋滋地喝着小酒呢。 门帘一掀开,护卫头领沈重带着一身寒风就闯了进来。 没错,就是那个,曾经被沈麟欺负哭了的沈重。 “三叔,大事不好。” “贼寇骑兵!” “过万!” “当啷!” 琉璃酒杯失手跌落,在船板上摔得稀碎。 沈忠儒战战兢兢地打开舷窗。 他往西岸一望,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这么多?” “老天爷……这……该如何是好哇?” 沈重脑子反应还算快。 “三叔,靠东岸跑。” “贼寇的轻箭,射不着咱们。” “还……还有闯出去的机会。” 沈忠儒跺着脚尖叫道。 “那还不去……打信号!” “快呀!” 最先到达的北邙山马匪里,就数白娘子最激动。 沈家? 不就是,跟沈麟不对付的沈家主脉么? 没说的。 抢! 精铁面甲之后,一双星目煜煜生辉。 陈无暇挥舞着亮银色的九曲枪。 “所有人,准备!” “火箭!” “抛射!” 第一百八十三章 性命要紧 泸水河下游水流平缓,船速跑不太快。 沈忠儒想闯关,也只是干着急,不可能长翅膀飞起来。 河道这么宽,轻箭抛射,其实没多大威胁。 “咻咻咻!” 一大蓬火箭如流星坠落。 就连最靠近西岸的船只,都没射中一艘。 水面上啵啵啵的冒着白气和水花,宛若釜鼎汤沸。 白娘子当然知道射程不够,目的只是恐吓。 那些船队护卫不懂什么射程。 他们哪见过几千支火箭,密密麻麻穿空而来的恐怖场景? 一个个吓得手足酸软,胆战心惊。 船上的管事就更担心了。 有的人听过床弩和重型投石机的威力。 这么多贼寇布满了西岸,没准就拥有那种大杀器。 一艘大船,随便中几枚火油弹,就得完。 船上装的可都是书籍、、纸张、棉织品。 这些玩意全是易燃物,点着了还救得了? 大冬天的,咱们跳水也难以活命吧? “左转!” “左转!” “靠着东岸跑呀!” 管事慌了,船夫们更慌。 忙中出错,不少船就撞在一起了。 幸好速度不快,还没出现船毁人亡的惨剧。 整个船队越发难以逃脱。 沈忠儒站在舷窗前,跳着脚骂得口干舌燥,也无可奈何。 他可不敢去甲板上。 万一挨上一箭呢? 身娇肉贵的沈家三爷可受不了。 这时候,沈重面色大变地再次冲进来。 “三伯,不好了!” “贼寇也有船!” “好多!” 沈忠儒跑到前窗一瞅。 顿时瘫软如泥。 杨成良等人占了尉氏和马氏县。 这些靠河的村镇总是有些船的。 义军打算渡河东征,早就把西岸各处的船只集中到了清河镇。 大船没几艘。 渔船、舢板、乌篷、一两百担的快船,乌泱泱的一大片。 彻底封死了下游河面。 “靠……靠岸吧!” 沈忠儒无力挥挥手。 沈重大惊道:“三伯,不可呀!” “靠岸?” “那咱的船?满船的财货?” “这可是我们主脉,好几年的辛苦所得呀!” “怎么损失得起?” 沈忠儒老泪纵横,他心里比沈重还清楚。 可那又如何呢? 强闯? 人家不要你的船,就一通火箭齐射。 就足以把咱们烧个精光了。 看人家封锁河面的架势,二三百艘小船总有吧? 那就是好几千人啊。 咱们怎么打得过? 沈家船队有三十四艘大船,护卫才五百,还都是没打过仗的。 怎们跟穷凶极恶的贼匪抗衡? 你总不能指望,几百船夫也帮着打吧? 找死也不带这样的。 “发信号,所有船只靠东岸。” “人走,船、货留下!” 其他船只早就降了半帆,眼巴巴地等着三爷命令呢。 大伙儿都看到了下游密密麻麻的贼寇小船。 谁也不想冒着火箭烧船的风险去闯阵。 哪怕是船上的护卫,都没有拼死一搏的勇气。 大家每个月才拿多少钱粮? 命只有一条。 明知不可为却偏上虎山行? 脑子还正常么? 信号一下,所有大船呼啦啦转向,纷纷靠向东岸。 搞得贼寇大军都傻眼了。 吓唬吓唬就成功了? 船只靠岸,再想开动起来就难了。 帆船准备时间不少,很多人都懂这个道理。 杨成良喜出望外地喝道。 “传令咱们的船只,逼上去。” “没有反抗,不许烧船。” “迫降!” 西岸黄旗挥舞,传令兵纵马飞驰。 得到通知,贼寇们划着大小船只,百舸争流。 白娘子站在岸边轻笑道。 “沈家船队。” “完了!” “一群怕死的蠢货。” 陈天浩呵呵笑道。 “无暇,你想差了。” “不就是三十来条船么?” “沈家损失得起!” “他们呀,上赶着年前南下。” “这船上无非三样东西,粮食、棉花和沈家纸。” “大概都是今年的产出吧?” “大不了,白干一年罢了。” “还伤不着大名鼎鼎的安定沈家,哈哈哈!” 白娘子想想也是。 义军抢到船货,哪还有心情去追杀那些护卫、船夫啊? 抢劫是目的。 杀人不重要。 南下做生意的,谁身上还带着大笔的金银细软不成? 船队一靠岸。 沈忠儒乘坐的三千担大船里,竟然赶出五十匹战马来。 一帮重要人物全都跨上马背。 那些靠着双腿的,不等招呼,就哭掉喊娘地跑了。 沈重留恋万分地回首望了望。 大呼小叫的贼寇们越来越近了。 “三伯,下决定吧!” “还来得及!” “放放火而已。” “咱们这四十几个人,完全做得到。” 沈忠儒以袖掩面,涕泪交加。 “罢了罢了!” “还没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贼寇骑兵太多了。” “希望那些财货,能给咱们挣一条生路。” 可让沈家人失望的是。 杨成良早有布置。 都是打老了仗的人,走一步看三步。 这是老杨的一贯作风。 沈家船队还乱成一团的时候。 他就招呼几艘千担大船运兵了。 一次过去几百骑兵,足以对付沈家的乌合之众。 大家都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不过,唯一的差别就在于。 一方敢打敢拼。 一方更加在乎自家的小命而已。 “哒哒哒!” 踢声如雷,黑甲突现。 “三伯,小心了!” 沈重猛然间挥动鞭子,朝着沈忠儒的马屁股狠狠一抽。 一帮人顿时狼奔矢走,四散而逃。 沈忠儒吓得魂不附体,眼冒金星。 残存的理智告诉他。 一定要镇静。 千万别慌。 他死死地抓着马缰。 咱们的战马不错,一定可以平安逃脱。 同时,他也怒火直冒。 他娘的,贼寇不讲武德! 咱老子都把三十四艘船货完整的送给尔等了。 那是一点破坏都没敢哇。 难道,如此诚意还不够? 非要赶尽杀绝么? 江湖规矩呢? 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你们不懂么? 沈家护卫的战马不错。 可他们的骑术就尴尬了。 怎么能和马贼相比? 杨成良拍的铁甲追兵都是义军精锐中的精锐。 要不然,也没资格披上为数不多的黑铁甲不是? 第一波跪地祈降的。 就是那些靠着两条腿跑路的船夫、护卫了。 贼寇骑兵只是射翻了几个人。 大伙儿再也没有逃跑的勇气。 第一百八十四章 士别三日 沈忠儒倒是能跑。 贼寇看上了这五十匹战马。 一开始也不敢乱放箭。 死几个人无所谓。 伤了马,他们会心疼死。 一帮子贼骑挥舞着乱七八糟的兵器,怪叫着包围过来。 “嚯嚯……投降免死!” “再跑,就放箭。” “哈哈哈,咱老子保证,射人眼不射马腚眼。” 陆陆续续有沈家家丁勒马请降。 沈忠儒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终于,贼寇渐渐失去耐心。 前面出现了一个不小的镇子。 他们四五百骑兵,还不至于去攻击大几千人的集镇。 这么大的追击场面,足以让土围子里的那些乡勇警惕了。 “咻!” 一支利箭穿透了一名家丁的后背。 “啊……” 那倒霉蛋惨叫着坠下马去。 其他人吓坏了。 真射啊? 沈忠儒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唏律律!” 沈重急赤白脸的喝道。 “三伯,你快走啊!” “我……我们断后!” 沈忠儒老脸一阵抽搐,惨笑道。 “痴儿!” “人家逗咱们玩呢!” “哪里还跑得掉?” 当沈忠儒被带到西岸的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的船都被弄过来了。 唉! 船货全丢了。 人还没跑掉。 我沈老三,今儿咋这般倒霉呢? “哈哈哈!” 一位青髯大汉,骑着高大白马急速奔来。 “沈家三爷,你跑啥呀?” “故人见面,水酒也得喝一杯嘛!” 沈忠儒一时间目瞪口呆。 还别说,来的真是故人。 他见过好多次了。 老家伙哆哆嗦嗦地指着来人。 “杨成良,真……真是你呀!” 身边的贼寇骑兵喝道。 “老实点!” “见着安定王,还不跪下?” 安定王? 好大的口气? 果然,你杨成良心心念念的,还觊觎着咱们安定县啊! 杨成良却满面春风地跳下马来。 他一把扶住真要大礼参拜的沈忠儒。 “别呀,说了都是老朋友了嘛!” “兄弟们抬爱,给了安定王的尊号。” “当不得真的。” “走走走,去大帐里叙旧。” “三爷啊,你大可放心!” “杨某还不至于害你性命。” 有你这句话就成。 沈忠儒心里吊起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些。 妈蛋,造化弄人。 当初被自己呼来唤去的小小里长。 大半年不见。 竟然摇身一变称王了? 还他么带着十来万贼寇纵横? 命运之奇幻,不胜唏嘘哇! 沈重等小虾米,自然没有高规格招待的道理。 他们被贼寇们圈在河边,给了几口大锅,一些米粮柴禾。 除了死掉几个倒霉蛋之外。 上千护卫、船工,居然一个不拉的都被逮住了。 沈重心中悲叹不已。 就是一千只兔子,也没这么快被抓住吧? 难怪当初沈麟看不起自己训练的乡兵。 说是一帮乌合之众。 他接手之后,还得费一番功夫打散了重训。 难道,咱们主脉真的练不出好兵来? 这五百人,可是自己亲手训练的精锐家丁。 面对三四百贼寇骑兵。 哪怕最终战败呢? 也不至于一触即溃吧? 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这家伙一时间傻傻出神,魂飞天外。 彻底魔怔了。 沈忠儒受到的待遇,就要好的多。 他被杨成良携手带进中军大帐。 中间的炭火盆烧得正旺,温暖如春。 一进门,就让人寒气尽去,舒服得不行。 杨成良打算以快打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下临漳县。 不过,既然碰到沈忠儒,也说不上耽搁。 后面的八九万步卒还没跟上来呢。 骑兵渡河,就得折腾一中午。 杨成良有的是时间,陪着老乡好好唠唠。 各位领军主将纷纷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有小兵递上滚烫的茶水。 还没过泸水呢。 义军不损一兵一卒,就缴获了一支大船队。 这开门红,打的漂亮! 众将兴致都很高,操着各地口音,叽里哇啦嚷嚷一片。 杨成良指着一位豹眼环须的壮汉介绍道。 “这是我家二哥,赵归一,尊号归一王,有万夫不当之勇。” “二哥,没想到抢了个故人,这就是安定沈家三爷沈忠儒了!” 赵归一喜形于色,还故意开着玩笑。 “哟?沈家三爷啊?” “成良啊,你不会把到嘴的肥肉,再给吐出去吧?” 沈忠儒倒是有点小期待。 他恨不得这帮天杀的贼匪犯蠢,就把自己和财货当个屁。 大手一挥,给放了呢? 可杨成良是那般没脑子的蠢货么? 他乐呵呵地道。 “故人是故人!” “买卖是买卖!” “一码归一码的,咋能混为一谈呢?” “哟?对了,这里还有你的本家呢。” “都是咱们义军中得力的小将哦。” “那谁?” “沈铁山、沈铁柱,还不过来拜见你家三伯?” “陆大江,你小子躲躲闪闪干哈?” “你以为?今天的你,还是泸水河村那个小混球么?” “出来见见人!” “妈的,都领兵三千了,你不知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沈忠儒别说刮目了。 他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 这三位狼行虎步的铁甲小将。 竟然是半年前祸害乡里的地痞?小混混? 老天爷,这世道咋的了? 咱沈家花费多大的代价? 那些家丁也没少训练,投入的钱财海了去了。 可怎么找不出这般三个人来? 特别是为首的陆大江。 个子不高,却透露着一股狠厉狡诈。 看起来,比自家的宝贝侄儿沈毅,更像一位战场骁将。 同样是领兵三千。 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陆大江跟沈忠儒不熟。 往日高高在上的沈家集三爷。 哪里看得上他这样出身低微的小混混? 他只是表情淡漠的拱拱手,一言不发。 沈铁柱和沈铁山算是沈家的旁系子弟。 从贼造反了,也抹掉那个“沈”字。 二人尴尬地上前单膝跪倒,依足了礼仪。 “侄儿参加三伯!” 沈忠儒心中五味具杂。 他扶起这两个,往日看走眼的“沈家千里马”。 “快起来。” “你们去落阳山服苦役,一场贼……阿不,一场混乱……” “一下子就失去了消息!” “活着就好哇!” “前些日子,老夫还去过泸水河村呢!” “那地方,如今叫泸水铁城啦!” “铁柱,你爹是沈忠福吧?” “咱俩见过面,还念叨你呢!” “他呀,老多啦!” 第一百八十五章 骇人消息 大帐中,好几个来自安定县的将领沉默了。 某些人甚至背过身去,偷偷擦拭着眼角。 从贼了又如何? 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谁家里没有父母亲人? 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陆大江一反常态,惊奇地问道。 “什么?咱泸水河村,啥时候变成铁城了?” “有没有搞错?” 义军不是全无作为。 他们要查探安定县的情况。 抄近路,沿着泸水河西岸往上走,既安全又隐蔽。 要么,就得过夹山县,或者忠县绕路了。 杨成良现在的手,还伸不了太长。 义军改变了战略方向。 安定,早晚得去,只不是现在。 沈麟为了训练骑兵。 一放出去就是四个百户部。 每天轮流好几回。 昼夜不停,周边十里之内。 都是泸水铁城的监察范围。 这么些日子,义军撒出去不下二十个精锐骑兵。 每次都是泥牛入海,一个都没有回来。 搞得杨成良都心痛了。 他隐隐觉得,隔着诺大的荒草滩。 老家,恐怕变天了。 他一开始认为,多半是特立独行的梁家人下山了。 作为练武多年的人。 梁家神射的大名,地头蛇杨成良怎会不知道? 他当年还去过邙山村呢。 自己的侦骑跟梁家比骑射,多半不够看。 邙山村穷啊,难道他们看上侦骑的战马了? 完全有可能。 暂时招惹不了,那就放一边吧。 所以,泸水铁城的巨变,对义军来说。 还是一团迷雾呢。 陆大江的问题,也是好些个安定系将领的疑惑。 大家都齐刷刷盯着沈忠儒。 沈忠儒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啥?你们不知道?” “哎哟,咱家那个不争气的侄子,叫沈麟的。” “不是买了老杨……哦哦,安定王你的老宅子么?” “这家伙后来大炼精铁,还有水泥。” “他被已故的澶州总督张峰奇看中。” “封了个千户官,自筹资金筑城练兵。” “泸水,江北、东山三个里的地盘儿都归了他。” “这家伙,大半年里折腾了好大的事业。” “听说都拥兵三千,战马粮秣无数了!” 老家伙可没安好心。 他突然觉得,自己前途也没那么灰暗了。 你们去打什么曲周啊? 顺着泸水河北上,很远么? 去抢沈麟那个小王八蛋啊! 他有钱有粮还有大批精铁武器。 不比我这三十几艘船的书籍、纸张、棉织品更好? 吃柿子,你们也不能尽朝着软和的下手呀! 至于贼寇会不会攻打安定县城,威胁沈家集。 沈忠儒不懂打仗,但是安定他熟! 贼寇要是被沈麟拖住一天半天。 足够协防的水军,封锁泸水河了。 水军战船可不是咱这些运输船。 人家投石机、床弩、火油弹多的是。 你敢射一轮火箭试试? 更多的大家伙当头砸来,就问你怕不怕? 自家老二好歹训练了两万七八千乡勇、班军。 再不经打,协防水军守住东岸不难吧? 再坚持几天,就不信澶州的大军不来支援。 他们走水路运兵,也慢不到哪里去。 安定县号称北方明珠。 有名的财税重地,新任总督庄子才舍得放弃才怪呢。 他不敢打辽人,还不敢打你们这些贼寇么? 帐篷里的义军将领都有些吃惊。 特别是来自泸水村的几个人更是大张着嘴。 能塞进去一个个大鸭蛋。 感情不止咱们在进步啊。 咱们虽说带着一千甚至几千兵。 可还是没法跟沈麟那小子比呢。 他都有了一座军城了,带的还是经制军队。 杨成良恍然大悟。 姥姥,完全搞错了。 不是梁家人下山了。 而是沈麟把三个里十二个村的百姓转成军户。 梁家的那些神射手还不全归了他? 不明不白的,就折了二十多个哨骑精锐。 原来,本王跟这个小老乡,已经隔空交手了。 “老沈,把你那个侄子的情况,详细说一说!” 见杨成良的兴趣大增。 沈忠儒有了种东方不亮西方亮的扭曲快感。 他不但知无不言言无尽,还添油加醋,夸大了不少。 他说沈麟的三千军,全是骑兵,配备二十炼精铁甲和武器。 见众贼寇不信。 沈忠儒赌咒发誓说绝无虚言。 “张峰奇的重骑,有一批重刀,很厉害是吧?” “那就是找沈麟定制的,只交付了六百把。” “张峰奇一死,那小子就把剩下的重刀装备了自家军队。” 义军很关心大本营的情况。 当初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批忠诚的坐探。 随着这些人不断归来。 当初那场大战,燕胜北和总督张峰奇双双战死或亡故。 十万饥民大军全军覆没。 当然,张峰奇的重骑也被打残了。 这些消息,在义军高层中,不是秘密。 甚至有逃出战场的残兵,描述过那种五尺重刀的恐怖。 刀光一闪,人马俱碎。 无可匹敌! 赵归一赶紧问道。 “那沈麟,扣下了张峰奇多少重刀?” 沈家主脉对于官面上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沈忠儒脱口而出道。 “张峰奇定制了三千把,庄子才后来追加了两千。” “实际只交付了六百。” “我那侄儿以缺乏高品位矿石、张总督遗命为由。” “硬是扣下了四千四百把!” 大帐中一片哗然。 六百把重刀在手的重骑兵,已经所向披靡了。 还他么有四千四百把在泸水上游? 那会……恐怖到何种程度? 精明的陆大江嘿嘿冷笑道。 “三爷,你在说谎!” “使用重刀?没有好马怎么行?” “沈麟发迹不过大半年,他上哪儿去弄那么多宝马良驹?” 沈忠儒顿时叫起来撞天屈。 “哎哟,我没说那小子建立了重骑兵好吧?” “你们起事那会儿,他就开始在安定骡马市搜购战马了。” “用不了重刀,他不会熔了打造普通兵刃甲胄?” “那可是八万多斤二十炼铁啊!” “他自己还会炼铁,又存了多少?” “就算五六十斤一套的步人甲,三斤多的朴刀、枪头。” “大半年下来,也足够他装备两三千人了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怒目而视 这时候,陈天浩带着一身铁甲的白娘子走进大帐。 两人带着部下都等大半天了。 结果,这帮人还聚一堆儿,在喝茶聊天? “哎哎哎,我说老杨、老赵,打仗不讲究兵贵神速么?” “咱们现在有船,还磨叽啥?” “总不能为了一批意外之财,就裹足不前了吧?” 杨成良笑哈哈地相请。 “来来来,快坐!” “你这老家伙,真是个急性子。” “这回攻城略地,咱们不搞奇袭。” “要打就堂堂正正的打。” “你以为咱们最近闲着呢?” “步卒大队为何行进那么慢?” “他们带着大批投石机和床弩、盾车呢。” 这下子,陈天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不是他狮子大张口,从杨成良手里要走五千匹驽马。 没准儿那些重装备,还能走得快一些。 不过是两个县而已。 真有大批投石机、床弩。 堂堂正正的打攻城战,确实能少死好多人。 白娘子更明白杨成良的深谋远虑。 这家伙一路啥也不管,直接率重兵包围临漳县城。 其他各镇各里的乡兵,还不得乱哄哄地跑来救援? 一万大几千义军骑兵是干什么的? 当然张网已待了。 杨成良的计策,对上城高墙厚,人口众多的府城、澶州军城。 未必管用。 但是对付各地县城,则高明至极。 “来来来,介绍一下,老陈,这位是安定沈三爷。” “老沈啊,这位是陈总舵主,骑战无双。” 杨成良的介绍,隐瞒了不少信息。 他没说陈天浩,就是北邙山赫赫有名的陈天王。 因为,他打算放沈忠儒走。 底下的陆大江忽然抱拳道。 “安定王,此战后,还请允许末将率军万人。” “拔了沈麟这颗钉子。” 杨成良面露惊奇。 没想到,一贯稳重的陆大江。 今儿倒成了急先锋了。 “哦?为何如此着急?” 陆大江道。 “归一王,安定王!” “我们虽然有了黄家堡这个炼铁基地。” “但是也不能批量出产十炼铁。” “二十炼铁更是奢望。” “如果夺了泸水铁城。” “咱们义军就补全了最后一块短板。” “一南一东,两座坚城在手,背靠北邙山。” “退可守,进可攻,根基成矣!” 白娘子面甲后的一双凤目,煞气陡涨。 她握紧了手中的百炼苗刀,差点就出鞘了。 混蛋,你个地痞出身的家伙。 也敢图谋姑奶奶未来的家? 找死! 陈天放轻咳一声,微不可查地摇摇头。 大闺女啊,你一向娴静沉稳。 怎么一涉及到那小王八蛋的利益。 你就跟下山的母老虎一般,择人而噬呢? 这可是中军帐,怎能轻易展露敌意? 你才是找死呢! 父女俩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彻底安静了。 没关系,咱们现在也算义军高层。 有点风吹草动,总瞒不住咱们吧? 赵归一笑道:“大江啊,一万把人,你就想攻打一座新城?” “泸水河上游,不是道路不靖么?” “攻城器械过不去,够呛!” 陆大江拍着胸脯保证。 “归一王,泸水铁城好歹有三千兵,装备也不错。” “就算是新兵蛋子,守城战也不可轻辱。” “五则围之、十则攻之的道理。” “末将还是明白的。” “不过,末将有智取之法!” 杨成良摆摆手,笑道。 “你小子的计策,本王大致能猜出来。” “不过,本王也有些当初留下些布置。” “两相结合,应该能拿下咱们的老家。” “无论如何,先攻下临漳和曲周二县再说!” “老沈啊,本王要是把书籍和三十五艘船都还给你。” “你能帮咱们义军做一件事么?” 沈忠儒原本喜忧参半,惴惴不安。 喜得是,自己夸大其词得到描述,终于让这帮贼寇动了心。 沈麟那个小王八蛋。 末日快到了。 他担忧的是,这帮大贼头竟然当着外人谈论军机? 那自己还走得掉? 什么? 还我船? 书籍也不要? 那可是三万担的精品新书啊! 你们知不知道那些书的真正价值? 不管了,老家伙顿时惊喜莫名。 差点就给杨成良跪下了。 “安定王,您……您要放我走?” 杨成良假惺惺地笑道。 “当然!” “要不是那些纸张和棉衣、棉裤、棉被是我们急需的。” “本王全还给又如何?” “甜不甜,故乡水。” “清不清,家乡人嘛!” 好人呐! 贼寇之中,也有忠义之辈呀! 近十万担货物。 就就那些白菜价换来的书籍最值钱了。 转身一卖,说不定,自己这趟还有盈余呢。 沈忠儒喜极而涕。 “谢谢安定王,谢谢归一王的大仁大义。” “不知道,沈某能为义军做些什么?” 杨成良侧头看看并排而坐的赵归一。 两人默契地点点头。 老杨似笑非笑地道。 “我们义军不缺钱,银子多的是。” “可那些疙瘩不能吃不能穿,太多了就毫无用处。” “所以,本王打算按照市价跟你购买药材和粮食。” “马匹、兵器、盐巴什么的也行。” “当然,你也可以带着船,还有那三万担书籍一去不回。” 沈忠儒还真有这想法。 逃脱尔等的魔掌,天大地大,哪里不能去? 可他忽然看到杨成良眼中的冷光。 心里顿时打了个突。 娘的,这是一帮天杀星,狠人呐! 万一这家伙派出刺客,追杀老夫咋办? 难道? 就靠沈重那帮烂蒜保护? 刚才逃跑的时候,他们弓马俱在。 谁他么敢回身射一箭了? 不行! 必须把这种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杨成良要跟老夫做生意? 还是市价交易? 助贼? 开什么玩笑? 我沈忠儒不干,人家就找不到别的商人了? 只不过是付出的钱多钱少而已。 想到这里,老家伙顿时坦然了。 他抱拳慨然道。 “敢不从命?” “哈哈哈!” 义军大帐中爆发出了一片欢笑。 还是安定王厉害。 用一堆擦屁股都嫌硬的破书,换来一位大商人之助。 好买卖! 乱世,银子哪有急需的物资实用? 如今有了老巢,有的是地方存放。 第五十四章 应对 没几天,三叔沈忠和出面跟本家交涉。 他回来还红光满面的。 “麟哥儿,本家的手笔好大呀,第一单就是百万斤的量。” 沈麟不以为然。 这个时代,以斤为单位去衡量基础建材。 看着吓人而已。 百万斤才多少? 五百吨而已。 “定金呢?可还干脆?” 沈忠和从马车底下掏出个铁箱子。 还挺费力的。 “三成定金,四百五十两银子,付的很爽快。” 梁自忠提醒道:“麟哥儿,咱们两个水泥窑加起来。” “平均才日产万斤多些,这交货期岂不是超过三个月?” 沈忠和才想起这一茬。 顿时高兴的心情去了一半儿。 “哎哎,咱们不是在搭建?另外六个三万斤级的大窑么?” “所以,我承诺沈忠儒,一个月交货。” 一个月? 沈麟瞬间就有了入套的感觉。 这是逼着我全力生产水泥? “等等?三叔,让你打听的籽棉价格如何了?” 沈忠和原本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库房还存着三千担呢,足够生产好久了。 “哦哦,又涨了一文钱,五文高价呀,老百姓怎么买得起?” 这不是买得起买不起的问题。 等这批布织完,沈麟就得考虑暂时停工的问题了。 本家有十几万亩棉田。 籽棉涨价。 多半跟沈忠儒脱不了关系。 囤积居奇? 棉花还能下崽儿不成? 如今籽棉五文一斤。 那些单锭织布机作坊,已经没有利润了。 要是破产一批。 到头来,我沈麟不买。 棉花就会滞销,到底谁吃亏,谁笑到最后?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麟哥儿,水泥烧制耗工不多,可粉粹材料和水泥块。” “这玩意很麻烦呀!” 沈麟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测。 本家如此上赶着逼我停了织布作坊,去全力生产水泥。 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招工? 逼迫我大肆招工。 然后,在雇工中安插人手? 呵呵,你们太小看高级技工的本事了。 沈麟语气轻松地道。 “没事儿,再建两座水塔,咱们直接动用水力重锤。” 不,我为什么不能弄出原始的粉粹机呢? 直接用水力带动好了。 作坊里,已经开始用熟铁浇筑齿轮了。 机械作业,才是大工业的王道啊! 逼迫我搞劳动密集型? 我偏不! 当然,采石场那边不得不多招些人。 反正不进沈家后院,也影响不到什么。 邙山村下来的青壮,就有懂木工的。 所以,沈麟也不用去麻烦沈忠贵。 老人家现在,正忙着给各村打造水车呢。 “来来来,你们看看这个图纸。” “水塔通过管道,提供两丈高度的水力。” “然后,冲击这六片铁皮扇叶!” 沈麟召集二叔等人道。 “最后是关键。” “通过大小齿轮,皮带……带动三台,这个铁制的粉粹机。” “我估计,两座水塔,六台粉粹机,一天打磨碎石或者水泥块。” “应该足够了。” 众人恍然,这还不是水车原理么? 只不过从木头换成了大块的熟铁配件。 当然,主结构还是木制的。 行不行? 大伙儿不懂。 但大家相信沈麟的技术。 他已经创造了太多令人膛目结舌的奇迹了。 半个月后,沈麟的新发明投入使用。 六座新水泥窑也建成投产。 后院还是这些信得过的雇工。 可生产效率却足足提升了十倍不止。 主家一下子收到了二十万斤水泥。 过了五天,又送去三十万斤。 这下,沈忠儒有点麻爪了。 看来,这小子一个月完成订单,没问题呀。 他当然知道沈麟扩建了水泥窑,那大烟囱整天冒着烟。 太醒目了。 可自己安排的人,却一天到晚呆在采石场和炭窑里干苦工。 进不了沈家后院。 你就算弄明白了所有原料,也不知道怎么烧制水泥不是? “不行,得来点狠的!” 沈忠儒原本打算派一批强悍的家丁,趁着夜晚潜进去。 最后被老二给劝住了。 “你不是说,他招募的那帮护卫,都是山里的猎户么?” “这些人箭法精准,可不好惹。” “万一抓住几个俘虏,往县衙一送。” “咱们本家,还要不要脸了?” 一计不成,那就换一个。 这天中午,负责运输的沈忠和,满头大汗的跑来禀报。 “麟哥儿,出大事了!” “采石场……采石场那边闹罢工了!” 沈麟心道,果然来了。 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更好的招数呢。 现在农闲季节,村民可没啥赚钱的门路。 采石场开到一天三十文的工钱,再累能比得过种田挖地? 一个月九百文,是净收入。 你种田能拿到这么多? “走,一起去看看!” 沈麟骑上枣红马,梁自忠叫了三十个护卫。 大家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呼啦啦就往村北的矿山冲去。 “等等我!” 红娘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吱遛一下窜上了牛车。 这里分成好几个采石场。 大块的石灰石、石膏凿出来之后,会在山谷里大致粉粹。 然后装车运回沈家工坊,再进一步磨成石粉。 所以,碎石场今天聚集的人最多。 一百多汉子围着中间的沈大柱吵吵嚷嚷。 大柱是这边的管事。 他气得不行,却依然按捺着火气调解。 “你们一个个的,有点良心不?” “农闲时间没事干,麟哥儿个你们赚钱的机会,都不珍惜了?” “干一个月,就可以赚回一担麦子。” “这种好事儿,你们上哪里去找?”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啦!” “难道,你家的婆娘娃娃,到了冬天,还继续去挖野菜么?” 沈大柱面前,站着三个粗壮汉子。 沈麟一瞧,顿时乐了。 泸水河村并非姓沈的一家独大。 还有周、李、王三个小家族,合起来,也足以和沈家抗衡。 这三个家伙,就是周、李、王三家的族长。 一样是土里刨食的,今儿胆子挺大啊。 “干啥?都干啥呢?” 沈麟在一帮护卫簇拥下,分开众人走了进去。 “不好好干活,你们自己带着族人回去好了。” 沈麟才不惯这臭毛病。 学什么不好,学后世那些吃饱了撑着的人闹罢工? 你们有这个穷横的本钱么? “昂山村、桑田村有的是人想干!” “本里长不缺劳力!”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作风不同 杨成良的计策很简单,也很有效。 七八万贼寇步军,距离临漳县城还有好几里。 县令和县尉已经慌了神。 他们着急忙慌地把原本就不多的骑兵撒了出去。 到处求援喊救命。 这帮蠢货不但强令各乡镇零零散散的乡兵。 必须在规定时间里,协防县城。 还朝着周边的忠县、夹山、曲周,甚至真定府派遣信使。 难道,诺大的县城,就没一个明眼人么? 贼寇的大队步卒都出现了。 骑兵呢? 人家可是靠着马贼起家的啊! 你把底下乡镇的兵力抽调一空? 那些百姓就不管了? 真顾不上了。 当官的,总习惯于抓大放小。 县城不丢,管帽子就在。 这年代,谁还去计较被贼寇屠空了几个乡、里,几个镇? 那些在地图上仔细瞅,都未必找得到的地方。 上官谁会在乎?顶多在茶余饭后叹息一声—— 哀民生之多艰矣! 得到命令的马贼分成两部分,屏蔽了各处路口要道。 当然,他们对通过的信使,却只准出不准入。 北邙山五千马贼,负责的就是北面和东面。 这两个方向,有成山、青泥洼、平坝三个镇。 不出意料,底下的乡、里哪敢违背县城的命令? 一层层抽调。 各村、里,留个百十人保护或者疏散百姓。 绝大多数人都调入镇子里。 镇长和巡检也很聪明,自己用熟了的千把号乡兵留守。 集合起这些下层的泥腿子,赶紧往县城跑。 红枫岗, 一眼望不到边的枫树,火红如血。 在寒冬腊月中,有皑皑白雪的层托,呼啸北风的摧残。 今天,这里的每一片枫叶,都将变得更加红艳夺目。 因为,可能有鲜血飞溅,层林尽染。 东北方向的乡兵渐渐汇聚在一起。 经过红枫岗的时候,已经过四千人了。 “咻!” 枫林中一声鸣镝。 “踏踏踏!” 五千马贼呐喊着冲了出来。 “二百步,抛射!” 白娘子的声音在战场回荡。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白羽覆盖而来。 跑了三十多里路,饥困疲惫的乡兵大队伍。 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傻了。 一个个如鹌鹑儿一般,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领队的巡检在马背上高喊。 “举盾,举盾!” “防备箭矢!” “别傻啦!” “噗噗噗!” “啊啊啊啊!” 不时有人中箭倒地,哀呼遍野。 马贼大军没有按照正常方式再射几轮。 也没有趁机突进掩杀。 而是在白娘子、陈天浩带领下,组成两个大大的锋矢阵型。 很快,雪原上就行形成了包围圈。 并没遭受太大打击的乡兵,刚刚反应过来时。 已经逃无可逃了。 “弃械投降!” “义军不杀俘虏!” 没有人敢反抗同等数量,甚至还多出不少的骑兵。 你跑不过人家,还撞不过。 大周军队,就没多少以步御骑,野战胜之的先例。 别说乡兵了。 朝廷正规军都够呛。 威胁足够强大,投降就顺理成章。 于是,这帮乡兵又被马贼押着往回走。 三个镇子被轻松拿下。 不是没有镇长想拼死抵抗一把。 但是,白娘子的政策很有效。 她只是派降兵跑到围墙之外一通宣讲。 百姓家中的资财分文不取。 富豪,商贾,官员家中浮财,只取三分之二。 余下的田亩、矿场分文不动。 并信誓旦旦地保证,绝不乱杀一人。 那意思是,咱们捞一笔就走的。 没打算长期占领。 这条件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只要不动产没有损失,不死人,多少钱都能赚回来不是? 正在那些富户、小官儿彷徨不定的时候。 一批伤兵和尸体又被抬上来。 就一轮远距离轻箭抛射。 死掉的倒霉蛋不过三四十个,受伤的到有二百多。 马匪仁义啊! 不但包扎了伤口。 还通知家人前来认领。 死者,给二十两银子的抚恤,伤者减半。 这条件,已经等同大周军队的标准了。 腐败的军队,还不能完全兑现。 这下子,守护镇子的乡兵再无战心。 清算浮财、粮食等物资持续到天黑。 马贼。 这时候已经被人称之为义军了。 至少陈家人率领的人马,保证了秋毫无犯。 收获太大了。 他们已经满足的不行。 曲周好歹是水陆皆通的中等县。 三个镇、算上下面的乡里,好几万人口呢。 乡兵肯定是要跟着大部队走的。 家人愿意跟着去的,发十两银子或者粮食的安家费。 镇子里愿意去的不多。 可底层的老百姓穷啊。 有的人已经快断顿了。 正到处挖野菜,打猎充饥呢。 这只义军不滥杀。 听说还在三个镇子里抄出十几万两银子? 粮食物资都堆成山了? 去,当然要跟着去吃大户了。 反正咱们烂命一条,怕啥? 第二天一早,当北邙山马贼出发的时候。 又多了四千步兵和一万多家眷。 原本不止这点青壮乡勇的。 后来白娘子看不上一部分镇子里的老爷兵和一些油滑之徒。 总共清退了一千好几。 物资更是拉了两千多牛车、马车。 浩浩荡荡地直奔县城。 曲周已经打下来了。 没有援兵,义军的重武器又多。 老旧的城墙,不多时就轰破了好大一段缺口。 贼寇一拥而入,大肆杀戮。 杨成良的大部队,原本就是以土匪、地痞为核心的。 虽说他一直在努力改变。 可收效不大! 哪有白娘子父女率领的这帮马贼好管束? 江湖人原本就讲一个义子,轻易不得对老幼下手。 就算有人管不住裤腰带。 监视的人多了,至少暂时,也不敢造次。 白娘子和陈天浩带着一千马贼从北门进城。 其他人都留在城外扎营了。 城里到处是烧杀劫掠后留下的残垣断壁。 惨不忍睹。 “救命啊!” 一个女子衣衫凌乱,赤足踩着血色残雪惊恐地往外跑。 几个贼兵狞笑着从低矮的房屋里追出来。 “咻!” 白娘子射出一支轻箭。 正好扎在一个家伙的头盔上。 吓得这家伙一屁股坐在地上。 “杀人啦!” “北邙山的马贼……杀……杀人啦!” 其他几人也尖叫起来。 “谁?” “驴球子的,谁敢杀咱老子的部下?” 大道上冲来一彪歪歪扭扭的骑兵。 带头的,正是陆大江。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冲突爆发 这百十号骑兵盔甲散乱 不少人还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马背上横放着哭哭啼啼的年轻女子。 白娘子厉声喝道。 “陆大江,安定王可是说了。” “攻下临漳,不得多造杀戮,不可肆意劫掠。” “你们,简直玷污了义军这两个字!” 陆大江打马上前。 “哈哈哈!” “我当是谁?” “原来是个雌儿呢!” “老子的人马干什么?你管得着?” “陈总舵主,你的人,手也伸得太长了些吧?” “你就不管管?” 陈天浩掀开面甲,白眉一皱,语气极其冷淡。 “她说得对!” “老夫为何要管?” 陆大江骄狂地狞笑道。 “兄弟们,吹号!” “咱老子就想看看。” “传闻的北邙山马贼,到底有多厉害?” 呜呜呜的牛角号凄厉响起。 不时有衣衫不整的贼寇拎着刀枪。 骂骂咧咧地往街上集合。 陆大江觉得自己的腰杆子更硬了。 城中义军七八万,你陈家马贼才多少人? 这家伙轻佻地笑道。 “传闻陈家女美貌无双,不知是不是真的?” “喂喂,那雌儿,把面甲掀开!” “给陆大爷笑一个?” 白娘子一提马缰,战马疾冲而出。 陆大江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被白娘子打落马下。 “就这种货色?” “你狂个啥?” “姑奶奶要拔刀。” “你九条命都保不住!” 贼寇骑兵和步兵吓得步步后退。 陈家这边的马贼骑兵,却排着整齐的骑墙步步进逼。 陆大江吓坏了。 也摔惨了。 他万万没想到。 对方就一个照面,自己都顶不住。 这要是战场上,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惊恐地以手撑地,不停往后挪。 “你们是死人啊?” “护驾,护驾!” …… “哈哈哈哈!” 白娘子一伙人忍不住捧腹大笑。 真是狗肉上不得席面。 话本看多了吧? 还护驾呢? 你以为,你是皇帝啊? 陆大江终于再次爬上马背。 他的尖利嗓音,就像太监一般。 “愣着干啥呢?” “杀过去啊!” 手下人愣住了。 老大,你是不是疯了? 对峙威慑一下可以。 你真要开打? 这可是内讧! 谁也讨不得好。 这时候,一票高头大马从县衙方向奔来。 路边的贼寇一看黄旗,赶紧纷纷往两边避让。 赵归一脸怒气地冲过来。 “谁?” “谁他们胡乱吹响集结号的?” 所有人都一齐看向陆大江。 赵归一狠狠地一鞭子抽过去。 “你小子疯了?” “还是吃饱了撑得慌?” 陆大江不避不让,生受了一鞭子,他梗着脖子道。 “归一王,不是我们挑事。” “是她!” “陈总舵主的闺女打了我们的兵。” “她……她还打了末将。” “我们义军,啥时候轮到北邙山的马贼管了?” 赵归一是个粗豪性子,当即豹眼一翻。 “老陈,你的人,过了啊!” 陈天浩冷哼道。 “老赵,你就不问问他们,为何挨打么?” 他指着还趴在雪地上哀哀哭泣的赤足少女。 以及那些马背上横放的女人。 “老赵,你自己看看!” “落霞山兵败才两个来月。” “燕王尸骨未寒。” “朝廷三千重骑,就杀得十万人尸横遍野呐!” “你等,才取了几个县城?啊?” “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就开始掳掠良家女子,不听号令,开始享受了?” “竖子,不足与谋!” “啪!” 街道另一头,传来鼓掌声。 杨成良拍着手,骑着大白马缓缓而来。 “陆大江,不听号令,无端杀戮、劫掠,罪不可恕!” “执法队!” “剥去衣甲,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尊安定王令!” 十几条彪形大汉扑过来,把陆大江拖下马。 按在雪地上,扯开裤子,就噼噼啪啪地打起来。 “啊啊啊啊……” 陆大江根本没想到。 杨成良竟然不顾老乡情谊。 也不管赵归一的面子。 当着大街上几万双眼睛,竟然打自己的光屁股? “三弟……” 赵归一有求情之意。 杨成良朝他施了个眼神,朗声说道。 “兄弟们,陈总舵主说的有道理啊!” “我们扯旗造反,为的是啥?” “不就图自己的妻儿老小,有饭吃有衣穿,不受人欺凌么?” “进城前,本王三令五申强调了。” “只抄大户、劣绅和狗官。” “这些老百姓,跟咱们有啥两样?” “你们今天去家,杀人放火抢女人!” “就算把人家的男丁挟裹进义军,又咋样?” “你就不担心人家,在背后给你一刀,射你冷箭么?” “统统解散,掩埋尸体,清理战场!” 众兵丁哄然而散。 也不知道有几个人,听懂了杨成良的告诫。 赵归一闹了个大红脸,觉得很没面子。 “三弟,你说的有点道理!” “可咱们这支兵,成分复杂,慢慢来嘛!” “将领的颜面,还是要维护的。” 杨成良叹道。 “二哥,积习难改啊!” “重病不下猛药,哪成呢?” “我刚刚出城去巡视了。” “老陈他们只是搜刮了几千兵,一万多百姓。” “人人几乎都是自愿的,营里规整有秩序。” “可咱们呢?还是靠抢靠威胁。” “再拉十万饥民有何用?” 赵归一大大咧咧地道。 “没事儿,以这帮饥民为前驱。” “我明早就率众攻打曲周,两仗下来,一切就妥了!” “老三你别说了,就这么办!” “你呀,啥都好,就是婆婆妈妈的。” 街上就剩下陈家一千来号人了。 杨成良望着赵归一兴冲冲地带人出城,不由得抬头望天。 想要整顿一支军队,何其难也? “老陈,有时候,我也很迷茫!” 陈天浩摇摇头,走过去苦笑道。 “老杨,不是我离间你兄弟之间的感情。” “靠着这些乌合之众打天下,难呐!”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古人诚不欺我。” “没别的办法,你还得重练新军才行。” 反正,稍稍有些眼光的人。 都知道,流寇习气要不得。 其实义军现在的条件不错。 有粮有钱,还有钢铁基地。 战略纵深不缺,面对的敌人也弱小。 再不夯实基础? 时间可不等人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善后 陈天浩跟杨成良说不上多熟悉。 只是对这人的做事风格,比较有好感而已。 至于赵归一,猛则猛矣。 莽夫冲锋陷阵,可行。 但要他那种粗放的管理方式治军。 多半,还赶不上燕胜北活着那会儿呢。 可现在,义军偏偏二王并立。 这家伙兴头一上来,还颇有些说一不二的样子。 杨成良仰天叹息一会儿,终归是不放心。 “老陈,你收留的乡兵,都是自愿的,很好。” “这样,临漳留你善后。” “我给你二万担粮食。” “尽量弥补一下……义军的过失吧!” 白娘子上前一步,拱手道。 “安定王仁义!” “既然杀戮制止不了,要不这样。” “曲周战后,王爷可令亲信收集一批孤儿寡女。” “我们北邙山虽穷,也能勉强安置一下的。” 杨成良打量了一下白娘子,不疑有他。 “大侄女,北邙山的情况我了解!” “孤儿寡女可是白白浪费钱粮啊。” “人数指定还不少呢。” “没准儿,你们这回赚点钱粮,都得搭进去。” 白娘子隐藏在面甲之后的星目煜煜生辉。 她也随即改变了称呼。 “杨叔叔,这件事,总得有人去做吧!” “多少……也算是一种补救!” “咱义军,轰轰烈烈闹一场。” “总不能到头了,闹得仇人满天下吧?” 杨成良深有感触地点点头。 他一直担心的不就是这个么? 既然起事了? 谁愿意兵败遁入北邙山去?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到时候,还有多少人愿意跟着去受苦? 官军稍稍一松口,不知道会有多少兄弟转身就降了呢? “好,既然陈兄和大侄女愿意做这善事。” “杨某当鼎力支持!” “等回到黄家堡,必然还有,另一份钱粮补助分给你部!” “拜托了!” 陈天浩父女拱手道。 “安定王,一路顺风!” 第二天一大早。 人喊马嘶。 赵归一、杨成良裹挟着大批人丁浩浩荡荡地南下了。 往日热热闹闹的临漳,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贼寇带走的,几乎都是成年人。 最不济也是十三四岁的半丁,女人都没留下几个。 躲在废墟中的孩子可不少。 白娘子怕马贼吓人,只让兄弟们维持秩序就成。 她发动了几千乡兵,以及他们的家属去满城找。 挨家挨户的喊话,劝! 被贼寇糟蹋的那些乡镇也是如此。 这些侥幸躲过屠刀的孤儿要是得不到救助。 大冬天的,没吃没喝,能挺几天? 本乡本土人出面,效果很好。 到第二天晚上,几乎就搜寻了八九不离十。 老人、女子就有三四千。 孩子足足一万八千多。 就算有些还能组成残破的家庭。 发放些钱粮,他们就不打算走了。 可这总人数。 加起来,还是把陈天浩父女吓了一大跳。 临漳被糟蹋了一大半儿,就有这么多孤儿? 那曲周呢? “女儿啊,沈麟那小王八蛋,能养活这么多人?” “老幼妇孺,两万多长张嘴啊!” 白娘子卸去了甲胄,坐在火塘边莞尔轻笑道。 “你不是不待见他么?” “不怕,有多少送多少去。” “烦死他,累死他!” 老陈还是很厚道的。 他骂归骂,要说对这个女婿看不上? 堂堂陈天王,恐怕连敲诈的兴趣都没有。 陈天浩瞪眼道。 “把你爹当成啥了?” “你看这样子行不?” “我担心铁城没有足够的地方住。” “咱们把这两个县的孤儿寡女,分一半儿送上山。” “反正不差粮食衣物,各家寨子,村子都安顿一些。” “先让他们在山里过冬好了。” “小王八蛋最多留个两万就好。” “等天气暖和了,他那边的房子也修得多了。” “再把这些人送去。” 白娘子暗叹,姜还是老的辣。 咱爹这办法也,是眼前唯一的选择了。 这次下山的弟兄,加上他们的亲戚朋友。 要是一家暂时认养两个孩子。 那就不少了。 大不了多发些钱粮补助,就当是每家多了两张嘴。 “事不宜迟,临漳这一批,全给沈麟送去!” “泸水河还没冻上呢,船只也在。” “走到哪里算哪里,最好能直接送到流浪滩。” 父女俩计议一定,当天夜里就开始动用牛车马车送人。 天气太冷,那就铺上厚厚的被褥。 城里人都没了。 御寒的东西,还是勉强可以找到。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呀?” 一个少女哭哭滴滴地拉着白娘子的手。 她只有十三岁。 而她的衣襟,却被十一岁的弟弟死死拽住。 这还是父母机灵,临时把姐弟俩塞进地窖里。 才得以逃过一命。 可他们的父母,却不知去向。 可能当时就被杀了。 或者,已经被裹挟去了曲周。 是死是活,只有天知道? 白娘子的队伍里,不但有很多本地的乡亲。 就连那些看着凶猛的马贼。 偶尔也会露出笑脸,给孩子们赛半个馍馍,几块饴糖。 山里汉子可比外面的人淳朴得多,也容易满足。 陈天王说抢抢有钱人就够了,不准欺凌弱小。 那才是江湖好汉子的行事作风。 山里的好汉们,特别看不起那些贼寇。 见了人就杀,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道儿。 再说了,这些孩子送去换棉服被褥,咱们也能赚。 愿意上山的孤女,咱们不嫌弃。 没准儿,还能给那些单身汉说个婆姨。 白娘子说得好。 嫁娶嘛,讲究个你情我愿。 生生抢一个婆姨回去? 你就不怕她枕头下藏把剪刀? “喀嚓!” 活生生当个太监,就划不来了。 呸! 狗屁的义军,就是一帮二傻子! 白娘子拉着小姑娘的手。 “姐姐送你们去一个吃得饱、穿得暖的地方。” “你和你的弟弟小虎,都能进学堂读书呢。” “那里很安全。” “辽人和贼寇,都打不进去!” “香儿啊,你已经是大人了!” “爹娘不在,你就要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刘香儿眼中顿时生出无限的憧憬来。 这天下,还有这么好的地方? 可白娘子姐姐,不像骗自己的。 “姐姐,你会来看香儿吗?” 白娘子附耳悄声说了几句话。 她的俏脸在火光下红彤彤的。 刘香儿捏着小拳头,使劲点头。 “嗯嗯……再见,无暇姐姐。” “我和小虎,会在那边等你!” 第一百九十章 诡异除夕夜 除夕到了。 泸水铁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片欢声笑语。 这可能是乱世中的百姓,这辈子过的第一个好年。 一个安静祥和,不怕半夜被贼寇闯进家门的新年。 铁军的警戒,却毫无半点松懈。 反而比平常,紧张几分。 白天,官兵还能被特许分批回家吃顿团圆饭。 夜幕降临的时候,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月末,连下弦月都看不到了。 不过,今晚的星星很是璀璨,密密麻麻地闪耀着。 除了浪子滩方向,还时有骑兵前出巡哨之外。 其他方向的哨骑,今晚都收回来了。 有些百户官不理解。 咱们是正规军,有足够的自觉性。 咱们辛苦点没啥,家人和城里的百姓,不就更安全了么? 陈云和梁自忠等高级军官就一句话。 这是大人的命令。 明白要执行。 不明白,难道就不执行了? 没看到十里八村的人,几乎都进城了么? 那些大牲口都赶进城过年了。 各村除了破屋子,还有啥财产需要看护的? 浪子滩方向? 哪里不是有咱们的训练营么? 当然不能放松戒备了。 寒风呼啸。 沈麟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再裹上半身甲。 他摘下棉手套,呵着白气跺跺脚。 “真他娘的冷!” “也就这帮走私商瞎折腾。” “大过年的,都不消停!” 陈风乐呵呵地笑道。 “大人,要不是说有千匹宝马良驹。” “单单只是普通战马。” “您多半提不起兴致!” 红娘子也在城墙上跺着脚,满是幽怨。 “那当然,如今能让公子……阿不……大人看得上的东西。” “已经不多了!” “普通战马?平常啥时候不能运送?” “咱们就这点兵。” “够用就得了呗!” 给了陈家寨三千匹,家里还剩五千呢。 都是优中选优,三千五百兵,哪能不够用? 寻常战马,大家都觉得伺候起来挺麻烦。 又不是弄不到。 只不过耗些时间罢了。 肩高五尺的宝马良驹。 那可是重骑兵的必备。 这玩意,没谁会嫌弃多余。 大家恨不得把五千战马都换个遍呢。 要是人人都是具甲铁骑,再挥舞着重刀。 啧啧,想想都美! 梁自忠估摸着时间,提醒道。 “大人,快子时了!” “船队还不来的话,今晚的交易,多半就黄了。” “要不?您去城楼里烤烤火?” “有咱们盯着呢!” 沈麟望着女墙后一排排肃然挺立的铁甲精兵,摇摇头道。 “大家都等着呢。” “不着急!” 突兀的,举着单筒望远镜的梁直喝道。 “来了,上游,八到十里,我看到火光闪了一下。” 众人纷纷举起望远镜。 可愣是啥也没看到。 眼神好的人,啥时候都占便宜呀。 没人质疑梁直的话。 这家伙在三百步外,用破阵弩能瞄准一颗拳头大的酒罐。 并射而破之。 其他人哪能做得到? 这种距离,看人影儿都跟鸡蛋一样大小了。 果然来了。 两刻钟不到。 顺流直下的船队,打起来三长两短的灯光信号。 这是早就约好的。 五里了! 沈麟沉声道。 “回复,安全!” 东北角。 碉楼中的信号兵,立刻发出了同样的灯光。 沈麟继续道。 “陈风,带二百重骑兵,换最新的步人甲。” “出水门去接待他们,记住了,一旦有变,速撤!” “其他人,隐蔽!” 以往迎接这些走私商,维持秩序,帮忙搬运啥的。 城上城下,甚至会出动易一千兵。 哪有着步人甲的时候? 今夜可不同。 不但城墙上隐藏着两千精兵。 清一色的半身甲,全副武装待命。 剩下的三百重骑,已经人马具甲,影藏在水门后等着了。 当然,陈风带出去的二百人,却没有骑马。 铿锵而行,也太吓人了。 万一人家真是来做生意的呢? 还不得把八大走私商给吓得调转船头就跑? 他们多半会以为,沈麟要黑吃黑呢。 很快,黑黝黝的大船从夜幕中露出庞大的轮廓。 一一停靠在宽阔的码头上。 一艘三千大船上。 一位全身银甲的魁梧汉子嘿嘿笑道。 “宋新成,你看,人家还防着咱们呢。” “好家伙,居然出动二百铁甲兵守码头?” “哈哈,这一趟,本将军来对了。” 富态的宋新成,不安地抚摸着左手上的翡翠戒指。 好好的做生意,不成么? 你来我往,啥玩意换不到? 也不知道应州大营怎么想的? 非要在过年的时候,跑来偷袭安定县? 这泸水铁城,还是大人物们急吼吼想拿下的第一站。 好歹有八个走私商,为何偏偏挑中我老宋啊? 这倒霉催的! “耶律将军,万事小心啊!” “人家都派出铁将军把门了。” “会不会?发现了咱们的企图呀?” 耶律将军拍拍他的肩膀,咧开大嘴笑道。 “放心吧,步人甲可不好造!” “小小泸水能有多少套?” “这小子起家也才大半年。” “这二百个铁人兵,怕就是他的全部了。” “放心,这次本将志在必得!” “你上去打个招呼。” “我们先放一千匹战马去冲城门。” “别怕,本将的三千大军里,铁甲兵可不少。” “他们会保护你的。” 宋新成想想也对。 泸水铁城才多少兵? 还都是新瓜蛋子。 咱们这船上的三千精锐,还不是全部人马呢! 只要躲过第一波反击,自己能有啥危险? 马匹嘶鸣声响起。 “唏律律!” 乌泱泱的战马鱼贯下船,顺着码头直奔水门而来。 红娘子举着望远镜仔细查看。 “啊哈哈,老宋没说错呢。” “这一波战马,至少有三百匹肩高超过五尺的。” 突兀的,梁直喝道。 “你们看那些赶马人……” “妈蛋,全是甲兵!” “大人,有诈!” 其他人也是惊讶中带着兴奋。 这帮辽人,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咱们老老实实的做生意。 你们,偏偏要在除夕夜闹啥幺蛾子? 该死! 这时候,沈麟反而变得异常冷静。 “传令陈风,撤!” “放开水门防御。” 第一百九十一章 欲擒故纵 战时,无人可以质疑沈麟的命令。 无论对错。 必须执行! 码头广场上,早就点起了两排火把。 水门口列队的陈风,目光越过飞速奔来的马群。 后面黑压压的赶马人,在火光下逐渐显露身形。 八大走私商,哪有如此雄壮的护卫和马夫? 而且,第一批上岸的就有这么多? 一千多身着黑甲的家伙? 他姥姥的! 这就是兵! 辽人的甲兵。 一看到不少甲兵已经跃上最近的战马,意欲冲锋了! 陈风舔舔干裂的嘴唇,浑身热血开始沸腾。 他“呛啷”一声拔出沉重的斩马刀。 “兄弟们!” “让过马匹,杀敌!” “呛啷!” 一片拔刀声响起。 “虎!” 咻咻咻! 百步! 对面的破甲箭挟着劲风扑面而来。 “叮叮叮!” 四十炼精铁打造的步人甲覆盖全身。 辽人的破甲箭看似凶猛,只是射得铁军甲士步步后退。 却毫发无伤。 这时候,百户梁左喊道。 “风副千户,城楼上打撤退信号了。” 绿灯进攻。 黄灯撤退。 这是军令。 陈风一时间,不明白大人到底啥意思? 咱们又不是不可以打? 可军令不能违背。 他不甘心地抓住两匹疾奔而来的战马。 “撤!” 其他人有模学样。 重骑兵自然眼光刁钻,尽挑好马了。 众人很快带着马群撤入城门洞。 后面的辽军精锐一看,城门大开。 机会来了。 一个个挥舞着兵器打马疾冲。 有马的毕竟是少数。 要是赶上码头的战马都带着鞍具。 城楼上的第一波箭雨肯定射过来了。 偷袭的辽人如何靠近? 好在,码头也不过一百多步的宽度。 冲一冲,就过去了。 一波破甲箭射过,辽人只能近战夺城。 “霍霍!” “冲!” …… 城楼上的沈麟,死死盯着冲进城门的上千马匹和披甲辽兵。 这些人,本官的六百重骑还对付得了。 陈云提醒道:“大人,第二波辽人下船了!” “好家伙,小两千吧?要不要打火油弹?” 梁自忠颇为心疼。 辽人突袭咱们,估计那些船上,都没几个水手了。 咱们铁城的那玩意,不叫火油弹。 那是恐怖的磷火弹啊。 烧着船多可惜? “大人,还是用复合弩吧!” 沈麟点点头。 到了此时,他还打算隐藏实力呢! “轻骑兵,出列,射击!” 女墙后冒出一个个黑甲锐士,早已等候多时。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弩箭,完全覆盖了一百五十步的码头。 这是修建时特意设计的距离。 复合弩在这个射程之内,没有任何铁甲顶得住。 就连沈麟自家的四十炼精铁甲,都有可能被射个大坑。 就算不破甲,射中头盔也受不了。 就更别说辽人的普通铁甲和皮甲了。 “啊啊啊啊!” “反击,反击!” 辽人也不是善茬,倒下的人很多。 可更多人却被刺发出了凶性,纷纷却朝着城头抛射白羽轻箭。 沈麟对梁自忠道。 “让咱们那几台老式床弩和投石机也打吧!” “记住啊,别装错了弹。” 梁自忠回头去发信号了。 “明白,不放火嘛!” 演戏演全套。 一座城,怎么可能没有重武器? 敌人也不会相信的嘛。 “嘣嘣嘣!” 城内的投石机抛出脸盆的石头,还是只能覆盖码头边缘。 床弩能打二百步。 重型弩箭甚至穿到了岸边的大船上。 宋新成吓得趴在地上,连连往后缩。 他亲眼看到一个身着铁甲的辽兵被砸倒在地。 鲜血和脑浆流了一地。 这种从天而降的大石头,真的无解啊! “我老宋不是兵,我……我必须逃出去。” 他的运气很好。 居然匍匐退到了河边,一个闪身就钻进船舱里。 “哈哈哈,老宋,你这胆子,跟老鼠差不多啊!” 辽将耶律正雄顶盔掼甲走了出来。 宋新成连忙解释道。 “将军,我没机会……跟他们接头啊!” “就喊了两句话。” “我……我不是逃兵……不不,我不是兵……我……” 他真害怕被耶律正雄执行军法,一刀砍了脑袋。 他找谁说理去? 耶律正雄拍拍他的肩膀。 “有你喊两句,足够麻痹沈麟了。” “你看,咱们的战略目标,快要达成。” “本将的铁甲精锐,已经杀入水门,胜利再朝咱们招手呢!” “城楼上的弓箭手,才一千把人,暂时占点便宜又如何?”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你瞅好了,老宋,泸水铁城。本将取定了!” “发信号!” “东边的伏兵,可以动了!” 城头上,举着望远镜的沈麟,仔细观察着战况。 辽人攻入城门的甲兵,哪里是严阵以待的重骑兵对手? 要不是陈风心疼这批战马。 早他娘的砍瓜切菜杀光了。 辽人的武器,遇上四十炼重刀,几乎一碰就断。 你砍到铁城重骑的身上,不过是溅出一溜火星子而已。 红娘子有些等不住了。 “公子,我们娘子军,也参战吧!” “再这么等下去,都让风哥、云哥的轻、重骑杀光了。” 沈麟忽然指着东面笑开了怀。 “别急,你们的任务来了!” “好大一片火光,没有五千也有三千吧?” “狗日的,辽人真看得起咱们。” “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在几里外响起。 黑压压的辽人骑兵疾冲东门。 耶律正雄早有准备。 这批骑兵隐蔽上岸两个时辰了。 他们带足了攻城云梯和部分轻型投石机,甚至撞城车。 沈麟一招手。 “跟我走,去东门!” “陈云,一旦有船逃跑,可用磷火弹招呼。” “打准点!” 陈云咻一下射了一箭。 底下有个手舞足蹈的辽军指挥官应声而倒。 “大人,放心吧!” “末将也心疼那些船呢!” 眼神最好的梁直看到沈麟顺着城墙跑来,赶紧禀报道。 “大人,他们停在二百步外了。” 沈麟举起单筒望远镜一瞅,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多投石机和攻城器械? 妈蛋,幸亏是奔着着咱们泸水而来。 要是这帮人对安定县城,特别是沈家集发动突袭。 沈忠信父子顶得住? 够呛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宁杀错不放过 可惜,你们偏偏选错了目标。 为何要找上我沈麟呢? 辽人想凭借几千人就偷袭我泸水铁城? 做梦! 沈麟右手下劈。 “破阵弩,上磷火弹……发射!” “咻咻咻!” 至少五十个火星腾空而起。 瞬间覆盖了辽军二百到四百步的军阵。 “轰轰轰!” 天火流星般的磷火弹次第爆开。 无数流火瞬间蔓延成一片火海。 几千辽军和他们的攻城器械都被点着了。 城楼上的五百娘子军和几百步军,也被自己的杰作给惊呆了。 这种恐怖打击,谁能受得了? 梁自忠捶胸顿足地悲叹道。 “这……这要烧死多少战马啊!” “大人,太可惜了。” 沈麟当然也心疼。 可这是战场。 你不抢先动手,辽人的火油弹就会打到城头上来。 受损的就是咱们自己了。 他狠狠地咬牙道。 “宁杀错,别放过。” “别愣着啊!” “五发急速射!” “烧光他们。” 官兵赶紧收摄心神,有条不紊的上弦,装弹! “咻咻咻!” 连绵不断的磷火弹纷纷落入辽人之中。 爆开,焚烧…… 就算粘上一点火星,都根本扑灭不了。 受惊的战马夺路而逃,踩死踏伤不知道多少人? 当然,烧死的战马更多。 这批辽军都有备马。 随队的坐骑反而比人多。 更别提,还有大批拉车的驽马,偏偏还置于阵地最前沿。 垂死挣扎的辽人很无奈。 他们一发石弹都没来得及打出去。 还在调试重武器呢。 卑鄙的大周人就抢先攻击了。 这……到底谁偷袭谁呀? 更可怕的,就是己方堆满一地的火油弹了。 这玩意,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全被引燃引爆了。 “轰隆隆!” 泸水河里,志得意满的耶律正雄一屁股跌坐在船板上。 他望着东门外冲天的火光,如丧考妣。 久经战阵的他,哪里还不明白? 这他娘……中伏击啊! 城墙上只有火把和忙碌的铁城甲兵。 哪里有一点点起火燃烧的地方? 分明,就是自己的东路军被人烧了嘛。 长生天? 火油弹伏击? 射程还超过了自己携带的投石机? 既然人家东门如此? 那些攻入水门的精锐辽军呢? 他转头看向码头。 令他更加惊骇欲绝的场景出现了。 五六百铁甲重骑呼啦啦地冲出了水门。 见人就砍。 城楼上铺天盖地的箭雨倒是停了。 还没来得起喘口气的,七八百辽军残兵转眼间就被砍翻在地。 码头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陈风的铁甲重骑,还没有冲起来呢。 “撤!” “快撤” 耶律正雄几乎派出了所有人。 这艘三千担的指挥船里。 就剩下二十来个亲兵和差不多数量的宋家水手。 宋新成如梦初醒。 驴球子的,咱们是全军覆没了啊! 耶律正雄这个王八蛋,牛皮吹得震天响。 还他么玩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沈麟和一帮新兵? 那家伙大半年前,还是吃不起饭的穷书生呢。 安定城谁不知道? 你耶律正雄好歹打了半辈子仗了,怎会输的这般凄惨? 对对,这时候想那些没用的干啥? 逃命要紧啊。 宋新成哆哆嗦嗦的喊道。 “去开船呀!” “都……都他么傻了?” 耶律正雄的亲兵们已领忙活开了。 宋家水手如梦初醒,哪敢犯傻啊? 眼瞅着一艘大船正在掉头,城楼上的陈云跑到东北角。 “磷火弹,给老子瞄准了打。” 底下的陈风也纵马沿着码头跑。 “准备火箭!” “小心,别烧着了其他船。” 突兀的,一艘乌篷船从下游飞快地划来。 船头上的红灯信号闪烁不停。 沈麟这时候也跑到东北角了。 他哈哈笑道。 “梁子这是捡便宜来了?” “咱们别管了,让他去追。” “传令,所有轻骑、重骑出东门,搜杀残敌。” “步兵分出三分之一,出水门,接管所有船只。” “如遇辽人,格杀勿论!” “娘子军留守城墙。” “遵命,大人!” 陈云和梁自忠啪的敬了个军礼。 转身带着人下城去了。 红娘子靠近了些,幽幽的体香隐约可闻。 “公子……你就让咱们……也去追一下嘛!” 沈麟故意板起脸。 “逃走的敌人,才几个?” “两千骑兵都不够分呢。” “你们都想出去,现在四面城墙还剩多少守卫?” “一千有么?” “无双,城防空虚啊!” “对了,你看城里还有谁睡得着?” “你带二百人去安抚百姓,顺便看看有没有趁机捣乱的?” “格杀勿论!” 红娘子这才开心了。 没准儿,还真有傻不拉几的奸细暴露出来呢? “遵命!” 城楼上就剩下沈麟和贴身护卫梁平、梁峰。 “梁平,把你的旱烟给大人我来一泡。” 梁平诧异万分。 “大人,你不是说抽烟有害健康?” “还……还有口臭么?” 一场大战,其实己方没啥损失。 可以说,是轻松获胜。 但沈麟自己,感觉仿佛鏖战了好长时间似的。 一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废什么话?” “小爷就是想抽,咋的吧?” 梁平屁颠屁颠儿跑去水门城楼。 拎着自己的黄铜烟锅子,一把椅子回来了。 大人要成为烟民,欢迎之至啊。 以后,咱们就是一伙的啦。 再也不用避着他抽两口了。 梁峰接过椅子。 “大人,您先坐!” “我再去给你弄壶热茶来!” 梁平点燃了一泡烟。 他还掏出纸来,细心的擦了擦烟嘴,才递给沈麟。 “大人,尝尝!” “咱们邙山村最好的黄金叶呢!” 沈麟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他深深地吸了口醇香的旱烟,徐徐喷出白色雾气。 感觉真好! 力气慢慢回来了。 “我坐在城楼观山景!” “耳听着城外乱纷纷……” 梁平和捧着茶壶归来的梁峰都听呆了。 大人唱的这个调儿,好陌生。 可是真好听。 也绝对应景儿啊。 除夕夜,咱们打了一场大胜仗。 外面乱纷纷又如何? 咱们闲坐泸水看看风景。 呵呵! 别以为咱铁军就好惹了。 谁他么不长眼? 咱们就灭谁! 第五十五章 反打 原本闹得挺凶的周、李、王三家族长看到沈麟到来。 心中还有些窃喜。 然而,沈麟出口毫不留情。 让他们瞬间愣住了。 不对呀,咱们三家人,好歹有一百多个壮丁给你干活呢。 你说不要就不要? 你就不怕影响工坊产量? 昂山村、桑田村? 那些人大老远的跑来。 一早一晚,不得浪费上工时间吗? 王家族长王恒举,挥舞着铁楸高喊道。 “姓沈的,你不要太过分!” 一竹竿打翻一船人。 原本就挺不满这帮家伙闹事的沈家壮丁也骚动起来。 足有七八十号人,义愤填膺。 “王恒举,你个王八蛋,不想干活,就他么滚!” “没错,姓王的,你良心叫狗吃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回去吧,回去吃糠咽菜去!” …… 王恒举身后的三四十号王家族人,总要站在族长一边。 也纷纷不甘示弱的跟沈家人吵起来。 而李家和周家的那些人,却显得尴尬起来。 其实大多数年轻一辈,都有些发懵。 这个时代,族长的话语权很重。 一声招呼,不管什么原因,你都得跟着。 所以,李家和周家的族人中,就有不少暗暗腹诽。 自家族长,是不是糊涂了? 好好的活儿不干,闹啥呢? 吃饱了撑着? 咱们可没族长家里宽裕。 沈麟大声喝道。 “王恒举,你吃我的,领我的工钱。” “本里长,哪里强迫你们了?” “我过分?过分的是你吧?” 王恒举一滞,脸有点红。 可他还是梗着脖子嚷嚷道。 “你不公平!” 沈麟心中冷笑,故意问道。 “有理不辩不明。来来来,王恒举,你告诉本里长。” “如何叫公平?” 这世界上,真有公平可言? 你等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 至于面朝黄土背朝天么? 哪个脑子进水的家伙,教你找这种理由? 王恒举看到沈麟身后的黑衣护卫,一个个持弩按刀的。 他本来还有些担心。 他怕沈麟年轻气盛,一怒之下就打人伤人呢。 结果这小子一上来却要讲道理。 嗯嗯,讲道理好呀。 安全! “为啥沈家人?可以进入你家工坊,去干轻松活?” “我们三家人,却只能在采石场抡大锤?卖苦力?” “这就是不公平!” 好吧,此言很有煽动性。 不少周、李、王家的年轻人纷纷躁动起来。 挥舞着拳头高喊。 “不公平!” “不公平!” “不公平!” 沈麟也不生气,收拾不了你们一帮泥腿子。 小爷啥也别干了。 他笑眯眯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 等这帮人喊累了,他才慢条斯理的问道。 “周名堂,李家福,你们二位也是这般想的?” 两位族长原本就是被王恒举鼓动起来的。 没啥出息的百姓,本来就对一技之长极端向往。 他们总觉得在沈家后院的工坊里干活。 就一定会烧水泥,一定很轻松,工钱也高很多。 沈麟的窑工,长期在粉尘和高温环境下做工。 可不轻松。 当然,月饷也比这些苦力拿得多。 最低都有一两五了。 周名堂拱拱手。 “里长,我们也就是求个机会,想让族里的年轻人,学点一技之长。” 李家福也赶紧道。 “是呀是呀,里长,我们真不是闹事!” 沈麟冷笑道。 “哈哈哈,将心比心,你们站在我的位置想一想?” “他么的,工坊是我家的。” “用什么人,老子都不能做决定?” “小爷还开什么工坊?干脆让你们当家做主算了。” “你们王氏一族,佃租了沈忠儒那一千亩地对吧?” “那你王恒举,去沈家集闹一闹?” “让他别收一半儿的租子?” 他么的,沈家集主脉,要不是有功名在身,田产不交税。 没准一亩地,还得多收你们一两斗呢。 王恒举顿时傻眼了。 他哪敢跟沈忠儒提条件? 万一,人家明年不租给自己了咋办? “我……我……” 王恒举一时间,嘎巴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沈麟脸色陡然一变,厉声喝骂道。 “王恒举,别以为老子不知道。” “你个老小子,收了别人的钱,想偷学小爷的水泥技术,对不对?” “可以呀?都是一个村子的,你他妈吃里扒外?” “告诉你,进工坊可以,必须签生死文书。” “一旦泄密被查到了。” “小爷有权先将你打个半死,再扭送官府。充军判刑,那是肯定的。” “你好好想想,唆使你闹事的人。” “会不会保证?你一定平安无事?”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中间还有这种曲折隐秘? 首先,周名堂和李家福就不干了。 他俩还蒙在鼓里呢。 想到沈麟说的那种严重后果。 自家族人要是犯了事儿。 难道族长就不受牵连了? 官府不究,家族里想上位的人也多是呢。 为学点技术,多赚点钱,把族长之位搞丢了。 那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弄巧成拙。 李家福别看干干瘦瘦的一个小老头。 力气还挺大。 他一拳就把正当壮年的王恒举砸倒在地。 周名堂也火冒三丈地踹了一脚。 “娘的,你王恒举长本事了啊?” “昨天你咋说的?” “只要我们稍微闹一闹,影响麟哥儿家的工坊生产,他就得让步?” “学技术,赚大钱?你他娘的,早就收了人家的好处了?” “把咱们当傻子玩呢?” 好吧,王家的族人也看出来。 王恒举不但把周、李两家当傻子。 就算自己的族人,也被利用了。 这时候,谁还上去帮忙? 打吧打吧。 让人家出出气挺好。 好家伙,一竹竿把村里的四个姓,得罪了三家。 你王恒举,厉害呀! 族人袖手旁观。 沈家人指指点点的看热闹。 王恒举很快就被揍成猪头,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周名堂急于在沈麟面前立功。 又一脚揣在王恒举的屁股上。 “都他么一个村的,你个混蛋,偏偏吃里扒外。” “快说,谁指使你的?” 李家福又扇了王恒举一个耳光,骂骂咧咧的道。 “把咱们当猴耍呢?” “混账,这事儿没完,老实交代!” 王恒举哪敢说出口啊? 沈麟优哉游哉地背着手走过去,蹲下身来,他满脸讥笑。 “你不说,小爷都知道是谁。” “沈忠儒嘛!”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追穷寇 东城外的火海,实在太大了。 加上辽人带来了不少火油罐全被引燃,满地的人马尸体更多。 火借风势,烧的越来越旺。 泸水河两岸,方圆几里都被照的宛若白昼。 这也给铁城骑兵的追击带来了便利。 铁军已经打赢了。 就没有必要再去近身搏杀。 远远地吊着逃骑的影子射一弩。 更多的人,却忙着抓捕四散的马匹。 辽军,能逃出去几个? 耶律正雄的大船刚刚驰离码头。 趴在后窗的宋新成就尖叫道。 “大人,是铁城的乌篷船。” “他们追上来了!” “我们人太少,船又大,逆水行驶,跑不过他们的。” 耶律正雄定了定神。 咬牙道。 “怕个驴球子啊,仓促之间,千担船能上多少人?” “本将就不相信!” “乌篷船上也有那种可怖的火油弹。” “想办法靠近东岸。” “咱们从陆上走!” 宋新成心里默默叫着“长生天保佑!”。 他吆喝着大家赶紧往东岸划。 梁栓瞄了瞄距离,对船头的梁直喊道。 “百户,二百步了!” “打吧!” “烧就烧了,咱们不缺这一艘半艘的。” “人家要靠岸跑呢?黑天半夜的,远一点怎么追?” 梁直盘算着,咱就等他们靠岸呢。 往岸上打一发磷火弹。 彻底断了他们的逃生希望。 嘿嘿,那就好玩了。 何必要毁了好好的大船呢? 这些走私船,都特意加固了的。 远比一般的运输船结实,烧了多可惜? 不对! 万一这船上有重要人物呢? 让他上了岸,就不得不痛下杀手了。 可要是船着了火? 算球,咱们已经缴获十几艘了好吧? “上磷火弹,瞄准,射!” “咻!” “轰!” 前方的大船顶层全被点燃了。 好几个在甲板上划船的倒霉蛋,已经变成火人了。 哪怕这些家伙跳进冰凉刺骨的河里,也还在烧着呢。 宋新成惊恐地尖叫道。 “大人,这火太大了,灭不了。” “跳船吧!” “东岸不远了,咱们游过去!” 所有没被烧着的幸存者,都有些绝望。 这他娘的可是寒冬腊月啊。 河水都结了薄冰的。 跳进去? 会不会直接给冻死了? 可现在就两个选择。 要么挨冻! 要么被烧死。 挨冻,也许还能活着呢? 耶律正雄飞快的解下铁甲,更快地穿上了轻巧的皮甲。 “都麻利点。” “皮甲,至少可以防住对方的轻箭!” “噗通!” “噗通!” …… 陈梁都不用望远镜,就能看清前方在“下饺子”。 这么冷的天,跳水逃生? 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快快快!” “靠上去。雁翎枪准备好了。” “能抓的,都抓了!” 为何要用雁翎枪? 这玩意带着两个倒钩呢。 正适合水军作为主战兵器。 无论捞人还是勾住对方的船只,强攻上船。 就没有比雁翎枪更好用的武器了。 耶律正雄想的挺好,可他严重低估了寒冬下水的危险性。 全身一泡水,就感觉浑身的肉都在往紧里缩。 脑子里也像被针刺一般,瞬间就变得昏昏沉沉。 不,不能睡过去。 睡过去就会沉底。 本将军绝不甘心失败。 我要把泸水铁城的情报带回去。 我还要报仇! 强烈的求生欲望,刺激着他奋力挥动双臂。 顺着火光朝东岸游去。 可其他几十号人就没那么如意了。 更别说其中还有不少旱鸭子呢。 能在水力游动的,根本就毫无反抗之力。 陈梁等人几乎一钩一个准。 一个兵先勾住那家伙的衣甲。 另外一个兵倒转枪头,笑嘻嘻地朝着对方脑袋就是一棍子。 闷棍敲得毫无花俏,绝对结实。 弄上船来的人,就跟死鱼一般,飞快的被众人绑了。 耶律正雄也不例外。 脑门上正在流血。 他引以为傲的一身武艺,却根本施展不出来。 冰水一泡,哪还有反击的力气? 乌篷船绕着缓缓下沉的货船划了一圈。 正好,后面又来了好几艘船。 其中就有自己水军的三艘乌篷船。 原本,沈麟是担心自家好不容易改造好的铁皮船给烧着了。 池鱼之殃,谁能担保呢? 于是,他把四艘船都派到流浪滩去协防骑兵营寨了。 因为那边的人手几乎抽调一空。 好歹四艘乌篷船上,还有大批的破阵弩呢。 说实话,辽人要不是打着交易的旗号来偷袭。 他们根本就踏不上码头半步。 陈梁麾下的四艘铁皮船,三十二架破阵弩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哈哈哈,梁园,你们步军兄弟,来得正好。” “赶紧把这几个俘虏送回去。” “大人等着审讯呢!” “再耽搁一会儿,多半会给冻死球了。” 步军百户梁园一瞅这七八个冻得乌紫乌紫的倒霉家伙。 顿时就乐了。 感情大家都来的匆忙,连多余的棉服都没带。 “成,兄弟们,带走!” “梁子,哥知道你想去干啥!” “不过,黑天瞎火的,你得小心点。” “咱们的破阵弩,也不是万能的。” “你看看这几个倒霉蛋,落了水,多惨呐!” 陈梁早就看得心里发毛了。 人家跳水好几十个。 冒出来来的才八个人? 其他的,不可能在水下潜这么久吧? 百分百都被冻死了。 “放心吧,咱们就去河口看看。” “顺便跟风、云两位打个配合。” 两人互敬了军礼。 梁园调转这艘缴获的大船,押着俘虏回去交差。 陈梁却大张旗鼓的让人挂出好些盏气死风灯。 沿着泸水河往上行。 还比说,他这招数真有用。 除夕夜实在太黑了。 辽人骑兵原本就人生地不熟。 一开始大队人马来的时候。还有宋新成派来的向导。 不点火把,摸黑也能慢慢走。 毕竟泸水铁城那么大的目标。 城楼上也有灯光,怎么也不会走岔了。 可回去就麻烦了。 有战马又如何? 到河口还几十里呢。 辨不清方向,就只有顺着河边走。 这时候看到下游船只来了。 没人会怀疑,铁城还有水军可以追击。 当初的情报上也说过了。 沈麟养骑兵和步兵都费劲,他怎么养得起水军? 什么? 你说他那四艘千担级乌篷船? 那是拉货的好不好? 人家天天往安定大码头跑,谁不知道呢? 第一百九十四章 爱莫能助 远远地,看得到一溜十几个辽骑正在兴高彩烈地招手。 一个水兵傻傻地问道。 “百户,要不丢一发磷火弹过去?” 陈梁气不打一处来,呼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门上。 “笨蛋!” “你看清他们的坐骑。” “能跑这么远了,都他娘的是好马呀!” “所有人放下面甲,准备复合弩。” “一个个都瞄准了人,靠近些!” 一百五十步了。 辽人逃兵也发现来的大船好像不一样。 这他娘的,是乌篷船吧? 十四个辽骑顿时有些骚乱。 陈梁大喝。 “射!” “咻咻咻!” 特意挑选的射手们,间不容发地扣动弩机。 “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辽人纷纷掉下马来。 有两个运气好的,惊骇欲绝地打马就要跑。 “咻咻咻!” 船里又撤出去几支箭,却是候补的兄弟们出手了。 一个辽骑当场摔落。 就剩胯下的战马有些彷徨。 另一个还没跑出十步,就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跑到这里的战马,也都累极了。 尽管一匹匹都打着响鼻颇为惊慌。 可却没有撒开蹄子跑的。 实在跑不起来了。 陈梁指挥着头船靠岸,几个武艺高强的先下去补刀。 接下来,大家开心地把十三匹战马牵上了船。 剩下的人马尸体就不管了。 任务要紧。 随后,岸边追上来大队轻骑。 陈云指着快速离去的乌篷船笑骂道。 “陈梁,你个瘪犊子玩意。” “水军要战马有个屁用啊?” “不追了,咱们往回走,再拉网搜索一遍。” “都小心些,谨防冷箭!” 一场城防战。 重骑兵在水门里埋伏,短兵相接,只有二十多个轻重伤。 其他的人,远远放箭打火油弹,全无损失。 可这半个时辰的追击战。 居然有六十多个受伤的。 没办法,半身甲防住了身体的重要部位。 四肢的皮甲部分,却顶不住人家的破甲箭。 黑天半夜的,冷箭难防啊! 再追下去,辽军逃兵的遭遇不得不防。 万一前方有辽人埋伏呢? 别的不说,有几台半路掉队的投石机。 打几发火油弹,就让追击的铁军受不了。 咱们的人,实在太少了。 受点伤还好。 万一阵亡一批人,那真是不可承受之痛。 趁着大火没熄灭,沈麟命令打扫战场的官兵。 把辽军尸体全部弄到火场去,烧个干干净净好肥田。 陆陆续续返回的官兵,都是抓着战马的。 也有受伤的倒霉蛋,在战友的陪同下,垂头丧气回来了。 追击战没有近身搏杀,好在都是箭伤。 养些日子当无大碍。 铁城开办了泸水医院。 位置就在沈麟隔壁。 还是那套里长公房,大院子也有十几间房。 田文青有了更加气派的教学楼,就看不上这里了。 连原来的族学房子,都全部转给了泸水医院。 一次容纳两三百病人住院治疗,都毫无问题。 码头上的尸体被弄走了。 剥下来的兵器和甲胄,带血的银两,都被官兵用水冲洗干净。 统统入库再说。 城墙下,搭起几个大帐篷。 这个除夕夜过的很精彩。 大伙儿要守岁到天亮了。 中央大帐里。 摆着温暖的精炭火盆。 哔哔啵啵,很是旺盛。 俘虏很容易鉴别。 有个聪明油滑的宋新成嘛。 这家伙在生意场上摸打滚爬几十年,惯于见风使舵。 耶律正雄毫无意外地被宋新成供出来了。 其他几个没价值的家伙,直接被扔到了城东的“火葬场”里。 既然有侵略的行为。 那就得有赴死的觉悟。 宋新成太恨耶律正雄了。 八个走私商啊,你凭什么挑中老子? 这条走私线路多珍贵啊? 沈麟这里,有全天下独一份儿的透明玻璃。 老宋我恨不得把沈麟这尊财神供起来呢。 搞好了关系,一辈子都不愁了。 你倒好,非要搞除夕夜偷袭。 要是成功了,也行啊。 把烧制玻璃的技术弄回去了。 我老宋也能分点羹吧? 就算断了这条走私线,也他么值回票价。 可你输了。 还他娘的输得清洁溜溜,全军覆没! 宋新成完全没有闹明白,这看似精明精明的家伙。 咋一头扎进沈麟那个书生的圈套了呢? 泸水铁城的新兵蛋子,咋就这么能打呢? 六千辽军精骑啊。 确实没掺假!。 如果拉开阵仗打野战。 这六千精骑,能把两三万大周军队打哭喽! 现实很残酷,不讲如果。 耶律正雄如今正跪在沈麟面前。 他双手被反绑,一脸灰败。 宋新成一回到码头上,湿衣服还没换过呢。 他就对老熟人梁自忠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交代忏悔了。 所以,性子忠厚的老梁建议给这家伙一个活命机会。 因此,宋新成进入沈麟大帐。 还有个小马扎可以坐。 他的待遇,比耶律正雄强多了。 沈麟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喝了一口。 他一向不讲究这些。 邙山村采的野茶,炒制的挺好。 苦涩些,更容易提神。 “老宋啊,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沈麟笑眯眯的,就像拉家常一般。 “咱们生意做的多顺利?” “你这会儿应该老婆孩子热炕头,再家过年才对嘛!” 宋新成眼泪都掉下来了。 “沈大人,谁说不是呢?” “腊月二十,我就回井陉县城了,就准备跟一家老小过年呢!” “谁知道应州大营的人,居然跑到大同地界,强行带走我在下呢?” “大人,他们这次出动了一万二千轻重骑。” “在您这里,折戟沉沙一半儿。” “另一半呢,这会儿估计也摸到安定县城了。” “就是这家伙的亲弟弟,耶律正伟带队的。” 其实,沈麟已经预料到了。 辽人在大年夜发动偷袭。 肯定不是单单针对他沈麟而来。 泸水铁城能让辽人看得起的。 无非不过是批量生产精铁的技术。 再一个,就是利润巨大的玻璃技术。 其他水泥、造纸、棉纺什么的。 对一个国家而言,并非急需。 泸水铁城的财富,连沈家集都比不上。 就更别说豪富的安定县城了。 即便知道安定即将遇袭。 沈麟却爱莫能助。 大冬夜里,隔着这么远,怎么救援? 第一百九十五章 收获不小 沈麟似笑非笑地瞅瞅跪在地上的耶律正雄。 这家伙还是个皇族呢。 在辽国,不是谁都可以姓耶律的。 “说说吧,你应州军到底咋打算的?” 耶律正雄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宋新成劝道。 “你都被俘虏啦,还当自己是世子呢?” 这家伙又对沈麟讨好般的解释道。 “哦哦,沈大人,这家伙的老爹是个旁系王爷。” “叫耶律大越。” “大同、应州、朔州,三州十五万大军都归他爹节制。” 嘶! 大帐中的一群铁军将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姥姥的,这个狗屁王爷,实力也太强了。 十五万大军? 如果全部朝着澶州压过来。 怎么抵挡? 庄子才怕是得躲在澶州军城里瑟瑟发抖吧? 大同都沦陷三年了。 黄龙江北岸的支流那么多。 芦苇荡、河岔湾不知凡几。 鬼知道辽人偷偷造了多少船? 澶州和太原府的水军真的就扫荡干净了? 说出去,他们自己恐怕都不信吧? 沈麟脸色平静。 那位应州王爷,能做到十五万大军的统帅。 会怒而兴兵么? 可能性很小吧? 他的儿子,又不止一个。 世子死了,下一个顶上就好了嘛。 说不准其他儿子还喜闻乐见呢? “耶律正雄啊,你说,本官宰了你的脑袋,找人送回北岸去。” “你那个王爷老爹,会不会来替你报仇呀?” 耶律正雄的下巴被卸掉了。 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 这家伙说话含糊,却勉强能听明白。 “士可杀不可辱!” “来吧,杀了我!” “辽人,没有软骨头!” “刷”的一下。 大帐中的十几人,都掉头看向宋新成。 哪知道,这家伙脸都不红一下。 他梗着脖子道。 “我……我又不算辽人。” “大同沦陷了,跟我一个做生意的,有啥关系?” 呃! 你说的好有道理。 大周军队无能,确实跟老百姓关系不大。 可你这家伙好像跟辽人的关系很好嘛! 耶律正雄南渡偷袭,这般机密的行动。 为何八个走私商里偏偏挑中你? 别梗着了。 你的骨头,没那么硬。 沈麟很有耐心。 他微微笑道。 “耶律正雄啊,你要是回答本官的问题呢。” “可以,体面去死!” “你不珍惜的话,那就……先关在马厩里,吃三年大粪吧!” 要不要这么狠? 人会主动吃大粪么? 受刑的没死,反而把监管的人恶心死了。 耶律正雄的乌青脸色,抽搐了几下,他仍旧傲然道。 “无可奉告!” 沈麟招招手。 “陈风啊,你带他下去。” “把本官在荒草滩教你们的刑罚,轮流试一试。” “这家伙意志坚定,是个实验的好对象哦!” 陈风咧着一口白牙,乐呵呵地上前。 他一把揪着耶律正雄的衣领子,就往外拖。 “大人,您就瞅好吧。” “这驴球子能熬过五种酷刑,就算末将输。” 沈麟连忙叮嘱道。 “哎哎哎,木桩子穿腚眼,最好别试了。” “天气冷,容易结冰!” 大帐中的所有人,顿时菊花一紧。 太残酷了吧? 要是天气暖和,是不是还得试一试? 陈风在外面哈哈大笑道。 “没事儿,咱们不缺木炭!” 我去! 你小子架着火盆,都要玩玩么? 应州世子,真可怜呐! 大过年的,你好好的待在王府。 左搂右抱,饮酒作乐不是挺好? 非要跑来偷袭咱们泸水铁城? 这下完球了。 腚眼都保不住! 沈麟打了个哈欠,瞅着陈云大踏步走进帐来。 他转头道。 “老宋啊,你暂时回不去了。” “先在咱们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吧!” 梁平带着宋新成走了。 这家伙还有利用价值。 软禁他,其实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起码辽人,会以为他阵亡了。 他的家人也不会受到伤害。 “如何?都收尾了吧?” 沈麟关心地问道。 “我军的伤亡呢?” 陈云对战果还是很满意的。 他大声禀告道。 “大人,此战,我军大胜。” “歼灭辽军步骑近六千。” “缴获战马三千七百二十匹,其中,肩高五尺的宝马良驹。” “就有一千一百零二匹!” “驽马也有六百多,可惜,烧死太多啦!” “唉!”大帐一阵叹息。 已经确定了,辽人来袭的军队是六千整数。 其中三千人带着战马辎重,提前两个时辰上岸,隐蔽待命。 按照辽人的标配。 远拦子或者重骑兵,一人三马。 轻骑一人双马。 这帮人带来的战马驽马,总数绝对过万。 可惜,大多数都付之一炬了。 好在越是上等的战马,灵性越高,逃跑的本事也强。 当然,敌人准备给攻城了。 好马肯定都放置在队伍后面。 要不然,沈麟上哪儿去弄这一千一百多宝马良驹? 陈云继续禀告道。 “我等追出二十里,就止步了。” “剩下的活儿交给陈梁,水军走河道,更安全。” “鞑子的冷箭太厉害了。” “不过是追杀了四百余辽骑。” “咱们的轻伤者,就不下一百啊!” “好在都是四肢箭伤,不会造成太大的麻烦。” 没有近战,四肢中箭,还在轻伤范围。 至少不会造成重伤退役的情况。 更不会有人死亡! 沈麟非常满意。 以有心算无心。 不对! 辽人偷袭,自然是有心的。 不过咱们技高一筹,让他们几乎全军覆没。 己方才轻伤过百,没有死亡? 说出去,这种战绩,谁信呢? 当然,沈麟也明白。 这种大胜,偶然因素太多了。 辽人过于自信,他们根本不了解铁城的具体情况。 六千人就算真的打沈麟一个措手不及。 也拿不下泸水城。 只不过,铁军的损失要大上很多。 好歹城里,还有全副武装的三千兵呢。 你辽军总做不到如沈麟这般。 人人穿铁甲,用四十炼武器吧? “行了,城防交给步军和娘子军。” 沈麟又打了个呵欠道。 “困死了,骑兵都休息!” “明早,再去搜一搜!” 陈云赶紧问道。 “大人,深更半夜的,救援安定县肯定来不及。” “您看,咱们是不是?派人警告一下沈家集?” 报讯? 这个可以有! 他们去不去援救安定? 那就不是咱们能管得着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星夜告急 这次报讯,是娘子军派出的骑兵百户部。 一场大战,就数她们最轻松。 现在,精神也最好。 红娘子自告奋勇去了。 还带着两个男丁,林光和小四儿。 沈麟回家草草洗了个热水澡,柳楚儿却高兴得睡不着。 她一开始,也跟普通百姓一般担惊受怕的。 辽人袭城啊! 这可比贼寇啥的,打过来要恐怖多了。 没想到,铁城军在沈麟的指挥下,竟然赢得如此漂亮。 这丫头搂着自家相公,兴奋得不要不要的。 “哎哎,相公,咱们真没死人?” “嗯嗯!” “就轻伤了一百零几个?” “嗯嗯!” “我看到咱们,缴获了好多战马呢。” “秋菊说,还有十几艘大船?” …… 沈麟翻了个身,已经呼呼睡去了。 柳楚儿不敢扰他清梦了。 这丫头只是轻抚着相公的后背,眨着星目望着漆黑的帐顶。 突然间,她有些担心了。 沈家主脉的那些人,不在考虑之中。 可七哥他们家,怎么办呢? 县城人多兵多不假。 可他们,哪有咱铁军厉害? 要不要再找相公问问? 唉? 算了,忙碌了大半夜。 相公已经心神疲惫,还是好好睡一觉吧! 难道沈麟不担心吴七的安危么? 还有个陈无悔在他身边呢。 其实两人闲暇时也推演过好几次。 吴七为何武装那一百狱卒。 都几乎当成家丁训练了。 就是希望在大难来临前,把周吴两家人送进去避难呢! 县城大牢原本就相对偏僻。 这几个月来,还被吴七重新加高了围墙。 备用的兵器,都能武装好几百人了。 如果真有敌人攻进县城。 谁脑子进水了,先来打毫无价值的牢房呢? 半年前,大批犯人就送去服苦役了。 也是跟着杨成良造反的那一批人。 陆大江、沈铁柱都在内。 现在牢里,才几个重刑犯? 班军几乎把其他犯人都要走了。 充军,在大周很流行的。 犯人不用发饷银嘛。 所以,沈麟相信吴七能坚持不少时间。 暂时,不用担心这死胖子的安危。 泸水铁城距离沈家集,不过二十里路程。 宋新成的话还是可信的。 辽军过江时,两路人马都是从井陉县某个河岔湾出发的。 攻打泸水铁城最近。 另一路人马,则去偷袭安定县城。 就算夜里顺风水水,也得跑两三个时辰吧? 也许,沈麟上床睡觉了。 那边还没赶到呢。 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耶律正雄的打算。 他觉得泸水铁城很容易拿下。 一旦攻占了,分出大半儿人马立刻奇袭沈家集。 两边更近不是? 沈家集修的城墙才一丈五,规模还远远赶不上沈麟这边呢。 辽军本来就有攻城武器。 一帮乡兵怎能坚持得住? 大年夜的,说不定就一鼓而下呢? 就算要分兵搜刮两个地方。 耶律正雄还能纠结起三千人马,走沁水路直奔安定城。 两军会合,大事可成。 想象很丰满,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 他这一路人马没指望了,全军覆没。 所有,红娘子去报信,一人双马,根本就不担心会受到袭击。 一百骑兵挑的全是好马,连具甲都带上了。 大家点着火把,沿着整修过的官道冲冲冲。 两刻钟之后,黑黝黝的沈家集在望。 两百匹良驹冲刺的动静很大。 “踏踏踏!” 深夜里颇有些万马奔腾,惊天动地的感觉。 原本睡眼惺忪地守夜乡兵,吓得手忙就乱的。 瞌睡虫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腾!” 城楼上的烽火被点燃了。 “当当当!” 急促的铜锣,敲得整个沈家集都听得见。 “来人啦!” “马贼来啦!” “快上城守啊!” …… 河边的大码头附近,就有老大一个练兵场。 前些日子,沈毅的三千班军和两千乡兵还在这里操练呢。 过年前倒是放了假。 沈忠信父子带着两千班军去县城了。 老窝也不能放松。 他还是留下三千人防守。 这已经算兵力过盛了。 沈家集不过是安定七镇之一,总人口还不到两万人呢! 这还得算上辖区的两个里。 另外三个里被沈麟划拉走了。 使得沈家集的总人口,锐减不少。 镇子里能常驻两千乡兵,一千班军。 还是托了县尉沈忠信的福。 其他镇子,可没这待遇。 谁不知道新练的班军,待遇、装备、战斗力都比乡兵强? 凄厉的呼叫,吓醒了熟睡中的百姓。 大年夜的,大家不但睡得迟,谁还不得喝两杯? 这下可好,直接乱套了。 班军一向被沈忠信父子抓得紧,反应也快些。 一刻钟就全都上了城墙。 又过了一会儿,乡兵们才拿着兵器赶来。 皮甲、帽子都穿戴得歪七扭八的。 镇长叫沈忠奇,巡检也是沈家人,比较年轻。 叫沈昂! 两人上了城楼。 可奇怪的就是,马贼站在三百步外。 举着火把看热闹了。 难道?这是诱敌之计? 故意让咱们把兵力集中在南门城墙来? 然后…… 两位最高指挥想起来心里就发毛。 于是,他俩又唾沫横飞地指挥着兵丁分段防守。 严神戒备。 红娘子故意等这么久。 就是想看看这些乡兵、班军的成色。 可惜,太令人失望了。 沈麟麾下铁军,紧急集合时间,是一刻钟的三分之二。 这还包括穿衣擦脸,披甲备马在内。 如果是守城战。 必须在三分之一刻,赶到城墙上。 也就是五分钟。 你可以拎着盔甲去,到地儿再穿戴也行。 “小光,小四儿!” 红娘子举着马鞭轻蔑地指着城墙。 “你俩说,给姑奶奶一千人攻打沈家集,多长时间能拿下?” 沈四对未来的二夫人很尊敬,他认真地道。 “无双姐姐,咱们自然不会这般大张旗鼓。” “破阵弩运动到位,磷火弹制造混乱。” “先登上墙,两刻钟就能拿下。” “他们,戒备太松散了!” 林光摆摆手,大气地道。 “给我五百人!” “咱直接摸过去,飞爪上墙,两刻钟,必下沈家集。” 红娘子笑嘻嘻表扬道。 “一个够稳!” “一个擅出奇兵,都不错哟!” “好了,你俩上去打个招呼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措手不及 林光推推沈四。 “四哥,你一个人去就行了。” “我才不想跟那些孬兵照面呢!” 沈四儿苦笑着打马向前。 谁叫咱姓“沈”呢? 还真是舍我其谁了。 他高举着火把来到一箭之地。 “别放箭,我是泸水铁城,沈麟千户的传令兵。” “我叫沈四!” 城楼上的所有人,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 驴球子的! 要不要这么吓人啊! 大年夜的,这惊喜来的太大了吧? 沈忠奇望着巡检侄儿。 “沈昂,你看?” “是否有诈?” 不得不小心啊,马贼可奸诈得很。 沈昂撮着牙花子探出城墙来。 “有没有诈,试试不就知道了?” “沈麟搞什么?” “大半夜,还让不让人清静了?” 沈四冷笑道。 “你想清静?做梦呢?” “急迅!” “辽人轻骑两千,偷袭我泸水铁城,已经被我家大人击败。” “根据俘虏交代。” “辽军主力一万,正在赶往安定县城。” “没准儿,这会儿都打上了!” “尔等还想睡觉?” 沈四说的辽军兵力分布,肯定做了加减法。 你说全歼六千敌人? 人家会当你放屁! 辽军南渡,攻打安定? 沈忠奇和沈昂的冷汗都下来了。 其他的官兵,全都感觉浑身无力。 老天爷,幸好没来先打咱们沈家集。 咱们可挡不住两千辽军精锐! 沈忠奇战战巍巍的探出头。 “你说你叫沈四,可有证据?” 沈四懒得跟这些胆小鬼废话。 他大声喝道。 “我这里有两颗辽人首级,还有武器。” “尔等放个人下来,取去看看不就完了么?” 这倒是个好办法。 于是,沈昂找了个胆子大的,用吊篮放下城来。 那家伙胆大,也是相对的。 他不过是冲着十两银子的赏额,出头搏一把。 戏文里不是说?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这家伙哆哆嗦嗦地跑到沈四儿马前,借着火光一瞅。 “哎呀?好面熟!” “你真是泸水村的呀?” “唉呀妈,吓死我了。” 废话! 小爷跟着三叔送水泥,送精铁,都跑沈家集多少趟了? 咱好歹,也是商运司下面的小科长。 正经的铁城官儿呢。 “军情紧急,谁愿意浪费时间?” “你们这防守,我看玄!” “诺,两个匣子一个箱子,你抱好了。” 这怎么抱啊? 那大头兵一阵哀求,沈四苦笑着。 帮他放进竹篮里。 他抬头朝上喊道。 “镇长大叔!” “我家大人说了,咱们还得清剿残敌,无力支援县城啦!” “至于该怎么办?” “呃?你们看着办吧!” 这家伙也觉得自己说了一通废话。 他红着脸就跑回自家的骑兵队。 “无双姐,咱们回吧!” 红娘子眼珠子一转,狡黠地笑了笑。 “回?” “谁说要回去了?” “你以为姑奶奶带着一百幅具甲玩儿呢?” 啥? 两个半大小子和一帮女兵傻眼了。 不回去? 姐姐,你不会是?想去县城掺和吧? 这个,大人可没答应。 陈无双得意地笑道。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嘛!” “咱们也不需要傻傻地冲过去。” “慢慢走,养足了马力,看情况而定。” 这支队伍,全是新兵。 自然没人管得住红娘子。 还好他们带的,都是具甲良驹。 打不过,还不会跑么? 只要不傻傻地冲进敌人的重武器打击范围。 应该还是有几分胜算的……吧? 城楼上的沈忠奇、沈昂和一帮大小军官打开两个匣子。 顿时被龇牙咧嘴的首级,吓得连连后退。 再打开那个大一些的木箱。 里面是一件满是血迹的皮甲,还扎着几个窟窿眼。 旁边放着一把完整的弯刀。 一根削断了狼牙棒头。 这得多惨烈的战斗,才打成这样子? 最后还是沈昂胆子大。 能当上巡检,至少得被沈忠信看上才行。 他提着气死风灯,近前观看。 辽人喜欢在头顶刮两刀,发饰跟大周是迥然不同的。 “奇叔,是真的!” “沈麟没必要骗咱们。” “他原本就跟咱主脉不和,这事儿瞒不住人。” “如果军情不够紧急,他会来通知咱们么?” 沈忠奇掐着山羊胡子沉吟道。 “沈昂,你说的很有道理。” “看来,辽人袭击泸水不假!” “那……老天,上万辽人围攻安定县城?” “你二伯……咋守得住?” “县城的防备,怕是也松懈得很呐!” 两人相顾无言。 大年夜的,谁知道辽人发什么疯? 还别说,这种偷袭,恰恰打中了大周人的软肋。 一年忙到头? 谁不吃点好的,喝点小酒? 再穷的人家,也得过年呀? 军中怎么的,也得给二两酒暖暖身子吧? 城防得有多松懈? 突然间,有个眼尖的班军百户指着远处的火把。 “哎哎哎,沈四他们,咋跑反了呢?” 众人大惊,一齐探出脖子。 可不是么? 那对骑兵走得并不快,浩浩荡荡地往东而行。 沈昂一拍冰凉的女墙,惊叫道。 “他们不是跑反了!” “他们是沈麟的哨骑。” “奇叔,距离天亮最多一个时辰。” “听说沈麟养了不少骑兵呢!” “这小子多半,还得去救援。” 现在去安定,哪里进得城门? 四下里,多半都被辽人围得水泄不通了。 跟辽人骑兵打野战? 老天爷,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朝廷的经制军队,有几支骑兵敢跟辽人野外交战的? 咱们只是乡兵、班军啊。 沈麟的铁城军,也算经制军队了。 可他们更像守护炼铁工坊的护兵。 就如同朝廷的巡丁、盐丁一样。 怎么能和朝廷正规军相提并论呢? “这……这不是找死么?” 沈忠奇喃喃自语。 他连着掐断了几根山羊胡子,都感觉不到痛。 沈昂捏紧拳头,下了好大的决心。 “不行!” “奇叔,我们必须去援助二伯!” “另外,咱们还得派人,去其他六个镇子求援。” “这场仗,我们躲不掉!” “去援助二叔,可能伤亡掺重,但至少,能分掉辽人的兵。” “如果二伯和县城主力,都死光了。” “我们七个镇子,谁都逃不掉!” 你这是? 要去拼命啊? 第一百九十八章 侵略如火 沈忠奇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县城沦陷。 沈忠信父子阵亡。 辽人不需要派出多少兵力来打沈家集。 带着投石机等攻城器械,二三千人就足够了。 那样子,传承数百年的沈家,就真的完蛋了。 与其走到那一步,还不如拼死一搏呢。 “沈昂,那就去!” “咱们步军走得慢……” 沈昂却摇手道。 “奇叔,侄儿没打算跟辽人死拼。” “我们的目的,是分他的兵,边打边退。” “至不济也要把辽人骑兵拖到二郎峰去。” “你想啊,我们沈家集缺马车么?” 沈忠奇眼神大亮,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叔侄俩紧急商量几句。 先派出十几骑前往其他镇子,乡里传讯。 很快,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也驰出了东门。 红娘子的一百兵,只有二百匹战马。 为了节省马力,不得不缓步而行。 还没走出十里呢。 后面就跟来了一条火把长龙。 “踏踏踏!” 一一个骑士疾驰而来。 “沈四,等等!” “我是巡检沈昂啊!” 铁军百人队都惊愕不已。 他们万万没想到,沈家集的孬兵,居然敢去救援县城。 岂不是去送死么? 沈四当然见过沈昂。 只不过以往,这家伙倨傲得很,两人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既然两军同路,红娘子自然没法隐藏身份了。 沈四介绍道:“巡检,这是我家二夫人——陈无双。” 沈昂走到近前,几乎惊呆了。 怎么回事儿? 沈麟居然派出了一帮娘们巡哨? 难道? 泸水那边打得如此惨烈? 老爷们损失太大了? 可娘们能干啥? 陈无双有些温怒。 “巡检大人,你先看看我们这帮人的战马和甲胄,再胡思乱想行不?” 沈昂有些怔怔然。 “女人?能打仗?” 这下惹了众怒,女兵们齐刷刷地瞪着这家伙。 如果眼睛里能射箭。 这家伙早就被射成筛子大刺猬了。 沈四连忙解释道。 “巡检堂哥,不是我看不起你!” “咱们一百女兵,可不简单。” “一个打你的三五个班军,都不成问题!” “你别不信!” “看到备马上驮的大布袋子么?” “里面装的,是精铁马铠!” 沈昂一惊。 人家的战马比他骑的马,确实要好很多。 “马……马铠?你们穿的?都是精铁甲?” “难道?是女子重骑兵?” 红娘子傲然笑道。 “算你有些眼力劲儿。” “咱们这一百人,并不比张峰奇总督的重骑兵差。” 沈昂不惊反喜,他一拍大腿。 “好!” “太好了!” “我原计划带着两千弓兵,乘坐马车,引一部分辽军去二郎峰呢!” “看来,有了你们,计划可以改改了。” 红娘子眼中,神光一亮。 “都是弓兵?” 沈昂有些尴尬。 “三千人里,射术最好……的吧!” 红娘子并不介意,追问道:“全都坐马车的?” 这下沈昂也傲娇了些。 “沈家集不缺这玩意。” “全是双马拉的,最结实的带棚子马车。” “咱们,连盾牌都省了!” 红娘子一拍手。 “好!” “你们当诱饵!” “相距三里就好,咱们可以走快些了。” “要装得像一点啊!” 沈昂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 当诱饵? 要不要这么狠啊? 冬夜漫长,安定江湾,大雾弥漫。 启明星羞涩地,闪了好些时候了。 天色依然不见破晓。 “笃~笃~笃~!” 城楼上的梆子声,敲得有气无力。 无论是城防哨,还是水军的船哨,都迷迷糊糊的。 恨不得倒头睡一觉。 突兀地,西北方向,擦着江岸飘来好多火点。 难道? 大年夜的萤火虫,也迷瞪了? 就不怕?被凛冽的江风给刮入水里淹死? 绕着大码头飘荡的一艘哨船上。 某个水兵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 老天,那是什么? “唉唉,哨长……” “醒醒欸,哨长!” 大胡子哨长歪倒在船舱里砸吧着嘴。 似乎在回味着年夜饭的香美。 “崩打扰老子……老子的鸡腿……” 那水兵终于看清了。 一瞬间,满脑子的睡意都吓没了。 “哨长……敌袭!” 敌袭? 这词儿,对当兵的来说。 就宛如一把利刀当头砍下。 哨长翻身跃起,其他几位水兵都被哨船晃醒了。 老天爷,那不是什么萤火虫。 那是沿岸飘来的无数小船。 火船! 越来越近了! “当当当!” 江面上敲响了警钟。 “敌袭!” “敌军的火船!” “快啊,让战船驶离码头。” “快!” …… 水寨乱了,鸡飞狗跳。 第一声警钟响起时。 水军千户,李广利一个翻身就下了行军床。 他赤足掀开大帐。 就看见无数火船,已经直逼自己的水寨战船。 完了! 船只保不住了! 情急之下。 他果断下令道。 “快,把船上的火油弹、石头都给老子打出去。” “朝北面!” “朝西面打!” “快!” 江面上雾气太大了。 二三百步之外,都看不见船影。 可李广利经验多丰富? 火船后面,一定还有敌人大船跟随。 想烧光老子的战船? 可以! 来吧, 鱼死网破吧! 就算死,老子也要咬下一块肉来。 亲兵抱来李广利的衣甲鞋袜。 他飞快地穿戴起来。 “李壮,去!” “骑上快马,通知安定城戒备。” “是!” 李广利呛啷一声拔出腰刀,就冲向了最近的战船。 无数水兵纷纷冲出营帐。 睡在船上的官兵,已经调转投石机和床弩。 “砰砰砰!” 大块的石弹打出去了。 作战经验丰富的水军,只想在前方形成弹幕。 巨石掉落,可以砸翻敌人的纵火船。 掀起的水柱,也能掀翻它们。 火油弹也连续不断的打出去了。 雾气中开始升腾起火光。 视野变得开阔了些。 纵火船太多,漂流得又急、又快、又散乱。 前沿的小型战船已经着火了。 西北风呼啸,火借风势,难以扑灭。 船只挨得近,容易着火,也方便逃离。 水军官兵开始跳帮逃离。 当然,也有战船往两边疏散。 晚上一时半刻,就得被烧死。 城墙上的警钟、铜锣都敲响了。 傻子都看得出,水军不是意外失火。 这他娘的,是遇袭了! 一骑飞奔南城门。 “辽人突袭!” “人数不详!” “戒备!” “戒备!” 第五十六章 轻松解决 沈麟的声音很轻,也足够周名堂和李家福听到了。 两人顿时吓了一跳。 沈家主脉的三爷,大名鼎鼎啊。 他们确实招惹不起。 这事儿不难理解。 王恒岳牵头,不是从沈忠儒手里租地了么? 替人家当狗腿子很正常。 可这是大家族的内斗啊。 你王恒举,掺和个啥劲儿? 沈麟伸手拍拍王恒举肿胀的猪头。 “我说,你他妈真是猪脑子。” “你也不想想,他沈忠儒是我本家三叔呀!” “他想要我的水泥技术,为啥找你绕个大湾子?” 是呀?为什么? 李家福和周名堂也愣了。 看来,这潭水,很深呢。 沈麟继续道:“很简单呀,他拿小爷没办法。” “因为小爷上面,也有他得罪不起的人。” “不能硬来。” “他就只好,使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下三滥手段了。” 这下子李家福和周名堂顿悟了。 感情咱们这位麟哥儿。 在整个沈家都有极强的话语权呢。 连大名鼎鼎的主脉三爷,都拿他没办法? 可怜的王恒举。 你他娘的,就是个家族争斗的替死鬼。 沈麟站起身来,拍拍手大声道。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 “王恒举煽动矿工闹事,永远不得进入我沈家工坊做事。” “王家族人,有帮凶之嫌,不可不惩罚!” “但念在大伙儿并不知情,被人蒙蔽的份儿上。” “所以,本里长决定——” “所有王家族人,十天之内,不得上工。” “以示惩罚!” 完蛋了,十天呐! 三百蚊的工钱没了。 白吃白喝的好事儿也没了。 这帮壮劳力,都是家里的大肚汉。 在家里吃喝,没啥荤腥。 一天一斤半的粮食都吃得下。 这么一进一出,快半两银子泡汤了。 失望,愤怒的表情。 在王家人脸上不停浮现。 他们并不怨恨沈麟。 人家一样是受害者。 停一个时辰的工,沈麟就没损失了? 不过沈麟却坏笑道。 “各位,你们也不必失望。” “王恒举收了不少好处哦。” “你们是不是该?抬着他回去找补找补?” “还有,村里正在大修水渠,为啥非要佃人家的田呢?” “自己开荒去呀。三年免税,不比交一半儿租子的熟田强?” “因为,开垦的田地,是你们自己的呀!” 还可以这样干? 王家族人的眼睛亮了。 王恒举家里还有些财富的。 多好的打土豪分田地机会? 咱们都占着理呢。 怕个球呀? 里长说得对。 有水了,给被人当佃户,哪有开自家的田强? 去他娘的沈家主脉。 让那一千亩破地见鬼去。 王恒举刚刚租下来,农闲时期,还没分到各家各户呢。 咱们没签契约,又不用负责。 周名堂哈哈大笑地看着王恒举被抬走。 “我呸,活该!” “这家伙赔大发了。” 李家福拍了一记马屁道。 “还是麟哥儿高明,不但让王家族人服气!” “这王恒举的族长之位,也算当到头了。” “自作孽,不可活呀!” 沈麟心里道。 小爷这是一石数鸟。 王恒举一倒。 沈忠儒伸到泸水河村的爪子,就被砍断了。 最可笑的就是。 他刚刚买的一千亩好地。 怕是本村,再也没人愿意租过去耕种了。 从其他地方调派佃户? 住哪里?重新修房子么? 以后多半少不得争水、牛羊吃庄稼的麻烦。 你鞭长莫及,不好管嘛! 所以,得罪谁,你都不能得罪地头蛇。 因为,你沈忠儒还算不得强龙。 回头,沈麟又安抚李家、周家人。 “我家工坊的活儿,可没那么轻松。” “当然,工钱是比矿工高一些。但高温、粉尘环境,也更苦更累!” “你们想学一技之长嘛,本里长完全理解。” “老日方长,等以后扩大规模了。” “我不信本村父老,非要去找外人?我傻呀?”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至少是个希望。 李家福,周名堂千恩万谢。 毕竟沈麟的生意才做了多久? 第一时间,找自己信得过的本家、本族人。 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泸水河村的沈家壮劳力,也就一二百。 早晚是不够用的。 如今王家被踢出局。 李家,周家不就有机会了? 于是,矿场闹剧结束了。 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劲头反而高涨了。 眼下,找个包吃发工钱的活儿可不容易。 第二天,沈麟就收到消息。 王恒举赔了十两银子,才把族人安抚下去。 可他的位子,还是没保住。 王家重新选了个新族长。 这人叫王恒远。 下午就提着一只大公鸡来给沈麟赔罪了。 并拍着胸膛保证。 以后,王家人坚决跟着沈麟走。 绝不参合沈家主脉的破事儿。 自此,沈麟算得上一统泸水河村的人心。 几乎没啥本村的老百姓,敢于跟他做对了。 当然,沈忠儒吃了个大亏。 主要是他那一千亩良田没着落了。 王恒举垮台,他签订的合约也无效了。 总不能让他家几口人,去耕种一千亩地吧? 累死累活也做不到不是? 新的族长王恒远口气很硬,就是不答应承租。 再去找其他人呢? 村长沈忠平,李家福、周名堂同样不干。 废话么? 大伙儿受到沈麟的点播。 水渠水车修好了。 开荒才是大头呀。 免税三年,后两年半税,田地还是自己的。 谁愿意给你当佃户? 咱们自己辛苦些,多开点新田。 自己当小地主不好吗? 沈家主脉的确势大。 可你也管不到咱们泸水河村的具体事物。 上面还有沈麟这个里长顶着呢。 沈忠儒偷偷过来两次。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暂时拿沈麟没办法。 其实,沈麟也不怕他派人偷学技术。 他好歹是后世过来的高级技工,自然有独到的管理方法。 关键技术,都掌握在二叔等几个可靠的人手里。 分段包干,下面的工人,干好自己的活儿就是了。 除非,沈忠儒把工人全部打包带走。 他才有可能复制出沈麟的全部水泥制造技术来。 不过,那可能么? 还不如自己靠着掌握的原材料,慢慢摸索,仿制呢。 水泥真要那么好仿制? 也不会称之为穿越神技了。 沈麟也没想靠着一种技术,就吃一辈子红利。 反正,他可以开发的新技能。 不要太多。 随便拿出一样,就算达不到后世的生产标准。 出个猴版,也足以惊世骇俗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拼死抵挡 水军大营,原本距离安定城就不远。 这么大的动静,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警钟铜锣敲得震天响。 县城里,还不得乱成一锅粥? 老天爷? 辽人偷袭咱们安定县城? 吃饱了撑得吧? 大年夜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种念头谁冒出来,自个儿都不好意思问出口。 辽人啥时候让大周好过了? 两国之间三天一小仗,每年有大仗。 根本就没停息过战火。 没有什么理由。 大周太疲软,就像个拿着金元宝满街晃悠的虚弱胖子。 不揍你,不抢你,抢谁? 国与国之间,有道理可讲么? 李广利的头发胡子被大火燎焦了,灰头土脸。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麾下的兄弟葬身火海。 舰船一艘艘被烧毁。 他心疼得滴血。 辽人的战船终于出现了。 好家伙,足足四五十艘,就没有一艘小于三千担的。 他们在江面上展开队形,就像一把巨大的鳌钳。 从西、北两面疾冲而来。 三百步了。 “崩崩崩!” 车轮大的石头,闪着火星的黑色陶罐。 雨点般地砸向码头两翼。 哪里有逃出火海的五六艘水军战船。 船上的官兵奋起还击。 弩箭、火油罐不要钱的抛射。 这时候,连命都顾不上了。 谁还在意弹药?船只? 拼死一搏罢了。 没有一艘船,想着扬帆东逃。 走不走得掉,无人考虑。 死这么多兄弟,总得啃下辽人一块肉来。 李广利痛苦地闭上眼睛。 他的水军千户部加强了不少。 战船没怎么增加。 可人数已经突破了两千人。 其中一千官兵。 是他到了安定征收税银,截留一半训练的。 惨呐! 烧死的,落水的,没跑出来的兄弟。 已经有四五百了吧? 那几艘船上,原本位置偏远些。 留在船上住宿的官兵,也就三百多。 他们活不了了。 辽人的兵力太强大。 对比太悬殊了! 浑浊的眼泪,顺着李广利刀刻斧削般的脸庞流淌。 心疼又如何?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呢。 他猛然睁开双眼,虎目含威。 “快快快,搬运弹药,岸防!” “用岸防重投!” 原本彷徨的官兵们,顿时飞奔起来。 没错,我们还有五架重型投石机。 这玩意能打三百多步! 狗入的辽蛮子。 咱们没玩! 李广利亲自矫正着方位,瞄准一艘大船,松开了悬刀! “崩!” 摇杆轰然而起。 一枚车轮般的石块,呼啸着直奔目标。 “砰!” 偏了! 巨大的水柱在敌船右舷冲天而起。 “转舵,转舵!” “岸上有重型投石机!” 辽人的水军指挥官赶紧下令。 “抢占民用码头!” “送骑兵登陆!” 辽人的船队再次分出好几股。 江面上的大周水军只剩下三艘舰船了。 他们还在反击。 李广利吼道。 “打灯语!” “让李成功带队突围。” “去澶州报讯、搬救兵!” 死拼下去,已经没必要了。 三艘体积不大的舰船,能对战局起到多大的作用? 跑吧! 去澶州! 李广利再此吼道。 “上火油罐!五只框!” 火油罐十斤一个。 竹筐装五个,算是水军最有威慑力的武器了。 风太大,一只打出去容易发飘。 太多了,容易散掉。 “砰!” 这一发,李广利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竹筐直接被射到那艘转向疾走的大船上。 爆开了好大的一团火光。 “别扔石弹了,全上火油筐!” 其他四架重型投石机有模学样。 好几艘行动缓慢的辽人大舰遭了殃。 射程之内,可不好避让。 收到撤离信号的李成功,及时地拉开了与追兵的距离。 这位虎背熊腰的汉子满腔热泪。 他跪在甲板上,重重地叩了一个响头。 扯开嘶哑的嗓子吼道。 “大人,保重啊!” 幸存的水兵们扯开满帆,顺风东进。 他们一样舍不得离开。 离开还在血战的兄弟们。 可是灯语命令,下的明明白白。 他们不得不走! 辽人偷袭安定,几十艘大船。 到底来了多少人? 不得而知。 单单凭借那些乡兵和班军。 菜鸡一样的新兵蛋子,能挡得住么? 很悬! 救兵如救火。 也许。 大人的指望,就是咱们了! 北城楼上,身着铁甲的沈忠信满脸肃穆。 县令王瑞光、县丞周元。 就连教谕李成凤,也衣衫凌乱地跑来了。 该死的辽人,简直就是个祸害啊! 他们,终于盯上咱们北地明珠——安定了。 以后,可怎么得了? 想什么以后? 先渡过今夜再说吧? “沈毅,乡兵、班军可到齐?” 沈毅也是一身黑色步人甲,他拱手道。 “禀县尉大人。” “两千班军全部上了北城墙。” “六千乡兵,东、西、南各留一个千户部把守。” “剩下三千人,都在北城大校场待命。” “作为预备!” 沈忠信点点头,言简意赅。 “可!” 几位文官互相看了看。 对沈家父子的排兵布阵很是满意。 乡兵、班军行动也算迅速。 大伙儿心里踏实了些。 几十万两商税银子花出去,终于听了个响。 沈忠信行事虽说霸道了些。 如今看来,他做的没有错。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他的眼光,确实比在场的几位看得更远。 你不得不服气! 周元长叹道。 “可惜李广利的水军了,损失很大啊!” “船只,几乎都烧没了。” “可否叫他进城协防?再这么顶下去,万一全军覆没……” 沈忠信沉默了一下,眼神闪烁。 “李广利是条好汉子。” “他为咱们……争取了足够的应变时间。” “可惜,他自有作战方略,不会听咱们的!” 大家眼睁睁地瞅着水军大营里,冲天而起的火光。 咱们,爱莫能助啊! 乡兵、班军操练的时间本来就短。 依靠城墙,打打防御战还可以。 冲出去救人,那是送死! 王瑞光提醒道。 “老沈,咱们下面七个镇,不是还有近两万兵力么?” “可曾派出信使求援?” “没有!”沈忠信浓眉紧锁,心里有几分烦躁。 “县令大人,我宁愿他们不来!” “辽人登陆,必然是骑兵精锐。” “乡兵都是步卒。” “野外浪战,只会被各个击破!” 第二百章 血火炼狱 王瑞光有些讪讪,自己闹了个大笑话。 沈忠信说的没错。 黑天半夜的,各镇子敢不敢派出援兵,还不知道呢? 辽人偷袭安定? 谁保证就没对其他镇子动手? 特别是沈家集,那可是个藏宝库啊! 沈忠信发愁的也在这里。 可他鞭长莫及,哪里还管得到老巢了? 但愿沈忠奇和沈昂能警醒些。 沈家集可没有水军预警。 辽人真要玩偷袭战,绝对一偷一个准。 “各位,你们在这里没用。” “兵凶战危的,还是回县衙等消息吧!” “呛啷!” 王瑞光拔出腰间的七星宝剑,慨然道。 “大敌当前,本县岂能远远躲开?” 李乘风和周元也从家丁手里接过武器。 周元依旧是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 “老沈,我们绝不会,给你的指挥添乱。” “但作为安定的官员。”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我们也能帮上忙!” “李教谕,你年纪最大,可否下城去监督后勤?” “老王,咱俩分头去其他城墙走走!” “都是一帮新兵娃娃啊,害怕、胆怯乃是正常。” “我俩去鼓鼓劲!” 王瑞光觉着有理,转身就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言之有理,走!” 沈忠信心头颇为庆幸。 自己碰上了一群好同僚啊。 不但不对自己指手画脚,还能帮上忙。 何其幸哉? 如果此劫渡过。 沈某必定,请三位仁兄大醉一场! 突然间,沈毅指着大码头。 “大人,辽军登陆了!” 大码头的客栈帮工和商人们,早在水营起火时就跑进城了。 此时,一座毫无守卫的码头。 自然轻轻松松地落入辽人手里。 无数火把被点起来。 辽人可舍不得烧掉大码头的无数船只和库房。 这些东西。 都是没费吹风之力的战利品呢。 “踏踏踏!” 乌泱泱的骑兵开始整队冲锋。 自西向东而来。 沈忠信吼道。 “吹撤退号!” “叫李广利进城。再晚点,老子就不管他的死活了!” “呜呜呜呜!” 沉闷的牛角号响起。 李广利一凝神,如雷的马蹄声清晰可闻。 水军码头的一千余官兵,都有些慌乱了。 跟骑兵打? 咱们那是对手? “上火油弹!” 李广利断然喝道。 “转向,目标正西。” “三发急速射!” “快快快!” “打出火场隔离带来!” 众官兵恍然。 就算要跑,也要阻一阻对方才行。 “咻咻咻!” 依然是一筐五个罐子,间不容发的射了出去。 连绵不绝的火油弹,在西边三百步外爆开。 熊熊的火焰烧起来。 “骑兵带上火油罐,一路走一路给老子砸!!” “步兵,撤!” 年前,沈麟托吴七提前送过来一百匹战马。 李广利没舍得卖。 水军也有自己的骑兵队。 不少官兵都练过骑术。 他们有时候需要踏上北岸土地,烧船、侦查什么的。 不会骑马,怎么跑得快? 民用大码头,距离水军营地过千步。 辽骑的冲锋很快。 可惜,李广利的动作更快。 他打出的火油罐隔离带,一旦烧起来。 灵性的战马绝对会放缓,或者干脆停步。 水军骑兵队还带着几百个罐子,边跑便往没烧起来的地方扔。 其他步卒便跑边射火箭。 这活儿他们最拿手。 水军码头,距离北城门不过五百步。 城楼上的沈忠信,已经下令打开城门接应。 辽军骑兵气得暴跳如雷。 此次的带队将军叫耶律正伟。 他大叫道。 “水军没有带盾牌。” “轻箭抛射!” “射死他们!” “咻咻咻!” 漫天的羽箭瓢泼而至。 已经到达城门下的李广利骑在马背上,心头一凉。 他声嘶力竭地回头喊道。 “轻箭抛射啦!” “跑啊!” …… 可惜水军几乎都是皮甲,没有盾牌。 防御力太差了! 他们原本配有圆盾的。 可都放在各自的战船上。 岸上仓库里,能储存几个? “啊啊啊!” 不停奔跑! 不停的有水军步卒倒下。 这短短的二三百步距离,瞬间变成了一条血路。 没有更好的应变时间。 城楼上的班军就算抛下盾牌,也无济于事。 距离远了。 那些水军兄弟,根本接不到。 太惨了! 李广利双手捂着脸。 他后悔啊! 为何不让步卒先走一步? 三四百兄弟,又没了啊! 谁知道辽军骑兵,来得这么快? 他们就不怕遭到城里的投石机攻击么? 沈忠信面沉如水。 城墙上的投石机已经启动了。 可惜,辽军都是打老了仗的。 他们全都冲到三百步左右就止步了。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兵,牵着李广利的战马,拼命往前拽。 “叔!” “你哭个球啊!” “咱们……还有好几百弟兄呢!” “多砍几个鞑子脑袋,就是了!” 李广利抹了一把脸,恼羞成怒地骂道。 “李成栋,你个小兔崽子。” “叔就等着你。” “看你能杀几个?” 叔侄俩消失在城门洞里。 高大的城门,轰然关上了。 辽人并不急着进攻。 他们需要攻城武器运动到位。 不过,骑兵已经分成了好几股。 四散而去。 有的去拦截可能的援兵。 有的分守其他三门。 这是要封死安定县城的节奏啊! 南城某处院子。 堂屋中的火盆,炭火烧的很暖。 吴七斜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大圆桌上摆着两三个肚儿朝天的酒坛。 有的写着竹叶青。 有的写着烧刀子。 一位娇俏的小姑娘趴在两个空坛子之间,也睡得正香。 “唏律律!” “唏律律!” …… 爪黄飞电在院子左边的马棚里,喷着响鼻,焦躁乱转。 要不是它也没少喝酒,早跳出围栏,跑到堂屋去踢人了。 吴七嘟囔道。 “兄弟,别闹!” “不就是喝……喝了你一坛竹叶青么?” “小气鬼!” “唏律律!” “我小气?你每天的喝……喝得好酒哪来的?” “唏律律!” “啥玩意?我见色忘义?无悔……可是你未来嫂子。” “你放尊重些!” 陈无悔睡眼惺忪地抬起头,伸了个懒腰。 “咿……” “天亮了?好美的火烧云?” “啊呀?大早上,哪来的火烧云?” 陈无悔的酒劲儿,顿时被吓醒了。 她侧耳一听,北面传来一阵阵炸裂声。 最近的南城墙外。 还能听到大群战马跑动的蹄声。 “七哥,你醒醒!” “打仗啦!!” 第二百零一章 狱卒也是兵 吴七一个激灵,从藤椅上一跃而起。 “打仗?” 这时候,他才醒悟过来。 娘的,难怪爪黄飞电一个劲儿地叫呢。 原来这位灵性的“兄弟”,早就发现不对了。 吴七侧耳一听。 “南门外有骑兵,不多,卯死三四百骑,是佯动。” “战场在北城墙!” “奇怪,马贼该从南边来呀?” 陈无双往里屋跑去。 “你叨叨个啥?” “着甲,咱们去看看吧!” 吴七一拍脑门。 喝酒真他么误事! 连反应都迟钝了不少。 两人飞快弄出一大一小两个箱子。 大箱子里,装的是沈麟新造的步人具甲,人马都有。 小箱子里是更轻巧的半身甲,可以束腰。 正适合陈无悔。 穿戴完毕,吴七拎着二十斤的斩马刀。 陈无双带着四尺苗刀。 两人放出急躁的爪黄飞电,帮这家伙套上全副铁甲马铠。 “哎哎!我的复合弓!” 陈无双又往自己住的厢房跑去。 吴七喊道:“去我的卧室,取精工复合弩。” “你那个……是猴版!” “哦哦,该死~!” 陈无双跺脚咒骂着便宜姐夫沈麟。 真是太过份了。 给自家小姨子都装备猴版武器? 你有没点良心啊? “笃笃笃!”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外面跑来了不少人。 “七哥,别睡了,辽人打来了。” 吴七打开院门,只见火把下站着七八十号壮汉。 顶盔掼甲,不正是自己一手训练的狱卒兄弟么? “老九,你们都来了?” 堂兄弟吴九急切得道。 “二十人在大牢当值。” “其余八十八人都来了。” “七哥,怎么干,你说吧!” 这时候,陈无双拎来了两把复合弩。 吴七伸手一揽,两人双双挂坐在爪黄飞电背上。 “怎么干?” “跟辽蛮子讲啥道理么?” “干他娘的!” 一帮狱卒轰然叫好。 “对,杀他娘的!” “没错,干就完了!” …… 一帮人关好院门,拐上大街,小跑着直奔北门。 其他人可没有战马代步。 爪黄飞电驮着着两个人,浑身具甲,依然如闲庭信步一般。 这时候,辽人的进攻已经开始了。 双方的火油弹、石弹子打得你来我往,声势浩大。 安定的乡兵和班军有城墙掩护,只能防备对面射来的箭矢。从天而降的石头和火油弹,一旦落在城头。 就是好几个,甚至十来个伤亡。 甚至有打过城墙的,危害很大。 吴七一行人,就看到靠城墙的好些房屋已经烧起来了。 附近百姓在军兵的指挥下泼水灭火。 这种时刻,没人顾得上性命了。 反正一旦被辽人破城,还不得惨遭杀戮? 不断有伤兵和尸体从城墙上抬下来。 已经有半个乡兵千户部替补上去了。 可见安定守军的伤亡,何其惨重? 谁他么说辽人不善于攻城了? 人家带的全是重型投石机,打得有准又狠。 相反的,守军城墙上的十几台投石机,都被摧毁得差不多了。 北城楼也被咂了好几个大窟窿。 幸好是三层砖石建筑,还算结实。 底下的沈忠信几个人,被弄得灰头土脸。 一堆乡兵拦住了吴七等人的去路。 “来者何人?” 吴七喝道。 “你家七爷,带八十八名狱卒,前来助战。” 狱卒? 对面的乡兵小旗官冷笑道。 “啥时候起?轮到狱卒上战场了?” 这家伙一定不是南城一带的。 居然连七爷的名头都没听过? 边儿上的某个乡兵赶紧拉了一下那个小旗官。 趴在他耳边大声道。 “他是大名鼎鼎的肥捕头。” “县丞周大人的外甥!” 战场上噪音太大,声音小了根本听不见。 那小子挖了挖耳朵,他差点被自家兄弟给吼失聪了。 不过他还还是很机灵的,赶紧跑过来讨好。 “啊呀呀?原来是肥捕头大驾光临!” “不过,七爷呀!” “你看,咱们还有两千多乡兵闲着呢!” “你们狱卒,还是算了吧?” 吴七皱眉。 辽人还没附蚁攻城呢。 单单远程消耗战,就打得这么般惨烈? 眼看着就天亮了。 这才打了多久,就抬下来几百尸体和伤兵? 咱安定城,摊上辽军。 有点悬啊! “那啥?” “我能过去看看么?” 乡兵小旗官尽忠职守地坚定摇头。 “不行!” “七爷,您别为难小的。” “我接到的命令是——” “只有兵,才能进出!” 吴七怒道。 “啥?” “狱卒,就不是兵了?” 这时候,远处屋檐下坐着一个军官招手喊道。 “吴七,你过来!” 吴七借着火光一瞅? 乌漆嘛黑的不认识啊! 策马走近了些,他才惊叫道。 “唉呀妈呀,李千户?” “你咋……” 还问个屁呀! 辽军都直接攻打北门了。 安定河湾,水军营,民用大码头。 肯定全完球了。 吴七打量着台阶上静默的七八百官兵。 不少人还缠着白色绷带呢。 老李这回,损失很惨啊! 吴七滚鞍下马,连带着后面的陈无悔也溜了下来。 “李千户,为了保护咱们安定。” “您和您的部下,受苦了!” 吴七郑重拱手,语气中充满敬佩。 “谢谢你们。” 李广利已经缓过来了。 “唉!辽人突袭,很厉害呀老七!” “这些?都是狱卒?” “你小子,可真舍得花钱!” “全部穿铁甲?沈麟提供的兵器?” 吴七讪讪道。 “合伙做生意!” “还是要花钱买的” “亲兄弟、明算账嘛!” “这是半身甲,十炼精铁打制,四肢还是皮的。” “颜色染成一致,所以看起来像步人甲!” 李广利又想起了惨死在城外的兄弟。 “很轻便吧?” “早知道有这种好货。” “咱们就不用穿皮甲硬挨了。” 吴七有些无语。 自己拿到手的这批,其实是二十炼铁。 比沈麟的制式装备重些。 不过也没超过四十斤。 就算你知道又如何? 半身甲也很昂贵的。 你哪有那么多钱给全军换装? 澶州的庄子才总督,也舍不得花这笔钱吧! 在大部分军官眼里,老兵和装备最重要。 普通士兵,死了再招呗。 一场仗打完。 没死的,没吓破胆的兵。 就可以重用了。 第二百零二章 危急时刻 沈忠信已经连着,调上去两个乡兵千户部了。 班军只留下五百人在城楼上。 辽人还没发动总攻。 沈忠信其实也存心,让乡兵们见见血。 只有上过战场的兵,才能褪掉稚气,迅速成长。 吴七干脆和李广利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叫李成栋的小鬼头,一眼就看出陈无悔是个女的。 “姐姐姐姐”的喊得挺嘴甜。 很快就和陈无悔打成一片。 天色放亮了。 李广利皱着剑眉叹道。 “时候到了。” 吴七惊问道:“总攻?” “围点打援,不是更好么?” 李广利苦笑道。 “鬼知道辽人来了多少人?” “咱们水军残了!” “安定一带的水域畅通无阻,辽人想送多少人过来不行?” “你这怎么知道?” “人家就没有安排打援的人马?” “本官倒是希望。” “其他镇子的乡兵都据城死守,出来野战,就是送菜啊!” 他的判断,和沈忠信的想法一模一样。 吴七也只有叹息。 咱大周人怎么混成这样了? 连一丝丝野战的心都没有了。 希望沈麟那小子麾下的铁军,能争口气啊! 辽人的投石机,远比沈忠信制造的更加精良。 射程也要远一些。 打得也更准更狠。 仅仅半个时辰。 安定城的几十架投石机就所剩无几了。 连其他三处城墙上的重装备都转移过来,消耗一空了。 当然,辽人也损失不少。 但他们的战舰上,原本就有不少重投。 打到现在,连着水战、陆战两场。 怕是弹药也快告罄了。 吴七和李广利都站起身来。 城外喧哗声大起。 辽人应该动了盾车、撞车和云梯。 附蚁攻城。 开始了! 顷刻间,战场上鸣镝呼啸,飞蝗如雨。 城墙上的守军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各级军官生死力竭吼道。 “还击!” “起来射箭啊!” “啊……!” 新兵的缺点,暴露无遗。 无论乡兵还是班军,都难免慌乱。 一时间,死伤无数。 “哗!” 李广利大踏步走下台阶。 “伤兵留下!” “其余人备齐箭矢,跟老子去报仇。” 至少五百水军残兵,红着眼睛站起来。 “报仇!” “报仇!” …… 李广利拍拍吴七的肩膀。 “关键时刻,还得靠咱们!。” “敢战否?” 吴七朗声笑道:“乐意奉陪!” 有水军带头,这会没人阻拦了。 李广利、吴七带着的这六百余人跟那些新兵蛋子完全不同。 走路都是虎虎生威,一看就是百战老兵的模样。 牢卒日常免不得严刑拷打犯人,也都是些狠角色。 这一支生力军一上城墙。 立刻就鼓舞起守军的斗志来。 特别是吴七的八十八位狱卒。 全部铁甲覆面,根本不需要躲藏。 他们就站在垛口。 跟对面两丈高的云车对射。 七八十个辽人箭术精湛,原本把守军射得抬不起头来。 正掩护着自家的盾车、云梯前行呢。 吴七和陈无双都堪称神箭手。 手里的精工复合弩箭无虚发。 其他狱卒的射术,也磨炼得久了。 顷刻之间,就把对面云车射空了一半。 辽军指挥官急眼了。 “咻!” 定点清除开始! 一发石弹凌空飞来。 陈无悔大叫道。 “七哥,小心!” 好个吴七,抽出背上的重刀迎头一劈! “砰!” 巨大的石弹顿时凌空破碎。 吴七也连退好几步。 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无悔吓坏了,连忙跑过去扶住他。 “七哥,你咋样了?” 吴七张嘴喷出一口鲜血来。 “娘的,够劲儿!” 他翻身而起。 却发现几十步外的李广利,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身边的李成栋,还扮了个鬼脸。 整个战场上。 敢于刀劈石头蛋子的猛人,除了吴七。 恐怕找不出第二人来。 辽人的盾车掩护着大批人蜂拥而来。 他们抬着云梯,飞快地攀援而上。 李广利喝道。 “都不要慌!” “放滚木擂石!” “倒金汁!” “扔灰瓶!” 金汁就是屎尿熬煮的。 这玩意倒在人身上,非常恐怖。 但凡有点伤口啥的,九成九都会得破伤风。 灰瓶里装的是石灰,一砸开就会迷人眼。 烧瞎双眼都很正常。 不过辽人选拔的先登之士,很是悍勇。 身后还有弓箭手掩护。 这帮人哪怕损失惨重,依然有跳上城头的。 两军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一个辽军先登,疯狂砍杀起来,七八个乡兵都顶不住。 肉搏战异常血腥惨烈。 吴七都不记得已经砍死几个先登之士了。 他浑身浴血,大呼酣战。 突然,他看到东边城墙突进来十几个辽军先登。 乡兵班军们被杀得连连后退。 “无悔,带几个弓箭手过去帮忙。” “好!” 陈无悔力气小,可她从小有名师教导。 箭术很高。 她原本就带着十几个狱卒箭手在游走支援。 那边要是被突破了,敌人就会源源不断地攻上城来。 危急时刻。 东边城墙也冲来百多个乡兵。 领头的居然是身穿皮甲的中年文士。 他挥舞着七星宝剑。 “杀!” 来人正是安定县令王瑞光! 堂堂县尊,都有敢战之心。 其他守城的官兵,怎能不奋勇杀敌? 陈无悔手中的精工复合弩一匣五箭。 “咻咻咻!” 百步距离,就算先登身披铁甲,也会被射个对穿。 五箭五人。 例无虚发! 其他狱卒箭手也射翻了好几个。 攻上城头的辽军先登一滞。 顿时被蜂拥而上的官兵们,用长枪捅下了城墙。 那位最凶猛的先登队长,胸口被陈无双射了一箭。 他临死前奋力掷出了手里的虎枪。 “噗嗤!” 不远处的王瑞光应声而倒。 “王县令!” “王县尊!” ……城墙上一片悲呼。 王瑞光低下头,盯着半截没入胸腔的虎枪。 他孩子似的笑了,很满足! “当了半辈子……文人……” “却……落得个……战死沙场……” “碧血透汉青,青史须留名!” “不冤……不冤啦!” 说完,王瑞光脑袋一歪,顿时气绝身亡。 东城,南城、西城! 辽军铁骑呼啸来去。 不停地朝着城墙上抛射轻箭。 可惜,投石机都掉到北城墙去了。 城头不多的床弩,对二百步外,倏忽来去的轻骑威胁寥寥。 “啊!” 县丞周元仰面而倒。 一支白羽正中他的脸颊。 鲜血横流。 第二百零三章 还能战否 “县丞大人!” 西城墙上的乡兵千户常远征,吓得魂不附体。 他伏低身子跑过去,一把抱起周元。 周元悠悠醒来。 视线往下,他骇然发现。 一枚白羽轻箭正在左脸颊上晃晃悠悠。 半个脑袋都痛得麻木了。 舌头动了动。 甚至能感觉到箭头的锋锐。 破相了啊! 一股腥咸之气涌上喉头。 “哇!” 周元喷出一口逆血来。 脑子清醒了不少。 他环目四顾,发现城墙上的乡兵,都惊慌恐惧得不行。 这怎么可以? 一咬牙。 周元也是个狠人。 他一把拔出脸上的箭矢,不管不顾横流的鲜血。 “都怕什么?啊?” “外面,不过几百轻骑而已。” “他们是在骚扰。” “没有攻城器械,能奈我何?” “都躲好了,不要怕。” “老夫还没死呢!” 常远征赶紧叫来医兵,帮周元包扎起来。 “县尉,您这伤势……” 周元坚定地道。 “远征,咱们不能跟着辽人打转。” “他们主攻北门。” “你带四百人,去援助县尉。” “这里,有老夫就行了。” “难道,骑兵还能飞上来不成?” 常远征也觉得有理。 他刚接到传讯。 说北门大校场的预备兵都上去轮换一遍了。 老天爷。 那可是整整五千人啊。 都拉上去打过了? 北城墙肯定站不下那么多人。 只能轮换着来。 可见县尉沈忠信那边,打得多惨烈。 想到这里,常远征狠狠点头。 “周大人,您保重!” “远征去了!” 不仅仅是西城墙派兵了。 东城墙那边,王瑞光还亲自带人增援。 可惜的是,他这位安定县令,已经壮烈牺牲了。 不断有辽军先登跃上北城墙。 好几架云车甚至还比城墙高一截。 辽人弓箭手,居高临下不停射箭。 安定城的投石机,已经被摧毁了。 要不然,对方的云车哪敢冲进百步? 这是凭着装备欺负人啊。 吴七的铁甲狱卒还好。 其他官兵都是皮甲,只要一露身形,很可能就会被射倒在地。 可是,你能不露么? 滚木擂石要放不? 金汁要到不? 这两样城防杀器,都需要几个人合作的。 陈无悔面甲下的星目满是焦灼。 她囊中的铁杆弩箭,已经射出去大部分了。 可辽人的攻势,依然一波接着一波? 难道,真要姑奶奶也短兵相接么? 突然,她余光一瞥,飞快地纵深一跃。 就把一个小兵扑倒在地。 “火油弹,小心!” 旁边反应快的官兵,连忙外两边闪躲。 还有几个没来得及跑。 “砰!” 一个陶罐在城墙上崩裂。 火光四溅。 那几个兵瞬间沦为火人。 有一个实在烧得受不了,他朝着垛口冲去。 正好一个辽军先登冒出头来。 “噗嗤!” 敌人的虎枪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也抱着敌人滚落云梯。 其他几个火人见状,也纷纷从垛口翻了下去。 反正咱们活不成了。 那就……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陈无悔的后背,也着火了。 可她保护下的小兵却安然无恙。 “无悔姐姐!” 陈无悔露齿一笑。 “小子,学着点!” 这丫头一个后仰,就势在地上滚了几下。 铁甲上的火焰油脂,顿时被蹭的干干净净。 只剩下寥寥青烟还在冒 李成栋可没有铁甲穿。 要不是陈无双救得快。 他也会变成火人一个,皮甲哪里扛得住? “无悔姐姐,你好厉害!” 陈无悔傲娇地笑了笑。 “跟姐走,咱们继续游射。” “好!” 吴七一刀砍翻一个先登。 几乎没人是他五尺重刀下的一合之敌。 偷空瞅瞅活蹦乱跳的陈无悔。 吴七长长舒了一口气。 死丫头! 吓坏七爷了! 城门楼上。 沈忠信满脸是灰,眼神却越来越犀利。 眼瞅着儿子沈毅纵身扑进来。 这小子已经几次冲出去杀敌了。 作为三千班军的头头,他怎能躲在城楼里清闲。 “大人,东城墙和西城墙,都派人支援了。” “守卫北城墙的五千人,伤亡已经过半。” “嘶!”沈忠信倒吸一口凉气。 他预料到这场仗,损失会很大。 可他也万万想不到。 才大半个时辰,就丢掉了这么多人。 如果加上三面城墙的佯攻呢? 八千城防军,死伤过三千了吧? “传令南城墙沈阳,掉五百人过来。” “是!” 一个传令兵飞跑着出去了。 他得下城,骑马穿过城内去传令。 要是绕着城墙跑过去,倒是节省路程了。 可万一被冷箭射中,还传个屁的令啊! 这场仗打到现在,辽人的损失也不少。 先登锐士。 死了那么多。 也足够让辽人指挥官心痛了。 可这座城,还在咱们手中。 咱们还有五千兵可以耗下去。 天色快亮了。 沈忠信希望李乘风他们制作的简易投石机。 能快点送过来。 就算只能越过城墙,打一百多步。 也能遏制辽人的附蚁攻城。 咱们,得少死多少呐! 突兀的,沈毅擦擦眼睛。 他死死地盯着西北方向。 “爹……阿不……大人,您看!” “有援兵!” 沈忠信抬头望去,他看到了一条火把长龙。 简直,难以置信! 他顿时喜忧参半。 喜的是,沈家集,暂时没事儿。 忧得是,沈忠奇和沈昂搞什么呀? 你们就三千兵力。 居然赶来支援县城? 新练之兵,顶得住辽人的轻骑冲锋? 李广利的百战老兵都顶不住,只能死命往城里跑好不好? “何必送死?” “何必送死呢?” 沈忠信的铁血心肠,都快融化了! 他的眼眶中涌出热泪来。 死的人,还不够多么? 他已经接到传讯。 县令大人王瑞光,都阵亡了。 还有县丞周元,那个一直跟自己不对付的老家伙。 就算被人射穿了左脸,依然挺立在西城墙上。 老夫还念叨着。 战后,请你们几个大醉一场呢。 可现在。 老王先一步走了。 罢罢罢! 老哥儿几个,咱们就搏一把。 大不了,结伴上路! 带兵来援的,肯定是堂侄沈昂了。 远处的辽人轻骑,已经分出一队直奔西北方。 不下五百骑呐! 沈昂! 好侄子! 你机灵些…… “砰!”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从天而降。 本就摇摇欲坠的北城楼,轰然倒塌。 第五十七章 变动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沈麟也没有因为底下的龌龊,就跟主脉翻脸。 他依然接下了第二笔订单,一百万斤水泥。 原本沈忠儒想要翻倍的。 他已经打算,把水泥生意做到外地去了。 得到沈麟嘱咐的沈忠和,咬死了生产能力不足。 最终没答应,气的沈忠儒直跳脚。 目前的七大一小,共八座水泥窑,不少了。 平均一天能产四五万斤呢。 月纯利也相当可观了。 盲目扩产并非好事。 岂不是要背沈忠儒牵着鼻子走? 八月底,吴七赶着十几匹好马来找沈麟。 他本来跑了一趟澶州,拿了个大订单,准备回来报喜的。 可安定县高层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动。 给周、吴两家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县城有四大巨头。 县令王瑞光是个典型的文人,平常喜欢吟诗作对。 基本不管具体事物。 教谕李乘风也差不多,对于文教事业很热心,其他不理。 其实还有一位年纪很大的县尉朱斌。 县尉负责一县的缉捕巡盗,属于武职。 原本吴七和他的二舅周捕头,都归县尉朱斌管。 可这老爷子身体一向不好。 大半儿事务都交给县丞周元了。 沈麟才恍然。 难怪当初在锦绣楼看到了三巨头。 偏偏没有这个朱斌老爷子。 周、吴两家能在安定混得风生水起,也跟县尉让权有关。 可现在,朱斌老爷子光荣退休了。 接任者,是一个沈麟既不愿意看到的人。 主家二伯父,沈忠信。 吴七不知道,沈麟跟沈忠信、沈忠儒二人不和。 他还指望沈麟帮帮忙呢。 “麟哥儿,你那个二伯,一上来就拆台。” “说我整天不务正业,现在要七爷去管牢房?” “他娘的,为啥不让朱成龙那个酒鬼去?” “呃,对了,朱成龙是朱斌老爷子的侄儿。” 沈麟瘪瘪嘴。 你好意思说人家是酒鬼? 你家兄弟,爪黄飞电可是一匹马呀。 还不是整天喝竹叶青? “沈忠信的动作这么大?” 吴七气哼哼地道。 “可不是么?”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把县尉该做的事儿全干了。” “还打算干超出他范围的事情呢!” “他另外任命了一个捕头,叫沈进,不阴不阳的,很难处!” 沈进? 是他? 送别大伯沈忠孝那天,沈麟还真见过这个人。 印象不深。 好像他统领家丁,负责沈家老宅的安全。 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 “正常呀,沈忠信上台,总得有个可靠的人使唤吧?” 吴七摇摇头。 还不止呢。 “沈进的手下,都是姓沈的家丁充任捕快。” “县尉衙门,那些老人都被换的差不多了。” “就剩下酒鬼朱成龙,多半还是看在朱斌老爷子的份上。” 你跟周捕头,还不是看在你大舅周元的面子上? 要不然,就凭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牢头都没你的份儿。 “对了,你二伯还要改组县城班军。” “说要从五百扩充到一千人。” “原来的向千户也保不住官儿,听说是个叫沈毅的人,要来接任。” 沈毅? 那家伙不是去游历天下了么? 这下,沈麟彻底震惊了。 便宜二伯到底要干什么? 改组班军,是要把缉捕和军权都抓到手里么? 他自己这辈子也就算了。 竟然让沈毅也跟他弃文从武? 大伯能同意? 也对,沈忠孝如今在京城,鞭长莫及。 他哪里管得到安定来? 沈麟面色沉重地问道。 “老七,县令和你大舅,就不干涉么?” 吴七说起这个就一肚子的气。 “别提王瑞光那个甩手掌柜了。” “也不知道沈忠信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现在呀,你那便宜二伯,在整个安定县,说是一手遮天也不为过!” “关键是他做的有理有据,也不算胡来。” “我家大舅,也不好干涉不是?” 多半是这样。 整个安定县,谁不知道你肥捕头一向不务正业? 贬你去当牢头。 你大舅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吧! 沈麟安慰道:“不当捕头也没啥。” “牢头这个职务,不是空闲更多?” “你还不如多关心一下你家的生意,赚钱也很重要嘛。” “对了,你跑这一趟,总有些好消息吧?” 吴七这才收拾起低落的情绪。 木已成舟,他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家伙变脸很快,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个一张公文来。 “睁大地眼睛,好好看看!” “麟哥儿,从今天起,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炼铁啦!” 沈麟心中一喜。 接过那纸公文一瞅。 居然盖着澶州总督府的印玺。 “兹任命沈麟……主泸水铁作……兵器冶炼事!” 这玩意可了不得呀。 大周朝虽然对民间的铁匠铺睁只眼闭只眼。 可盐铁关系到国计民生,一向属于专营。 当然,你背靠大树,有权有势,另当别论。 沈麟属于小虾米,他哪里来的权势? 之前打造兵器和农具,都是偷偷摸摸的,上不得台面。 现在好了,可以光明正大了。 “老七,这张破纸,得之不易吧?” 吴七傲娇地仰起一张胖脸,得意洋洋。 “那当然,七爷托了关系,把两把百炼苗刀送给了正副总督!” “总督张峰奇亲自接见了我哟!” “于是,七爷再献上那把精铁苗刀!” “你猜怎么着?” 卖什么关子呀? 沈麟极度鄙视。 “呵呵,人家看上那把精铁苗刀了,下订单了?” “然后,你就顺理成章的拿到了这纸公文?” 吴七大为沮丧。 啥事儿都能被你猜到。 七爷还怎么炫耀? “好吧?你牛!” “张总督有令,给咱们半年时间,打造三千把精铁苗刀!” “每把作价十两纹银!” 十两? 小爷我卖给红娘子他们陈家,才收三两银子一把呢。 “不对,人家多半?还有其他要求!” 沈麟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张总督就算要做假账,也不会做的这般离谱。 吴七点点头。 “五尺长刀延伸到六尺,加宽加厚一倍。” “重量,不得少于二十斤!” 沈麟一盘算。 这不就是要打造重型斩马刀么? 好家伙,一米八的重刀。 一刀砍去,人马俱碎呀! 足以忽视任何甲胄了。 吴七知道这笔单子能赚钱,心情也很急迫。 “这事儿七爷可答应了,你不会做不到吧?” 第二百零四章 红娘子在行动 沈忠信父子和几个参谋、传令兵全被埋葬了。 “县尉大人!” 不少官兵都往废墟跑去。 一副群龙无首的模样。 乱了。 李广利大喝道。 “水军千户,李广利在此。” “慌什么?” “去一个百户部救人。” “都拥过去,能施展得开么?” “其他人,回到位置上去。” “敌人,又上来了!” 确实,耶律正伟亲眼看到城门楼倒塌。 周军大乱! 他大手一挥。 “所有弓箭手,先登锐士,压上去!” “投石车,床弩,云车,掩护!” “嚯!” 西北方向,上百辆马车正在疯狂跑路。 里面几乎是空的。 除了车夫。 车厢里,一左一右就蹲了两个掩护的弓箭手。 林锐带着十名娘子军哨骑。 已经朝着越来越近的辽骑回身放弩了。 “你们傻了呀?” “马车夫专心驾车,死命的跑。” “弓箭手,抛射,抛射!” 原本哆哆嗦嗦的弓箭手纷纷跑到后窗。 “咻咻咻!” 二百多支轻箭射向天空。 辽人的轻骑停滞了一下。 他们需要举盾防箭。 不过,大周援军的逃跑,让他们更加兴奋了。 百来辆大马车? 二百多弓箭手的样子? 那,这支援军,肯定不超过两千人。 绝对是咱们五百铁骑盘里的菜。 追追追! “嚯嚯嚯!” 一里外,是两个不高的小山丘。 就像倒扣的巨碗。 这里,地名很有意思。 乳峰岭。 不到十丈的缓坡后面。 还停着二百辆大马车呢。 红娘子穿着黑色铁甲,就连她的战马,都是具甲在身。 此时的她,异常兴奋。 “沈昂,马车上坡,快!” 沈昂也激动得直发哆嗦。 沈麟的夫人很懂打仗啊。 她说来敌不会超过五百骑,居然丝毫不差。 果然,辽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瞧不起咱们大周军队。 “哗啦啦!” 兵丁们猛抽驽马! 一辆辆马车蹭蹭蹭地上了缓坡。 “准备!” 沈昂喝道:“二百步……抛射!” 唏律律! 林锐和诱饵马车队冲过乳峰岭。 他和哨骑们转身就加入了红娘子的队伍。 “姐,可以射击了!” 红娘子正苦恼着呢。 精工复合弩会暴露嘛! 要不然,姑奶奶都射出去两轮了。 咱们的弩匣里,装着五支铁杆弩箭呢。 “咻咻咻!” 近两千只白羽利箭黑压压地朝着辽骑覆盖而来。 中埋伏了? “唏律律!” “抛射!” “举盾!” 可战马也还在往前冲! 这是辽人的骑战经验。 他们不会停在原地跟大周人比赛谁射的更准。 他们的战马也有皮甲。 还是一人双马。 就算一匹战马不幸中箭了,也有机会轮换。 他们不但不减速,还加快了冲刺速度。 什么临敌不过三箭? 我大辽铁骑让你第二轮,都未必射得出来。 近战! 近战! 红娘子一把拉下面甲。 “准备!” “射!” “嗤嗤嗤!” 复合弩劲射,一百步! “再射!” “嗤嗤嗤!” “啊啊啊啊~” 辽军的几名百夫长战场嗅觉很灵敏。 “分开!” “散开!” 大道上有强弩手,不能死顶着去了。 要不然,又得死掉好几十个。 五百轻骑打人家两千人,毫无压力! 可剩下三百来号人,再去硬干毫发无伤的敌人。 还他么有隐藏的强弩手? 这仗根本没法打。 辽人勇敢善战。 不代表他们莽! 两千轻箭的抛射。 只给辽骑造成几十人的伤亡。 可红娘子两轮复合弩近射,就穿透了一百多轻骑! “换重刀!” “随我杀!” 夜色将明。 可山坳之间,隐蔽性很好。 娘子军全身黑甲,百步了,都没有被辽骑发现。 直到,上百的钢铁怪物疾冲而出! 队形乱了。 辽人赫然发现。 对方不是强弩手。 驴球子的,这是重骑兵! 跟咱们大辽铁浮图一样。 近战! 就是轻骑的噩梦! “撤撤撤!” “铁浮图!” “拉开距离……” 可惜,辽人的反应太慢了些。 当然,娘子军带来的战马也太好了些! 两军轰然相撞。 陈无双重刀一劈。 对面的辽人一破两半! 再横刀一格,另一个辽骑手的虎枪断了。 “噗嗤!” 沈四机灵补刀。 那人穿着铁甲都没用,脑袋高高飞起。 娘子军的姑娘们能穿上具甲。 不仅仅有很好的武艺基础,说膀大腰圆也不为过。 要不然,她们根本挥不动二十斤的斩马重刀。 姑娘们从没有今夜这般酣畅淋漓。 传说中的辽人轻骑,不是凶残悍勇么? 怎么跟小鸡崽儿似的,不经砍? 双方交错而过。 四散逃逸的辽骑不到百人了。 红娘子娇喝道。 “追杀!” 不需保留! 追出了乳峰岭。 精工复合弩,自然不存在暴露不暴露的问题。 铁军有规定。 追踪逃敌,一匣五箭放完,你就可以回头了。 骑兵之间,五箭的距离。拉开好几百步了。 还追个屁呀? 就不怕中了人家的圈套? 被人家联合几人个人,打个反伏击? 沈四儿出发前。还故意嗷嗷一嗓子。 “那谁,下来抓马,打扫战场!” 沈昂听得脸上一黑。 可他也是惊骇莫名。 一百个女人,加上两个半大小子。 竟然在一个回合间,就杀敌二百多? 重骑兵,果然恐怖。 最吓人的就是,他们好像没有跌下马背的。 也就是说,娘子军可能有轻伤的。 但绝对没人阵亡! 老天爷,他们是女人呐! 这帮老娘们,惹不起! 说不定,咱们两千人全冲上去。 也会被人家嘁哩喀喳当凉瓜砍了。 沈昂纵马下山,对身后的上百骑兵吼道。 “都耳聋了?” “抓战马去呀!” “咱们也有几十个战果呢?” “傻子才不要。” 其他步兵也赶着马车下来了。 战马,咱们只能分小头。 这满地的死马,你们娘子军总带不走吧? 可惜,咱们也装不完。 三百辆马车,能装多少? 还要不要载人了? 不管了,拉走三百匹死马也成啊! 足够咱们吃好久的饱肉了! 半刻钟不到。 红娘子率领着一帮重骑兵。 牵着二百多匹缴获战马,又冲回来了。 “哎哎哎,装死马干什么?” “沈昂,你个大傻子!” “赶紧扔掉。” “咱们捅了马蜂窝了。” “快快……风紧扯呼!” 第二百零五章 到底是谁 沈昂愣住了。 风紧扯呼? 啥意思? 咱们是来支援的好不好? “那谁,夫人!” “咱们没啥损失啊!” “你们这么能打,再来一千辽骑,咱们也吃得下呀!” 红娘子白眼一翻。 你说得倒轻松,感情不是你上去近战。 姑奶奶很累了好吧? “别!” “咱们有十四个受伤了。” “呃…轻伤…” “辽人跑了几个呢!” “再来的肯定不下一千人。” “我们先跑路啦!你们想打?随便!” 陈无双是个很有个性的人。 沈昂他们抓来的三四百战马也不要了。 直接开跑! 沈麟只愣了一息,就气急败坏地吼道。 “死马扔掉!” “还愣着干啥呢?” “跟着跑呀!” 咱们本来就是打酱油的好不好? 原本也抱着引诱敌人兵力的意思。 借以减轻二伯他们的压力。 打杀了辽骑近五百,战果已经很辉煌了。 可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分兵的任务,还得继续干。 众乡兵原本看到定海神针般的重骑兵,头也不回的跑了。 他们就慌得不行。 小命要紧,还是吃肉重要? “砰砰砰!” 刚刚装上车的三百匹死马全被扔了。 大伙儿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 跑的反而比来时快多了。 缴获了三四百更好的战马,哪能跑不快呢? 此时的耶律正伟已经暴跳如雷了。 什么? 来援的乡兵超过两千人。 还有一百多具甲重骑? 老天爷,安定县城里,都没有这种恐怖玩意吧? 本王子带一千铁甲兵,还没有精铁马铠呢! 一鼓作气?就差点把咱的五百轻骑屠光了? 不行,这个仇一定要报。 西北方向? 难道是沈家集? 没错了。 是安定县第一家族,沈家。 也只有他们,才养得起一百重骑。 “耶律洪,给你三百铁甲兵,七百轻骑。” “追上去,杀光他们!” 耶律洪是王府的卫队头目。 他的职责,本来是贴身保护小王子的。 “小王爷,不应该啊!” “按理说,世子现在,应该拿下泸水城和沈家集了呀!” 耶律正伟一向看不起自己的大哥耶律正雄。 那就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 还他么的,经常装出一副自己多有谋略的模样。 “你也说是应该了。” “没准儿,他在泸水陷入苦战了呢?” “本王子早就说过,不能轻看沈麟这个人。” “北地第一才子,是浪得虚名么?” 另一个副将苦笑道。 “王子殿下,咱们攻城已经死伤两千多人了。” “刚刚又丢了五百。” “六千人,折损过半啊!” “您让耶律洪率军一千去追杀沈家集援兵。” “这安定县城,还怎么打?” 耶律正伟暴怒道。 “尔等是傻子么?” “咱们五十艘战场上,还有三四千水兵。” “他们会跳帮,难道不会攻城?” “射箭掩护呢?” “速去,抽调三千人下船。” “今天,本王子一定要拿下安定县!” “隆隆隆!” 耶律洪不敢违抗小王子的命令。 他率领上千铁骑,直奔西北! 此时,东方破晓。 新的一天已经来了。 辽人的攻城部队再次后撤。 城楼上,便得到了喘息之机。 经过百多个乡兵的紧急抢救。 倒霉的人,被扒拉出来了。 唯一完好无损的,就是沈毅。 因为在最后关头。 他爹扑到了他身上。 然后,几个护兵又扑到他爹身上。 沈忠信还是够倒霉的。 一条横梁砸中了他的大腿。 老头至今昏迷未醒。 不过,他已经比那几个护兵,传令兵和参谋幸运多了。 那些人,都被砸死了。 幽幽然! 沈忠信醒了过来。 他忍住双腿的剧痛,侧耳一听。 “我们……赢了么?” “怎么……不打了?” “啊?” “天亮了?” 临时接过指挥权的李广利凑近些笑道。 “老沈,没想到,你在沈家集,还藏着一支精兵呐?” “佩服佩服!” 沈忠信原本就有些昏昏沉沉。 这下子,就更加迷糊了。 “李……李千户?” “哪来的精兵?” 沈毅最清楚了,连忙解释道。 “爹,我们留在沈家集的就一千班军,两千乡兵。” “精锐肯定算不上!” “沈昂哥能带来两千人,就不错了。” “可奇怪的是,辽人先派出五百轻骑,结果就逃回来四五个。” “刚刚,又派出上千骑追过去了。” 什么? 沈忠信老眼圆睁,难以置信。 自家练的乡兵、班军是什么成色。 他哪里不清楚? 城防战都打得死伤惨重的。 哪有本事跟辽人野战去? 两千对五百。 步兵四倍于敌,照样没卵用。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也许,只能是这个答案了。 “可能,是……沈麟那臭小子来了。” 这时候,吴七带着陈无双走过来。 他刚刚去看了大舅,已经让二舅周捕头强行带下城了。 周元那种伤势,必须赶紧医治。 谁知道辽人的轻箭,有没有毒呢? “不可能的,沈麟应该来不了。” 吴七信誓旦旦地道。 “我跟沈麟有约定!” “他说大年初一,会派一艘铁棚船,阿不……乌篷船。” “天亮之前,就会赶到县城,给我拜个早年的。” “你们看,现在还没到吧?” “只能说明,泸水铁城,也遇袭了!” 吴七深信,以铁棚船的防御,以及船上八架更恐怖的破阵弩和磷火弹。 绝对能突入水军码头的。 那地方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空空如也。 辽人的水军全停在大码头呢。 这下大家更糊涂了。 在场的沈忠信父子,也包括吴七。 绝对坚信沈麟能守住泸水铁城。 那地方比县城要小很多。 全部用水泥浇筑,城池更坚固。 三千人防御,绰绰有余。 辽人太大的战船,根本进不去泸水河。 三五千担的,能装几架重型投石机? 河道狭窄,辽军水军占不了便宜。 陆路,只有东北面了。 一个方向主攻。 结果还不是跟安定县城一样? 双方都打成了添油战术? 偏偏沈麟的军队,装备绝对没的说。 几人看吴七说的这么认真。 或许,辽人这回碰到了一个难啃的硬核桃。 那座铁城,就算派出一万辽军。 短时间里,也很难拿下。 不是沈麟来援? 那,还有谁呢? 第二百零六章 倒霉的追兵 晨光初露。 苍翠的二郎峰到了。 一大群马车,在官道上亡命疾奔。 驾车的乡兵鞭子挥得“啪啪”的。 要不是想着,坐马车总比两条腿快。 他们都恨不得,在驽马屁股上戳两刀。 “驾!” 沈昂换了一匹缴获的好马。 拐过山脚,他才追上了红娘子的队伍。 “哎哎哎,夫人。” “上山去呀!” “咱们两千多人呢,可以一战啊!” 红娘子望着这个“伤心地”,片刻都不想停留。 上回跟姐姐费尽心机想要劫掠沈麟。 结果却被那小白脸,反手抽得满头包。 再后来,就快变成他屋里的人了。 “我想回家!” “睡觉!” 陈无双打着呵欠,又觉得这样子说话不妥。 有点弱了领兵主将的气势啊! “那啥,咱们有伤兵,得赶快治疗!” 沈昂满头黑线,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你带的这些身高六七尺的大姑娘儿。 就算受点轻伤,不早就包扎好了么? 夫人呐! 你这借口,真不咋的。 “要不?去沈家集吧!” 沈昂不由得对自己灵机一动的好主意,点了个赞。 只要这帮凶悍的娘们进了沈家集。 就算咱们单独跟辽人干,底气也很足呀! 身后的两千兄弟都知道。 一百重骑,至少能在关键时候,出去冲杀一番! 去沈家集? 还是不要了吧? 咱家公子,对你们主脉很讨厌呢。 连带着姑奶奶,也没啥好印象了。 陈无双正犹豫间。 远处,突兀地冒出一大堆黑甲骑兵来。 高高飘扬的红旗上。 写着熟悉的“铁军”二字。 还有那人如虎马如龙的无敌气势。 都吓得狂奔的马车大队戛然而止。 红娘子哈哈大笑着,打马迎接过去了。 沈家集方向来的大队骑兵? 除了辽人。 就只有沈麟了! 好啊! 这下子,咱们的底气更足了。 沈昂没跟沈麟碰过面。 他倒对沈麟没啥成见,倒是特别的好奇。 人称北地第一才子? 却弃文从武欸,大半年时间就筑起了一座铁城? 还养了三千强兵? 自称——铁军? 放在以往,包括沈昂在内,都会对沈麟麾下的战力表示怀疑。 可今晚,娘子军横空出世。 彻底让他开了眼。 一帮娘们都能强悍如斯? 那铁军中的大老爷们呢? 红娘子奔到那杆大旗之下,还来不及说话呢。 一身具甲的沈麟,看到这丫头浑身零件倒是齐全。 悬了一早上的心,终于放下了。 不过,他还是厉声喝道。 “你还意思回来?” “身为一军主将,简直无法无天!” “叫你传个信,你传到战场上去了?” 陈无双自知理亏,不敢犟嘴。 她笑嘻嘻得道。 “别呀,咱没给你丢脸。” “咱们一百人,干掉五百辽军轻骑呢!” “而且……姐妹们,只有十四个轻伤哦!” 沈麟的脸色立马由阴转晴,颔首笑道。 “打得不错!” “你的娘子军,算练成了。” 红娘子指着东方的滚滚烟尘道。 “我们在离城五里的乳峰岭,打了个伏击。” “那会儿天色太暗,逃走的几骑所知有限。” “辽军主帅,应该不会派出太多人的追击。” “所以,本姑娘给你带了一顿可口的早餐哟!” 红娘子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沈麟笑得更灿烂了。 他回首喝道。 “弟兄们,无双副千户,给你们带来了美味的早餐。” “准备甲马,咱们敞开了肚皮吃!” “虎!” 两千精骑一声呼和,士气爆棚。 娘子军才出动一百骑,就灭了五百辽军。 咱们,岂能输给一帮大姑娘? 沈麟沉声下令。 “陈风、陈云!” “换马,带上你们的重骑。” “杀!” 两位年轻将领,重重地锤了一下胸甲。 “虎!” 陈风的重骑,披得是百斤具甲。 陈云将要率领的,是轻骑中的具甲骑兵。 披七十斤半身具甲。 战马没有差别,都是身高五尺以上的宝马良驹。 一样的二十斤重刀,一样的四尺备刀和复合弩。 就连甲胄颜色,都是一样的肃穆黑色。 从外观上,根本没有区别。 原本占据着大道的马车,在沈昂的吆喝下。 赶紧让到路边。 眼瞅着上前重骑兵呼啸而过。 所有乡兵都激动得不能自己。 娘子军才一百骑,就那么厉害了。 如今,来了十倍数量的钢铁怪物。 老天,咱们的马肉,又能捡回来了? 没说的,掉头掉头! 沈麟带着轻骑走过沈昂的身边,微微颔首。 眼中颇为赞许。 “没想到主脉,还能出一位敢战之士。” “你,很不错!” “跟上!” “我来了。” “这场仗,可以结束了!” 沈昂一点都不觉得沈麟在装大。 看到人家这两千雄壮的铁甲骑兵,他就彻底服气了。 哪怕昨晚小四儿传信说的不尽不实。 可沈昂完全相信,自己这个了不起的堂弟。 绝对有能力消灭偷袭的两千辽军轻骑。 翻倍都有可能! 看看人家,天亮后就敢带着三分之二的军队到处跑了。 那就表明。 沈麟相信自家的老巢,不会有失! 耶律洪追的很急。 他一看到二郎峰下,那些马车好像停下来了。 难道? 这些南人还打算,上山去阻击咱们? 你们不懂骑兵的冲锋有多快? 本将军带着可是小王子身边的精锐。 谁没打过十年八年的仗? 谁会给你们上山的机会。 “冲锋!” “杀光他们!” “嚯嚯嚯!” …… 两百步了! 猛然间,耶律洪傻眼了。 那是什么? 拐角处,怎么冲出一波黑甲骑兵来。 不对! 又是重骑! 上当了! “撤!” “唏律律!” 胯下宝马人立而起! 耶律洪眼皮子直跳。 “对方有重骑!” “快撤!” 可惜,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缝。 陈风陈云这边已经射出了第一波弩箭! 接着是第二波! 第三波! 然后,所有人重刀在手,肆意杀戮! 辽骑的反应很快。 不管撤没撤的,手里的骑弓也射出去两轮。 可没什么用! 在四十炼精铁甲上,最多擦出点点火星而已。 一二百步的距离,瞬息即至。 复合弩的威力太强大了。 以至于,不少重骑兵都砍不到敌人了。 耶律洪的头颅,高高飞起。 对面的陈风,狠狠啐了一口。 “他么的,大过年的跑来送死?” “吃饱了撑得?” 第二百零七章 决战时刻 一千重骑对战辽人同等数量的轻骑兵。 胜得跟砍瓜切菜一样轻松。 前方的陈风、陈云还在追逐残敌。 后面的轻骑,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 红娘子惊喜道。 “公子,至少能缴获一千七八百战马呢!” “可惜,风哥那帮铁憨憨,砍死了不少。” 陈风那些人,是层层选拔的军中壮汉。 他们力气太大,还往往收不住手。 很多时候,一刀下去,对方就人马俱碎了。 陈云的五百具甲好一些。 他们的半身具甲总重轻了三十斤,人也更加灵活些。 都知道战马宝贵,也算“手下留情”了。 “训练还得加强啊!” 沈麟叹道。 “好马,咱们不缺了。” “回头把陈风的重骑扩编到一千。” “陈云所部,都换成具甲轻骑吧!” 身后的沈昂,羡慕得哈喇子都流下来。 这一战,他才完整地看到重骑之威。 除非辽人出动铁浮图。 要不然,不说同等数量的轻骑。 就算多三倍,也未必能奈何沈麟口中的重骑。 偏偏,他说的一千具甲轻骑。 跟重骑有啥区别? 一样的高头大马,一样的人马具甲。 唉! 人比人气死人。 二伯、三伯成天算计人家。 看看沈麟多舍得花钱? 谁不知道?重骑都是用钱堆起来了? 一个重骑兵,没有三五百两银子,你想都别想。 关键是具甲打造,太慢太耗时间了。 你还有钱都买不着。 当初,澶州总督张峰奇打造三千重骑。 听说耗光了十几年的积蓄,时间也持续了还些年。 如果沈家主脉舍得花钱。 不说上千重骑,三五百总能打造吧? 这不比养万把人的的乡兵更划算? 难道,二万七八的乡兵、班军里。 就挑不出五百弓马娴熟的壮汉来。 宝马良驹没有? 找沈麟买呀? 此战之后,泸水铁城还缺好马? 人家都过剩了好吧? 也不知道,主脉留着那些银冬瓜何用? 大难临头了,便宜别人么? 等所有重骑牵着马回来。轻骑中的医兵立刻上去包扎伤口。 沈昂目瞪口呆地发现。 驴球子的,只有六十多个伤者,伤的还不严重。 沈麟的兵是铁打的? 真他娘的,不死之身啊! 值! 太值了! 这种兵,花多少钱都值得养。 沈昂暗暗下定决心。 老辈子的观念太陈旧,跟不上时代了。 回头得悄悄跟沈毅商量一下。 但愿,他在县城里别出事。 此时的安定县城。 停战休憩,分外短暂。 天光大亮了。 城墙上的兵力,重新做过调整。 其他三面城墙上,又调过来不少人。 不少轻伤者,只得去替代他们防守。 沈忠信坚持不下去了。 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握着李广利的粗糙大手,沈忠信艰难开口。 “李千户,我儿沈毅太年轻,还担不得大事。” “这完好的三千多兵,本官……就交给你了。” 李广利郑重地行了个捶胸礼,敲得铁甲邦邦响。 “老沈,放心吧!” “人在!” “城在!” 沈忠信点点头,再次晕了过去。 被几个护兵抬下了北城墙。 李广利对沈毅,吴七道。 “我们三人,各守一段城墙。” “看吧,辽人也拼命了!” 众人抬头,只见大码头上走来大队的步卒。 李广利太熟悉这些人。 他呵呵笑道。 “辽人并没有那么多兵力。” “他们连水军都叫来攻城了。” “去他娘的,不就是多三四千么?怕个球啊!” “兄弟们,最艰苦的时刻到了。” “熬过这一波,辽人就得撤!” 周围的军官们都默然点头。 不错,决战时刻到了。 吴七大笑道:“不怕,干就完了。” “辽军都动用水军攻城了。” “骑兵还剩多少?” “天亮了,各镇的乡兵,爬也该爬过来了吧?” “沈家集最为富裕,都没有遭到辽人偷袭。” “其他镇子,辽人会去?” “一两万乡兵,打三五千疲惫到了极点的辽人。” “野战,咱都不怕!” 官兵们被吴七的大嗓门激起了士气。 没错啊! 辽人也是人。 他们是比咱们善战,也足够凶残。 可最凶残的那一批,都被咱们打死打伤了。 谁不知道? 先登和远拦子,才是辽军中的精锐? 往往,这两者几乎可以混在一起,不分彼此。 咱们还能纠集起一万多援兵呢。 来了! 辽人的盾车,云车又来了。 李广利大喝道。 “举盾,防备投石机!” “小心轻箭抛射。” 耶律正伟能动用的兵力不多。 这一次,他直接派出了三千五百人。 连身边的近卫,都不剩几个! “刷!” 这位小王子,骑着神俊的白色宝马,抽出弯刀,来回驰骋。 “压上去!” “一鼓作气!” “拿下安定!” “嚯嚯嚯!” 辽人疯了! 云车挤不下,这些人就骑着马逼近。 抛射! 狙射! 撞车也冲上了上去。 “轰隆!” “轰隆!” “轰隆!” 北城门被撞得摇摇欲坠。 趴在城楼废墟中的官兵,被辽人的羽箭射得抬不起头。 李广利弯腰跑过来骂道。 “你们是不傻?” “啊?” 废墟里啥玩意没有? 他抱起一根横梁就扔了下去。 “扔木头呀,泼火油!” “烧死他们!” 大伙儿恍然大悟。 妈蛋! 真笨奥! 三层的城楼塌了。 这得有多少废弃的烂木头啊? 干燥易燃。 扔! 拼命扔! 底下控制着攻城撞车的上百辽人,顿时被砸得满头包。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十几坛子火油砸下来。 李广利怪笑着扔了好几根火把。 “腾!” 冲天大火,连北城门都烧着了! “啊啊啊啊!” …… 来不及逃走的辽人,瞬间变成了烤猪。 后面的骑兵,只能远远地看着,无可奈何。 逐渐洞开的城门,就在那里。 可怎么冲过去? “咻!” 一支破甲箭定在李广利的右肩膀上。 铁甲都被穿透了。 他一刀砍掉箭尾,哈哈大笑。 “辽人技穷也!” “李广利在此!” “来呀!” “来杀我呀!” 不断有辽人顺着云梯攀上城楼。 城墙上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双方都死伤惨重。 “七爷在此,来杀我呀!” “沈毅在此,来战!” “我常远征,大好头颅在此,尽管来取。” “我东城李章,一起死吧……” “我北城王二,一命换一命,值了……” …… 第二百零八章 沈麟来也 冬天的太阳。 羞答答地探出了地平线。 金色的阳光洒遍了城头 两方人马激战正酣,谁也不肯后退半步。 突兀的,大地开始颤动! 大队的黑甲骑兵,自西北方席卷而来。 高高飘扬的红旗。 斗大的“铁军”二字! 连城墙上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吴七挥刀,对面的辽将被拦腰斩断,鲜血、内脏流了一地。 “沈麟来了!” 吴七啐了一口血沫子! “援兵!” “我们的援兵到了。” 李广利挥舞着断掉半截的九曲枪。 “兄弟们!” “加把劲!” “杀光他们!” 城楼上的大周军斗志激昂。 “杀!” “杀光他们!” …… 这时候,内城墙下,也响起了连绵之声。 “嘣嘣嘣!” 石头,火油弹,连着十来发。 战战巍巍地飞过城墙,砸在辽人头上。 李乘风带着匠人们,紧急制作的简易投石机。 足有十几架,也开始发威了。 耶律正伟骑在白色宝马之上,身形一晃,差点就掉了下去。 两三千黑甲骑兵自西北而来。 岂不是说? 耶律洪的一千追兵? 全军覆没了? 这场突袭战。 咱们……败了? “吹号!” “撤退!”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支援军到了。 其他乡兵,还会远么? “呜呜呜……” 凄厉低沉的牛角号响起。 城墙下的辽军一愣? 这是撤退信号? 那就跑吧? 骑兵跑的最快。 水军都是步卒,也不得不撒开脚丫子逃命。 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攻上城头的那些辽兵心生退意,胆怯了! 被奋起余勇的大周军砍翻在地。 “嚯嚯嚯!” “我们赢啦!” …… 官兵们拄着断刀断枪,趴在残破的垛墙上。 这时候,谁还在意满地的血肉尸体。 他们只想看着沈麟的铁军。 是如何追亡逐北的? 一千重骑兵截住了撒脚丫子的辽军步卒。 两轮箭雨下去,死伤无数。 重刀横飞,血肉满天飞。 这些水军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沈麟亲率的铁甲轻骑。 以红娘子的一百重骑为锋矢,切黄油一般杀进辽军骑兵中。 同样是两轮弩箭。 辽军骑兵死伤好几百。 近战! 近战! 四尺的百炼苗刀,闪烁着寒光。 不管是遇上狼牙棍还是虎枪、弯刀…… 顺势一削,敌人的兵器顿时两断。 不少辽骑都傻了。 咱们大辽的制式强兵,难道是木头做的? 发愣的一刹那。 铁军的苗刀已经砍下了头颅,劈开了对方的甲胄和身子。 “撤撤撤!” 这仗没法打! 泸水的兵宛如魔鬼。 以凶悍著称的辽军竟然如同孩童,不堪一击。 耶律正伟脸色苍白,他慌了。 难道,是咱们打累了? 强弩之末! 可恶的沈麟,不过是捡了个便宜! “咻!” 百步之遥的弩箭。 迅疾如电。 “噗嗤!” 正中小腹! 耶律正伟哀嚎一声,倒头栽下马背。 那一刹那,他看到红旗下持弩的沈麟。 黑甲后的幽深双目,透着一股得意。 “小王子!” 护卫们惊慌失措。 拼死了好几个,才抢起坠马的耶律正伟。 “快,去码头!” …… 红娘子手里的重刀,连砍几人。 她前面为之一空。 可惜,那个小王子被抢走了。 这丫头也不失望。 飞身就跳上了那匹不住嘶鸣的神俊白马。 “不许跳!” “要不然——” “姑奶奶活劈了你!” 白马肩高过六尺,比起吴七的爪黄飞电还要雄俊。 自然灵智极高。 它一双大眼里滚动着眼泪,垂头丧气。 不敢乱动了。 这女人,煞气太重了。 好马不吃眼前亏。 真的惹不起! 溃散的辽骑都往大码头奔去。 沈麟及时喝道:“不要迫近。” “放弩!” “放弩!” 这次沈昂只带了六百人来。 居然人人有马。 多谢堂弟沈麟的慷慨。 沈昂的骑兵分了辽人的近二百副铁甲。 其余的都被砍破了。 剩余人又穿上两层的缴获皮甲。 沈昂不想打酱油了。 他没跟着沈麟的大部队走。 而是跑去截击溃散的南门辽骑。 南门最远,辽人撤退时间太短。 二百多佯攻的辽骑跟沈昂六百骑迎头撞上。 也许是辽人射了半天的箭,早就没啥力气了。 近战! 啊呀? 咱们竟然占上风了? 沈昂丝毫不觉得羞耻。 六百打两百。 咱们是乡兵好不好? 南城门也打开了。 一个浑身浴血的壮汉,骑着一匹黄色宝马。 他闪电般的冲入辽骑中。 重刀挥舞,血肉残肢乱飞。 吴七的加入,成为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的身后,还有陈无悔带着残存的五十几个铁甲狱卒。 “射死他们!” 陈无悔拉不开弩了! 她的右臂中箭了! “咻咻咻!” 二百多辽骑被两面夹攻,覆灭就在眼前。 沈麟远离了城墙,隔着老远。 只让轻重骑射箭。 不能追了。 一旦进入舰船重武器的范围。 就会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红娘子骑着缴获的大白马跑过来,咯咯娇笑道。 “哎哎哎,公子,咱们不是带了二十架破阵弩么?” “放磷火弹!” “烧光他们的船!” 其实战斗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 辽骑一旦上了码头,也就避开了铁军的追击。 虽说殿后的又死了三百多骑。 可总算逃出了一千余人。 耶律正伟小腹中箭,已经昏迷过去了。 水军统领耶律源不得不接过指挥权。 “全部上船,撤!” 可惜,水军加上六千铁骑。原本总数上万。 如今,只剩下不到四千人了。 这还包括一千多伤兵。 “放弃那些小船!” 耶律源没办法。 五千担的战船,就要六七十人,才能开动。 更别说那些万担巨舰了。 他口里的小船,可是二十二艘三千担战船啊! 没人可用? 奈何? 大舰缓缓驰离码头。 耶律源痛苦地闭上眼睛。 “射火油弹,烧光!” 突然,西北方冲来四艘古怪的乌篷船。 还隔着三四百步呢! “嘣嘣嘣!” 几十枚火油弹就疯狂地砸了过来。 “轰!” 一艘五千担大船被砸了个正着。 火光冲天! 耶律正源瞪着赤红的双目,难以置信。 “这……?” 第二百零九章 不追穷寇 自家万担大舰上的重型投石机。 也打不了这么远吧? 还烧什么船呀? “快走!” “小王子还等着救治呢!” “方向正北,去罗定县!” 敌人乘船跑了。 铁军官兵们欢呼雀跃地冲上码头。 开始收集四散的物资和马匹。 沈麟正准备拒绝红娘子的提议呢。 电光火石之间,陈梁的水军居然率先开打了。 四艘千担级铁皮船。 居然把人家一支水军舰队,吓得改变方向了? “发旗语!” “命陈梁部,尾随即可。” “没必要再攻击了!” 红娘子更加不解。 她气得一把掀开面甲,瞪着乌溜溜的眼珠子。 “哎哎,公子,痛打落水狗多好?” 刚才你不让咱们冲。 那是顾忌着敌船上的重型投石机。 现在呢? 咱们的车载破阵弩也来了。 呃,好像赶不上了。 可陈梁他们可以呀! “公子呀,多灭几艘船,也多一分战果嘛!” 沈麟摩挲着下巴,笑眯眯地。 他对眼前的战果,已经很满意了。 “无双,咱们已经逮住一个世子了。” “你还想留下另一个小王爷?” “你就不担心人家老爹,尽起十几万大军,跟咱们拼命?” “你觉得,咱们有本事应对十倍之敌?” 陈无双顿时哑然。 她恼怒地一拍白色宝马的脑门。 “别舔我的皮靴!” “讨厌!” 白马满眼委屈,很是人性化地打了个响鼻。 人家跟你套近乎。 有错么? 沈麟才注意到这丫头,竟然抢了耶律正伟的坐骑。 看到自家公子的眼神尽瞅着马了。 红娘子连忙道。 “你不能抢啊!” “我的!” 沈麟哑然失笑。 马是好马。 看起来,比爪黄飞电还要神俊。 耶律正雄还是世子呢。 你他娘的,咋没贡献一匹宝马呢? 忘家里了? “丫头,白马,目标太大了。” “本公子不要!” 红娘子立刻眉开眼笑。 “不怕!” “谁像耶律正伟那个傻瓜?愣愣地被你射了一箭?” “啊呀?不好!” “你射中他肚子了!” “万一,死了咋办?” “他爹……还是要找咱们报仇哟!” 沈麟得意地笑道。 “公子我呀,手下留情了。” “我射的是小腹好不好?” “死不了的,顶多影响生育罢了。” 红娘子翻了个风情万种的大白眼。 谁信呢? 那种混战场面,你还有心思考虑这个? 耶律正伟又不是姑娘。 小肚子中箭了,怎么会影响生育? 胡说八道! “哈哈哈!” 黄光一闪。 唏律律! 爪黄飞电疾驰而来。 血人似的吴七大笑着,张开双臂要跟沈麟拥抱一下。 沈麟嫌弃极了,御马连连后闪。 “打住!” “打住!” “你太脏了!” 吴七顿时委屈万分。 一张肥脸都耷拉下来。 “喂喂,还是不是好兄弟?” “你都不关心一下,七爷有没有受伤?” 沈麟呵呵笑道。 “受伤?” “就你那身肥肉,挨几刀咋的?” 吴七顿时弯下腰来。 “咳咳!” “书生口毒胜于刀哇!” 他感觉自己的内伤,变得更严重了。 爪黄飞电倒是瞅上了陈无双的大白马。 这家伙甩甩尾巴就要跑过去看看公母。 红娘子却打马往北跑去。 后面来了五十多铁甲骑兵。 正是缴获了战马的陈无悔和狱卒们。 “啊呀?无悔,你受伤了?” 陈无悔的脸色有些苍白,不过精神头儿挺好。 “没啥,小臂中了一箭。” “都处理过了。” “没伤着骨头,不碍事!” 两姐妹亲亲热热叙话的时候,陈风陈云赶来禀报战果。 先说损失! “大人,此战,我军阵亡十三人。” “重伤二十八,轻伤二百四十一!” 这可是铁军成立以来,最大的损失了。 陈云的语气有些伤感,都是朝夕相处的好兄弟啊! “伤亡比,一成半!” 沈麟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这种大战,敌人的临时反扑,很凶猛的。 “重骑损失如何?” 陈风道:“就一个倒霉的,被人射进眼窝阵亡。” “其他几个,都是轻伤!” “半身甲的防御还是差点啊!” “伤亡几乎都是他的轻骑部队。” “具甲骑兵,要好很多。” 陈云补充道。 “确实如此,战马防护太重要了!” “我们有好些个重伤、死亡的原因,都是战马中箭所至。” 这不得不说,是一次血的教训! 既然不缺好马了。 轻骑和骑马步兵,都用具甲得了。 再训练一段时间,骑马步兵都变成骑兵了。 沈麟安慰道。 “咱们打了胜仗!” “伤亡比还能接受,都妥善安置吧!” “说说战果!” 陈云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城外一战,我军毙敌两千二百余人。” “缴获战马三千六百余,三千担战船二十二艘。” “得亏陈梁赶到!” “要不然,辽人就算放火烧了,也不会留给咱们的!” 沈麟有些头痛了。 他万万没想到。 有一天,他会为了战马而发愁。 总数过了一万五千匹,还没算送给岳父大人的三千呢。 泸水铁城已经用鱼骨粉顶替了大半精饲料。 荒草滩也不缺草料。 可养这么多战马,确实消耗大,已经成了负担了。 卖掉一部分? 恐怕爱马成命的部将们,没一个会答应! 还有二十二艘三千担战船。 就算每艘用六十人去驾驶,也需要过千的水军才行。 陈梁所部才多少人? 一个百户部而已! 吴七见沈麟怔怔出神,还以为他为了伤亡而痛惜呢。 “喂,麟哥儿,得了啊!” “你这前后几战,灭敌都三、四千了吧?” “才战死十三个兄弟,很了不起了。” “你看看我那边的狱卒兄弟。” “带伤的都来了,没来的……。” “足足死了三十四个啊……” 沈麟不再管他满身的血迹,给了吴七一个大大的拥抱。 “兄弟,我俩都打得不错。” “可是,比起敌人来。” “咱们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昨晚加上今天。 泸水铁城已经干掉了九千多辽人了。 自家的总伤亡,也近六百! 只不过,阵亡的很少很少。 如果,多来几万呢? 自己总共才三千五百兵。 能顶住几波辽人? 看来,藏拙,猥琐发育还得继续。 第五十八章 小亏 沈麟有些犯愁。 最近,所有人力都投入到水泥烧制方面。 突然接下这么大一笔兵器订单。 不好弄啊。 于是,他把跟沈忠儒隔空交手,暗斗两次的事情讲给吴七听。 “炒作棉花算一次,我避实就虚,去其他地方买了。” “如今,安定一带的籽棉价格,已经飙升到七文钱一斤。” “附近县镇,还不得水涨船高?” “棉布生产,即将无利可图啦。等库存棉花用完,我考虑停工了。” 吴七一听,顿时急了。 “哎哎,别呀?他们这般囤货,外地棉花还不得蜂拥进来?” “吃亏的,反而是他们好不好?” “没有你家的新技术,安定本地能吃进多少棉花?以往都是销往江南的。” “坚持,只要坚持三五个月,棉价肯定崩盘!” 沈麟苦笑,哪有你说的那般容易? 单单沈家主脉这么搞,确实坚持不了太久。 他家库银也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 还做不做其他生意了? 但是,棉价吵得这般凶,多半安定县不少豪门大户都参与了。 别看安定只是一个县,可是有北方明珠的称号。 有钱人不知凡几,他们有实力这么干。 “老七,咱们本钱小,没必要跟他们穷耗。” “以咱家的出布量,买高价棉花,岂不是给他们白白干活了么?” “再说水泥,本家都定了两批,也就是二百万斤!” “单单沈家集扩修围墙,整改水渠,那用得到这般海量?” “我怀疑咱那便宜三伯,拿我家水泥往外卖呢?” “要不是我以产能不足为由,本月订单,他还要翻倍。” 吴七一听,顿时恼火了。 好你个沈麟。 七爷说代理你家水泥生意,你还不干。 人家沈忠儒那般为难你。 你竟然巴巴的上赶着跟人家合作。 沈麟一看这家伙眼神幽怨,就知道他误会了。 “你动动脑子好不好?” “我给他的供货价是一文半,你拿去卖多少价格?在县城搞零售?” “别逗了,一般百姓可用不起。” “贩到外地?你有本家那边的船队和人脉吗?” “去澶州总督府,弄个兵器订单,你还得拿两把百炼宝刀开路呢!” 吴七气呼呼地喝掉一大碗凉茶,提起大茶壶又给自个儿倒上。 天气有些闷热。 这家伙也不拿自家当外人。 敞开了衣襟,亮出圆滚滚的肥肉肚皮,一鼓一鼓的。 “哎?小瞧七爷不是?” “澶州的关系,如今算打通了吧?” “水泥性能那么好。澶州各处关隘,修堡筑城墙,不比砖石更好更方便?” “一文半一斤,我卖三文钱,是贵了些,可军队不差钱呀!” “没船队,七爷用大马车、牛车行不?” 行,当然行。 三文钱一斤的水泥,修筑城堡,成本是有些高了。 但如果用来代替糯米浆子,生铁汁勾缝。 反而便宜好用几倍,还节省时间。 沈麟嘿嘿笑道。 “兄弟,哥哥不会坑你的。” “水泥那玩意,长途运输,防潮问题可不好解决。” “一旦淋雨或者泡水,就全完了。而且,保质期也就三五个月。” “小爷提前申明了,目前的技术不成熟。可咱那三伯当成了耳边风。” 吴七有些明白了。 不说沈麟在给他三伯沈忠儒挖坑,反正事先也说明了。 后续真出了问题,也算不得沈麟身上。 沈忠儒家大业大。 哪怕毁掉百万斤水泥,也不过一两千两银子的本钱而已。 他家亏得起。 而吴七家底儿太薄,却是不敢胡乱折腾。 “嗨,你二伯、三伯变着法儿从你身上捞钱。” “还把咱们的棉布生意,给打压的快关门了。” “麟哥儿,这口气,你忍得下?” 吴七又干了两大碗凉茶,蒲扇摇得呼呼的。 “反正,七爷受不了这腌臜气!” 沈麟轻摇折扇淡笑道:“不然呢?” 吴七道:“反杀呀!” “给他供应三个月的水泥,等他市场开辟的差不多了。” “然后断他的货,让沈忠儒着急上火,跳沁水去。” 这点小花招? 就能逼得我那便宜三伯父跳河? 你也太小看主家的财力和人脉了吧? 沈麟指点道。 “老七,暗斗可以。咱们,不能公然撕破脸呀!” “沈忠信如今当了县尉,大权独揽,你大舅都得避其锋芒。” “咱们呐,得防着我那二伯出手,要不然,就麻烦喽!” “库存籽棉还有两千多担,慢慢来呗。” “供应你安定县城的铺面,问题不大。” “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咱们就在精铁上下功夫。” “谁他么也别想,卡咱们的脖子!” 吴七不得不提醒道。 “虽说现在安定城的精铁农具售卖,已经趋于平稳了。” “可咱家已经在易县、忠县,马氏县开了三家铺子。” “每个月生铁、精铁农具的需求量,怎么的也要两三千把。” “你那个水泥窑还需要大批人手,忙得过来么?” 人手的事儿。 沈麟还真有点犯愁。 邙山村梁氏一族,是靠得住的。 可壮劳力不多,人家要负责挖铁矿,运送下山。 另外还得抽出一部分人,护卫村子和沈家大院呢。 人力,捉襟见肘啊! 沈麟指指吴七笑骂道。 “你能不能消停点?扩张太快,也不怕噎着?” “四个县城的店铺足够了,最近半年,停止开新店。” “小爷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吴七点点头,太盲目扩大,未必就好。 哪有太多可靠的人去经营? 他知道沈麟工坊,有水力机械协助。 捶打铁器基本不需要人力。 可无论是兵器还是农具,塑形、打造总得铁匠动手吧? “成!” “先把澶州的单子,完成了再说。” “总督府位高权重,咱们可得罪不起。” “哦哦,对了,说好的十两银子一把。最后交货,还得给人家两成回扣。” 就知道跟官府打交道,什么时代都一样。 吃回扣,如何也避免不了。 两成,太黑了吧? 二十斤精铁重刀,最后成交价不过八两银。 娘的,小爷卖给陈家的精铁苗刀,还三两银子一把。 耗铁才不过三斤。 虽说暂时收不回来银子。 不是有红娘子抵账么? “老七,这些重刀。算了,就叫做斩马刀吧。” “小爷咋觉得?” “咱们太亏了呢?” 第二百一十章 支持李广利 沈麟没有进城的打算。 他不用想,就知道这场攻防战,安定守军打得很惨。 吴七估计,完好无损的乡兵、班军也就一千出头。 轻重伤不下三千。 那么,直接战死的,就占了八千守军的一半? 县令王瑞光战死,县丞周元重伤。 县尉沈忠信双腿被压断,据说连骨头都碎了。 三层的城楼垮塌。 还能活着出来两个人,沈毅居然毫发无伤? 不得不说,老天爷挺任性的! “乡兵、班军其实是赚了。” 吴七叹道。 “除了重伤致残的,以后就有三千左右的百战老兵了。” “再从各乡镇抽一批新兵。” “只要一万人守护安定城。” “再来这么多辽军,也没啥好担心的了。” “你那个二伯,舍不得花钱啊!” “要是安定的重武器,质量足够好!” “损失还会减少两三成,你信不信?” 这一点,沈麟是赞同的。 守城战,吃亏的是进攻方。 只要城中的重武器,投石机,床弩不被摧毁。 进攻方就得用人命来填。 也可以理解。 沈忠信和沈毅,哪有什么带兵经验? 练兵的家丁,还是澶州军退役的呢! 后期,要不是李广利接过指挥棒。 能不能撑到沈麟到来,都很难说。 伤亡过半还能打,其实这些新兵们已经很了不起了。 正规军都未必有这么坚持。 其实很简单。 乡兵、班军的家人都在城里。 不拼命,也没地方跑呀! “水军岂不是损失更惨?” 吴七其实挺佩服李广利的。 这个人,是位名将种子。 敢战,也有谋略和手段。 “李广利到了安定,把水军扩充了一半。” “那些兵,都是好样儿的,至死不退!” “现在,能剩下五百个囫囵的,就不错了。” “哈哈哈!”一声爽朗的大笑传来。 李广利没有骑马,带着侄子李成栋慢悠悠走来。 他的右膀子,缠着浸血的绷带。 显然已经拔出箭头,处理过伤势了! “吴七,你他娘的。诅咒老子的兵呢?” “告诉你!” “等他们养好伤。” “能操刀子上战场的,起码还有五百五十个。” 吴七毫不畏惧地冷笑道。 “多五十个呀?还真不少。” “哎哎,你别抹眼睛啊!” “爷们都是好汉子,流血不流泪的。” 见李广利步行,沈麟等人纷纷下马,拱手见礼。 能打仗的好汉子。 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 李广利也笑着拱手。 “不好意哈,风太大了,眯眼睛。” “沈麟呀,你练的好兵呐!” “铁军之名,这一战,算是打响了!” 沈麟摇摇头道。 “李千户过奖了。” “不过是,将士用命而已。” “绝非我一人之功!” “再说,辽军都被你们打成疲兵了,我们捡了个大便宜。” 这话,换了沈忠信在场,他可能会信。 没准儿,他也是这么想的。 可李广利久经战阵,他在黄龙江上,可没少跟辽人交手。 疲兵? 受伤的野猪,才更具有攻击性。 二郎峰下一战,一千重骑,歼灭一千辽人轻骑。 那会儿,出击的辽骑可不是疲兵。 沈麟却胜得很轻松。 受伤的也不多,没死一个兵。 城外一战呢? 却被疲兵狠狠咬了一口。 这会儿,他的心,还隐隐作痛呢。 如果不顾一切,全力出手。 他甚至有留下辽军大半儿舰船的能力。 可是,沈麟顾虑重重,不肯追穷寇! 李广利开门见山地道明来意。 “沈麟,缴获了这么多战船?” “你没人手驾驭吧?” “分我一些如何?” “我的大小战船,全毁了!” “黄龙江防线,还得恢复巡逻啊!” “辽人再来,至少有个预警不是?” 大年夜,吃了一个闷亏。 老李决定不管如何,以后都得放出几艘战船警戒了。 这次血的教训,足以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吴七隐晦地朝着沈麟点点头。 在他看来,李广利这人。 比庄名扬那种公子哥儿,可交多了。 表兄弟之间,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沈麟慨然道。 “没问题!” “这样,一共二十二艘大船。” “我要个零头就行。” “二十艘全送你了!” 在场的军将都被沈麟的大手笔给震惊了。 红娘子和陈云、陈风都不例外。 战船和民用运输船不同。 用材、结构、加上船上的武器配备。 战船价格可能要翻好几倍。 不会低于一千五百两一艘。 这等于,沈麟眼都不带眨的。 就把三万两银子送给李广利了。 以李广利现在的情况。 他就是拿着三万两银子去买,短时间也到不了位。 这位汉子又擦擦眼睛。 也没人取笑他了。 锦上添花,怎么比得过雪中送炭? “沈麟,你这个兄弟,我李广利交了。” “大恩不言谢!” 沈麟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留着这么多船有啥用? 开都开不走好吧? 就算只留两艘。 陈梁都得发愁,去哪儿找人呢? 卖出去? 三万两银子对沈麟而言,作用没想象的大。 还不如卖李广利一个人情。 只需要庄子才给他再补充几百水兵。 黄龙江这段防线,起码能正常维持了。 辽人再想偷偷摸摸的来,怕是难度很大。 人多船多了,目标就大。 人少了,来了也没鸟用! 说的残酷点。 辽军这次偷袭,葬送了一万五六千人马。 机缘巧合下,等于帮沈麟和安定县练兵了。 耶律正雄最蠢最倒霉。 他要是不玩计策阴谋。 堂堂正正的攻打泸水铁城。 一个试探性攻击,沈麟还不得一通磷火弹砸过去? 发现硬核桃不好啃。 耶律正雄完全可以掉头就走。 他有船有马有重武器,还有几千兵,那个镇子啃不下来? 攻进沈家集都不是问题。 他再连夜到县城,两军联合,拿下安定县很难么? 大半夜的,沈麟哪敢冒险出击? 等天亮赶来,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此时的沈麟,比在场的其他人都紧张。 江防不可丢啊! 李广利既然敢战,那就给他船! 安定一带的江防,上接太原府,下连澶州。 好几百里呢。 一个千户部的水军哪里够? 沈麟恨不得李广利的麾下,能有几千上万人。 上百艘战船才好呢! 第二百一十一章 善后 李广利大喜过望,当即让侄儿去招呼水军残部。 这人很有本事,城内还乱成一团呢。 他就派人敲锣打鼓,很快召集了一千三四百船夫。 安定县本是水陆交汇之地。 各家大户对李广利的行动很支持。 既然有二十条战船,那肯定要开动起来才行。 除夕夜,咱们吃了如此大一个亏。 谁不支持水军撒出去警戒? 李广利手下几乎人人带伤。 没关系,咱们送大夫去船上,药物管够。 反正你们也习惯在水上飘着,在哪儿养伤不行? 这批船夫,就算咱们各家赞助的了。 没看见人家沈麟千户。 缴获了这么多战船,还没揣热乎呢。 他不都捐出来九成九了么? 咱们出点人算个啥? 这些人驾船都是好手,单兵肉搏,放箭不会。 可操纵投石机,床弩总能帮上忙。 有水军兄弟帮着瞄准,指挥就成。 你李广利为保安定,死了那么多部下。 就算你把这一千多船夫都留下。 咱们也么啥意见,还帮你解决后顾之忧。 这一场惨烈大战,彻底把安定人打醒了。 以往天天嚷着防寇防马贼。 大家还半信半疑的。 现在都有些后悔了。 后悔啥? 不该联合起来,停了沈忠信强征的商税啊! 要是他手里银子足够,多造几套铁甲。 也不至于死伤那般惨重了。 要不是没有八千乡兵、班军,安定城早就给一鼓而下了。 咱们还能好好的活着? 现在多半还挣扎在屠刀之下呢。 再多的银子,家产,能买回全家老小的命么? 辽人就在对岸,还有那么多大战船,说来就来。 马贼算个屁呀? 隔江相望的辽人,防不胜防,才是最大的威胁! 水军营地的大火熄灭了。 不少人主动出城帮忙。 李广利拱拱手道。 “沈麟兄弟,哥哥我去重整营地了。” “你呀,也别急着走。” “城里能动的,就剩个教谕李乘风了。” “有些事情,还得你帮忙!” “县令老王的葬礼,你总得参加吧?” “你那个二伯,以后,怕是走不了路啦!” “去看看吧!” “血战一场,他也不是原来的沈忠信喽!” 两人拱手作别。 沈麟想了想,这般一走了之,确实不合适。 不一会儿,陈梁带着三艘铁皮船回来了。 另一艘,多半也在黄龙江上预警呢。 这家伙看着空了好大一块的码头怪叫道。 “我就说呢,打着大周水军旗的那些战船,挺眼熟呢?” “大人,您也太大方了吧?” “都送出去了?” 红娘子呸呸小嘴。 “诺,还给你留了两艘大个儿的。” “你才知道啊?” “咱家大人,今儿当了一回送财童子。” 陈云板起脸斥责道。 “你俩起什么哄?啊?” “大人此举,是为全局着想,你们呀,就惦记那三瓜两枣的。” “俺们铁军,差那点银子么?” “梁子,你先考虑考虑,这两艘大船,你怎么开回去吧!” 陈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再说了,他看着铁憨憨一个。 其实心思也挺灵动。 “梁子,木船再多有啥用?” “你用惯了铁皮船,还看得上过时货?” “就这两艘三千担的战船,改造需要多少铁皮?” “又需要多少时间?” “你就等着沈二叔天天唠叨吧!” 这下,陈梁彻底没脾气了。 别看只是差距三倍的排水量。 自己现在使用的千担级铁皮船,远没有人家战船坚固块头大。 改装花费,四艘的成本,都顶不了一艘大的。 沈忠元脾气很好。 他最大的毛病,就是见不得浪费。 还不得把陈梁叨叨死? 吴七建造的两排水泥仓库,完好无损,就是大门被破坏了。 反正里面也空空如也,辽人毫无收获。 现在,倒成了大家临时休息的地方。 辽人在码头上缴获的物资堆积如山,也没来得及销毁。 沈麟肯定要归还大部分。 有些失主人在外地,不好意思,只能报损毁了! 沈麟微笑道。 “梁子,这两艘三千担大舰改造好了。” “你的水军就扩充一个副千户部五百人吧!” “不然,哪能形成战斗力呢?” “正好,以后出行,一大带二小!” “轮班巡逻,搞运输!” 陈梁的水军才一百人。 回头从步军里给他拨二百。 剩下的,稍稍放宽年龄条件。 一万多铁城百姓里,还招不到二百水兵么? 又不要他们主战,负责张帆驾船就好了。 红娘子带着人押着大批战马先回去。 她担心还有打秋风的。 战船可以给,反正咱们没人手。 可战马这玩意,铁军永远不嫌多。 先养着呗,早晚会有兵去骑的。 陈云带着一帮官兵。 给那些找上门的商户,分还被劫掠的物资。 免得有人浑水摸鱼。 总有些躲在仓库里,没来得及跑掉的倒霉蛋被辽军杀光了。 无主的物资不少,最终还是会落入铁军腰包的。 必须好好甄别。 陈梁又架着三艘铁皮船,装着伤兵走了。 他心急火燎的回去招募水手。 接下来要练兵,顺便用大战船运货啊。 单单靠马车,要运到啥时候? 官兵们战斗了两场,需要休息。 可沈麟还闲不下来。 吃过午饭,他带着五十骑,进入了满目疮痍的北门。 入眼处,到处是哀嚎的伤兵。 屋檐下,台阶上,或坐或躺,颇为凄惨。 “怎么回事?你们的医兵呢?” “没有专人负责急救么?” 灰头土脸的沈毅和李乘风闻言跑过来。 老李头一蓬漂亮的胡子都烧卷了。 “沈麟啊,想想办法呗!” “乡兵初建,后勤都不完善,哪有专门的急救署啊!” 李乘风指着远处,北教场放了一地的尸体,全都白布盖头。 一波波家属哭得呼天抢地,惨不堪言。 “城是守住了,可战死的人,接近四千,惨呐!” “轻伤两千七八,还好说!” “可这一千余重伤者,咋办?” “城里所有大夫都来了,也救不了这么多人啊!” “每时每刻,都有人活活痛死!” 这些大夫,哪有泸水医院的急救本事? 虽说也算是草创。 可那些大夫经过沈麟的调教。 开药方子啥的,肯定是二把刀。 但治疗生伤,绝对算这个时代的独一份。 第二百一十二章 收纳伤兵 就连娘子军里的很多医兵,都能拿起手术刀了。 主战部队,每个小旗,还专门培训了两名兼职急救兵。 沈麟结合陈家的金疮药,又研制出几种消炎和生肌的良药。 他现在,还真有能力接收一批重伤患者。 “沈毅堂哥?你们没办法处理这些重伤者?” 沈毅满脸疲惫,他苦笑道。 “大夫们忙不过来啊,水军带走一部分,药物也缺了!” “到了晚上,还有几个能活着?” 沈毅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 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他一把握住沈麟的手。 “堂弟,你是有大本事的人。” “救救这些兄弟吧!” “他们都是英雄,” “他们,没死在战场上。” “我不希望看到他们……活活痛死。” “哪怕你救好他们,连他们的亲人都带走,我都没意见。” “人活着,比什么都好。” 沈麟发现沈毅跟以往完全不同了。 看来,战场还真是个磨练人的好地方。 “行,你既然这样说,那就好办了。” “梁平,你快马加鞭,立刻回去。” “把医院里能出诊的医生、护士、药品全部送来。” “坐马车,就算驽马跑死了,也要快。” “时间就是生命!” “梁峰,你去码头,把军中的急救兵都带进来。” “先行清理伤口,止血止痛。” “然后组织家属,把伤者送到大仓库去等候。” “遵命,大人!” 尽我所能吧! 你们不想看到他们死。 我沈麟的心,也是肉长的。 这些,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老兵了。 哪怕活过来缺胳膊少腿呢? 泸水铁城都能找到安置他们的地方。 活蹦乱跳的,自然是收入铁军了。 大不了回炉重练一次。 可他们的战场经验,却不是和平时期能练出来的。 骑兵来去如风。 六七十个急救兵,挎着医药箱赶到。 他们熟稔的救治手段,让在场的大夫们看花了眼。 安定县城一向平静。 好些个大夫,一年都治不了几个生伤。 可铁军训练严格,每天不得几十个人摔得鼻青脸肿? 断胳膊断腿的,也常见得很。 急救兵们,多的是练手机会。 高浓度酒精清创,用锋利的手术刀刮去腐肉或者铁锈。 撒上止血散,固定夹板,裹上干净的纱布。 铁军还有一种具有麻醉、安眠作用的止痛药。 算是陈家在北邙山里意外发现的。 沈麟知道后,做了几次临床试验。 这东西效果挺好,堪比后世的吗啡针剂,还没有副作用。 只不过是口服药丸子。 处理的过的重伤者不在哀嚎,反而沉沉睡去。 令人啧啧称奇。 “下一个!” 那些原本绝望的家属,看着沉稳冷静的兵大夫。 他们忽然间,多出无限的希望来。 抽空跑过来的白发老大夫,沈麟看着有些眼熟。 “沈大人,您忘了,我是安良堂的!” “能睡着,伤者就感觉不到痛了。” “不过度耗神,救治的希望,足足大了七八成。” “好兵,好大夫!” 这老头正是上回救治沈忠孝的白胡子大夫。 他自然认得沈麟。 “大人,你们那种安神的药丸子。” “能否……” 沈麟翻了个白眼。 麻醉药丸可不便宜,主药收集不容易。 “老头,咱们要救治近千的重伤者。” “我军中还有好几百呢!” “你觉得,这种宝贵药物,会有很多?” 老头惋惜地摇摇头。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良药难求,价值千金嘛!” “你沈麟是个好城主,好将军。” “这些兵遇到你,运气真好!” 沈麟不好意思了,找几个医兵要了三十枚麻醉丸。 他把小瓷瓶递给老大夫。 “一瓶三十枚。” “你就算出价千两银子,我也没有多余的卖。” “这一瓶,送给你了!” “你肯定有用到的地方。” 那老头顿时开心不已,撒腿就跑。 “快快快,回医馆,周大人和沈大人,不必饱受痛苦啦!” 沈麟苦笑。 你也真容易相信人。 作为几十年的老大夫,都不做做实验? 咱差点把吴七他大舅给忘了。 至于便宜二伯沈忠信? 唉,算了,就当小爷大发慈悲吧! 熟睡的重伤者,不断被家属轻轻抬走。 他们将送往大码头仓库。 去了那里,才会得到彻底的救治。 该动刀子的动刀子,该截肢的截肢。 战场,有人中的箭,是有毒的。 小半个胳膊都乌漆嘛黑了。 不砍掉,等待毒性蔓延么? 每一个路过的家属,都对沈麟行礼道谢。 有些老人孩子,甚至跪下来叩头! 每一个青壮,都是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和希望。 为将者,看到的或许是一串伤亡数字。 可对于这些家属而言。 折损一根顶梁柱,家里的房子还安稳么? 其他六个镇子,直到中午后,救兵才姗姗来迟。 有的镇子一千,有的两千。 好歹有上万的劳力加入。 战场清理就快多了。 自家人的尸体可以交给家属,敌人的尸体就得集中烧了。 城上城下,还得用石灰水冲刷好几遍。 这个时代的人,谈疫色变,恨不得把墙砖都敲掉一层。 大批重伤者,有沈麟的人接手。 沈毅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就算沈麟带走这些老兵和他们的家属。 沈毅无所谓了。 就算一千重伤者吧。 伤好复原,活蹦乱跳的,能有五百,就邀天之幸了。 安定县不缺人。 沈毅最终还有过三千的老兵留下来。 他心里有数。 草草扒了几口饭,他诚恳地向沈麟求教。 “堂弟,库房里还有些银子,我现在发放抚恤合适么?” 沈麟大吃一惊。 按照大周抚恤标准。 战死者四十两,重伤者二十,轻伤者十两。 这得多少钱啊? “堂哥,我稍稍算了算,你得花掉二十万两银子。” “都一个月没征商税了,你拿得出这么多?” 沈毅眨眨眼,他洗过脸还是挺帅的。 起码比沈麟更像一个儒将,人家读书多嘛。 “哪有?军库银就四万多!” “我已经让沈昂回去了,秘密从家里调三十万银子来。” 啥? 你爹和沈忠儒千方百计往家里搂银子。 他俩好几次都把主意打到我头上,连亲情都不顾了。 咱们来来往往,斗得好不热闹。 还不是一个钱字在作怪? 你倒好,还偷偷往外倒腾? 第二百一十三章 合伙败家 这下可好。 咱沈家,就不止我沈麟一个败家子了。 至少,我没动过主脉的银库。 你沈毅玩得比我大啊! 幸甚至哉,欢迎入伙! 跟堂弟我学败家吧! 沈麟憋住笑,坐在椅子上朝周围看了看。 “二伯还重伤未醒,你就不怕?把他气出个好歹来?” “家里不是有三伯守着么?” 沈毅的改变,真的很大。 他也做贼似地瞅了瞅周围。 “别提他们了,两个老家伙,眼光太过时了。” “活活的,一对守财奴!” “恰好,三伯年前押着货去封丘过年了。” “嘿嘿,如今,主脉我做主。” “眼下,收纳军心是第一位的,正好七镇乡兵都来人了。” “全额抚恤,自古就是收军心的不二法门。” “你见着了爹,可得替我保密。” “咱们先瞒着他再说!” 好小子,成长很快。 你有名将潜质啊! 沈麟也嘿嘿笑道。 “我建议你,大张旗鼓的发放抚恤。” “反正你也不差钱。” “至于赏银嘛,不管死的伤的,还是活蹦乱跳的。” “一人给十两好了!” “如此,一万锐士可得!” 沈毅很信服沈麟。 看看自家老爹,折腾出那么大的场面。 账面上练了两万七八千兵。 一仗下来,八千守军就剩下一千完好无伤的。 要不是沈麟来的及时。 等其他镇子的援兵? 就这个时候才赶来? 安定县城早就被辽人抢光、烧光、杀光了。 人家沈麟才三千兵。 不但灭了另外一波偷袭的辽军。 还能跑到安定县城来耀武扬威。 沈毅已经收到消息了,这一场救援战。 沈麟的铁军,宰了三千多辽军。 野战获胜,伤亡轻微。 咱们八千人打守城战,还没他两千骑兵的战果大呢! 所以,跟着沈麟学。 没事儿请教一下,准没错。 自家老爹,真的过时了。 他应对不了以后的局面。 “成,全听你的。” “我下午就发银子。” “对了,你缴获的兵甲战马能不能卖我些?” “反正你自己炼铁那么厉害,好多战利品都瞧不上吧?” 沈麟不由得翘起大拇指。 堂哥,你这是在败家的路上,一去不回了啊! “没问题啊,那你得大出血了哦!” “要不是你。” “换了别人,我宁愿堆在仓库发霉,都绝不外卖。” “我那里,有三千套辽人铁甲,差不多都是步人甲呢!” “马铠有五百多副!” “修补修补也能用!” “十炼的兵器、上好的骑弓,杂七杂八三万余件吧!” “铁甲,马铠算二十两一件,够便宜吧?” “好歹是几炼的玩意,你去买正品货,七八十两一套,都没地方买吧?” 沈毅激动地点点头。 铁甲和马铠可都是好宝贝啊。 缺点就是制作麻烦,周期长。 放哪儿都是稀缺货。 没想到沈麟积攒了这么多。 说什么只有两千辽人进攻泸水,多半是少报了。 这小子习惯于藏拙,好事儿。 咱也学着点! “成!” “铁甲、马铠,七万两,我买!” “辽人的骑弓,比咱们的小梢弓强,还是一人配两把!” “大部分兵器嘛,拿回来重新打造好了!” “三万件,十万两银子,我买了!” “另外,你再给我配三万银子的战马。” “别说你没有啊,少了一千匹,我可不不答应。” “放心,我知道你需要粮食!” “这笔钱,一半儿我给你新麦子,十万担,够便宜吧?” 好家伙,你果然比我还败家。 经此一战,市面上的粮价,绝对会涨到一两三四一担了。 谁不想储备点? 你敢往外拿,说明主脉的粮库很满嘛! 三十两银子一匹战马? 确实比市价便宜了一半儿还多呢。 安定现在可买不着战马了。 不过沈麟不在乎,他做的是无本生意。 这次战马缴获太多了。 反正沈毅要的不多。 他大概是打算组建三千铁甲骑兵,包括五百重骑。 原本班军中就有一批战马。 沈昂这次跟着沈麟打酱油,也捞了七八百匹。 两人愉快的击掌为誓,迅速达成了联合败家的协议。 交付立刻就开始了。 反正大仓库本就有留着一批备马。 兵器也有好大一堆。 家里的,沈麟也安排人回去传讯。 让陈梁赶紧送来。 顺便去沈家集运粮。 十万担新麦子,可要跑好多趟了。 船载马车拉,一两天都折腾不完。 不但如此,沈麟还大方地送出几百匹死马。 路上的那些,让沈昂捡着拉回沈家集去了。 沈毅上道。 沈麟自然要帮衬一把。 让他可以尽情发挥一下土豪本色。 于是,日落时,城里城外都飘起了肉香味。 几乎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两斤马肉。 军属分得更多,三十斤起步,还赠送腌制的盐巴。 浓郁的肉香,大笔大笔的银子发到手。 也冲淡了一场大战带来的悲伤。 逝者已矣。 城保住了。 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过日子。 至少沈毅全额发放了抚恤金,还有大批的马肉和食盐福利。 让大伙儿看到了,小沈将军跟他的抠门老爹不一样。 大沈将军的名号,居然落到沈麟头上。 搞得身为堂弟的沈麟哭笑不得。 老百姓明白着呢! 铁军的战斗力,才是安定地界儿独一份。 有沈麟在,大家伙儿心里都踏实不少。 起码,沈麟不是见死不救的那种人。 他值得信赖! 沈毅的大方,收到了良好效果。 到了晚上,集结在城外的乡兵,居然过了一万五千。 各乡镇,就留下几千看门的。 这是来吃大户啊! 沈麟苦笑着,又捐出几十匹死马,让大家吃个畅快。 反正城里的富户送来了好多酒水,粮食。 各酒家的大厨都跑来掌勺了。 锦绣楼甚至派出一百小娘子劳军。 也没什么出格的。 不过是围着篝火,搭了戏台子轻歌曼舞一番而已! 现在外有水军巡逻,内有悍勇的铁军精骑守码头。 更有一万多乡兵斗志昂扬。 大家伙儿恨不得,再有几千辽军一头撞上来。 说不得,咱们跟着大沈将军的铁骑。 去打一场野战,都不发怵! 第二百一十四章 明白人 沈毅连夜选兵。 其他各镇也乐见其成。 老兵是主心骨。 三千老兵带七千新兵。 其中铁甲骑兵就有三千,还有部分是重骑兵。 人人两把弓箭,刀枪也不缺。 没有铁甲的,都能分到两件皮甲了。 这种装备和战斗力,澶州正规军都比不上吧? 当然,沈毅可没几匹肩高五尺的良驹。 他的重骑冲刺肯定不行,威力有限。 甚至远远比不上当初的澶州重骑。 可众乡兵不这样认为。 现在,是解决有无问题。 慢慢来,兵也得一步步训练不是? 沈麟没心情去凑热闹。 重伤者都送进了大库房。 铁城来了十几个大夫,一百多个护士。 吴七的库房,被改成了战地医院。 血骨淋漓的,看着挺渗人。 铁军官兵都不得不在外面搭帐篷。 沈麟带着梁平、梁峰熟门熟路地来到那家医馆。 当初沈忠孝被气得吐血,也是在这里救治的。 鹤发童颜地老大夫亲自把沈麟接了进去。 热情的不得了。 “沈大人,你那个药丸子,老夫能辨明大部分药材。” “您不介意咱医馆仿制吧?” 仿制? 老头,你这口气很大哦! 后世逆推一种成药,不知道挠掉多少人的白头发呢。 这是药,开不得玩笑。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沈麟摇摇头,他当然不会把配方送出来。 “老头,你看可要小心了。” “是药三分毒,你懂的。” “多做些实验,千万别闹出人命啊!” 白发老大夫乐呵呵地笑道。 “那是自然!” “不在猴子、兔子身上观察个一年半载。” “哪敢轻易给人吃?” “叫我老安就好,这家安良堂就是老夫祖传的产业。” 沈麟有些惊讶。 这家医馆前后三进大院子,占地可不小。 看大门牌匾,古色古香,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来来去去的大夫还不少呢。 说是安定第一医馆都不为过。 要不然,那些官员受伤了,也不会往这里送。 沈麟眼神一亮,计上心来。 “老安啊,麻醉药丸的主药。” “本大人打赌,你绝对分辨不出来。” “要不这样?咱们两家合作如何?” “你每个月,派十名医术精湛的大夫,去泸水坐诊。” “顺便帮本官培训一下人员。” “本官每月给你一百枚药丸子,抵扣坐诊费用,如何?” “咱们擅长外科,内科真不行。” 安子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今儿,他可是开了眼界。 光那些急救兵处理伤口的手法和辅助药物。 很多连他这个行医几十年的医道圣手,都还看不明白呢。 就算不给麻醉药丸他也乐意。 相互交流,才能提高嘛。 医海无涯,闭门造车,可不成。 “那就一言为定。” “明儿,我就让咱家老大安微善带人去码头。” “您是来探望周、沈二位大人的吧?” “他们在甲子二号病房,老夫带您去。” 沈麟心头大喜。 老头人不错,把自家儿子都派过去? 这下好了。 咱泸水医院那些内科二把刀,应该能长进了。 沈麟的医院,为何能搜罗几十个大夫? 实际上,绝大多数大夫,都是学校先生兼职的。 这时代的读书人,不务正业的人很多。 不单单沈麟一个。 读书人得空钻研医术,可是大有好处的。 平常不但能赚些外快,补贴家用。 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需要花钱去医馆。 泸水医院病例多,那些兼职大夫在外科,上手很快。 内科,一直是泸水医院的老大难。 这回好了,终于不需要沈麟操心了。 安良堂能长期派出十个资深大夫,去泸水坐堂。 将彻底补上泸水医院的短板。 沈麟跟着安子良,进了二楼靠北面一间大病房。 梁平、梁峰自觉留在外面守门。 “哈哈,二位大人都醒了?” 安子良先后为沈忠信,周元把过脉,放心地点点头。 “没什么病变,只能慢慢调养了。” “你们聊,老夫先出去。” 病房里还坐着第三个人,却是笑眯眯的教谕李乘风。 等安子良出去关上门。 李老头才揶揄道。 “哟?咱们的第一才子,可了不得呀!” “这次,又博得个大沈将军的雅称?啧啧!” 沈麟脸红了。 你个为老不尊的,过分了啊? 咱这两个外号,有哪一个是靠谱的? “哎哎,教谕大人,您就别笑话小子了。” “戏称而已。” “当不得真!” 周元半个脸都裹着纱布,鼓鼓的。 就像嘴里塞了个大苹果,恐怕还没完全消肿。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可乐。 跟他一贯的古板冷酷,完全迥异。 说话也不太清楚。 “能当金(真)的。” “新(沈)麟啊,这次多亏……你来了。” “要不盐(然),咱几个,都死城头上啦!” …… 对面病床上的沈忠信腿断了,上半身倒是没啥变化。 他不耐烦地打断周元的话。 “好啦,老周,少夸两句。” “嘴巴都不利索了,说句话还让人琢磨半天。” “真是……结巴怪话多。” 周元一瞪眼,犀利反击。 “老纸(子)面瘫,总比你下半生(身)瘫痪好。” “哼哼!” 沈忠信顿时气结,要不要直戳肺管子啊? 太让人伤心了。 沈麟颇为惊讶,这么严重? “二伯?腿治不好了?” 沈忠信拿被子捂住脑门儿。 他直接装起了鸵鸟,不想让沈麟看到他的倒霉样。 李乘风叹道。 “那么重的房梁砸下来。” “骨头都砸碎了!” “幸好偏了些,要是砸到上半身。” “你堂哥沈毅都……落不得好。” 说起沈毅,沈忠信又把被子揭开了。 气呼呼地瞪着着沈麟。 “老子要瘫痪了,以后只能坐轮椅了。” “外面的事情,也没法管啦。” “沈毅是不是……被你忽悠坏了?” 沈麟本想回顶几句,忽悠瘸了还差不多呢! 这个阴险狡诈了一辈子的二伯。 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却把自己的儿子护在身下。 不管是谁,都有人性的闪光点。 无拘于善恶黑白! 算了,老头现在如此憔悴,一夜间就像老了二十岁。 沈毅不愿去刺激他。 不过他说出来的话,还是变了味儿。 “沈毅没脑子么?” “他不过是——” “比你更有魄力和手段!”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死鸭子嘴硬 沈忠信老脸一红,吹胡子瞪眼好半天。 他原本想继续拉上被子,盖住脑袋的。 可旁边还有两老家伙,正不怀好意看笑话呢。 怎能轻易示弱? 老子腿是断了,脑子又没坏。 凭什么? “你……” 老头吭哧吭哧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让人瞠目结舌的话来。 “我儿此番……浴血新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呐!” “我心……甚慰!” 李乘风和周元面面相觑。 姓沈的,脑子也被砸坏了? 太臭不要脸了吧? 你怎么知道? 沈毅就变成后浪了? 要把你这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万一他给吓成鹌鹑儿了,从此大小便失禁了呢? 天天在家里大炕上画地图。 你慢慢分辨是青是蓝吧? 沈麟也颇为惊奇。 咱这便宜二伯心脏挺大啊,很坚强呢。 都学会自我安慰了? 这下不怕刺激你了。 “那什么,我缴获了三千套辽人步人甲,五百多马铠。” “作价七万两卖给堂哥了哦?” 沈忠信惊疑于沈麟的战果之丰。 麾下铁军的战斗力之强。 灭了辽人这么多铁甲军,那皮甲轻骑还少得了? 他眼神闪了闪,嘴角抽抽道。 “辽人的铁甲、马铠,怎么也有三、五炼的水准。” “甲胄制作不易,才七万两银子?我儿大赚了!” 沈麟气结。 你个老家伙,军库中有多少钱。 你心里没数? 你儿子要从家里倒腾钱了,败家了。 你就不心疼? 呃! 倒腾出三万两银子,老家伙怕是真不在意。 那就加加码。 “那啥,还有三万多件枪刀武器呢,弓箭占了大部分。” “作价十万两,他打算用今年的新麦子,十万担抵账哦!” 沈忠信缩在被子下的双手,开始练鹰爪功了。 他抓抓放放好几次,才艰难地笑道。 “嗯嗯,这买卖还算公平。” “辽人的骑弓、步弓制作精良,远不是咱们自制的破烂能比。” “这下好了。” “乡兵、班军在武器上也不吃亏啦!” “还有不少库存备用呢!” “这笔粮食,花得值!” 沈麟没招了。 老头太坚强,抗打击力比大伯沈忠孝强太多了。 想当初在锦绣楼,咱也没说几句话嘛。 就把老人家气吐血了! 至于卖给沈毅一千匹战马这事儿。 更是没法提。 因为沈毅更赚了呀! 老头还不得拍手叫好? 周元欣慰地赞道。 “新(沈)麟,你顾全大局。” “这些战利品,你也用不香(上),卖给兄弟部队,挺好的。” “听说,你把缴获的二十艘赞窜(战船)送给李广利了?” 沈麟拉过来一把椅子,就势一坐。 他笑得很真诚。 老周一向是面冷心热,为人很不错的。 没有他的首肯。 周吴两家也不可能,支援吴七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开店做买卖。 这也间接帮了沈麟。 这个人情,他必须得承。 “大局嘛!” “咱们安定县,地处水路要冲。” “黄龙江上,要没有水军巡逻、警戒。” “哪有商旅、客货敢来?” “周叔,你这伤,可真危险!” 要是稍稍射高那么一些些。 就不是脸颊了。 无论太阳穴还是眼睛。 老周怕是已经躺平了,哪有在此说话的机会? 周元微笑着摇摇头。 他说话挺费劲的,还担心人家听不明白。 所以他只是用宽厚的手掌拍拍沈麟手背。 眼中满是赞赏和鼓励! 李乘风揪着白胡子有些自责。 “都怪我呀,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你二伯那些投石机,都是在沈家集督造的。” “兵凶战危,县城木匠可不会做。” “老夫翻着书本督造的第一批,全报废了!” “等第二批勉强合格的送上去,还是晚了些。” “死伤太重了!” 这回沈忠信倒是很肯定李乘风的努力。 最后上来的那批投石机,威力确实差劲。 就算沈麟来的再晚些,也能帮守军不少忙。 难道? 你指望一位教书育人一辈子的县教谕。 一转眼,就变成无所不能的诸葛孔明? 那不是扯淡么? “老李,你不需要你自责。” “能做出来,能杀敌。” “你就于守城有大功。” 周元也点点头。 “很鸡死(及时),老李,你厉害!” 李乘风当然知道自己尽力了。 他叹道。 “战死近四千人呐,还有那么多伤者。” “抚恤,可要老多钱了!” 沈忠信终于想起了这件大事。 自家儿子买沈麟的东西,花了十七万了。 不不不,以沈麟一贯雁过拔毛的性子。 他一定会送出沈毅拒绝不了的诱惑。 无论如何,都会凑够二十万银子的。 这一点,沈忠信笃定无疑。 好吧,抚恤才是大头。 没二十万搞不下来。 可军库只有四万多银子啊! 这是白白发下去的,跟买兵器甲胄不一样。 “沈麟,你告诉老夫。” “他……是不是从沈家集调银子了?” 沈麟不吭声了。 他可是答应沈毅不说的。 结果看到便宜二伯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自己就忍不住想气气他。 还是把买卖的事儿说了。 至少给了军备,沈毅并不吃亏。 沈忠信也是精明之人,他应该明白现在最需要什么。 可从家里掏钱发抚恤? 恐怕他过不去抠抠索索的心理关。 因为此战之后,消息一传开,安定的商贸肯定一落千丈。 为何? 辽人也有大批战舰了啊。 黄龙江必将沦为战场。 普通商船还能自由来去? 运气差一点点的,就会喂了鱼虾。 没有蓬勃的商贸,恢复了商税又如何? 以前每个月能收十几万两银子。 以后,每个月能有三、四万就得谢天谢地了。 沈毅要组建一万正规军。 各乡镇,以及县城的乡兵是不是要恢复旧观? 近三万军队,那点钱仅能维持而已。 还是军备不缺的情况下。 怎么扣回那笔庞大的抚恤金? 太惨烈的仗,真心打不起啊! 沈忠信盯着沈麟不断变化的脸色,忍不住长叹一声。 “你不说,老夫也明白了。” “败家子啊……” 老家伙终于不再死鸭子嘴硬了。 他拉过被子把脑门儿上一盖。 算球,眼不见心不烦。 败家的口子,一旦打开。 就再也关不上喽! 第二百一十六章 挽联 沈忠信跟沈麟斗了大半年,也大致了解。 这家伙筑泸水铁城,建军三千,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 没有足饷足粮,没有严苛的训练和装备。 沈麟凭什么跟辽人野战决胜? 他能笑呵呵地坐在这里。 就说明,他那劳什子铁军损伤不大。 至少,没有多少战死或者重伤者。 沈毅要跟着沈麟学? 老天,这个败家的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沈毅手下的兵更多,花掉的银子也会翻倍儿的往外扔。 可沈忠信没有信心。 就算沈毅花同样的钱,练三千兵。 战斗力就未必赶得上那劳什子铁军。 人和人是不同的。 有些差距,你得承认。 沈麟是公认的北地第一才子,你沈毅不是。 沈麟精通奇技,他花的多,只会赚得更多。 你沈毅只会一车车地从家里拉银子,还收不回来。 不能想了。 再想老夫要晕过去了。 这场探视,就此结束。 病人需要休养。 李乘风和沈麟并肩走出医馆。 如今安定几位主官,死的死,伤的伤。 就剩他一个活蹦乱跳的。 一大堆事情就压在他这个教谕身上,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沈麟啊,你回去可以。” “但大码头的兵,最好留几天。” 沈麟点点头。 “行!” “大战后,人心不稳。” “还得担心辽人,会不会再来报复?” “不过,教谕啊,咱可得先说好了。” “一旦不可抵挡,您可别怪学生我撒脚丫子跑路。” 李乘风自己先乐了。 你都觉得不可抵挡,咱们还找死不成? 跟你一起跑路,岂不是更安全? 你泸水铁城人是了点。 可城小,也更坚固、更好守不是? 万一,事有不偕,咱们逃亡北邙山,也更方便嘛! “行!” “你怎么安排都成,” “不过老王……为这座城英勇战死。” “他的葬礼,你必须出席。” “因为,老王对你一直很欣赏。” 沈麟默然点头,拱拱手上马而去。 正好那些重伤员,暂时也不方便搬动。 现在大码头库房,养一段时间也不错。 留一千骑兵常驻安定城外。 轻重骑各半。 每天看到威武的黑甲骑兵呼啸来去。 县城百姓也踏实不少。 几天下来,铁军伤亡的官兵倒是问题不大了。 重伤者都抢救过来。 有两个致残的,只好退役。 再是遗憾,沈麟也不得不接受。 打仗,哪能确保人人不失的? 结果已经很好了。 接收的上千安定重伤者,死了十几个。 截肢、或者还在危险边缘徘徊的,近四百。 让沈麟开心的就是。 将有六百老兵,伤愈后加入铁军。 自己的队伍又扩大了。 信得过的,能战不怕死的兵,不好找啊! 他每天都去巡视简易病房,看到那些垂头丧气的截肢老兵。 沈麟笑忍不住骂道。 “都他么打起精神来,行不行?” “比起楼上那几十个中了毒箭,还昏迷不醒的战友。” “你们,已经很幸运了好吧?” “再比起死去的那几千战友呢?” “你们要是没勇气活下去。” “他们在天上,都要臭骂你们。” “骂你们是孬种!” 一个断了左腿的伤兵“哇”的一声哭了。 这间大病房里的,二十个伤兵都抽泣起来。 “大人,小的断了一条腿。” “就算好了,也干不了啥呀?” “是呀大人,我这右眼瞎了,脸上还被砍了一刀。” “以后,连媳妇儿都说不上了!” …… 沈麟喝道。 “都他娘的闭嘴。” “担心衣食无着?家人跟着受苦是吧?” “只要愿意去泸水的,老子全包了!” “一家大小都去!” “你,腿断了,看大门总可以吧?” “你眼睛瞎了,脸受伤了,当教官也可以吧?” “找不到婆娘?” “只要心正向善,肯上进,自然有姑娘看上你。” “其他人都一样,泸水铁城,有你们全家的一口饭吃!” 当沈麟走出战地医院的时候。 楼上楼下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大家宛若新生。 “安静安静!” 各病房的护士叉着小蛮腰,虎着脸训斥道。 “开心啥?” “也不怕吵到你们昏迷的战友?” “要庆祝,也等康复出院再说吧?” “就你们这小屁孩儿似的样子。” “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你?” 呃? 一帮在战场上死战不退的伤兵,顿时脸红了。 咱们,没那么差吧? 王瑞光的葬礼,在七天后举行。 灵堂就设在大码头。 这里足够宽敞。 前来拜祭的人,络绎不绝。 一个文弱县令,拎起宝剑上城杀敌。 这原本是话本小说里的故事。 可几天前,偏偏发生在安定县。 王瑞光的事迹,鼓舞了无数人的斗志。 也值得更多的人,去缅怀和学习。 不但安定县城的人,差不多都来了。 就连底下的乡镇和附近的县,也来了不少人参与葬礼。 花圈,挽联,飘洒的纸钱,几乎把安定城外。 变成了一片白色的海洋。 无数人在哀哀的恸哭,伤怀! 哒哒哒! 五十匹精挑细选的黑马,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 马上的骑士黑衣黑甲,胸前佩戴着百花。 铁军! 沈麟特意安排的祭拜队伍来了。 “跨!” “下马!” 沈麟站在最前面,拔刀! 百炼宝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两边,提前到场维持秩序的官兵接过了马缰。 五十一人排成整齐的方阵。 横排竖列,肃穆庄严。 “齐步走!” “踏踏踏!” 五十人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所有在场的人无不震动。 最让他们震撼的是。 陈云陈锋兄弟抬着的巨大花圈。 那一副墨迹未干的挽联。 字体遒劲豪迈。 “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灵前。 教谕李乘风,作为主祭,他身后摆着两张轮椅。 上面坐着重伤的沈忠信和周元。 三人都是白衣素服,这一刻几乎异口同声。 “好联!” “好诗!” 周围的百姓和来宾都纷纷鼓掌。 今天送来的挽联成千上万。 没有谁的文采,盖得过沈麟。 他可是北地第一才子。 “好!” “好!” …… 李乘风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足以盖棺定论呐!” “老王地下有知,当含笑九泉了。” “沈麟,老夫替王县令,谢谢你。” “谢谢你写下足以留名青史,光耀千秋的名句!” 第二百一十七章 赋诗一首 沈麟本身不想出风头。 但他敬佩王瑞光这样的人。 老王平常看起来,如闲云野鹤一般,四处访友玩赏。 他不务正业了么? 非也! 他会用人。 他把专业的事情。 都交给如李乘风、周元、沈忠信这样专业的人去做了。 到了关键时刻,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却义无反顾! 没有他和周元以身作则。 那些乡兵和班军有敢战之心,却无敢战之胆魄。 他们面对的,是正规军都为之胆怯的辽人啊! 王瑞光不幸战死了。 八千城防军也死伤殆尽。 可凶悍的辽军一样损失惨重。 他们把水军都调来打攻城战了。 最后连驾驭战船的人都不够,损失一样惨重。 如果加上李广利水军的损失。 这次安定战死的将士在五千左右。 他们给辽军造成的死伤也超出五千,是伤兵更多些。 这种战绩,放在澶州,或者雄州。 朝廷经制军队,都未必打得这么好。 辽国就算多了大同盆地和幽云十六州。 他们的人口也不过三千多万。 可大周幅员辽阔,人口近亿。 各地军队都按照安定县这个伤亡比打下去。 大周伤筋动骨,辽国就要亡国灭种了。 所以,有王瑞光这样不怕死的县令,是安定之福。 沈麟哪会作诗? 他只是把合适的诗句搬过来,送给合适的人。 这时候,有个不阴不阳的公鸭嗓子响起。 “哟?” “咱北地第一才子,果然名不虚传呐!” 沈麟回头一看。 一位高颧骨,尖下巴的干巴老头大步走来。 李乘风连忙招呼道。 “哎哟,松溪公,如今时局这么乱。” “你怎么来了?” 沈麟对这个山羊胡子没啥印象。 他献上花圈,带人在王瑞光的灵前三鞠躬,转身就准备走。 谁知道,那位松溪公却主动找上他。 “哎哎,大才子,留步,留步!” “回头我等去锦绣楼,切磋切磋?” 沈麟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厌恶来。 你他娘的,皮痒了吧? 如今,安定满城缟素,万民齐哀。 你居然要去逛青楼? 你信不信? 今儿锦绣楼敢开门营业,小爷一把火烧了它? “没兴趣!” 沈麟一甩袖子,举步就走。 李乘风连忙介绍道。 “沈麟,这位是易县农敬文,别号松溪先生。” “乃江北有数的文坛大家,不可无理!” 李老头当然是好意。 他是安定县教谕,在北地文坛也算有名的大儒。 他太了解文人相轻的臭毛病。 有些人不能轻易得罪。 要不然,他那张嘴,那杆笔,就会肆意抹黑你。 沈麟冷笑道。 “老头,沈某没兴趣认识什么阿猫阿狗。” “另外,请转告锦绣楼。” “半月内,不许开门营业。” “否则,别怪沈某放火” “告辞!” 眼瞅着沈麟对自己不屑一顾。 向来心高气高,对谁都都喷两句的农敬文爆发了。 他掐着山羊胡子,跳着脚吼道。 “沈麟,你弄两绝句,就目空一切了?” “这明显是一首诗的结尾句。” “诗言志!” “你有本事,就把前面的句子吟出来?” 沈麟还真不能把《过零丁洋》全篇都读出来。 完全不合嘛! 他也不会去乱改民族英雄文天祥的绝命诗。 那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之前那首《水龙吟》,他当时为了应景,做了一些小小改动。 事后,沈麟都隐隐后悔。 太画蛇添足了。 他转过身来。冷笑道。 “你很了不起么?” “本官凭什么吟给你听?” “此地,此时,乃祭奠我安定县尊王瑞光的。” “不是你农松溪吟诗作对的欢场!” 沈麟说完,抬脚就走。 周围的人也鄙夷地盯着那干巴老头。 “哼,确实不识相。” “他是来参加葬礼的?还是跑咱安定光锦绣楼去玩的?” “大沈将军说得对,这几天锦绣楼敢营业,老子也去放火。” “没错,同去同去!” …… 农敬文大丢面子,更加愤怒了。 这家伙唾沫横飞,变得口不择言起来。 “哈哈哈!” “北地第一才子?也不过如此。” “你就想好了这两句吧?” “承认不就完了?” 沈麟再次站住脚,坦然道。 “没错,小爷就想了两句。” “咋的?你咬我呀?” “老子就不写完,有本事你续上去啊?” “憋死你,你都做不到。” 灵堂前的悲伤气氛为之一散。 众人都被沈麟的话给逗得会心一笑。 唉! 死人已矣! 天上的王县令,多半也不愿意看到。 大家永远都这般悲伤吧? 活着的人,总要笑对生活。 农敬文之前也想过了。 如此慷慨豪迈的两句诗,他怎么想都是狗尾续貂。 只因为做不到。 他才会如此。 老家伙气得干瘪的一张脸,青一阵红一阵。 尴尬至极。 沈麟也豁出去了。 不把这种跳梁小丑一巴掌拍死,他还以为小爷怕了他。 整天跟个苍蝇似的嗡嗡叫,忒烦人了。 “想听小爷作诗是吧?” “小爷就来一首诗言志!” “《竹石》,你竖起耳朵听好了。”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了。 这首七言诗形容沈麟的崛起之路。 实在太合适了。 就连轮椅上的沈忠信,都眼神闪烁。 也许,自己也是东南西北风中的一缕? 周元鼓着受伤的腮帮子,还是忍不住赞了一句。 “好丝(诗)!” 他背后的吴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舅,你发音不准,就别说话了行不?” “听起来怪怪的!” 吊着胳膊的陈无悔,忍不住掐了一把吴七腰间的肥肉。 这丫头眼中满是崇拜的小星星。 “姐夫还帅好厉害!” “这脸打得,啪啪的!” “七哥,难道这还不算好诗么?” 吴七龇牙道。 “我没说不好啊?” “咱大舅说好丝,是不是怪怪的?” 周元闭口不吭声了。 他只是拿起轮椅边的拐棍。 狠狠一下,戳在吴七的脚背上。 吴七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痛苦了。 这种场合,他又不能跳不能蹦。 连大喊大叫都不行,他只能憋着。 不远处的沈麟,轻蔑地望着农敬文。 “文坛大家?嗤!” “谁封的?不会是你自吹的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打脸成双 农敬文憋得老脸通红。 他觉得论起诗词造诣,自己给沈麟这个妖孽提鞋都不配。 今儿太草率了。 不该贸然挑衅。 而且,还是在如此庄重的葬礼现场。 恐怕,松溪先生的名声,今后都要臭大街了。 “你……” “我……” 沈麟在战场上很保守。 比如对当初的耶律正伟,他就选择了放人一马。 那是他觉得,暂时没必要去挑战应州王爷耶律大越。 自己实力不够。 人家麾下拥有十五万铁骑。 贸然行动,只会给泸水铁城。 甚至给整个安定周边,都带来巨大的灾难。 可你个干巴老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文坛大家”。 也跑来挑衅小爷我? 那就别怪小爷宜将剩勇追穷寇了。 “一首诗不够是吧?” “那就再来一首《石灰吟》。” “你可听好喽!”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够不?” “那什么文坛大家?” “要不再来第三首?” “咏梅、咏竹、咏菊花、咏青松,山水海天等等等等!” “你随便挑?” “告诉你!” “别在小爷面前谈诗词。” “因为你不配。” “垃圾!” 所有人都惊呆了。 咱们的大沈将军,好狂! 可人家有狂的资本啊! 传说古人七步成诗,就已经惊为天人了。 可沈麟呢,站在那里一步没动。 霸气、豪迈,两首诗听的人热血沸腾的。 就连没读过书的百姓都觉得。 大沈将军的诗,比起那些浮华小儿的词,高出了好几层楼。 李乘风赶紧跑过来。 他虽然喜欢沈麟张口就来的绝句名篇。 可这里真不是斗诗场合啊! 还有,你下面那些话,别人可能会认为你张狂。 你在胡吹大气。 可老夫相信啊。 你小子一向藏拙习惯了。 今儿要不是该死的农松溪口不择言。 非要上赶着打脸。 你会如此生气? 以至于诗兴大发? 你真要弄出十篇八篇来,天下的读书人还怎么活? 节制啊年轻人。 “好啦,知道你厉害,行了吧?” 李乘风劝道:“你军务繁忙,这里有我们三个老头就行了。” “去吧,去吧!” 沈麟突然指着李乘风后面,面露古怪。 “老头!” “他……他也吐血了!” 李乘风回头一瞅。 那农敬文喷出好大一股血剑,仰头就倒。 慌得他身后的几个弟子,慌忙接住了人。 “这……你……” “哎呀……” 李乘风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沈麟很还毫无诚意地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上次是我大伯吐血。” “这次是农敬文。” “看来小爷以后,不能轻易吟诗哇!” 李乘风满头黑线。 他怎么听,都觉着沈麟话里满是幸灾乐祸呢。 老头连忙推着沈麟道。 “赶紧走吧!” “小心人家讹你。” 这倒是个大问题。 沈麟拔脚就溜了。 他也想不通,这些老家伙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脑子里容不得一点点别的东西么? 随便气一气,就得吐血、中风,或者脑瘫? 李乘风提醒得对啊! 下次出手得注意点分寸。 拍的太狠了。 容易出事故。 被人讹上自己,挺麻烦的。 回到大仓库营地,沈麟刚喝完一盏茶。 吴七和陈无悔就闯了进来。 他俩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正是李广利的侄儿,李成栋,也是个小机灵鬼。 陈无悔一副慌慌张的样子。 她一进大帐就惊叫道。 “姐夫,姐夫!” “不好啦!” “那个山羊胡子……被气死啦!” 沈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 太难以置信了。 “不会吧?” “这么?禁不住打击?” “绝对……小爷敢肯定……” “这老头原本就有病!” 吴七没好气地拍了一下陈无悔脑门。 “别瞎咧咧!” “人家活得好好的呢!” 沈麟也一眼瞪过去。 “你个死丫头,这种玩笑都开?” 陈无悔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谁叫你刚才,那般狂呢?” “几万人呐,都被你惊呆了好不好?” “姐夫,你实在是——” “太了不起啦!” 沈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可别!” “你再赞美下去,姐夫会骄傲的。” “不行!” “以后坚决不作诗了。” “搞这玩意,风险忒大了。” 几人一愣,你也有怕的时候? 吴七哈哈笑道。 “别呀?” “你开始放的话,是不是真的呀?” “啥诗你都张口就来?” “老天爷,我大舅说,你就凭这两诗一词一挽联!” “就足以流芳万古啦!” “那些个所谓的文坛大家,就农敬文那样的。” “寻章摘句一辈都没鸟用。” “给你提鞋都不配!” “哎哎,你送我一首呗!” “让七爷流芳百世,就心满意足了。” 沈麟一脸古怪地打量着吴七。 这家伙可是读不进去书的。 听周捕头说,这家伙小时候,不知道挨过多少竹鞭。 他大舅周元,都打得快烦死了。 吴七才勉强达到读书识字的水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烂泥糊不上墙。 你喜欢舞刀弄枪,随便吧! “老七,你真想要一首诗,出去装那啥?” 吴七的大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嗯呢,太想了!” 沈麟咂咂嘴。 “都是好兄弟,这个忙我帮!” “说吧!” “要什么题材?” 吴七大喜过望,他望望外面的天色。 太阳消失了。 厚厚的彤云遮蔽了半边天空。 起风了! “看来,过几天要下雪呀!” “要不?” “你给我一首咏雪诗?” 沈麟略一沉吟,咏雪的诗句太多了。 简单! “成!” “你听好了!” “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记着了没?” 这可是打油诗的鼻祖。 不但形象,还特别好记。 足够幽默、诙谐! 吴七念叨几下就彻底记住了。 他打算拿这首诗,去装那啥。 几天之后,安定还真下了一场小雪。 据说吴七兴冲冲地跑到病房里。 当着几个老头的面,趾高气扬地表现了一把。 当场就把一帮老家伙震惊了。 他大舅周元回过神来,操起拐杖就满屋子追着打。 沈忠信捂着被子,笑出了猪叫声。 松溪先生当场宣布病好了,新高彩烈地下楼找酒喝。 反正。 就吴七一个人哭了。 第五十九章 针尖对榴莲 “亏?” 吴七一双铜铃大眼,瞪得跟蛤蟆运功似的。 “麟哥儿,做人不要贪心!” “就算按你说的二百文一斤的精铁计算。” “一把斩马刀,才四两银子的成本,人工就别算了。” “精铁那么高的价钱,就够你大赚一笔了好吧?” 你咋能这么算呢? 小爷就是靠技术吃饭的。 半成品材料,狠赚一笔。 做成成品,再赚一次。 这不是生厂商的惯例么? 沈麟撮着牙花子,忍痛割爱。 “好吧,好吧,谁叫咱俩是好兄弟呢?” “那哥哥就出点血,斩马刀算六两银一把。” “总共三千把呢,半年,你净赚六千两,不许讨价还价。” 你大爷的,在商言商。 亲兄弟,明算账。 可……可你也砍得太狠了。 这是一刀刀的,割七爷的肥肉啊! 咱不得找二三十辆马车,送货几百里? 人吃马嚼不花钱? 去交货的时候,不请总督府的那些胥吏吃饭喝酒逛青楼? 红包省得了? “不行,五两银出货,你已经很赚了。” “七爷还得打点,都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沈麟咬死不放,优哉游哉。 “不讲价,说好的。” “你直接砍掉一两银,小爷还不如全力打造农具呢。” “那个耗铁少,利润更高些。” 吴七欲哭无泪。 咱能抱怨一下么? 当初你说精铁农具一两五出货价,让七爷去卖二两。 咱也不懂呀,觉得一把农具赚半两银子,还挺开心呢。 结果倒好。 如今,七爷把你的成本,也摸得差不多了。 好小子,成品精铁农具,十倍暴利啊。 你还想要啥? 就算这次兵器生意,咱们的净利润,降低了不少。 也是很赚的好吧? 再说了,有那一纸公文。 允许你在泸水河建立铁作。 这是啥? 是一点点银子能批下来的么? 吴七咬牙道。 “咱讲点良心啊,麟哥儿。” “五两五!” “多一分,你信不信?七爷醋砵儿大的拳头就砸过去?” 这时候,一道红色倩影飘然进屋。 “哟?风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原来是你个死胖子?” “来来来,姑奶奶如今是沈家教头,你想打他?” “先过姑奶奶这一关吧!” 沈麟顿时乐开了花。 请个家庭教师,还有这般好事儿? 连打架? 都主动承包了? 好得很。 妙得呱呱叫。 此时的吴七,已经惊呆了。 他的嘴角,甚至有一丝哈喇子挂上了,亮闪闪的。 疑似银河落九天,只因仙女在上面。 “红……红……”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真丢兄弟的脸。 沈麟没好气地道。 “红娘子!” 陈无双才不管其他呢。 梁家来的这些护卫,严格讲,都是她的便宜徒弟。 抽几鞭子可以。 严师出高徒嘛。 但是近战比武,几个人上去。 她都打不过瘾。 这些日子,实在是憋坏了。 好在,她今天发现了一个超级大沙包。 肥捕头,在安定还是有些名气的。 “死胖子,要打就跟姑奶奶走!” 陈无双一双大眼睛,狡黠地转了转。 自个儿先往后院跑了。 吴七傻傻地起身。 跟沈麟招呼都不打,径直追着香风,跑得猴急猴急的。 沈麟心里不知咋回事? 竟然有些泛酸。 红娘子,好歹跟自己有了肌肤之亲。 那晚被自己压在身下,大半个时辰呢。 虽说啥也没干成。 可也不是真的啥也没干。 要不然,干嘛这死丫头。 天天以督促练武为名。 把小爷按在地上摩擦? 沈麟赶紧往后院跑。 他担心吴七也抱着红娘子摔跤。 老天,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 一个娇小玲珑的绝色美女。 无限制擂台赛? 摔跤? 这画风,简直不忍直视。 必须阻止! 坚决阻止!!! 等沈麟到了后院,已经聚齐了不少人看热闹了。 男人没几个。 大家忙着烧水泥,打造铁器呢。 柳楚儿的织布工坊,已经开始限产了。 三十多个大姑娘小媳妇,现在很闲的。 这下可好,呼啦啦地跑出来大半。 都挥舞着小拳头,跳着脚给红娘子助威呢。 沈麟往场中草坪上一打望,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没抱着摔跤就行。 害得小爷跑了一身臭汗! 白担心了。 这两人都算武艺不凡。 木刀木棍自然弃之不用。 此时,场中刀光闪闪。 火星四溅。 一男一女,杀的难解难分。 反正精铁苗刀在沈家不值钱。 砍废了回炉就行。 吴七一改起初的痴痴傻傻。 这家伙只要开打,武痴本性就暴露无遗。 在他眼里,再也没啥男女之别。 砍就对了。 每一招,都风声烈烈,势大力沉。 而红娘子力气单薄,才不会死拼呢。 她也不可能跟吴七硬碰硬。 她本来走的就是敏捷轻盈的路子。 这下好了。 一道红色身影就像穿花蝴蝶一般,绕着吴七左旋右转。 冷不丁。 斜刺里。 忽左忽右,就是一刀刺出。 撩、拨、削、划…… 唯一没有的,就是斩。 当然,正面格挡,或者招架。 她也用的很少,那也耗力气了。 吴七这个死胖子,力量实在太大。 整个沈家后院,天天有人练武、对战。 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打的精彩纷呈,激烈酣畅的。 “好,无双厉害,削他的肥屁股哦!” “无双姐姐,剁他的蛤蟆中间腿!” “红娘子,七爷转身不灵,不要太靠近!” …… 一帮看热闹的男男女女,根本不嫌事儿大。 一个个指手画脚。 唾沫横飞。 好像转眼间,都成了武林高手一般。 拥护红娘子的,占了九成九。 谁叫人家漂亮呢? 吴七一点都不受外力干扰。 他不但不笨,脑子也清醒无比。 他知道自己体型太胖了,不耐久战。 可输给一位娇滴滴的美女儿。 传出去了,堂堂肥捕头还怎么混? 这家伙很快就改变了猛攻招数。 而是站在场中,任你八面来风。 我自岿然不动。 一刀一刀的,只是招架,顺便寻找反击的良机。 这下子。 陈无双的计划就失效了。 死胖子,狡猾狡猾的! 陈无双不敢靠太近,生怕他一刀劈过来。 绕着跑,也是很费力的。 这么一来,两人打了个颠倒。 轮到红娘子的消耗过大了。 秋日的正午,太阳火热。 不一会儿,交战的双方,就汗流浃背。 这么拉磨似的纠缠。 何时是个头?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后院起火 王瑞光的葬礼刚结束,沈麟就不得不匆匆回家。 后院起火了。 还是白娘子陈无暇给引起的。 这次大战,吴七的铁甲狱卒打得很好,可也战死了三十多个。 他既心疼,又骄傲。 在大舅周元的支持下。 吴七打算把狱卒扩编到二百人。 县里不给钱粮,周吴两家自己养也成。 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 才知道有一支可靠的武装,是多么重要。 县丞乃文官,不可能带兵。 一个县衙的监狱,一百狱卒已经超编了。 但是,吴七不差钱,装备也好弄。 他不但要亲自操练兄弟们。 还找沈麟要了二百匹战马,半身甲、兵器更是一样不缺。 辽人对安定县的窥伺,每个人都见识到了。 这次辽军铩羽而归,下次呢? 还是水路两军,加起来才万把人? 每个安定人都不再把贼寇当成防御的主要目标了。 要打,咱们就跟强大的辽人干! 所以,沈忠信不出,沈毅提议再征商税。 安定县的豪绅大商也无人反对。 他们的积极性,倒是提高了很多。 沈毅组建的万人大军,虽说还是叫班军。 可大伙儿都知道,这只军队经历了生死,必将浴火重生。 一旦受伤的老兵全部回归。 那战斗力,绝对会获得质的提升。 就连各地即将扩招的乡兵,士气提高不说。 装备也改善了不少。 沈毅比他老子大方嘛! 另外还有吴七的铁甲狱卒,李广利的水军。 都是可靠敢战的。 安定人还担心什么贼寇呢? 他们有上万辽人凶悍? 陈云带着一千轻骑留在大码头驻扎。 那批重伤员还得养一养,暂时不适合移动。 沈麟的马后跟着一条小尾巴,就是手臂负伤的陈无悔。 这丫头嚷嚷着要去见见大姐、二姐。 她好像跟吴七确定了关系,老周也没反对。 吴七太忙了。 所以,陈无悔多半是太无聊。 见两个姐姐,多半是顺带。 去泸水铁城玩玩,才是她的主要目的。 爪黄飞电屁股后驮着着好几坛子竹叶青。 这匹极通人性的宝马,好像更乐意跟着陈无悔厮混。 可能,它也惦记着红娘子缴获的那匹大白马。 上次连公母都没看清呢。 一到泸水河畔,就看到不少工匠围着那两艘战船转悠。 这可是辽人制作的三千担大船。 黄龙江不安全了。 陈梁的水军不得不扩充。 四艘铁皮船虽说挺能打。 可千担的排水量还是小了。 在经制水军中,这种吨位的船,只能称之为游哨。 就像骑兵中的斥候一般。 不能担当决战的主力。 其实,三千担大船都嫌小了。 可泸水河太窄,水流也缓。 五千担的大船勉强能通行,但做不到进退自如。 三千担的挺合适。 如果按照沈麟的设计,改造成功。 去黄龙江溜达溜达也没啥大不了。 好歹蒙着铁甲呢,皮糟肉厚抗打击能力超强。 千担船能装八架破空弩。 三千担的大战船,每艘最少能装十八架。 前三、后三,左右各六架。 火力已经很凶残了。 再多,人就不够用! 破空弩,没有投石机占地方,拉货、打仗两不误。 一进铁城,沈麟就被满城的小娃娃给震惊了。 原本他接到的只是个数字。 没什么实际的概念。 可陈无暇送来的足足两万二千人啊。 这还是临漳的孤儿呢。 杨成良的贼寇随后攻破了曲周,顺势又往真定府拱了拱。 这下就不得了了。 总算老丈人有些良心,知道沈麟这里住不下。 差不多三万小娃娃已经被送往北邙山。 说好了也只是替沈麟养着。 他们可没财力物力慢慢培养几万孤儿成才。 有那功夫,还不如多救些孤女回山。 给山里的光棍汉子都娶了婆姨。 娃娃嘛,哪有亲生的好? 北邙山纵横千里,山里的人口达到二三万户,过十万人。 要是不缺吃穿,敞开了生养。 过个十几年,人口还不得翻几倍? 想要什么样的子弟兵没有? 所以,沈麟现在头疼得很。 哪怕见到天仙一般的白娘子。 这家伙的眉头,都锁得紧紧的。 陈无暇有些心疼,盈盈一拜道。 “公子,我……这次,是不是有些操切了?” 柳楚儿连忙劝道。 “夫君,这怪不得无暇姐姐。” “她和陈伯父已经尽力保全临漳的百姓了。” “可贼寇势大,他们五千山里骑兵,话语权不大的!” 沈麟当然明白个中缘由。 他也不怕这两万二千孩子是拖累。 虽说与他的原计划不符。 可现在,人都送来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如今的泸水铁城,比起他当初发出宏愿的时候。 已经强大很多了。 钱粮、物资和产业,统统都翻了一两倍。 理论上,是可以收留更多孩子的。 “哈哈哈,无暇辛苦了!” “你也别担心。” “目前,学校能住一万人左右。” “剩下的交给各家各户暂住。” “等天气暖和些,学校宿舍楼盖得更多些。” “就都不是问题了!” 红娘子撇撇小嘴,不满的道。 “那你还愁眉不展的?” “就好像,姐姐给你找来了多大麻烦似的。” 你这丫头一张嘴啊,好的都让你唠成坏的了。 本公子的胸怀,有那般狭窄? 沈麟拉了把椅子坐下,接过梁冬梅递过来的热茶。 他轻嗅着清新的山野香气,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无双,你就看到了眼前这一丢丢。” “五万孤儿,是很多!” “但本公子,也不是不能解决。” “我担心的是贼寇啊。” “原本,我对杨成良还抱有一丝期望。” “都改成义军了,他总能约束一下吧?” “你们看看,仅仅打了两个县,就造成多少人家破人亡?” “五万多孤儿呐!” “老天,他们再这么闹下去。” “咱们铁城扩大一倍,都装不下喽!” 此话一出,几女都沉默了。 想想五万多孤儿一入城。 泸水就变成孩子的世界了。 需要多少先生,多少辅助人员去管理? 就算县城那六百重伤兵归队。 铁军也不过四千出头。 孩子在小也是个人呐。 四千人管着六、七万人? 内外都要兼顾到。 太费劲了! 第二百二十章 计划再变 不多会儿,田文青就心急火燎地找上门来。 不需要沈麟下命令。 老头已经和一帮官员商议过了。 鼓励老百姓暂时照料孤儿的命令也下发了。 要不然。 这两天,足足一万二千孩子都会露宿街头了。 “沈麟,阿不……大人!” “老夫就三个要求。” “首先,你得赶紧找人修宿舍楼和教学楼。” “操场也得扩建!” “加上原本在校的三千娃娃,一下子涌进来两万五千个。” “站都没地方站了。” “第二,服装不够!” “柳楚儿只是拨付了足够的棉被、棉服。” “校服外套和鞋袜、面巾、脸盆呢?” “第三,先生不到五百人,也不够了!” 柳楚儿抿嘴笑道。 “田叔,工坊正在全力赶制,十二个时辰都不停呢!” “最多三天,就能满足一人一套。” “后面的,我也会抓紧的。” 房子建造? 天气越来越冷了。 水泥楼,短时间可干不了。 预留的地方本来就小。 总不能像居民楼那般,一层水泥板,一层木结构吧? 孩子小,稍稍弄撒些火烛,就得出人命。 一栋楼里,得住好几百人呢。 “老师,房子我暂时变不出来。” “您得等三月份,天气暖和再说。” “危房,您敢让娃娃们住进去么?” “这样吧,先把地基平整了,当操场用吧!” 田老头嘴唇一阵哆嗦。 那只有暂住各家各户了。 还有三个月啊,这可真难熬。 教学楼不够。 也只有让孩子们挤一挤,共度时艰吧! “那……先生们呢?” 沈麟笑道。 “其实这些先生,光是教孩子们上文化课,基本上够用了。” “缺的是体育教官吧?” “您不用着急!” “安定大码头那边,还有三四百重伤致残,不能再当兵的。” “行动不方便的,就负责校门,各宿舍楼的守卫好了。” “其他的稍稍训练半个月,就可以给您二百体育教官。” 那些乡兵、班军的伤残者,必须回炉炼一下。 仅仅是队列训练,半个月足够了。 相信他们也很满意为人师表的工作。 不热情参与才怪呢。 那可比当兵还体面。 大群大群的孩子围着你喊“教官”,多荣耀? 孩子长大了,参军也好,干别的也好。 师生关系一旦确立,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其实吧,老师,您也可以办夜校嘛!” “让那些体育教官都读书识字。” “他们是成年人,肯定珍惜机会。” “学起来也比孩子快。” “几个月后,就算让他们去教孩自识字都没问题。” “再说了,这些教官,原本就有不少人上过学的。” 田文青凝眉想了想。 这也是个办法。 安定的读书人确实多。 可能拖着一家老小,投奔泸水的。 恐怕不好请了。 学生可以培养。 难道,老师就不可以? 那些重伤的兵,田文青也了解了。 他们都是守卫安定县城的勇士。 是英雄! 多教他们一些谋生技能,多赚些月饷有啥不好的? 自己人才信得过呢。 学校里,不是有好几十个先生,都跑医院兼职了么? 以后说不定,还有去衙门兼职的呢。 泸水铁城初创,哪儿不需要人? 一人当成几个人用,能者多劳嘛! “可行!” “老夫发现,有些老师的家眷,也识文断字,颇有才华。” “放工坊里,真真可惜了。” “老夫有权招他们当女先生。” 柳楚儿顿时不干了。 这些家眷,好多都在她手下做事呢。 是金子,到哪儿都能发光。 “田叔,您这样,可不地道啊!” “工坊也需要管理人才的。” “我们也可以给她们更高的月饷,更体面的职务嘛!” “你怎么可以?直接抢人呢?” 田文青老脸一红。 连最贤淑,最温柔的城主夫人都反对了。 自己的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 沈麟呵呵笑道。 “这才哪儿跟哪儿呀?” “你们就开始争抢人才啦?” “这样吧,可以问问人家本人嘛!” “愿意去教书的,楚儿你不能拦着。” “如果有先生喜欢钻研奇技。” “你和二叔也可以拿出专项资金,供他们研究嘛!” “总不能什么技术,都指望我吧?” “须知,人力有时穷!” “众人拾柴火焰高嘛!” 田文青老脸一苦。 到底是谁挖谁的人才? 沈麟大方,学校也不缺资金。 可怎么比得过柳楚儿跟沈忠元两位呢? 这是赤裸裸地挥舞着金元宝。 让那些先生不务正业呢! “沈麟啊,教书育人,必须守得住清贫才行。” “你这样一搞,人心就乱了。” 沈麟安慰道。 “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 “金钱容易腐化灵魂嘛!” “可您得向前看呀!” “近五百先生,不少人才二三十岁。” “您总不能指望人家,一辈子都跟您老一样。” “待在学校不出去吧?” “人各有志,咱们不能拦着不是?” “您要看好您的学生。” “好几万呐!” “不需要多久,三五年后,很多人就能用了。” “难道,您就留不下几百个老师来?” 这时代的孩子懂事早,担事也早。 很多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已经算家庭支柱了。 沈麟翻着陈无暇带来的统计名册。 厚厚的一本。 十岁以上的男孩女孩,就占了八成。 而更小的,很难在战乱中活下去。 沈麟的学校,学制五年,课程也尽量精简了。 他没打算把这些孩子教成文豪、大儒。 走科举之路也不现实。 外面乱成一锅糟。 内有贼寇作乱,外有辽国威胁。 哪里还放得下一张平静的书桌? 这些孩子按照年龄来,十四岁起就得开始半工半读了。 能参军的参军,不合适的,就进入其他行业。 业余时间,他们可以回学校旁听,主要还得得靠自学。 学籍保留,教材什么的,学校依然免费提供。 他们每年两次,回校参加考试。 五年后,不管能不能过,都得结业。 沈麟不可能一直白养着。 泸水铁城体量太小,哪有功夫养闲人? 慈善也是有时限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是否功利 一开始,田文青还不同意。 他觉得沈麟太功利了。 可第一批接回来的孤儿,就高达两万两千人。 老人家就沉默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一年的耗费,得多少钱粮和衣物? 学校好几百先生,月饷少得了? 笔墨纸张,书籍蜡烛,身上衣、口中食。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一年下来,十几万两银子都打不住啊! 当田文青听说还有三万人,可能在明年六月份之前入校。 老头差点没吓晕过去。 他深深地为沈麟担心,就算这小子生意做的很大。 赚钱的门路也多。 但是,从明年起,这座城的人口将超过七万。 那么多张嘴巴,指着沈麟吃饭呢。 都不知道他能撑多久? 数遍整个大周,可能也就沈麟这个傻子愿意掏钱了吧? 别人说他败家,还真么说错。 他败大发了。 就算把他放到沈家主脉去。 几百年积攒的的家产,怕都不够让他折腾多久的。 不功利点行么? 十二、三岁的孩子。 入校一两年,确实该出去做事养活自己了。 如此生生不息,没准儿,这所大学校。 还能救助更多的孤儿呢?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 重担就不需要沈麟一个人扛了。 有无数半工半读的孩子,可以搭上把手。 嗯嗯,老头我也能尽一份力。 田文青斗志昂扬地走了。 今天,沈麟打算好好休息。 这些日子,他已经很疲惫了。 几女都有些沉默。 过了半晌。 白娘子转动着暖暖的白瓷茶杯,幽幽一叹。 “公子,那些孤儿,虽说是未来的希望。”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安定县直面辽人的威胁,泸水铁城实在……太单薄了。” “你的第一要务,还是扩军。” “要不,收留一些难民吧?” 柳楚儿犹豫着道。 “无暇姐姐,你这办法,确实能在短期内解决铁军兵源匮乏的问题。” “可你想过没有?” “招募难民,成分太复杂了。” “成年人想法各异,一旦扩充太多。” “还不得走上杨成良的老路?” “他现在,不就彻底失控了?” 杨成良想过改变。 恐怕他从落阳山下来就开始着手了。 听说,他原计划是奇兵奔袭安定县的。 依靠安定的钱粮财富和人口,背靠北邙山。 他就可以打下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大好基业。 在他们偷渡泸水河下游的时候,恰巧碰到沈麟大闹黄家堡。 于是,这帮马贼捡了个大便宜。 战略计划立马就变了。 他们以黄家堡为中心,迅速攻占马氏、尉氏二县,进而席卷周边。 贼寇改名为义军。 却没有改变劫掠嗜杀的本性。 队伍如吹雪球一般迅速扩大。 杨成良的控制力,变得越来越弱了。 红娘子一双大眼珠子转了转,不屑地道。 “他们那帮人,骨干都是地痞。”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失控才怪呢!” “咱们铁军不一样啊。” “公子不是调教的挺好么?” “就算咱们陈家那些子弟,都看不出一点点马贼本性了。” “一个个的,也算得上铁血军人。” 沈麟虽说是穿越而来的高级技工。 可他至少明白,要建立一支强军,哪是半年里就能做到的。 铁军不过是稍稍有些样子而已。 敢战,也能打硬战。 其实官兵素质,还差得远呢。 就连陈风陈云、梁自忠、陈梁这些高级军官。 都是赶鸭子上架。 他们的素养,还配不上他们的军职。 别说扩编了。 沈麟想的就是该如何夯实基础? 最好的办法,就是办培训班了。 他以前就有这个计划,只是被琐事给牵绊住了。 这次安定之战,铁军出的风头太大。 也暴露出不少问题。 是时候沉淀一段时间,夯实内功了。 “你们呀,想的太简单!” “管理一座城,哪有那么简单?” “不算孤儿,咱们泸水铁城的居民已经一万五千多了。” “那些官员,以前都是村长、里长。” “包括我和柳楚儿,都是赶鸭子上架。” “就这样,咱们都还举步维艰,经营得战战兢兢呢!” “孤儿再多都好办,关进学校里,有那么多老师代管。” “不会惹出多少麻烦来。” “无暇,你想过没有?” “真要吸纳一两万难民进来,搞不好就得爆发内乱。” “难道咱们铁军,还得对百姓举起屠刀?” “老百姓,太好哄骗了啊!” 这一点,白娘子深有体会。 杨成良不过是喊出一句口号。 “均田免三年赋!” 多少老百姓,义无反顾地跟他们出去烧杀抢掠了? 原本的良善人家,如今都变成嗜血暴徒。 听到沈麟这么一说。 这丫头不由得脊背发凉。 大半年前,梁自忠还是个小小的村长。 陈云陈风,不过在陈家寨管着几十个兄弟。 类似于小旗官。 现在倒好,一个个都指挥几百上千人。 就连陈无双这种整天捣蛋的丫头。 都成了五百娘子军的副千户了。 他们能管好这么多人么? 还扩军? 下面不得乱套? 一旦发生战事,上面有沈麟压着。 这些人指挥几百上千人,还能勉强支应。 要是给他三五千人,他多半都不知道该如何排兵布阵吧? 比如杨成良手下那些将领。 如当初的地痞陆大江、沈铁柱、沈铁山等等。 如今不都带着好几千人? 一打仗,就一窝蜂地往前冲。 然后红着眼珠子烧杀抢掠。 幸亏他们碰到的,只是更加不堪的乡兵和地方班军。 如果澶州军派出五万人来。 再有上千的重骑,堂堂正正的碾压。 义军恐怕又得拿人命去填了。 根基不稳,仓促扩军,果然不可取。 她一双剪水似的眼眸中满是忧虑。 看得沈麟都有些心痛。 “无暇,你是不是担心眼前的局势有变?” “我铁军人数太少,无力应对?” 白娘子臻首轻点。 “是啊!” “那个赵归一现在狂妄得很。” “万一他不听杨成良的话,带兵北上呢?” “就算是乌合之众,也有十几万人马呢!” 陆大江不就叫嚣着。 只要一万兵,就能攻下泸水铁城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家人论战 沈麟哈哈大笑道。 “无暇,你多虑了。” “泸水河西岸,道路崎岖,单辆马车都不好走。” “十几万大军怎么展开?” “重武器怎么携带?” “与其白白耽搁时间,他们还不如走忠县,一路北上呢。” “有这功夫,安定早就得到预警了。” “现在是沈毅主事。” “接下来我们这里的水泥,大部分都将提供给他修筑各处城墙和戍堡!” “他将以辽军为假想敌展开布防。” “你觉得贼寇要啃多久,才能啃到安定城下?” 贼寇的战斗力,哪能跟辽军相比? 能有十之一二的水平就不错了。 白娘子心中稍安。 “杨成良他们,好些人都出自泸水呢。” “他们会不会掌握着泸水铁城的某些秘密……” “比如地道什么?” 这个还真有。 不过沈麟在重筑城墙的时候,已经把那条地道封死了。 所有的城墙地基,都下挖了两丈。 底下也是用混凝土浇筑的,岂能挖得动? 他不相信,这个时代的人,仅仅用锄头。 就能在两丈之深的地下开挖地道。 那工程量,也太大了,也更容易被人发现。 “这方面我们一直在可以排查。” “你也看到了,城里的布局大变。” “如今还有几栋老房子?” “那帮地痞的家全都搬迁了,原地不是修了大马路,就是盖了新楼房。” “真有地道,挖地基的时候,早就找出来了。” “至于咱们这套院子嘛?” “无双你回头再找一找。” “我觉得杨成良应该没那本事,挖好几条地道备用。” 陈无双兴致勃勃地搓着小手。 “这事儿挺有挑战性啊。” “最好把那几家人也监视起来。” “得给咱们情报科一些磨炼的机会嘛!” 沈麟颔首道。 “可以,你安排一下。” “就算真有情况,也千万别打草惊蛇!” “有时候,发现内奸,不可怕。” “利用内奸钓鱼,才算大本事。” 其实,沈麟一直没把贼寇视为对手。 这些人再如何凶残,也是乌合之众。 他们不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是练不出强军的。 沈麟真正的对手,还是黄龙江北岸的辽国。 “无暇,你是担心辽人再次进犯吧?” “放心,我们抓了应州王世子。” “这家伙受刑不过,已经吐露了一些情报。” “至少我们确定了。” “这次偷袭安定,是主战派耶律大越的一次试探。” “辽国有很大一部分保守势力,觉得还不是渡江南征之时!” 这下三女都有些好奇了。 耶律正雄一直被秘密关押。 红娘子回来,都还没功夫去看看呢。 沈麟也没机会去。 可情报科一直在动用各种大刑逼供,效果还不错。 审讯结果,倒是陆续送给沈麟看了。 陈无双咯咯笑道。 “那小子不是挺硬的么?” “一心求死,结果却熬不过你的新刑罚?” 柳楚儿一直蒙在鼓里。 连忙问道:“相公还会折腾那玩意?” “什么刑罚?说来听听!” 陈无双不顾沈麟的眼色,一五一十地,把当初沈麟怎么折腾黄子玉的事儿全抖了出来。 听得两个美女惊叫连连。 过了半晌。 柳楚儿才拍着高耸的胸脯嗔怪道。 “相公,杀人不过头点地。” “你……你折腾的这些玩意,也太……” “太残忍了些!” 白娘子陈无暇反而支持沈麟了。 她经历的事情多,见识也不同。 “楚儿妹妹,你这样想,就错了。” “公子说得很好!” “对敌人要像寒冬般残忍,对自己人当然要像春天般温暖。” “情报很重要的。” “战场上,往往一个正确情报,就可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 “你说说,能救多少自己人?” 柳楚儿眨眨眼,沉默了半晌才道。 “事关咱们自己人的安危。” “那……那我没话说!” “敌人死一个,总好过咱们死一堆吧?” “噼里啪啦!” 红娘子鼓掌道。 “楚儿你能这么想,就对啦!” “咱们也不是生性残忍的人,对不?” “像耶律正雄那种死不开口的,你不上刑罚怎么行?” 沈麟呵呵笑道。 “耶律正雄很狡猾的。” “他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但是,我至少确认一点。” “辽人在雄州那边打了多年,内部意见越发不统一了。” “大周的老皇帝,还没死呢。” “诸皇子争斗也没达到白热化的地步。” “朝局也算相对稳定。” “各地虽说有内乱,可像杨成良这么大股的还不多见。” “更何况,大周的人口、财富依然是大辽的二、三倍。” “所以,他们只能蚕食,不可能太大规模的用兵。” 白娘子很有天赋。 她沉吟道。 “你的意思是,辽人如同进攻安定这般的偷袭行动,肯定有。” “动不动十几万人的南侵,他们的朝廷也不会同意?” 那是肯定的。 应州王耶律大越夺取大同盆地已经三年多了。 他肯定在秘密造船。 但大周的水军也一直发动骚扰和袭击。 水军可比陆军胆子大多了。 因为战船进退自如 抢了东西也方便运走。 偏偏,辽人原本在黄龙江上就不占优势。 这次应州王出动了好几十艘大舰。 消息传来,太原和澶州的水师,不得满地儿找去? 辽人要跟他们争夺黄龙江水道。 商贸不兴,走私也做不下去了。 大周水军的财路,就断了。 这帮人不暴跳如雷才怪呢。 “没错,我认为,最近几个月,黄龙江水战。” “就足以让辽人疲于应付了。” “没能力干掉两地水军之前。” “辽人敢大规模渡江么?” “所以,辽人只能发动小规模夜袭。” “要不是咱们缴获了二十来只战船。” “安定段就不设防了,还不得任由辽人进出?” 红娘子满眼都是佩服的小星星。 当初他还奚落沈麟是送财童子呢。 搞了半天,支援李广利。 就是让水军跟辽人去打。 咱们躲在后面养精蓄锐。 至少,铁军自己的五六百伤兵需要时间恢复。 从安定县城挖来的那些重伤者,没两三个月也好不了。 咱们铁军就算要扩充。 也得小规模的招人。 还得招募这种,对沈毅心怀感激的人。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要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承受不住的温柔 一番详谈,三女也觉得大为放心。 单单是守城战,沈麟也不惧任何人。 泸水铁城,规模远比安定县城小。 船小好调头。 三四千兵,足以守护得水泄不通了。 加上自家的犀利武器和精铁甲胄。 只要内部不出岔子,敌人得死伤多少人? 无论是贼寇还是辽军,都不得不好好掂量一下。 值不值得花费巨大的代价,来啃这个硬骨头。 北地多的是防御松弛,城墙经年坏朽的县城。 打哪里不行? 没什么担心,那就各自安歇吧。 沈麟习惯睡前泡个热水澡。 他刚刚退了衣服躺进大木桶里。 一阵香风飘过,一双柔夷按在他的额头上。 轻轻揉捏。 沈麟是敏感的。 这不是被自己,调教了好长时间的柳楚儿。 他睁开眼来。 看到却是轻衫薄裙,温柔如水的白娘子。 沈麟心中仿佛被微电流刺激了一下。 “噗通!” 他猛然起身,水花四溅。 白良子只看到一个伟岸雄壮的男人身子。 可她根本不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沈麟抱住了。 她的樱桃小嘴,也被沈麟贪婪的吻住了。 两人郎情妾意,纠缠了好一阵子。 沈麟怎么使劲儿,也把这丫头拽不进去。 陈无暇的玉手死死扣着黄木浴桶。 她坚持着。 最后的底线不可破。 两人唇分。 沈麟哀求道。 “无暇,我盼望这一天,很久了。” “你……” 白娘子粉腮酡红,娇羞不已。 “公子,我……我还没做好准备呢!” “我们都还等得起,不是么?” 沈麟翻身躺倒在浴桶里,气咻咻地。 “都不年轻了好吧?” “城里如你我这般年纪的居民。” “好多家里,娃娃都满地跑了。” 白娘子一双柔夷继续帮沈麟揉着双肩,抿嘴轻笑道。 “你我……是普通人么?” 呃! 当然不是。 前世的沈麟,不过是个高级技工罢了。 可现在的他,顶着北地第一才子的美名。 拥有庞大的产业,一座城,几千兵。 加上孤儿、百姓,还几万呢。 对了,他还刚刚博得了大沈将军的名号。 有点不伦不类的。 总之,也算声名远播了。 白娘子呢,号称千里北邙山,绝世双骄之一。 当然,另一个娇娃,也在沈麟家里,跑不掉了。 陈无暇貌若天仙,性子还极尽温柔。 能上马征战,下马? 嗯,能做的事儿就更多了。 沈麟叹道。 “那你还撩拨我?” “有你这样的绝色佳人在侧,本公子受不了呀!” 白娘子噗嗤一笑,宛若优昙夜放。 美的不可方物。 “人家……不是主动来的。” “……是跟楚儿、红娘子石头剪刀布。” “人家输了嘛!” 啊? 以她俩的智慧,能够坑到你? 绝对有猫腻。 没作弊,沈麟打死都不信。 不过,这种坑法,公子我喜欢。 继续坑,娃哈哈哈…… 美人在侧,香风萦绕,却看得到吃不到。 沈麟泡个澡,泡的很是煎熬。 白娘子的按摩技法,也是凭空想象的。 沈麟敢打赌,她这是平生第一次实操。 过了一刻钟,实在享受不了。 “好吧,无暇,你可以出去了。” “我……还是自己来吧!” 白娘子有些委屈和幽怨。 “公子,是我的手太重了么?” “抱歉抱歉……” “第一次嘛!” 还没轮到第一次呢。 你防守得太严密了。 本公子没有得逞的机会。 “不……不是……” “你在这里,我挡不住诱惑啊!” “你又不愿意……” “哥哥我只得去找楚儿那个死丫头啦!” 白娘子冰雪聪明,哪里不明白沈麟的意思? 这么猴急? 你早说嘛,害人家担心半天。 这丫头咯咯娇笑着跑出去了。 “坏蛋!” 沈麟急急忙忙放水冲了冲,披上长衫就直奔卧室。 本公子不跑快点。 就真憋成坏蛋了。 红娘子闺房。 她正跟陈无悔叽叽呱呱地私语呢。 一抬头,就看到陈无暇一脸娇羞地进来。 “呀?这么快?” 陈无双的小嘴张得都合不拢了。 “姐姐,你真没用!” “我以前啊,偷听过了。” “柳楚儿的惨叫时间,最长过了半个时辰。” “你……才一刻钟?” “亏你还是武林高手呢,连楚儿那种三脚猫都比不过。” 白娘子气呼呼地坐下,端起杯子里的凉茶就咕嘟嘟喝。 沈麟被那把火烧的受不了。 她眼神那么好,就能好受了? 自家妹妹口无遮拦,说的都是啥话嘛。 还有无悔你个死丫头,还没到十六岁呢。 你满眼好奇干什么? 这求知欲?哎呀……你羞不羞呀? “别胡说!” “姐就给他按摩了几下。” “还被他嫌弃了。” 两妹妹伸长了脖子,仔细打量着陈无暇。 半晌才异口同声道。 “不信!” “你哄鬼呢?” 白娘子气结,爱信不信。 姐还不乐意解释呢! 你俩真是闲得慌。 陈无双挨挨蹭蹭地靠近了些。 烛光之下,看不清身形,她满是疑惑地问道。 “痛不?” 白娘子不吭声,直接挽起薄薄的春衫袖子。 一点胭脂似的守宫砂,赫然还在。 红娘子瞬间啥都明白了。 感情是咱们满脑子胡思乱想了。 守宫砂还在,姐没撒谎。 这丫头撇撇小嘴。 “姐,你真没用。” 陈无暇俏眼一横,目光如刀,冷冷的嗖嗖往外射。 “你有用?” “都几个月了?” “你咋不上呢?” “别说你跟姐还讲什么长幼有序?” “从小到大,有啥好东西,你那次没跟姐抢?” “连无悔的玩具,你都抢过!” “呵呵!” 红娘子不好意思了。 那有可比性么? 吃的,玩的,甚至穿的,能跟男人比? 再说了,你是姐姐,我把最珍贵的让你先。 不就全补回来了么? 你扯无悔干啥? 难道让我跟她抢死胖子吴七去? 嗯?! 也只有这死丫头口味独特。 咱俩,还是敬谢不敏,算了吧! 她连忙伸手挽着白娘子的胳膊,晃呀晃的撒娇。 “这次,我保证让着你。” “骗你是小狗!” 白娘子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认真的?” “为什么?” 陈无双吃吃道。 “我——” “怕痛!” 第二百二十四章 消停 清晨时分。 泸水河的水雾弥漫了半座城。 在冬日的阳光照射下,宛若仙境。 鸟雀欢快地在常青的香樟树枝叶间,鸣唱打闹。 沈麟练了一套拳,又去冲了个热水澡。 才用面巾踩着湿漉漉的长发走了出来。 迎面看到白娘子领着两个孩子走来。 大的十二三岁,是个长相清丽的小丫头。 矮一些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墩。 这明显就是两个刚到铁城没几天的孤儿。 眼神中还透着几分怯怯,也有不少好奇。 “哟?” “无暇,你认识他们?” 白娘子莞尔笑道。 “是呀!” “他俩还是我在临漳城里救出来的呢。” “学校孩子太多了。”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 “大些的叫香儿,小胖墩叫小虎,姓刘!” “我打算让他俩以后,就住家里。” “放学回来,我亲自教导好不好?” 沈麟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你都说“家”里了。 本公子还能不答应? 他蹲下身子,捏捏小胖墩的脸。 这孩子以前的家,应该过得不错。 “难怪虎头虎脑的,这名儿好!” “好啦,香儿,小虎,以后呀,这就是你们的家。” “咱们一起守好它。” “走!” “吃早饭去。” 两孩子新到一个环境。 又是这般庞大,还戒备森严的宅院。 不心生惶恐才怪呢。 “谢谢大人!” 白娘子的眼中都有些惊讶。 她可没特意教过。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点点头。 家教不错的孩子,可以好好培养。 陈无双姐妹俩已经坐在餐厅里了。 柳楚儿昨夜没睡好,看来是赶不上早餐了。 沈麟接过一碗红薯粥,这是他的最爱。 万幸来到这似是而非的大周世界。 不但有辣椒,连花生、西红柿和红薯都不缺。 只是种的人不多而已。 老百姓田亩有限,都上赶着种麦子呢。 好东西也当成杂粮了。 不过他们好像还没发现红薯的产量高。 现在没良种,也没有专门培育。 红薯个头都挺小的,可惜了。 不过,沈麟计划明年大量推行种红薯。 那些山地全种上。 他自然有办法增产,保证让大家吓一跳。 家里多了两个小孩子,自然热闹不少。 不过大家庭有规矩。 以后他俩跟沈麟同桌吃饭的机会估计不多。 白娘子倒是不急着走。 这次跟着贼寇跑了一趟临漳。 五千山贼没杀几个人,反而收获颇丰。 他们搜刮大户所得的粮食就几万担,银钱物资也不少。 后来,杨成良派人交付了三万余孤儿。 给他们补偿了三万担粮食。 起码说明一点。 老杨这个人,还是有良知的。 可惜,身处一个大贼窝子,他能改变的不多。 山贼满载而归,暂时不打算出去浪了。 大冬天的,就算过完年好几天了。 山里还是冷得很,猫冬是要继续的。 送孤儿前来泸水的陈家寨子弟,又拉着大批棉衣棉被回山了。 这次可不敢走水路。 辽人有大战船出没。 沈麟的四艘铁皮船太小,忙着跑安定段都提心吊胆的。 暂时,哪敢走北邙山的荒芜河段? 陈家人回去,只得南下荒草滩,绕个大圈子。 泸水西岸本来就不好走。 马车并行都做不到,有些地方还得人抬着走。 幸好来的时候是送孤儿,不好走了,孩子可以下来。 回去带的棉织品属于抛货,勉强通行。 好在陈天浩的大批马队还等在尉氏县东北角。 他可不敢带着大批马贼直接跑到泸水铁城来。 那不就把两家的关系,大白于天下了么? 等他们人拉马驮地赶到黄家堡。 就连杨成良和赵归一都惊动了。 “老陈,你们去抢夹山县,还是忠县了?” “怎么弄回如此众多的棉被棉服?” “老天,得近十万件,几十万斤吧?” 陈天浩当然不会说,是用孩子换来的。 这已经够山里人换一茬儿了。 另外那三万多孩子,他还打算找沈麟换成其他物资呢。 嗯嗯,抵消武器款项也成。 本总督不占那小王八蛋的便宜。 可惜,三千匹战马,他绝口不提。 那才是最值钱的玩意,就当聘礼了。 “哈哈哈,老夫跟各寨商量一下,觉得银子没鸟用。” “咱们就在泸水河等了七八天。” “这不,夹山的一个老朋友,帮忙全换成了被褥棉服。” “山里缺这个。” 夹山县和安定县都产棉。 杨成良当然知道。 义军劫掠了沈忠儒的船队,不也收获了好几万担棉织品么? 还被他果断扣下了。 咱义军也需要保暖物资嘛。 这么一说,就解释得通了。 杨成良还以为,这帮山里马贼顺着泸水河去偷袭沈麟呢。 没去? 留着挺好。 “老陈啊,你们回山补过年节,可以!” “前些天,咱们打到了真定外围,黄知府吓得不轻。”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嘛!” “黄炳仁怕是要纠集大批乡兵和班军过来报复。” “倒时候啊,还需要你们出山帮忙呀!” 陈天浩故意惊诧不已。 “哎哎,老杨,你也太小瞧义军的实力了吧?” “就算黄炳仁能说服相州、邢州等地一起出兵。” “纠结七八万乡兵、班军又如何?” “那些乌合之众,哪里是咱们的敌手?” “没问题,你派人传个信儿!” “老陈我保证随叫随到。” 可赵归一不愿意啊。 谁都知道班军糜烂,不堪一击。 乡兵守土还行,保护家人嘛。 要他们远赴外地作战,那战斗力也就不咋的了。 但这些人的装备比义军好呀。 等于巴巴的送礼物上门呢。 堂堂归一王豪气万千地拍拍胸膛。 “老陈,你安心回山。” “有咱老子在呢!” 杨成良心里发苦。 咱就是想让马贼骑兵冲在前面。 他们装备好,死伤更少。 何必浪费儿郎们的性命么? 兔子急眼了也咬人呢。 黄炳仁既然敢来,总得有些依仗才是。 他也不好明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众人尽欢而散。 北邙山马贼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回家了。 陈天浩谨记这大闺女的话。 跟杨成良合作可以。 如果是赵归一做主,那咱们有多远得躲多远。 没得坏了咱们陈家在江湖上的名声。 大半年里,山里不缺吃少穿了。 好好练兵,多收拢些人不好么? 第六十章 吴七的春天 柳楚儿总是出现在最恰当的时间里。 “好啦好啦,这么热的天儿,你俩累不累呀?” “别打了,歇会儿,过来吃冰镇凉瓜!” 吴七“当啷”一下扔了长刀,扭着大屁股就跑。 “给七爷留几块啊,俺先冲个凉去!” 红娘子气的直跺脚。 “哎哎哎……跑啥哩?还没打完呢。” 柳楚儿赶紧拉着她就走。 “你呀,成天就知道打打打!” “你也不看看,大热天穿的多单薄?” “一身大汗的,春光乍泄了都……” 红娘子这才瞅了了瞅自个儿一身上下。 可不是? 单衫薄衣紧贴肌肤,娇娆的身段儿暴露无遗。 这姑娘吓得两手抱胸。 还不忘朝着沈麟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呸,下流!” 沈麟一脸委屈。 围观的男人又不止我一个。 凭啥骂我捏? 下流? 你咬我? 后院亭子里。 几个人坐着石凳。 青石圆桌上,摆满了凉瓜、葡萄、大雪梨。 都是在井水中冰镇浸泡过的,正是消暑的绝好水果。 沈家人不小气,这些果子每天都有。 得闲的雇工,都可以过来坐一坐,喝点凉茶。 吃几枚冰镇果子。 不过,这会儿,家主两口子在。 他们倒是很自觉的拿着凉瓜散开去了。 “嘁嘁擦擦!” 吴七敞着怀,一连了啃了七八块凉瓜,才长舒了一口气。 “畅快!” 红娘子洗了澡,换了一身薄衫走了过来。 她没打痛快,蹙着秀眉,嘴上可不轻饶。 “吃吃吃,就知道吃!” “姓吴的,你就跟一头大肥猪似的了,还吃呢?” 吴七不知怎么的,打了半场架。 眼中反而清明,头前的痴痴傻傻也不见了。 不过,他可不敢真的得罪红娘子。 只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这人吧?从小吃不吃都长肉,喝水也发胖。” “那,还不如吃个痛快呢。” “至少,不可待自己嘛!” “红娘子,你身手这般厉害,你姐如何?她人呢?” 陈无双眼神一凝,你想干嘛? 打听我姐姐? 门儿都没有。 “不知道,走散了!” 沈麟一口红红的瓜瓤都喷了出去。 噗嗤! 惹的柳楚儿,举着小拳头就捶他。 这有啥好笑的? 看你乐得见牙不见眼的。 沈麟当然乐开怀。 吴七的关注对象大概,或许不是红娘子陈无双。 要不然,他的痴迷状态应该延续至今。 他也不会去打听白娘子陈无暇的下落。 走散了? 好你个死丫头,这种蹩脚的借口都说得出口? 好像你来我家当教头,是被小爷捡回来似的。 吴七锲而不舍地问道。 “不应该呀?你们在路上遭遇意外了?” “那……那你姐……还好吧?” 红娘子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大转,警惕不已。 死胖子不会? 不会喜欢上我姐姐了吧? 老天,你快降个旱雷。 轰隆一下劈死他算了。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哇! “死胖子?你这般关心我姐干啥?” “说,你有啥企图?” “别以为你是安定县的肥捕头,咱北邙山陈家,就怕了你。” 沈麟憋不住又笑喷了。 “噗嗤!” “哎哟喂,先让我笑一会儿。” “无双啊,你还不知道吧?” “这死胖子经常旷工,他的捕头职务……已经被罢免了。” “哈哈哈,他现在……是个可怜的牢头。” 柳楚儿听的直翻白眼。 “啊呀呀,相公,你别笑了行不?” “七哥当牢头多好呀?还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缉捕盗贼。” 可能她发现红娘子在侧,有些失言了。 这丫头惊慌的掩着小嘴。 “不不,无双姐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无双倒是淡定。 “没啥!” 吴七虽然肥胖无比,可他的战斗力也不是吹出来的。 这两年,安定不少案子都是他经手。 还办得漂漂亮亮的。 安定和周边几个县,有哪几股贼匪?实力如何? 七爷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家伙的铜铃大眼,大放神光。 “啊呀?陈家?北邙山十八寨中?排行前三的陈家寨?” “老天呀。你们当初去安定演戏,原来是勘察地形寻找下手机会呀?” 嗯? 肥捕头,果然名不虚传。 这都会举一反三了。 陈无双昂起白皙的下巴,还挺傲娇的。 “不错,姑奶奶就是陈家寨的,我爹陈天浩,还是通缉犯呢。” “来来来,你是官,我是贼。” “有本事,你抓我呀!” 柳楚儿的小手,抓着沈麟的衣袖,很是紧张。 这是干啥呢? 刚刚没打完,你俩还不过瘾么? 完了,七哥好歹是公门中人。 我家相公是当地里长。 本应该协助吴七抓捕匪徒的 可咱们好像,好像藏匿了一位女匪首呢。 这可咋办? “哈哈哈……” 吴七却仰天打了个哈哈。 他混不在意地挥舞着蒲扇,一点动手的意思都没有。 “你爹那个通缉文告,是十几年前的老黄历了吧?” “我看过卷宗,他好像……劫持了马氏县一家?为富不仁的豪强?” “关我屁事呀。妹妹!” “我是安定县的,额……牢头,已经不是捕头啦!” 还可以这样? 沈麟经不住给吴七竖起大拇指。 现在,咱兄弟俩是一伙的。 红娘子武艺不凡,还当着沈家教头呢。 都是自己人、 吴七就算还是肥捕头。 他都懒得动手。 “老七说的对。你们陈家,只要不到安定县犯案,咱们还真不愿意操那份闲心。” 红娘子狐疑地看看眼前这两个男人。 喂喂,我在安定犯过案子。 还不止一件呢。 劫掠你家粮食不算呀? 半夜里翻你家院墙,准备偷东西也不算? 沈麟宽慰道。 “无双,你们家的情况特殊。” “这年代,没峙强临弱,草菅人命,已经算得上一股清流了。” “多少人嘴里说着仁义道德,却一肚子的男盗女娼?” “咱们,追究得过来么?” 吴七明白沈麟的意思。 同样是姓沈的,主脉谋夺旁支的生财之道。 沈忠儒的行为,还不如明刀明枪的陈家马匪呢! “嗯嗯,我决定了,去一趟陈家寨,见见你爹!” 吴七一开口,沈麟两口子吓了一跳。 红娘子的小嘴,也惊讶得合不拢了。 你好歹也代表着官府呀? 去马匪窝?玩呢? “就你一个人?敢去找我爹?”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家信到京师 封丘。 “嘎吱!” 一辆马车停在沈府门前。 沈忠孝在家生子沈诚的搀扶下走下车。 沈实架着马车去了牲口棚。 看门的沈忠厚兼着管家。 是沈诚、沈实的爹,也是跟随沈忠孝几十年的老人了。 他们当然不姓沈,这是主家赐姓而已。 “老爷,你这是咋的了?” “天气冷,老毛病又犯了?” “那得赶紧进屋,炭火盆暖着呢!” 沈忠孝摆摆手。 沈诚赶紧道。 “爹,您就别问了。” “老爷心情不好!” 明白了! 老管家心领神会,也帮着搀扶着自家老爷往堂屋走。 刚过天井,胖胖的沈忠儒闻声跑了出来。 他一脸诧异。 “哎呀?不是进宫一趟么?” “回来就这幅脸色?” “那事儿?老皇帝还是没个说法?” 沈忠孝满脸苦涩。 都如你这般,成天乐呵呵做个富家翁就好了。 “唉!进屋说吧!” “思思呢?” 沈忠儒乐呵呵的道。 “在她自个儿屋里。” “正憋大招呢!” “说是要为元宵诗会做准备。” 两老兄弟进了堂屋,一股温暖气息迎面而来。 老管家帮着脱去白色鹤氅,挂在角落的衣帽架上。 沈忠儒端起火盆边煨着的红泥小酒壶。 一股莹莹欲翠的热酒冲入白瓷杯中。 那股翠色一下子变得鲜活浓郁起来。 酒香四溢。 沈忠孝端起杯子惬意地喝了一口,满身的寒气尽去。 “喔!” “还是老庞家的竹叶青地道啊!” “这回险呐!差点就喝不成喽!” 忙着沏茶的管家和儿子沈诚都被吓了一跳。 沈忠儒更是一脸迷惑。 “咋的?” “老大?不就是当不着官么?” “还能有啥危险不成?” “您……可别吓唬老三啊!” “我胆儿小!” 外面传来银铃一般的笑声。 娇俏可人的沈思思如燕归巢般扑入老爹怀里。 沈忠儒呵呵笑着。 一脸愁绪都消减了不少。 “三伯,你胆子可不小。” “昨晚你还讲了,您带着咱家船队。” “如何如何勇敢,冲破了贼寇的重重阻拦。” “从泸水到黄江,步步惊心,都可以写进话本小说啦!” 沈忠儒老脸一红。 那是吹牛好吧? 步步惊心倒是真的。 你三伯可不是闯出来的,是人家放出来的好不好? 沈忠孝在兜里摸了摸。 拿出一封落款李乘风名讳的信。 他细心的翻了翻,抽出最后一张雪花纹信签递过去。 “你不需要为新诗发愁啦!” “你那北地第一才子的堂哥,都帮你写好喽!” 沈思思惊讶地捂住小嘴。 沈麟的名气可不小。 虽说就出了一首词,名《水龙吟》。 几个月时间,早就传遍大江南北了。 “啊呀,雪花纹宣,泸水制造!” “果然,来自老家呢!” 这丫头抑扬顿挫的念道。 “千锤百炼出深山……要留清白在人间。” “好一首明志绝句!”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 “啊呀呀,我确定这是沈麟堂哥的手笔。” “这不就是写他自己么?” “还有?挽联?”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爹?谁去世了?” “竟然值得沈麟堂哥,用足以流芳百世的绝句去歌颂他?” 沈忠孝抬起头来,眼角含泪。 “除夕夜,辽军万人奇袭安定。” “县令王瑞光挥舞三尺青峰,身先士卒,不幸阵亡了!” “县丞周元坚守西城墙,左脸被利箭贯穿,破相重伤!” “你二伯……” “北城楼连中石弹数枚,轰然垮塌。” “你二伯为救沈毅,双腿被活活压碎,重创瘫痪。” “是役,八千人守城,阵亡四千,伤三千余!” “协防水军也被摧毁大半。” “满城缟素,惨不堪言哪!” 什么? 这消息如同晴天霹雳。 震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啪!” 刚赶到门口的婢女环儿、佩儿,手里的果盘应声落地。 更外面的厨娘田嫂已经哭出声来。 大家都是从安定来的。 特别是田嫂,她家的儿子还是沈毅的亲兵呢。 八千人死伤殆尽,自家儿子?还能囫囵个儿活着? 这响动把屋里几人都惊得回魂了。 沈忠孝没有去怪下人失礼。 他在宫里,拿到八百里加急顺便捎来的家信。 还不是眼睛发黑,几欲昏厥? 老人家擦擦眼角的泪水,又从兜里掏出几封信。 挑了挑,才勉强笑道。 “这封是沈毅写的,里面特意提过了。” “那小子命大福大,被埋在城楼里,都完好无损。” “田小春奉命去南城传令。” “也有幸逃过一劫。” “田嫂,你不用担心。” “小春好着呢!” 田嫂擦擦哭红的双眼。 “老爷?” “真的?” 沈思思连忙接过去一目十行地瞅了瞅。 “真的,田嫂,堂哥已经说了,平安无事。” “这是八百里快马急递。” “小春的家信,得走正常驿站,你还得等一阵子呢!” 田嫂终于放心了。 她拍着胸脯道:“谢天谢地,平安就好呀!” “老爷饿了吧?” “我这就是做饭!” 环儿、佩儿是双胞胎,一向都跟着沈思思的。 她俩一个捡起木托盘,一个紧去找笤帚。 心慌慌,魂不守舍的模样,却展露无遗。 沈思思见状,忍不住笑骂道。 “你俩,还转悠咯啥?” “信里说了,咱们沈家集没事儿。” “你们的家里人,都好着呢!” 这下子,沈忠儒终于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才算好消息嘛! 自家两个儿子不在军中,信上没提,自然是安然无恙了。 沈思思下一句,有又把众人的心提起来。 “老天爷,沈麟堂哥的泸水铁城,也受袭了?” “可恨的辽蛮子!那般偏僻的地方,都要去抢?” “会不会挑地方哎呀?” 沈忠儒的心情变得万分复杂。 沈麟倒霉了? 他该高兴么? 以前,肯定会! 可在贼窝里走了一遭,沈忠儒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手里有兵。 不管属于沈麟还是沈毅。 都还是整个沈家的。 那小子,没出意外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澜动 堂屋里的炭火温度不低。 沈忠孝的脸色,渐渐变得红润起来。 他手里的几封信,交给沈忠儒和宝贝女儿。 随便他们去看。 反正,也没什么秘密可言。 “唉,这次,多亏了我沈家的麒麟儿。” “连皇上都这么赞叹!” “沈麟不但在泸水铁城歼灭了两千偷袭辽军。” “还带兵救了安定城。” “安定虽说损失惨重。” “辽人的损失,却比咱们还要大。” “县城保住了,这是二十年未有的一场大捷!” 沈忠儒看了半天,才若有所思的道。 “老大,以我对沈麟的了解。” “那小子一贯喜欢藏着掖着。” “你看他卖给沈毅的铁甲、马铠,都是战利品吧?” “居然有三千五百多套!” “辽人的兵器弓箭,甚至达到三万件。” “老天,我敢肯定,偷袭泸水的辽军,绝对不只两千人。” “翻倍还差不多!” 沈忠孝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他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老家所发生的一切。 “当然不止!” “老三,这事儿,你知道就行了。” “沈麟不在乎战功,也没必要四处宣扬。” 沈思思却是满眼佩服的小星星。 太不可思议了。 “爹,沈麟堂哥不是只有三千兵么?” 这回沈忠儒却说了一句公道话。 “可他是出了名的败家子儿啊。” “思思啊,你知道这大半年,那小子赚了多少钱么?” “几十万哟!” “这么多钱,你二伯都能养二万七八千乡兵、班军了。” “可沈麟呢,全花在他那三千军队上去了。” “清一色的铁甲骑兵呢,重骑就有整整一千。” “不打胜仗,天理难容!” 沈忠儒也算开了眼界的人了。 杨成良的大帐里,还有军官穿皮甲呢。 他当然不知道,那只是某些贼首的特殊癖好罢了。 铁甲太重。 贼寇再穷,一两千件铁甲还凑得出来。 炼铁世家,黄家堡可不穷。 沈忠孝难得地笑了笑。 “陛下龙颜大悦。” “已经下旨表彰了。” “安定县升格为安定府,下辖安定、夹山、忠县、易县。” “提拔周元为首任知府。” “你二伯当了通判,李乘风为同知!” 这倒是人尽其用。 朝廷难得开明一次,没有乱插人。 人家功劳在哪里摆着呢。 一帮乡兵、班军就能硬抗上万辽人的进攻。 你让一个正经八百的府去试一试? 就算安定升格为府,也才四个县的小府。 跟真定、大名、相州,这些符完全没法比。 人家下面,最少的都有六七个县。 沈思思不干了。 “那最大的功臣,沈麟堂哥呢?” 沈忠孝呵呵笑道。 “他当然高升了。” “原来是个千户。” “现在晋级为西路游击,挂参将衔。” “沈毅是东路游击,一样挂了个参将。” “朝廷核准边境地区的游击,兵员五千,沈麟也不再归属澶州庄子才麾下。” 大周的游击将军,是个很灵活的军职。 太平地方,带兵一两千,比千户多不了几个。 战乱和比较危险的地方。 核准五千,就属于超配。 朝廷是要发银子,给装备的。 当然,你想多养一些也可以。 自己掏钱。 目前的大周军将,不吃空饷,不缺额就不错了。 谁舍得多养兵? 钱呢? 偏偏沈家两个败家子,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沈毅已经扩军一万了。 沈麟倒是想扩充。 可他没有信得过的兵源,还在苦兮兮地培养孤儿呢。 沈思思聪明绝顶。 闻言之下,不由得大失所望。 “沈麟堂哥亏了。” “他背靠北邙山,哪还有合适的土地屯垦养军?” “沈毅还能收收商税呢。” “唉,无解!” 沈忠儒却笑道。 “思思,你不了解那小子。” “他划拉钱粮,可是一把好手。” “你信不信?” “沈毅都得找上门去求他。” “什么叫无解?” “他解决的办法,多如牛毛!” 沈忠孝今天进宫,难得碰上老皇帝心情好。 沈家子弟给沈忠孝涨了脸面了嘛。 不过,前些日子,老皇帝有意下放他去北地当一路总管。 这回却只字不提了。 皇权讲究平衡之道。 你沈家已经有两个弃文从武的麒麟儿了。 账面兵力足足一万。 在北地排名前几位的沈家,财雄势大。 再养三五万兵,也不是不可能。 老皇帝犹豫了。 一路总管属于特设。 比如河北西路。 澶州的总督庄子才,各府的知府都得归总管所辖。 只不过,河北西路还没有总管罢了。 沈忠孝又不得不苦等了。 千方百计被召回来,结果却高高挂起。 原本有点出仕的苗头呢。 自家二弟和两个侄子风头出大了。 搞得他自己,还得继续当摆设。 不得不说,很讽刺。 不过,沈忠孝近距离观察了老皇帝。 这位,金丹红丸服了不少,已经快油尽灯枯了。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 沈忠信最终被放出去的机会很大。 毕竟,大周朝,想他这样的干吏老臣不多了。 没有他去前面顶着某一路。 万一朝中生乱。 外敌乘虚而入怎么办? 历朝历代,中原王朝已经证实了无数回了。 只要自己不乱,东南西北,那些宵小岂有坐大的机会? 不被强大的中原王朝覆灭掉。 就算手下留情了。 可惜,现在的大周朝,最虚弱的时候快到了。 乱象已现。 如沈忠孝这种以家国为念的老臣子。 心中的沉重,可想而知。 还有些时间。 咱老沈家的麒麟儿,快快成长吧! 一家人正准备用晚餐的时候,老管家来报。 “老爷,秦王驾到!” 话音未落,一位器宇轩昂的年轻人就踏进大堂来。 “不好意思哈,老大人!” “今儿,本王一听到安定大捷的好消息。” “就恨不得痛饮三百杯啊!” “喝酒嘛,得找知己不是?” “所以,本王就厚颜登门喽!” “见过秦王!” 沈思思和沈忠儒等人连忙大礼参拜。 这位二皇子倒是平易近人,也不摆什么架子。 始终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说了几句话,其他人都借故离去。 秦王突然语出惊人。 “老大人,本王,欲请封太原府!” 什么? 沈忠孝霍然起身。 封建外地? 你……放弃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一意孤行 沈忠孝大惊失色。 老皇帝膝下四个皇子。 长子燕王——杨念博生性懦弱,至今没被立为太子。 就说明老皇帝,都不看好这个大儿子。 三皇子蜀王——杨念仁,文采风流,写得一笔好字。 诗词唱和,颇得一些文人的青睐。 可要说治国才能,恐怕也没几个人看好他。 四皇子杨念厚,今年不过十二岁,还没开府封王呢。 他年纪太小,性格、本事都没养成,自不必说。 沈忠孝最看好的,就是秦王杨念广。 此人博闻强记,果决擅断。 最重要的是,他有革新救亡之宏志。 可现在,这家伙居然要逃避了? 你一旦封建外地,那就只能当个混吃等死的闲散王爷。 难道,沈某看错了你? “王爷,何至于此?” “太子之位,至今空悬。” “说明陛下也在抉择之间,你不是没有机会呀!” 突然,沈忠孝一拍脑门,眼神灼灼。 “哎呀,你看我……” “真是老糊涂了。” “以退为进,也不错……” 杨念广晃晃双手道。 “不不不,老大人,你误会了。” “本王真没心思,玩儿以退为进的把戏。” “难道您没发现么?” “都说父皇整日沉迷于方家的炼丹术,神志不清,昏聩不明。” “您看安定县的善后事宜。” “他处理得井井有条,各方面都考虑到了。” “哪有一丝一毫的敷衍?” 这一点,沈忠孝早就思量过。 老皇帝继位时,年纪就不小了。 他那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 虽说他早年也有振奋之心,可内外阻力太大了。 随着年事渐高,建康每况愈下。 他才把朝政交予奸相童子观和权阉魏成忠之手。 自个儿却躲起了清静。 这一荒废,就是十年。 但并不代表,老皇帝就真的糊涂了。 至少,童子观和魏成忠绝对听他的。 没有老皇帝在背后支持,他俩啥也不是。 凭什么权倾朝野? 沈忠信凝眉抚须,迟疑地问道。 “那王爷的意思是……” 秦王杨念广长叹道。 “父皇现在就是在求稳。” “废长立幼,必然会引起朝堂大风波,他会选择这般做么?” “再说了,童子观和魏成忠都支持我大哥。” “这些年,射向本王的明枪暗箭,可从没少过。” “一旦太子之位,定了燕王。” “老大人,念广一家,恐有不忍之事发生。” 沈忠孝倏然而惊。 老皇帝的精力越发不济,时日真不多了。 燕王杨念博虽说懦弱,可他的两个支持者,却足够阴险狠毒。 秦王一直是太子之位的激烈争夺者。 大周朝偏偏对皇子管束极其严格。 不得豢养太多的家奴,不可训练私兵死士。 就连护卫,都是御林军不定期地派人去替换守护。 这一点,皇帝手中的皇城司,一直监管得很紧。 所以,大周立国三百年。 偶有臣子犯上作乱。 还没有那个王爷有实力这么干。 他们手头没人啊! 但是,杨念博有人。 他的支持者魏成忠和童子观,手里可不缺人。 死士、私兵,甚至调动军队,都能够做到。 完了,秦王一家几十户口,还真的危险了。 “王爷,你请求封建外地,皇上未必会答应。” 杨念广轻笑道。 “不,父皇会答应。” “他要求稳。” “目前京中,事涉东宫之争,最不稳定的就是本王了吧?” “本王要是主动退却,他还能不答应?” 要说杨念广对九五之尊没有想法。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他十岁起,就新生大志了。 可这些年来,自己手里可用的人力物力,并不多。 偏偏阉党专权,还竭力打压支持,看好杨念广的大臣。 贬的贬,罢官的罢官。 其中,分量最重的,就是眼前这位前部堂高官沈忠孝了。 人家都被召回京城好几个月了。 杨念广也是满怀期待着。 偏偏,老皇帝一点都不着急。 至今还把沈忠孝高高挂起来。 出仕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时间不等人。 秦王觉得,京中就是一潭死水,是个牢笼。 只有跳出这方天地,他才能大展拳脚,干点事儿。 哪怕积蓄点人马也是好的嘛。 沈忠孝对老皇帝太了解了。 “嗯!” “王爷你说的没错。” “要是请求封建,他可能会批准。” “但是,你想去太原,他不会允许的。” “那里,可时刻面临着辽人的下一步攻击啊!” “太原府的军队,也是朝廷最为强大的三支边军之一。” “甚至略强于澶州军,可跟雄州军媲美。” “你要是得到十万太原府禁军、班军的效忠。” “皇帝就得担心京城封丘的安全了。” “呵呵……” 秦王也禁不住哑然苦笑。 他可是一脑子的家国情怀。 岂可为了私利而坏公事? 他真要带着十万太原军入京。 得利的会是谁? 辽国啊! 大同,应州、云州等地的十五万大辽铁骑,还不得乘虚而入? 失了太原这般重要的西部屏障。 就算他夺得九五之尊的皇位。 也得考虑迁都了吧? 辽人打不下雄州。 还不能集结重兵攻下澶州,真定么? 到时候,两路大军直逼黄江,靠什么去抵挡? 就靠京中那帮老爷兵? 老是吹嘘黄江防线多么坚固,黄江水师多么多么能打。 秦王表示怀疑。 他们,都快变成京中权贵的走私和运输船队了。 都他娘的忙着捞钱呢。 官兵们腰包鼓了,好日子过的乐不思蜀了。 谁还愿意拼命? 四十两银子的战死抚恤,还不及他们两年赚的。 “那就来一个,真的以退为进。” 沈忠孝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一封封奏折往上递。” “第一个,选有着盐铁之利的徐州。” “陛下肯定不愿意,看到你手握此种利器。” “他一旦拒绝,你就说去襄阳,九省通衢,战略地位多重要?” “不同意?那就去长安喽?关中可是王霸之基哦!” 秦王都忍不住乐了。 你老人家真会开玩笑。 这三个地方,父皇一个都不会同意。 “可……本王还是,想去太原!” 第二百二十八章 跟沈麟学 去太原? 你想的也太简单了。 沈忠孝苦笑道。 “王爷,那帮骄兵悍将,可不好收复。” “你真以为他们有多能打么?” “大周国事糜烂至此,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呐!” “各地军队,就是在比烂!” “太原军和雄州军只是还没那么烂而已。” “老夫就问一句。” “他们敢跟辽人铁骑,野地浪战么?” 秦王默然了。 悬! 太悬了! 好像这二十年来,大周军鲜有野战获胜的战例。 呃! 有一个。 大年初一的早上,你老沈家的麒麟儿。 沈麟仅仅率领两千铁骑。 就把三倍于己的辽军,打的满地找牙了。 这事儿,现在京城传的很邪乎。 九成九的人都不信呢。 “老大人,沈麟这次,不会是真的吧?” “他真的?干掉了五、六千辽军?” 沈忠孝没打算隐瞒杨念广。 “如果,我说可能上万呢,你信不?” 秦王年轻的脸庞顿时激动得一片赤红,呼吸都急促起来。 信? 我信个驴球子啊? 沈麟才多少人? 不是说三千兵么? 两千骑兵,一千城防枪盾兵。 他沈麟的人马就是铜头铁臂?刀枪不入? 应州王耶律大越既然敢派人偷袭安定。 过江的辽军,肯定都是精锐。 难道,强悍的辽骑都吃巴豆了? 拉稀拉得走不动道儿? 灭敌上万? 说什么醉话? 杨念广的眼角余光,不由得撇撇撇火盆上煨着的红泥小酒壶。 沈忠孝也不以为意。 他干脆拿起酒壶,给秦王斟满一杯酒。 “酒色澄碧,安定最好的竹叶青,品品?” “老夫才喝了一杯而已,存货不多喽!” 秦王举杯一饮而尽。 略微辣口,这是北地好酒的共同特点。 但与众不同的醇厚,以及沁人心脾的唇齿留香。 都表明,这竹叶青,确实非同凡品。 “好酒!” 沈忠孝的眼睛都笑眯了。 他浅浅尝了一口,得意地笑道。 “你可能想不到。” “这酒啊,是一个糟老头子酿的,老百姓知道他的,不多。” “老庞还偷偷卤牛肉卖。” “三十年了,老夫都百吃不厌!那味儿,真绝了! “甚是想念啊!” “安定的所有大户,都知道老庞的存在。” “可没有谁去举报他。” 大周不许杀牛。 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你总不能阻止耕牛病死,或者失足摔死吧? “明白,就是为了口舌之欲!” “只因为,那位老庞师傅,手艺确实了不起。” 沈忠孝拍拍巴掌。 “对喽!” “我那堂侄子,也是如此!” “没有人逼着,他可能选择终生老死泸水。” “或做一农夫,躬耕于田亩。” “或做一渔夫,泛舟碧波上!” “机缘凑巧,他老是被人逼啊逼的。” “村里的地痞欺负他,前里长呢,想要他的水磨技术。” “后来,他奋起一把,改善了一些。” “我走后呀,主脉还贪他的技术和生意,天天找茬。” “就这么一步步磨砺下来。” “他成长了。外人却不知道,他到底隐藏着多少实力。” 杨念广有些感同身受。 只不过,他做不到沈麟那样。 这家伙太妖孽了。 不但文采卓著,玩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却能生财有道。 现在看来,沈麟练兵统战,也是犀利非常。 “可惜,安定一战,不就暴露了?” 沈忠孝摇摇头。 “未必!” “那家伙太喜欢藏拙了。” “老夫自忖阅人无数,却偏偏看不透他。” “他卖给我另一个侄子沈毅的军备。” “光是缴获的辽军铁甲、马铠就高达三千五百余。” “骑弓、步弓,各种武器三万余件。” “你说说,辽人得死多少人?” “才留的下,如此众多的装备?” 这下杨念广信了。 辽骑随身携带两把弓,一把主战武器。 三万余件武器,可不就是在万人上下么? 再说铁甲马铠的装备比例。 辽人不善于炼铁,军中铁甲还赶不上大周呢。 丢了三千五百套? 没准儿,应州王心疼得想要哭。 沈忠孝认真地盯着秦王的眼睛。 “说了这么多!” “老夫就是想要王爷明白。” “大周地域辽阔,去哪儿不行?” “猛志固常在,啥困难克服不了?” “靠山山倒,靠人人没了。” “白手起家又如何?你培养的,还不是你自己的班底?” “总比接手那些半路人强吧?” “啪!” 秦王拳掌相击,顿时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人,往往很迷茫的。 可只要前方有一盏灯,一个榜样。 那就不用摸着石头过河了。 “好!” “本王就学学你家的麒麟儿。” “去哪儿,无所谓!” “先保住一家人的命,再图其他。” “老大的本事我清楚,他接手大周天下。” “未来,只会一天比一天糟糕。” “父皇想求稳,也就能稳住他活着的时候。” “那是在窃取,大周未来之生机。” “本王一定要早做打算,以应大变。” “老大人,您也准备准备吧!” “本王外放,总得派一个得力、可靠的老臣帮扶照料。” “父皇多半会选择您!” “除了您,也没别人了。” 沈忠孝给秦王斟满了酒,两人碰杯。 “干了!” “那就——一言为定!” 他已经对这个京城失望了。 也对老皇帝的所作所为失望透顶。 秦王既然打算离开这潭污水,另开新天。 他沈忠孝留在封丘,又指望谁呢? 还不如跟着去,也有个辅佐对象不是? 秦王龙行虎步地走了。 沈忠孝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喟然叹道。 “唉,雄主之姿也!” “可惜,他已经有了王妃了。” “要是让思思当个侧室……” 沈思思突然跳出来,吓得老头一愣一愣的。 “想都甭想!” “爹,您不疼我了。” “居然想要您的宝贝女儿,去给人家当妾室?” “我……我要回安定!” 沈忠孝失笑道。 “泸水下游,贼寇嚣张。” “黄龙江上呢,辽人也有战船了。” “你想回安定,咋走?” 沈思思歪着头犯难了。 过了半晌,她突发奇想道。 “不如,我给沈麟堂哥写封信?” “他,一定有办法的。” “嗯嗯,就这样,我回去投靠他!” 沈忠孝一个趔趄。 咱本家还没败亡呢。 你,你居然投靠旁支? 第二百二十九章 官运亨通 朝廷的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速度真不是盖的。 泸水河下游,真定、相州一带走不通? 没关系,自大名府北上,再从东边的易县绕过来。 仅仅五天,沈麟就接到通知。 你升官了,赶紧到安定县城领取告身、腰牌和官服。 泸水铁城沸腾了。 大人升官,咱们岂不是水涨船高? 文官还好说,已经跟朝廷的职务完全撇开了。 再加个虚衔也没啥意思。 反正铁城是军管,文官没多少存在感。 顶多涨些月饷罢了。 那几个副千户就不一样了。 陈风和红娘子一定要陪着沈麟去。 “哈哈,终于可以把副字去掉了!” 陈无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去掉又如何?” “你还是疯子千户!” 陈风搓着手,嘿嘿笑道。 “其实我还是喜欢四个字,就可以跟老二完全区分开来了。” 大伙儿哈哈大笑。 到底是明白这家伙的意思了。 以前要是称呼陈风副千户,确实太拗口。 如今名正言顺地当了千户官,那就顺理成章了。 红娘子懒得理他,转头问道。 “公子,那我们有告身、腰牌么?” 沈麟颇为头疼。 一帮马匪出身的家伙,要什么腰牌? 四个副千户里,就陈子忠底子清白些。 人家好歹是邙山村村长。 历来没跟其他十七寨来往。 也从没人把梁家人当成北邙山土匪。 梁家人不知道从那辈儿祖宗起,就从良了。 “怎么,你们很想要告身、腰牌?” “陈风,无双,要是报备朝廷的话。” “你们的身份可经不住查。” “千万别小看了皇城司的手段!” “坐实了本公子通匪,呵呵。” “咱们所有的官职,都将变成过眼云烟。” 这二位恍然大悟。 报备朝廷,得把出生地,籍贯都得写的清清楚楚。 他们三兄妹该咋写呢? 幸好大周沦落了,各项政策、程序也执行的不严格。 换在几十年前。 经制军队的千户官,可是正五品呢。 你必须亲自去兵部报备。 各项核查下来,不折腾一两个月不算完。 陈风三兄妹能去京城么? 去了怕是走不出兵部衙门,就得下大牢。 朝廷奈何不得千里北邙山的马匪,那是地方太大了,抓不着。 你自投罗网,他们还不得笑弯了腰? 陈无双犹豫了一下,故意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来。 “说得多稀罕似的。” “不给报备,姑奶奶也是娘子军的千户。” “哼哼!” 陈风揶揄道。 “你只有五百人。” 陈无双反击道。 “你还不是只有五百人?” 陈风得意极了。 “老二那五百具甲骑兵,也划给我了。” “他重新练一千具甲去。” “大人说了,原来的轻骑兵,全部披七十斤半身甲和马铠。” 沈麟点点头道。 “确实有这个想法。” “我们现在不缺好马。” “马匹没有防护,战场上很容易受伤。” “我们这次的伤亡,有很大部分就是马匹负伤摔倒造成的。” 红娘子马上就想到了。 “你的意思是,老梁的一千骑马步卒转为轻骑兵?” “呃,等大码头的老兵养好了伤。” “他就有一千五六了!” “那我呢?就我还带着五百兵?” “公子……”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突然变得嗲声嗲气。 沈麟完全受不了。 “好啦,回头娘子军扩大到一千人。” “全是具甲好了吧?” 红娘子立刻笑得眉眼弯弯的。 跟沈家主脉的书籍、纸张大战已经结束了。 辽人那边的走私生意也断了。 李易的造纸坊关了大半。 目前正在全力给学生印刷教材和学习本。 等忙完这一段,柳楚儿的纺织一条龙也得停一半。 女工就闲下来不少。 正好由陈无双挑挑拣拣选五百人。 铁城人对女子从军也没啥异样眼光。 到了县衙,沈麟发现牌子都换了。 变安定府了? 周元还不坐轮椅了,穿上了红袍乌纱。 大周的官员,一到四品都是大红色官服。 五到八品着青,九品芝麻官穿绿袍。 坐在轮椅上的沈忠信,就穿着青色官袍。 喜气洋洋的李乘风也一样。 一场仗打出个官运亨通来? 找谁说理去? 一聊之下,沈麟才知道。 周元最赚便宜,荣升知府。 哪怕仅仅是管着安定、忠县、易县,夹山四县的小府。 那也是正四品。 李乘风为正五品同知,沈忠信为五品通判。 其实他俩应该换一下。 同知监管军务,通判主要是坐堂审案,负责刑狱。 仔细一想,沈麟就明白了。 沈忠信下肢瘫痪,治不好了。 若非他立下大功,残疾之人应该告老还乡的。 坐堂审案,他还挺合适。 至于李乘风,通不通军务不重要。 这三人经过一场生死大战的考验,关系反而变得融洽起来。 谁帮谁,都没区别。 辽人不会就此打住,安定府并非就太平了。 携手共进才是王道。 彼此间争权夺利,闹点龌龊,那就不要抗敌了。 内部早散了。 沈麟和沈毅两兄弟就了不得了。 一个二十岁,西路游击。 一个二十三岁,东路游击。 核兵各五千,领参将衔。 如此年轻的实缺将军,在大周历史上都不多见。 不过,马上又进来三个恭喜道贺的。 李广利,直接晋升参将了,领一万水军,常驻安定。 另一个虎背熊腰,黑脸膛的昂藏大汉。 居然是前澶州总督张峰奇的重骑兵大将虎大龙。 一样是参将了,领兵一万驻守落阳山。 他身边的儒雅青年自称虎大勇,骑兵千户,挂游击衔。 李广利赶来贺喜可以理解。 他的水军大营正在扩建。 这次大家并肩战斗一场,一起升官很正常。 黄龙江安定段,确实需要一位敢战的好汉子。 李广利比庄名扬强多了。 他可不是公子哥儿,身上的箭伤还没好呢。 这人临危不惧,指挥若定,深受在场的安定系官员推崇。 虎家兄弟就算大摇大摆挑最近的路。 没有三五天也来不了。 骑兵爱惜马力。 非战斗时期,谁舍得死命跑? 又不是八百里加急。 第二百三十章 送兵送将 虎大龙是个急性子。 直言听到安定大捷的消息就出发了。 他是来找沈麟买马的。 沈麟苦笑着领了告身腰牌,带着两兄弟到了大码头。 刚到营门口,一长溜步兵,从水军营地开了出来。 虎大勇矜持地笑道。 “沈大人,都是我带来兄弟。” “正好一千人,全是精挑细选的良家子。” “没有马的轻骑兵!” “我带着他们,来投奔您!” 什么? 铁军自沈麟以下,无不震惊。 投奔? 你在落阳山,跟你亲哥哥混不挺好么? “不会吧?” 沈麟有点懵。 “两位虎将军,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虎大龙哈哈大笑道。 “沈麟兄弟,咱们是认真的。” “你可知?他脱离了原来的队伍,跟着老总督血战贼寇。” “他就是,不想在旧军里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别看他文质彬彬的。” “骨子里,比我这个哥哥还好战呢。” “我驻守落阳山,主要任务就是防贼。” “庄子才不敢、也不愿用我。” “我是老总督的心腹嘛!” “成天呆子山里,除了训练,还是训练,哪有什么仗打?” “所以,他就来找你了!” 沈麟眯起眼睛,望着一千名营外的步行轻骑兵。 心中暗自叹息。 你们缺战马,也是个重要原因吧? 看起来,这些兵站队还算整齐,颇有些精锐的样子。 但得看跟谁比。 “虎大勇,你带着兄弟们想加入铁军,本官欢迎。” “但是,我军之所以敢跟辽人野战。” “并且战而胜之,伤亡甚少。” “绝不仅仅是装备好的原因。” “因为,我军的训练之法,跟传统大周军队不一样。” “乃本官独创也!” 虎大龙笑道。 “我们上午就到了。” “已经来看过贵军训练,确实独到新颖。” “就像在一遍遍锤炼阵法!” 沈麟摇摇头,岂是阵法那般简单。 小爷的铁军。 练得是绝对服从命令。 绝对同心同德,共进共退。 绝对的舍生忘死,一往无前。 “加入可以,不过还得重新回炉练一遍队列。” 虎大勇一挺身板,学着铁军官兵行了个举手礼。 “遵命,大人!” 沈麟了解这些兵的来源。 一部分是虎大勇的老部下,一部分是降军。 当然,那些人算不上贼寇军队。 当初的鲁县大战,他们不过是被贼寇驱使的消耗品罢了。 挟裹而已,其实是落阳山四县的平民。 确实能挑出不少良家子。 这些人,估计一家老小,都死在战乱中了。 进了铁军,反而没啥拖累。 可以收! 其实,沈麟更看重精神抖擞的虎大勇。 这小子跟陈云有的一拼。 都跟白面书生似的,挺沉稳。 别看才二十一二岁,他已经参军好几年了。 算得上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将。 铁军现在,正缺这样的人才。 “陈云,你协助虎大勇安营扎寨。” “登基入册,发放军服盔甲。” “不够,就派人回去领!” “派驻一批教官,今天就开始操练。” “遵命,大人!” 分配马匹,倒是不着急。 练好基本功,比什么都重要。 正好虎大龙还在,受不了铁军规矩的。 他还可以带回去。 “走走走,咱们哥儿俩唠唠!” 沈麟带着虎大龙上了二楼会客室。 红娘子进来斟上茶就出去了。 虎大龙笑道。 “传闻铁军中有几百娘子兵,就是这位女将统领的吧?” 沈麟点点头,也不讳言。 “陈无双是兄弟的未婚妻。” “前次救援安定,第一仗,就是她亲率一百娘子重骑。” “一举歼灭了五百辽军轻骑。” “己方只是轻伤十几人。” 嘶! 虎大龙倒吸一口凉气。 他本就是重骑兵大将。 重骑对轻骑,选对了地方,一对五,战而胜之不是没可能。 但这个伤亡比。 实在太骇人了。 他自忖手下重骑,绝对做不到。 看来,弟弟虎大勇吵着嚷着要加入铁军。 绝对是来对了! 还是那小子有眼光。 单单从战报上,就能看出铁军的不同凡响。 “厉害!” “希望大勇那帮兄弟,也能骁勇如斯。” 沈麟淡淡一笑道。 “训练、装备,薪饷待遇,我肯定一视同仁。” “如果有家小还在落阳山的,一样可以迁移到泸水来。” “我这边一定安置好。” “但是,能不能熬得住我军一个月的新兵训练。” “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不合格的,我可是要退货的!” 虎大龙铜铃大眼一瞪。 “他们敢?” “还有脸回去?我大鞭子抽他。” 沈麟看着这位豹眼环须的猛汉,相信他肯定干得出来。 “大龙兄,你还要买马?” “当初你部的宝马良驹,应该剩下不少吧?” 虎大龙搓着手,不好意思的道。 “有,近四千匹呢!” “咱们当初的重骑,是一人双马。” “可我打算恢复两千重骑兵,战马盔甲都够。” “可大勇走了,重骑没有轻骑伴随哪儿行?” “掩护,追逐残敌,都少不得轻骑啊!” “我打算再练三千轻骑,加六千步卒。” “至少缺三千匹战马呢!” “可不就找你了么?” 你部核准一万兵,挺实诚啊。 你不但没吃空饷,还多练了一千。 看来,当初老总督没看错人。 虎大龙,是个难得的将才。 “我只带来了十万两银子!” “恐怕不够,能不能先欠着?” 沈麟摇摇头。 现在澶州一带的战马,五十两一匹都有价无市了。 十万两银子买三千匹战马,哪里够? 不过,沈麟没打算赚这笔钱。 人家还送来自己急缺的一千轻骑兵。 一员良将呢? “大龙兄,见外了啊!” “这样,我给你三千五百匹战马,多的备用吧!” “再把老总督当初定制的重刀,分你一千五百把。” “你先别推辞。” “兄弟我呢,没有任何企图。” “你敢战,我就支持你。” “就这么简单。” “啥时候起,你能把三千重骑都恢复了。” “缺啥盔甲,武器都可以找我。” “兄弟我成本价给你配齐喽!” 虎大龙眼睛一红。 这是他出走落阳山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真诚。 沈麟的要求简单到了极点。 敢战而已! 不敢战的,那还算军人么? 至少虎大龙认为,他们不配称之为军人。 第六十一章 顺其自然 吴七说要去陈家寨走一走,还真不是闹着玩的。 沈麟暗暗猜测。 咱们七爷,不会真喜欢上白娘子了吧? 他专程跑一趟,去见见岳父大人? “老七,你官方身份,不方便吧?” 吴七耸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牢头而已,算个屁的官方身份呀!” “再说了,北邙山里穷得要死。老百姓过不下去,没有揭竿而起,就算够老实的了。” “换了七爷我,抽冷子也得找几个为富不仁的抢一把。” “特别是你们沈家主脉那样的。钱财、良田已经多得没边儿了。” “还特么贪得无厌,连咱们这点小生意都看得上。” “麟哥儿,你二伯、三伯的作为,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当然没区别。 一个明着抢。 一个披上光鲜的外衣,暗地里下狠手。 人心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 普通老百姓只为身上衣,口中食而忙碌。 当他们解决了温饱,那就得考虑房子和儿女。 小地方的人,想去大城市。 小人物想出人头地。 越有钱的人,越想得到更多。 说的好听些,这是积极向上的追求。 归根到底,还是一种原始的贪欲作祟。 有人求名,有人求利。 无欲无求者? 抱歉,还真没有。 吴七想去北邙山深处走一走。 其实还是打算做生意。 他计划以陈家寨为突破口,彻底打开山里市场。 单单计算十八寨的人口,就有一万多两万。 散居的小村落则更多。 总数也不比任何一个下等,甚至中等县少了。 布匹、农具和粮食,山里人同样需要。 而他们的药材、皮毛,各种干果,弄到外面也能卖上好价钱。 梁家的邙山村,就发现了高品位铁矿。 纵横千余里的大山脉,就没有其他矿藏了? 红娘子听到吴七的计划,有些动心。 “你说在咱们陈家寨建一个集市?” “可咱为何要从你那里购买农具和布匹呢?” “直接跟麟哥儿合作不成?” 吴七急忙道:“不成。他家的布匹和农具,阿不,凡是铁制品,七爷我都包销了。” “麟哥儿,你不会一货卖两家吧?” 沈麟笑道:“无双,你何必纠结那一点点价格差呢?” “让七爷去你陈家寨开一个铺子,你们收他的房租和税金不就行了?” “别的不说,三十税一吧,他要是一年有三万两的成交额。” “你们陈家寨的粮食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三万两很多么? 几万人的市场,买进卖出,几乎是独家生意呢。 陈无双对做生意不懂,她倒是精通武艺和抢劫。 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嘛。 看到死胖子连连点头,很是赞同的样子。 她就有些怀疑了。 “老天,三万两的成交额,我们就能抽一千两银子的税?” “那这家伙自己,能赚多少?” 吴七摇晃着大脑袋笑道。 “肯定比不上我县城的生意呀。利润最多最多,四、五千两而已。” 废话。 陈家寨的店租能赶得上县城?还没县城那么多杂费呢。 当然,运费和人工肯定要多些。 安全方面嘛? 雇佣一批陈家人不就行了? 卖过去的东西,利润肯定少。 但收到的东西足够便宜啊,要是能发现几处矿藏。 那才是做梦都要笑醒了的大买卖。 沈麟继续道。 “无双,我记得,上次听你说,陈家寨位于北邙山西北方向?” “距离黄龙江很近?” “平常你们走陆路反而绕了个大圈子?” “如果真能合作,老七可以买几条船,也不要太大,几百担的就可以了!” “顺着黄龙江东下,可以直接到安定县或者进入泸水河呢。” 水运,才是这个时代的王者。 马车牛车那点可怜的运输量,完全没法跟船舶相提并论。 而且,黄龙江有大周的水军日夜巡逻。 别说水贼,就连对岸的辽人,都很少有船只敢于下水。 为何他们敢于攻击黄龙江下游的雄州? 主要还是辽人有大海船,可以运兵参战。 如果雄州被攻破了。 整条黄龙江的江防,绝对要丢掉大半。 大周造船业还算发达。 万担级运输船,造价也不过千多两银子,战舰当然要贵得多。 吴七要买现成的新船。 安定船厂就有。 价格也不会离谱到哪里去。 几百担的运载量而已。 一艘船,恐怕仅在百两上下。 就是可靠的船工,不太还找。 经过沈麟一番参详。 吴七和陈无双都觉得大有可为。 红娘子原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当晚就骑上马跟胖子跑了。 害得沈麟郁闷了半夜。 柳楚儿的小脑袋从被子底下钻出来。 “相公,你赶紧把无双姐姐娶了吧!” “我觉得呢,她还是喜欢你的。” 什么叫还是? 真要在乎我的感受,她就不会说跑就跑了。 真是养不熟。 亏得咱家一天好吃好喝的供着。 她多半惦记着,一路方便跟吴七打架切磋呢。 这么一番胡闹,会不会擦出火花呀? 沈麟很担心。 他对白娘子不熟,也没有独収双骄的奢望。 可死胖子就难说了。 跟这家伙相处久了,发现他优点还是很多的。 老话不是说了么? 优秀的男人,从不在乎长相。 美女嫁丑男,几乎是司空见惯。 “丫头,你就这般大方?一点酸酸的感觉都没有?” 柳楚儿偎依在沈麟怀里。 “一开始,当然有那么一点点啦!” “可咱们家,相公是根独苗啊。” “子嗣繁衍、开枝散叶才是最大的事情。” “开再大的工坊,住再好院子,赚再多的钱,都不重要对吧?” 柳楚儿被沈麟的大手揉捏得有些气喘。 整个人都显得娇羞无限。 “这样子……下去……总不是办法。” “而且……相公心里有我,楚儿就满足了。” “我还是大妇嘛,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呀!” …… 沈麟默念道。 封建社会,就是男人的天堂。 虽说自己有了乖巧可人的柳楚儿。 已经妇复何求了。 可如红娘子那般英姿飒爽的美少女。 是个男人,都会动心的对吧? 嗯嗯,看来还得加把劲,不能让死胖子抢了先手。 “好啦,睡觉。你家相公不贪心,顺其自然吧。” 柳楚儿像只小猫咪一般趴在沈麟怀里。 偷偷地撇撇嘴。 哼哼! 人家这样做。 难道不是顺其自然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有舍有得 沈麟很慷慨。 前提是,你得让他瞧得上眼,有投资的价值。 恰恰,虎大龙就是这样的人。 两人言谈甚欢,甚至叫来吴七。 加上陈云、虎大勇,几人美美地喝了一顿酒。 还别说,安定城老庞的卤牛肉,和竹叶青堪称一绝。 寻常人到了他家那条巷子,都敲不开门。 “好酒!” 一大碗碧绿的酒液,被虎大龙一扬脖子灌了下去。 吴七心疼道。 “老虎,你慢点喝。” “这竹叶青可不好买!” “老庞年纪大了,一年酿不了太多。” 陈云好奇地问道。 “七爷,他连你的面子都不给么?” “也不对呀,你家飞电不是每个月都能喝两三坛么?” 吴七有些小得意。 “云哥儿,这你就不知道了。” “飞电兄,那是安定城独一无二的宝马。” “老庞看得起它,才特供的。” “有时候,我都不用去。” “飞电自己找到他家去敲门,都能把酒弄回来。” “今儿,还是说了大沈将军要请客。” “老庞大喜,一下子给了十坛子!” 娘的,难怪喝着如此醇香清冽。 原来是限量供应的好酒? 虎大龙也是爱酒之人。 他一把按住桌上的酒坛子。 “就这三坛,不要再开了!” 沈麟无所谓,他不好酒,酒量也一般般。 吴七不干了,瞪着铜铃大眼道。 “老虎,你想干甚?” “喝得正开心呢,三坛子哪里够?” 虎大龙嘿嘿笑道。 “剩下,咱老子带走!” “你们本乡本土了,还能喝上。” “咱要是馋了,上哪儿买去?” “就这样,不够就上烧刀子,那玩意更烈。” “啧啧,沈麟兄弟弄得这个羊肉汤锅,太美味了。” “不行,我得叫随军的老炊,来你的军营学一学。” 沈麟哈哈大笑。 不过是多麻多辣,还有花生脆、蒜末、香菜、小葱。 加上自家榨的香油、熬的牛油而已。 多普通不过的美食? 居然吃得几个大汉舌头都快没了。 “这玩意没啥难度。” “就是刷个鲜嫩可口。” “几种配料,回头大勇去后勤炊事,多取一些。” “大龙你带回去,让人做几次就熟练了。” 几人喝得酣畅淋漓,宾主尽欢。 第二天早上,红娘子押着三千五百匹战马又回来了。 她也是挺无奈。 好不容易送回去,马圈都没呆热乎呢。 又给卖出去一批。 不过她也理解。 铁城的战马已经“泛滥成灾”了,照料起来是个大问题。 战马太娇贵,好吃好喝还得精心伺候。 每天得专人带出去遛弯儿。 泸水才多少人? 留在家里的驻军都成了马倌儿,严重影响了训练。 任何好东西,一旦太多,都变得麻烦。 就算虎大勇带了一千轻骑来投。 娘子军再扩充五百。 还有即将伤愈归队的安定老兵六百多。 铁军的兵源已经超出核定的五千人马了。 不过沈麟还不满足。 来年的工坊肯定要减产不少。 生产出来,也没合适的地方卖呀。 他计划再挑选四五百壮丁入伍。 铁军总数达到六千人。 战马保持在一万二千匹,一人双马,挺合适。 过完年了,回去展开大练兵。 所有步卒都训练成骑兵。 一天好几个时辰绑在马背上,不信练不好。 反正一人两匹马,换着折腾就是了。 六千人足够了。 泸水铁城就那么点防御面。 尽量避免野战,守城是够够的。 骑兵当然是野战兵种。 但是不练好了,武装到牙齿。 沈麟舍不得折损人手。 以后,他不会再接纳外人了。 自己养着两万八千娃娃呢。 山里还有三万多。 十二、三岁就超过一万人。 只需要在学校培养一年。 他们就可以进入军营成为童子军。 当然,打仗还轮不到他们。 却可以开始两到三年的正规训练。 特别是骑术。 这些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关键几年不吃亏,个子和体魄绝对蹭蹭的。 小孩子学东西也快,好教。 都是未来的轻、重骑苗子。 所以,沈麟很乐观。 只要等上一年就够了。 他每年都将有上万的童子军补充。 初期慢一些,后期就是飞速。 这种扩军速度,这种质量,别人哪里比得上? 杨成良他们一闹。 不等辽人来,北地也要乱了。 到时候,野心勃勃之辈,揭竿而起的,就不罕见了。 几人称王,几人称尊,谁管得了? 战乱一起,孤儿不知多少。 只要泸水铁城的学校还在。 就会源源不断地给沈麟提供高素质的人才和兵源。 一旦十万大军在手,不需要他去攻打别人。 别人都得提防着他沈麟了。 怕他怒而兴师,讨伐不臣呢! 所以,他这种高筑墙,广积粮的策略非常正确。 至于缓称王? 呃,沈麟还真没这个打算。 码头上变得热闹起来。 虎大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他这次另外还带了一千人过来。 都是没马的骑兵,正好把这批战马带回去。 当然,他更眼热的是那十几辆大马车。 熟悉的长条箱子。 没错,里面装的,都是二十斤斩马重刀。 原本就是老总督张峰奇花钱买的。 现在,也算物归原主一部分? 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可他寄予全部心血的澶州重骑。 还是被虎大龙恢复到了两千骑。 再多,就难了。 五尺以上的宝马良驹,沈麟手头也也不过四千多匹。 别人还不知道呢。 虎大龙也万万想不到他有这么多。 当然,他虎大龙脸皮再厚,也知道重骑战马有价无市。 谁有这些良驹,都不会傻得往外卖的。 他才十万两银子,收获却如此之大。 虎大龙已经满意极了。 恰在此时,黄龙江下游,却出现了好大一片帆影。 李广利的水军营地,陆续放出去几艘三千担战船。 两边的都飘扬着烈烈的大周旗帜,胜利会师。 原来,这是姗姗来迟的澶州水军? 安定大战结束,都过去十二天。 朝廷的封赏,都他娘的下来了。 你们这救援速度,爬的比乌龟还慢呐! 沈麟禁不住暗暗摇头。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值钱的官 帆影越来越近。 沈麟还是第一次。 近距离看到这些庞然大物般的水军战船。 可惜,都是木结构。 造型、做工堪称精致。 就是怕火啊! 难怪这时代的水战,都是火攻为先。 当然,木船的结构,再强也有限。 重型投石机可以把车轮大的石头砸到三百步远。 随便一艘大战船挨一下,都受不了。 虎大龙古怪一笑。 “三艘万担级,十六艘五千担级,三千担以下,一大群。” “难道,澶州水师副将,邹明贤那个老家伙静极思动了?” “这下热闹了。” “李广利不过升个参将,朝廷就让他领兵一万。” “邹明贤麾下也不过两个水军参将,一人将兵五千。” “中军五千!” “所有人瞧着老李,都得流哈喇子吧?” 大周的经制军队,游击和参将,领兵数量其实相差不多。 副将和总兵,也一样。 南方有些总兵,吃空额吃得狠的。 手下能拉出两千堪战之兵就不错了。 再瞧瞧北方这些大将。 无论是前任张峰奇也好,还是如今的庄子才也好。 他们其实都是总兵领总督的虚衔。 总兵已经算武将的天花板了。 上面就是封爵,这一点,大周卡的很死。 除了开国那一批公侯伯三种爵爷。 这二百多年来,就再也没封过几个。 还多数是人都死了,才追封的。 不是世袭,人家的后代,根本享受不到多少好处。 边关重将责任大,朝廷不敢怠慢。 核兵两万,多的你自己招,自己养。 加个总督衔,见到一品文官也可不跪。够荣宠了吧? 再给你划出十几个县,所有赋税都给你养兵。 屯田也可以。 实际上,安定的赋税原本归澶州的,这才有水军协防。 可安定县实在太富裕了,税赋可是一块大肥肉。 于是真定的文官系统,和澶州的总督府扯皮几十年。 最后决定了,一家一半。 可澶州更近。 水军协防,更多的隐性收入全进了军方的腰包。 甚至远远超出了那一半儿赋税。 因为,寻常赋税可不包括三十税一的商税。 反倒便宜了沈忠信。 要不然,他哪有钱练出二万八千乡兵,班军? 现在更是便宜了东路游击沈毅。 核定五千兵员,他都有一万了。 他老爹肯定支持他。 周元和李乘风也更信任本乡本土的子弟。 总比交给澶州军打水漂强吧? 看看,他么的都过去十二天了。 你们是来支援的,还是旅游的? 有多的钱,还不如偷偷送给李广利。 让他自个儿招兵买马呢。 好歹他的水军要扩编到一万人。 李广利敢战,不怕死。 这次水军死了一千多人,都是为了安定。 周元已经慨然承诺。 下个月的商税一旦收上来。 就拨付五万两银子给李广利。 让他去发放抚恤金。 李广利当然很开心。 这笔钱他是用不完的。 澶州总督是他亲舅舅,就算有所克扣。 七八成的抚恤金肯定能到账。 远比澶州其他军队要强多了。 当初,虎大龙的重骑兵战死一千余,伤兵满营。 却只收到三成的抚恤。 好歹副将马原存在拉拢之心。 额外帮他要来两万降兵。 攻占落阳山贼巢,虎大龙收获颇丰。 否则,他哪有十万两银子找沈麟买战马? 吴七双手抱胸,一脸的鄙视。 “有啥好羡慕的?” “人家李广利是用命换来的。” “澶州那拨参将副将,打一群乌合之众。” “围了落阳山长达三月之久。” “还不得靠重骑兵出马?” “邹明贤的一万五千水军,七爷看,也就那样了。” “论治军本事,七爷就服李广利!” 嘿? 当咱俩是摆设呢? 沈麟和虎大龙一起转头,目光如刀。 吴七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一步。 沈麟还是他和红娘子教出来的,武艺一般般。 虎大龙那可不一般,论久战,吴七心里发憷! 他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干笑着道。 “口误!” “绝对口误!” “你俩比李广利。” “还要强那么一丢丢的。” 其实吴七心里还是觉得李广利更强。 沈麟和虎大龙就是凭着装备欺负人。 人家李广当初,死得就剩下那么点完好的部下了。 吼一嗓子“去报仇”。 就连重伤的兄弟,都想拄着刀上城墙。 这种治军本事,窥一斑见全豹啊! 虎大龙不是太熟。 沈麟嘛,自家兄弟。 这家伙摆弄奇技,呃,也包括吟诗作对。 确实无人能及。 可练兵打仗嘛,还得一步步学着走路! 全知全能,那不是人。 是神仙! 沈麟当然是人,比较妖孽一点而已。 几人正谈论澶州水军呢。 一艘万担级旗舰直挺挺地冲着大码头而来。 喂! 你们走错方向了。 水军大营在右边。 可人家依然不管不顾,靠的就是民用码头。 水面上几艘快船赶紧转帆摇橹,边骂边让开水路。 这他娘的,要疯了。 万一被撞上。 战船就掉几块油漆。 民船不跑快些,绝对船毁人冻屁了! 大船靠岸,搭板一放,沈麟和吴七掉头就走。 最他么讨厌的人,来了。 陪同的李广利一愣。 表弟,庄大公子,你好像不怎么受欢迎啊? 张明阳张牙舞爪地远远喊道。 “沈麟,你给本游击站住!” 啥? 沈麟还真站住了。 你个公子哥儿一仗没打,凭什么从千户升到游击的? 难道,就应为你有个当总督的好爹? 原本因为升官的小小欣喜,突然间荡然无存。 沈麟有种憋闷的感觉。 这大周朝的武官,也太他么的不值钱了吧? 他不阴不阳地拱拱手。 “哟?庄大公子呀?” “你的水军,跟辽人在黄龙江上见过真章了?” “难怪十来天才到呢。” “沈某还以为,澶州真的见死不救了。” 庄名扬又不是傻子,相反他很聪明。 他哪里听不出沈麟话中的讥讽之意? 可这家伙的脸皮,早就练的跟城墙一样厚了。 难为情? 那是什么? 能吃么? 他指着码头上,几千匹油光水滑的战马乐呵呵地笑道。 “别呀!” “咱们做生意不是一回两回了。” “沈麟,本游击是给你送银子来的。” “这些马,我全要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断然拒绝 虎大龙顿时不干了。 你个毛头小子,充啥大半蒜呢? 就算你爹当初见了老子,都得笑眯眯的打招呼。 “庄家小子,这三千五百匹战马。” “是老子的。” “钱货两讫!” 庄名扬略微有点吃惊。 他已经从李广利口里知道了。 虎大龙此行是专程买马的。 可落阳山那个穷得掉渣的破地方,能搜刮几个钱? 没想到,这家伙一下子买了三千多匹。 庄名扬眨眨眼,掉头望向沈麟。 “多少钱卖的?” 沈麟冷淡地撇撇嘴。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战马可是比粮草,武器还珍贵的战略资源。 因为,大周现在几乎不产马了。 单单靠不稳定的走私,哪里满足得了庞大的市场需求? 小爷卖马可以,但是得看人。 卖错了对象,跟资敌有啥区别? 庄名扬豪气地拍拍胸脯。 “你卖给虎大龙多少钱?” “本游击提价三成如何?” “不行?那就五成!” 虎大龙气得暴跳如雷。 有钱了不起啊? 你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截虎爷的胡? 水面上,虎爷奈何不了你。 可到了岸上,哪怕你爹的直属人马,四五万一起来又如何? 你信不信,老子凭着两千重骑,几千轻骑兵。 就能杀他个七进七出,人仰马翻? “庄名扬,你皮痒了是吧?” “在特么废话,虎爷揍你!” 庄名扬故意后跳了一大步。 还装模作样地拍拍胸口。 “虎啸龙威,好可怕哦!” “虎大龙,别忘了,落阳山还是澶州治下。” “你的人马,还是澶州总督府的兵。” “怎么?” “公平买卖,价高者得之……” 沈麟冷笑道。 “可惜,小爷不缺钱!” “这批战马,已经属于虎大龙了。” “货卖两家?” “你当我沈麟,是见钱眼开之人?” “告辞!” 虎大龙也满是感激地朝沈麟拱拱手。 “兄弟,哥哥也走了。” “多谢!” 庄名扬愣了。 眼瞅着虎大龙的兵,带着几千匹战马呼啸而去。 他的心里在滴血。 澶州军扩充太快了。 军备还好说。 他爹的嫡系人马,现在缺的就是战马。 偏偏,辽人的走私通道全断了。 至少,短时间别想弄到大批的战马。 好在沈麟这家伙,居然跟辽人野战决胜了。 辽军精锐突袭安定,至少都是一人双马。 除去被杀的,沈麟的缴获还能少得了? 借着这次给表哥送人送战船。 他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找沈麟买马。 “哎哎,沈麟,你别走啊!” “咱们谈谈!” 沈麟摆摆手,头也不回。 “没有多余的了。” “你,来晚啦!” 沈麟转身进了码头军营。 门口的甲士死死盯着。 庄名扬正打算去闯一闯。 李广利指指军营靠江那边的一排马车。 “熟悉不?” “会不会是你以前,见过的那种奇形怪状的弩?” 那三十架大马车,都蒙着黑色的毡布。 底下装着啥东西,指定看不到。 可每辆马车周围,垂手站着五个黑甲士兵干什么? 这他娘的是,一言不合就扔火油弹? 庄名扬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柱往上冒。 当初他在三岔湾,沈麟试射了一发古怪的火油弹。 直接就越过了他的座舰,打在水面上。 超过三百五十步的射程。 他的重型投石机都望尘莫及。 想到这里,庄名扬的一张俊脸变成锅底。 “一模一样的重载马车。” “警戒着江面。” “我有八九成的把握。” “上面装的,就是那种超远程的床弩!” 李广利没好气地笑骂道。 “那你还敢去闯人家的大营?” “你都不看看人家的兵,都是啥装备?” “连战马都他娘的是铁甲马铠了。” “你的投石机没人家打的远,你还有什么嚣张的资本?” “人家可以骑着马跑。” “你呢,被烧掉一艘大舰,舅舅回头就得抽你。” “跟我回水营吧!” 庄名扬满心不甘,可他确实拿沈麟没办法。 人家现在升任了安定西路的游击。 还是凭借战功打出来了,跟他这个游击的含金量完全不一样。 泸水铁城不再归澶州总督府管辖了。 官面上的手段,全都不好使了。 “表哥,你不是跟那小子关系还可以么?” “能不能出面买?” “他既然敢卖给虎大龙三千五百匹,存货一定不少。” 两人上了万担大舰,缓缓驰离码头,掉头往东而去。 李广利拍着栏杆苦笑道。 “你看看人家营地,是一人双马的标配。” “跟辽人一模一样,重骑还是三马。” “沈麟当然不缺战马。” “你要是不露面,我去试一试,弄个千把匹,问题应该不大。” “可现在么?” “一匹都别想!” 李广利心头跟明镜儿一样。 他来安定的时间也不短了。 他当然知道,当初的三池湾劫案是怎么回事。 也许沈麟实力还不够强。 他要是能跟你爹直接抗衡。 信不信人家就敢直接干掉你? 听说当时,你可害死了陈云的一位远房叔叔。 那小子站在一边,手按长刀,青筋直冒呢! 庄名扬垂头丧气片刻,忽然咬着牙道。 “表哥,那小子一向跟辽国走私商人有联系。” “这次爹磨破了嘴皮子,才从邹明贤嘴里抠出这批大舰。” “还给你挤出七千降兵。” “你要尽快恢复黄龙江安定段防线。” “最好掐断沈麟的所有走私渠道,憋死他!” 李广利心头不以为然。 你现在才想起这么干,也太后知后觉了吧? 人家早就赚够了,战马也不缺了。 如今风声正紧,不用掐,走私商也不敢出门。 这支大舰队,可不全是属于他李广利的。 只有万担级大舰一艘,五千担八艘。 三千担二十艘。 其余快船、小船一批。 剩余的全归了庄名扬。 他这个堂堂参将,是靠着战功晋级的。 舰船数量,还比不上走后门的二世祖,他找谁说理去? 不过,他要不是庄子才的外甥。 这些船,短时间也根本拿不到,配不齐。 七千降兵,他去看了,都是当初的饥兵青壮。 还是被自家舅舅挑剩的。 那些有作战经验,悍勇不怕死的贼寇降卒,一个都没有。 然而,李广利却很是欣喜。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吓跑了 没作过恶,一张白纸般的农家子弟,才是他最想要的。 这些人也没家世拖累,亲人都死光了。 一张白纸好作画,稍稍训练,对他们好些。 就是一群忠诚敢战的好兵。 至于战船? 安定也有造船厂,只要舍得给钱,啥船造不出来? 如今,他也是一方重将了。 他不想掺和到那些龌龊中去。 只要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尽好自己的职责。 沈麟跟庄名扬的矛盾,也影响不到他李广利。 人家前些天,还不是白送给自己二十艘战船? 这说明什么? 说明沈麟是个很有大局观的人。 虎大龙千里迢迢的跑来买马,他很有钱吗? 当然不是。 同在澶州军中。 李广利当然了解虎大龙的为人,跟自己秉性差不多。 沈麟真挤不出两三千匹战马来? 未必! 他是看不上你们父子啊! 所以,他宁愿低价卖给虎大龙,就是不搭理你庄名扬。 你能奈何? “好了,表弟,你得赶紧离开安定。” “迟则有变!” 什么? 庄名扬满脸的不忿。 他还想去锦绣楼耍几天呢。 澶州军城的那几个破青楼,给锦绣楼提鞋都不配。 他可是怀念很久了。 “不,我要留几天。” 李广利冷笑道。 “表弟,你说,你要是在安定被人暗杀了?” “舅舅会带来多少兵,替你报仇?” “他会来么?” “就他的水陆嫡系,屡经扩充,战备都还不齐整。” “你觉得,那四、五万人,比一万辽军精锐更强?” 庄名扬一愣。 “表哥,你啥意思?” 李广利当然不会直说。 他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巍峨的安定城墙,悠悠地道。 “根据我的调查。” “吴七和沈麟,已经把当初三岔湾劫案,怀疑到你头上了。” “你觉得,你身边那些护卫,能挡得住他俩派出的锐士?” “反正,我觉得吧!” “就算你死在安定。” “舅舅也不会派兵来攻。” “沈麟、沈毅,大势已成。” “已经不是舅舅的兵马能对付得了的了。” “更何况,澶州军山头林立!” “他们呀,恨不得舅舅栽个大跟头。” “再取而代之呢!” 庄名扬如遭雷击。 我会被刺杀? 他们,竟然敢? 突然,庄名扬打了个哆嗦,眼中浮现出惶恐之色。 人家都不归澶州军管了。 安定县是北方明珠,隐藏的财富,比澶州那十几个县多多了。 就算跟自家老爹闹翻了又如何? 别的人不说。 买了三千五百匹战马,实力大增的虎大龙一定站在沈麟这边。 他的重骑兵,现在恢复一半了吧? 沈麟手下的重骑也不少。 铁甲轻骑就更多了。 单单这两家合伙,老爹的人马就对付不了。 岂不是说,我小庄死了也白死? 他么的,几个月没来。 安定县就变成龙潭虎穴了? 我庄名扬竟然要退避三舍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小爷我走! 别忘了,小爷手里也有五千水军了。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却说大码头,陈梁带着四艘铁皮船送装备过来。 董大勇的一千人还赤手空拳呢。 原本那点东西,一艘千担船都装不满。 战马没送来,马铠就省的运了。 兵器甲胄、军装被褥才多重? 这家伙一进沈麟的大帐,就急吼吼地问道。 “大人,听说庄名扬那个王八羔子来了。” 沈麟点点头。 “来了,去李广利的水军营地。” 陈梁眼睛一红,转身就要跑。 “我赶紧卸货。” “这次,不能让他溜了。” 陈云很感兴趣地问道。 “你准备怎么留下他?” 陈梁脑子飞速运转。 “这个嘛……” “我先派人去水军大营盯着,看他上的是那艘战船。” “然后,我的四艘铁皮船就跟上去。” “到了晚上,咱们就突进去!” “一通磷火弹……” “砰!” 陈云一拍桌子,陈梁吓了一跳。 “你现在是水军千户官了。” “你以为,还是过去好勇斗狠的时候?” “天贵叔的仇要报,难道我不想么?” “可那一船的水军官兵,跟你有什么仇?” “大人早就说过了!” “磷火弹,破阵弩,是为辽人准备的。” “岂能随你去报私仇?” “胡闹!” 陈梁低下头,脸红到脖子根了。 沈麟轻笑道。 “杀一个庄名扬不难。” “可咱们是新式军队,不可牵连无辜。” “陈梁啊,来日方长。” “下半年,我们也要自己造船了。” “你的水军,规模会越来越大。” “别人找你的麻烦。” “你可以反击嘛!” “到时候,打狠点,打准点不就行了?” 这下陈梁明白了。 不管如何,铁军不能和澶州军撕破脸。 当然,庄名扬要找铁城水军的麻烦。 他也不敢正大光明打着旗帜来。 要是如上回一样伪装成辽人或者水匪。 嘿嘿! 那就别怪我陈梁不客气了。 “啪!” 这家伙转忧为喜。 举手敬了个军礼。 “大人,卑职懂了。” 沈麟挥挥手:“去卸船吧!” “对了,你去问问黄仲景院长,可以运一批重伤员回去么?” “老在这大码头呆着,好多训练项目都没法展开。” “特烦人!” “遵命!” 陈云苦笑着收拾着桌上的卷宗。 “兄弟们都呆烦了。” “每天都有大批的老百姓,跑来看热闹。” “我军走个正步,出个操,感觉想耍猴似的。” 这倒是特别讨厌。 老百姓来看。 其他乡军、班军、甚至李广利的水军都跑来观摩。 没准儿,还有辽国密谍司的探子呢。 他们都想看看,泸水铁军的强大,到底在哪里? 秘诀是什么? 可惜,无数人都注定失望。 他们只是看到走正步,站队列。 横排竖直,不就是一种阵法么? 还比什么雁形阵,偃月阵简单太多了。 一定是铁甲装备。 铁军没啥了不起的。 不过是靠着强大的装备致胜。 沈麟嘿嘿笑道。 “就让他们看。” “再练七天的队列,跟着虎大勇的兵一起练。” “把他们看糊涂为止。” 陈云歪头想了想。 他也嘿嘿笑了。 “十天吧!” “那些重伤员也都能转移走了。” “一定要大家看明白了喽!我们铁军,啥也不会。” “就会走路,跑步了!” “哈哈哈哈!” 两人扶掌大笑。 刚进门的红娘子,郁闷得不行。 你俩? 吃撑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惊弓之鸟 黄仲景是个到处游历的神医,老妻不在了。 四十来岁的他,也没再续弦,至今膝下无子。 他跟安良堂的安子良老头是忘年交。 隔几年都得跑来聚一聚,顺便交流一下医道经验。 这次恰逢战事,黄仲景也加入了抢救队伍。 还别说,内外科皆精的他,可是救了不少人。 当蒙山堡的急救兵加入抢救行列时。 黄仲景眼睛亮了。 沈麟发明的很多急救术,比如盐水、酒精清创。 甲板固体,绷带消毒,神奇止血、生肌药物的使用。 还有麻药丸子等等。 都让一生钻研医学的黄仲景大感好奇。 后来,他跟着安微善带领的交流大夫到了大码头。 沈麟一听有这么个满地跑的神医自己找上门来。 哪能放他走呢? 于是,一通胡侃。 什么微生物,什么显微镜以及各种开刀手术。 乱七八糟的现代病例说了一大通。 沈麟甚至手绘了一副人体解剖图。 对于高级技工而言,绘图,只不过是基本技能。 各种人体器官的位置、形状,他画的准确至极,栩栩如生。 黄仲景直接被侃晕了,当场嚷嚷着一定要加入泸水医院,终生不悔,搞得跟嫁人发誓一般严肃。 沈麟自然求之不得。 神医呢。 有他在,起码在内科方面,泸水医院直接跨越了好几个台阶。 沈麟保证,回头一定给他制作出一台显微镜。 黄仲景当了泸水医院的院长。 原来的院长沈浪,只是个二把刀。 他早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惊为天人了。 这家伙也是机灵,当即退位让贤,成了管人事的副院长。 还上赶着当了黄仲景的开山大弟子。 因为,随后几天,拜师的太多了。 泸水医院那些二把刀,军中的急救兵都有着旺盛的求知欲。 可把老黄乐得不要不要的。 行医几十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多良才美玉。 能熟练处理外伤,也算很不错了,不是么? 当陈梁找到黄仲景,把沈麟的意思一说。 老黄当场拍板,都接回去。 “咱们那个担架就很好嘛,抬上抬下不怕折腾。” “船只运输平稳安全。” “泸水城里多安静呀,总比吵吵闹闹的大码头好。” 于是,陈梁拉着四船病人和大夫、护士扬帆起航。 他这边的速度多快? 有驻军帮忙呢! 恰好庄名扬的舰队也缓缓离开了水军营地。 好家伙,不期而遇? 小庄吓得不轻,沈麟要开战? 还是他手下的水军自作主张? 真打起来,庄名扬未必就吃亏。 他舰队里,哪艘战船不比陈梁的铁皮船高大巍峨? 好虎架不住群狼。 可庄名扬不这么想呀! 他只是先入为主的认为,沈麟这帮人要取他性命。 没准儿,早就派人盯着了。 也许,自己上的哪艘船,人家都一清二楚。 陈梁凭什么要跟一整支舰队较量? 他完全可以当刺客,一击致命嘛。 有那种超远程的火油弹开路,直奔他庄名扬的坐船? 哎呀,不能想,太恐怖了! “快快快,满帆,赶紧走。” “发信号,让其他舰船以我为中心,组队,立刻东下。” 澶州来的这些水军,根本不了解内情。 他们还以为庄名扬接到什么紧急军情呢。 难道,辽军偷袭澶州么? 完全有可能啊! 至少,偷袭安定的那帮辽军,也有几十艘战船呢。 至今,还没被找出来。 人家趁着夜色,送几万辽军骑兵过江,很难么? 李广利站在水军码头上,以手扶额。 他眼睁睁看到庄名扬的船队忙中出错。 一艘万担级大船,居然把一艘千担的哨船给撞翻了。 这帮混蛋居然不救人,反而直接开跑了。 还得靠巡逻的安定水军过去救援。 这都什么事儿嘛? 回头一看,原来大码头那边。 沈麟的四艘乌篷船慢慢驰出来了。 表弟呀,你现在跟惊弓之鸟有啥区别? 你只要稍稍停留一会,就会看清了。 人家明明是擦着江岸往西走的好不好? 就算要干掉你,也不至于这般明目张胆嘛! “大人……” 陈元跑进大帐来报喜,喜笑颜开。 却看到沈麟和红梁子尴尬地分开了。 “啊?那啥?” “我……啥也没看到。” “你们继续……继续哦!” 沈麟没好气地笑骂道。 “继续个屁呀,就没见过你这般煞风景的舅子。” “说吧?啥好事儿?” “嘴巴都笑到耳朵坡了。” “你吃蜜蜂屎了?” 蜂蜜就是蜂蜜,非要加一个字干嘛? 太倒胃口了! 陈云乐呵呵地把庄子明吓得自摆乌龙的事儿一提。 红娘子欢呼一声,跑出去看热闹了。 沈麟禁不住哈哈大笑。 “鼠辈啊!” “看来陈梁是长知识了。” “以后等那两艘大船改造完成,他多半要继续这般恶搞。” 有点担心啊! 这么几次下来。 庄名扬还敢待在水军当游击官么? 够呛! 难道?他去陆地上就安全了? 以前觉得这家伙敢直面辽军浪一波。 还以为他胆子挺大呢。 如今想来,他也不过是打打顺风仗罢了。 “老黄倒是干脆,居然把战地医院全撤了。” “那本官一会儿就走。” “你带着本部人马,继续演几天戏。” “虎大勇的千户部也提前走好了。” 陈云爽快答应道。 “可以!” “我部的备用马,先借给他们骑回去。” “反正就四十来里地儿。” “那……大人,演几天戏啊?” “七天?” “还是十天?” 沈麟无所谓的耸耸肩。 “随便了,就当是放个大假!” 红娘子掀开帐门走了进来。 “不好看!” “李广利的人救援太快,居然一个都没淹死。” “倒是冻得够呛!” “对了,刚才有个兵送来请帖,邀请你去县衙。” “啊?不对!” “现在是安定府衙了!” “去参加庆功宴。” 庆功? 城防战死伤那般惨重。 好多军属,眼泪都还没擦干呢。 你们一帮子头头都升官发财了,上赶着胡吃海喝一顿? 合适么? “不去!” “无双,收拾一下,咱们走。” 第二百三十六章 沈麟送行 “哎哎!” 陈云急忙问道。 “大人,无双都接下请帖了。” “你拍拍屁股就跑。” “我怎么跟人家答复?” 沈麟嘿嘿笑道。 “你去一趟不就得了。” “好酒好菜只管吃!” “反正,你跟那帮人没啥交集,瞎聊呗!” “别漏了你的马贼底子就行。” 陈云慢脑门黑线。 又让咱去给你擦屁股? 再说了,咱早就不是马贼了好吧? 咱现在,也是堂堂的经制千户官。 呃?跟那帮老家伙喝酒吃肉,真是尬聊啊! 沈麟的马队刚刚走了几里路,后面有十几骑疾奔而来。 红娘子掩面长叹道。 “跑都没跑掉。” “真丢人!” 来的却是沈毅,他身后的沈昂,笑得很真诚。 “哈哈,堂弟啊,我就猜的不错。” “你小子指定要开溜!。” “可我是走不掉,要不,早回去练兵了。” 沈麟颇为古怪的问道。 “哟?” “你不是来抓我的?” 沈毅指着他无奈笑道。 “我才十一个半吊子骑兵。” “你身边,足足一千余铁甲轻骑。” “谁抓谁呢?” “我就是顺了几坛子竹叶青,一大包老庞家卤牛肉。” “特意赶来,给你送行罢了!” 嗯? 这个家伙,现在变得如此客气了?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我得小心点。 沈麟无所谓的道。 “那就去乳峰岭。” “正好是沈昂当初也战斗过的地方。” “离县城远点,免得麻烦。” 一行人继续前进。 很快就看到了两座圆鼓鼓的丘陵矗立在前面。 走的近了。 大道两旁还有两个土包。 沈麟前两天路过的时候,就知道里面迈着五百辽人的尸体。 可今天,却看到两块石碑已经竖起来了。 左边是—— 泸水娘子军,尽歼辽国轻骑五百于此。 右边写着—— 沈家集乡兵,协歼辽国轻骑五百于此。 铁画银钩,题字之人很有书法功底。 虽说一字之差,功劳列的却不偏不倚。 足以让沈家集的乡兵,被人铭记了。 好歹是野战歼敌,意义非同一般。 沈麟笑眯眯地瞅瞅沈昂。 “你让人刻的碑?” 沈昂点点头,理直气壮道。 “夫人的重骑兵流了血。” “我们沈家集乡兵,也流了汗。” “理当为后人所铭记!” “二郎峰那边也有一块碑呢!” 沈麟轻笑道。 “有的人,你就算不竖这块碑,也会打心眼里记一辈子。” “有的人呀,转眼间,就会忘掉。” “这块土地上,有多少人曾经为了抵御外辱。” “抛头颅、洒热血,死伤无数?” “到头来,也不过是……” “唉,不说了,喝酒喝酒。” 所有人都下了马。 四散在并不高的乳峰岭上。 五坛子竹叶青,四坛都分给官兵们,一人尝一口。 沈麟、沈毅等五人开了最后一坛。 就着一大包牛肉和七八种干果。 四下里都是皑皑白雪,风也停了 阳光没什么温度。 欣赏雪景,谈天说地,倒是别有一番雅趣。 沈毅瞧瞧山坡上的士兵,虽说一样穿了铁军的制式黑甲。 可这些人,比起沈麟的五十个铁甲近卫来。 身形明显要瘦弱很多。 “大勇,你哥他们,在落阳山的日子很清苦吧?” 虎大勇淡淡一笑道。 “人少,饭还是能吃饱的。” “等明年的屯田有了收获,日子会好起来的。” 一定意义上来说。 虎大龙部待在落阳山,无异于找了块桃源福地。 他们正在修建的关城易守难攻,还卡住了落阳古道。 贼寇乱了几个月,山区四县十室九空。 大量田地被抛荒。 驻军搞屯田,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北地越发乱了。 粮食,无疑是最珍贵的战略资源。 偏偏,还没多少势力敢去招惹虎大龙。 人家那两千重骑,三千轻骑兵是吃素的? 沈毅呵呵笑道。 “还是堂弟你舍得花钱啊!” “看你营地那些骑兵,一个个都养的膘肥体壮,红光满面的。” “每天从营里飘出的肉香,连北城的防军,闻着都流口水了。” “现在肉价可不便宜。” “你真每天给官兵定量半斤肉食?” 红娘子笑嘻嘻地道。 “没有定量呀!” “吃饱为止。” 虎大勇这些天也了解了铁军的伙食标准。 他忍不住地担心道。 “大人,哪怕是鱼肉呢?” “这消耗也太大了吧?” 沈麟抿了一口竹叶青,舒舒服服的呼出一口白气。 “没事儿!” “陈梁的水军,别的本事没有。” “抓鱼倒是擅长得很。” “咱们仓库里的冰冻鱼,都快装不下了。” 嘶! 沈毅和沈昂对视一眼,忍不住倒抽冷气。 壕无人性啊! 你们跟龙王爷是亲戚么? 他老人家天天把渔货往你们泸水城里扔? 不下雨不下雪了,改下鱼了? “那个……” 沈毅斯斯艾艾地问道。 “麟哥儿啊,能不能卖给我一些?” “我也想让一万东路军,顿顿吃肉啊!” “可你也知道,安定养猪的少。” “羊肉又断了走私渠道,每斤都飙升到三十五文钱了。” 搞了半天,你追出这么远。 又是送行,又是请喝酒的。 就是为了点肉食啊? 为了将士,不惜低声下气求人。 看来,安定东路这一万军兵跟了你。 比跟着你老子强太多了。 沈麟大方的道。 “那还不简单?” “我每天早上,让人送一百担冻鱼去沈家集。” “每斤算五文钱好了。” “咱们可没挑选的,里面啥鱼都有。” “普通的,稀有的,混杂在一起。” “就看上你这份爱兵如子的心。” “兄弟我呀,就不赚你钱了。” 这么便宜? 沈毅简直难以置信。 安定也有渔夫,不过渔货不多而已。 最寻常的鱼,每斤都在十文钱以上。 至于更为珍贵的黄龙江鲤鱼,鲈鱼什么的。 比羊肉都差不到哪里去。 他搓着手热乎了,举起杯子道。 “那堂哥我就谢谢你啦!” “一言为定,先干为敬!” 沈昂想得更多。 “其实你们收获多的话,也可以多运些来沈家集。” “我们加二、三文钱,送到县城或者其他镇子去卖。” “银子你也不缺,换些杂粮、棉花也是好的。” “要是夏天也有,就好了。” 第六十二章 风渐起 过了三四天,吴七一脸喜悦地回来了。 他不但把红娘子带了回来,白娘子居然也第一次踏进沈家大门。 陈家家主陈天浩气魄不凡。 他根本不在乎吴七的官家身份。 能合作,不需要对抗。 就送钱上门,那还拒绝什么? 吴七指着一溜十个彪悍的骑士,得意洋洋的炫耀道。 “麟哥儿,看到没?” “这就是陈老寨主专门配给咱商队的护卫。” “不过,以后他们得走水路,一身马上本事可惜了。” 陈无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死胖子,你得意个啥?” “本姑娘也有权调用他们的。” 沈麟倒是毫不在意。 反正他有可靠的梁家人呢。 足够了。 善于骑射? 在小爷的精工复合弩威胁下。 陈家马匪,还不一样老老实实的? “白娘子,风采依旧啊!” 陈无暇莲步轻移,绝美的俏脸上闪过一丝歉意。 “沈公子,原本家父,已经凑足了五百两货款。” “可这次,七爷准备跟我家合作建集市,所以……” 沈麟爽朗地大笑道。 “哈哈哈,一时周转不开,这不很正常么?” “尽管用好了,我这边还宽裕。” 红娘子挽着陈无暇的玉臂,娇笑道。 “如何,我就说了吧?小白脸就是狗大户。这点钱,在他眼里就是毛毛雨!” 沈麟故意恶声恶气地道。 “陈无双,你个死丫头,再叫小白脸?信不信小爷白给你看?” “三年的雇佣期?太短,你干脆卖身一辈子得了。” “哼,做梦”!红娘子一扭头,拉着白娘子转身就跑。 “姐姐,走,带你去参观楚儿的织布坊。” “保管让你大开眼界!” 还别说,逼于无奈的沈麟,不得不开动脑筋。 他亲自调配了几种独特的染料。 已经开始染布了。 籽棉价格大涨,以后白棉布几乎不赚钱。 可染布是个高技术行业。 只要你家布匹的颜色够鲜艳亮丽。 保证不缩水,不掉色。 附加值,几乎是没上限的。 比如白棉布零售价,最高五百文。 一匹最简单的上色青布,就要一两。 而其他更难染的颜色。 如大红、明黄、靓蓝,浅紫、嫩绿,天青色…… 一上市几乎就是抢手货。 价格更是高达三、五两一匹。 只有中高档人群才消费得起。 至于更复杂的印花,沈麟暂时还没攻克技术难关。 他原本不准备插手印染业的。 可总不能,真的让柳楚儿她们“失业”吧? 家里的库存棉花省着点,能生产三个月。 再染色,晾干,足以坚持半年以上。 吴七站在新搭建的染布坊里,抚摸着一匹匹靓丽的色布。 这家伙高兴的手舞足蹈。 “哈哈哈,麟哥儿,就像你说的那句诗,叫做啥……” “啊哈哈,想起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以后啊,咱们就卖高端色布,去他娘的白棉布吧,咱们不稀罕卖了还。” “那帮混蛋想抬高棉价,卡咱们的脖子?做梦呢?” “就算织布不赚钱,染布也是大利。” “对了,明黄色的千万别染!” “咱们没有贡品渠道,这布老百姓不能用。” “你要是弄出来,别人还以为咱们黄袍加身,要造反呢?” 沈麟才想起这一茬。 万恶的封建社会,明黄色可是天家独享,百姓禁用啊。 我去,想当年,我家的窗帘布全是这个色。 谁管了? “好吧,明黄染料封存。” 吴七留着口水凑过来。 “加上天青,那就做五种色吧。” “说说,什么供货价?” 沈麟毫不客气地竖起三根指头。 吴七顿时一蹦三尺高。 “闹呢?三两?” “不行,最多一两五。” 这下,柳楚儿都看不下去了。 “七哥,一匹白棉布三十斤呢,需要好多染料的。” “还有人工,晾晒时间,也占场地。” “一两五一匹,我家真的不赚钱。” 吴七狐疑地瞅瞅沈麟。 “麟哥儿,你两口子,不会合起伙来骗七爷吧?” “市面上的青布,才一两银子一匹。” 沈麟不屑。 “老七,请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种毫无光泽度的青布,能跟小爷这种高端货比?” “一匹布的零售价,低于四两银子,就算小爷输。” 吴七的铜铃大眼转个不停,半晌才嘟囔道。 “你也说那是零售价了。” “高端色布,市场小,我需要加大批发量,卖到外地去。” “而我的批发价呢,总不能高于三两吧?” “所以,你这边的出货价,最多二两五,不许随意提价!” 这个预防必须提前讲好。 鬼知道籽棉的价格,啥时候降下去呢? 总不能人家涨价一文,你这边就提高几十上百文吧? 沈麟笑眯眯伸手一拍。 “成交!” 太爽快了吧? 吴七顿时又有了上当的感觉。 他发现素来实诚善良的柳楚儿,也变了。 变成锱铢必较的精明地主婆了。 “对了,上回说的那些斩马刀,五两五,不许再磨叽了。” 二十斤一把的斩马刀,不过就是耗材比较多而已。 算成铁矿石,四十斤吧。 成本六百文,加上精铁冶炼,人工成本。 沈麟绝对比吴七多赚一倍。 这就是掌握了一条龙生产工艺技术的优势。 不过沈麟还是故意惋惜道。 “他娘的,还不如染布赚钱呢,下不为例!” 看来,就算沈家主脉百般刁难。 沈麟的发展势头,依然不可阻挡。 东方不亮西方亮。 办法总比困难多。 一帮没见识的井底之蛙。 想刁难一位见惯了世面的高级技工,难度很大啊! 可沈麟万万没想到。 自家的便宜二伯,动作来的这般快。 随着飞马传讯,各地的镇长、里长和富商、豪绅都接到了命令或者邀请。 八月初一。 县尉大人在安定城,召开备军防寇治安大会。 备军、治安可以理解。 沈忠信一上台,就换了两个捕头。 还着手整顿五百不堪用的班军。 防寇? 安定县近十年来,都没有大股的的贼寇了好吧? 北邙山十八寨? 人家就算要祸害,也会祸害更近的马氏、秦城、阳城三县。 谁叫人家距离北邙山最近呢? 邙山村倒是属于安定县的。 可梁氏一族很老实,人家宁愿穷死、饿死也从不抢劫。 如今还跟着沈麟踏上了幸福奔小康的快车道。 不会是沈老二借着防寇的名目,捞钱扩充自家实力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 说漏嘴 没想到,你们还乐意在渔货上赚点小钱钱? 这个可以有。 咱们才懒得四处去贩卖呢。 腥味大,还没有足够的人手。 红娘子眨眨星目。 “夏天?有呀!” “不过是早点送货罢了。” “用马车运输,到沈家集很快的。” “杂粮可以,反正我们需要喂马。” 沈毅很是开心。 今儿追出来,这一趟真是值了。 其实他不差钱,关键是有钱也买不到多少肉食。 只能眼瞅着价格天天往上涨。 “说到银子。” “今儿上午,我跟几位大人提了。” “你部的核定月饷,不是从咱们安定的税赋里扣么?” “现在,不用再给真定府上交那般多钱了。” “我提议,在一年七万两的基础上,能不能多给你三万。” 沈麟顿时乐了。 他可没指着多给。 每年有七万两,不克扣已经算意外之喜了。 安定开府,下辖四个县,人口七八十万。 易县和忠县的人口仅次于安定县,也不老少。 一年的夏秋田赋,加上丁税等乱七八糟的。 各县截留一部分编练乡兵。 他们可不敢像安定收商税养军。 就算收,也收不到多少。 澶州一万水军协防安定,每年就得抽走一半儿税银。 真定府还得搂走一部分。 沈麟真不指望周元给自己划拨太多。 “算了。” “辽人的水军,不找出来剿灭掉。” “安定的商路,就废了七八成。” “光是指望走易县那边的陆路,能有多少商税?” “我估计明年,养你那一万军,还有两万多乡兵都够呛。” 商税锐减,还不得从截留的其他赋税里扣? 沈毅诧异的道。 “不对呀,沁水河还可以南下封丘的嘛!” “三伯年前还走过呢!” 沈麟脱口而出道。 “你们还不知道?” “泸水、沁水汇合的下游,已经被贼寇给截断了?” “沈忠儒……哦哦,三伯都被杨成良给俘虏了。” “当啷!” 沈毅大惊失色,手里的瓷杯掉了。 幸好雪地绵软,没有摔碎。 “真的假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 红娘子隐晦的瞪了瞪沈麟。 你在家里,还说要保密呢。 喝了两杯酒,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 沈麟恨不得抽自己一下。 不好意思哈,说漏嘴了。 算了,还是告诉他们吧! 反正有惊无险,沈忠儒早跑到封丘去了。 “呃……我有探子打进贼寇内部了。” “就隔着个荒草滩,不得不防呀!” “过年前两天吧。” “贼寇堵住了三伯南下的船队,好像……达成什么协议。” “杨成良扣了三伯的棉织品和部分纸张,连船带人都放了。” “放心吧,没死几个人。” “三伯老奸巨猾,他能有吃亏的时候?” 沈毅轻抚胸口。 你说话,能不能别喘大气儿呀? 吓死我了。 那船上装的,可是我主脉好几年的纯利呢。 还有三伯,可不能有一点闪失。 书籍都运走了? 还不算太亏。 臭小子,有你这么形容长辈的? 老奸巨猾? 亏你还是北地第一才子呢。 你故意的吧? 他再老奸巨猾,还不是被你玩的团团转? 我爹都在你手里,吃了好几次闷亏了。 想到这里,沈毅无心喝酒了。 他干完杯中酒,站起身来。 “我得回去,跟爹说一声。” “还好,易县走大名府的陆路,还算畅通。” “得赶紧派人去京城看看,不然不放心呀!” 沈麟自无不可。 雪地里喝酒,坐久了,腿都冻麻木了。 他拍拍屁股也站起来。 “那就散了吧!” “渔货明天就会送到沈家集。” “你们要转卖随意。” “先给五百担,试试水吧!” 却说沈毅风风火火地跑回县城。 挟着寒气就进了老爹的书房。 沈忠信的腿伤需要静养,现在已经搬出了医馆。 只需要安子良老头,隔两天过来看一看就行。 书房里,炭火烧的正旺。 沈毅进来就后悔了。 老爹还重伤在身呢。 这消息能说么? “咦?” “你们不是要参与庆功宴么?” “咋跑回来了?” 沈忠信拿着本《春秋》懒懒散散地靠在炉火旁。 笑盈盈地打趣道。 “难道,你也跟爹一样?” “因伤不能参加?” 沈毅咬咬牙,还是把坏消息一五一十地跟老爹说了。 出人意料的是,沈忠信抚摸着胡子发了一会儿呆。 脸色倒是平静,不悲不喜。 半晌,他才叹了一口气道。 “那臭小子的消息,还是信得过的。” “今儿,幸好你去送行了。” “要不然,都不知道,他要瞒到啥时候呢!” “经过这次生死大战呀!” “爹也看透了不少。” “钱没了,可以再赚嘛。” “只要人没事就好!” 沈毅仿佛不认识自家老爹似的。 这转变也太大了吧? 要是搁以往,你不得把炭炉踹翻才怪呢? 腿坏了,踹不了了? 发发脾气总可以吧? 你这般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儿子我感觉好陌生。 沈忠信不由得笑骂道。 “发啥愣呢?” “只许你败家?” “就不兴你爹我也大方一回?” “毅儿呀,你以往的想法,虽说稚嫩天真了些。” “可出发点总是没错的。” “乱世将至,身为之物都不重要啦!” “只有保住手里的兵,我沈家才保得住!” “这一次,要不是沈麟的铁城守在前头。” “咱们主脉就完了。” “那一地窖的银冬瓜,也多半被辽人抢走了喽!” 沈毅暗自腹诽,你如今才知道怕么? 我都提醒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就算儿子我手里,握着一天天强大起来的精兵。 可还是担心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呢。 一万战兵,太少了! 也太弱了! 咱老窝沈家集守不守? 安定县城管不管? 全城大户、商贾都交了商税,才养起来的乡兵和东路军。 咱总不能全当私兵用吧? 辽人再次南侵,还是一万余人么? 傻子都知道增兵。 江北辽军十几万呢。 只需要过来一半儿整个河北西路顶得住? 这颗北地明珠,该怎么守? “爹,如此说来,你还得感谢沈麟了?” 沈忠信一瘪嘴。 “感谢?” “要是,辽军先攻沈家集呢?” “小王八蛋会跑去救援?” 第二百三十八章 用钱砸谁 沈毅一愣,他嘎巴了一下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沈家集遇袭,沈麟会不会去救? 这个问题谁都不知道。 就算沈麟见死不救,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推脱。 首先,他就三千多兵。 这场大战之前,没人知道泸水铁军那么能打。 他不出城野战,谁也怪不着他。 其次,辽人敢偷袭沈家集,难道就不会抽出兵力? 防备近在咫尺的沈麟? 打老了仗的辽军,不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 所以,沈昂就算派出信使,也躲不过人家远拦子的追杀。 没准儿,辽人把沈家集的财富搬个精光。 县城和沈麟都还蒙在鼓里呢。 “那……爹,您到底想说什么?” 沈毅干脆不耻下问了。 要论老谋深算,自己拍马都赶不上自家老爹。 沈忠信指指空了的茶杯。 “奥!” 沈毅一拍脑门,赶紧端起火盆边的茶壶,给老爹续上开水。 沈忠信惬意地品着杯子里翠绿如针的香茗。 “要说这茶叶啊,咱安定府四县,还是夹山那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出产的夹山毛尖,才最为顶级。” “小子,你担心兵源不足,去夹山招人啊!” “那些山民穷得很,把一家老小弄到沈家集去享福。” “随便就能招募七千好兵,咱们还养不起两万多家眷么?” 沈毅眼中神采大放。 老爹经此大难,开窍了? 此计大妙! 咱沈家不缺钱粮。 还能解决主脉那诺大的田产,缺乏佃户的问题。 其实只要实饷实发。 官兵吃住免费了,一个月一两银子足以养活全家老小了。 特别是夹山那些过管了穷苦日子的山民。 他们一旦到了沈家集。 绝对会比当地百姓,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 为本乡本土而战,他们的积极性也更高。 沈毅点头赞道。 “不错,我再分出一千百战老兵,跟沈昂的人马互换一下。” “最多半年,我沈家就能拿出两万精锐来。” “远不是之前的乡兵、班军可比。” “如果,能再从沈麟哪里订购几千套十炼铁甲的话……” 沈忠信手里的茶杯一颤,急忙阻止道。 “你,给老夫打住。” “哪怕一套铁甲要百两银子,这几十万老夫也舍得付出。” “但是,绝对不能给沈麟。” “你小子,还是太嫩。” “咱们不找他麻烦就够意思了,你还上赶着给他送钱?” “你真要帮他养上万精兵才罢休么?” “到时候,谁是主家?” “谁是旁支?” 沈毅不解。 都这时候了,你还顾念着旁支,主家的区别? 谁的兵,不是咱姓沈的? “爹……你这观念……” 沈忠信瞪着眼道。 “啥意思?” “嫌爹的观念陈腐了?落后了?” “就问你一句,沈麟如果有一万铁军。” “你的两万兵打得过么?” “不用回答,你永远都弄不出来全部具甲的轻、重骑来。” “战马问题,你就解决不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孩子!” “你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呢?” “咱们自己也有三座炼铁炉嘛!” “慢慢打制就好了,还能给那些移民提供饭碗不是?” 沈毅倏然而惊。 自己一向,是不是把沈麟想的太好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看到的。 都是老爹和三叔欺负晚辈,自己同情弱者的心理在作祟? 翻遍历史,很多大家族,甚至国家的覆灭。 至少七成,都毁于内乱。 外敌? 连三成都达不到。 自己和老爹再怎么练军、扩军。 短时间里,也很难将主脉几百年的积蓄花光。 可沈麟一旦见财起意,那就难说了。 “爹,您说的有理。” “孩儿受教了。” “可时间来不及啊!” “眼看着安定商贸日渐萎缩,终究不是办法。” “贼寇和辽人,如两把悬在头顶的利刃。” “他们会给咱们半年、甚至一年的时间?” 沈忠信嘿嘿笑道。 “你小子是不是傻了?” “沈麟不可扶持,难道李广利不可以么?” “水军训练可没陆军那么复杂。” “只要船多,远程武器多,那就足以雄霸黄龙江。” “安定的船厂可不少,积存的干料也多。” “你说,咱们要是借给李广利纹银百万两……” 当天晚上,锦绣楼的五楼雅间里。 应邀前来的李广利当即跳起身来,面前酒杯都掀翻了。 “啥?” “你沈家真敢借我百万两银子?” “就不怕李某……拿钱跑了?” 沈毅慢条斯理地重新换了一个琉璃杯子。 他帮老李斟满了殷红透亮的西域赤霞珠。 这是葡萄酿造的美酒,窖藏至少二十年了。 算得上锦绣楼最顶级的美酒。 “李兄,稍安勿躁!” “家父既然有这个提议。” “那就是认准了你这个人。” “你会跑么?” 李广利望着窗外浩浩荡荡的黄龙江,定定神。 他的语气变得低沉起来。 “不把这千里江防夺回来,你就算给再多十倍的银子。” “我李广利也没脸去享受!” “我对不起我那些战死的兄弟!” 沈毅感同身受地道。 “兄弟我也一样呀!” “所以,我们必须大练兵。” “我的步卒练得再好,也只能守城,无法跟辽军野战决胜。也阻挡不了他们在乡下大肆破坏、掠夺。” “我需要战马、牛皮牛筋、辽人的东西我都需要。” “这些,只有你的水军能做到。” “你现在实力不够。” “我们,就助你一臂之力。” 李广利明白了。 沈忠信父子好算计啊! 大力扶持他李广利的水军,让他去抢回江防。 甚至,去江北劫掠。 上千里的防线。 辽人怎么知道神出鬼没的大周水军,从哪里上岸? 他甚至可以进入几条大的支流,深入内陆。 前提是,他得有兵,有船! 归根结底,一个字。 钱! 有人肯借。 还不收利息,不管算计如何? 他李广利,都没有拒绝的道理。 安定的造船业发达,他也做过统计。 三千担战船,一个半月就能完工一艘。 五千担的,顶死了三个月。 好战船,几乎是一两银子一担载重。 超出民用船只好多倍。 第二百三十九章 雄心勃勃 李广利没打算定制万担级大船,时间来不及。 有三个月时间造船,练兵,足矣。 至于兵源,他和沈忠信一样,盯上了夹山县。 自古贫穷出好兵。 安定县、易县、忠县的大部分百姓,生活太安逸了。 他们骨子里,就缺乏血性和拼命的胆气。 “一言为定!” 李广利身子前倾,虎视眈眈。 “李某,何时能拿到银子?” 沈毅哈哈一笑。 “随时!” “你派船去沈家集,随我去取便是。” 李广利大喜。 “好!” “明天就去。” “我李某人也承诺!” “三个月后,你想要的北地战马和其他物资。” “会源源不断地送去沈家集抵账!” 自从沈麟和陈云先后撤回泸水铁城之后。 生活,一下子变得平静起来。 上千重伤者陆续出院,其中有六百七十四名胳膊腿儿都健全。 他们被全部充入铁军,其他人则加入学校任教官。 当然,这些人必须和虎大勇带来的轻骑兵一起。 接受一个月的新军训练。 沈麟称之为“回炉”。 必须把他们以前的懒散和坏毛病改掉。 落阳山和安定各处,不断地送来这两千官兵的家属。 加起来也有近七千人。 战事一结束,沈麟就开始继续造房子了。 铁城太小。 大部分操练场地,已经转移到流浪滩军营去了。 原本的南城教场划出一半儿,修建民房。 当然,学校的宿舍楼也得加紧赶工。 天气冷,水泥干得慢。 那就点起柴火烘烤。 一层水泥板,一层木结构的民房修得快。 等七千移民陆陆续续到来时,几乎都能住进新房了。 流浪滩这边原本只是作为马术训练场的。 现在兵源暴增。 还真是这样的。 水军扩到一千,娘子军扩充五百人。 加上虎大勇带来的,以及伤愈归队的安定重伤兵。 这就六千出头了。 正好这些人的家眷中,也有不少青壮极力要求参军。 沈麟因势利导,又加征了一千人。 七千兵,有一半儿需要从新开始训练。 城内的大校场,就算不分出一半儿修建民居。 也不够用。 幸好,当初修建的军营都是三、四层楼,很宽敞。 四人一间,变成了八人一间。 住宿倒是没什么问题。 人多了。 沈麟的胆子也大了。 他招募了三千多男女民工,在流浪滩下游修筑水泥堡墙。 这一段只有一里的宽度。 东面是泸水河,西面是及其危险的沼泽地。 要是有人想通过荒草滩进入军营窥伺,还不如走水路呢! 再说了,诺大的训练场周围,也钉了两丈多高的木寨栏。 寨栏外,不但清理出了两百步的光秃秃射界。 高高的望楼上,日夜都有人值守。 大批的马厩也建在流浪滩。 城里可养不了一万多批战马。 红娘子抱怨道。 “搞了半天,我的一千娘子军,彻底沦为守城部队了?” 梁自忠取笑道。 “你这丫头,太目中无人了吧?” “我那一千笨蛋不是啊?” 千人千面,还真有不适合当骑兵的。 娘子军有三百多人,见了战马就慌里慌张的。 男兵部队,也挑出一千屡教不会的。 倒不是真的不会,他们骑马走路没问题。 但冲刺作战,就明显没那个天赋。 征求过个人意愿。 大约一千五百兵,只能当城防军了。 女兵五百,男兵一千。 梁自忠沉稳可靠,一向也不争功。 他自愿留下来看家。 沈麟不在,城里的安危,就交给他了。 战马有一千二百多匹。 除掉一千水军。 骑兵部队只有四千五。 陈风的重骑扩大到一千五百人,属于铁军的拳头部队。 陈云带领两千轻骑。 当然,还有一千轻骑,则留给梁自忠作为机动兵力。 平常不会主动出击野战。 毕竟流浪滩军营也需要骑兵驻守,哨骑撒得挺远的。 三个轻骑千户部,分别由梁峰,虎大勇、林锐担任千户官。 作为独立作战单位。 一个千户部,全是具甲轻骑已经很厉害了。 可沈麟依然不放心。 在最近的会议上。 他提议道。 “每个千户部,加配一个小旗的破阵弩,共十架。” “战时,可分可合起来使用,足以对敌人远程武器造成压制。” “鉴于我军的的宝马良驹不少。” “陈风的一千五百重骑,都一人双马了。” “还有不少剩余。” “那么,本官的一百护卫也改为轻、重骑各半吧!” “别羡慕!” “每个千户部,允许武装一百重骑,娘子军早就有了。” “陈无双,说你呢!” “备马可以有,但不许再扩编了。” 陈无双嘟着嘴抱怨道。 “我就五百骑兵,想多扩充,也挑不出人呀!” 几个新任千户都开心坏了。 终于不用羡慕红娘子了。 上次她去沈家集报个信。 居然带着一百重骑兵,灭了五百辽人轻骑。 可见一支部队拥有重骑,那绝对是碾压一切的大杀器。 更何况,千户部还拥有了十架破阵弩。 这玩意,射出磷火弹,其实比重骑还残忍。 那真是片甲不留,必须烧个精光才算完。 陈云呵呵笑道。 “这下好了,准备就更充分。” “咱们铁军再次出击,人马能增加到三千五百骑!。” “破阵弩三十架可以集中使用。” “还不占用辎重编制。” 以前兵力有限,家里也得留守。 上次救援安定县城,沈麟带着轻重骑两千,就是极限了。 等新老兵磨合完毕,三千五百铁军出击。 陈云觉得,就算面对七千辽军轻骑。 铁军都敢野战决胜了。 不用藏着掖着,磷火弹打一轮,足以浇灭敌人所有的战心。 重骑绕开火海,发动致胜一击。 就剩下两千具甲轻骑,负责追亡逐北了。 其实,不打磷火弹,陈云觉得也可一战。 只不过伤亡比,可能会大一些罢了。 沈麟打仗,算得上半路出家。 他有着严重的火力不足症。 “不不不!” “每次出击,最好凑够四千人。” “本官需要从留守的部队中抽出四百骑。” “和我的卫队,临时合编为五百中军。” “中军将组成一百重骑、三百具甲轻骑和一百破阵弩兵。” “拥有二十架破阵弩。” “别看才五百人,也是可单独作战的。” 第二百四十章 情报先行 众将听得脊背发寒。 要不要这么凶残? 你五百中军,就拥有二十架破阵弩。 敌人怎们冲到你面前去? 当然,在战场上,中军是指挥中枢,轻易不会投入作战。 真让敌人冲到了沈麟跟前。 其他部队是干什么吃的? 一定义上说,中军提供指挥和火力支持就行了。 各部有条不紊的操练新军。 陈云的参谋司下辖情报科,也渐渐发挥了作用。 通过钱粮开道,至少在安定府四个县城和下面的镇子。 都发展了不少外围成员。 他们也不需要提供多么机密的内容。 只需要把看到的、听到的汇总上报。 铁城总部经过综合分析,就能得出一些堪用的情报来。 最吸引沈麟的不是沈忠信父子在夹山招兵移民。 他们扩大沈昂的队伍,加强沈家集的防御。 这是情理之中。 上次辽人突袭沈家集,只能说主脉运气好,逃过一劫。 因为,有沈麟的泸水铁城,在前面挡枪了。 这么大的教训,沈忠信父子还不提高警惕,早做准备。 那真是蠢的不可救药了。 沈麟也乐得看到十里之外,有个强大的邻居。 反正不管如何,他们父子也威胁不到铁军的存在。 沈毅哪怕编练了两万全脱产的正规军又如何? 从根子上,还是大周旧军队那一套。 同等数量的军队野战,他们连辽人都打不过。 怎么可能是铁军的对手? 而李广利突然大规模招兵,督造新船,反而让沈麟大感意外。 “嘶!” “老李玩得很大啊!” “从夹山县各地,就招募了两万多士兵?” “他麾下的水军总数不下三万人了,比澶州水军还多?” “这他娘的,怎么养得起?” “就算他有个总督亲舅舅。” “庄子才也不是送财童子吧?” 陈云剑眉紧皱,递给沈麟一份清单。 “大人,养三万兵算不得啥。” “您看看这份造船调查表。” “本月底,安定水军将从各大船厂验收四十艘大船。” “全是三千担级!” “另外,还在船台赶工的五千担战船,竟然多达二十艘。” “据说,后续还有订单!” “李广利要看各家船厂的造船品质再定。” 沈麟仔细一盘算,神色大变。 三五千担的战船,可不是寻常运输船,几百两银子就能买到。 这玩意没有两、三千两一艘的起步价,想都别想。 都建造六十艘了,还要下订单? 原本,沈麟就送给他二十艘三千担战船。 澶州那边也送来三、四十艘大小船只。 李广利现在可阔得很。 就算把他的三万人马都拉上去,战船也该绰绰有余了? “听说,他招兵的时候,每家还发了五两安家银?” 沈麟忽然发现,自己相比较而言,都算穷人了。 他撮着牙花子叹道。 “好家伙,这么一搞。” “没有三、五十万两雪花银,可维持不了多久。” “如此庞大的一笔钱,澶州总督庄子才拿得出来?” “他连将门世家都不算,当上老大才多久?” “单单喝兵血,做点买卖可不够。” “要不然,张峰奇组建三千重骑兵,也不至于砸锅卖铁了。” 沈麟的家底儿其实很厚,他只是拿不出太多现银而已。 一有钱,他就换成粮食和物资了。 梁自忠是过惯了苦日子的。 他不相信天上会掉个大馅饼。 一下子就砸中李广利了? “大人,李广利乃实授参将,就算放在澶州。” “他也是最年轻有为的实权派了吧?” “会不会有某个,或者几个安定有钱人看中了他?” “有意出钱资助?” 红娘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闪发光。 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太低了。 “老梁,整个安定府,要说最有前途,本事最大的。” “那也是咱们公子……哦不……咱们大人好吧?” “那些有钱人,都眼瞎了?” “送钱,也得送给咱们呀!” 沈麟都有些脸红了。 你个死丫头,就对本公子这般有信心? “不不不,无双,你没明白老梁的意思。” “动辄几十两银子,没有谁送的出来。” “很可能是,一种利益结合。” “比如借钱,不收利息那种。” “你们想啊,一旦李广利的三万水军武装完毕。” “至少安定上到太原府,下到澶州。” “这一千多里黄龙江,就是老李说了算吧?” “商路畅通,多少钱赚不回来?” “再说了,李广利打仗的本事不赖。” “他,绝对有还款的能力,不至于让看好他的人打了水漂。” 众人有些明悟。 陈云赶紧翻了翻,找出底下的几分情报。 “大人,您这么一说,末将才发现疏忽了。” “您看,有人半夜里听到水军营地,有卸货的声音。” “甚至有战马在嘶鸣!” “这一条,水军出动异常频繁。” “听说跟辽人交战了。” “安良堂甚至派出了医师,前往营地救治伤患。” 陈云完全有理由疏忽。 李广利的几百号幸存老兵,已经伤愈归队了。 澶州送来的七八千人,他自己最早招募的那批船夫。 一个月就能训练、整合好了? 监视一下安定附近的江面,可以。 要说跟辽人那支失踪了的水军决战? 打死陈云都不信! 李广利还没有决战的实力。 沈麟击节赞叹道。 “老李不愧是百战宿将,捕捉战机的能力太强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辽人可以偷袭安定。” “李广利的水军,怎么不可以去偷袭辽人呢?” “县城,镇子他啃不动。” “偏远村子和马场,一去大几千水军,还不是手拿把攥?” “就当是以打代练了。” “好办法!” 没什么运输任务,最近的水军千户陈梁可是闲得着急上火了。 闻言之下,他眼神贼亮。 “哎呀呀,我咋没想到呢?” “大人,沈二叔赶工很紧。” “咱们那两艘三千担的铁皮船,再有五天,就完工了。” “咱水军六艘战船,运力都上万担了。” “如果水军去一半儿人。” “挤一挤,再搭载八百具甲轻、重骑,也没问题的。” “咱们是不是……” 第二百四十一章 走自己的路 陈风更兴奋,他一拍手喝道。 “以战代练,好办法!” “不需要太多,一次去三百重骑,五百轻骑。” “寻常的镇子,都能偷袭得手。” “更别说那些马场了。” 沈麟对部下这种闻战则喜的状态很满意。 可他本人,却不喜欢没来由的乱战。 练兵? 铁军中的老兵比例占了七成。 这些人,都是在历次战斗中见过血的。 虎大勇带来的一千轻骑也一样。 他们不缺战斗经验。 缺的是先进的基础训练,以及营养补充。 “各位,你们觉得,我铁军有必要上战场去磨炼么?” “就连最初的五百娘子军,都操纵破阵弩杀过人了。” “其他的兵,至少打扫过战场,补过刀。” “那一千多真正的新人,没有三个月的训练。” “本官不打算让他们上战场。” “各位,我们走的是精兵路线。” “每个兵都是兄弟姐妹,很珍贵的。” “适合别人的,未必适合我们。” 众将都沉默起来。 沈麟一向重视铁军的伤亡比。 他恨不得一场大战一个重伤,甚至是死亡的都没有。 安定城外,连续三战。 重伤、不过三十多个,战死十三人。 这在别的军队看来,宛若天方夜谭。 在铁军中,却是真实存在的。 说出去,谁会相信? 可沈麟偏偏做到了。 他还想降低这个比例。 铁军七千,老兵五千出头。 以老带新,一点问题都没有。 每一个小队十二人中,才分到三个新人。 怎么会影响整体战力? 而李广利就不同了。 包括当初突围出去报信的人。 他的老兵顶多就一千。 一个老兵得带三十个菜鸟,除了以打代练。 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李广利现在好像挺有钱。 就算出战的伤亡率很高。 他也付得起抚恤银子。 每一次劫掠,收获肯定有。 水军作战,瞄好了目标,快打快撤,什么东西装不走? 哪怕搞一年的破袭战,重伤退役或者死掉一万人。 他弄到的钱,也足够发放抚恤金了。 而他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两万百战老兵。 大周别的没有,壮丁多的是。 只要他李广利不缺钱,敢战,扩军还不容易? 所以,以打代练,是他唯一的选择。 想到这里,沈麟语重心长地道。 “你们的求战之心旺盛,本官很欣慰。” “但是,大家要牢记咱们的发展策略。” “那就培养娃娃兵。” “在校的都有两万八了,山里还有三万余。” “咱们每年,还可以收留更多。” “把这帮娃娃培养好了。” “咱泸水铁城要兵有兵,要人才有人才。” “埋头十年!” “然后,抬头相见!” “天下还有谁?能挡我兵锋?” 沈麟铿锵激昂的豪言在大厅中回荡。 每个人都抬起头看着他。 窗外的冬日照进来。 给沈麟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这一刻。 他的话,就是无可置疑的真理。 “好!” 梁自忠率先鼓起掌来。 “大人说的对,咱们要沉下心去。” “把这一某三分地经营好了,不断发展壮大下。” 陈云跟着鼓掌道。 “那就高筑墙、广积粮,这话也是大人说过的哈!” “哗哗哗!” 会议大厅里,掌声如雷。 从这一天起。 埋头十年,然后抬头相见! 广积粮,高筑墙! 这两句话,成为所有铁城人的信条。 没有谁再浮躁求战了。 看着云淡风轻,其实每个人都激情满满。 接下来,沈麟在小黑板上花了一个简易图。 “各位,咱们未来的军队。” “当以6:2:2的比例来建设。” “如果以一万人规模算。” “就是六千野战骑兵,两千城防军,两千水军。” “水军很重要。” “既是全军机动的运输力量,也可独立作战。” “必要时,还可以协助守城!” “所以,下一步,咱们要在城南挖一个大大的人工湖。” “作为水军的泊地,和操练场所。” 什么? 挖一个湖?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水军千户陈梁更是激动得站起来。 “大人,这湖,得多大啊?” 沈麟在黑板上划了个大圈。 大家知道,提前期回暖,城墙将扩充到荒草滩。 等于把城南那五六千亩新、老田地都囊括了。 沈麟语不惊人死不休,他笑吟吟地道。 “我计划挖出一个深达两丈的万亩盐湖来。” “跟泸水河连通。” “无论天气多寒冷,盐湖都是不冻的。” “陈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陈梁兴奋地一挥拳头。 “大人,意味着咱们的船,永远不会被冻住。” “再冷的天儿,咱们依然可以保持训练。” “老天,上万亩啊,停泊几万水军都没问题了。” 沈麟继续道。 “挖个湖,好处多多。” “有了盐湖的沉浸,本官就可以利用湖水制盐。” “这是一条不错的财路。” “另外,挖出来的土,足以填平五万亩的滩涂沼泽。” “各位,这就是五万亩田地啊!” 农牧司司长王成俊举手发出疑问。 “大人,五万亩田地,确实很可观。” “位于铁城和荒草滩之间,也没有防守的压力。” “可翻出来的还是盐碱土,没法种庄稼呀!” 沈麟可是来自后世的人。 他虽说无法培育出适合盐碱地种植的海水稻。 可土办法还是有的。 “老王啊!” “盖了三尺多厚的新土。” “是不是把底下的含盐地下水,给隔断了?” “咱们多的抽水装置,利用河水淡化啊!” “新土地搞成一块块大方田,只要三天一换水。” “第二年就没啥盐碱了。” “种麦子不行,咱们可以种菜、种水稻。” “以农家肥和鱼骨粉为底肥。” “本官保证,水稻的亩产量,将是麦子的三倍以上。” “轰!” 一帮文官、军官顿时哗然。 鱼骨粉的效果,确实比农家肥还好。 大家已经试着种菜了,产量明显提高了好多。 如果能种三倍产量的水稻,虽说只有一季。 那也想当划算了。 本来就是跟除了野草,啥也不长的荒草滩抢地。 一年十几万担的大米,能养活多少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长远打算 沈麟是搞技术的,考虑事情比较长远。 要开垦耕地,不说泸水东岸那些各村留下的土地。 单单是出了北门一直到黄龙江。 这条宽度不过二三里的狭窄地带,却足有三十多里长。 可以开垦的荒地,也有二三万亩。 但是,他思前想后,觉得很不保险。 辛辛苦苦开荒,种上了庄稼。 还没等收获呢,辽人大举南下怎么办? 自己就这么几千兵,怎么跟人家打野战? 赔本买卖,他可不干。 在荒草滩做文章就不一样了。 有水军存在,辽军渡过泸水的机会微乎其微。 他们承受不起那种损伤。 荒草滩广袤,好几百万亩呢。 全部改造成良田,自然做不到。 沈麟不着急,蚂蚁啃树叶,一口一口的来。 今年弄几万亩,明年弄几万亩。 只要折腾出十分之一,那就是几十万亩水稻田。 还是处在最安全的地段。 这时代,水稻的产量再低,只要肥料跟得上。 亩产几百斤总没问题。 那也是三担以上了。 养活整个安定县的人都够够的。 不缺粮食,不缺盐。 靠着泸水和黄龙江,也不缺鱼肉。 十二村原有的耕地,可以种棉花。 这玩意比冬小麦成熟更晚。 棉花植株有味道,战马碰都不会碰。 七八月份,棉花才能采摘。 这个季节对辽人很尴尬。 他们渡江打草谷,必须等到秋高马肥才行。 到了第二年的麦熟季节,搜刮一波就得回去。 人马要修整。 至少澶州地界,各地方的班军、乡军、正规军加起来。 足足二三十万呢。 应州军十五万,就算全部冲过来。 要想在澶州地界落地生根,眼前还做不到。 正当隔壁的十万太原军是吃干饭的? 应州辽军,可是警戒着澶州、太远两个方向。 耶律大越敢把全部兵力押到澶州来。 太原军就算不敢去收复大同,过去抢劫一波,也没问题。 你后方空虚了呀! 这种机会,傻子才不抓住呢。 所以,杨辰判定。 耶律大越就算有心用兵澶州,也不会全军出动。 更不会待在澶州不走了。 打打草谷难不倒他。 这也是沈麟比较头痛的。 大周军队很多,能跟辽军野战决胜的。 除了自己的铁军,恐怕也只有落阳山的虎大龙部了。 他深处山区,很难跑到安定来。 自己的铁军虽说拥有七千之众。 面对几万上十万的辽军,沈麟照样力有不逮。 他要发展,只有向荒草滩要地、要粮。 “各位,不用怀疑!” “一旦咱们翻出几尺厚的新土,遮蔽了地下水的渗透。” “绝对可以种水稻。” “水田长期换淡水。” “盐碱化的趋势,就会被有效遏制。” “只要咱们肯努力,荒草滩北部,就将是铁城的产粮区。” 众人都明白。 诺大的荒草滩,不可能被全部开发出来。 这辈子都费劲。 留着绝大部分作为屏障,比城墙还管用呢! 哪怕再有如丁婆、卯爷那样不怕死的高手。 能够穿越危险的荒草滩,他又能干什么? 一旦到了平坦无遮无挡的田野里,不就是活靶子么? 正当咱们的望远镜是摆设呢? 当然,也可以趁着夜色摸过来。 可上万亩的盐湖,你怎么渡过? 引水道到通行战船,怎么的也要挖到二三百步的宽度吧? 这也足够你游半天了。 相信没有傻子会真的下水去游。 被发现了,躲都不好躲避,一网就捞上来了。 铁城再扩大五六千亩,什么训练场、新军营、新校区。 暂时都能安置得下了。 因为数量最多的,还是在校的孤儿。 六到八个人住一间宿舍。 学校就足以容纳七成人口。 沈麟估计,扩建后的泸水铁城,住十万人,还是没问题的。 等到这些孩子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得七八年后了。 下一步再次扩充铁城,就不得不考虑一步到位。 那时候,人力、物力、财力足够。 沿着北门可劲儿修就是了。 长达三十多里的丘陵平地要是围起来。 就连西面相对低矮些的山地,也可以扩充一两里。 一座周长超过六十里的雄城,在北地崛起。 单轮占地面积,都快赶上京城封丘了。 当然,人家地处平原,人口一百五十多万。 泸水铁城是半山城。 有七八十万居民,沈麟也不后悔穿越一回。 作为军城,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能养多少兵? 还有谁敢来招惹沈麟? 他就算再宅,也得考虑反攻江北了。 养军队的目的,最终还是要攻城拔寨的。 大周的地盘,沈麟不方便动。 江北的辽人疆域呢? 在几百年前,可都是中原的领土。 誓师北伐,也不是没可能。 扯远了。 这些想法,只不过在沈麟脑海中偶尔闪现。 他骨子里还真没有什么皇图霸业的大志。 能在乱世中好好活下去。 给跟随自己的人建一处避风的港湾,能护佑几十万百姓安全。 有娇妻美妾相伴,再生几个可爱的娃娃。 沈麟觉得,这辈子就值回票价了。 大方向确定好了,下属官员们斗志昂扬地去忙碌。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办。 沈麟发现,他可能有好长一段时期的清闲日子过了。 不过,军官培训班,三天后开课。 主讲的人,还是他。 军中小旗、百户,千户都得前来。 这大半年里。 沈麟绞尽脑汁,结合自己的历史知识和后世的见识。 汇编成册的书足有好几本。 《步兵操典》,《骑兵操典》,《后勤辎重章程》,《医护条例》, 《刑罚汇总》五本,已经实行半年了。 虽屡经修订,也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 而且,效果还出奇的好。 民用的,也有《常见病例和防治》、《铁城卫生条例》、《铁城律》三本。 这三本册子是由沈麟主编,医院和各级部门配合完成的。 实施效果,也想当卓著,暂时没有什么毛病可挑。 唯有的一本教材《品德教育》,是学校的必修课。 沈麟写得半文半白,杂七杂八的。 校长田文青和一帮先生们很不满意,正在全力修订。 第六十三章 风声鹤唳 安定县可不小。 下辖七个镇,二十八个里,上百个自然村。 这还没包括城镇内部的二十余个里长呢。 单单计算人口。 安定绝对是大周屈指可数的,上等里的上等大县。 总人口接近十五万人。 跟一些边远地区的府城都差不多了。 这次大会,加上特邀的富商豪绅。 整个县衙济济一堂。 坐了二百多人。 连一向喜欢当甩手掌柜的县令王瑞光。 不插手俗务的教谕李乘风,都到场了。 县丞周元自然跑不掉。 主持会议的,肯定是新扎县尉沈忠信。 谁叫沈家是安定第一大家族呢? 他有权倾安定县,一手遮天的本钱。 王瑞光先讲了几句没营养的场面话。 “这次贼寇势大,已经攻破了澶州所属四个县城了!” “在他们的眼里,我安定县,无疑是最大的一块肥肉。” “不咬上一口,那就不是贼寇本性。” “好了,具体整军备战的事情,由沈大人负责!” 沈忠信挥挥手,让身边的一位胥吏发下去十几份通告。 “刷刷刷!” 大堂里,顿时响起了一片翻书的嘈杂之声。 更多的人确实大感意外。 贼寇? 还他么真有大股贼寇成事了? 都打下了四座县城,那还得了? 澶州的几万驻军,是吃干饭的? 沈忠信黑着一张老脸,眼中冷光闪烁。 “都看看吧?” “七月十四日。” “青州调往澶州轮值的五千厢军,在落阳山古道闹饷兵变!” “三日后,这帮叛军,把修筑古道的两万余罪役全部收编。” “其中,就有我安定县送过去服役的五百多人。” “仅仅半个月,叛军接连打下周边的忠、梁、开城、东山四县!” “挟裹乱民七八万,贼势汹涌,气焰嚣天呐!” 如此大的动静。 沈麟,吴七却不知道。 谁叫这家伙依然不务正业,整天忙着自家生意呢? 可能,也跟上面故意隐瞒消息有关。 落阳山是澶州和雄州的界山。 横穿大山的落阳古道,自然有开拓的必要。 不说交通的便利性。 单单修复和建造一些关隘。 对两州的治安,都有诺大的好处。 一份通告终于传到沈麟手中。 吴七也凑过来一起看。 “娘的,厉害呀,以落阳山为根据地,竟然能跟三万雄州正规军,打得有来有回?” 沈麟好奇的问道。 “那些厢军不都是罪囚,流民组成的么?怎会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澶州驻军好歹跟辽人打过硬仗,居然收拾不了一帮泥腿子?” 其实也没啥好看的内容。 该说的重点,沈忠信也言简意赅地提到了。 吴七把通告传给身后一位富态的大胖子豪绅。 两人身材有的一拼。 “唉,麟哥儿,你有所不知啊!” 这小子低声解释道。 “青州那地方,多得是落魄的养马户,活不下去了就上山落草。” “朝廷剿了他们的山寨,也舍不得大肆杀戮。” “这些人就是组成厢军的主要来源。那一个不是身无牵挂,穷凶极恶的?” 养马户? 从小和马匹为伴的青壮,岂不是天生的骑兵? 一旦这些家伙缴获了足够的战马。 那危害,绝对不下于辽人的普通铁骑。 沈麟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下子,可真麻烦了!” 吴七也是一脸苦笑。 “可不是么?” “叛军搜刮的普通老百姓也就算了。” “那两万罪囚,哪一个不是纵横乡里的贱种?” “好勇斗狠,就是他们的本性。” “只要稍加训练,这帮亡命徒比正规军还难缠呢!” 有道理。 一群马贼改编的厢军,加上大波罪犯为核心。 这已经不算叛军了。 完全就是一帮无恶不作的贼寇好吧? 衙门大堂里,足足议论了两刻钟。 “啪!” 沈忠信敲响了惊堂木。 底下的议论声才小了下去。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吧?” “近十万贼寇啊,各位。如果冲出落阳山,扑向咱们安定县。” “咱们拿什么去抵挡?” “五百不堪使用的班军么?” “还是说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大伙儿傻站着乖乖等死?” 吴七身后的大胖子富翁站起来拱拱手。 “沈大人,太夸张了吧?” “不是说贼寇被澶州军堵在落阳山区了么?” “堂堂正规军打不过一帮罪囚贼匪?太杞人忧天了吧?” 沈忠信没有发怒。 他明白,底下的九成人,肯定都是这么想的。 安定距离落阳山,隔着五六百里,十来个县呢。 可你们难道不明白? 打下全无防备的安定县,远比那十几个县城收获更大? 整个澶州,最大的交易市场,就在咱们安定。 整个北方三州的财富,我安定就占了一成还多。 这是多么庞大的数字? 贼人是傻子么? 难道他们看不到? 他们还不需要像辽人那般,跨越黄龙江天险。 “各位,本官不得不说,你们太小看贼寇了。” “他们已经打下了四个山区县。” “抢了那般多的豪绅商旅,搜集几千匹马,很难么?” “他们有优秀的骑兵,可能比澶州的骑兵还强。” “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只要三千马贼绕一个大圈,出现安定县。” “各位,你们自己想想!” “我等该怎么办?” 不用说了。 在座的,就算是最低级的里长,家里都小有资财。 更别说一百多豪绅富商了。 教谕李乘风脸色铁青。 “别推诿了各位。” “叛军来了,抢的就是你我!” “澶州,是派不出足够兵力来安定的。” “沈大人要重组,扩充班军,李某人第一个支持!” 周元板着一张古井不波的老脸道:“我没意见!” 县令王瑞光当然更没意见了。 贼寇来了,他哪里还有风花雪月的好日子过? 安定县不再安定。 他的仕途也就泡汤了。 “好,本县责成沈忠信县尉,组建三千班军。” “另外,每个镇练乡兵一千,每个里练乡兵三百。” “武器,经费自筹!” 老天。 好大的手笔。 单单县城内,十多个里的乡兵加上新练班军。 就有七八千人了! 底下七个镇子呢? 在野三个里,镇子里还有两三个里。 加吧起来,又冒出近两万乡兵出来。 真应了那句话。 风声鹤唳。 草木皆兵。 可练兵需要庞大的费用。 钱,从哪里来? 第二百四十三章 奇果 沈麟牵着马,在大街上慢慢走过。 日落时分。 街上来往的成年人,还没有娃娃多。 可不管大人还是娃娃,见到沈麟都学着铁军行举手礼。 尤其是寄宿在百姓家的孩子,入学不过一个来月。 已经学会三人成排,两人成列了。 敬礼也很标准。 “大人好!” 李易笑眯眯地回礼。 特殊时代,没办法让孩子们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小小年纪的他们,已经有了家破人亡的惨痛经历。 相比于同龄人而言,这些孤儿孩子更加懂事。 学习,训练也更加刻苦。 他们甚至比原住民孩子,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宁生活。 沈麟不觉得自己冷酷无情,在扼杀童真。 如果没有他委托陈家人,及时伸出援手。 这些孩子,有几个还能活在世上? 泸水铁城是军城,所有孩子从小进行这方面的教育无可厚非。 沈麟没有时间和财力,去给他们打造一个无忧无虑的乐园。 前些日子提拔军官,梁直虽说是千户衔。 可他自愿跟原来的护卫梁峰做了交换。 梁峰下去当了骑兵千户。 梁直则做了中军千户,平时掌兵只有一百。 他的副手是梁平。 梁直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看得远,岂不是更有助于大人指挥? 他目力非凡,没有望远镜之前,梁直就有“千里眼”之美誉。 有了望远镜,他还是别没人看得更远。 特别是夜里,几里外一点闪烁的火星,都别想瞒过他。 中军,又称近卫。 上百轻、重骑都住在沈麟前院。 后院还有红娘子的一百女兵常驻。 三进的大寨子,原来的院墙也保留着,形同内城墙。 日夜都有人巡视。 自从柳楚儿被绑票过,内宅防御级别,被提高了好几倍。 柳楚儿出门,不但有梅兰竹菊四大侍卫贴身保护。 外围的武装、便装女卫也不下十个。 如果再有丁婆卯爷那种心思叵测之辈靠近。 二十步外,就得被破空手弩射成筛子。 走到中院门口,梁直就不打算进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个红绸裹着的木匣子,神神秘秘地眨眨眼。 “大人,这可是好宝贝哦!” “自忠叔托人,在山里找了好长时间。” “才寻摸到一对。” “您可不能等闲视之。” 沈麟神情古怪地接过木匣子。 老梁大费周折鼓捣什么玩意呢? 为何开会那会儿,他不亲自交给我? 解开红绸,抽开木匣子。 一股单单的香味传出来。 再剥开防潮的草纸,里面是两个青黄色的小葫芦。 不对! 更像是并排躺着的一一对双胞胎娃娃。 看起来很精致,就比鸡蛋大一点。 沈麟判定,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一种野果。 “挺香的,不会是人参果吧?” 梁直没读过《西游记》,当然不明白人参果的梗。 他只是愣了愣。 “不是,野山参虽说也有人形。可那是根,没这般的果子。” 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好吧? 你当小爷没见过人参么? 沈麟扬扬小匣子。 “那这玩意是个啥?” “你总得告诉我,有啥用吧?” “还有,乱吃东西是不对滴……” “啪!” 梁直敬了个礼,转身跑了。 “那谁,陈家俩姐妹,应该认识。” 剩下沈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送个果子,你小子脸红啥? 又不是拿着印度神油贿赂上司? 嗯? 搞得神神秘秘的。 没准儿,这果子还真有哪方面的作用呢? 他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哼着小曲儿进了中院堂屋。 先一步跑回来的红娘子好奇地问。 “哎?” “你买东西去了?” “难得哟,还舍得给咱们送小礼物?” “给我看看,包着红绸子?真骚包!” 沈麟接过梁兰香递过来的热面巾,擦擦脸。 他顺便在铜盆里洗洗手。 泸水铁城是有香皂和肥皂的。 可这玩意,一向都是自用,根本不够外卖的。 制作磷火弹需要大量的动物油脂,香皂肥皂的产量就不高了。 沈麟赚钱的产业多。 不指望这一项。 “那不是买的。” “梁直说是他叔从山里找的。” “神神秘秘,还不说是啥果子!” “我可不敢乱吃,万一有副作用咋办?” 陈无双打开木匣子,俏脸顿时红了。 “哎呀?” “子孙果?” “这宝贝可难找。” 什么怪名字? 沈麟回头问道。 “你就说干啥的吧?壮阳还是催情?” 这时候,倩影一闪,白娘子拉着柳楚儿的小手。 双双从后堂转了出来。 她望着陈无双手里的两枚青黄的小果子也脸红了。 “啊呀?” “还真是子孙果?” “看来,老梁有心了。” “公子,这宝贝算咱们千里北邙山的奇物。” “极难碰到。” 白娘子看沈麟一副大感兴趣的模样。 于是抿嘴一笑,娓娓解释道。 “你仔细看,子孙果分雌雄的。” “一株只结一对,偶尔会生长在万丈悬崖之上。” “听说,只有缘人才能碰到。” “一旦采撷,藤蔓在三天内,就会干枯死亡。” “原地,再也长不出第二对果子了。” 沈麟呵呵笑道:“倒是挺神奇!” “顾名思义,吃了这玩意,就会多子多孙?” “看来,老梁觉得我和楚儿一直没有子嗣。” “他们都着急了?” 柳楚儿臻首低垂,小手搓着裙边一角。 “相公,都怪我!” 沈麟佯怒道。 “你瞎说什么?” “是你家相公,暂时不想要孩子而已。” “跟你没关系!” 红娘子一双大眼睛满是古怪。 “这……这个……” “你俩同房都这么久了,还能控制住……” “不要孩子?” “唬鬼呢?” 柳楚儿声如蚊蚋地替沈麟辩解道。 “人家……要等明年麦熟,才满十八岁嘛!” “相公说了,不到十八岁,不算成年。” “太早生孩子……对母子都不好!” 终于搞明白了。 白娘子还好,她在沈家的时间不多。 有些疑惑,但也不好问。 陈无双就没什么顾忌了。 她私下里,确实也听不少人议论过。 “哎哎哎,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子嗣大事 沈麟莫名其妙。 他可是后世来人。 他那个时代,三十岁的大龄剩男剩女多的是。 谁愿意年纪轻轻就带着拖油瓶? 就算父母望子成龙,也没谁让不到二十岁的闺女生娃吧? 这种如花年纪,还都在大学读书呢。 正是父母提防早恋的时期。 我不对? 沈麟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懵。 “哪里不对了?” “带小孩……很麻烦的呀!” 这下,连白娘子陈无暇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为人父母,谁会嫌弃自家娃娃麻烦的? “公子,你……你怎么有这般古怪的想法?” “老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你这一脉,就剩你一根独苗苗。” “子嗣繁衍,开枝散叶,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陈无双更是快人快语,直言不讳。 她一向如此。 “你呀……公子。” “不是我们说你!” “你这样想,太不应该了。” “你信不?你老爹老娘的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陈无暇连忙清叱道。 “死丫头,不许胡说!” 陈无双梗着小脑袋,一副理直气壮地模样。 小嘴儿吧啦吧啦,根本停不下来。 “吓!” “我有说错?” “铁城这么大的产业,后继无人怎么行?” “他又要上战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一帮军将向谁效忠?” “姐,你别瞪我,让我一口气说完。” “我是认真的!” “风哥、云哥、老梁,还有沈二叔、沈三叔他们哪个不担心?” “三婶、二婶都私下里,找我打听几次了。” “她们以为……是楚儿妹妹的身子不好。” “多冤枉呐?” “结果呢……罪魁祸首却是他?” “公子……你还笑!” 沈麟突然发现,气氛变了。 三位俏佳人一起冷飕飕地瞪着自己。 目光如刀哇! 你们,这么快就结成统一战线了? 前身他爹娘的棺材板,盖不盖得住,跟咱关系不大吧? 小爷的老爸老妈,在另一个世界里,活得好好的。 “嘿,都瞪着我干嘛?” “生娃还不简单?” “别搞得跟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今晚,你们三一起上好了。” “小爷保证个个上靶!” “一次不行,多来机会也行。” “呸!” 陈家姐妹率先啐了一口。 你当是射箭呢? 嗖一下就中靶了? “色鬼!” “坏蛋!” 沈麟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 “楚儿还小了点。” “可你陈无双,不十八岁了?” “无暇更是快二十了,简直熟透了都……吸溜……” “啊哈,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还要什么子孙果?” “咱自带无数子孙,嘿嘿!” 柳楚儿抬起头,坚定而认真地反驳道。 “相公,人家……哪里小了?” 陈家双珠娇羞不已。 大白天的,你说什么胡话呢? 咱们,都还没嫁给你~! 还是陈无双小脑瓜子转的快。 她把两枚子孙果往柳楚儿怀里一塞。 “嗯嗯,确实不小了。” “跟姐姐我,都有的一比呢!” “你两口子分服雌雄二果,就算有啥不足,都能补齐了。” “别小看哦!” “吃了这玩意,诞生双胞胎的几率好大的。” 还有这种好事? 沈麟大为好奇。 “无双,不可能吧?” “生儿生女,不可控制,更别说双胞胎了。” 白娘子轻笑道:“公子,有现成的例子呢。” “当初二叔成婚那段时间。” “三叔曾经跑遍了北邙山,就搜寻到一对子孙果。” “要不然,你以为陈云陈风哥儿俩,哪来的?” 沈麟嘎巴了一下嘴,难以置信。 巧合吧? 后世双胞胎可不少见。 甚至三胞胎,四胞胎,听说还有跟鱼甩籽似的。 有一胎生十个,全部建康成活的。 那什么意呆利还有一胎十五个的,不过没一个养活。 人家可没什么子孙果吃。 所以,一胎能生几个娃娃。 偶然性非常大。 沈麟才不相信,单单凭借一种奇异果子,就能心想事成。 当他转头看向柳楚儿,这丫头已经珍而重之地把子孙果重新装起来。 明显的,她当真了。 柳楚儿可是心心念念想要个孩子呢。 算了,不等了! 调养了大半年,如今,这丫头长的白里透红,健康水嫩。 应该……没啥隐患。 “好啦!” “泸水铁城有一段安稳日子过。” “接下来,咱们一家四口关起门来。” “开开心心的造娃!” 陈无双拔腿就跑,慌里慌张地道。 “你们聊!” “我去看看,晚饭好了没?” 梅兰竹菊四个丫头是干什么吃的? 需要你这个没过门的三夫人,亲自过问? 陈无涯也粉腮酡红,她倒是走的很从容。 “公子,不要得陇望蜀哦!” “饭要一口口吃呢!” “先让楚儿妹妹生个双胞胎,再说吧!” 都走了? 沈麟挠挠头,还是不给吃么? “她俩啥意思?” “一定要让着你?” 柳楚儿“噗嗤”一笑。 “相公,看你猴急猴急的~!” “两位姐姐可说了。” “咱三姐妹可不按照年龄排序。” “你要想碰她俩,可以,不过嘛……” 沈麟咂咂嘴。 “明白了。” “俺俩今晚就吃果子。” “你要是怀上了,相公得熬好几个月呢。” “看她俩心疼不?” 柳楚儿起身,一手抱着红绸包裹的木匣子。 她依偎在沈麟怀里道。 “无暇姐姐,肯定心疼得很。” “你磨一磨,她那温软性子,多半就答应了。” “可无双姐嘛,难说哦!” 沈麟豪气地一挥手。 “相公我,才是一家之主。” “那死丫头,以为自己武功高就了不起呀?” “三天不打,还敢上房揭瓦喽?” “看我不收拾她!” 柳楚儿就喜欢自家相公这挥斥方遒的霸道模样。 看来带兵久了,当初的书呆子气也丢光了。 挺好的。 “相公,不是你想的那样。” “无双姐说——” “她怕痛……” 啥玩意? 沈麟就像一拳挥出,打到了空处。 瞬间呆如木鸡。 可陈无双这理由,也太奇葩了吧? 两姐妹从小练武,还学习过那种高难度的绳技。 简直是,冒着生命危险呢。 不信你从小,就没受过伤? 相比而言。 那点小小的刺痛,又算得了啥? 第二百四十五章 谈婚论嫁 晚餐很丰富,沈麟本身就是个大吃货。 一家四口人,却摆着一口大大的黄铜汤锅。 底下的精炭烧得正旺。 红彤彤的底料煮得上下翻滚,香气扑鼻。 陈无双吸溜着口水。 她端着一大盘薄如蝉翼地羊肉,就往锅里倒。 沈麟阻止都来不及。 “哎哎,你个死丫头猴急得很。” “羊肉,是要刷的嘛!” 陈无双抓着长长的公筷搅了几下,就开始用漏勺往外捞。 她先把自己的油碟堆满。 另外俩美女,已经把自己的碟子递过去了。 “自家人吃饭,瞎讲究啥?” 陈无双振振有词地道。 “吃了这么多次羊肉汤锅。” “本姑娘就没分出刷和一锅煮,有啥区别?” “嗯嗯!”柳楚儿夹了片卷卷的羊肉美美吃起来。 “就是!” “只要手快,还是嫩嫩的,真好吃。” 白娘子比较斯文些。 她先是放了沈麟喜欢吃的干香菇、松菌。 又端起碧绿的莴笋片、嫩白的冬笋、几条洗干净的小鲶鱼。 一一放入滚烫的红油汤锅里。 鱼羊鲜,味儿立马就不一样了。 “公子,我也该回去了。” “黄龙江能走了不?” 她身边可没带卫士,南下马氏县绕个大圈。 要从贼寇巢穴经过,很不安全。 沈麟夹着一片羊肉在锅里刷了三下,捞起来蘸着油碟入口。 味道好极了。 “可以!” “等那两艘大船改装完成,最近几天就可以动身。” “这次,相公我陪着你们去。” “楚儿留守,无双也回去一趟。” 柳楚儿欣然点头。 一公一母,哪能同时离开老巢呢? 一旦沈麟外出。 她这个主母,就是安定人心必不可少的角色。 能回去逛一逛,陈无双当然开心。 “公子,辽军那支偷袭船队,一直隐匿不出。” “咱们才六艘铁皮战船,是不是太单薄呀?”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 “人家船队里,千担、三千担级的,都算小船呢!” 白娘子犹豫了一下才道。 “昨天,无悔派了个人过来。” “说她跟吴七,要一起回山。” “咱们伪装成陈家骑兵,走南边也不怕。” “杨成良那人还行,亮明了我的身份。” “没几个贼寇敢出手的。” “再说,你总得带几百铁甲护卫吧?” “谁是泸水铁骑的对手?” 沈麟摇头苦笑。 贼寇要是不开眼。 有陈家姐妹和吴七、梁直四个高手在前开路。 他只要带着中军五百骑,就足以杀个几进几出了。 但是,这么一来,泸水铁城和陈家的秘密就会暴露。 整个澶州,目前只落阳山和沈麟才有成规模的具甲重骑吧? 沈毅虽说也要操练五百人。 可他没有足够的好马,铁甲有了,马铠却不好打制。 没三五个月,他都成不了军。 贼寇就更别说了。 他们就算有财力,也弄不到组建重骑的资源。 杨成良不是笨蛋。 泸水西岸走不通,他不会往忠县、夹山派探子么? 时间不短了,沈麟的威名,也应该传过去了。 “不,咱们不能南下。” “小爷就大摇大摆的走水路。” “挑大白天走,还得把咱铁军的旗帜打起来。” “李广利现在,正跟疯狗似的寻找辽军舰队的下落呢。” “你们觉得,辽人水军敢在大白天,四处招摇么?” 沈麟没有说的就是。 别看自家水军,才六艘船。 可搭了铁棚子,水线之上都披了铁甲。 火油弹,小型石弹根本奈何不了。 重型石弹? 那玩意的射程,要短得多。 自己得多傻? 快船非要往人家大舰跟前凑? 水战,打的就是远攻! 三女一想,白天行走黄龙江。 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 光线好,视野宽,铁军还有望远镜相助。 几乎没有被伏击的可能。 不想打,掉头顺流直下,开跑还不会? 沈麟夹了几片冬笋放在碟子上,突然问道。 “老七派人来了,怎么没找我?” 柳楚儿笑嘻嘻地道。 “你那会儿,不去军营了么?” “我陪着无暇姐姐接待那人的,他是安定书店的掌柜。” “他说,无悔深得周元的喜爱。” “周吴两家的长辈,已经秘密给小两口举办了婚礼。” “周元是知府嘛,陈家在江湖上也薄有名声。” “这种联姻,可不能公开。” “吴七给无悔造了个假身份,说是太原府陈家的女儿。” 啥? 结婚了? 沈麟筷子上夹着的冬笋都掉了,他却浑然不觉。 陈无悔那丫头,才十五岁好不好? 吴七偏偏身高七尺,肥得跟猪一样。 这画面,这种组合,你品,你细品。 妥妥的美女与野兽。 不忍直视啊! 恐怕咱们知府大老爷周元,都担心这小子娶不到媳妇。 恰好陈无悔乖巧机灵,还一身好本事。 为了守卫安定县城。 人家一个小丫头,都头顶矢石,陪着吴七死战不退。 甚至,她的胳膊上还中了一箭。 这种好姑娘,打着灯笼都很难找。 管她是不是出身土匪世家呢? 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他俩秘密结婚,为何不通知我?” “难道,吴七不需要伴娘、伴郎么?” “混蛋,还好兄弟呢?” “不当人子啊!” “噗嗤!”三女差点笑喷了。 这跟不当人子,有一文钱的关系么? 陈无暇的理由很有说服力。 “公子,你现在身份不同了。” “你一旦出了泸水铁城,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有心人的关注。” “你要是去了安定县。” “人家结婚,何谈秘密啊?” “吴七是个有心的!” “十坛竹叶青,已经送来了好不好?” 嗯嗯,老庞家的竹叶青不好弄。 还算那小子记得大姐夫我。 “冬梅,搬一坛竹叶青来。” 一家人喝起了小酒。 半杯下去,三美女就脸泛红霞,美的不可方物。 沈麟提议道。 “要不?咱们也来一场秘密婚礼?” 柳楚儿阻止道。 “相公,你怎能如此草率呢?” “无悔的爹娘,已经不在了。” “她跟吴七好,陈家大伯和二伯,乐见其成。” “可你不行!” “不管如何,你得去跟未来岳父商量一下吧?” “你就算在陈家寨办一场酒宴,也是可以的。” 大半年来,柳楚儿成长很快,说的沈麟都不住点头。 言之有理,可以试试! 第二百四十六章 再送重礼 在哪里办结婚宴,沈麟其实不在乎。 去一趟陈家寨,很有必要。 他把人家两个女儿的芳心都窃取了。 偏偏,沈麟还没给老丈人照过面。 说起来,倒是他这个便宜女婿的不是了。 “无暇,无双,这次,咱们就把洞房入了怎么样?” 沈麟笑眯眯地道:“总这样不是办法。” “按照山里的规矩,你俩也算大龄剩女了吧?” “咳咳,我家丈母娘,都不知道愁成啥样了?” 红娘子狠狠瞪了沈麟一眼。 “胡说!” “我娘才不愁呢!” “你以为?咱俩真嫁不出去呀?只是不想而已,哼哼!” 不想? 是找不到合适的吧? 你俩被称之为北邙双骄,生得如此绝美。 求亲的人,还能少得了? 按照这个时代,女子十二三岁就可以定亲来讲。 六七年前起。 你陈家寨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吧? 白娘子眼波如水,幽幽地道。 “公子,你是嫌弃咱俩岁数大?人老珠黄了么?” 什么话? 不到二十岁,算是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好不好? 沈麟调笑道。 “嘿嘿,你们不知道么?” “本公子最喜欢熟女,成熟的熟。” “对于青涩的小丫头,咱可没兴趣!” 三女顿时笑作一团。 她们一个个的,倒是熟透得掐出水来。 可沈麟却只能紧着柳楚儿一个乖巧听话的掐。 不得不说,遗憾极了。 三天后,两艘三千担大船装上破阵弩,宣告完工。 吴七小两口合骑着爪黄飞电,如约而来。 身后还跟着五辆大马车,装的满满当当。 看来,新媳妇回门,准备得挺足。 沈麟鄙视道:“老七,缺好马说一声啊!” “你俩加上兵器甲胄,都过四百斤了。” “看把飞电累的,口吐白沫了。” 陈无悔笑嘻嘻地跳下马来。 “姐夫,你可冤枉咱们了。” “不是没准备其他战马,上次咱们也缴获了一些。” “可飞电不愿意啊,我俩骑别的马,它就扑上去又咬又踢的。” 啥玩意? 还有这种贱皮子? 沈麟瞪着爪黄飞电,怒其不争地鄙视道。 “你说你,脑子是不是有包?” “累死活该!” 爪黄飞电同样瞪大了马眼。 “唏律律……” “噗……” 陈无双好奇地问道:“它说啥喃?” 陈无悔咯咯娇笑道。 “飞电说,马爷我乐意,关你屁事,滚一边儿去。” “哈哈哈!” 旁边的众人,顿时捧腹大笑。 沈麟转身就走。 “你个死丫头故意的吧?” “姐夫我才不信呢!” “你还懂马语不成?” 吴七屁颠屁颠地跟上来,肥厚的大手,揽住沈麟的肩膀。 “嘿!” “你还别说,飞电确实跟无悔交流顺畅。” “七爷我都自愧不如。” 沈麟继续鄙视道。 “你真不是人!” 吴七大惑不解,挠挠头道。 “啥意思?” “不带骂人的啊?信不信,七爷揍你?” 沈麟嫌弃地推开他的手。 “才十五岁的小丫头啊,发育都没成熟呢。” “你也下得去嘴?” “大牲口一个。” “小爷耻于,与你为伍!” 吴七脸红了,自己是有点那啥哈? 沈麟一直宣讲的那套晚婚晚育的理论。 其实,吴七也觉得蛮有道理的。 他又不瞎,人家身边三个大美女左拥右抱呢。 陈家姐妹一看还都是处子之身。 从走路姿势,身形体貌上上就能大致判断出来。 说明沈麟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的。 这一点,人家做的却是比他吴七要好。 这家伙吭哧吭哧了半晌,才嘟囔道。 “这个……这个情到浓时,没把持住。” “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哈……” “大不了,学学你,两三年不要孩子呗!” 沈麟转头盯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吴七。 这个“衣冠禽兽”,还是有点廉耻心的。 “你懂婚前避孕么?” “说的挺容易!” 吴七理所当然地拍拍沈麟的肩膀。 “好兄弟,宝贵经验要分享啊!” “藏私可要不得,嘿嘿!” 沈麟顿时满头黑线。 这种事,方便分享么? 再说了,那些法子也不一定不保险。 这次六艘铁皮战船全部出行。 水军只上了一半。 梁直的中军,从林锐的千户部调了三百具甲轻骑。 另外,红娘子还把她的一百娘子军重骑也带上了。 逆水行舟,负担自然是越轻越好。 所以,每个骑兵只带了一匹战马。 不过,官兵们还往船上抬着一个个大木箱子。 里面装的是猴版半身甲。 足足三千套。 这次,终于可以让五千马贼全部换装了。 这也是沈麟送给老丈人聘礼的一部分。 哪怕是二十炼精铁打造的甲胄,也是珍贵异常的。 市面上根本买不到。 其价值甚至超过了,上次送的三千匹普通战马。 陈家两位老爷子不是不知道沈麟的制式甲胄更精良。 一个是担心暴露双方的关系。 另一方面,马贼轻骑来去如风,真用不上那么好的。 他们偶尔下山,跟着杨成良的义军打打秋风,发点小财。 面对是更差劲的乡兵,班军而已。 哪怕遇到澶州庄子才的正规军又如何? 只要虎大龙的两千重骑不出山。 陈天浩、陈天放都有信心一战。 直面辽人。 他们会跟辽人正规军放对么? 马贼讲究的是避实就虚,来去无踪。 他们只需要抢一把就溜,傻子才会跟正规军野战呢。 吴七看着那些大箱子,就知道里面装着些啥。 他新练的一批狱卒,不也用的是猴版武器和甲胄么? 上次大战,八十八个兄弟上城参战,阵亡三十多。 看起来损失惨重。 可跟杀敌数量一比,那就微不足道了。 “麟哥儿,你这手笔也太大了。” “七爷我准备的那几车礼物,都有些拿不出手啦!” 众人鱼贯上船,沈麟轻笑道。 “你呀,费这琢磨干啥?” “量力而行,足矣!” “换了别家,出再多钱,猴版装备我都不会卖。” “陈家队伍不同,有必要好好好武装一下。” “那就是咱们暗藏的一支友军。” “是绝对信得过的。” 陈家马贼,不是防范辽军的。 是沈麟暗藏在贼寇背后的一把刀。 第二百四十七章 遭遇 六艘大船鱼贯驶出水门码头。 留守的陈风用胳膊拐了拐双胞胎弟弟。 “你说,这次大人上山。” “咱家大伯,会不会甩脸子?” 陈云搓搓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呵了一口气。 “咱爹还好说,就是个直肠子。” “可大伯一向考虑深远,又对两个女儿宠的不行。” “大人这趟,是否能心想事成。” “难说哟!” 梁自忠策马靠近了些,气咻咻地道。 “他敢?” “战马、甲胄、兵器,那一样不是稀缺货?” “总价都不低于三十万两了,咱们大人,迟疑过一分么?” “陈天王还故意刁难大人。” “老子都看不起他!” “就算卖女儿,都能换回几百个绝色佳人了。” 陈风陈云兄弟满脑门黑线。 大哥,你说的那些绝色佳人。 要么是骨瘦如柴,见风就倒的扬州瘦马。 要么就是你们邙山村男人喜欢的胸大屁股大,好生养的那种。 就算几百个,也顶不上咱陈家双娇好吧? 关键是大人他自己喜欢。 有钱难买心头好,懂不? 陈云苦笑道。 “老梁,这个,咱们外人管不了的。” “你家就两个男娃娃,很难体会养闺女的父母那种心情。” “这么给你说吧!” “这些年里,我大伯愁白了头发。” “大半儿都是为了无暇、无双。” “不是嫁不出去,而是挑花了眼,费神呐!” 梁自忠啧啧两声,没有再说什么。 三人打马回城。 这段时间,城防重任就压在他们肩上了。 决不允许出一点岔子。 逆水行舟,使用硬帆,走之字形。 船只可以受八面来风。 只是速度相对较慢而已。 水流缓慢的泸水河,根本不需要划桨辅助。 三十多里一晃而过。 船队进入陡然变宽的河口湾子。 面前就是烟波浩渺的黄龙江。 这回,不使用船桨都不行了,那跟步行没啥区别。 几百里水路,慢悠悠的要走到什么时候? 陈梁上前道:“大人,甲板上风大,您几位,还是去舱室吧!” “里面烧了炭,暖和。” 沈麟点点头。 大冬天的,江上雾气渐渐散去。 两边山脉层峦叠嶂,白雪皑皑,看久了确实乏味。 三千担船加上底仓,其实是三层。 二层木结构,顶上蒙了三分厚度的铁皮,雨雪不侵。 甲板上,都是钢结构架棚。 铁皮战船没有投石机,破阵弩不需要露天发射。 所以,大小战船都被黑色棚子给罩住了。 各处舷窗也有能卷放的铁叶帘子。 不说寻常弓弩发射的火箭,就连床弩重箭,也很难穿透。 六艘船上满载七十二架破阵弩,哪会给敌人近战的机会? 吴七抚摸着冰冷的弩机,感叹道。 “我原本以为,千担船上,装八架破阵弩就够凶残的了。 “结果,沈二叔这么一改。” “三千担大船的远程火力,更加丧心病狂啊!” “一层、二层,前后甲板就是六架。” “左右船身,合计十四架。” “这也太多了!” 多吗? 在沈麟看来,一点都不多。 三千担大船才二十多米长。 破阵弩转向灵活。 无论是侧射,前射,还是后击。 每一面,都能保证至少十架破阵弩一起迎敌。 千担船少了一半多,但也有四五架同时开火。 “老七,水战跟陆战完全不同。” “咱们有射程优势,那就不能让敌人有靠近的机会。” “单单依靠船小的灵活度不够。” “咱们一次磷火弹射出,就得保证击沉或者重创一艘船。” “如果敌船过多。” “一次齐射,就要在水面上打出火海隔离带来。” 磷火弹不沉于水,没有燃烧殆尽,是不会被水泡灭的。 沈麟不相信。 这时代的木质战船,敢穿过几十丈的隔离火海。 不点燃才怪呢。 几人上二层,明显小了不少的空间。 登高看得远。 所以,二层是指挥舱。 几人懒懒散散地围坐在火盆旁,说说笑笑。 不一会儿就有些犯困了。 突然间,高高的刁斗上,有瞭望手吼道。 “前方五里,发现大批辽人战船。” “蹬蹬蹬!” 陈梁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几人纷纷抽出望远镜,看向上游。 雾气没有散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梁直眼神好,他确定道。 “从外形上看,确是辽人水军。” “不下三十艘呢,五千担以上的大船不少。” 吴七虽说暂时啥也看不到,他依然兴奋道。 “麟哥儿,弄死他们?” 沈麟却淡然一笑。 “你们说。” “辽人偷偷摸摸的,好不容易造了一支黄龙江水军。” “可规模肯定远逊于大周的澶州和太原水军。” “他们躲都来不及呢。” “为何大白天出现在江面上?” 红娘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拍手笑道。 “明白了,他们是被李广利骚扰烦了。” “这是……要报仇去?” 沈麟颔首道。 “辽人在安定肯定有密谍存在。” “李广利扩军备战,那么大的动静瞒得了谁?” “他要报仇啊!” “早打不如晚打,对不?” 辽人的造船场根本不敢开设在黄龙江沿岸。 那会被大周水军定点清除的。 他们只能在一些隐秘的支流河湾里造船。 而且,造船速度也远远赶不上李广利。 安定足有十几家造船场。 大周北地多半儿货船、战船都是安定造的。 所以,辽人急眼了。 必须趁着李广利还在蹒跚学步的阶段,狠狠打击一次。 白娘子星目微动,有些担忧道。 “那咱们要不要?分出一艘船?” “顺流而下,去给李广利将军报讯?” 沈麟摆摆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这是在咱们的猜测,做不得准的。” “万一,辽军狡兔三窟,不过是换一处港口隐藏呢?” “李广利的哨船可不少。” “咱们刚出河口那会儿,不就碰到过三艘么?” 沈麟的意思很简单。 咱们不需要杞人忧天。 李广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现在,警觉得很呢。 这种水战,安定水军多打一打,没坏处。 死伤在所难免。 可辽人的水军,又能强到哪里去? 第二百四十八章 擦肩而过 吴七瞪圆了铜铃大眼,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了半天,都没绕到正题上。 “哎哎?到底打不打?” 沈麟哈哈一笑。 “打个屁呀?” “咱们要回娘家,是路过的的好不好?” “这一段河面,宽达五六里,招惹辽军干啥?” “陈梁,打旗语,船队靠南岸行驶。” “啊?” 众人都愣了。 让出水道? 你这是怯战啊! 吴七一蹦山尺高,气咻咻地喝道。 “六艘铁甲船呢,防御超强。” “七十二架破阵弩,远战无敌。” “你……你居然避战?” “简直……气死七爷了!” 陈梁也建议道:“大人,虽说敌人大舰很多。” “可咱们也能掉头东下,边打边走嘛!” “辽人水军的力量,削弱一分是一分,机会难得呀! 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战分子。 打什么打? 沈麟没好气地笑骂道。 “陈梁,收起你那旺盛的求战之心吧!” “小爷我早就说过,不打没收获的仗。” “你就算趁机灭掉人家十来艘战船又如何?” “暴露了自己,还半文钱的好处都没有。” “有意思么?” “立刻去传令!” 陈梁无奈了。 船首的旗语兵挥动红、黄两面旗子。 整支船队向左一拐,离开了江心水域。 距离越来越近。 慢慢的,大家看得更清楚了。 对方的万担战船有三艘,五千担的十五艘左右。 剩下就是三千担的护卫船和千担级快船、哨船。 呼啦啦地顺流而下,拉开了好长一支队伍。 沈麟的六艘铁皮战船,相比辽人的船队。 就像小狼和大象的区别。 不过,涂了黑漆的铁皮船,还是很显眼的。 偏偏,沈麟还大张旗鼓地,在每艘船上插了一面鲜红的大旗。 辽人的瞭望手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活儿,一般都是由老兵充任。 “报……万夫长……” “发现铁军船队,共六艘。” “正逆水上行!” 水军万夫长,正是上次偷袭安定的统领耶律源。 安定战败,责任可不在他。 堂堂世子全军覆没,连耶律正雄本人都被沈麟秘密处决。 尸体埋在北邙山了。 小王子耶律正伟重伤。 要不是耶律源壁虎断尾,撤退的及时。 损失还会更大。 因为他救回了小王子的命,还最大限度保全了水军。 应州王大方地奖励他。 原本不尴不尬的水军统领晋级为万夫长。 也算是一方重将了。 耶律源从此拥有了独立出战的权利。 他听到瞭望手报讯,立刻跑到舷窗前查看。 没错,就是那种乌篷船。 他娘的,沈麟实在太嚣张了。 挂红旗不说,还写着大大“铁军”二字。 不知道的,还以为黄龙江是他家的呢。 耶律源满脸的横肉不停颤动,他阴沉着脸下令。 “全队左转!” “靠北岸走。” 什么? 指挥舱里的一帮军官,参谋顿时呆若木鸡。 咱们可是一支水军舰队啊! 居然要给六艘乌篷船让路? 奇耻大辱有没有? 某个络腮胡子千夫长愤然向前。 他的拳头狠狠地捶着自己胸甲。 “大人,为何避战?” 耶律源冷冷地看向他,声色俱厉。 “努尔哈,你忘了齐二哈那艘战船是怎么毁灭的了?” “啊?” “人家隔着三四百步就打火油弹了。” “一艘五千担战船,转眼就被烧光。” “你的重型投石机,打得到人家么?” “愣着干什么?” “传令,避开!” 江面上出现了离奇而可笑的一幕。 敌我双方,好像对江心水域都如避蛇蝎一般。 居然小心翼翼地擦肩而过了。 一支火箭,一发火油弹都没有射出去。 沈麟这边倒没什么。 吴七还叨叨个没完。 “这次七爷要带着媳妇儿回娘家。” “没空搭理尔等!” “算你们运气好,哼哼!” 其他人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 大伙儿原以为辽军会不依不饶地冲上来。 人家船大,船多人多嘛! 既然你主动挑衅,咱们不得不奋起反击吧? 那时候,大人也不好说啥了。 偏偏,粗野的辽蛮子突然变得懂礼貌了? 不但不上来打? 还学着咱们沿岸行驶? 也真是撞见乐鬼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 一帮辽人军官正恨得咬牙切齿呢。 实在是吃一堑长一智,没办法对付凶残的破阵弩。 他们又不想造成无谓的损失。 避战,自然灾害情理之中。 原本,他们就有更重要的任务。 沈麟的船队,不过是意料之外的小插曲而已。 就当没看见好了。 沈麟托着腮问道。 “各位,上游百十里,有没有自北入江的支流?” “本官的意思。” “就是有没有一段水域,能通行万担级战船的?” 陈梁眼神顿时冒出了绿油油的光芒。 就像看到羔羊的野狼。 “啪!” 这小子拳掌相击,大声道。 “有!” “大人,前行不到八十多里,就是著名的丹水支流。” “末将听安定码头的老艄公说过。” “丹水入江口往北,有两百里的水路,宽度都不低于三里。” “水深也够!” 那就没错了。 辽人船只隐藏得挺好。 李广利的和太原水军找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他们的踪迹? 当然,也有可能。 是大周水军不敢太深入丹水的缘故。 沈麟探头看看天色,红日向西,临近傍晚了。 “不到八十里?” “天黑时分,能赶到吧?” “各位,咱们去丹水转转如何?” 白娘子盈盈笑道。 “公子,你避开了辽军舰队,却打算去瞅瞅人家的老巢?” “避实就虚,好算计!” 沈麟谦虚地笑了笑。 “哪里哪里?” “就是去转转而已!” “顺便看看,能不能碰上个马场。” “最好是再给岳父大人准备点礼物。” “礼物太轻,可是不行哦!” 吴七抽抽嘴角。 你小子送上的聘礼,堪称天下第一了吧? 几千匹战马,几千套铁甲,乱七八糟的缴获武器就更多了。 你还觉得聘礼轻了? 那七爷岂不是要羞愧得跳黄龙江了? 咱已经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了。 前前后后,送去的聘礼,连你的三十分之一都赶不上呢。 人比人,憋死人啊! 第六十四章 烫手 练兵肯定要发饷银,还得包饭吃。 老百姓是麻木和心存侥幸的。 没有利益驱动。 你就是强行抽调壮丁入伍,也练不出什么效果来。 在座的里长镇长、富商豪绅肯定希望有更多的军队保护自己。 乡兵也是兵。 总比挥舞着锄头镰刀的老百姓强。 当场就有人站出来问道。 “沈大人,请问备寇时间为多久?” 沈忠信答道:“暂定为五个月,从今日起,到明年一月底算第一阶段。” “到时候,再视情况定夺!” 前排有个战战巍巍的老翁,拄着拐杖站起来。 “沈大人!” 沈忠信连忙拱拱手,挤出几分笑容。 “啊?原来是朱老大人,坐下说,坐下说就好。” 吴七低声介绍道:“他就是上任县尉朱斌,老头为人还不错的。” 沈麟暗暗一笑。 为人不错? 人家还没告老还乡呢。 就被沈忠信横插一杠子,夺了县尉之职。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 朱斌这时候站出来,不会是给沈忠信上眼药的吧? 沈麟乐见其成。 朱斌闻言,就势坐下了,语气倒是平静和缓。 “刚刚老夫听了沈大人的方略,整个安定县编练班军乡兵。”“怕是,不下于两万八千人。” “这个数目,委实吓人呐!” 沈忠信眉头微皱:“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朱斌呵呵笑道:“养兵就需要开饷吃粮,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乡兵标准,自然无法跟正规军相比。” “但是,每月,一个乡兵的粮饷,也得要一两银吧?” “五个月,二万八千兵,足足需要十四万雪花银呐!” “还有兵器,简单些,就按照刀盾兵,枪矛兵,弓箭手三类建军。” “武器,每兵三两银好了,足额算九万吧!” “皮甲一领,号衣、鞋袜两套,分秋冬装,后勤还要购置不少东西……” “五个月,再加九万不算过分吧?” “上阵杀敌要鼓励,救死扶伤需药物,战后抚恤要银子……再准备个十万八万银子或者物资备用,也不过分吧?” “额,老夫年纪大了。哪位帮忙算一算?总计多少钱了?” 吴七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立马举手道。 “朱大爷,四十二万啦!” “您还忘了几样呢。各地城防需要修缮,是不是要预设几处戍堡提前预警?” “战时不光要有兵呀,还得简单训练差不多数量的民夫协助和补充!” “恐怕五十万银子都打不住哦!” 朱斌赞许地点点头:“啊哟,是你这个小猴子?” “嗯嗯,你说的没错!” 这老头身子前倾。 伸开干枯的五指,颤巍巍地在沈忠信面前晃啊晃的。 “沈大人,五十万两雪花银呐!” “你沈家乃安定第一家族哦,你准备捐多少?” 沈忠信一张老脸黑得滴血。 他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朱斌这个老家伙。 忒记仇了吧? 没有本官上台,就凭你以前练的五百班军守安定? 别说三千马贼呢? 五十骑就能把赶羊,你信不信?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添什么乱? 花多少钱,本官不知道? 不过沈忠信也是千年修炼的老狐狸,很快就镇静下来。 “多谢朱老大人,给我等算了一笔细账。” “没错,这次编练班军乡兵,五个月的花费,大体就是这个数额。” 老天,真要五十万两? 上哪儿弄去? 沈忠信不打算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 “好消息就是,我安定县已经请示澶州,今年的秋粮赋税、徭役折现,全部截留。” “这第一笔,五万两银子就有了。” 才五万两? 就这个? 连零头都算不上吧? 大堂里一遍唉声叹气。 上边,真是一毛不拔呀! 其实这笔钱已经不少了。 差不多一户出一两银子。 这还仅仅是秋税,夏税呢? 乡下的老百姓,可没什么赚钱的渠道。 一年每家二两银子的税赋,徭役折现,还得换算成粮食上交。 收税的时间,也是新粮上市,价格最低的时候。 折来折去,普通之家才几亩薄田? 最后剩下的粮食,很多人都渡不过春荒。 吃糠咽菜都在所难免。 沈忠信倒是胸有成竹。 “第一批五万两银子,总可以坚持练兵一个月吧?” “至于兵器甲胄,本官打算招募全县所有铁匠,集中于沈家集统一打造,分发。” “……” 朱斌又打岔了。 “哎哎……沈大人,还差四十五万两银子呢,说说,怎么弄?” 沈忠信恨死了这个死老头。 净添乱了! “这个嘛,本县准备起征商税!” 商税? 底下的豪商缙绅,立刻沸腾一遍。 大周立国之初,倒是征收过一段时间。 后来被文官集团,以“与民争利”的借口,把商税给废除了。 三十税一。 不是核算净利润。 这个时代的成本核算,就是一笔糊涂账。 原始的记账法也弄不清楚。 还是按照销售额计算最简单。 成交额三十两银子,卖方需要交一两税银。 小老百姓一年到头,也买不到二两银子的货物。 所以, 商税,就是从豪商大户身上拔毛。 这些人不反对才怪呢! “不行,沈大人,你这是……与民争利!” “对对,沈大人,朝廷都不征收商税,你凭什么收?” “你这是……违反大周法令的。” …… “砰!” 沈忠信一把摘下头上的黑翅管帽,掼在桌子上。 “哼哼,不征商税?可以!” “那就捐钱吧!我沈家先捐一万两。” “在座的诸位,有多少身家,可瞒不住人。” “来来来,大家凑一凑,五十万两银子算什么?” “你们乐意便宜外面那些商家,随便!” “本官就不明白了。一旦乱匪打进安定县,抄了诸位的家。” “别说五十万两银子,五百万也不止吧,你们甘心?” “哦哦,对了,这顶官帽子,就摆在这里。” “谁觉得自家本事比沈某人强,尽管拿去!” 呃…… 大堂里顿时为之一静。 谁要你这顶县尉的官帽子了? 就算刚刚去职的朱斌,也没那想法再夺回来。 他只是给沈忠信上上眼药,去去心头的恨意罢了。 谁能保证? 贼寇就不来攻打安定? 这个时候,负责缉私拒盗,保一方平安的县尉一职。 就是烫手山芋。 傻子才愿意接手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月黑风高 冬日缓缓坠落。 晚霞消退,夜幕降临。 六艘漆黑的乌篷船。 就像暗夜幽灵一般,进入了宽阔的丹水河口。 沈麟站在甲板上,感受着刺骨的西北风。 整个人却显得精神焕发。 “嗯嗯,不错,水流缓慢。” “帆借风势,速度比之前快了一倍。” “梁直,你那双千里眼可得盯好了。” “不说夜航的船只,万一,辽人在水里载了木桩子就麻烦了。” 陈梁笑道。 “放心吧,大人!” “我们都盯着呢。” “走河中心,基本没问题。” “万担战船都能跑,更何况咱们这样的小船队?” 两个时辰后,亲自登上刁斗的梁直,开心地欢呼起来。 “上游五、六里。” “左岸,有个不小的镇子。” 跑了六十多里,沿途的村镇,碰到好几个。 你小子也没这么兴奋过。 沈麟再次跑到前甲板上,举起望远镜。 丹水河没什么水雾。 繁华的镇子,万家灯火,夜里十分醒目。 随着船队越发靠近。 梁直哧溜溜地从桅杆上滑落下来。 “大人,镇子沿河而上,人口指定不少。” “码头很宽,灯光更甚,末将觉得。” “必有造船场,日夜开工的那种。” 没人会怀疑梁直的判断。 他那双“千里眼”,几乎很少出现失误。 终于找到了辽人水军的老巢了。 隐藏得确实挺深啊! 几人回到指挥舱。 沈麟沉声道。 “得防着岸上的重型投石机。” “时间有的是,咱们不着急。” “陈梁,传令各船,尽量靠拢些。” “先沿着东岸走。” “咱们得看清楚了,才方便下手。” 船队隔着近三里的河面,悄声没息经过了无名镇子。 所有官兵都凝神观看,兴奋莫名。 好大的造船场,上下绵延二里有余。 无数灯笼照射得通明一片,宛若白昼。 至少三四十艘大小战船正在连夜赶工。 蚂蚁似的工匠们,来来回回。 大冬天的,依然挥汗如雨。 梁直指点着对岸笑道。 “大人,成规模的投石机阵地,就船厂南边了。” “他们防着大周水军偷袭。” “自然得盯着下游嘛。” 沈麟轻笑道。 “未必,你这么想就错了。” “其实,船厂里也隐藏了些。” “要是骤然靠近,木质战船,没准儿就得吃大亏。” “好了,所有船只转向。” “咱们顺流而下,右舷和前后甲板的破阵弩,打一轮就行。” “记住,按一条直线走。” “不得进入三百步之内。” 吴七暗暗估算了一下。 沈麟这么安排,就只有不到五十架破阵弩开打了。 “哎哎哎,麟哥儿!” “咱们的磷火弹,确实威力不凡。” “仅仅一轮,顶多烧了造船场吧?” “镇子呢?不管了?” 陈无暇劝道。 “七哥,咱们的目的,不就是让辽军丧失造船能力么?” “你烧镇子干什么?” “难道,还能去抢一波不成?” 真要烧起来,还怎么去抢? 虽说金银铜铁烧不坏。 咱们也没那个功夫,等火灭了不是? 吴七挠挠头道。 “咱就是觉得,光是烧个造船场,有点那啥——” “意犹未尽!” “不是要给你老丈人准备礼物么?” “礼物呢?” “黑天半夜,连马场在哪儿都看不到。” “怎么去抢马?” 沈麟神秘一笑。 “别急,慢慢瞧着吧!” 六艘铁片战船掉过头来。 顺水顺风,宛若奔马。 “发射!” “崩崩崩!” 几十点火星激射而出。 “嘭嘭嘭!” 磷火弹落地炸裂,火星四溅。 眨眼间,诺大的造船场就变成一片火海。 袭击太突然了。 无数人浑身着火,乱跑乱窜。 原本没被点燃的地方也烧起来了。 加了白磷的火油,根本就扑灭不了。 大概六七枚磷火弹落入下游的投石机阵地。 好巧不巧的,竟然点着了人家的火油弹库存。 “轰隆”一声巨响。 真爆炸了。 骇人至极。 沈麟的船队已经驰出三四里远,重新隐入黑暗之中。 船场,码头的大火熊熊燃烧,照亮了半边天。 火借风势,紧挨着的镇子,渐渐也被蔓延到了。 老百姓哪里还睡得着? “当当当!” “叮叮叮!” 锣声、梆子声响彻一片。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袭击者是谁? 先救火吧! 天干物燥,船场里堆满了材料和干木头,一旦烧起来。 哪里救得了? 必须阻止火势蔓延。 要不然,整个镇子都得被烧成一片白地。 天寒地冻的,两三万人怎么过? 陈梁命人降了帆,船队飘在河面上,不再狂奔了。 此时的吴七,佩服不已。 “老天爷!” “麟哥儿,你算计得可真准。” “咱们不用朝镇子打磷火弹了。” “看这样子,他们能不能保住房子都够呛啊!” 红娘子笑嘻嘻地道。 “那当然,公子一向算无遗策嘛!” “反正,造船场绝对完蛋了。” “那些存储的干料被一把火烧光。” “辽人还怎么造船?” “做梦去吧!” 白娘子倒不是同情辽人百姓。 反正辽军入侵,也从来没把大周百姓当人。 他们称之为两脚羊,不吃人肉就算仁慈了。 “公子,咱们停在这里。” “你想等什么?” 沈麟举着望远镜,,单单瞄准了下游西岸,看得极其认真。 “别急,再等等……” “好饭不怕晚嘛!” “唉……出动了!” “各位,请看西南方七八里处!” 众人纷纷举起望远镜,好长的一条火龙,还在快速移动。 是骑兵! 那,不是一个大型马场。 就是军营驻地。 船厂起火了,非同小可。 驻军不出动才怪呢。 梁直道。 “公子,恐怕,不下三千骑。” “咱们吃不下吧?” 沈麟轻蔑一笑。 “夜战嘛,就是打一个乱字!” “本官胜券在握!” “所有船只靠岸。” “轻重骑出动!” “快快快!” “陈梁,把备用的破阵弩抬上去。” 众人恍然大悟。 看那对辽人辽人前进的方向,必然要上官道。 一般的官道,其实距离河岸不远。 每艘船的底仓里,都有一架备用破阵弩。 不过一百多斤的重量,四个兵抬一架,疾步如飞。 五百轻、重骑牵着马上了岸。 大家摸黑小跑几百步,果然发现一条通往镇子的大道。 “全军准备!” 沈麟沉声喝道。 “迎战!” 第二百五十章 乘乱突击 浩浩荡荡地火把长龙斜刺里拐上官道。 领队的三位千夫长,心急火燎打马飞奔。 造船场起火了? 这可是应州王爷南下战略最重要的一环。 没有足够的水军战船护卫,大军怎么渡江? 原本,这三千辽军就是护卫船场的。 只是因为上次突袭安定,舰队受损不小,急需要补充。 生产规模一下子扩充了三倍多。 他们在码头的军营都被用来堆放材料,或者改成船坞了。 不得已,这帮护军只得搬到半山盆地的养马训练场去暂住。 距离不到十里。 真有什么突发情况,骑兵救援也来得及。 突兀的,六点火星划破漆黑的夜空。 “轰!” 磷火弹在辽军队伍中猛然爆开。 四溅的火星见物就燃,人马难避。 “啊啊啊啊……” “有埋伏!” 冲在最前面的千夫部陷入一片火海。 后面的队伍顿时慌了。 “撤撤撤!” “敌人有重武器,拉开距离。” 辽军都是轻骑。 要是被火油弹再打两回,真要回到长生天的怀抱了。 另外两位千夫长应变及时,当即一分为二。 一部分后队变前队,顺着远路退回。 另一部分则顺着官道往南撤退。 沈麟“呛啷”一声抽出长刀。 “轻重骑,绕开着火区。” “攻击南撤之敌!” “遵命!” 趁着火光。 梁直、、吴七、红娘子率领人马从田野里狂奔而过。 “杀!” “咻咻咻!” 狂暴的弩箭激射而出。 一轮! 两轮! 三轮! 分而击之,是阵沈麟的策略。 一波磷火弹猝不及防,至少烧死、烧伤几百前军。 剩下的人变成两股,隔着山坡灌木,彼此无法支援。 五百铁军仅需要对付一股敌人。 千多辽军,何所畏惧? 沈麟对陈梁道:“逼近火区边缘,朝着山道再打一轮。” “让他们滚远点!” “然后,你部上船走。” “我们在河口汇合!” 陈梁明白,这是要打出个更大的隔离带来。 “遵命,大人!” 沈麟一夹马腹,战马疾奔而出。 白娘子和梁平等十来个近卫紧跟着冲进战场。 他们不需要近战。 三轮复合弩打击。 辽军损失就不小了。 两百重骑如切黄油一般杀进慌乱的辽军之中。 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后,近三百轻骑开始掩杀。 沈麟和白娘子等人只来得及射出几箭。 逃出生天的残敌,已经遁入黑暗之中。 “穷寇勿追!” “收集战马。” 沈麟的目的就是抢点战马作为礼品。 他可没心思跟辽军久战纠缠。 离开了这几里范围,夜色如漆,根本看不远。 要是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就美中不足了。 辽军顺利脱身的不多。 他们只是去船场救火的,距离又不远,带备马就是累赘。 所以,战场遗留的战马只有几百匹。 不过,沈麟也很满意了。 “各部清理人数!” “有阵亡、重伤者无?” “一二三四……” “重骑百户无伤亡……” “重骑娘子军轻伤四个,无阵亡。” “轻骑……轻伤二十七,无重伤,无阵亡。” 在白娘子满是钦佩的眼神下,沈麟哈哈大笑道。 “打得不错。” “轻骑在中,重骑护卫四周。” “点火把。” “南撤!” “遵命!” 轰隆隆声响起。 铁军快打快走,一转眼就越奔越远。 足足过了一刻钟,辽军残部才汇合到一起。 两位千夫长一清点人数,不由得悲从中来。 驴球子的,还没射出几箭呢。 三个千夫部就被灭掉一半儿。 还有两三百烧得面目全非的伤残。 这咋办? “吉尔施,要不要追?” 吉尔施千夫长是从官道上死里逃生的。 他心有余悸地道:“忽而松,这帮人太狠了。” “至少两百重骑铁浮图,咱们根本杀不死。” “他们的弩箭,射程比骑弓远了一倍都不止。” “应该就是……耶律源万夫长所说的泸水铁军了。” “追,肯定要追的!” “要不然,咱俩如何向上面交代?” 忽而松心领神会。 做做样子,必不可少。 反正那帮人大摇大摆,点着好多火把呢。 咱们远远跟着,就当是送瘟神了。 能参与追击的轻骑卯死千把人。 得分出一个百夫部去桃源镇船场看一眼。 不去,意味着失职。 伤兵也得送回军营马场去。 还有战场要不要打扫? 梁直从后面策马追上沈麟,笑呵呵地道。 “大人,如您所料。” “大约上千人脱离火场,欢送咱们来了。” 红娘子大喜。 这一仗,打的太快,她还没玩过瘾呢。 “公子……阿不…大人,咱们再打个小伏击?” “缴获了七百多匹战马。” “你的礼物,是不是太少了些?” 沈麟顿时乐了。 “丫头,咱们先不管礼物够不够。” “就问你一句!” “要是我军熄灭了火把。” “辽人没有目标,还敢轻骑冒进么?” 众人嘿嘿笑着摇头。 如此漆黑的夜晚,换了谁不得防着? 铁军之所以敢点着火把,大摇大摆赶路。 那是因为辽人万万想不到。 居然有一只大周军队登陆内陆了。 就算迎头碰上,不走到几十步内。 谁分的清楚? 周边的村镇百姓,多半还以为是自己人在连夜行军呢。 如果有月色,看得清道路。 没准后面的轻骑,就会分出远拦子抄小道去通报沿途的驻军。 再次纠集一伙人,给沈麟来个伏击包抄都很正常。 可他们不点火把,谁敢纵马驰骋? 一行人疾奔了四十多里。 梁直突然指着靠河边的一片平坦之地。 “大人,有围栏!” “您看,好几千亩的地盘儿,根本不是分块的庄稼地。” 马场! 所有人心中都想到一起了。 此地距离黄龙江很近了。 虽说土地肥沃,却没几个老百姓愿意前来耕种。 大周的水军万一上岸偷袭,怎么跑得掉? 大户人家搞马场就不一样了。 首先,他们有自己的护卫力量。 寻常马夫,都会练习骑射。 其次,水军偷袭,骑兵比例少得可怜。 马场里有的是坐骑。 赶着牲口跑的还快。 所以,临江地区,开马场不错。 吴七一拍手,立刻笑歪了嘴。 “白送的马场,取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顺手牵羊 沈麟的心肠,在一次次战斗中已经变得坚硬如铁。 对待敌人,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挥刀砍开木栅栏。 他指着远处的一套瓦房宅院喝道。 “放火箭。” “烧了!” 整个马场,这种建筑不是主人就是管事居住。 其他马夫都住在百十步外的低矮棚屋里。 马厩牲口棚也是,跟主宅都有些距离。 红娘子的重骑率先冲出去,对着那套院子就是一波火箭。 “轰!” 天干物燥,院子里堆放的草料堆,一点就着。 “当当当!” “走水了!” 原本大队骑兵路过,很多人就被惊醒了。 他们只是习惯性地觉得,黑天半夜的。 不大可能有敌人从丹水上游跑来。 一群群手提水桶的马夫从各处棚屋里冲出来。 梁直冷酷地挥挥手。 “杀!” “咻咻咻!” 弩箭齐发,毫无防护的马夫纷纷被射倒在地。 吴七对辽人更加仇恨。 他甚至纵马过去,挥舞着重刀砍翻了好几人。 大院子已经沦为火海。 里面的人,一个都没跑出来。 沈麟轻声自言自语。 “彼此敌对。” “我没有理由放过尔等。” “早死早超生吧!” 白娘子骑着马靠过来。 她伸出有些冰凉的小手,和沈麟的大手紧紧攥在一起。 “公子,这是避免不了的。” “咱们不可能带着降人上路。” “不杀那些老幼妇孺,已经算仁慈了。” 那些老弱妇孺也不敢跑出来呀! 他们被外面的惊变吓坏了。 眼瞅着自己的亲人在血泊里挣扎,他们也无能为力。 这一刻。 战争来临。 带着血腥和残酷,哪有什么仁慈可言? 不出去,或许能活。 一旦冲出去,必死无疑。 梁直和红娘子的人马已经冲向了马厩和牲口棚。 这个马场并不大。 搜集起来的战马、驽马以及母马小驹子,也就千数出头。 倒是牛羊更多一些。 沈麟策马转了一圈。 指着一旁放着的三十多驾大车道。 “套上犍牛和驽马。” “羊都宰了,装车走。” “速度要快!” 羊群行进太慢了,哪里跟得上大队人马。 还不好管理,放弃未免可惜。 剩下的路程,不过二十里。 犍牛撒开蹄子跑起来,速度倒是跟得上。 两三里外,跟屁虫一般的辽军追兵也停了下来。 忽而松望着远处的冲天火光,一声长叹。 “老巴夺的马场完了。” 吉尔施撇撇嘴,不以为然。 “那老家伙顽固得要死。” “他那马场。紧挨着官道,距离丹水又近。” “早晚被抢。” “跑?” “他还跑得过那什么……沈麟的铁骑?” “咱们都奈何不得呀,呵呵!” 沈麟可能想不到。 铁军的大名,已经在辽人的高级军官中传开。 他沈麟,也早就不是无名小卒了。 能轻易灭杀应州世子亲率的六千精锐。 还能腾出手来跑到几十里外,把小王爷的人马打得落荒而逃。 这般强悍的对手。 应州高层不关注都难。 现在更不得了。 这家伙居然敢深入内陆? 一把火烧了应州王视若禁脔的造船场? 相比于阵亡的一千多轻骑。 一家小小马场被劫掠。 真算不得什么。 沈麟的队伍再次上路。 前后绵延一两里。 这支队伍,想不引起关注都难。 可沈麟依然打着火把长龙,大摇大摆。 深处敌境,却如闲庭信步一般。 不到半个时辰,水,陆两军在黄龙江沙滩上汇合。 陈梁一步跳下船来,兴奋地直搓手。 “哎呀呀,大人,收获不错呀!” “咱们在河里可是看清了。” “你们还顺手牵羊端了个马场?” “啧啧,这下子,战马都过千匹了。” “还有不少富裕呢!” “大人,您第一次上岳父家里。” “这礼物,真是太丰厚了。” 吴七咧咧嘴,嚷嚷道。 “小子,乱说个啥?” “这礼物,也有七爷的份儿好不?” 沈麟笑骂道。 “没大没小,老七,敢跟姐夫抢东西?” “信不信?回头无悔就得收拾你?” 吴七回头一看,火把照映下,三女正笑作一团。 唉! 谁叫自己偏偏娶了个最小的呢? 当妹夫,好像七爷亏了。 无悔乖的很,才不会收拾他呢。 挑来挑去,还是这丫头跟自己最有缘。 嗯嗯,知足了! “成了,赶紧装船吧!” “咱们这次惊动不小了。” 沈麟收摄心神,安排道。 “轻重骑下马休息。” “烤点羊肉垫吧垫吧!” “陈梁,你部水军负责装船转运。” “先弄到南岸再说。” 水军战船不需留下来掩护。 放下六架备用的破阵弩、一批磷火弹就够了。 千担级战船武备齐全,加了铁皮钢架子。 运输量大不如前。 能塞进去七八十匹马就不错了。 仅仅只有原来运载量的一半。 两艘三千担的大船好一点,顶多翻倍。 活物运输不易,总不能往底仓和二层舱室里赶吧? 六艘战船一次,也仅能转运四五百匹。 不过,沈麟倒是不着急。 到了江边,就是自己的主战场了。 白娘子担心地问道。 “公子,辽人舰队会不会趁夜返回?” 沈麟其实跟陈无暇一样,对于水军夜航了解的并不多。 吴七经常在大码头逛,他信誓旦旦地道。 “不能够!!” “战船何其珍贵?” “能夜航的,顶多是一千或者三千担的。” “损失了顶多心疼一下。” “大型战船,有月色才敢夜航。” “要么,只能趁着早上或者傍晚起雾的时候赶路。” “辽人水军实力有限。” “如昨天那般大摇大摆的情况,绝不会多。” 吴七一说,众人心中大定。 辽人舰队要是被大周水军咬上了。 就算打赢了,也会有所折损。 偏偏。 应州王的造船能力,连大周水军的十分之一都赶不上。 他消耗不起。 上次安定一战,辽人就丢掉了二十二艘三千担战船。 他的舰队里,护卫船和哨船已经严重不足了。 哪敢单独分出一部分跑回来? 只有抱团进退,才是最佳的用兵之道。 水军万夫长耶律源恐怕万万想不到。 他这次出行,老巢都被沈麟给摸了。 要重建一个大船场,可不容易。 造船需要晾干的上好木料,绝不能将就。 可惜,桃源镇诺大的库存,都付之一炬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无可奈何 陈梁的船队跑了三趟,缴获的马牛都运光了。 辽人的追兵才姗姗来迟。 忽而松和吉尔施作为这一代驻军的最高长官。 他们的号召力还是有的。 一路慢慢追赶,小心戒备。 他俩还不忘派出游骑和远拦子四处召集人马。 丹水西岸六十里,土地肥沃,人口众多。 这里是大同府下属的阜平县,星罗棋布的马场也不少。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 竟然被他俩召集来五六千人马。 虽说多数是各家各户的家丁私兵。 但也足以大张旗鼓的追击了。 沈麟等人美美的吃了一顿烤羊肉。 就连忙碌的水军兄弟们也一人分了一斤多。 众人准备上船之际,北面传来了震天动地的马蹄声。 无数火把汇聚成一条条长龙,齐齐朝着江岸冲来。 吴七倒吸一口冷气。 “他娘的,好多辽蛮子!” “麟哥儿,打不?” 沈麟转动着望远镜,没好气地哼哼道。 “打个屁呀?” “你没看到?人家早就吸取了之前的教训?” “人马跑了个大大的扇面,太散了。” “简直就是浪费磷火弹。” “陈梁,你也打一个扇面隔离带来。” “所有人,上船!” “撤!” “崩崩崩!” 连成一条直线的船队纷纷开火。 几十枚火油弹远远近近地发射出去。 “轰!” 歪歪扭扭的扇形火场布置成功。 燃烧宽度足足几十步。 “吁!” 急速冲来的辽骑吓得纷纷勒马止步。 驴球子的,大周人太可恶了。 隔着火场,三百多步的距离,咱们咋办? 轻箭抛射远远不及。 呃,就算有投石机也打不过去吧? 更别说他们来的匆忙,上哪儿去搬动那些笨重的大家伙? 冲过三、五十步宽的火场去? 人就算有胆子不怕死,战马也不肯啊! 忽而松叹道、 “俺就知道,陆地上跑的骑兵,根本奈何不了水军。” “有火油弹掩护,泸水沈麟的人,能僵持到天亮。” “俺们……只能望江兴叹!” 吉尔施满脸苦涩。 他原本打算仗着人多,来个乱拳打死老师傅。 怎么的也得逼近二百步,抛射一波轻箭、火箭。 能烧掉两艘船,灭掉百十个敌人也有个交代。 可惜,这帮混蛋反应太快了。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交战。 还故意慢腾腾地上船。 好像是专门跑来恶心人的。 吴七乐呵呵地把一根烤羊排绑在弩箭上。 猛然扣动悬刀。 “咻!” 劲弩朝天,激射而去。 弩箭抛射,是没多大准确性的。 可复合弩的射程想当恐怖。 那支铁杆弩箭竟然晃晃悠悠的跨过隔离带。 “啪嗒!” 好死不死地到落在吉尔施的铁盔上。 这位一夜三惊的千夫长差点尿了。 驴球子的。 什么轻箭能抛射这么远? 当一个手下屁颠屁颠捧起那枚铁杆弩箭交给他时。 吉尔施肺都气炸了。 王八蛋? 居然绑了块烤羊排? 这是对本将的侮辱。 铁皮战船上的官兵,有样学样。 一时间,弩箭横飞,羊骨头如雨。 辽人追兵气得的七窍生烟,纷纷跳着脚大骂。 吴七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嗓门最嘹亮。 他经常跟走私商打交道,辽语也能说几句。 无论那种外语,骂人的话,总是最容易记住的。 “额秀特,来呀,来干仗呀!” “疙泡,有本事就冲过来,七爷单手叫你做人……” “一群嚼毛,光说不练,怂货!” “人秧,恶煞,告庙,灰狗入的……” 不少官兵都满是羡慕地盯着吴七。 这家伙口吐芬芳,实在太有牛了。 虽说咱们听不懂七爷那些词儿的含义。 可看看对面辽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他们都憋不住抛射了四波轻箭。 连半个沙滩都没穿过。 距离战船还远着呢。 这不是气昏了头浪费箭矢么? 陈梁咂咂嘴,满脸遗憾。 “哎呀呀,沙滩太宽了。” “要是都射到水里。” “单单凭着七爷这张无所不能的嘴。” “就能耗光辽人十万只轻箭,哈哈哈!” 吴七得意洋洋地道:“要不,咱们往边儿上靠一靠?” “给他们一点希望?” “麟哥儿上次讲过一个故事,好像叫……叫草船借箭?” “咱们就靠近岸边,让他们可劲儿射呗!” 陈梁读书少,不知道啥叫草船借箭。 可他也是好战分子,立刻鼓掌叫好。 “大人,检验一下咱们铁皮船的防御呗!” “顺便搜集一批轻箭,也算是额外的礼物嘛!” 红娘子雀跃万分,一双星目骨碌碌直转。 “哎哎哎,其实可以引诱他们靠近些。” “咱们就用复合弩瞄准人点射。” “几轮下去,不得搜集好几百匹战马?” “顶多再打一轮磷火弹,再搞条隔离带嘛!” 沈麟和白娘子摇头苦笑不已。 你们真把辽人当傻子玩呢? 只要一波弩箭见效。 鬼才上来送死呢。 骂归骂,付出生命的代价,就不值得了。 “好啦,赶紧上路!” 沈麟笑道:“对岸还有那么多战马,等着咱们转运呢。” “陈梁,你得忙活一两天。” “别再节外生枝了。” 辽人拿船队无可奈何。 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麟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下午,船队终于望见了南岸的芦岔角。 影藏在芦苇丛里的小码头。 江面上过往的船只,根本发现不了。 沈麟还是第一来这里。 他跳下船,望着四周白茫茫地苇花。 两边是山间谷地,地方不大。 陈家开发了芦岔角,驻兵百人。 能开垦的良田坡地都没放过。 他们甚至学了沈麟的拖网捕鱼。 两条百担小船,时不时地跑到黄龙江兜一圈。 回来就是满满的收获。 有了足够的肉食。 有了硝石制冰技术。 附庸于陈家寨的大小村子,仅仅凭借原本的那些薄田出产。 已经能够吃饱饭了。 两艘小船,一天捕捞几趟,多的还可以白菜价一般卖给其他寨子。 那些暂时收养了孤儿的家庭,每家每天都能领取三斤渔货。 一分钱不要。 白娘子透露说。 各山寨对出外抢劫,暂时都提不起太大兴趣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出谋划策 吴七在陈家寨设了商铺,什么山珍、药材、皮子都收。 他没指望靠着这生意赚取多少财富。 给的价格也公道。 如今,不仅仅是陈家寨,其他寨子也就有了正常的交易渠道。 能公平买卖,互通有无。 何必冒着生命风险去抢劫呢? 其实,千里北邙山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穷。 只是耕地奇缺,没什么粮食、棉花产量而已。 当然,他们也缺食盐。 如今,吴七把这个短板给补上了。 一张狼皮就能换十来斤盐,或者一匹普通的色布。 粮食则能交换五十斤。 狐狸皮、熊皮或者虎皮更加珍贵。 猎取这些猛兽,几个人协作,总比杀人抢劫容易吧? 自家还能落下不菲的肉食。 战船卸下了三千套铁甲,随身马匹运货,大伙只得步行上山。 猴版半身甲的重量可不低。 山路湿滑难走,一匹战马只能驮五六套而已。 沈麟边走便笑着道。 “无暇,你们陈家寨住那么高,完全没必要嘛。” “几千人守着三千余亩山田,当然不够吃喝。” “你看这条山谷,纵深二三十里,两边坡度很缓。” “底下还有长流溪水,夏天水量更大。” “如果在最里头,用水泥筑起一道大水坝。” “水库上下,能开垦多少梯田?” “借助水车、水渠,养活两万人都不成问题。” 旁边的吴七比划了一下,骇然道。 “麟哥儿,这山谷宽度不小,最窄处也得超过三里吧?” “工程量老大了,值得吗?” 沈麟哈哈哈笑道。 “老七,这是百年工程呀!” “一旦修好了,将惠及几代人。” “你说,那五千马贼的家属要是集中在一起。” “都能在水库下建一座小城了。” “安全性,岂不是大大提高了?” 红娘子眨眨眼,她现在的见识早已今非昔比。 “嗯嗯,公子此计大妙。” “这个山谷距离小码头不算远。” “咱们再修筑一条全水泥的盘山路,两车能并排跑的那种。” “以后,运输物资,那需要如此费劲?” “码头也可以扩大。” “建立起防御堡垒来,曝光了都不怕。” 陈家子弟一时间都有些向往。 有三、四万亩水浇梯田,两万多人的小城。 都可以如泸水铁城那般用上自来水了。 交通方便了,一年四季,顿顿吃鱼都不是梦想。 嫌弃河里的鱼刺多,咱们用大水库自己养好了。 专养那些吃肉的鲶鱼、黑鱼之类的。 就拿河鱼去喂。 山里人,平均一家还不到四口。 以前穷,养不起太多娃娃。 如果这个法子效果好。 可以继续推广,反正这附近山谷连着山谷。 修上七八个大水库,整个北邙山的百姓都可以聚居在一起了。 人口肯定会爆发式增长。 训练四五万马贼骑兵很难么? 有了这么强大的兵力。 呵呵! 对面的辽人就要倒大霉了。 咱么抢劫大同盆地容易,辽人要想着来攻山。 那就千难万难了。 当初,大周最为强盛的时候。 年年都派遣军队进山剿匪,有什么用? 千里北邙山哪里不能躲? 如今,咱们不需要躲避了。 有沈麟相助,咱们的武器比辽人还先进。 战略优势就逆转了。 陈无悔虽然觉得沈麟的办法不错,可也有些担心。 “姐夫,你不知道。” “山里人散漫惯了,人心很难统一的。” “前些日子,他们都吃不上饭,才跟着大伯、大姐下山。” “如今家家户户,暂时不愁吃穿了。” “各大寨子谁都有小算盘,再也没那么齐心啦!” 沈麟转头看向白娘子。 “无暇,你觉得人心向背,陈家寨能解决么?” 陈无暇黛眉微蹙,凝神想了想。 “短时间很难吧?” “山民的要求实在是太低,太容易满足了。” 那是他们没见过世面。 说土鳖都不为过。 当然,客气些说,那叫淳朴。 沈麟淡淡一笑道。 “很简单。” “吃饱穿暖,只是第一步。” “你们陈家寨要先行动起来,筑坝建城。”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不愁吃穿有啥?” “孩子需不需要集中起来上学?难道一辈子都当文盲?” “茅草屋四处漏风。” “如果家家户户都能住上,如铁城一般的六间水泥房呢?” “街上商铺林立,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呢?” “人呐,就怕比较!” 白娘子眨眨睿智的星目,温婉一笑。 “公子,妾身明白了。” “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家子女上进的。” “识文断字,甚至文武双全,谁都羡慕。” “到时候呀,他们想把孩子送到咱们城里读书。” “就不得不考虑搬家的问题。” “咱们呢,来者不拒。” “一个山谷、一座城住不下了,那就在隔壁再建一个。” 沈麟颔首不已,满面笑容。 解决方法就是这么简单。 这些长长的山谷,间距不到十里。 盘山路一通,管理起来很容易。 陈家出钱修了水库、建了城。 那这些产业,自然是陈家说了算。 你不愿意,搬出去好了,继续过你的山寨日子去嘛。 咱们讲究来去自由,你情我愿,绝对不会翻脸。 一旦成了城镇居民,那就得服咱们管。 总不能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吧? 陈家真要是有个七八处山谷小城。 所辖之地,也跟正常的大周中等县没啥区别了。 更关键的是,山民体质好,是天生的兵源。 如果沈麟多出点力,帮他们培养出一帮合格的军官。 未来几万精骑,比同等数量的大周、大辽经制军队。 只强不弱。 山区,大规模的进出通道就那么几条。 水泥碉堡一修,不说使用破阵弩、磷火弹了。 就是寻常的床弩、投石机,火油弹。 居高临下。 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什么是传承基业? 这就是! 几人说说笑笑上山,半道上就迎来了陈天放。 老头接到传讯,带了大批驽马来迎。 老头一双丹凤眼笑眯眯地。 “咱老远就看到你们谈天说地,开心得不行。” “聊什么呢?” 吴七眨眨小眼睛,调皮地道。 “二伯,沈麟出了个了不起的好主意。” “足以让陈家从马匪传家,转为豪强世家。” “传承几百上千年那种。” “咱都忍不住想入赘陈家了,哈哈!” 第二百五十四章 岳母教夫 吴七叫声“二伯”,这也太亲热了。 以前见面,称呼之前总得冠以“陈家”二字。 陈天放诧异万分地瞅瞅陈无悔。 小丫头一脸的幸福模样。 发髻高高挽起,云鬓也贴过花黄了。 这是新媳妇回门的打扮啊! 死丫头就下山去玩一回,生米就煮成熟饭了? 好吧! 大胖子吴七无论人品、武艺,都还是不错的。 至于家世,马贼陈家,那绝对是高攀人家。 好歹吴七的大舅周元,都升为安定知府了。 别人不介意陈无悔出身马贼窝,还提前办了婚宴。 岂不是显得周吴两家更仁义么? 三弟夫妻死得早。 陈天放、陈天浩一直把陈无悔视若己出。 这下好了。 孩子有了好归宿,老怀畅慰啊! “你小子就别胡闹了!” 陈天放哈哈大笑道。 “你当二伯我久居深山,不问世事么?” “周吴两家直系,就你一根独苗苗,入赘陈家?” “你大舅二舅,还不得打断你的……肥腿?” 沈麟等人笑不可抑,纷纷上前跟老爷子见礼。 陈天放其实最看好沈麟。 不单单是因为自家俩二儿子,在铁军担任要职的原因。 “哟?” “沈麟,大木箱子里装的,是半身铁甲吧?” “数量不老少啊?” “这礼物,太重了呀!” 沈麟矜持一笑。 “陈家二伯,不过三千套而已。” “我铁城不就是造这个的么?”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老头嘴角抽抽,三千套铁甲还算薄礼? 数遍整个大周,皇帝老子都没你大方了好吧? 红娘子笑嘻嘻地道。 “不止哟二伯!” “咱们昨晚去丹水转了转,杀了上千的辽人,抢了个小马场。” “一大群马匹还扔在南岸下游呢。” “陈梁不就赶去转运了?” “那也算礼物哦,一千好几,不错吧?” 陈天放暗暗心惊。 眼前这小子,哪里是什么文弱书生啊? 打起仗来也太彪悍了。 单单带着五百轻、重骑,几百水军就敢深入辽人内境? 当初陈家寨突袭百川镇,抢了两个马场。 大大的发了一笔横财。 陈家马贼可没跟县城驻军刚正面。 快打快撤,抢一波就走了。 那才是马贼作战的习惯。 看红娘子小脸兴奋的样子。 歼敌过千? 那肯定跟辽人正规军干过了。 偏偏沈麟这帮铁甲军人数并没减少,还是五百上下。 这种战绩,马贼是绝对打不出来的。 厉害! 传说沈麟被人称之为沈家麒麟儿。 又有北地第一才子,大沈将军的美名。 还真不是随便吹捧的。 众人汇合,山道上拉出好长的马队,浩浩荡荡蜿蜒而上。 陈家寨。 得到报讯的老寨主陈天浩却没多少兴奋劲儿。 他沉着一张老脸回到家,把马鞭往桌子上重重一扔。 “砰!” 后堂转出个四十许,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来。 “哟?” “这是咋的了?” “谁又招惹咱们陈总舵主生气了?” 陈天浩挠挠半白的发际,郁闷万分地道。 “还有谁?” “不就是你那两个宝贝闺女?” 陈夫人梁红翠皱眉道。 “嗯嗯!” “俩死丫头确实不像话。” “大的一去整月,家里一摊子事情,居然不管不问?” “小的更过分。” “大半年都不回来看一眼?” “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还没嫁呢!” 梁红翠唠叨几句突然变色道。 “她俩咋的了?” “是不是出事了?” “辽人又攻打泸水了?” 陈天浩不耐烦地撇开夫人抓过来的手。 “好啦好啦!” “都活蹦乱跳的。” “她俩回山了,还带来大堆礼品。” “老二亲自去接了。” 回来了? 那就好! 梁红翠顿时笑眯了眼,哪个当娘的不挂牵自家娃娃? 儿行千里母担忧嘛! “哈哈,太好了。” “你个死老头子自个儿跑回来干啥呢?” “你为何不去接?” “老身还不信了,你就不牵挂这俩丫头?” “砰!”陈天浩一拍桌子。 声色俱厉。 “接个屁呀!” “沈麟那个小王八蛋……也跟着来了。” “娘的,他一个堂堂游击将军,跑来见我个山贼?” “尴尬不?” “讨厌不?” “可恨不?” “砰!”“砰”“砰”! 连拍三掌。 幸好桌子是铁梨木的,足够坚硬。 陈夫人梁红翠瞬间变脸,看起来火气更大。 “陈天浩,你当个破总舵主,尾巴就翘上天了是吧?” “啊?谁是小王八蛋?” “你自己没本事?怪女婿太妖孽喽?” “人家刚过二十岁,就官拜游击,领参将衔。” “他哪儿错了?” “你二十岁在干啥?不过是江湖浪子一个。” “吃自家女婿的味儿,呵呵!” “老东西,你真长本事了呀!” 外人不知道的是。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陈天王,总舵主,其实相当惧内。 夫人一通噼里啪啦地大骂。 吓得家里几个丫头远远躲开了。 夫人一变脸,陈天浩立马心虚了,呐呐地道。 “吃什么味儿?” “老夫是那样的人么?” “只是……只是……” 梁红翠当年也是女侠出身,向来是个行事利索的脾气。 她瞪眼道。 “只是个屁呀?” “你那点鬼心思,老娘还不清楚?” “不就是沈麟出手太大方了?” “上次给了三千匹马,一堆盔甲兵器。” “这次是不是又送了一大堆好东西来?” “还都是有钱买不到的?你是不是觉得,跟吃软饭差不多?” “你个老东西,糊涂了?” “自家女婿半个儿,你客气个啥?” “更何况咱俩没儿子呢,有必要跟女婿生分?” 陈天浩口里苦得跟吃了黄连似的。 你个老娘们懂啥? 就是因为那小王八蛋送的太干脆,太大方,太贵重了。 老子才不开心的好不好? 两女共侍一夫? 咱俩生的是普通女儿么? 那可是北邙双娇好不好? 你就不觉得亏得慌? “反正,老夫有一种……一种卖女儿的可耻感觉。” 陈夫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转眼间就云散雨停了。 “卖?你当两闺女是省油的灯呢?” 她叉着腰,笑的乐不可支。 “老东西,你还知道可耻?” “啧啧,难得啊!” 第六十五章 得逞 在场的人,没一个傻子。 都是各行各业顶儿尖儿的人物。 不然,也不会被邀请到县衙大堂来。 直接捐款? 凑钱倒是容易。 没几千两,我几百两。 就是这些镇长、里长,拿出几十两银子都不在话下。 虽说备寇的总款,预计不下五十万两银子。 可大家凑一凑。 加上那五万截留税款,二十万,暂时没啥问题。 有了这笔钱,召集壮丁,购买兵器甲胄和秋装。 三个月的费用也差不多了! 可在场的,谁愿意独自承受呢? 三个月后怎么办? 钱不够了,再找咱们凑? 凭啥呀? 安定县,又不仅仅是咱们这些人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算来算去,还不如征收商税呢? 安定是北方独一无二的大县。 人文荟萃之乡,北地最大的商品集散地。 一个月的成交总货款。 没有三百万,也有二百五十万银子! 每个月交易额超过三十两的商家,足足好几千呢。 凭啥让他们捡便宜? 到了这个地步,暂时征收一年半载的商税。 也不是不行。 于是,沈忠信以退为进。 拿辞职相威胁,把一帮豪绅大户给吓着了。 三十税一。 起征商税的策略很快被确定。 怕大家出了门不认账。 这个阴险的家伙,还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协议书,让大家签字。 法不责众嘛。 反正外面那些商家要起哄。 也怪不到他沈忠信一个人头上。 大家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虽说大伙儿的买卖,做的很大。 可也没几家,半年的成交额,就达到二、三十万两银子的程度。 交税,好像比直接捐赠,更加划算一些。 最起码,心理上平衡了。 银子有了着落,这些大户们就纷纷告辞了。 剩下的一帮里长、镇长开始讨论练兵和截留秋税的事情。 今天才八月初一。 距离年底收税期还早着呢。 但每个里,每个镇都有公田,也有一定公粮预存。 沈忠信的意思,先把壮丁们召集起来,立刻投入训练。 吃饱喝足的问题,先解决了。 发饷银,还不得九月份? 那时候,商税也征收到手了。 没准儿,兵器、甲胄,服装都能配发一部分。 “各位,练兵你们不懂。没关系,本官从澶州找来一百位练兵使!” “他们经验丰富,以后,乡兵也归他们统带。” “你等做好钱粮后勤支持即可。” 沈忠信拍拍桌子,语气生硬,冷若寒冰。 “别怪本官没有提前打好招呼。” “如今形势危急,练兵防寇为第一要务!” “尔等,要是玩忽职守,故意推诿。” “哼哼,本官不介意杀鸡给猴看!” 在场的下级官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没谁想当出头鸟? 也没谁愿意去,试一试县尉大人的刀,锋利与否? 沈麟隐隐觉得,老家伙似乎有意无意的瞅了瞅自己。 姥姥! 小爷躲在人堆里,你也不放过? 谁家二伯父像你这样? 拿自家旁系侄子开刀? 你试试? 果然,临出门时,老家伙叫住了沈麟。 “你现在,可是一里之长。” “做事不可冲动,派到你那边的练兵使,也算你的堂哥。” “他叫沈重,曾在澶州军中服役。” “你们兄弟俩要精诚团结,共克时艰,知道吗?” 沈麟恍然大悟。 泸水河四村一里,那等偏远地方。 你都派一个沈家主脉信得过的人,去担任练兵使? 那其他地方呢? 看来,老家伙所图甚大。 这是要牢牢抓住兵权呢。 乱世将至。 功利之心极大的沈忠信。 开始蠢蠢欲动了。 “遵命,二伯!” 沈麟不想跟沈忠信对着干。 希望那沈重到了泸水河村,别整出啥幺蛾子来就好。 谁知道。 老家伙接下来的话,却气的沈麟一哆嗦。 “安定城防要加固,各镇子也需要修建堡墙。还有边境,十八个戍堡必须修建。” “别说伯父不照顾你的生意哦。” “水泥,我需要大量的水泥!” “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水泥降价,按照一文钱一斤结算。” “第二,扩大产量,每月提供二百万斤,不能打折扣!” 二百万斤月产量? 我上哪儿去找足够的人力? 训练乡兵,还需要抽出三百壮丁。 只要沈麟开口说人力不够。 老家伙一定会马上承诺,从沈家集给他调人。 沈忠信派来的劳力,沈麟敢用? 娘的,无非不过是少赚点。 就当是为安定县做贡献了。 沈麟毫不犹豫地道:“我选第一条!” “并且,侄儿也保证,尽可能的扩大产量。” “两百万斤每月做不到,再多几十万斤还是勉强可以的。” “并且,水泥属于军资,不能再征收商税。” “总不能让侄儿我烧的越多,亏得也越多吧?” 沈忠信心里清楚得很。 他私下里跟沈忠儒,也算过好多次帐。 未尝没有私下仿制水泥的意思。 可现在兵凶战危,局势变化太快。 仿制之策,只能留待以后再作计较。 一文钱一斤的水泥。 这小子,恐怕,确实没啥利润了。 “成,水泥划归军资,不纳商税!” 两人之间,原本就不亲近。 沈忠信还有一摊子事需要忙碌,自然没有叙旧的时间。 等沈麟除了县衙,吴七连忙跑了过来。 “咋样?老家伙没有为难你吧?” 沈麟沮丧地摊摊手。 “水泥降到成本价了,你说,算为难不?” 吴七早就习惯了沈麟的新名词。 他挠挠头发安慰道。 “就是少赚些罢了。我好像听到他,承诺不征水泥的商税?总算没被再刮一层油。” “麟哥儿,我大舅刚才特意叮嘱了。” “说沈忠信现在腰杆子硬的很,脾气也大。叫咱们别去招惹他呢。” 沈麟苦笑道:“我哪里想招惹他呀?” “他不给小爷使绊子,就谢天谢地了。” 两人也没有喝酒吃肉的心情。 大股贼寇真要来袭击安定县,所有人都逃不掉。 “老七,你最近也别乱跑了,还是在县城安全些。” “我回去后,抓紧把院子的围墙拓宽加高。” 吴七摇摇头。 “不不不,跟陈家商量的事情,还是要抓紧办。” “反正走水路,怕个甚?” “我就不跟你回泸水河了。你尽快让白娘子,带着那十个兄弟来县城汇合。” 我去! 都这时候了,你还念叨着白娘子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脉相承 陈天浩也瞪眼道。 “难得?” “皮里阳秋的,你啥意思?” 梁红翠乐呵呵地道。 “你当年为了追求老娘我,没下大本钱?” “你连陈家珍藏百多年的那块星陨铁,都送给我爹铸剑了。” “后来,你爹不是追杀了你三天三夜?” “送什么东西,得看自己有啥身家。” “以泸水铁城的财富,以沈麟的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扔给你价值几十万两银子兵马甲胄,很费劲?” “能比得上那块星陨铁,对你爹的重要性?” “那可是陈家当年,唯一值钱的东西。” “老头子,难道你不觉得?” “如今的沈麟,有点想当年的你么?” “哈哈,啥叫一脉相承?”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懂不?” 陈天浩想起当年的光辉事迹,还是有点小骄傲的。 沈麟这小王八蛋,赶得上老夫? 至少我当年,可是被老爹揍的三个月下不了床。 单轮娶媳妇的代价。 老夫甩他几条大街,哼哼! 这么一寻思,心里果然好受多了。 他敲敲桌子提醒道。 “夫人呐!” “你不得不正视一个现实!” “两闺女都嫁到泸水了。” “陈风、陈云在铁军也算官居千户,位高权重。” “老二的意思,是由他们去建功立业,不加干涉。” “无悔又跟着死胖子吴七跑了。” “咱这诺大的陈家寨,后继无人呐!” 这倒是个麻烦。 五个孩子,就没一个省心的。 按照老陈家原本的打算。 三个闺女,总得招一个上门女婿才行。 虽说五千马贼一回山就解散了。 马匹兵甲收回。 不少人带着战利品,还是各回各家。 愿意死心塌地跟着陈家寨混的,也就千把个。 如今汇聚在外寨,日夜操练的陈家马贼。 其实只有两千人。 但也算好大一份家业了。 梁红翠沉吟道。 “其实也没啥!” “咱们这身子骨,还算硬朗嘛!” “第二代指望不上,那就让他们赶紧结婚生娃。” “过个十几年,第三代不就冒出来?” “数量只多不少,难道还挑不出个合适的继承人?” 陈天浩担心地叹道。 “怕就怕他们过惯了城里的好日子,不愿意回山呀!” 梁红翠挨着陈天浩坐下,拍拍老伴儿的大手。 安慰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嘛!” “再说了,咱们陈家寨的变化一天比一天大。” “怎么看,都不失为一处乱世桃源之地。” “你小舅子上个月还捎信,说雄州那边越来越乱了。” “辽人的东路军居然越过雄州,远拦子已经到泰山啦!” “未来山东路的局势堪忧,自成的意思是——” “他打算带领全寨四五千口子,走水路。” “来北邙山投奔咱们!” 陈天浩老眼一亮,终于露出了笑容。 梁自成是泰山霸剑门门主。 论传承,泰山老梁家可比北邙陈家还要久远。 年轻的时候,陈天浩闯荡江湖,最先结识少门主梁自成。 两人一见如故,后来才认识的梁红翠。 经过老陈的不懈努力,两家结了亲。 梁自成从好友,摇身一变为陈天浩的小舅子。 “嗯嗯,我知道!” “自成来北邙山,很好!” “单轮教授武艺的本事,咱可赶不上他。” “泰山梁家子,马上马下个个了得。” “咱两家合兵一处,可比跟其他寨子要亲近。” 各大寨子的人太散漫。 小遇即安。 等梁自成举家前来,陈家寨从山里收纳一些贫苦人家的子弟。 重新组建五千马贼军,也许真能拧成一股绳。 老两口讨论的兴高采烈。 差点把快到家门口的女婿给整忘了。 “报!” 有陈家子弟飞跑到门口。 “大伯,客人已到外寨。” 陈家寨原本位于北邙著名的卧虎山顶峰。 此时的沈麟,遥指着云雾里若隐若现的孤峰笑道。 “你们陈家人真会选地方。” “如此险峻孤绝、风景秀丽之地,当初是如何找到的?” 陈天放抚摸着三尺青髯得意地笑道。 “呵呵,纯属巧合!” “当初啊,大周立国之初,兵强势大。” “年年派好几万精锐进山剿匪,无论碰到谁,见人就杀。” “我们陈家祖上四处躲避,当初只是山民。” “跟土匪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后来逃到这鞍马峰,后又追兵,前无去路啊!” “鞍马峰和卧虎山中间,隔着五十多步的深渊呐!” “人被逼急眼了,哪里顾得了太多?” “大伙儿掏出绳子抛到对面,就那么硬生生的爬了过去。” “当真是顾头不顾腚了。” 沈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诺大的卧虎峰,四面悬崖峭壁,根本下不去。 孤峰一座,有没有饮水都难说。 当初的陈家人,也是被逼上绝路了。 宁愿去上卧虎峰渴死、饿死。 也没谁愿意成为大周官兵的刀下之鬼。 陈无双笑嘻嘻地道。 “天无绝人之路。” “谁知道从来没人去过的卧虎峰顶,不但有三口终年不断的甘泉?” “还有好大一片野桃树呢?” “咱们祖上百十口人,就靠着吃毛桃子度过了整个夏天。” “他们还在卧虎峰修房建屋,开辟了千多亩水浇地。” 对于死里逃生的陈家祖上来说,千多亩水浇地可不少了。 足以让百十个族人顿顿饱饭,彻底告别饿肚子的艰难岁月。 可能后来不断的开枝散叶,人口越来越多。 才不得不开辟鞍马峰这边的山岭田地。 眼前的外寨,就修筑在鞍马峰顶。 两峰之间,由一条晃晃悠悠的铁索桥连通。 五十多步,等于七八十米呢。 距离不算短了。 建设这座铁索桥,代价怕是也不低。 得益于沈麟提供的水泥。 要不然,陈家人可修不了周长四、五里的外寨。 哪怕是单边围墙,耗费也不低。 但同样的,结实的水泥墙,可比木寨子的防御性更强。 至少不怕火攻。 两座山峰顶部,土地始终是有限的。 也限制了陈家寨的发展。 如今,他们大肆扩充马贼队伍,要不要修房起屋、安置家属? 单靠抢劫,不过是无源之水。 还得有足够的田地和稳定的财源。 才足以支撑得起暴增的人口。 第二百五十六章 相见 寨门大开,满载货物的马队鱼贯而入。 不少山民都跑来看热闹,街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 不少拖着清鼻涕的小屁孩在人堆里钻进钻出。 一个个欢田喜地喊着,“大姐”、“二姐”“三姐”的。 陈无暇姐妹跳下马来。 从包袱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糖果分发。 最主动、欢快的,肯定是寨子里的原住民孩子。 也有不少怯生生站在后面的,自然是被救出来的孤儿了。 所有孩子都穿着沈麟送来的棉袄棉裤和棉帽子。 一张张小脸儿红扑扑的,洋溢着健康、幸福的气息。 看来,陈家寨并没有亏待这些孤儿。 哪怕是暂时寄居,也做到了一视同仁。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几骑自卧虎峰奔来。 领头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高大汉子,须发半百,顾盼飞扬。 他身旁的一匹白马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美妇,笑容慈祥。 白娘子姐妹见状,赶紧双膝跪下。 “爹,娘,孩儿回来了!” 沈麟立刻滚鞍下马,不得不大礼参拜道。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 陈天浩鼻孔里哼了一声,傲娇的抬头望天。 那股专注劲儿,就好像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冬日似的。 中年美妇已经跳下马来。 她双手虚扶,乐呵呵地笑道。 “哎呀呀,都起来,起来。” “满大街都是人,搞得这般隆重干啥?” “走走走!” “回卧虎峰再说。” 人多眼杂,双方都刻意回避了沈麟的名讳。 该知道,肯定一清二楚。 不该知道的,你就算去打听,陈家的核心子弟也不会说。 他们早在几个月前,就得到了二爷的警告了。 官匪勾结。 陈家寨不怕,吃亏的肯定是沈麟这位姑爷。 稍稍聪明点的,都知道有位当官的姑爷在外面支应。 对陈家宅来说,绝对是好处多多。 要不然? 哪来的战马、铠甲和兵器? 单靠陈家寨自己去抢,一二百年也没攒下什么家业。 可有了沈麟这位了不得姑爷。 看看陈家寨这大半年的变化? 人人过上好日子不说,单单精锐铁甲兵,都近两千了。 还不没算上各回各家的那三千马贼呢? 陈天浩才算踏踏实实地,坐稳了北邙山总舵主的位子。 沈麟重新上马,偷偷拽了拽白娘子的衣袖。 “无暇,你爹好像不太待见我呢。” “我哪儿做错了?” 陈无暇抿嘴笑道。 “伤自尊了呗!” “我太了解他了。” 沈麟大惑不解,咱新女婿第一次上门,跟自尊有啥关系? 白娘子心领神会,低声解释道。 “你出手……太大方了!” “我其实打算劝你缓一缓,再送半身甲上山的。” “当初爹问你要三千匹战马,是一时口快的气话。” “偏偏你眼都不带眨的就给了。” “还顺带给了一批甲胄和那么多辽人兵器。” “大方过头了,你懂不?” “换了你,两个宝贝女儿被一个臭小子拱走了。” “你乐意呀?” 你俩是本公子拱走的么? 这叫郎有情妾有意。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 你两姐妹要是不乐意,或者看不上本公子。 我还能强抢回去做压寨,不对,做压城夫人么? 这事儿,我可干不出来。 喜欢归喜欢。 沈麟还是崇尚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 这下好了。 礼物还送多了? 老头知不知道这三千套铁甲的事儿? 后面,还有一千六七百匹大小马儿呢。 沈麟暗暗叫苦。 他来到这个世界,父母不在了,就柳楚儿一个至亲之人。 现在有了陈无暇姐妹。 他们的父母,不就等于是自己的双亲么? 晚辈孝敬长辈的,哪有什么多少之分? 就看需不需要而已。 铁军接连打了几次胜仗,缴获颇丰。 战马、铁甲、皮甲和武器,都不得不外卖了。 泸水铁城兴起的时间短,规模小,暂时养不了那么多战马。 辽人的武器更是用不上。 卖给沈毅、虎大龙,价格也便宜。 如果自家岳父需要,他哪里会在乎那点钱? “那咋办?” “老头都不待见我,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呀!” 早就凝神偷听的陈无悔窃笑道。 “没事,我家大娘喜欢你就行了呗!” “就她那眼神,就跟看亲儿子似的。” “至于大伯,他就是个犟老头。” “你别管他,有二伯在呢!” 一行人跨过长长的铁索桥,进入规模不小的陈家大院。 这房子用料粗犷,高大结实,颇有些年头了。 一行人刚进大堂,陈天浩就火冒三丈,大嗓门震天响。 不过,这回遭殃的不是沈麟。 “无悔,你个死丫头,要翻天呐你?” “跑出去一趟,就把自个儿给嫁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 陈无悔吐吐小舌头,低头受教,不敢吭声。 这次,她做的,着实胆大包天了些。 一定意义上来说,还踩了陈家的面子。 大伯不发火才怪呢。 吴七赶紧站出来道。 “大伯……我们……” 陈天浩厉声喝道。 “你个死胖子,胆儿更大,咱陈家寨一直尊你为贵宾。” “你就是这般对待朋友的?” “要娶陈家女,怎么的也要三媒六娉才……” 吴七原本就是混世魔王,他才不管这老马贼头子呢! 胖子怪眼一翻,嗓门比陈天浩还嘹亮。 “喂喂,老家伙,你吃饱了撑着,故意找茬是吧?” “江湖上的规矩,七爷知道不比你少。” “啥时候起?响当当的陈家寨学起那些繁文缛节了?” “七爷喜欢无悔!” “陈无悔也愿意嫁给咱!” “就是这么简单。” “我舅舅还是堂堂知府呢,他都没指手画脚。” “你叽叽歪歪个啥?” 陈天浩被吴七的大嗓门,给吼得一愣一愣的。 手指哆嗦着,半天不知道该怎么骂回去。 沈麟偷偷朝吴七竖起大拇指。 兄弟,哥为你点赞。 怼得好! 吴七眼神贼好,当然看到了沈麟的小动作。 这胖子就更加得意了。 其实,他是在为沈麟张目呢。 老家伙给自己的好兄弟甩脸子,不就是打七爷的脸么? 如沈麟这般优秀的女婿,你打着灯笼找找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以理服人 不说那壕无人性的聘礼。 单单沈麟的名气。 大周国内,不知多少人想把女儿嫁给他呢? 看看二伯陈天放,多开明,多热情? 这才是值得敬重的好长辈。 “你你你……” 陈天浩没想到吴七反应这么大。 老夫才蹦了半尺高。 你就跳上墙了? 岂有此理? 吴七挺起胸膛,上前一步。 “你什么你?” “三媒六聘,咱两家一个当官的,一个做贼的。” “你说怎么搞?” “我大舅特意给我和无悔举办了一场秘密婚宴。” “周吴两家也就几个长辈出席。” “请你去,你方便去么?” “老头,做人要灵活。” “只要七爷我跟无悔相敬如宾,不就比啥都强?” “难道,你还能把这桩婚事嚷的满天下去?” “儿女大了。” “你的年纪也大了。” “安心当个长辈,等着抱孙子外孙,不是挺好?” “做人,要讲道理嘛!” “你这不是无理取闹么?” 梁红翠和二弟,以及刚刚赶来的二弟媳妇相视一笑。 都觉得这架吵得,挺有趣儿。 其实大家对吴七和陈无悔的婚事很看好。 门当户对说不上。 陈家是马贼嘛。 但吴七确实不错,人才、武艺,家世都是上上之选。 这个时代,胖不是缺点。 有几个人能吃成大胖子的? 谁知道,这小子前两次来,都是笑的一团和气。 结果,骨子里却是一点就炸的爆竹性子。 比咱们的陈总舵主还暴躁三分呢。 这下好了。 一物降一物! 陈天浩一屁股坐在正中的椅子上。 他气呼呼地反问道。 “老夫是无理取闹?” “无悔她爹娘不在了,就是咱养大的,跟亲闺女有啥区别?” “难道,结婚这么大的事情。” “不应该给如同父母的咱们,通告一声?” 吴七叹了口气。 “老头,你是不是在山里呆久了?” “消息咋这般蔽塞呢?” “辽人有一支舰队纵横黄龙江。” “水路断绝,走南边绕吧?还得跟贼寇打交道,麻烦不?” “要不是麟哥儿的两艘三千担战船改造完成。” “咱们敢走水路?” “你发火前,先替小辈们想一想。” “如果条件允许,这点礼节咱们还想不到?” “你凭啥发火喃?” “完全不讲道理嘛!” “堂堂的总舵主,就这水平?” “你怎么服众的?” “老头,对于你的御人之能,晚辈我很担心呐!” 这怎么就扯到御人只能上去了? 陈天浩武功很高,统御陈家寨这几千人军民。 他还是能胜任的。 可要说纠集十几个寨子,好几万百姓。 他自己都感到力不从心。 不知不觉,他就被吴七带歪了。 “好吧,算你小子说的有那么点道理。” “如何当好这个总舵主?” “来来来,你教教老夫?” “如果说的不好。” “别说酒宴了,一杯清茶都没你的份儿。” 吴七朝着沈麟眨眨眼。 “哎哟喂,您老人家真是的。” “现成的高手就在这里,你问我个小小牢头?” “麟哥儿,你来!” “把你那些好点子都说说?” 沈麟才不会去触老岳父的眉头呢。 说的好了,没啥奖励。 说差了,搞不好又是一顿暴风骤雨。 他可不是吴七,也没法跟老丈人对着干。 “哈哈,这个嘛……” “其实,一路上,我已经跟二伯详细交流了。” “二伯,不如您老……抛砖引玉一下?” 陈天放抚摸着三尺青髯清清嗓子。 确实也该他老人家出马了。 “咳咳!” “沈麟的意思呢,就是要改变咱们山里人没见识的现状。” “各大寨子的人,为何拿着点粮食、盐巴,几套棉袄就跑了?” “很简单,这就是他们急缺的。” “多年的苦日子熬过来,有这些东西,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咱们要收拢十几万北邙山人的心。” “就得告诉他们。” “人活一辈子,怎么这么点追求呢?” “所以,我们要筑城。” “让他们看看,好日子,绝不仅是身上衣、口中食。” 筑城? 陈天浩撇撇嘴。 “不切实际!” “卧虎山、鞍马山就这么点地儿。” “你就算筑城又如何?” “没有足够的田地和水源。” “好日子?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 陈天放呵呵笑道,神态得意。 能比自家大哥更有见识些,感觉真不错。 “大哥啊,何必死抱着这两座鸟不拉屎的破山头呢?” “你的眼光要往山下看嘛?” 常天浩误会了,也更不屑了。 “老二,一心一意跟咱们走的。” “也不过两千兵,七八千百姓。” “山下,不说县城了,咱们就算打下个镇子。” “能长期站稳脚跟?” “你呀,太异想天开了。” 陈天放摇摇头,决定不卖关子。 他把沈麟提过的筑坝建城的计划,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陈天浩的眼神明灭不定,很是犹豫。 “老二,这……确实算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前景无限。” “可修建一座几里的大水坝,还得筑城,那得多少水泥呀?” 沈麟不得不插嘴道。 “从泸水运输不现实。” “我打算把烧制水泥的技术,送给岳父。” “并派一批工匠协助你们建窑,包教包会。” “路上我也看过了,那一带不缺石灰石,黏土等原材料。” 什么? 如此绝密的技术,你说给就给? 那可是足以传承后世的吃饭本事呢。 陈家寨一接触水泥,就知道了。 这玩意有朝一日,比将取代砖、瓦、石头。 成为不可或缺的建筑好材料。 堪比点石成金之术。 陈天浩长叹一声道。 “沈麟啊,你越是大方,老夫就越是担心。” “不是怕你把陈家寨给拐跑喽!” “只要你让大伙儿过得好,就算拐跑了,老夫也没啥意见。” “可你这性子,大方得过头了呀!” “升米恩、斗米仇!” “一味的送好处,早晚有一天,你会吃大亏的!” 原来,老家伙真正纠结的,是这一点? 不是什么伤自尊? 仔细想想,陈天浩也算为后辈处心竭虑了。 沈麟咧着一嘴大白牙,笑得很灿烂。 “岳父,我的大方,要看对谁。” “譬如沈家主脉,他们能占我一个铜板的便宜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真定陈麒 红娘子见气氛缓和,跑过去挽住陈天浩的胳膊晃啊晃。 “爹,你就知足吧!” “上次打完仗,我们处理了一批破烂给沈忠信父子。” “铁甲几乎都要修补。” “兵器除了小梢弓,大多数也需回炉重锻。” “就这,咱们还收了二十万两银子呢。” “人家千恩万谢,可高兴坏了。” 她没说还给了一千匹普通战马,才凑了个整数。 陈天浩被她晃得受不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你个死丫头还没嫁过去呢。 就帮小王八蛋说话了? 女大不中留啊! “你老爹我,是不是还得说声——谢谢奥?” 陈无双撒娇道:“咯咯,客气啥?” “一家嘛,您的,还不是我的?” 陈天浩也是无奈,小女儿性子随他娘。 蛮不讲理起来,他这个老爹都招架不住。 “好啦,闲话少说。” “大家都很忙。” “明天,把族里的长辈都叫来。” “先把胖子和无悔丫头的婚宴办了。” 这还真是头等大事。 小两口都提前洞房了。 时间拖不得,肚子大了咋办? 陈天放呵呵笑道。 “言之有理。” “不过,吴七还是用个化名比较好。” “寨子里不少人都七爷七爷的叫,但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还没几个。” “现在,更得保密了。” 吴七无所谓的耸耸肩膀。 “那就叫周七好了。” “澶州周七,让人随便猜去。” “再说了,有心人谁不知道。” “你们北邙十八寨,有几个想当马贼的?” “形势所逼,没得选择罢了。” “这世上,吃人不吐骨头的多了。” “北邙山马贼,比大半儿人都良善耿直得多。”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 连赞带捧的,大堂里的陈家人都乐了。 慈眉善目的老夫人,梁红翠笑道。 “干脆一起。” “无暇、无双、无悔三姐妹同一天成婚。” “也算一桩美谈。” “不行!”陈天浩和红娘子异口同声地道。 这下子,连沈麟都惊讶至极。 老岳父唱唱反调,还在预料之中。 陈无双,你起什么幺蛾子? 陈天浩望着惊诧不已的众人道。 “很简单。” “纳彩、订婚啥的都没有,也太急了吧?” “姐妹同嫁一人……” 老头的面颊抽搐了一下,痛苦地道。 “不知道的,还以我我陈天浩的女儿人老珠黄了。” “迫不及待地,想送出去呢?” “无双,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呀?” 陈无双羞涩地低垂着臻首。 “爹,你又死要面子了。” “人家……人家只是没准备好而已。” 好吧,你暂时不想嫁给小王八蛋。 老爹很欣慰呀! 至少,也照顾了咱这张老脸不是? “那?无暇呢?” “你做好准备没?” 有这么直接问的? 还当着好多人的面儿? 白娘子羞不可抑地娇嗔道:“爹……” 梁红翠是个干脆利落的长辈。 她太懂女儿的心思了。 “啪啪!” 拍拍手,她开心极了。 “也成!” “姐姐先来,理所应当。” “明天,就办了吴七、无悔,沈麟、无暇的婚事。” “沈麟啊,你的身份更不能暴露。” “也换个名字。” 沈麟笑嘻嘻地拱拱手道。 “小生陈麒,真定府秀才是也!” “见过诸位!” 陈无双鄙视道。 “得了吧,哪有一身盔甲的酸秀才?” “姐姐,带她去换身衣服。” 待得沈麟再次出现时,却从一位儒将摇身一变。 青衣飘飘,剑眉星目,手摇玉骨扇子。 咋一看,好一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身边的陈无暇不施粉黛,却白衣胜雪,美的不可方物。 郎才女貌。 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吴七嚷嚷道。 “麟哥儿,你这样不行。” 陈无双眨眨眼:“为啥?” “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他很少这么穿戴过。” “我觉得吧,就这一身。” “才配得上他,北地第一才子的美名嘛!” “是吧?无悔?” 陈无悔小脑袋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嗯嗯!” “姐夫,以后你上战场就这身打扮,来个羽扇纶巾。” “敌人都不敢朝你射箭!” “哈哈哈!”大厅里顿时哄堂大笑。 战场上你死我活,谁管你长得好看不好看? 连件皮甲都不穿,敌人得先射死你。 小丫头,你戏文听多了。 沈麟满头黑线地道。 “无悔呀,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 “没问题,姐夫就抓着你七哥在前面做挡箭牌。” “反正他身高体胖,皮糙肉厚。” 吃过一顿丰盛的接风宴。 大家就散了。 沈麟第一次上门,他可没吴七的厚脸皮。 吃的有些拘谨,连啥味儿都没记住。 白娘子挽着他的胳膊取笑道。 “哎哎,怎么感觉?你这女婿上门。” “比新媳妇见公婆还难过呢?” 沈麟心头苦笑不已。 我能说,这是我前世今生第一遭么? 难过不至于,紧张肯定有。 谁叫你家老爹,是那样一副捉摸不定的性子? 咱倒不是真怕了他。 就是觉得吧? 一下子拐走人家两宝贝闺女。 是个当爹的,心里都膈应。 人说女儿是老爹的贴身小棉袄嘛。 眼见着两件小棉袄,都同一个人剥了。 大冬天的,心凉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跟你爹……还缺乏交流。” “多见几次就好了。” 白娘子莞尔一笑,拉着沈麟就往后山走。 “你呀,就是心虚!” “我带你去咱家的练武场逛逛吧!” 这一路,几步之外,就是悬崖峭壁。 脚下的残雪显然被人清扫过了。 枯叶、青石板、缝隙中的冰溜子,还是挺湿滑的。 陈无暇指着当初吴七表白的地方,说起被无悔截胡的糗事。 笑得沈麟前仰后合的。 没想到吴七那个死胖子追起女孩子来,还挺勇敢。 幸好咱家无暇,芳心暗许了本公子。 “嗯?无双到底咋想的?” “岳母一番好意,她居然唱反调了?” 陈无暇轻笑道:“那死丫头不是不想,是临场退缩了。” “就像你以往说过的一样。” “女人哪怕到了十八岁,也未必真的成熟了。” “我觉着吧,她总有些孩子气!” 第二百五十九章 明天你要嫁给我 是这样么? 沈麟还以为陈无双有心谦让呢! 不过,早晚都是自己碗里的菜,他倒是不急于一时。 两人并肩站在悬崖之上,望向北方。 山间雾霭如丝如缕。 皑皑白雪点缀于苍翠的丛林和黛青色的山岩之间。 更远处,浩浩荡荡的黄龙江蜿蜒曲折,看不清首尾。 据说,卧虎峰,算得上千里北邙山数得着的险峻孤高。 此时的沈麟,就有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白娘子偎依在沈麟肩头,温柔地问道。 “想什么呢?” 沈麟捏捏她的小手笑道。 “放眼处,壮丽河山,美不胜收。” “低头来,佳人在怀,夫复何求?” “为夫有些感慨罢了!” 陈无暇抬起头,娇嗔道。 “明天之后,人家才算你的房中人嘛!” “公子,词儿用早了!” 沈麟望着近在咫尺的娇艳红唇,不禁心旌荡漾。 低头一啄。 两人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过了好长时间,唇分情缓。 白娘子吃吃笑道。 “公子……你太猴急了些!” 沈麟叹道:“谁让你生得这般绝美?如此诱人呢?” “公子我……实在把持不住啊!” 白娘子心里甜蜜蜜的。 秋波荡漾间,浓情蜜意都能溢出来了。 “好啦!” “我的大才子,登高远眺,赋诗一首吧?” “就当是……送给无暇的新婚之礼?” 沈麟歪着头想了想。 又要搬运诗词么? 这? 适合此情此景,还得带入新婚的激动、期盼和爱慕的诗词。 一时间,上哪儿找去? 突然间,他灵机一动。 “吟诗作赋酸唧唧的,不大适合咱俩。” “要不,唱首歌儿给你听?” “好呀!”一道红影从不远处的草丛里窜出来。 “我也要!” 不是陈无双,还能有谁? 这丫头鬼鬼祟祟地,都不知道跟踪了多长时间。 陈无暇想起之前,两人都快透不过气来的亲密举动。 还被陈无双给看到了? 她顿时含羞带怒斥道。 “你个死丫头,居然偷窥?” “羞不羞呀你?” 陈无双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死不承认。 “谁偷窥了?” “人家也是……正好路过的好不好?” “姐姐,别心虚嘛!” “你很快就是他的人了,早晚都一样滴!” 难道? 你就不是么? 沈麟嘴角微微一翘,古怪地笑了笑。 “你都不愿意嫁给我。” “凭啥唱歌给你听?” 陈无双笑嘻嘻地靠过来,往沈麟的左脸上亲了一口。 “哎呀呀,谁说不愿意了?” “只是……只是人家想……” “想看看姐姐的反应嘛!” “反应?” 沈麟和白娘子顿时一愣? 洞房啥时候变成实验室了? 你怎么?有如此之多的胡思乱想? 好吧。 对于一个十八岁了,还经常孩子气,调皮捣蛋的小美女来说。 完全不出意料。 “无双啊!” 沈麟苦口婆心地劝道。 “咱们回山的机会不多。” “过了这个村,就不知道啥时候,能碰到一个店啦!” “别闹好不?” “明天一起办了!” 陈无双摇头笑道。 “咯咯咯,公子,别急嘛!” “先把咱姐吃了再说。” “我觉得吧,不一定非要回山办婚宴呀?” “我爹不适合出现在泸水铁城。” “把我娘接过去也一样嘛!” “等我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嫁给你的。” “快点,唱唱你的歌儿,人家好想听呢!” 沈麟咂咂嘴。 感情你这死丫头,早就算计好了? 看起来,咱岳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慈眉善目的,对自己很是关爱。 嗯嗯,这法子着实高明。 “好吧!” “听好了哦!” 沈麟的神色一变,整个人都显得含情脉脉起来。 “沙漏滴滴答答在心中,我的目光闪闪烁烁好空洞。” “我的心儿扑通扑通好悸动,我问我自己要你爱你有多浓?” “我要和你双宿双飞多冲动,我的内心忽上忽下的阵阵悸动。”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 曲调优美甜蜜。 歌词更是从来没听过的,宛如白话俚语般的清新。 两位美女一时间听得痴了。 女人的追求。 说复杂也复杂。 说简单也简单。 那些深闺痴女,可能更喜欢西窗烛泪,痴绝缠绵的诗词。 但对于江湖儿女,行事洒脱的红娘子、白娘子而言。 就这般由沈麟亲口唱来的绵绵情话。 足够了。 更何况,听歌词,好像更应该由女儿家来唱呢。 聪慧如她俩,记住曲调和词儿,简直是小菜一碟。 当沈麟把第二遍唱了个开头,他就停下来静静聆听了。 还是女声更加婉转动听,扣人心弦。 三人伴着歌声继续往后山走。 更远些的苍翠老松上坐着一男一女。 女的有些醋味十足。 “看看,多般配?” “这歌儿,也唱到老娘的心窝子里去了。” “哎哎,话说你当年,除了打打杀杀。” “咋没这些哄女孩子的手段呢?” 陈天浩瘪瘪嘴,女孩子? 再这么下去,你很快就要当姥姥了。 “哼哼,小王八蛋就会些花言巧语。” “哄得两小丫头团团转!” 冷不丁的,梁红翠伸手揪住了老头的耳朵。 “人家就会这些?” “你会的,人家全会。” “人家会的,你白活了四十多年,却一窍不通。” “酸溜溜的,你好意思?” 陈天浩梗着脖子强辩道。 “谁说的?” “单论武艺,老夫让他一只手!” “哎哎哎,松开松开。” “冻硬了,痛!” 梁红翠拍拍手,跳下树来。 “别嘴硬了。” “你练了一辈子,人家才练了大半年。” “那孩子,还错过了最佳的习武阶段。” “你好意思跟自家女婿切磋武艺?” “老娘都替你脸红!” “走啦!” 陈天浩轻松跃下树来。 他被自家老婆子嘲讽的,真有些脸红了。 比武? 说说而已! “干啥去呀?新房、婚宴啥的,有人张罗呢!” 陈红翠摆摆手道:“收拾东西。” “过几天,跟他们一起下山!” 老陈心头一咯噔。 不会吧? 你也要跟着二丫头一起疯? 真要去泸水给她俩再办一场婚礼? 哎,折腾啊! 第二百六十章 伴娘出难题 老寨主要嫁女,虽说没打算大张旗鼓。 可陈家寨本家人还是兴奋得很。 大家从当天下午一直忙碌到第二天。 幸亏吴七早有准备。 他那五大马车装的,大半都是跟婚礼相关的东西。 女儿家的凤冠霞帔、胭脂、水粉到新郎的大红吉服,簪花雁翎,样样不缺。 红绸挂的到处都是。 几百坛子美酒也足够喝了。 竹叶青,珍珠白、烧刀子,甚至西域的葡萄酒,江南的状元红都被他搜罗到了。 时间太匆忙,只能化繁为简。 晚饭后,新娘和新郎就不能再见面了。 临时赶制的两抬花轿,也是尽善尽美。 陈无暇可是二代年轻人中的大姐头,极受尊重。 陈无悔天真烂漫,更是大伙儿的开心果,宠的不得了。 这下好了,姐妹俩同时出嫁,怎能不隆重些? 两个姑爷,一位来自澶州。 一位来自真定府。 都是天遥路远的,不容易。 哪能跟寻常婚礼那般呢? 最后一帮老辈子一致决定。 新娘暂时安置在外寨,新房当然要布置在卧虎峰主寨。 咱们虽然不能把新娘子风风光光的抬到澶州、真定去。 可人生的重要时刻,主要程序不可或缺。 怎么得,也要抬着大花桥,走一回吧? 日上三竿,吉时到。 街道两旁,阵阵爆竹声响起,青烟袅袅。 这是真的烧竹子,噼里啪啦震天响。 穿着新衣,扎着红绳的小屁孩欢呼雀跃,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沈麟和吴七穿着大红色的吉服,头戴簪花雁翎,大步走出门。 “恭喜!” “恭喜!” 两兄弟哈哈大笑着拱拱手。 沈麟跃上一匹披红挂彩的白马宝马。 旁边的爪黄飞电喷着响鼻,很是兴奋。 因为,陈无双的白马不再踢它了。 “好!” “大姑爷好俊朗!” “三姑爷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好汉子!” …… 哒哒哒! 马蹄轻敲着青石板路,身后是两列长长的迎亲队伍。 “咚咚咚!” “锵锵锵!” 锣鼓喧天,唢呐呜哩哇啦地吹得喜气洋洋。 齐头并进的队伍。 一帮陈家子弟还有互相炫技,争个高下的势头。 围观的人群更是乐不可支,煽风点火。 气氛愈演愈烈。 搞得两峰之间的铁索桥,今儿都超负荷了。 新娘子本身就是练武带兵之人,没啥好忌讳的。 她们临时的“娘家”,就是马贼的驻军营房。 要进门了。 伴娘们在陈无双的带动下。 不出幺蛾子才怪呢。 她自己却躲在后面,探头探脑怕被沈麟抓个正着。 一位有点小雀斑,却青春洋溢的活泼姑娘首先站出来。 “大姐夫,大姐夫!” “今儿,你要想把新娘子接走!” “至少要过……” 她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打算比划个三呢。 不远处的二爷陈天放赶紧咳嗽一声。 婚礼只有一天时间。 你们一帮死丫头在“娘家”折腾太久了。 后面的正婚宴、洞房咋办? 雀斑妹子甚是机灵,连忙吐吐舌头改口道。 “大姐夫,就一关!” “来首咱们满意的诗词,才行哦!” 这个简单。 沈麟清清嗓子高声道。 “小意思!” “妹子们,都听好了!” “诗名《上邪》”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首乐府诗,严格上说,算古代民歌。 诠释了男女之间的情比金坚,忠贞无悔。 但词句意思,很是简单明了。 不管有没有读过书,也能听得懂。 “好! “大姑爷好文采!” “大姐夫太棒了!” …… 所有人都拼命鼓掌喝彩,高声赞扬。 雀斑少女的小巴掌都拍红了。 眼中满是敬佩,羡慕的小星星。 伴娘队伍,齐刷刷地让开了左边的通道。 显而易见。 沈麟过关了。 后面的吴七顿时火急火燎了。 吟诗作对? 七爷我,可不是那块料呀! 上次让沈麟给作了一首咏雪诗。 就是那首。 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吴七觉得着挺好。 诙谐幽默,还特别写实,特别有情趣。 偏偏自家大舅不认可,操着拐杖追杀了好一阵子。 “哎哎……麟……大姑爷,等等!” 沈麟停住脚步,吴七追了上来,附耳央求道。 “江湖救急!” “快快快!” 沈麟顿时乐不可支。 这种时候,你还打算作弊呢? 好吧! 谁叫咱俩是过命的兄弟呢? 哥哥不帮你,谁帮你? “附耳过来!” 吴七心领神会,听到沈麟念叨了两遍就使劲儿点头。 “嗯嗯,记住了,记住了!” 不过这家伙又很不自信地道。 “你可别坑兄弟啊!” “上次那首诗,七爷我现在都没搞明白,为何会挨打?” 沈麟却明白得很。 只能说你家大舅太了解你了。 你吴七屁股一撅起来,他还不知道你放啥屁? 你小子胸无点墨,会作诗? 周元老爷就是诗仙转世了。 沈麟也没真进屋,他就站在门口,瞅着右边。 很期待七爷怎么表演。 “妹子们,轮到我了!” 另一位,一看就是熊孩子变身的姑娘笑嘻嘻地挥手。 后面的伴娘队伍顿时让出了通道。 吴七顿时傻眼了。 不用考较了? 七爷的运气这般好? 不可能! 果然,那调皮伴娘指了指脚下。 “传闻三姑爷武功盖世,轻身功法天下无双。” “妹子们很想开开眼界啊!” “三姑爷,很简单,你从这儿,一步蹦到门口就行。” 吴七脑海里,顿时神兽乱窜。 七爷都准备好了一首诗。 你们居然玩儿别的? 比武较技,射箭吹蜡烛,胸口碎大石都行啊。 玩儿蹦蹦跳? 正当七爷是蛤蟆精转世么? 好家伙,从这到门口。 足足七、八步之遥。 我这种体魄,怎么也蹦不到啊! 不过吴七也不是善茬。 他拍拍胸脯,大大咧咧地道。 “妹子们,你们想了半天,就搞出这花样来?” “姐夫我领情了哈!” “但是,咱周七好歹是澶州城,鼎鼎大名的文武双全之辈。” “岂能输给大姐夫?” “今儿,咱要吟诗一首!” 伴娘身后的陈无双撇撇嘴。 老七啊,你是不到黄江心不死呀? 姐姐我有心放水,你就不会动动脑子? 第六十六章 应变 沈麟带着梁直、梁平等几个护卫,飞马出了安定县城。 一行五六人,顶着炽热的秋阳,一刻都不敢耽误地往回赶。 到了家,先冲了个凉水澡。 沈麟换了一身衣服,就召集几个主管议事。 红娘子姐妹俩也列席旁听。 既然陈家人都答应跟吴七密切合作了。 那与沈麟也不能见外。 哪知陈无双,一听落阳山贼寇有偷袭安定县的可能。 顿时就摩拳擦掌了。 “啊呀呀,好事儿呀!” “”姑奶奶我,早就瞅沈家和城里那帮豪绅不顺眼了。” “对不住啊,小白脸,你这个小沈家不算。” 沈麟气的挥拳就打。 “再叫小白脸,这日子不过了!” 陈无双轻飘飘隔着桌子一仰,沈麟的偷袭顿时落空。 “嘻嘻嘻,别闹,不叫就不叫嘛!” “说正事儿,要不,本姑娘从山里召集三百好汉来?” “你也别去招那帮放下锄头的农夫了。” “到时候,咱们假装支援沈家集,再来个里应外合……” “啪!” 白娘子陈无暇一巴掌抽在自家妹妹后脑勺上。 连小辫儿都打歪了。 动作太快,红娘子躲闪无效。 “姐~,你干嘛打我?” 陈无暇翻了个特有风情的白眼。 看得沈麟的小心肝儿不由地噗通一跳。 “不打你,你要翻天呢?” “没听沈公子说了么?” “落阳山那伙人是啥?” “青州马贼组成的贼配军,无恶不作。他们在江湖上的名声,早就坏透了。” “还有,他们招的都是啥人呀?” “一两万服苦役的地痞。” “你跟这些人搅合到一起,回去爹还不揍死你?” 沈麟闻言,禁不住高看了陈家人一眼。 至少白娘子的态度表明,陈家虽说是半民半贼。 至少还恪守江湖道义。 行事也有自己的底线。 不过,红娘子的提议,也让沈麟眼睛一亮。 “无双,乡兵就是替沈忠信练的私兵呢!” “每月一两银子的粮饷,连你都心动。” “那些普通的壮丁,到时候,还不得全跟他跑了?” “咱们,才不干那等替他人做嫁衣的傻事。” “对了,你真能召集三百信得过的人手下山?” 白娘子连忙道:“别听她瞎说!” “十八寨鱼龙混杂,彼此互相提防。” “这一点,梁大哥最清楚了。” 梁自忠点点头。 “不错,除非自家村寨的人,外人一般都得防着些。” “当然,陈老爷子御下有方,陈家人还是信得过的。” 白娘子颔首道。 “我们陈家忠义为先,答应的事儿,就不会反悔!” “可是,我们整个寨子,堪战的壮丁也不过四五百人。” “抽出三百人下山?还守不守老窝了?” “沈公子,别听这死丫头胡吹大气。” 红娘子顿时不干了。 “哎哎,姐姐,山里还有一些,跟咱们陈家交好的小村子嘛。” “调拨些人手很难么?” 沈麟心中定计,越发坚决。 他郑重地道。 “不需要那么多。” “信不过的我坚决不要!” “二百,二百个陈家好手,包吃包住,月饷银一两。” “我打算跟梁家人混编,组成三百骑兵。” “以后,也是我沈麟的私兵,非我的号令不可调动。” “无双,无暇,你们能做主不?” 局势诡秘难测。 沈麟不得不早做打算。 原本以为,有梁家一百强兵在手,足以应付自如了。 现在看来,还是太单薄了些。 陈无双也在沈家呆了不短的时间了。 很多秘密,根本瞒不住精灵古怪的她。 此时,红娘子一双机灵的大眼睛骨碌碌直转。 “小白……阿不不……麟哥儿,我们派来的人,也一视同仁?” 沈麟肯定。 “当然!” 红娘子以手支颐,盯着沈麟继续问,眼中满是期待。 “新出的那种半身精铁甲也给?” “给!” “那……装备给梁家人的百炼苗刀,特别厉害的复合弓也给么?” 沈麟咬咬牙。 “如果你家出二百弓马纯熟的好手,由你亲自带队,” “签三年合约,你老爹想调都调不走的话!” “小爷我绝对一视同仁,给你们最好的装备!” “而且,小爷还承诺!” “到时候,想走的人,可带走所有装备和马匹。” “白送,不要钱。” 红娘子正要伸手跟沈麟击掌,来个板上钉钉呢。 冷不丁的,白娘子就拽着妹妹往外跑。 还尴尬的笑了笑。 “沈公子,对不住!” “这般重大的决定,我俩要私下商量商量。” 沈麟大气的摆摆手:“别客气,随意!” 望着两姐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沈忠和一副守财奴的模样,心疼得直哆嗦。 “麟哥儿,你……你也太大方了吧?” “一刀、一弩、一甲、一匹良马!” “光成本价,就不下一百两银子了。” “拿到外面去,这一套价值千两,还是有价无市呀!” “就……就让人白白拿走?” 二叔沈忠元忍不住拽拽三弟的袖子。 “老三,住口,你懂个啥?” “听麟哥儿的!” “当守财奴,要不得!” “贼寇来袭,到时候人财两空,你就哭去吧!” 梁自忠呵呵笑道。 “三爷,你的担心完全没必要嘛。” “别的不说,麟哥儿最近编写的那套练兵之法,我看就了不得。” “陈家人来容易,走就难呐!” 啥? 二叔,三叔一脸懵逼。 人家麟哥儿都说是随便瞎写的。 不就是站队列? 左转右转啥的? 三人成排,两人成列,看得我们都糊涂。 就这玩意,能把人留住? 梁自忠解释道:“你们不懂!” “麟哥儿才是要真的练兵呢!” “依我看,那些所谓的练兵使,甚至澶州练兵,都是过家家。” “麟哥儿第一步,就是明规矩、收军心。” “坐卧行走,都养成了习惯,别说回去当马贼。” “就算当老百姓都不习惯。” “再说了,那么好的装备,天下独此一家,上哪儿找去?” “五指捏起来,握拳打出去才能伤敌。” “单兵独将,再好的装备给你,乱世之中,你也保不住小命。” “我们梁家,每个人都懂的道理。” “陈家人会慢慢明白的,呵呵!” 沈麟含笑着点头。 看来,梁自忠已经悟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跟小爷混了三年的陈家人。 还愿意回去当马贼? 继续过饥寒交迫的苦日子? 恐怕, 到时候,赶都赶不走! 第二百六十一章 刘家来提亲 一群伴娘小妹也不是真为难吴七。 实在蹦不过去,有人早就准备了根竹竿。 练武之人,撑杆跳总会吧? 所有人都期待着三姑爷要吟一首什么诗? 难道,他还能胜得过文质彬彬,风流倜傥的大姑爷不成? 吴七背着双手,迈着鸭子步。 得意洋洋地走了小半圈,他开口了。 “一日不见,甚是想念!” 嗯嗯,开篇比较平实,也算扣住了主体。 大家的期待感就更强了。 很多名诗都这样,喜欢玩儿奇峰陡转。 语不惊人死不休。 “三日不见,吃不下饭!”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三姑爷,你这个,平实的有点过头了啊! “五日不见,泪湿春衫!” “七日不见,肝肠寸断!” 在场的没人敢说话了。 好像过渡的还行。 如果收尾,再来个神来之笔。 没准儿,也算是首极好的打油诗。 反正,在场的围观众,肯定吟不出来。 最后,吴七高亢的声音响遍全场。 “九日不见,求来生缘!” 呃! 没人鼓掌,因为说不上好坏。 拦路的伴娘妹妹们,默默伸手。 请! 吴七摇头摆尾地往里走。 就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似的。 红娘子不得不站出来,竖起大拇指。 “七哥,你牛叉!” 吴七嘿嘿道。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咱是谁?” 陈无双噗嗤笑道。 “老兄,你把咱们吓到了啊!” “不给你让路,你都要自杀了。” “咱们,好怕怕哟!” “哈哈哈哈!”沉默中的所有人,突然哄堂大笑起来。 吴七一愣。 七爷啥时候要抹脖子了? 门缝里伸出一只小手来,哧溜一下就把他拉了进去。 “哎哎,无悔,七哥那诗咋样?” 陈无悔头戴红盖头,又稳稳地坐了回去。 “得了吧!” “下次写不出诗,就认输得了。” “别找大姐夫作弊了好不好?” “他那人……忒坏!” 吴七眼珠子都瞪圆了,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我觉得挺好的呀?” 陈无悔至少比吴七多读了好些本书。 她提点道。 “问题就在这里。” “一看你,就不是个饱读诗书的料对不?” “太高明的诗句,很容易露馅是吧?” “他能给你的,只能是打油诗。” “偏偏,你还觉得挺好。” “其他人听来,总觉得怪怪的。” 吴七愣住了。 好像,是有点怪怪的。 要是换成沈麟那种翩翩佳公子为情所困,郁郁而自杀。 多半,会让无数人掬一把同情泪吧? 七爷我这种身高七尺,腰围也是七尺的雄壮大汉,去自杀? 谁他么信啊? 杀猪呢? 于是,吴七头一回,因为太胖而抑郁了。 外面的爆竹声,惊天动地响起来。 陈无悔催促道。 “别愣着呀!” “抱我出去啦!” 左边的房里,沈麟一把横抱起身着嫁衣的白娘子。 这一刻,沈麟觉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无暇!” “嗯!” “走,相公带你回家!” 大花桥倾斜着,让新娘子入了轿。 喜气洋洋的两个媒婆异口同声地大喊着。 “起轿喽!” “新郎官上马喽!” 锣鼓声再次响起,人流簇拥着迎亲队伍,直奔卧虎峰。 外寨山门。 急匆匆地奔来一队彪悍的骑士。 领头的蓝衣公子好奇地问道。 “好大的阵仗啊?” “今儿你们陈家寨,谁结婚呀?” 守门的马贼,乐得见眉不见眼的。 一个道:“大小姐嫁人啦!” 对面的补充道:“还有三小姐呢!” 啥? 一天嫁俩姑娘? 三小姐倒是没怎么听说过。 那蓝衣公子如遭雷击。 名满江湖的北邙山双娇。 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摘走一朵了? “爹,完了!” 旁边的富态中年人赶紧喝道。 “刘承志~!” “我儿,不得失态!” 蓝衣公子赶紧收摄心神,拉着他爹后退几步。 六神无主地道。 “爹呀,咋办呢?” “我听说白娘子才貌双全,性子温良。” “人家都嫁人了,咱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中年人倒是镇定,他呵呵笑道。 “老大被人捷足先登。” “不是还有个老二么?” 刘承志患得患失地道。 “那个陈家二小姐,我听说……很是刁蛮顽皮……” 你还有得选择么? 富态中年人拍拍他的肩膀。 “傻小子,再顽皮的女孩儿,能一直那样?” “娶过门,相夫教子就不一样啦!” “走,赶紧提亲去!” 陈家住宅,两位新郎扶着新娘子下轿。 踩过火盆,柳枝拂衣。 去去晦气。 跨过满是红枣、瓜子、干桂花的拱门。 早生贵子。 男方的长辈不在场。 只能由二伯陈天放夫妻代替了。 司礼激动地喝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仪式尽量简省了。 原本还有个拜祖宗的程序。 不过昨晚,就提前焚香禀告过了。 男方的家又不在陈家寨,给长辈奉了茶。 三书六聘一笔带过。 这婚礼就算圆满结束。 所有观礼的老少爷们,大婶子小媳妇,,满地乱跑的小屁孩。 就欢天喜地等着吃席了。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报。 “禀总舵主,太原府刘家,家主来访!” 陈天浩、陈天放两兄弟面面相觑。 太原府刘家,黑白两道通吃,生意做的很大。 可咱们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不是? “真麻烦!” 陈天浩揪着胡子道。 “刘连筹那个老家伙,闲的没事儿干了?” “大冬天的,跑我北邙山来作甚?” “要是平日,还能找找借口,避而不见。” “今天,俩闺女成亲,这……” 陈天放苦笑道:“刘家在北地江湖,名声可不小。” “大哥,咱不能失了礼节。” “我去迎迎吧!” 不一会儿,一行四五十骑到了陈家主宅。 沈麟和吴七都被惊动了。 两人趴在游廊上远远观看。 “不对呀,老七。” “骑士不过二十人。” “驮着那么多箱笼,还披红挂彩的?” “山外,谁知道咱们今儿办婚宴?” “就连山里各大寨子,都没通传吧?” 吴七一拍大腿,他看得可比沈麟更清楚。 “我的大姐夫啊!” “你瞅清楚了。” “哪有这样儿送贺礼的?” “那他娘的,就是聘礼好不好?” 聘礼? 送到陈家主宅来? 还忒么家主亲至? 来者不善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花式打脸 沈麟略略一想,就明白了这帮人的来意。 跑主宅来提亲? 不就是冲着白娘子、红娘子来的? 他娘的,小爷的自留地,白菜早就有主了。 随便那头猪都想拱? 门儿都没有。 “走,看看去!” 两位新郎官原本等着开席,上去敬一圈酒就完事了。 现在嘛,只好提前出马。 大堂之内。 陈天浩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 “哎呀呀,刘家主大驾光临。” “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刘连筹笑眯眯地宛若富家翁,他抱拳打了个哈哈。 “十年前,太原府一别。” “陈兄风采依旧啊!” “冒昧打扰了,恕罪恕罪。” 两头老狐狸一番寒暄,乍一看,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亲热的不得了。 一帮人分宾主坐下。 刘连筹故意责怪道。 “陈兄,长女出嫁,哟,还带着陈三弟的遗女。” “这是双喜临门呐!” “怎不派人通知老弟一声?” “太原府到北邙山,区区几百里,近在咫尺嘛!” “要不是咱今儿个厚颜拜山,这杯喜酒都喝不上啦!” 陈天浩心里暗暗鄙视。 当年在太原府望江楼,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 咱们两家,我当山贼。 你当你的府城豪强。 彼此之间,有个屁的交情啊! “嗨,北地乱子不少。” “偏偏,老夫这俩女婿,都是外地人。” “这不?一切从简。” “没想惊动太多。” “不知刘家主,此番上山,所为何事呀?” 刘连筹指指身边就坐的蓝衣公子笑道。 “陈兄,实不相瞒!” “老弟我此番厚颜,是为犬子的终身大事而来。” “承志,还不见过两位伯父?” 蓝衣公子赶紧站起来大礼参拜。 “侄儿刘承志,拜见两位伯父。” “噗嗤!”刚进大门的沈麟闻言,一下子没憋住。 吴七大惑不解。 “麟……阿不……大姐夫,何故发笑?” 沈麟低声道。 “你吃过榴莲没?” 吴七连连摇头:“榴莲是啥?好吃不?” 沈麟呵呵笑道:“榴莲……是南方的一种神奇水果。” “个儿老大了,长得跟刺猬一样,里面的肉,黄黄的一坨。” 吴七马上想到了某种难以启齿的东西。 他大惊失色地问道。 “那玩意……能吃?” 沈麟嘿嘿笑道。 “不然!” “有人觉得臭不可闻,有人却吃着甘之若饴。” “另外,还有种水果叫柳橙,榨的汁水酸酸的,嘿嘿!” 吴七眨眨小眼睛,恍然大悟。 “榴莲臭,柳橙汁酸?” “刘连筹、刘承志,一家子都他么古怪水果?” “哈哈哈……大姐夫,真的假的?” 陈天浩看到两女婿在门口交头接耳,笑得贱兮兮。 “哎?你俩磨磨唧唧干啥?” “快进来,见见大名鼎鼎的太原刘铁胆。” “这位刘世伯钻研奇门暗器几十年,堪称大家。” “啊对了,承志贤侄,快快请起!” 刘承志满肚子哀怨。 两女婿来了,都差点把小爷给忘了? 沈麟和吴七慢悠悠地走过来。 很没诚意地拱拱手。 “见过刘家主,在下真定陈麒!” “见过刘家主,在下澶州周七!” 刘连筹心里老不痛快了。 两枚亮闪闪的铁胆,在右手掌心滴溜溜转。 叫声“世伯”很为难么? 陈家这俩女婿,有点目中无人啊! 沈麟却有些怀疑,鸡子似的铁胆,能打十步不? 跟小爷袖子里的破空弩比起来。 什么暗器大家? 简直是个笑话! 吴七看到那两枚铁胆子,想到沈麟刚刚说的榴莲臭。 他也憋不住了。 “噗嗤!” 刘承志更加不开心。 他大步向前,伸手道。 “周兄,不止何事这般开心?” “来来来,咱们哥儿俩,亲近亲近!” 这是江湖行话了。 武技在身的江湖人,生性好斗。 但总不能一见面,便就拔出刀剑,稀里哗啦乱砍一气吧? 所以,握握手,也算另一种较量了。 吴七顿时乐不可支。 这把戏,七爷最喜欢了。 他伸出蒲扇大的右手,一把就捏得刘承志脸红脖子粗。 谁知道? 肥得跟头猪似的死胖子,竟然天生神力? 看走眼了。 这可咋办? 骑虎难下啊? 再这么蹂躏下去,本公子这只右手,非得残了不可。 儿子伤身,老爹伤心。 人老成精的刘连筹赶紧站起来笑道。 “哈哈哈,周七贤侄了不得呀!”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好啦好啦,初次见面,你俩还亲热个没玩了不成?” 吴七松开蒲扇大的手掌,很不爽地瞪了刘连筹一眼。 “老头,你啥意思?” “七爷天生伟岸,英雄了得。” “还入不得你的法眼是吧?” “来来来,咱俩比划比划?” “看看是你的铁胆快,还是七爷的宝刀锋利?” “那谁,去无悔房里,把七爷的百炼宝刀取来!” 刘连筹吓了一跳? 百炼宝刀? 这死胖子来头不简单啊? 难道是,澶州某个将门世家的? 他故意掩藏了身份,跑北邙山联姻来了? 老子这对铁胆,可经不住百炼宝刀砍几下。 “咳咳咳……” “贤侄别闹!” “世伯这身子骨,老喽,哪是你们年轻人的对手?” 偏偏,刘承志却没领会到自家老爹的退缩之意。 他朝着沈麟又伸出红萝卜似的手。 “陈兄,要不……” 沈麟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 你他娘的在吴七手里吃了瘪,跑咱面前找场子来了? 那你可算找错了对手。 幸好本公子前世乃老高级技工出身。 这辈子也没忘了个人装备的开发。 只见他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暗光幽幽的小东西。 “咔咔”往双手上一套。 “柳橙汁……你好!” “左手还是右手,随便选!” 刘承志吓得往后一蹦,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个……那个……” “陈兄,握握手而已。” “你至于上兵器么?” 沈麟晃晃双手,一副迷惑的模样。 “指箍,没见过吧?” “这算啥兵器呀?” “是我那个不务正业,整天不着边际的双胞胎弟弟,陈麟随手制作的小玩意。” “就是……你没洗手,不太卫生。” “这个百炼精钢制作的指箍,能稍稍隔离一下。” 刘家父子顿时目瞪口呆? 要不要这么奢侈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直接吓退 你俩姑爷,是专门跑来炫富的么? 死胖子嚷嚷着要拿出百炼宝刀砍人,还没看到实物呢。 这个酸秀才直接就戴上两指箍? 一拳砸下去,谁受得了? 驴球子的,百炼钢都成大白菜了? “那个?陈兄……” 你陈家的闺女嫁个同样姓陈的姑爷,合适么? 陈天浩终于体会到有钱姑爷在场。 简直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 他志得意满得抚摸着一把花白胡子哈哈大笑。 “刘兄,见笑见笑!” “提亲的事儿,就别说了。” “顺便告诉你一声。” “他们真定陈家,跟咱北邙山同姓不沾亲。” “这一代出了陈麒、陈麟一对双胞胎。” “咱这大姑爷是个读书种子,今年刚中了举。” “另一个陈麟,十六岁中了秀才就荒废了,整天钻研些奇技。” “这不?这两年,他练出好几把百炼钢兵器。” “老夫和二弟,还有三姑爷,可不人手一把喽?” “对了,他还铸造了一把更好的短剑,一下子就赢得了咱家二闺女的芳心。” “哎,女大不中留哇!” 完了! 刘氏父子心中哀嚎不止。 刘家算太原府排名前几的豪强。 家财数以百万计。 可百炼钢属于运气产物,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 人家都拿三把百炼级宝刀、宝剑当聘礼了。 自己一行人,准备的大堆礼物太俗气。 根本入不得法眼嘛! 这可咋办? 刘承志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老爹。 “爹……您看……” 刘连筹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 既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了,那就自认倒霉好了。 没必要死缠烂打,反而遭人嫉恨。 “哈哈哈!” “恭喜陈兄觅得佳婿!” “老弟我……确实冒昧了。” “看来,今儿这杯喜酒,是一定要叨唠喽?” 伸手不打笑脸人。 陈家寨也不想往死里得罪太原府刘家。 大伙儿都在江湖中打滚,抬头不见低头见嘛! “托刘老弟吉言。”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司礼何在?吉时到了吧?” “开席!” 一场突如其来的提亲闹剧,顿时烟消云散。 老刘家还不好意思把大堆礼物带回去。 吃人家的酒宴,总得随点份子吧? 正好,三十匹马托的东西,全被老陈家收下了。 如今,陈总舵主被自家便宜女婿熏陶得够够的。 再不会被几千上万两银子的“破烂”晃花了眼睛。 各种山珍河味流水价般端上来。 吴七带来的好酒更是敞开了喝。 桌子从大堂一直摆到了街面上。 陈家寨有好多年没有如此热闹、奢侈过了。 刘承志拉着老爹坐在一旁,低声道。 “爹,就这么算了?” 刘连筹翻了翻白眼。 “你还想怎么办?” “咱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天下的好女子,多得是。” “娃呀,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不是?” “想开点!” 刘承志不甘心地道。 “爹,北地局势,越来越紧张了。” “不能和陈家联姻,咱老刘家的生意可是难做了呀!” “几个月前。咱家走私生意被劫,到现在还没查出点眉目呢。” “光靠咱家的武力,护不住啊!” 这倒是。 人老成精的刘连筹所说有些猜测。 十多万担物资,那么多大船,说丢就丢了? 辽人那边已经证实,他们正需要刘家出力呢。 不可能玩儿黑吃黑。 问题还是处在大周这边。 唉,算了! 损失再大,也不至于让诺大的刘家伤筋动骨。 后面小心些就是了。 “娃呀,爹寻思着。” “老陈家不行!” “北邙山马贼寨子多着呢!” “自从卢阎王,杨彪王、马老九被灭。” “你以为其他寨子,不防着一家独大的陈家寨?” “尊陈天浩为总舵主,不过是迫于形式罢了。” “咱们有是机会,分化瓦解。” “不着急!” 两父子窃窃私语,沈麟也低声对老岳父兄弟道。 “岳父,二伯,我想起来了。” “太原府刘家,你们得防着点儿!” “这帮人跟辽人有瓜葛。” “走私生意做的大着呢,盐、铁、粮食,啥都敢卖啊!” 什么? 陈天放一脸震惊。 “小子,这话不能乱说啊!” “刘家好歹……也是北地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豪强。” “就算跟辽人搞走私,有些东西是不能卖的。” “江湖人,也得有个底线。” 陈天浩凝重地点点头。 “没错,虽说大周朝廷一向视咱们为马贼。” “鼎盛时期,还追得咱们祖上满地乱跑。” “可咱们,首先是汉人不是?” “江湖人也得讲家国情怀。” “一旦乱来,会被同道看不起的。” 沈麟心中冷笑。 可拉倒吧。 大周有多少大家族从事走私的勾当? 护送、押运的江湖人还少了? 不过,对于两老头的底线坚持。 沈麟其实挺满意。 他认真低声道。 “确凿无疑!” “几个月前,庄子才的大公子庄名扬,就带着安定水军。” “在太原府水域截胡了一支走私船队。” “光是粮食和食盐,就有十几万担。” “这批物资,恰恰低价处理给我了。” “至于船上的精铁,肯定有,庄名扬没说。” “他还从泸水换了好大一批回去呢。” “您二位说说?” “太原府还有哪个刘家,有这般大的胆子和出货量?” 这下不用怀疑了。 沈麟都收了粮食物资,那还有假? 偏偏如此大的走私量,还是姓刘的家族干的。 除了眼前这父子一家人,太原府真还挑不出别家来。 陈天浩沉吟了一下。 “言之有理!” “以后得盯着这帮人了。” “再敢乱来,咱们也不介意去玩儿一把黑吃黑。” 陈家没有船队。 可沈麟有。 好歹有上万担的运量呢。 单单是运兵过江,几千马贼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更何况,陈家寨也打算扩大芦岔角码头。 山上晾了不少干木头。 太大的战船造不了,千担级的运输船当不在话下。 这种运量,也足以搭载两架重型投石机了。 如果有个二三十艘。 跟着沈麟的船队跑一跑,谁知道北邙山马匪搅合在里面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见招拆招 沈麟和吴七二人端着酒杯轮番敬酒。 这是婚礼规矩,新郎是如何也跑不掉的。 好在陈家寨的老少爷们挺通情达理。 就算大姑爷杯子里装着红酒,也没有谁故意挑刺儿。 主要还是山里人不知道,红酒度数特别低。 他们还以为那玩意猩红如血,没准儿特别烈呢。 可走到刘家父子这一桌,就不行了。 人家可是太原府豪强,什么样的好酒没见过? 刘承志故意找茬道。 “陈大姑爷,你这样,可不够意思!” “要喝,就得喝跟咱一样的烧刀子,那才像个爷们。” “至少,也得和三姑爷一样的竹叶青才行嘛!” 沈麟寻思,好好的酒宴,总不能为了一杯酒给搅合了。 自己酒量再不好,喝几杯白的也无所谓。 “哈哈哈,柳橙汁呀,你滴,狡猾狡猾的。” “喝就喝,老七,把你那杯酒给我。” 两人交换了一下杯子。 谁知刘承志又出幺蛾子了。 “不不不,陈大姑爷,今儿是你的大喜日子。” “小杯喝酒有啥意思?” “要不?咱俩来个好事成双?” 吴七一瞅,不对劲。 这蓝衣小子今儿是故意找茬来了? 他踏前一步道。 “唉唉,柳橙汁儿,你跟一个文人拼什么酒?” “有意思么?” “不就是两大碗白的?七爷跟你喝!。” 刘承志诡诈地笑道。 “谁说,是两大碗了?” “两大坛子好不好?” “周三姑爷,你要喝,也得等在下跟大姑爷喝完再说。” “今儿可是吉日,哪有新郎官不奉陪的道理?” “喝酒,分什么文武殊途?” 沈麟心里气得直骂娘。 这小子求亲不成,揪着小爷找不自在了? 那就别怪小爷不给你面子。 他掉头朝其他桌子高声道。 “各位老少爷们。” “今天的喜酒,可是三姑爷从澶州千里迢迢运来的。” “总共就六百坛!” “但这位柳橙汁儿老兄,偏偏一个人就想干掉两坛子。” “大伙儿说说?” “行不行?” 这下可是马蜂窝了。 “不行!” “不行!” 呼声如雷,强烈反对。 咱们都嫌不够喝呢。 你是客人不假,也得自觉些好不? 山里原本粮食都不够吃,拿什么酿酒去? 每年顶多采些野果,酿些酸溜溜的果酒解解馋。 这几月日子好过了。 但粮食酒也是个稀罕玩意。 去山下抢劫的时候,大家肯定紧着粮食布匹油盐往家里搬。 谁会带那么多酒? 实在太奢侈了。 吴七的店铺偶尔也有卖。 可人多了,根本抢不过来。 刘承志给唬得一愣一愣的。 咱这是? 犯了众怒了? 此时,他才恍然大悟,感情山里不是太原府。 喝酒原本就是个奢侈事儿。 哪里由得自己瞎咋呼? 一计不成,他又心生一计。 他端起自己的杯子,朝着周围做了个罗圈揖。 “老少爷们,刘某言语不当,以酒赔罪了啦!” “咕咚!” 这小子一饮而尽,赶紧又倒了一杯。 “大姑爷,你随意,小弟先干为敬。” “咕咚!” 顺便又跟吴七碰了一下。 连干三杯,脸不红心不跳。 就着爽快劲儿,反而赢得了满堂彩。 于是,刘承志趁热打铁。 他大笑着道。 “各位老少爷们,你们以为,陈大姑爷不会武么?” “错了!” “读书人讲究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所以,大姑爷别的不说,这射箭肯定是从小练的。” “要不?咱们让他露一手?” 这才沈麟却露齿一笑。 你这柳橙汁儿酸不唧唧的,哪有那般简单? 单单是让本公子表演一下射箭? “呵呵,各位,咱们先听听,刘大公子说完,再鼓掌也不迟。” “好!” 山里人平常也没啥乐呵的。 再说马贼世家,从小射箭,那是基本功。 大些就得练习骑马。 只要你不是天生残疾、笨蛋,族里都会提供马匹。 上赶着逼你去练习骑射。 那可是老陈家吃饭的根本。 至于大姑爷会不会? 老少爷们很是期盼。 “大姑爷,试试呗!” “没事儿,就当助助兴好了!” …… 柳橙汁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他挽起袖子,露出一把小巧的黑色手弩来。 “场地有限,咱们就不需要大弓、强弩了。” “在下这把手弩,乃太原府高手打制而成。” “十步,足以射穿皮甲。” “就用它试一试得了。” “这样,在下头上放一只酒碗,大姑爷可以随便射。” “隔着十步,刘某要是眨一下眼睛,都不算好汉。” 嚯? 拿人当活靶子? 这可有点危险。 不过大伙儿也觉得挺刺激,叫好的人都不在少数。 沈麟轻笑道:“是不是也需要本公子顶上酒碗?” “让你在十步开外射一箭?” 刘承志故意激将道。 “那就得看,陈大姑爷有没有胆子了?” 没胆子? 小爷吓尿你! 你是没见过后世那些西部牛仔,怎么拔枪互射吧? 沈麟和吴七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是柳橙汁儿自讨没趣。 “刘公子呀,你这样玩起来没啥意思。” “我看了,你这手弩做工不错。” “十步破皮甲,二、三十步对人,也有所伤害吧?” “不如这样?咱俩隔着三十步,互射三箭如何?” “如果在下失误了。” “你可以躲避的。” “当然,你要是误伤了本公子,也觉不追究。” “只当陈某学艺不精了。” 刘承志心头暗呼太好了。 老子原本只想吓唬吓唬你。 没想到你不识抬举,自己往前凑? 这把手弩,刘某玩儿好几年了。 对它的性能了如指掌。 就算三十步,伤不着你,也能把你吓尿喽! “好好好!” “陈大姑爷爽快。” “那……是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吴七满脸古怪地笑着。 转身就招呼大伙儿把中间的通道让出来。 别说三十步,再远些都可闪转腾挪了。 沈麟信心满满地道:“你是客人嘛,你先来!” 作为领兵主将,在平常训练时。 不但要学会射箭,躲避箭矢也也是必修的。 沈麟错失了练武的最佳年纪。 要想在武技上达到多高的成就,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只能尽量在兵器上弥补。 偏偏,对于小范围闪躲,他的天赋也不错。 可能跟他身为高级技工有关。 眼神和速度、反应都非比寻常。 第二百六十五章 吓坏了 刘承志抱着出口恶气,教训教训沈麟的目的。 他插上一直铁杆弩箭,对着沈麟头顶就射。 沈麟站着八字步,眯缝着双眼。 从对方的起手式和射击高度看。 他心里就有数了。 第一箭,还算老实。 “咻!” 一声轻鸣。 弩箭电射而来。 可能是刘承志那把手弩射程不咋的。 过了二十步,就有些力竭了。 “叮!” 准确命中酒碗,一点破坏力都没有。 沈麟随手一抄,下落的弩箭就到了手心。 其他人只是看个热闹。 “好!” 掌声大作。 好歹人家刘大公子,射得挺准的。 手弩而已。 你还指望,隔着三十步能搞出啥大动静来不成? 刘承志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这样子不行。 没啥威慑力,不就成纯粹的表演了? 第二箭,他就稍微往下瞄了瞄。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咻!” 沈麟心道,果然如此。 这小子恼羞成怒了。 不过,只是微微挨身。 那支弩箭还是射在酒碗上。 “叮!” 围观众又大声喝彩起来。 第三箭,刘承志管不了那么多了。 反正你陈大姑爷自己都说了。 受伤了自负。 还不允许咱老子失手不成? 这一箭,瞄着面门而来。 沈麟眼中冷光爆闪,间不容发地伸手一捞。 带着指箍,他竟然夹住了那支弩箭。 距离面门,不过三寸。 好手段! “哗哗哗!” 如雷的掌声响起来。 这次不是因为刘大公子的箭,射得有多好。 甚至有些眼尖的,都看出他失准了。 众人惊讶、赞叹的是,文质彬彬的大姑爷真能徒手接箭。 这份本事,也是没谁了。 刘大公子暗叫晦气,他伸手就要接下弩机。 口里言不由衷地干笑着。 “哈哈,陈大姑爷好本事。” “来来来,轮到你射刘某三箭了。” 沈麟把左右袖子一挽。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低呼。 “啊?” 只见大姑爷双臂上,分别绑着一把银光闪闪的手弩。 单轮卖相,就比刘大公子那玩意强多了。 “哈哈,不好意思。” “临出门时,舍弟特意用百炼精钢打造了两把手弩送给我。” “柳橙汁儿,小心了哦!” “本公子射箭很快的。” 啥意思? 不但刘承志满头黑线。 就连他爹刘连筹都黑脸了。 这他娘的,不是自取其辱么? 用百炼级精钢打造手弩? 且不说能否提高射程、威力。 单单这壕无人性的做法,也足以让人叹为观止了。 更可恶的就是。 沈麟用两弩射三箭。 鬼知道他先发那一弩? 这无形中,让躲避的难度提高了好多倍。 稍不留神,就得中标! 阿不……中箭! 刘承志不敢乱想了。 他努力集中精神,全神戒备。 吴七坏笑着端过去一碗酒,稳稳的放在刘承志头顶。 七爷能那么好心? 他装的是红酒! “咻!” 沈麟左手银光一闪。 弩箭爆射而去。 这可是二十步洞穿铁甲的破空弩。 属于泸水铁城特制的防身利器。 单品造价,甚至比看似更强大的复合弩高。 为何? 越小,零件制造越困难! 说时迟,那时快。 “啪!” 刘承志头顶的酒碗应声而破。 殷红如血的酒液浇了他满头满脸,形如恶鬼。 “啊?” 无数人掩嘴惊呼,太吓人了。 刘连筹一个箭步冲过去,稳稳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宝贝儿子。 碗破那一刻。 劲风扑面。 刘大公子已经吓尿了。 这他娘是手弩? 一般小梢弓也就这威力了吧? 要是对方心怀恶意,只要下偏那么一点点。 他的脑袋就得如凉瓜一般爆开。 及时闪避? 徒手接箭? 反正,以他的武艺,想都甭想! 三十步,太近了。 根本来不及反应。 刘连筹掏出手帕,手忙脚乱地帮儿子擦了擦。 “娃呀,你没事吧?” 刘承志晃了晃脑袋,羞愧至极。 “爹,咱们走吧!” 脸丢大了,他哪敢再接沈麟剩下的两箭? 万一那小子失了手,或者故意。 他今天就得把命丢在这里。 难道他爹还能干点啥? 这可是北邙山最强大的陈家寨。 他们父子带来的二十骑,连给人家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 刘连筹转身拱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 “陈大姑爷,深藏不漏!” “原来,是位高人呐!” “刘某眼拙了,佩服佩服!” “陈天王,天放兄,多有叨唠。” “告辞!” 两父子一点废话都没有,转身出了院门。 一声招呼,刘家那帮人骑上马儿,掉头就跑了。 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吴七在院门口蹦了蹦,扯开嗓子喊道。 “哎哎,别走啊?” “还有两箭没射呢?” “什么太原府豪强?” “鼠辈耳!” “我呸!” 红娘子凑到沈麟跟前,很是不满。 “叫你三箭急速射,你干啥手下留情?” “我躲在那边不停的给你眨眼,打手势。” “你没看到呀?” 沈麟挠挠头:“我看到了啦!” “你那大眼睛眨的,忽闪忽闪的。” “我还以为你的意思,是别闹得太过分了。” “影响咱陈家寨,在江湖上的名声呢!” 丈母娘梁红翠叉着腰走过来,愤愤地啐了一口。 “屁的名声!” “你都让他三箭啦!” “射回去不正常?不应该?” “他刘连筹也算成名多年的人物,可讲江湖规矩了?” “还不是说跑就跑?” “小七骂的对,那就是一家子鼠辈。” “我呸!” 陈天浩满脸红光走过来。 还别说,今儿女婿可是给他涨脸不少。 唯一麻烦的就是。 这一件又一件的百炼宝贝不要钱地往外拿。 要是传出去了。 江湖上那些老怪物,还不得闻风而动,上门来求? 管他呢! 反正真定府陈家,完全是子虚乌有。 让他们自个儿去找呗! “姑爷啊,不是老夫说你!” “你这性子还是软了些!” “人家都欺负上头了,就算不杀人,也得让他见见血嘛!” 老岳父继续语重心长地教导着。 “起码,你得低那么一点点,溜掉他一层头皮再说。” “反正,你是读书人,学艺不精,失手了,也不丢人嘛!” 沈麟听得满脑门黑线。 抡起心黑手辣,自己拍马都赶不上岳父啊! 不愧当了一辈子的马匪头儿。 嗯嗯,可以学着点! 第二百六十六章 戏弄 讨厌的人,终于走了。 婚宴渐渐进入高潮。 各种菜肴都热了好几次。 吃饱的妇孺都下了桌子,围在一旁看热闹。 剩下一帮老爷们猜酒划拳,小杯换大碗,喝得好不快活。 吴七是个人来疯。 这种场面,哪里少得了他? 这家伙几乎来一碗干一碗,滴酒不剩。 整个人就是个大酒桶,胖子确实占了不少优势。 沈麟早就偷偷溜了,他可顶不住。 吴七喝醉了也无所谓。 反正,他的洞房花烛夜早就过了。 沈麟可不行。 当初跟柳楚儿的婚事,办的太仓促了。 混蛋前身留下的记忆不多。 除了黑不溜秋,难以下咽的麦饭,什么美好都不剩。 这一回,跟心仪已久的白娘子成就好事。 沈麟暗暗发誓,一定要过一次毕生难忘的花烛夜。 刚走到洞房门口,红娘子带着一帮小姑娘却拦住了他。 “干啥呢?” “又要闯关?” 陈无双翻了个风情万种的大白眼。 “切!” “闯什么呀?” “你厉害行了吧?咱们挡不住你,还废那心思干嘛?” 沈麟挠挠头笑道。 “既然不拦,你们几个小丫头,堵在这里干啥?” 雀斑小妹笑嘻嘻地道。 “大姐夫,太阳还没落山呢。” “你就猴急猴急地想要入洞房?” “规矩要遵守的,你得等吉时。” 言之有理! 是本公子着急了。 古代结婚很讲究的。 规矩就是规矩,动不动就和吉利不吉利挂钩。 他也不能逾越,那和找不自在有啥区别? “可是,我现在该去哪儿?” “酒宴就别提了。” “一帮老酒鬼都快喝吐血了。” “我可不回去。” 红娘子笑盈盈的道:“没让你回去呀?” “隔壁就是我的闺房,走,带你去歇歇。” 一帮小丫头可不知道二姐跟大姐夫也有“一腿”的。 一个个惊诧莫名。 这样也可以? 姐夫能进小姨子的闺房? 眼瞅着陈无双扶着沈麟就进去了,顺手还关上了门。 雀斑小丫头很有威信地摆摆手。 “都瞎想什么?” “无双姐姐也在铁城做事的。” “属下侍候一下上官,没啥大不了。” “好啦好啦!” “咱们继续打双陆,小丫,小青,你俩额头上的纸条呢?” “可不兴耍赖哦!” …… 沈麟一进红妆满屋的闺房,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谁叫这丫头偏爱大红色呢? 他一把搂住娇俏可人的美人儿,俯身就要占点便宜。 陈无双一双小手使劲儿撑开他。 “哎呀呀,一身酒气,臭死了。” “赶紧洗把脸,漱漱口。” 沈麟很是尴尬,就这么嫌弃你的未来相公。 他摊开手掌哈了口气。 确实挺难闻的。 “哥想泡个澡,行不?” 红娘子早有准备,她拉着沈麟转到后房。 一个黄木浴桶摆在屋中间,热气腾腾。 “咱可不想姐姐的第一次,就交给个邋遢酒鬼。” “这水,我都换了好几回了。” “就等你来,赶紧泡一泡!” 沈麟先蘸着自己设计的牙粉、鬃毛牙刷,把嘴里的酒气清理干净。 连着换了好几杯清水。 嗯嗯,味道好多了。 陈无双剥了几瓣儿冻桔递过来。 “啊呜……” 沈麟一口差点咬着她的葱葱指头。 “切!” “想占姑奶奶便宜,没门儿。” 沈麟古里古怪地一笑,飞快的就把自己剥了个精光。 慌得陈无双赶紧捂住双眼,就要往外开溜。 沈麟却一把揪着她的衣领。 “跑啥?” “哥哥我浑身无力,帮着擦擦背呗。” 陈无双羞红了小脸,小心脏怦怦直跳。 “擦擦可以。” “你得保证,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因为——” “今天,今晚,你都是属于姐姐的,好不好?” 沈麟拍着光光的胸脯,一步跨进浴桶。 “放心,本公子还知道分寸。” “再说了,要,你也不给呀!” “就你个死丫头,花样最多了。” “别愣着呀,还不快来!” 陈无双娇羞无限,斯斯艾艾地挪过来,抓起干净的棉巾。 刚刚探到沈麟的后背。 哪知道这家伙一转身,就搂住了佳人娇躯。 两人唇齿相连,难舍难分。 突兀的。 窗外响起了“笃笃笃”的敲击。 一个慈祥中带着促狭的嗓音响起。 “咳咳……长幼有序哈!” “答应的事儿,就得做到。” 陈无双吓得一把推开沈麟,怯怯的回应道。 “知道啦!” “老不正经的,学啥不好?” “学人家听墙根?” 沈麟更是囧囧的。 岳母大人,你要不要这么顽皮? 差点把小婿给吓那啥了。 不带这么玩人的好不好? “路过……只是路过……” “你们……继续!” “哈哈哈哈!” 窗外的笑声越去越远,作弄之意十足。 还继续个毛线球球啊? 沈麟直接抓过棉巾,自顾自擦洗起来。 “无双,你出去吧!” “摊上这么个老娘?” “随谁呢?” 陈无双咯咯娇笑着往外房走。 “我当然是……随我老娘啦!” “咋的,你有意见?” 沈麟那能有啥意见? 有意见的也应该是老岳父好不好? 他颇为好奇。 “你姐姐性子稳重,那般温柔端庄。” “又随谁呢?” 陈无双倚在门口,歪着小脑袋想了想。 “反正不随咱爹娘。” “咱娘吧,老不正经,年轻的时候比咱还捣蛋呢。” “我爹呢?性子急,脾气大,还啰里啰嗦的。” “其实吧!姐姐最像去世的三娘。” “就是无悔她母亲啦。” “人家可是出身江南的大家闺秀哦。” “偏偏被我三伯骗上山,当了压寨夫人,嘻嘻!” 这位三伯死得早。 却是三兄弟中最出彩的。 武功高,有文采,长得帅气,脾气还一顶一的好。 三伯母更是才女一枚,痴情得很。 要不然,三伯中了毒箭去世不到三年。 她也不会郁郁而终了。 无论如何。 他俩也算生同衾,死同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说是异世界的梁山伯与祝英台都不为过了。 可惜,沈麟却无缘得见。 吴七也是可怜。 自己的父母双亲早就亡故了。 取了陈无悔吧? 岳父岳母也没见着。 这两家伙倒也算天造地设的一对。 都是挺命硬的那种人。 第六十七章 练兵使 陈家姐妹返回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 百炼宝刀? 射程远一倍的超强复合弩? 肩高五尺上下的良马宝驹? 没有一个武者能拒绝得了。 豪华装备的诱惑力太大了。 白娘子陈无暇也一样。 “沈公子,二百精壮,我陈家可以给!” “三年内,完全听从你的调遣。” “小女子保证,我和我爹绝不干涉分毫。” “但是,我们有个条件。” 没有条件才怪呢。 以红娘子那精灵古怪的狡猾性子,能不占点便宜? 沈麟微笑道:“请讲!” 白娘子陈无暇轻启樱唇,略略不好意思。 “那个……我和我爹……想要两把百炼宝刀。” “还有……你那个精工复合弩,也要两把成不?” 沈麟沉吟了一下。 “我给你三把百炼宝刀。” “两把五尺的,适合男子马战;一把四尺的,适合你用。” “精工复合弩?不行!” 红娘子撅着小嘴,顿时不干了。 “喂喂,小白……啊哈……麟哥儿,你也太小气了吧?” “我们也没多要呀!就是给咱爹,和姐姐一人一套而已。” “你还担心我们卖出去,或者泄密啥的?” “咱陈家人,可是一口唾沫一颗钉。” “信守承诺,说到做到的!” 沈麟也不生气,耐心解释道。 “绝对不是我小气。” “百炼宝刀跟材料密切相关。” “就算遗失了,也造不成多大的影响。” “可精工复合弩不同!” “里面的百炼钢小配件,别人稍微换一换。” “做出威力次一点的,比寻常复合弩更强的弩弓咋办?” 红娘子嘟着小嘴,满脸的不开心。 人家都打算带嫁妆,啊呸! 人家都答应带来近一半的陈家精锐,给你卖命了。 你还抠抠搜搜的。 一点都不爽利。 哼! 小白脸,真讨厌! “哼……你还是……信不过我们!” “怕咱们仿制呗?” 沈麟的脸色变得郑重起来。 仿制? 你们陈家就算仿制出来,也最多就是普通复合弩的水准。 代价还高的离谱。 造不如买。 还不如找小爷我呢! “两位,要是辽国得到这种精工复合弩的制造技术。” “你们觉得,辽国以举国之力,难道不能大批量制造?” “想想吧,到时候,就是我中原人的灭顶之灾了。” “就他们几十步破甲的骑弓,” “已经打得大周朝的所有军队,不敢野战了好吧?” “我……至于防着你们陈家人么?” 两女恍然。 感情沈麟担心的是这个? 可她俩还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 陈家人拿到了精工复合弩,就不会试着去仿制。 那么,技术保密的问题。 谁能确保万无一失呢? 还是白娘子反应快,她站起身来。 郑重地朝着沈麟深鞠一躬。 “位卑未敢忘忧国!” “沈公子大义,陈无暇佩服万分。” “请放心吧,从此以后。“ “我陈家人绝不会……从沈家带走一把精工复合弩。” 沈麟连忙走向前去,一把托住白娘子。 “承蒙夸奖,沈某愧不敢当!” 入手细腻香柔。 抬头间,四目相对。 两人均是心跳加速,情愫暗生。 白娘子毕竟是处子黄花,当即羞不可抑。 她惊慌地抽出小手,微微转过头去。 却看到自家妹妹满是促狭的笑容。 “笑啥呢笑?都怪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看到陈无暇羞恼跺脚。 沈麟有些尴尬,赶紧绕过桌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 眼观鼻、鼻观心。 可那颗不争气的心呀。 这会儿满满的心猿意马呢! 陈氏双姝。 堪称绝代双骄呀。 放走哪一个? 都有些舍不得了。 七爷。 到时候,你可别怪兄弟不仗义哟。 一天后,吴七新买的五艘快船进了泸水河。 就停泊在沈麟家,濒水的东侧后门。 白娘子急匆匆地搭船返回了陈家寨。 这下子,三叔沈忠和倒是高兴了。 走水路送货,远比陆路方便,危险性也小。 三百担的快船,四五个船工,大半天也能到达安定城码头。 运量却超过十辆大马车。 人吃马嚼的成本,太高了。 这得省下多少钱? 看来,以后出货,就让七爷自己派人来拉好了。 最重要的就是保密! 要征商税了。 沈麟运往外地的货物,趁着晚上走。 比如陈家。 比如安定之外的县城。 谁查得着? 账本? 鬼才明着记账呢! 尽管如此,该来的麻烦还是来了。 沈重,新来泸水河村的练兵使。 高高瘦瘦,皮肤黝黑,显得不苟言笑。 这家伙居然带着十名沈家家丁上任。 至于吗? 要是全县几十个里,七个镇都这般分配。 沈家主脉哪有几百个家丁去盯着? 看来,便宜二伯还真不放心我沈麟呀! 本着与人为善的心思。 沈麟还是端着笑脸打招呼。 “哎哟,沈重堂哥是吧?” “快快快,进来坐!” “天气太热,先休息一下。” 沈重板着一张大黑脸,却并不领情。 “算了,沈麟堂弟,还请带我等去里长公署吧!” “你顺便召集四村村长,议事!” 行! 小爷一片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那就公事公办。 里长公署就在沈麟隔壁,只是一进的院子。 后面是村里的学堂,由田文青负责。 再过去,就是村长沈中平的家。 沈麟很少到公署办公。 田老头兼着文书之职,多领一份粮饷。 这个院子里,还有一个略识文字的跑腿帮闲,叫杨太平。 他干的是三叔沈忠和以前的那些活儿。 另外还有两个憨厚负责的,守着公库,日夜轮换。 一个叫沈忠祥,五十多岁,也算是沈麟堂伯。 一个三十岁出头,孔武有力,叫李家贵。 他是李家族长的亲弟弟。 公库可存着上百担粮食呢。 当然需要一两个精壮汉子守护。 沈重一来,田文青和沈忠祥还好。 文书没人可以替代。 钟祥堂伯会烧水做饭,打扫卫生,自然留用。 李家贵和杨太平就难办了。 “堂弟,此地,堂兄我征用了。” “他们俩,你用得顺手的话,可以带走。” 李家贵可怜巴巴地望着沈麟。 里长啊,咱还没干满三个月呢。 就被解雇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贼心不死 茫茫的群山之中,羊肠小道积雪覆盖。 刘家父子骑着马走得小心翼翼。 生怕一不小心,来个马失前蹄。 很多悬崖陡峭之处,还不得牵马步行。 原本待在太原府多好,豪宅美酒,炉火温暖。 偏偏跑来北邙山受罪? 父子俩越想越窝火。 礼物没了。 两手空空,再去找其他寨子也不合适。 姥姥,该死的陈家寨。 刘承志气咻咻地道:“爹,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刘家好歹也是声名显赫的豪强。” “就这般灰溜溜的回去?” “太丢人了!” 刘连筹几十岁的人了,却要沉稳得多。 “哦?” “娃呀?你想咋整呢?” 刘承志磨牙道。 “联系其他寨子,瓦解马贼联盟,见效太慢。” “陈家寨大势已成,兵强马壮的。” “就算没有其他寨子跟随,人家一样过得很滋润。” “爹,必须想点其他办法。” “比如,从他家的乘龙快婿入手?” 这倒是个突破口。 陈家内、外两寨,人丁兵马可不少。 又身处险峻之地,据山而守。 别说刘家那些家丁好手了。 就算太原府派出上万兵马,也奈何不得陈家寨。 辽人也一样。 山地作战,骑兵原本就没啥用。 “娃呀!” “那个周七武艺不简单,别说你了。” “老爹我亲自出手,恐怕都拿不下他。” “而且,这家伙言谈行走之间,有股官府的味道。” “他多半是出自澶州军城,某个将门啊!” “能不招惹他,最好别轻举妄动。” 刘承志对吴七没那么大的怨恨。 死胖子差点把他的“小手”捏成麻花团。 刘承志也只怪自己选错了对手。 技不如人,就得认栽! “爹,周七不用管,也没啥价值。” “书呆子陈麒,可是大有搞头啊!” “单单他弟弟折腾的百炼精钢技术,就值得咱们出手了。” 这倒不是谎言。 至少沈麟拿出来的指箍和两把凶残的手弩。 就是了不得的好东西。 父子俩的眼力劲儿还不错。 那两宝贝,绝对是百炼精钢所制。 刘连筹苦笑着摇摇头。 “娃呀,百炼精钢难以量产,这是上千年来,无数高手大匠的共识,做不得假。” “可能,那个陈麟,只是运气好,练了一炉等级高的精铁。” “再辅以日夜精炼,才出了这么一批。” “你想要什么技术,怕是异想天开了。” 刘承志摇摇头,不同意自家老爹的判断。 哪有那种事? 等级特别高的精铁? 大周有批量出精铁的能力么? 没听说过吧? 其实已经有了。 大的炼铁坊出几炉几炼的好铁不难。 再略略加工,十炼精铁还少了? 要不然,制式兵器为何从十炼铁起步? “爹,我有一种预感。” “这个神秘的陈麟,一定是个天才。” “他绝对掌握着某种厉害至极的炼铁技术。” “要不然,不可能连出好几把百炼宝贝不是?” “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有所行动呀!” “一旦错过了,悔之晚矣!” 刘连筹也被儿子说得心动了。 就算百炼钢是种奢望。 万一那小子在精铁冶炼上,确实取得突破了呢? 这天下,有心人何其多也? 陈家寨的女婿,能炼制百炼钢兵器的消息一旦传出去。 人家奈何不得陈天王。 可以去真定找他女婿不是? 咱老刘家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 真定府下属十几个县,地盘儿太大了。 要找这陈家兄弟可费劲了。 再说了,江湖上惯用化名。 谁知道人家到底姓甚名谁? 家住哪里?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沈麟的口音,的确是北地的。 而且,还可以确定不出澶州范围。 至于人是否在真定府?不敢全信。 老刘也是果断之人。 要不然,他当了几十年的豪强家主。 刘连筹一拍巴掌,毅然决定道。 “刘仁、刘义,你们六人弃马步行。” “带上七天的干粮和帐篷。” “即刻回转,给老夫盯死陈家寨。” “一旦那什么大姑爷下山,立刻回报。” “老夫就在二百里外的山口小镇,等你俩的好消息。” “遵命,家主!” 一行人转眼分为两队。 大冬天的,滴水成冰。 靠着步行跋涉,去监视一个马匪寨子。 有多艰难? 可想而知! 刘承志道:“爹,他们绕经太原府南下,可能性一半一半吧?” “反正南边是贼寇领地,绝对走不通。” “另外,就只有顺黄龙江东下了。” “去安定登陆!” “我日夜兼程赶回刘家峡,把咱们那五艘船调来吧!” 刘连筹心头万分不舍。 刘家峡是老刘家的祖地。 位于黄龙江南岸,某一处险峻之地。 刘家的造船场就一直在那里。 也是他们能瞒过朝廷,大搞走私的原因。 “娃呀,这可是五艘伪装的战船啊!” “一旦趁夜出动了,就很难再开回去。” “船上的投石机太醒目了。” “其实,动用咱们的五千担大船,辅以床弩。” “最后跳帮作战,足以取之。” “陈家护送的人马,不会太多的。” “他们目前拥有的马贼,也不过两千出头。” 这两千余马贼中,又能挑出多少适合水战的? 能有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刘家船队常年在黄龙江和各大支流水域跑。 他们太了解了。 水战和陆战,完全是两码事。 骑马,是前后晃动,随着战马起伏不定。 坐船,偏偏左右晃。 很多骑兵上了船,都吐得稀里哇啦的。 完全不适应嘛! 刘承志坚持道。 “爹,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狮子搏兔,也需全力。” “不就是五艘三千担战船么?” “比起可能的巨大收获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回不去又如何? 大不了送给辽人。 没准儿,人家还欢天喜地的给咱钱呢。 毕竟多年的合作关系,在那儿摆着。 辽人对战船的渴求,刘家父子心里不清楚? 听说安定水军急剧膨胀,正跟辽军争夺那一段水路的控制权。 真要偷袭陈家的大姑爷。 还得细心谋划,想好万全之策才行。 父子俩一番密谋。 再次分开。 老头坐镇山口小镇,继续等候消息。 刘承志催马扬鞭,直奔刘家峡船场而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沉醉 沈麟自然不知道。 有人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暗算他呢? 人不可能掐指一算,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像他现在,梳洗完毕,却隐隐犯困。 一头倒在小姨子兼未来媳妇的闺房中,直接睡到了夜幕降临。 红娘子也是个贪玩的。 她见沈麟醉酒睡着了,自个儿也跑出去看一帮人拼酒了。 没办法,谁让吴七太神勇了呢? 这胖子直接灌趴下十七八个自称酒量无敌的好汉子。 陈无双又蹦又跳,开心得小巴掌都拍红了。 直到有人到处找沈凌这个大姐夫。 守在洞房之外的一帮小丫头,怎么都不会相信。 堂堂大姐夫,会睡在小姨子闺房里? 好像有点不对吧? 直到某个慈和的声音响起。 沈麟吓了一跳,连忙翻身而起。 “岳……母!” 梁红翠笑眯眯地催促道。 “吉时到了,赶紧洗把脸过去吧!” 这真是…… 沈麟觉得今儿糗大了,还得要岳母来叫起床? 以后? 还不得被两个丫头给笑话死? 他红着脸逃也似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梁红翠乐得不行。 “还挺不好意思?” “没关系,二闺女这房,早晚也是你滴!” 沈麟脚下一个踉跄,跑到井边打了桶水。 井水温凉,往脸上一浇。 整个人就变得神清气爽了。 咱这岳母,也太强大了。 老岳父心心念念地舍不得,把两个闺女嫁给同一个人。 偏偏岳母却乐见其成。 恨不得沈麟一晚上就把两个洞房都进了。 红烛高照,陈无暇身穿大红吉服,顶着流苏红盖头。 她保持这个坐姿,已经好长时间了。 要不是一身好武功,她早就坚持不住了。 难道,这天儿还没黑么? 哎呀呀,那些普通女儿家是这么坚持下来的? 可真是折磨人。 脚步声响起。 步履稳健,好熟悉。 他来了! “吱呀”一声轻响。 沈麟推开洞房木门,顺手连门撇子都插上了。 此生第一次,看到这一幕让人迷醉的景象。 沈麟只感觉呼吸急促,心旌荡漾。 朝思暮想的白娘子,从今夜起,就是自己的枕边人了。 以后,还将朝朝暮暮相伴,白头偕老。 “无暇,宝贝儿,我来了哟!” 白娘子闻言噗嗤一笑,轻啐道。 “公子……你呀……” “没个正行!” 沈麟从桌上托盘里,拿起一根雕龙画凤的金击子。 顺着盖头一挑。 明艳动人,似笑似嗔的绝色娇颜,差点让他看呆了。 “宝贝,你穿这身红,真真好看!” 陈无暇从小就喜欢穿素白裙衫,自有一番风情。 今儿一身大红,还是平生第一回。 她抵不住沈麟炽热的眼神,低眉羞涩地道。 “真的么?公子?” 称呼不对呀妹妹! 沈麟忍不住含笑责怪。 “怎么?还叫公子呢?” “你如今,可是我的亲亲娘子啦。” 陈无暇抿嘴轻笑,百媚生仪。 她伸出纤纤葱指,点点桌上的酒杯。 “最后一步哦,要不然,不算呢!” 好吧,交杯酒都没喝。 这婚礼程序,就不算走完。 小小的花梨木圆桌上,还摆着一把精致的银色小酒壶。 两个描金瓷杯。 旁边放着两盘翠色欲滴的小炒素菜,几样瓜果点心。 沈麟提酒壶就倒,浓郁的酒香四溢。 嗯,这酒,还是老庞家最为独特的竹叶青。 “啊呀?居然是白酒?” “这可不行!” “娘子,桌上有菜有糕点,你要不要吃些?” “我听说,新娘子从头一晚上起,就不能吃东西了?” 陈无暇臻首微动,发髻上的金步摇闪闪生辉。 她可谨记着老娘的交代。 女儿身,守如玉。 洞房花烛夜,将是自己这辈子刻骨铭心的记忆。 到了这一刻,还有什么坚持不了的? 要给,就要给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才不是呢。” “可以吃一些桂花糕,莲蓉啥的。” “只是……要忌那些大荤大腥,有味儿的食物。” “嗯呢,还得少喝水……公子……不吃了好吗?” 考虑这么周到? 其中道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伸手揽住佳人纤腰,小臂相交。 举杯,情浓意深。 金杯错,交相饮,自此定终身。 鸳鸯被,吻颈欢,百年敬如宾。 小杯白酒下去,陈无暇的脸蛋、樱唇更显得娇艳欲滴。 沈麟再也控制不住悸动的心。 他抱起美人娇躯,低头一啄。 两人顺势倒在宽大的拔步床上。 “等等,相公……” “蜡烛……” 沈麟含糊道:“红烛高照,美人在怀,尽是朦胧诱惑。” “多美多有情调啊!” “不吹,就这么照着!” 白娘子禁不住娇喘连连。 “可……可是,你总得清理一下鸳鸯被,红鸾帐吧?” 沈麟一愣,他真没啥经验。 上次入洞房的记忆,早就不在了。 “为何?” 陈无暇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枚红彤彤的干枣递到沈麟面前。 “硬邦邦的,你说为何?” 沈麟无奈起身,忍不住干嚎道。 “谁这么无聊呀?” “早生贵子,不是进门那会儿都扔了么?” 陈无暇笑不可抑道。 “还有谁?” “无双那个死丫头呗!” “我听她撒了好几把。” 两人这个洞房入的,也真是奇葩。 第一步,先得把被窝里的“暗器”统统找出来。 什么红枣、花生、干桂花、莲子,简直了都! 沈麟边摸索边磨牙。 “死丫头,你等着!” “轮到你洞房的时候。” “本公子一定要……” 白娘子紧靠在他的身边,吐气如兰。 “你要干甚?” 沈麟狠狠道:“当然要行家法喽,叫她鬼哭狼嚎那种。” 要不要这么凶残? 陈无暇小声道:“你可别乱说。” “她呀,从小就怕疼,没准儿,就不敢入洞房了。” 没事! 她今天躲明天,总有躲不掉的时候。 终于清理干净了,沈麟翻身把陈无暇压在下面。 用手指轻佻地勾起她光洁的小下巴。 “娘子,你就不怕为夫……行家法么?” 陈无暇星目微闭,一副羞不可抑的样子。 她亲启红唇,声如蚊蚋。 “相公,还请……怜惜些……” 烛影摇红,被翻红浪,好一阵轻吟低唱…… 第二百六十九章 意迟迟 晨光初露,窗外鸟语融融。 一截白嫩的藕臂从鸳鸯红被里伸出来,推推某个恋床的家伙。 “相公,起来啦!” 沈麟凑到陈无暇的耳边,轻轻的呵气。 一双大手,尽在峰峦幽谷之间肆意游走。 “不!” “相公饿了,还要吃……” 白娘子娇躯微颤,真受不了你呀相公。 “起来啦,按照规矩。” “你得给咱爹娘敬茶呢?” 沈麟立马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 “不对!” “娘子,你让为夫捋一捋哈!” “敬茶?不是新媳妇过门的第一件事儿么?” “我可是男的!” “重申一遍,咱不是入赘吧?” 陈无暇极力挣扎着转过身来,没好气地嗔怪道。 “谁让你入赘了?” “咱家就两位血亲长辈好不好?” “敬谁不是敬?” “你呀……净瞎捉摸。” “肚子饿了,吃早饭去!” “别……”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陈无双在门外嚷嚷道。 “喂喂,起床了。” “太阳都晒屁股啦!” “赶紧的,小姨子端洗脸水来喽!” “红包有木有?” 白娘子坚守门户,他无计可施。 沈麟只得翻身起床。 “等着,红包木有。” “红板子你要不?” 三下两下套上内衣,沈麟打开门。 陈无双端着一盆热水,放在洗脸架子上。 沈麟把门反插,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陈无双武功再高,小角度也躲闪不及。 就那么被沈麟拦腰抱摔。 两人噗通一下倒在床上。 慌得白娘子卷着鸳鸯被就往里躲。 “哎哎,你俩干嘛呀?” “大白天的,别闹。” 沈麟才不管呢。 这死丫头太气人了。 昨晚扔那么花生、莲子什么的。 早生贵子,寓意很好。 可干桂花比米粒儿还小,怎么找? 膈应得有多狠,沈麟就对陈无双有多恨。 “咯咯……姐夫……别挠了……” “人家投降……” “投降输一半……好不好!” 沈麟把这丫头翻了个身,就着翘臀往下一拉。 两姐妹一时间都惊呆了。 老天? 还要打光屁屁? 好羞人呀! “嗯……” 红娘子趴在被窝里,娇吟求饶。 沈麟原本是玩闹着打的。 可不几下,他自己却压不住了。 都怪这死丫头太有料了。 北邙山双娇趴一个被窝里。 诱惑无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白娘子一看不好。 相公双眼赤红,呼吸急促。 怎的? 你还想当着姐姐的面儿,把妹妹也吃了? 她急中生智,伸手就把陈无双用鸳鸯被裹起来。 “相公……” 这丫头一脸幽怨,秋水似的眼眸直接让沈麟沦陷了。 “别玩太过份了,好不好?” “别耽搁了,快起床嘛!” “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这里可是……陈家主宅!” 沈麟倏然而惊。 幸好无暇提醒得及时。 大白天的,要是把陈无双就地法办了。 真有点过了。 万一老丈人恰巧路过呢? 他老人家一旦想不开。 还不得挥舞着百炼斩马刀,满山追杀我呀! 嗯嗯,单轮武力值。 咱万万不是陈总舵主的对手。 其他人? 多半也会乐呵呵地看热闹吧? 不行! 这种出糗的事儿,坚决不能发生在本公子身上。 沈麟翻身跳下床,三下五除二就穿戴整齐。 洗漱一把,做贼似的溜了。 陈无双掀开被子一角,偷眼瞅了瞅。 啊呢? “大魔王”终于走了? 奇怪啊! 明明姑奶奶的武功比他高。 为何浑身酸软,一点劲儿都使不上呢? 简直……丢死个人了! “姐姐,他……他欺负人家。” “你都不管一管?” 白娘子凑近妹妹的耳边,古怪的窃窃而笑。 “被男人打屁屁的感觉,是不是很……” “嗯……新奇……且别有一番快意?” 红娘子顿时霞飞双颊。 姐姐,你太顽皮了。 这话形容的,好像你昨晚也被揍过似的。 “哎哎,姐姐……痛不?” 来到小花厅,吴七正抓着大肉包子胡吃海塞。 昨晚的狂饮烂醉,好像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陈无悔靠边就坐,慢条斯理地喝着红枣莲子粥。 “麟哥儿,昨晚……可还酣畅?” 吴七挤挤小眼睛。 “兄弟我,半夜去尿尿。” “感觉,你那边动静有点大呀!” 陈无悔伸手,直接掐了他腰间肥肉一把。 “要死呀你?” “这话,被大姐听到,你就等着挨揍吧!” 吴七吓得脖子一缩,小眼睛四处梭巡。 发现门口并没有大姐二姐的身影。 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七哥我胆子小。” “丫头呀,你别唬我。” 如吴七这帮力大无穷的高手,却吃亏在体型和耐力上。 碰上及擅长小巧功夫的白娘子、红娘子。 他是最头疼这般对手的。 打不着人家。 人家能把吴七给累趴喽! 沈麟自顾自地盛了一碗地瓜粥,吸溜了一口。 “你小子,好奇害死猫懂不?” “等会儿请安奉茶,你俩去不去?” 吴七脸色一正。 “当然要去了啦!” “这杯茶,敬得理所应当。” 不一会儿,陈无暇姐妹有说有笑地来了。 练武的人身体就是好。 白娘子除了俏脸红红的,跟往常没啥区别。 陈无悔把另一碗红枣莲子粥推了过去。 “大姐,赶紧,趁热喝了。” 陈无双噘着嘴不服气。 “啊呀?凭啥你俩都有?” “我就不能喝?” 沈麟打趣道。 “你是不是争习惯了?” “那玩意苦唧唧的,还没地瓜粥味儿好呢!” 陈无双眼神一缩,乖乖的不吭声。 其他三人大感意外。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魔女也有怕的时候,就看谁出手了。 陈家虽说是马贼世家,那都是迫不得已。 不管如何,这依然是个相当传统的大家庭。 比如奉茶。 四个老辈子就坐在上首不动如山,严肃得很。 两对小夫妻恭恭敬敬地排队上前,把姿态做得十足。 “岳父,请喝茶!” “岳母,请喝茶!” 沈麟没想到,总舵主又出幺蛾子了。 陈天浩端着茶杯突兀地冒了一句。 “打个商量,无暇生的第一个娃娃。” “姓陈如何?” 第二百七十章 慨然应诺 一帮小辈儿闻言色变。 吴七暗地里瘪瘪嘴。 老家伙,你有点过分了啊! 临出来时,他见过柳楚儿,也不像怀有身孕的模样。 万一陈无暇生的是长子呢? 你这不是让麟哥儿为难么? 白娘子顿足娇嗔道:“爹……” 哪知道? 沈麟本就是后世来人。 跟爹姓沈,还是跟娘姓陈,不都是他的娃娃? 他哪里在乎这点? “哈哈哈,岳父大人多虑了。” “不说一个,就是三五、七八个孩子姓陈。” “小婿,都毫无意见!” 什么? 就连几个老辈子都惊呆了。 这个时代,娃娃的姓氏关联甚大,绝不可随便。 他们万万没想到。 沈麟居然如此大方? 只有陈无暇和躲在门口偷听的红娘子暗暗叫苦。 要生三五七八个? 你当是母猪下崽儿? 还是鳜鱼甩籽呢? 二伯陈天放乐呵呵地打个圆场。 “不如这样,长子姓沈。” “这个规矩不能破。” “大哥,沈麟这一脉,他也是棵独苗苗。” “咱们呐,总得让仙逝已久的亲家老哥,安心不是?” 岳母梁红翠白了陈天浩一眼。 她还不了解,自家老头子为何故意刁难? “得了!” “就依老二的意见,我看就挺好。” “沈麟呀,你也要理解。” “咱老陈家,也不能断了香火。” 就你们一帮老古董,思想陈旧。 难道二伯家的陈风、陈云,不算香火了? 吴七以后生的娃娃,是不是也得给三伯一家续上香火? 这还的看人家大舅周元,答不答应呢。 周吴两家,早就指望着陈无悔的肚皮了。 这小丫头最惨。 得为三家人考虑香火问题。 与之相比,两位姐姐倒是轻松多了。 敬茶完毕,这场婚礼也算圆满收官。 等小辈们一走,梁红翠就一脸埋怨。 “你个老家伙好不醒事?” “这种事儿,以后让两闺女跟沈麟提一下就好了嘛!” “非要摆出来明说?” “搞得多尴尬?” “试探,又是试探,你还没完没了?” 老二陈天放恍然,轻抚着三尺青髯乐了。 “大哥,试探出啥没?” 陈天浩没好气地笑骂道。 “还不是都因为你?” 陈天放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跟我有啥关系?” 陈天浩一副无奈表情,摊摊手道。 “你家两儿子,非要全送去沈麟麾下。” “偏偏云儿、风儿都是有本事的,短短时间就成为一方重将。” “以后呀,随着沈麟的铁军不断壮大。” “他俩在正规军里手握重权,还愿意回来带懒散的马贼军?” “不管咱们如何训练。” “陈家寨的人马,拍马也赶不上泸水铁军啊!” “唯一的办法,只好交给沈麟的儿子喽!” 梁红翠莞尔一笑。 “你个老家伙,算计得挺深的。” “十几年后的事情,你都考虑到了?” “不过,好像有些道理。” “早晚是他儿子的队伍,咱家女婿总得上点心吧?” 陈天浩顾盼自得,笑眯了眼。 “你们懂甚?” “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 “何须等到十几年后?” “俺们马上就要张罗着修水坝,筑新城。” “咱陈家队伍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 “一旦有个姓陈的大孙子呆在山寨里。” “再回来一批正规军官整顿、接管队伍,不就顺理成章?” “都是寨子长大的发小。” “人家出去才一年半载,哪儿哪儿都比你强。” “那帮臭小子,还敢不服气?” 的确是个好计划。 就是不知道,沈麟有没有看到这一点? 他答应的那般干脆? 多半是心知肚明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一点即透呀! 这时代的人,讲究个传承有序。 一旦陈天王有了孙子。 这个孩子就是顺理成章的少主了。 哪怕他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娃娃呢? 并不妨碍陈家人帮他组建班底,做好长远打算。 可这帮老家伙,显然高看沈麟了。 他是真心实意地让孩子姓陈。 哪会算计太多? 根本就没必要。 陈家马贼是他暗伏在北邙山的后手。 几年之内,他都没有整顿、接手的心思。 要扩军,学校培养出来的娃娃兵有的是。 那些一天天成长起来的新学孩子。 才是铁军未来的兵源和支柱。 投入大,产出更大。 他至于费心费力整顿一支散漫的马贼部队? 等这些人筑上三五、七八个小城,慢慢就沦为城防部队。 有足够的田亩、渔货。 粮食、棉花什么的都可以种。 身上衣、口中食解决了。 自给自足,还需要拼着性命去劫掠么? 完全没必要嘛。 天长日久下来。 北邙山的山民,就不需要过那种刀口舔血的苦日子了。 能把十几二十万刁民,改造成温良恭俭让的良民。 单单这份手笔,就足以让沈麟自傲了。 三天后,一行人马下山。 到了芦岔角,沈麟却并没有急着走。 这期间,陈梁的船队又回去了一趟。 他不但把一千多匹战利品马儿运回来。 还从泸水带了大批的水泥和耐火砖。 沈麟画了一幅草图对老岳父道。 “我军的破阵弩,不适合装备陈家寨人马。” “太容易暴露了。” “咱们把深达一里多的芦岔湾子挖出来。” “可以停泊船只,再建个中型造船场。” “当然,开挖的活儿,要等暖和天气才行。” “目前,咱们需要在两边的岔角,建设水泥堡垒群。” 陈天浩双眼放光,抚须赞叹道。 “你这工程量可不小。” “投石机布设在堡垒群之后?” “只是为了灭杀登陆之敌?好办法!” 沈麟胸有成竹,他嘿嘿笑道。 “堡被距离江面只有二百步。” “一来可以避免夏天洪水。” “二来,得给敌人留足登陆场地嘛!” “堡垒正面、顶部厚五尺,高两丈。” “不管谁家的战船,随便他的投石机轰个三五个月。” “连皮带毛都别想伤着咱们的人,谁家耗得下去?” “堡内射击孔可以布置大批床弩,二百步沙滩就是死地。” “来多少人都别想活着。” “哪怕敌人战船冲滩,咱们的投石机也足以先一步烧光他们!” 第二百七十一章 煎熬 吴七盯着图纸上的两根黑色轨道,隐隐有些明白了。 “你这个投石机,能顺着滑轨移动?” 沈麟给吴七一个赞许的眼神。 小子还有点天赋。 “哈哈,没错,投石机安置于堡内后面。” “能实现一百多步的前后机动。” “咱们可以打着人家,见势不妙还能后撤,绝对安全。” 这已经把投石机运用到极致了。 那滑轨,是沈麟在自家工坊采用的短距铁轨。 没有谁家的战船大队,为了一家山寨土匪的码头。 居然愤怒得要打上三五个月。 除非,陈家寨人马抢得他们痛彻心扉。 芦岔角的地势很好。 两边稍远些,都是陡峭的山壁,绵延几十里。 敌人想要绕路围攻都费劲。 就算爬上来去,土生土长的山贼马匪还怕山地战? 按照沈麟的规划。 一旦第一个水坝,第一座小城建好了。 就足以容纳两万军民。 陈家马贼,扩充到五六千人绰绰有余。 难道还守不住狭窄的芦岔角和左右山壁? 让人家打到小城去? 开什么玩笑? 得来多少人马围攻? 陈天放大笑道。 “好!” “你这个堡垒设计,实在太妙了。” “大哥,就该这样搞。” “大冬天的,大家伙儿都快闲出毛病了。” “咱家包吃包喝,开工吧!” 陈总舵主也是意气风发。 他完全明白了这种堡垒群的妙处。 一旦修筑完成,陈家马贼就不再受困于孤峰绝顶了。 有了安稳的码头和造船场,陈家要拥有自己的船队。 再也不是奢望。 还不是普通的运输船队。 虽然造不了沈麟那种铁甲船。 普通的三千担战船,装上投石机,毫无问题。 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质地坚硬的大木。 尽管往结实里造就是了。 以后,陈家马贼要过江,谁防得住? 去北岸辽境,不就跟出门走亲戚一样。 几百上千里的防线。 大半夜的,辽军知道马贼在哪里登陆? “可以!” “今天就开工。” “女婿啊,你先得把水泥窑给咱们建起来。” “从你的铁城运输,水路逆行。” “实在太费事儿了!” 沈麟满口答应道。 “岳父但请放心。” “足足三船耐火砖呢。” “建几个水泥窑都不成问题。” “弄不好,小婿都不好意思走喽!” “哈哈哈!”大伙儿尽皆大笑,其乐融融。 腿长在你身上,想走,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有人是想拦截来着。 可他们已经骑虎难下了。 坐镇西山口小镇的刘连筹,已经跑到百多里的江边了。 沈麟等人,人喊马嘶准备下山那会儿。 远远监视的刘家高手,就撒腿跑出去报信了。 有心算无心。 陈家寨也没想到。 这种大雪封山的季节,居然有人不怕冻死。 还他娘的在山里蹲了几天几夜? 刘承志的伪装船队也来了。 就在上游南岸找了个相对隐蔽的岔湾子躲着呢。 确定沈麟等人要走黄龙江航道。 可把爷儿俩高兴坏了。 这不也算心想事成了。 咱刘家足足五艘伪装战船,恭候着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进来。 跟找死有啥区别? 赶巧不如赶早。 刘家的战船队立刻扬帆东下。 掐着时间点儿路过芦岔角江面时。 刘家父子麻爪了。 那几艘乌篷船居然靠岸停泊,还没走? 岸上好多人,总不能就冲上去吧? 乱射一通火油弹,效果也不大。 难道,人家不会往山上跑? 打草惊蛇的买卖不能干。 于是,五艘战船继续往下游漂。 不过降了半帆。 慢悠悠地又跑了上百里。 好几个时辰了都。 眼瞅着着天色迟暮,刘承志啊呀一声惊叫道。 “失算了!” “爹呀,他们……今天该不会……不走了吧?” 向来自忖算无遗策的刘连筹,嘎巴了一下嘴。 这个嘛…… 也不是不可能。 要不然,那小码头上为何聚集了那么多人? 单单是送送两位姑爷,犯不上搞出那么大的场面吧? 难道? 他们是准备扩建码头,修房起屋来着? “娃呀,你……很可能……不幸言中了!” “赶紧折返,再往前走,就很容易碰到安定水军的巡逻船了。” “咱老子可不想无缘无故地打一仗!” 一番忙碌,船队在江面上绕了个大弯,费劲巴拉又往回赶。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每天都出来溜一趟吧? 鬼知道,那俩王八蛋女婿啥时候走? “娃呀,咱们还得会老地方等着。” “去他们二十里的上游,放条小船继续监视吧!” 刘承志满脸苦涩,为难得和小母鸡憋蛋似的。 “爹呀,就算如此!” “距离咱们的泊地,还有上百里呢。” “要不?靠前几十里?” “哪怕没有岔湾子,找个隐秘些的沙滩,搁浅吧!” 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了。 要不然,人家突然启航了。 你放出的哨船就算发现了,逆行百十里报讯。 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 哪里还追得上? 刘连筹点头道。 “只能如此!” “派些人上山,三、五里一个监视点。” “晚上用灯光传讯。” “白天……白天就放到一颗醒目的树好了。” 刘承志眼神大亮。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么难以解决的几十里传讯,都被老爹想到了? “爹呀,您真厉害!” 这下,看那两王八蛋,还怎么逃得出我刘家的手掌心。 驴球子的,这些天可没少折腾人。 如果活捉了那个叫陈麟的混账大女婿。 你家刘爷爷,一定要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太他娘的磨叽了。 赶路就赶路。 大冬天的,游山玩水很有意思么? 刘连筹则不然。 他得意地抚摸着颌下的山羊胡子。 那是! 也不看看你老爹我是谁? 好饭不怕晚。 想要钓到大鱼,做渔翁就得有足够的耐心。 娃呀,你还得好好学着呢! 如果沈麟在这里,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 妥妥地叹一个服字! 另一个世界,或者说后世的消息树。 你们都无师自通了? 了不起! 果然是,环境能促进人的成长。 一个字——逼! 第二百七十二章 落花流水 等待时间,总是漫长。 对有心人而言,特别煎熬! 七天后,两座水泥窑先后投产。 陈家寨暂时没有合适的水力,用来研磨矿石和水泥块。 沈麟做了一批杠杆锻锤,也节省了不少人力。 围墙什么的,都来不及修,一切都是露天操作。 可老岳父还是开心得手舞足蹈。 “没事,咱们人多。” “每天一两万斤的产量,修啥不成?” 收拾了小包袱。 打算跟着去泸水,主持第二场婚礼的岳母被拦下来了。 陈天浩特意把一家人叫到旁边,轻抚着花白胡子,满脸得意。 “沈麟,你小子经过了老夫的重重考验。” “恭喜你,顺利过关了!” “老婆子,你还去干嘛?” “无双呀,爹不打算给你办婚宴了。” “在泸水整几桌,没有咱跟你娘在场,也算数!” “你们还真以为,老爹我是食古不化之人么?” “没事!” “快点给爹送个大胖孙子回来,比啥都重要。” 陈无双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哭着扑到陈天浩怀里。 “爹……” 老头眼中晶莹闪现,他转过头擦擦眼角。 “挺好的。” “你别怪爹……偏心就成!” 陈无暇在一边哽咽道:“爹……谁会怪您呢?” “我早就知道……无论怎么作怪,你总不会害了您亲闺女不是?” 梁红翠笑骂道。 “怎么说话呢?” “你爹那叫作怪么?都说了是考验。” “尽管老娘我不大同意。” “好啦,都好好的,哭啥呀?” “天色挺早,赶紧上路!” “铁城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你们回去处理呢!” 沈麟颇为感触。 好吧,说考验,那就是考验。 您老人家开心就好。 “小婿拜别岳父岳母大人。” 铁军骑兵牵着战马鱼贯上船。 沈麟在船头上招招手。 风帆猎猎。 他晃眼间,好像发现几里外的西山头上。 好像倒了一棵树? 嗯? 算了,也许……是眼花了吧? 这时代,谁还会动用消息树呢? 这方圆百十里的太蒙山北麓,山势险峻,人迹罕至。 大冬天,有谁吃饱了撑着?跑来监视咱们? 小爷如果再呆个十天半月不走。 监视者还不得给活活冻死? 他摇摇头走进船舱。 六艘铁棚船顺流直下,速度越来越快。 其实沈麟根本没有眼花。 放倒了消息树。 冻个半死的探子们连滚带爬地下了半山腰。 岸边早有小船等候。 这种方式作为中短距离传讯,十分好用。 不到半个时辰。 五艘三千担大船一路收起小船和人手,飞快地追了上去。 原本双方船速差不多。 沈麟一行又提前走了一段儿。 刘家父子是没可能追上了。 到了泸水河一拐,他们上哪儿找去? 可偏偏该他们倒霉。 入夜时分。 对岸,丹水河口。 沈麟等人通过望远镜,发现有不少大周水军战船。 吴七最爱热闹,吵吵嚷嚷要去瞅一眼。 好歹前些日子,咱们刚灭了人家的造船场。 大周水军这么快就找到了准确位置? 说不定,咱们也算是立功了呢? 六艘乌篷船降了半帆,折而向北。 远远地,就有灯光信号打过来。 “友军?” 沈麟笑道。 “哈哈哈,这帮人多半来自安定。” “居然能认出我军的船?” 果然,还隔着几百步远,对方就放出一艘千担哨船迎了过来。 一个半大小子站在船头又蹦又跳。 陈无悔也挥舞着小手,喜笑颜开。 “哈哈,是李成栋那个小萝卜头。” “成栋,姐在这里!” 吴七乐呵呵地解释道。 “安定那一战,无悔靠着铁甲,替这小子挡了一回火油弹。” “妥妥地救了他一命。” “后来,就拜了干姐弟啦!” 两船相连。 李成栋一个箭步就跳了过来。 “啊呀呀,姐姐?胖姐夫?” “呀?大沈将军,你们这大半夜的,跑的够远呐!” 一问之下,沈麟等人才闹明白了。 上次辽人大几十艘主力战舰南下。 他们的确是想再次偷袭安定水军的。 可一,不可再二。 更何况是李广利这样的水军悍将。 他都吃过一次亏了。 你还想再占他一次便宜? 哪有那等好事? 辽人舰队一过泸水湾。 就被警觉的安定哨船发现了。 这帮人连照面都不打,直接扯帆远遁。 李广利很狡猾的。 他的哨船跟水军巡逻船是分开的。 哨船伪装成民船,辽人上当了。 一边跑,哨船还远远地用灯光信号接力。 结果,辽军还没赶到安定湾呢。 就被早有准备的李广利来了一次半夜伏杀。 耶律源大败而逃。 旗下战船被焚烧大半。 逆水跑路,大家的速度就都差不多了。 追了好几天,李广利一直追进了丹水。 耶律源本来想着,凭借船场的岸防,至少顶住周军的追击。 这么些天,船场又该下水几艘中型战船了。 那些没有装上战舰的投石机,则更多。 一旦李广利冒冒失失地追进去。 保证能报了一箭之仇。 结果,他一眼看到烧成白地的船场,还有冒着青烟的桃源镇。 当场气得吐血三升! 无奈之下,继续逃命呗! 丹水流域可不止那么点距离。 沈麟听到这里,和吴七、红娘子等人相视而笑。 看来,咱们还真帮了李广利的大忙。 要不然,双方投石机射程差不多。 丹水河面宽度有限,对贸然进入的大周水军是不利的。 转圜、躲避的空间太小了。 跟岸防投石机对拼。 搞不好,安定水军会吃不小的亏。 “哈哈,田园镇船场无故起火烧掉了?” 沈麟眨眨眼笑道。 “这就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叔父都全歼了辽人水军了,还待在丹水一线干啥?” 李成栋闪动着一双机灵的大眼睛。 “大沈将军,不然!” “经过咱们的搜索,再往上一百余里,有个平山镇。” “那边也在开建造船场,规模还不小呢!” “叔父放了一把火,心痛得不行。” “所以,你们懂的!” 懂,当然懂了! 李广利想要船场的材料,可惜人家多半有驻军。 硬抢吧? 水军上了陆地,哪是辽军铁骑的对手?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烧他娘的。 眼不见心不烦! 第六十八章 针锋相对 沈麟耸耸肩膀,反正他也很少来这里。 “行,堂哥看着办就好。” “那谁,家贵、太平啊,你们也一把子力气。” “不想当乡兵,就去矿上干活儿吧!” 李家贵整个人都耷拉下来。 无论当旷工或者当乡兵,哪里赶得上以前的活儿了? 不用晒太阳,汗都出不了多少。 现在倒好,这位沈重大人一来。 十个如狼似虎的家丁跟着,哪有我俩啥事儿啊? 思前想后,二人最终决定。 “算了,我还是当乡兵去。” “我……我也去!” 不一会儿,昂山村村长罗定,桑田村村长桑弘也赶来了。 练兵使今日到达的消息。 沈麟早就派人通知他们了。 反正邙山村村长梁自忠一直都在沈麟身边。 四位村长,一位里长到齐。 沈重黑着一张脸主持会议。 “乡兵训练,从明天开始!” “总共三百壮丁,各村村长分配一下。” 沈中平问道。 “我们泸水河村的壮丁,一半儿在矿场给里长干活儿呢!” “呃,还有一半儿忙着修水渠。” “可以出粮食代役不?” 沈重有意无意的瞄了沈麟一眼。 “可以,每人出一两银子的代役钱就行。” 啥玩意? 在座的五人顿时瞪大了眼。 沈麟的矿场包吃包住,每个月才开九百文呢。 你要一两银子的代役钱? 还让人怎么活? 沈麟的脸色很难看,冷冰冰责问道。 “练兵使大人,这代役钱,收的也太夸张了吧?” 沈重冷笑道。 “夸张?县尉大人亲自规定了。” “每个乡兵月饷一两,三顿干饭。” “代役钱才收一两,还不够意思?” “难道,诸位还怀疑本大使贪渎不成?” 姥姥,这钱收上来,还不是落入你的腰包? 现在是农闲季节,一两银子可难赚了。 罗定连忙举手道:“大人,我们昂山村可以多出几十人的。” 桑弘也赶紧举手。 “大人,我们桑田村能出二百壮丁。” 积极踊跃,这是好事儿。 不等沈重开口。 沈麟一锤定音道。 “那就好。三百壮丁,罗定、桑弘,你们一家一半分了吧!” 泸水河这边处于山区。 备寇? 这鬼地方穷得很。 那些马贼跑来抢个啥? 有多余的兵力,他们还不如去攻击沈家集和县城呢。 当乡兵,也不一定会送死不是? 再说了,足粮足饷,如果抚恤到位的话。 老百姓还真不怕死。 至少,死之前也能吃几个月饱饭。 万一不死呢? 学几个月武艺,养壮了身子,怎么算都不吃亏。 “行,我们俩包了!” 罗定和桑弘大喜,立马拍着膛子应承下来。 沈重却满心的不高兴。 来之前,他可专门做过调查。 要论兵源资质。 当然是常年狩猎为生的邙山村青壮最好了。 这些人只要训练一些队列合击之术,立马就能派上用场。 当然,昂山村也有些猎户,属于第二等选择。 桑田村和泸水河村那些泥腿子。 他沈重还真看不太上。 “不行,邙山村,至少出一百人。” 梁自忠得到沈麟示意,不慌不忙地摊摊手。 “秋猎季节到了,我们可没空。” “实在不行的话,一百两代役银而已,我掏了!” 哪里需要他掏呢? 这个钱,说啥沈麟也拿的心甘情愿。 邙山青壮已经被他训练两个多月了。 精锐程度,岂是乡兵能比的? 给你沈重? 然后全被沈忠信拐跑了? 门儿都没有。 沈重一愣。 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一百两银子,每个月都少不了的。你们邙山村?出得起?” 这还真不是个小数目。 你他娘的打猎,能赚这么多? 唬我呢? 梁自忠拍拍胸脯,自信满满。 “俺们现在都给麟哥儿干活,至少不用丢命嘛!” “这个钱,俺们勒紧裤腰带,出了。” 沈重没招了。 最好的兵源丢了。 人家宁愿去干苦力,就是不愿意上阵搏命。 你能怎么办? 拿刀逼着人家去? 招募乡勇,强制性有限,主要还得靠人家自愿。 要是强行拉壮丁,都不情不愿地上战场。 万一,背后来一发黑箭。 他死都不知道死在谁手里。 好吧,凑够人数也行。 沈重强忍不快,直接把冒头对向沈麟。 “堂弟呀,刚才我翻了账册,公粮还剩一百三十担。” “这粮食嘛,咱练兵可不敢挪用。” “毕竟,公粮是为学堂或者灾荒时节准备的。” 沈麟语气生硬地道。 “眼下,可没灾荒。” “你先支用一百担,到时候归还就是了。” “三百乡勇而已,足够吃一个月吧?” 沈重眼中愈发冰冷。 “我才是练兵使!战时,所有事务都由练兵使说了算。” “我说了,不能动,就不允许动!” 沈麟呵呵笑道:“可现在,还不是战时。” 沈重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 “砰!” “那也不准动!” 你姥姥! 刚来,就给小爷下马威是吧? 练兵使? 好了不起的职位,好大的威风? 沈麟双手抱胸,身子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 “成!” “邙山村交的一百两银子呢?” “现在的粮价,麦子、白面、大米混着买。” “一百担也不成问题。” 沈重腮帮子的横肉抽了抽。 他万万没想到。 面前这个便宜堂弟,这般难缠。 那银子还没进老子的腰包呢。 再说了,老子带着十名家丁协助训练。 难道也跟那帮泥腿子一样? 天天吃干饭咸菜? 怎么的,也得顿顿有酒有肉吧? “那个银子……暂时,也不能动。” 沈麟古怪一笑。 “行啊,不过呢,我会如实上报的。” “我相信,二伯会秉公而断,绝不会徇私枉法!” “堂哥啊,你不会刚到泸水河村,就闹出贪腐的丑闻吧?” “前几天二伯还说,要找几只鸡杀一杀。” “借以吓唬吓唬咱们安定县,那些不听话的猴子呢!” 沈重气的想掀桌子。 你啥意思? 二伯沈忠信会找我的麻烦? 老子可是他的亲信部下。 比你个远房旁支的地位,高了不知多少? 杀鸡儆猴? 杀的也该是你沈麟。 你这只上蹿下跳的小公鸡! 沈重重重地喷出一口浊气,从衣兜里掏出个小本本。 跟我斗? 你还嫩了点。 你当堂哥我敢来,就没做足准备? 这家伙翻开小本本。 “各地练兵使,同时,也负责征收所辖地域的商税。” “堂弟呀,你的买卖做的很大呢!”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上赶着送死 李广利不甘心。 怎么办? 抢他娘的呗! 丹水流域可供战船通行的河段,足有两三百里。 哪里不能抢? 辽军就算调动大批骑兵跟着船跑又怎样? 你根本打不着人家。 李广利都在丹水呆了这么多天了。 多半在遛狗呢。 肥的托瘦了,瘦的拖垮了。 等岸上的骑兵精疲力竭了。 他才会上岸去开抢。 那么长的流域,怎么守? 难道应州王耶律大越,把他麾下的铁骑全都调来? 一丈之地,就派一人一骑守御? 那不是闹个天大的笑话么? 平白成全了李广利的威名。 他凭借着一支半成品的新训水军。 就拖住了辽人十五万铁骑? 耶律大越就算放弃了整个丹水,也不可能这么干。 大不了把人口全部内迁好了。 沈麟完全理解李广利的做法。 还有比在敌人水域练兵,更能振奋士气么? 临别时,他摸摸这小子的头上的皮盔。 “小小年纪,就带着十艘战船堵人家门了。” “了不起!” “多穿点衣服,晚上别冻着了。” 李成栋吸溜了一下清鼻涕,傲娇的宣称。 “没啥!” “咱们李氏三杰,连死都不怕。” “还怕冷?” 众人无不莞尔。 沈麟瞅瞅陈无悔巴巴的眼神,终于心中一软。 “陈梁,把你备用的半身甲,拿三套来!” 陈梁略一犹豫,转身就去了底仓。 制式半身甲只有三十斤,比双层皮甲重不了多少。 沈麟的水军,早就不穿皮甲了。 清一色的半身铁甲。 而李广利的水军,连亲侄子都还穿着皮甲呢。 倒不是他拿不出几套铁甲来。 只因大周的制式步人甲,动不动就五六十斤。 水军一旦落水,不跟背了块大石头似的? 还怕沉得不够快咋的? 三个木箱子,摆在甲板上。 沈麟打开一个,指着乌黑森寒的甲胄道。 “这东西,多少钱,本官都不卖的。” “不过,看在李氏三杰都是敢打敢拼的好汉子份儿上。” “送你叔侄三套。” “小子,赶紧换了!” 陈无悔从上层舱室跑下来,拿着套新棉服笑道。 “成栋,你有福了。” “来,半身甲大了些,再套上一层棉衣棉裤。” “刚刚合适!” 李成栋乐得眉开眼笑。 他早就见识过铁军的制式装备了。 叔父也很是羡慕。 可那是沈麟的秘密武器,绝不会外卖。 好了,今儿白得三套。 他飞快的脱了自己的皮甲。 黑甲上身,扣上铁盔面甲,就剩下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 哪儿哪儿都舒服透了。 李成栋一拱手。 “各位,某还有军务在身。” “恕不远送!” 两船分开,沈麟等人继续东下。 白娘子抿嘴笑道。 “李氏三杰?” “这半大小子,将来肯定了不得。” 吴七呵呵笑道。 “他还有个哥哥叫李成功,当日率残余船只奉命突围了。” “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勇力不下李广利。” “大姐没说错!” “整个澶州军,如今快十万之众了,半年翻了一倍!” “除了虎大龙兄弟,就李广利叔侄三人,还能入眼。” “其他人?呵呵!” 沈麟摇摇头,取笑道。 “你个小小的牢头儿,也敢纵论天下英豪?” “在你眼里,那澶州总督庄子才等人,都是一帮守户之犬?” 吴七傲然道。 “七爷不是没办法从军么?” “要不然,成就不说强过李广利。” “咱总比沈毅,能打十倍吧?” 他这话没说错,第一次送礼,找上当初的老总督张峰奇。 老头慧眼识人,就极力劝吴七从军了。 起步就给个千户官。 经过落阳山一役,只要不死,吴七升个游击官儿。 不比庄大公子名正言顺? 再加上他大舅当了安定知府,再把磨砺过的吴七调回来。 恐怕东路游击军,就没有沈毅啥事儿了。 最不济也是一人一半,分而治之。 话又说回来,吴七要从军,多半就跟着沈麟混了。 铁军的装备多好? 他就算花钱买,也只能买猴版的。 铁军制式装备,很多都不适合示之以人。 四十炼的半身甲,送几件出去无所谓。 大批量装备一支部队,得花多少钱买? 沈麟这么一耽搁,后面的追兵就拉近了距离。 堪堪跑了四五十里。 几艘船上的刁斗瞭望手就敲响了示警铜锣。 “当当当!” “报,后方三里,出现不明船队。” “无旗号,共五艘。” “疑似……战船!” 沈麟等人纷纷涌向后窗,掏出望远镜一瞅。 哎哟? 这船队有古怪。 入夜不深,江上水雾渐起。 但,视野还算开阔。 民船外形,可上面的投石机却瞒不过人。 陈梁首先否定道。 “大人,不是辽人的。” “以他们一贯狂妄的性子,不至于这把偷偷摸摸。” “再说了,路过丹水河口时。” “五艘三千担的战船,绝对敢朝李成栋部发起攻击。” 言之有理。 不敢打旗号的伪装战船? 沈麟猛然想起。 昨天,船队离开芦岔角时,他似乎看到西山有树影倒下。 难道,彼此早有联系? 对方在监视自己? 一测便知。 “传令,船队偏离江中航道。” “靠南岸行进,降速!” 信号灯一闪一闪。 其他铁皮船跟着旗舰方向一变。 过了一会儿。 两只船队拉近到二里距离。 眼神最好的梁直嘿嘿笑道。 “果然来者不善!” “大人,咱们要发利市了。” 吴七摩拳擦掌道。 “他么的,真不开眼。” “那天,辽人整整一支大舰队,都跟咱们避而不战。” “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这世上,主动找死的人,不少。 没关系,灭了就是。 沈麟冷笑着下令。 “横向,成一字纵队。” “准备迎战!” 后面的刘家战船上,刘承志吃惊不小。 “爹,这帮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六艘运输船就敢迎战咱们?” “真以为?他们身披铁甲呢?” 很不幸,刘家大公子还真说准了。 沈麟眼里的三分铁皮,比制式甲胄的厚度都强一些。 说是铁甲船,一点毛病都没有。 双方转为战斗队形。 距离越来越近。 五百步! 三百五十步! 第二百七十四 羊入虎口 刘家父子多半不懂水战。 也不明白什么叫狮子搏兔,也需全力。 明明沈麟的的船队,以两艘铁皮三千担大船为中心。 都排成一字横列了。 刘家父子却以两艘在前,三艘在后的梯次队形应敌。 难道? 他们竟然以为。 单单凭借两艘伪装战船,就足以战而胜之了? 后队三艘,仅仅是用来压阵或者追击的? 这一布置,正中沈麟下怀。 他冷声道。 “发信号,提醒各船。” “先灭敌之前驱!” “发射!” “咻咻咻!” 夜色下,磷火弹如流星坠落。 “轰!” 打头的两艘战船还没进入射程。 一弹未发,就燃起了冲天大火。 那些投石机,床弩,包括忙碌的刘家家丁,全被烧着了。 正面被至少四十发磷火弹击中。 弹着点太密集了。 几乎没有放空的可能。 “噼里啪啦!” 不少火油罐也被引爆了。 后面三艘船上,刘家父子哪见过这种水战场面? 完全是单方面被吊打好么? 自己的投石机差着好几十步的射程呢? 对方是什么武器? 能抛射火油弹,却能很好隐藏在乌篷船里? 比重型投石机还恐怖! 驴球子的! 那绝对不是什么民船! 看走眼了。 人家随便拎出一艘千担乌篷船来。 都比咱刘家三千担的战船,还要凶残吧? 如果,咱们这算战船的话。 对面就是超级战船了。 “爹……怎……怎么办?” 刘承志浑身从头凉到脚,颤抖得连话都说不圆乎了。 他指着对面喊道。 “他……他们分兵了。” “想要包……包抄咱们?” 刘连筹狠狠地掐了一把胡子。 大意了! 天真了! 对方根本不是待宰的羔羊。 咱们才是啊! 面对出笼的猛虎而不自觉,真是可笑! “快快快!” “左转向北……” “都愣着干啥,跑啊!” 一帮呆如木鸡的家丁发了声喊,惊慌失措的忙碌来。 转帆的,取船桨的,给同伴打信号的…… 不跑行么? 他么水战,根本不是人家对手,宛如羊入虎口。 再晚一点,咱们都要变火人了。 没看到前面那两艘倒霉透顶的战船么? 就算有人跳进水里,都还烧着呢。 如水就能保住性命了? 大冬天的,江水冰寒刺骨,如何游上岸? 刘承志苦兮兮哀嚎道。 “爹,他们追上来了。” “隔着老远,咱们根本打不着呀!” 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水战,还真不是咱爷俩能玩得转的。 一身好武艺,到了黄龙江上,毫无用武之地。 人家打的是远距离。 死了都不知道是谁打的火油弹。 刘连筹抓起一根船桨吼道:“别发愣。” “光靠船帆不够,一起划桨!” “咱们人多。” “只要快那么一点点,就能踏上北岸。” “一旦入了辽境,他们哪敢追逐?” 言之有理! 咱们刘家可是辽人的老朋友了。 船上还有些马匹,不怕跑不掉。 后面,沈麟留下两艘千担船监视着火的敌舰。 跳水逃生者,杀无赦! 铁皮船太醒目了。 一旦开火暴露了战力,就必须灭口。 因为,这帮敌人很可能来自大周。 吴七跳着脚嚷嚷道:“麟哥儿,还在射程之内吧?” “为何不打?” 边上的陈梁嘿嘿笑道。 “七爷,你看看对方,人家往哪里逃?” “北岸呀!” “据我所知,上、下游二三十里,都没有支流、岔湾。” “他们只能搁浅上岸!” 吴七恍然大悟,一拍脑门惊喜大叫。 “哈哈哈!” “明白明白!” 打水战,这帮兔崽子已经意识到了,十死无生。 上了岸,没准儿还能逃出生天呢? “不一定啊,他们万一放火烧船,咋办?” 沈麟点点头。 “你的担心很有道理。” “陈梁!” “时不时打两发磷火弹。” “别打中了啊?吓不死他们。” “遵命!” 众人窃笑不已。 为了缴获船只,咱家大人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当初那二十艘差不多的三千担战船。 你干嘛要全送给李广利呢? 多留几艘,人家也不会有意见嘛! 不过,现在说这个没意思了。 人家李广利确实给力,都把丹水流域当成自留地。 肆意践踏,打得辽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充分表明,沈麟当初送船送得千值万值。 并没有浪费一片慷慨之心。 前方横飘飞窜的三艘战船,只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了。 所有刘家人都捏着一把汗,亡魂之冒。 后面开火了啊! 时不时一发火油弹擦着船舷落入水中。 就是好一滩熊熊之火,好像连江水都点燃了一般。 得亏咱们跑的散,跑的足够快。 老天爷垂怜,短短三四里,横穿江面。 居然一发都没打中咱们? “轰隆!” 平底转船撞上了沙滩,搁浅了。 刘连筹父子跨上战马就跑。 “快快快,啥也不要了,上岸。” “上岸!” 有忠诚的家丁、护卫喊道。 “家主,烧船不?” 刘连筹喝道:“顾不上了,先上岸再说!” 得避开后面的追兵不是? 大不了回头射几支火箭嘛。 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沈麟的船上也忙开了。 人喊马嘶! “梁直,吴七,陈无双,准备登陆追杀。” 沈麟沉声喝道。 “陈梁,传令各船,打出一条隔离带。” “记住,谨防搁浅!” “离岸百步,发射!” “遵命!” 刘家人行动快。 沈麟的追兵早有准备,行动更为迅捷,有效。 “咻咻咻!” 磷火弹不时从天而降。 沙滩上烧起来了,火光熊熊。 有战马的刘家护卫还好一些,不少人都跑得够远。 可那些依靠两只脚逃命的,却纷纷葬身火海。 两三百步,哪里跑的出去? 要不是沈麟怕把战船点燃了,还会打得更狠些。 刘连筹父子打马疾奔,早把烧船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实在来不及。 对方太狠了。 这是没打算放过咱们呀! 刘承志回头一瞅,骇得差点掉下马去。 “爹……爹……” “他……他们竟然敢追?” 什么? 刘连筹跟着回头。 只见四艘乌篷船已经靠岸了,搭板一放。 “轰隆隆!” 几百黑甲骑兵冲下船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除恶务尽 怕不得有四五百骑? 刘连筹看看身边的家丁护卫,二百骑都凑不齐了。 没办法! 一开始他们就没考虑到陆战需求。 刘家父子以为靠着五艘战船追击,擒住陈家女婿是手拿把攥的。 就算那俩女婿倒霉,一轮就被投石机给砸死了。 总有些幸存者吧? 审一审,结果是一样的。 所以,刘家父子的船上,并没准备给多少战马。 带上这么些,不过是习惯使然罢了。 刘承志惊慌地喊道。 “爹,别发愣了。” “快跑!” “他们的坐骑,都是清一色的宝马良驹呀!” 那还等个啥? 逃逃逃! 沈麟也跨坐在一匹高大的黄骠马上。 刘家父子的眼力劲儿不错。 中军亲卫出行,能不配好马? 具甲骑兵冲起来,震天动地。 短距离之内,依然快若闪电。 “二百步!” “平弩!” “射!” “咻咻咻!” 严整的骑墙冲锋,声势骇人。 寒光闪闪的铁杆弩箭,如狂风骤雨一般。 “啊啊啊啊……” “救我……” “家主……救命啊……” 刘家人怎可能穿铁甲呢? 他们身上的皮甲,中箭即透。 追兵根本看不上这百多匹战马。 一轮箭雨覆盖。 还能策马狂奔的,就不到三十骑了。 刘连筹亡魂大冒。 搞不好,今儿就得葬身如此。 “是重弩!” “大家分头跑。” “去……去泊头镇汇合!” 泊头镇只是个名字,就在前方二十里开外。 并没有水陆码头。 刘连筹这几十年来,不知道往大同地界跑过多少回了。 沦陷之前,他几乎每年都要渡江做买卖。 大同府之下的县、镇地形。 就没有他这个活地图不知道的。 “儿呀,快!” “不要顾惜马力了。” “到了泊头镇,咱们就安全了。” “那边……有驻军!” 老头喘息着道。 “至……至少一千骑!” 在刘家父子眼里,大周骑兵再厉害。 跟辽军铁骑不起来,那也是弟弟。 后面的追兵,也就欺负一下咱们这种家丁武装罢了。 “啊……” “噗通!” 分散逃命也不行。 最终还得靠马力。 家丁们的战马比不过。 被铁军重骑迫近,中箭就不稀奇了。 沈麟等人追击得肆无忌惮。 不时还发出几支抛射的磷火箭。 这是特意涂了白磷的的原始版照明弹。 幽幽的红光摇曳升空。 逃敌的踪迹暴露无遗。 还没冲出十里地,就剩下刘家父子还在亡命狂奔了。 他们的胯下战马,品质不错。 沈麟喝道。 “吴七,陈无双,杀了他们!” 这俩人一声不吭地跑在前头。 爪黄飞电不是一般的宝马。 红娘子骑的大白马,更是当初应州小王子的坐骑。 取名叫逐云,跑起来也不遑多让。 咻咻! 一箭射来。 刘连筹躲闪不及,左肩剧痛难忍。 忽然,前方出现了好长一条火龙。 刘承志喜出望外。 “爹……是泊头镇驻军。” “爹,你中箭了?” 刘连筹趴在马背上,满头冷汗。 “别管我,快跑呀!” “没伤着要害,不……不碍事。” 大队行进中。 梁直眼神一凝。 “大人,前方五里,有辽军。” 大晚上的,成一字长龙赶路的。 自然不会是老百姓。 沈麟取出望远镜一瞅,顿时笑了。 “看来,李广利在上游丹水,闹得不像话。” “这么远的驻军,都连夜开拔了。” “兄弟们。” “我等要出把力了。” “检查装备,弩匣都给本官装满。” 白娘子惊问道。 “相公,来敌怕是近两千了。” “是不是……” 沈麟呛啷一声拔出长刀。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两千辽军而已。” “本官,视如待宰羔羊!” “杀!” 倒不是他狂妄。 此地距离河岸都十几里了。 回头跑? 具甲骑兵速度只会越跑越慢。 与其被人追着打。 还不如趁着马力犹存,杀他个通透。 前面的红娘子和吴七,也看到了几里外的火把长龙。 哪还有杀人擒马的心思? “咻咻!” 弩箭破空而至。 “唏律律!” 刘家父子被重伤的战马高高抛起。 刘承志就地一滚,拄着长枪爬起来。 他瞅着越奔越近的吴七吼道。 “死胖子,简直……欺人太甚!” “太原,银枪小白龙——” “刘承志在此,来战!” 吴七噗嗤一笑。 原来,是你个柳橙汁儿在捣鬼? 你他娘的这名号,也太那啥了吧? 难道是?望江楼的哪个头牌娘们给取的? 爪黄飞电疾驰而至。 森寒透骨的斩马重刀,一荡,一扫! 枪断人亡! 刘承志的头颅高高飞起。 死不瞑目! 我……银枪……小白龙…… 竟然……如此不堪? “娃呀……” 刘连筹艰难地翻过身来。 刚好看到自家儿子被吴七斩首。 可惜,他剩下的时间也有限。 白影一闪。 逐云宝马在刘承志的瞳孔中高大如山岳。 红娘子挥刀。 刘连筹被枭首! 一代北地大豪,死得悄无声息。 就这么一会儿。 五百铁军已经冲上来。 吴七舔了舔嘴唇,就像一头凶性大发的嗜血猛虎。 “麟哥儿,送上门的菜。” “吃不?” 沈麟挥刀虚劈。 “杀光他们!” 闻战则喜的铁军将士狂吼道。 “虎!” 泊头镇的驻军原本只有一千,接到上级的调令。 先后又汇合了其他两处驻军。 终于凑够两千人马,去丹水沿线协防。 他们远远看到蒙山军射出的磷火箭不断升空。 就知道情况不对。 迫近两里。 带队的两位千夫长勃然大怒。 南人太嚣张了。 区区五百骑就敢深入内陆十几里? 实在是铁军的装备,太具有欺骗性了。 铁甲马铠全都是涂了层层黑漆。 在这种夜晚,谁会想到是具甲骑兵呢。 等到双方冲的更近些。 辽军就算发现对方的马匹有异。 太他么高大了! 可惜,为时已晚。 骑墙冲锋已经开始。 二百步! “咻咻咻!” 铁军的弩箭平射,迅疾而凶猛。 辽军不甘示弱。 “轻箭,抛射!抛射!!!” “啊啊啊!” 身着皮甲的辽人军阵里人仰马翻。 可对方的骑墙居然毫发无损? 依然如惊涛骇浪般扑面而来。 不用盾牌抵挡? 轻箭无效? 两位千夫长心里惶恐了。 糟糕! 怎会碰上大周的铁甲重骑? “散开!” “散开!” “是铁浮图!” 第二百七十六章 击溃 辽军中不乏精明之辈。 他们,有的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受了一轮的弩箭打击,不少人就犹豫着要不要撤了。 至少,不能跟骑墙硬拼。 那绝对是自损一千,伤敌毫毛的愚蠢行为。 一旦让重骑近战,辽军两千轻骑,还不够人家砍的。 主将命令一下。 后队变前队,立刻要逃。 然而,如此短暂的时刻,说撤就撤。 混乱不说,原本就不容易。 “咻咻咻!” 铁军的第二轮箭雨又到了。 距离越近,铁杆弩箭的穿透力越强。 官兵们瞄得越准。 因为,辽军中还有不少火把照明呢! 第三轮…… 第四轮! 沈麟挥刀砍翻一个负伤的鞑子。 两边对冲。 弩匣中的第五支箭,没机会射出去了。 “呛啷!” “呛啷!” 清脆的拔刀声响彻一片。 “杀!” “杀!” 铁军个个如下山猛虎,凶猛无敌。 梁直、梁平死死地护卫在沈麟身边。 三人小组砍杀了五、六个辽人,面前就空了。 回过头来,满地都是未灭的火把和尸体。 四散的辽骑正在逃往黑暗深处。 无主的马匹彷徨嘶鸣。 “轻骑警戒,抓马!” “重骑打扫战场,准备撤!” 沈麟对这场遭遇战很满意。 至少,视线所及,他没看到倒下的铁军将士和马匹。 四十炼的具甲,防护效果,天下无双。 中军携带的战马足够好。 这次所有人都身着重骑兵装备。 一开始,不过是追击这伙莫名其妙的残敌。 连原本准备的破空弩都没有带。 红娘子纵马而来。 她兼任着中军统计官。 敌人被击溃了,再次集结的可能性很小。 她掀开面甲,笑盈盈地。 “我军无重伤,无阵亡,轻伤四十有七!” 沈麟剑眉一皱。 “怎么?这般多轻伤?” 短短时间,都接近四分之一了。 红娘子指指满地的人马尸骸。 远远近近,还有铁军官兵在补刀。 “被绊倒了呗!” “经验不足嘛!” “那会儿……敌人太多了!” 陈麟摇头苦笑。 铁军成长太快,却太年轻了。 一旦热血上涌,很多战场条例,就忘得干干净净。 掩杀的时候,至少,你得避开敌人死伤累累的正面。 其实,就连沈麟自己。 也是从正面强行冲杀而过的。 他还怨不得其他人。 不过嘛! 面前就有个倒霉蛋。 “陈无双,你忘了战场条例了?” “不可掀开面甲!” “你就敢保证?这满地的尸体中,就没有一个装死的?” 红娘子吓了一跳。 “啪嚓”一声合上了黑漆漆的面甲。 辽人以骑射闻名天下。 她还真怕冷不丁地射来一支箭。 奔着面门来啊! 不死也得毁容。 “嗯嗯,公子……姐夫……阿不……大人,属下知错了。” “下次……绝不再犯!” “哎哎哎,好消息听不听?” 白娘子拎着用惯了的九曲枪跑回来。 “夫君,敌人被打破胆了。” “很难组织起有效反击。” 红娘子轻蔑一笑。 “凭啥反击呀?” “我们草草总计过了,战场遗尸近千!” “逃走的那一半儿人,还有多少轻重伤?” “咱们可是射了四轮箭。” “复合弩,二百步内,中者非死即残。” 战果这么大? 如此一算,咱们轻伤四十七人,的确值了。 沈麟赞同道。 “如果辽军指挥官没死在这里的话。” “他多半在惶惶不安呢!” “不说反击了。” “他应该担心,我们会不会去攻城略地。” “重骑在此。” “轻骑还会远了么?” 几人顿时会心一笑。 按照常规,重骑兵是不可能单独作战的。 五百重骑,至少有三倍以上的轻骑伴随。 这两千左右的辽军,被沈麟的五百重骑杀得大败而逃。 碰上一帮铁疙瘩,怎么袭扰? 不迫近五六十步。 辽军的骑弓、步弓根本就穿不透铁甲。 到这个距离了。 你当人家还发现不了你? 幸存的辽军指挥官,只怕要着急上火。 重骑碰上了。 轻骑去了哪里? 难道,周军的轻骑奔着咱们的后方去了? 那还了得? 为了应对丹水的紧张局势。 最近的泊头镇。 留守的驻军只有五百。 还是挑剩下的弱旅。 “踏踏踏!” 吴七骑着神俊的爪黄飞电疾驰而来。 “麟哥儿,那边有条大道。” “好家伙,辽军扔下二百余辆大马车。” “全是粮草辎重!” 这家伙仿佛没打过过瘾似的,兴冲冲地怂恿道。 “根据七爷我的判断。” “据此往北,顶多几里地。” “多半有马场或者镇子。” “再次,也得有个军营地!” “要不,咱们……再干一票?” 二百多架军用大马车? 运载的粮草肯定在五千担以上。 这是两千骑兵半月所需。 辽军出动,皆是一人双马,耗费比沈麟的铁军还大。 当然,沈麟现在也能做到一人双马的配置。 只不过,他的作战距离近。 水路畅通,不会动不动出动几百辆马车而已。 “打个屁呀?” 沈麟没好气地笑骂道。 “你看看这满地的战马尸体,几百上千!” “完好无损的,也差不多这个数。” “粮食五六千担。” “老七……你先告诉我。” “怎么弄回去?” 吴七愕然,片刻下就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 只要稍稍一算,他就知道。 弄再多东西,运不回去,也是枉然。 虽说缴获了三艘三千担战船。 可那玩意装了十几架投石机,床弩。 就算把所有石弹都扔了,能腾出多少运载空间? 铁皮船六艘,也没多少宽裕。 九艘船加起来,能腾出一万担的运量。 就得谢天谢地了! 缴获的火油弹可舍不得扔。 运回去改造一下,就是专用的磷火弹了。 铁城不缺棉籽油。 唯独缺乏具有凝固效果的动物油脂。 这么点运量? 又得分两批,先运到对岸去放着,慢慢转运吧。 近千匹的战马尸体,也是难得的肉食。 吃烦了鱼肉,微微酸涩的马肉,在泸水铁城也很受欢迎的。 辽人的兵器皮甲得带走。 留下来资敌么? 运回去,无论是送给老丈人,还是卖给沈毅的军队。 都算是稀罕物。 至少,没人会嫌弃辽人堪称精良的小梢弓。 人家的做工和威力,就是比大周制式弓弩强。 第二百七十七章 连夜设计新船 转运异常麻烦。 来时的道路并不好走。 大周水军常年骚扰,辽人沿江百姓大多内迁。 大批良田都荒了,村落早就沦为废墟。 辽国占据大同盆地三年多了,人口恢复很慢。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当初两国交战,杀了不少百姓。 南迁一部分,剩下的还有多少? 后来,虽说经过辽国的一些列安抚政策,民心渐渐稳固。 可要想恢复到鼎盛时期的人口规模。 三年多哪里够? 没有两三代人根本做不到。 就算大批民众撤进内陆,他们依然不缺乏可供耕种的土地。 通往江边的道路年久失修,可苦了沈麟一行人。 他先带着二百骑,押着大批粮草和战马返回江边。 水军派出三百余人骑上马,腾空了马车继续跑了两趟。 反正半身甲,在晚上也看不出虚实来。 败退的辽军,多半是回去据守老巢了。 骚扰、偷袭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都到了半夜了。 水军还得把多余的战马物资,转移到对岸去。 今晚,肯定是走不了。 一行人上了三艘缴获的战船。 沈麟仔细一算,发现每艘装有五架重型投石机。 各种弹药保存完好。 就连储备的粮草都没有破坏。 可见这些人,跑得多慌? 吴七抚摸着舷窗口一架架床弩叹道。 “这些东西,放到安定水军里,都算精品了。” “刘家人所图甚大啊!” 红娘子撇撇小嘴。 她原以为闻名北地的铁胆刘连筹,有多厉害呢? 结果被射中了战马,摔了个狗啃屎不说。 最后,连她一刀都接不住。 其实不然。 刘家父子水战大败,陆战又不敢打。 惶惶如丧家之犬,还剩多少胆气和实力? 重骑兵挥刀,再是武功好手,也难以招架。 年轻力壮的刘承志,不也被吴七一刀劈断了银枪么? 再横刀一扫,他连躲闪的功夫都没有。 更别说刘连筹本就受伤了,又经历了丧子之痛等一连串打击。 红娘子算是捡了个便宜。 “瞎了他们的狗眼,非要招惹咱铁军?” “鸡蛋碰石头。” “活该!” 梁直上下搜索了一圈,乐呵呵地下来禀报道。 “大人,这船做工异常结实。” “基础比咱们那六艘船还好呢!” “很有改造的价值。” 吴七满脸诧异。 怎么可能? “四艘千担船就算了,底子还是民船。” “可两艘大船,不是辽人护卫级战舰么?” “还比不上刘家这种伪装战船?” 沈麟却觉得不足为奇。 “大周是不允许私造战船的。” “刘家的造船场就算再隐蔽,总位于太原府地界儿吧?” “造太多,往哪儿藏去?” “唯一的办法,就是精益求精了!” “这下子,陈梁可开心了,哈哈哈!” 正在安排转运的陈梁,当然开心。 他现在足足一个水军千户部,原来的六艘船根本不够用。 这三艘三千担级战船一旦改造完成。 水军也算得上兵强马壮了。 每次出门,就可全员出动。 除掉那些占地方的投石机和床弩。 九艘铁皮战船足以达到一万五千担的总运载力。 对于目前的泸水铁城而言,装载一千具甲骑兵远程投放。 就不需再担心挤不下。 足够使用很长一段时间了。 实际上,沈麟更倾向于自己造船。 目前的风帆战船,辅以樯橹,逆水行驶太费劲。 奇怪的是,大周、大辽居然没有明轮车船。 车船一样有风帆,顺风顺水自是无忧。 逆水则主要靠人力踏桨,带动明轮旋转。 再辅以风帆,比顺水速度都慢不了多少。 沈麟完全可以设计出更为先进的铁扇、齿轮、链条、滑轮组成的精密明轮系统。 有了外壳铁甲保护,明轮也不容易损坏。 更关键的是。 内河船只都是平底的,能造到万担级已经很大了。 目前的帆船都是一根主龙骨,长度受限。 车船却分为三段式结构。 内河风浪不大,就算弄出一万五千担又如何? 换算成后世单位,还不到两千吨的排水量呢。 泸水河上游,原本就能畅通五千担级的大船。 并不是说,更大的就走不了。 寻常大船谁会进入泸水这样偏僻的支流呢? 水文不熟悉,一旦搁浅,大船就麻烦了。 并且,到了几十里外的流浪滩,就完全不通航了。 可这难不倒沈麟。 不通? 咱们有的是水泥,建一条足够宽的水泥航道不行么? 还可以使用还多年。 当然,一旦天气太冷,泸水河可能结冰。 战船一旦被冻住,是很危险的。 合适的不冻泊地,挖掘盐湖,就必须提上日程。 只要人工湖建好了,船场和泊地都安全了。 还需要担心没战船么? 这一晚上,沈麟留宿在缴获战船上,一直在写写画画。 他要设计出最省力,最适合铁军使用的明轮车船来。 天色微明,白娘子起床替他披上一件厚衣。 望着眼圈发黑的沈麟,陈无暇心疼道。 “彻夜不睡,身体可受不了。” “相公,咱们铁城有本事的人不少。” “你总不能,事事都亲力亲为吧?” 沈麟享受着爱妻轻柔的按摩,酸涩的肩头为之一松。 他拍拍白娘子温暖的小手,轻笑道。 “大多数事情,是可以交给被人做的。” “可论到搞发明,整个铁城,还有谁强过你家相公的?” 白娘子翻了个妩媚的白眼,咯咯娇笑道。 “看把你能的。” “学校里那么多先生?总有些喜欢钻研奇技的。” “你就不会去找几个帮手?” 沈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嗯嗯,言之有理。” “回头跟他们商量一下,组建个设计院。” 窗外。 响起了笃笃笃的敲击声。 梁直低声禀报。 “大人,上游发现一支水军船队。” “打着李广利的旗号。” 这么快就得胜班师了? 李广利不是个轻易松手的人吧? 丹水河两岸,富裕的县、镇不少呢。 十来天时间,能抢几个地方? 换了沈麟,也会不甘心。 白娘子抿嘴笑道:“李将军倒是赚大发了!” “他都不知道,咱铁军暗中帮了他多大的忙?” 沈麟起身,搓搓僵硬的双手。 “咱们不差钱,也不稀罕那三瓜两枣的。” “走,看看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李广利之谋 清晨的黄龙江上,薄雾袅袅。 一支打着李字大縤的船队自上游疾驰而下。 为了避免误会。 陈梁已经安排人,在船尾发出旗语信号了。 这个世上,还没有那只军队能有铁军的视野更远。 沈麟发明了单筒望远镜,已经装备到了小旗一级。 就这样的雾天或者夜晚,都能先敌四五里发现。 敌人,多半还蒙在鼓里呢。 三十多艘大小舰船,全是大周的尖头平尾式样。 尖头装有撞角。 逼不得已时,也可以跟敌人拼个同归于尽。 铁军缴获的辽人战船则不同。 两头尖尖,中间大肚子。 辽人善战,自信一定能灭掉对手。 他们不屑于装什么撞角。 距离越来越近,两边的旗号都显示为友军。 还是沈麟这边的乌篷铁皮船,太醒目了。 安定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哈哈哈,大沈将军,还真是有缘呐!” 李广利的旗舰,毫无防备地,直接跟李易所在的战船对接。 上万担的大家伙,他也不担心把人家三千担的船只给怼翻了。望着这位一身铁血之气,却爽朗热情的水军大将。 沈麟也大笑着迎了上去。 两人在甲板上互相锤了锤胸甲,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李将军,你这回的动静,搞得有点大呀!” “昨晚,咱们击溃一伙辽军,就是增援丹水的。” 李广利好奇地打量着一溜三艘伪装战船。 “谁家造的?挺不错啊?” “三千担伪装船,简直跟老哥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你昨晚攻打泊头镇了?” “不会是辽人又出新船,惹到你了吧?” 沈麟引着李广利往舱室走。 谁知道这家伙,忽然对伪装战船大感兴趣。 “不是辽人的。” “咱们跑了趟太原府,被当地土豪刘家盯上了。” “你应该知道吧?” “就是半年前,庄名扬截获过一批走私船的那个太原刘家。” “刘连筹父子以为咱们好欺负,一直追到这儿。” “所以……你懂的!” 沈麟摊摊手,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好像他杀人劫船,还挺委屈似的。 白娘子一身黑甲,英姿飒爽地走进来。 端上两杯清茶,很自然的抱拳道。 “李大人,妾身甲胄在身,就不行全礼了。” 李广利连忙拱拱手道。 “军中哪有那般俗套?” 你要行屈膝下蹲礼,咱也受不住啊! “这位是?” 沈麟大大方方介绍道。 “内子陈无暇。” “咱这次去太原,就是上门完婚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是早就结过婚,可没有纳妾的心思。” “无暇跟家里那位一样,平妻!” 陈无暇露出了绝美面容,可没有覆盖面甲。 李广利目光一扫,就眨眨眼竖起大拇指。 “老哥哥我明白了。” “为何刘家父子,一定要置你于死地。” “足足追了几百上千里,多半是为了弟妹吧?” “好!” “杀得好!” “那种狂孛贪婪之徒,有多少杀多少。” 沈麟和陈无暇面面相觑,都觉得好笑。 还真不是这个原因。 咱们只是撒个出身的小谎言。 你李大将军竟然联想如此丰富? 好吧,错有错处。 这么一说,也算给陈家人找了个很好的来处。 太原府那么大,咱们又不一定非得是大家大族出身。 谁要是不嫌麻烦,慢慢调查去吧! 沈麟轻笑道。 “原本是追不上咱们的。” “在丹江口,跟成栋聊了会儿。” “这不?追上了干了一架。” “才打沉刘家两艘船,一帮子土鳖就往岸上跑。” “本着除恶务尽的心思,小弟我只好上岸去追了。” “泊头镇没看到。” “凑巧碰到连夜行军的辽人小部队,趁其不备击溃之。” “意外发了笔小财。” “跟广利兄你在丹水的大手笔,简直没法呀!” 李广利哈哈大笑,端着清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吴七也来了,两人又是一番拥抱寒暄。 再次坐定,李广利道。 “丹水那边,就抢了两个镇子,一个马场。” “辽人骑兵越聚越多,再也没机会上岸了。” “李成功带大部队遛狗呢!” 吴七赞道:“明白了,你老李狡猾狡猾的。” “这是大张旗鼓的回安定?” “半路上再找个空虚的地方,咬上一口?” 李广利嘿嘿笑道。 “就知道瞒不住你们。” “咱水军已经扩充到三万人了。” “船只也不少,只能以打代练,见见血,加速成长。” “咬一口怎么够?我这次回去,调集更多的船。” “带上更多的新兵,打算处处开花呢!” 果然跟沈麟预料的差不多。 辽军舰队被灭,安定水军快打快撤,损失不会多大。 每次登陆,都会有不小的收获。 哪怕折损点船只,兵力,也会很快得到弥补。 李成功带着冒充的主力在丹水流域耀武扬威。 这是阳谋。 辽军如果置之不管,李成功又不是不敢上岸去抢。 显然,辽军忍受不了。 已经开始大规模调兵了。 这给李广利的后续计划,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李兄,计划不错。” “其实你完全可以跑远一些。” 沈麟支招道。 “辽军上层肯定知道你安定水军,纯属报复。” “在你对面的防御河段,人家的戒备,会得到加强的。” “稍稍劫掠一下即可。” “抽个空子,你不妨带着主力去太原府的防御区转转。” “趁机拿下几个滨江县,升官发财不是梦想啊!” 小打小闹,只能说发财。 大周一直无力对辽国发起有效的反击。 李广利如果通过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奇袭。 充分调动了辽军的布防兵力,造成一些防御漏洞。 再乘虚而入,能在大同盆地收复几个县城。 哪怕是呆上两天,劫掠完了就走呢? 对于大周朝廷而言,都是了不起的大胜仗了。 于是,李广利既发了财,又得了名声。 人家扩军三万人了,还能打硬仗、胜仗。 总比大周那些只会喝兵血,吃空饷,坚守不出的将领强多了。 小小的参将职务怎么够? 就算给个副将,甚至水军总兵,也是理所应当嘛。 核定兵源之外的人马,又不需要朝廷来养。 让李广利自己去抢好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交换 吴七都有些羡慕这两个肆无忌惮的军头。 他现在还是个苦逼的牢头儿。 手下不过二百人马,一半儿都得自己养着呢。 唉! 回头赶紧生几个娃,传承有后了。 长辈们多半会松口。 那时候,七爷就能彻底放飞自我了。 李广利忽然笑道。 “沈麟,你那些乌篷船都一个规制。” “是为了适应你军装备的远程床弩吧?” “别!老哥哥我不贪图你的秘密武器!” “改来改去多麻烦呀?” “我舰队里有几艘空的运输船,也是战船的底子。” “你拿回去加装武器就行。” “我要你这三艘伪装战船,正好派上用场。” “如何?” 沈麟意动了。 要是昨晚之前,他还会犹豫一下。 毕竟刘家这三艘船,可称得上战船中的上乘之作。 要不然,为何李广利一见之下,就心动了? 伪装船,趁着雾天或者夜色偷袭。 效果不要太好! 既然自己都打算开挖盐湖,建立船场造车船了。 还改造老式帆船干啥? 铺上铁甲钢棚很费事的。 以后,拆下来也只能回炉,并不能重复使用。 哪怕排水量相差无几的船只,外形上都不可能一模一样。 尺寸总有出入。 沈麟笑眯眯地道。 “可以!不过,这次你得补偿兄弟一把。” “别搞什么以三换三啊!” 李广利乐不可支。 他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可能老占沈麟的便宜。 上次你就送了二十艘辽人战船给我。 要不是水军一直都是人等船,未来一年都得不到缓解。 李某送你几艘,也是应该的。 “三换三呀?暂时,咱也凑不上合适的。” “这样吧,我给你两艘五千担的,两艘三千担的如何?” “都是刚下水的运输船,特意加固了的。” 沈麟大喜。 正愁如何把对岸的战利品带回去呢。 四艘运输船加入,可是完整的一万六千担运载量。 都不需要陈梁跑第二趟了。 太称心如意了好吧? “啪!” 两人一击掌。 沈麟笑道。 “成交!” “走,去对岸!” “兄弟我再送你五百匹死马,给水军兄弟们打打牙祭。” 李广利的船队开开心心地走了。 他拿到了他想要的。 李字旗号收起来,突袭战可以展开了。 陈梁望着四艘新换的运输船,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大人,两艘五千担的呀!” “沈二叔多半又要头疼。” “都不知道要改造到啥时候去了!” “啪!” 沈麟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盔上。 “改个屁呀!” “你不需要专门的运输船么?” “没有铁甲防护,就不能装破阵弩,打远射了?” “十艘船的混编队伍,足足两万六千担运量。” “运输船还能隔出专门的马厩来。” “装一千具甲骑兵很轻松了吧?” 陈梁握住拍歪了的头盔委屈地道。 “可是……可是,我很想要战船呀!” 白娘子抿嘴笑道。 “梁子,大人昨晚彻夜未眠,就在设计新的战船呢!” “何必要改造船?哪儿哪儿都不满意。” “自家从头到尾,新造的船多好?” 都开始设计新船了? 陈梁和一帮水军兄弟顿时眼神大亮。 大人出手,一向是非同凡响。 新船指定比咱们现在这批改造船强。 因为,大人已经不止一次嫌弃旧式帆船逆水行驶太慢了。 说就跟龟爬似的。 这下子,装载速度大增。 送给李广利五百匹死马,又少了几千担。 大家也没啥舍不得的。 反正是战利品。 在泸水铁城,羊肉和牛肉,才值得大家期盼流口水。 酸唧唧的马肉么? 只能说比鱼肉好些。 物以稀为贵嘛! 日上三竿,十艘大小船只再次启程,扬帆东下。 到了傍晚,船队拐进了泸水河。 铁城在望,到家了! 刚刚上了码头,沈麟就听到家里来了客人。 沈毅? 这家伙都跑来三趟了? 次次不见正主,还这般锲而不舍? 洗了把脸,他让人去把在城里四处闲逛的沈毅给叫回来。 “堂兄,你这日子过的很悠闲呀?” “怎么?不练兵?不筑城了?” 沈毅捧着茶杯,一脸苦楚。 “谁告诉你,我很悠闲的?” “忙死了好吧?” “不找你行么?沈三叔又做不得主。” “我要水泥,大批量买水泥!” 沈麟知道主脉从夹山县招了一批兵。 还把家属近两万人都要弄到沈家集。 城墙不扩建都不行。 “大批量的水泥?” “沈家集扩建,天气还冷,何必这般急迫?” 沈毅长叹道。 “不单单是沈家集!” “如今,咱安定府的防御扩大到四个县了。” “夹山、忠县、易县的县、镇城墙都年久失修,不抓紧些怎么行?大不了,学你的法子,烧火烘呗!” “总比砖石砌墙快好多倍吧?” “堂弟,贼寇嚣张啊,他们的探马,都出现忠县境内啦!” 什么? 沈麟也惊到了。 自从陈家马贼撤回北邙山。 铁军对贼寇的动向,就不太了解了。 只知道杨成良负责守护马氏、尉氏二县大本营。 顺便按照他的想法,操练了五万新军。 都是那种分了房屋土地,给月饷的朴实农家子。 赵归一跟杨成良产生了分歧。 这家伙觉得杨成良的训练办法太慢,太仁慈了。 造反嘛! 挟裹乱民附蚁攻城,一场血战下来,不死的就是老兵了。 可以吃香的喝辣的,编成主力部队。 贼寇中军人马,不就是这般来的? 燕胜北活着的时候,也是这般操练出十万大军的。 于是,贼寇主力被赵归一带着主外去了。 听说又攻下两个县,劫掠颇丰。 却没有再邀请陈家寨人马,去分一杯羹。 自家老岳父很看不上粗鲁莽撞的赵归一。 哪怕收到邀请,他多半也不回去的。 “堂兄?确定过?” “马贼大军要转攻忠县?” “他们不是南下真定了么?” 沈毅自己多也糊涂着。 他本来就是半路出家。 论统兵打仗的本事,还赶不上沈麟呢。 “难说啊!” “最新消息,赵归一的兵马已经打到了真定城下。” “鬼知道他会不会碰壁?” “再回戈一击?” 第二百八十章 适度支持 一番交谈,沈麟都不得不为贼寇点个赞。 同时,他也暗暗鄙视大周朝,真是江河日下了。 真定知府黄炳仁,实际上也是澶州名义上的最高官员。 文官为首。 这是大周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另一个奇葩现象。 要说整个澶州,谁最恨贼寇? 除了黄炳仁大人,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的老家,黄家堡如今可是贼寇的老巢。 黄家百多年的积蓄和诺大炼铁基地,全都沦入贼手了。 就连他的独儿子黄子玉,都被贼人杀了。 当然,黄大人不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沈麟。 一把火烧了黄家堡的是他。 俘虏并凌迟处死黄子玉的,还是他! 贼寇不会做出解释。 他们杀戮成性,造下的冤孽多了去了。 也不在乎这笔帐落到他们头上。 鬼知道黄子玉那个倒霉鬼是被谁干掉的? 北邙山马贼火并? 也许陈家寨才是幕后黑手? 反正贼寇们心里美滋滋。 他们白白捡了个大银库。 最大的收获,却是黄家的矿山,还有没彻底烧光的炼铁业。 房子烧光了也不要紧,只要工匠还在就行。 战乱时代? 什么最重要? 钱粮?盐? 在贼寇眼中,怎么都比不过手中的刀! 有铁就有杀人的刀。 有把好刀,什么宝贝抢不到? 黄炳仁纠集了三万班军,气势汹汹北上。 发誓要把贼寇连根拔起。 同样,赵归一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 双方在曲周境内迎头碰上。 一场遭遇战,黄炳仁大败而逃。 据说逃回去的兵力,还不到五千。 赵归一赶鸭子一般,直接追到了真定城下。 沈毅最后叹道。 “贼寇越发势大了,新军操练需要时间。” “兵力上,安定府无法给出有力的支持。” “所以,只有购买大批量的水泥,高筑墙好了。” “公家出钱,两文一斤。” 沈麟乐了。 原本卖给沈家是一文半。 公家买,量大了不少,反而每斤涨了半文钱? 不赚白不赚。 沈麟的工坊,造纸停了大半。 炼铁也消停了不少。 棉布和染布、制衣倒是扩充了些。 大批孤儿和军属、教书先生家属的迁移。 泸水铁城已经挤下五万余众了。 大半人都是老老小小。 孤儿七八个人挤一间房,要不然,根本安置不了。 身上衣的需求,也变得异常旺盛起来。 柳楚儿主管的织、染、制衣一条龙。 如今是铁城女人们最向往的工作。 说不上多累,光是加班奖金,就让不少人羡慕了。 沈麟盘算了一下。 原本的七大一小,每天不到五万斤水泥的产量。 已经远远赶不上需求了。 他给陈家寨建的两口水泥窑,日产就能达到一万多斤。 不行! 生产规模要扩大。 单口窑的产量还要提高。 泸水铁城的扩建马上提上日程,对水泥的需求量也很大。 “成!” “每日交付五万斤以上,基本够用了吧?” 沈毅掐指算了算,皱着眉头苦笑。 “你这点产量,咱们沈家集和安定县都供不上呢!” “其他六个镇子也要大兴土木了。” “辽军夜袭,可把他们吓坏了!” “堂弟呀,我觉得你的产量,扩充三倍,可能……将将够。” 沈麟坐在椅子上,捧着茶杯半天都忘了喝。 你们这是?多么强大的堡垒意识? 非要打造一副砸不烂的乌龟壳么? 好吧,送上门的买卖,哪有不做的道理? 城东北的工坊区装不了那么多水泥窑了。 算了,反正城墙要往西、南靠山、靠荒草滩方向扩。 那就在采石场边儿上,大建水泥窑吧! 到时候,新城墙一围。 污染严重的产业,都弄到那边去。 “可以,三倍产量,得等半个月。” “对了,我这里又有近两千套皮甲兵器和弓弩。” “你要不?” 沈毅现在最犯愁的就是军备。 按照他的想法,直接从地窖里搬出银冬瓜。 找沈麟买买买不就完了? 被老爹一口否决了。 非要慢慢造。 一定要把沈家集的炼铁业和兵器制造搞起来。 彻底解决移民的就业问题。 可远水解不了近渴。 沈家集现在有五千新兵了。 就连之前粗制滥造的乡兵装备,都做不到人手一件呢。 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当初从沈麟这里购买的缴获装备,足以列装一万人。 县城的主力部队算是装备精良。 淘汰下来的武器,他大手一挥,就送给各地乡兵武装了。 人人都赞他沈大公子仁义。 可自家从夹山招募的新兵咋办? “我全要了。” “辽人的骑弓、步弓,咱们怎么造,也赶不上人家的精良。” “走,装车起运。” “让沈三叔跟我去沈家集收银子。” 沈麟乐呵呵地道。 “急啥呀?吃顿饭再走。” “你来了,咱还是要好好招待的!” 沈毅满头黑线。 幸亏是我来了。 咱爹和三伯从来就不是你家的客人吧? 也是,他俩那斤斤计较的个性。 换了我沈毅,也恨不得放狗。 沈毅推辞不得,留下来美美的吃了一顿牛肉火锅。 也只有在沈麟这里,才能不顾禁令,牛肉管饱。 县城的老庞家,卤牛肉确实美味。 但也不能保证每天都有货。 沈麟当初从走私商人那边卖了好几千头犍牛。 母牛留下来养着下崽儿。 公牛慢慢杀了吃肉。 铁城每天不得宰个十来头? 懂行的人,一到泸水,就能闻到牛肉味儿了。 至于耕田,驽马也一样。 嫌弃一匹力气太小?那就两匹好了。 如果新建水泥窑都挨着采石场修建了。 就不需要么么多牛车、马车运输。 沈麟归来的第一次全体会议。 二叔沈忠元就为难道。 “麟哥儿……阿不……大人。” “有人买水泥,上门生意,当然不能不做。” “可新型大窑一建就是十座,还要平均日产二十万斤?” “人工且不说!” “再建水塔?大老远的输水过去?” “没有水力,粉碎起来很麻烦的。” 沈麟也知道麻烦。 总不能把蒸汽机弄出来吧? 对于高级技工出身的的沈麟而言。 什么一胀、二胀、三胀式的高端产品,缺乏基础工业。 肯定是折腾不出来的。 但比瓦特蒸汽机更好的玩意,也难不倒他。 没有橡胶不要紧。 他调配的混合杜仲胶,其实跟人工橡胶也差不多了。 就是产量少,成本比较高。 第六十九章 掀桌子 沈麟心底一沉。 看沈重的表情就知道了。 本家多半掌握了自己的出货量。 水泥是明账,跟沈忠儒交易两次,瞒不住人。 其他的? 卖个几个村子的水泥不多,算毛毛雨,可以忽略不计。 吴七在安定县的两个铺子,肯定也会被查账的。 沈重怒气早就消失不见,眉飞色舞地念道。 “两个月,才两个月啊!” “你沈麟烧制水泥的交易额,就达到了三千两?” “哦哦,还有铁器呢,这个也不少,一千七百四十八两?” “偶尔能出精铁?还打造了三百多把精铁农具?浪费啊!” “嗯嗯,棉籽油、白棉布交易额都超过一千两了?” “啧啧,仅仅交易一次,你这个榨油和纺织,比主家每月还赚呢!” 沈麟心里踏实了些。 吴七总算不笨。 精铁农具的成交量怎么才三百多? 至少要翻十倍,看来都走暗账了。 要不然,那小子也得多交好多商税。 不过,就目前的小本本所记载的数字。 也足以让沈重羡慕嫉妒了。 一股贪婪。 如毒蛇一般从心底爬出来,逐渐吞噬着他的神智。 “好吧,乱七八糟的小账,堂哥我就不查了。” “每个月,咱们算他三千两交易额,沈麟你没意见吧?” “三十税一计算的话,足足一百两银子哦堂弟。” “如果不希望堂哥我,去你家后院转一转的话。” “还请提前上交如何?” 可恨! 今天才八月初三。 你就要这个月的商税? 六千两交易额? 沈麟咧着大白牙,气急而笑。。 “堂哥,你可能算错了,这个月的水泥么?” “已经列入军资啦。二伯亲口承诺,不收税的。” “哦对了!,我没有布匹和棉籽油出售了。谁叫沈家集的棉花涨价太高了呢?” “铁器嘛,能出精铁的高品位矿石买不着啦!” “所以,铁器出货量,减半!” “啊呀呀,这么算下,八月份,顶多五百两银子的销售额。” 吴七买了三百担的快船,外县还开了三家店。 傻子才在安定卖货呢。 接下来,小爷卖的可是高档染色布。 一批货就是三四千两的交易额,我能让你们知道? 精铁农具,外地不能卖么? 沈麟从兜里掏出几锭大元宝,往桌上一扔。 “砰砰砰砰……” “堂兄练军不易。” “咱也不是小气之人,那就多给点。” “凑个整数,二十两税银吧!” 沈重眼中,怒火熊熊。 你? 你这……打发要饭的么? 让你这般七扣八扣,一百两每月的商税。 就变成二十两了? 其实算上梁自忠每月上交的一百两。 这钱也不算少了。 很多乡里还收不到这么多呢。 商税的大头,还得看安定县城。 当然,如果能把沈麟的帐,彻底查清的话。 每个月收个三四百两,也毫无问题。 足够乡兵的粮饷开支了。 但是。 沈麟凭什么替沈忠信做嫁衣? 你待我不仁。 就别怪我不义。 如果大伯沈忠孝来主持这件事情。 别说足额交税了。 让沈麟百捐一两千两银子。 他也是乐意的。 为了大局嘛! 自家人肯定要强力支持的。 不过。 沈忠信,沈忠儒。 包括下面的狗腿子如沈毅,沈重这些人。 啥时候算自己人了? 沈麟推开门,扬长而去。 沈重怒喝道。 “沈麟,你给我站住!” “好好好,你家里的铁匠,明天,全部去沈家集报道吧!” 沈麟回头,声如寒冰。 “这是你自作主张?还是沈忠信的意思?” 居然敢直呼二伯父的名字? 你沈麟,这是要翻天啊! 沈重的手指,都气的发抖了。 “你……你……” “反正,你必须服从命令。” “否则……这个里长,你也别想当了。” 沈麟哈哈大笑道。 “无知的跳梁小丑。” “我这个里长,是大伯沈忠孝亲自求来的。” “没有他老人家在前面遮风挡雨,沈家主脉,屁都不是。” “你信不信?只要大伯一封书信。” “别说你这般的小人物,沈忠信父子都得乖乖回去读书?” 沈重才不信呢。 你不过是个远房旁支而已。 大伯召见你几次,你就飞上高枝了? 当然,他也知道沈忠孝如今去了京城。 哪怕他老人家,官复原职的消息并没有传来。 可皇上病重托孤,依然不远千里的请他老人家去。 就能看出来。 大伯沈忠孝,才是沈家的顶梁柱。 但是,别忘了。 沈忠孝,沈忠信,毕竟是亲兄弟。 大伯怎么可能?偏向你一个旁支弟子? “沈麟,你放肆!” “贼寇势大,安定危在旦夕。” “就算大伯在家,也饶不了你这般自私自利之徒。” 沈麟摆摆手走远了。 他才懒得跟沈重废话。 沈重气得暴跳如雷。 “沈麟,惹火了老子。” “你信不信?老子今天就封了你的工坊。” 梁自忠站起来,拍拍腰里的长刀。 “你可以试一试,你有搜查理由?” “私闯他人后宅,犯了大周律,死了都百死。” “别以为凭着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家丁,就可以胡作非为。” 沈重瞪眼道。 “梁村长,你啥意思?” “你一个小小村长,干威胁本练兵使?” 你沈重算个蛋蛋? 不就是沈忠信的狗腿子么? 大周可没有练兵使这个官职。 说白了,你不但没咱们麟哥儿官大。 咱们这些村长,都比你腰杆子硬。 梁自忠呵呵笑道。 “威胁?” “这一代的威胁,可不是我等。” “你不知道么?咱们背后,就是北邙山呀!” “俺听说,山里土匪很多的。” “你该不会认为,仅凭着你十个家丁?” “就天下无敌了吧?” 好吧,梁自忠也扬长而去。 沈中平倒是老好人,他谁也不想得罪。 拉着沈重坐下来,老头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沈重啊,老夫就厚颜叫你一声堂侄了。” “麟哥儿呢,其实为人不错的。” “你……何必,跟他对着干呢?” “他这个里长的任免。别说你了,就算你二伯,也得三思而后行吧?” “你要是去查人家的后院,那就彻底撕破脸啦!” 沈重眼皮子一翻,闷声道。 “那又如何?” “难道,沈麟还敢造反不成?” 沈中平苦笑。 年轻人呐,心浮气躁。 不听老人言。 吃亏在眼前呐! 第二百八十一章 折中之法 众人都点头赞同。 仔细一算,泸水铁城的成年男人,近七成都在军中。 二成半在学校、工坊或者采石场。 陈梁的水军中,就有一百多个三十岁左右的“老兵”。 不是经验老,而是年龄。 靠他们上阵搏杀,暂时不行,只能驾船操帆。 日常训练倒是一样。 过上一年半载,射箭、操弄破阵弩也在行。 如此一来。 沈忠元所说的,人力不缺,只是相对而言。 拆东墙补西墙而已。 沈麟摩挲着下巴沉吟。 过了一阵子,他才慢条斯理地道。 “各位,我们太依赖于水力了。” “这不好。” “人力锻锤不是挺好?” “两个成年人就能压起千斤杠锤。” 他没法在公开场合说。 陈家寨如今大搞建修,哪里来的水力可用? 就算有,也得等水坝建城,蓄满水再说吧? 而且,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 水库的水,还要照顾灌溉,人畜饮用,得省着用。 沈忠元愁的直揪胡子。 “大人,你是真不担心人力么?” “难道?咱们要招募壮妇来干这活儿?” 沈麟摇摇头笑道。 “二叔,你多虑了。” “各位军将,你们不觉得,重力锻锤能很好的锤炼臂力么?” “如果有五百锻锤,一个时辰一轮换,每天干六个时辰。” “那就需要六千人。” 陈风咋舌道。 “岂不是?除了轮值官兵之外,每人都得去水泥坊走一趟?” “大人,咱们是兵,不是雇工。” 陈云却摇头反对道。 “非也!” “无论是操作复合弩,还是重刀,五斤苗刀。” “都对臂力有着极高的要求。” “怎么不是练?” “我觉得大人这办法挺好,很有针对性。” 沈忠元却开心得合不拢嘴了。 五百锻锤? 那一天得粉粹多少东西? 他连连摆手道。 “用不了那么多。” “加上炼铁坊,三百台顶天了。” “唯一的麻烦就是,粉尘太大,会不会影响官兵的身体?” 沈麟当然知道水泥粉尘大,还对人体颇有伤害。 矿石粉碎也一样。 “必须佩戴专用口罩、头套。” “既然不需要那么多,那就一天干三个时辰好了。” “也不会影响另外的训练。” “诸位,大批量的水泥生产,顶多半年。” “以后,就老工坊八个水泥窑,就够用了。” “另外,筑城、挖盐水湖等工程也需要军队参与。” “半工半训练吧!” “军城就是如此,劳力永远都不够用。” “你们总不能把担子,都交付到女人肩上吧?” 与会的九成九成都是大老爷们。 一听这话,不由得脸红了。 既然泸水铁城走的是长期发展的路子。 自己收养孤儿培育成才。 当然不能大量接收移民,以免造成内部隐患。 一旦上大型工程,肯定极度缺乏劳力。 其实,如今安定县人人自危。 到处都在加强城防工事。 哪里不缺劳力? 就连山区穷县夹山,被水军和沈家集抽走了三万余壮丁。 恐怕都没多少剩余壮劳力了。 对外招募劳工,显然不行。 归根到底,还得自己想办法。 六千男兵,包括一千女兵都是一把子力气。 不用白不用。 未来,短时间内,不会有大的仗打。 不影响训练的前提下,沈麟不介意半工半军。 安定水军,在李广利的带领下,太给力了。 如果他长此以往地干下去。 黄江以北,辽人真的片板不能下水了。 除非他们从辽东或者三韩之地带来大批的海上水师。 前提是,他们能一路打败雄州、澶州水军才行。 另外的办法也有。 通过密谍司运作,大肆收买大周的奸细和合作者。 如太原刘家那种。 收集几百艘大型民船。 一夜之间,把几万,甚至十万铁骑送过江来。 不要后勤辎重那种,全靠以战养战。 暴民起家的贼寇都能做到。 没道理更加强悍的辽军铁骑,面对疲软的大周军队。 还抢不到足够养活自己的粮草。 唯一的麻烦就是,怎么回去? 大规模偷渡过江,只能玩儿一次。 你回去再想玩一把,真当大周水军是吃干饭的? 所以,黄江控制权,至关重要。 不到迫不得已。 辽人是不敢孤注一掷的。 沈麟也确信这一点。 老皇帝还在,虽说朝内阉党专权,倾轧得厉害。 可整个大周,还没有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辽国值得孤注一掷的机会,短时间内,很难出现。 因此,泸水铁城应该有一段平和的时光。 足够自己发展壮大。 当然,贼寇不在沈麟的视线之内。 他从来就不把赵归一、杨成良那帮人视作对手。 铁军七千人,能一次拉出去打的骑兵就有五千。 轻、重骑人马具甲。 随便一人一马的战斗力,比起张峰奇当初的重骑兵。 都只强不弱。 这是参加过那场战争的虎大勇,和不少老兄弟共同承认的。 不是铁军的个人有多武勇。 而是铁军的团队作战能力,太强! 装备太先进,有点欺负人! 张峰奇老总督凭着三千重骑兵,就把贼寇几万中军砍杀殆尽。 吓得其他饥兵纷纷投降。 过十万贼寇啊,就折在三千重骑兵之手了。 就算重骑伤亡过半,也足以自傲,值了! 这般厉害的军队,沈麟现在拥众五千。 只不过他善于藏拙。 也对同是大周人的贼寇,兴不起杀戮兴趣罢了。 只要那帮人不脑子发热,前来招惹沈麟。 沈麟自己默默种田,培养后备力量。 贼寇肆意纵横,快活地拆迁大周这栋破损的老房子。 各干各的,相安无事就好。 一众参加会议的文武官员,对沈麟的意见毫不反对。 于是,从二月初开始。 官兵们又多了一向新的训练项目。 排队去工坊撸铁。 不对,是去撸杠杆锻锤。 这也算另类的健身了。 走出会议大厅,陈风很郑重地道。 “大人,咱家大姐都嫁给你了。” “应该办场酒宴吧?” “咱们北邙山陈家……” 陈云赶紧接过话头,周围人不少。 你非要把马贼出身暴露了么? 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假身份? “哈哈,那啥……咱们太原陈家,虽说寂寂无名。” “但大姐都嫁给大人您了,这酒宴呀!” “真不能省!” 第二百八十二章 好事成双 一帮文武官员都凑过来起哄。 不少陈家寨出身的军官,知道沈麟前些日子上山了。 他们从小,可没少受过白娘子的调教。 有些年岁相当,甚至大两三岁的。 都对陈家大小姐又怕又敬的,无有不服者。 山里男子讨个婆姨不容易。 以前大家穷困潦倒,自个儿都吃不饱,上哪儿说亲去。 二十郎当岁,没结婚的大有人在。 这大半年来,倒是有钱了,可军中管得紧。 一帮山贼历经改造,好歹都是大小军官了。 责任心也高了,眼界自是不凡。 就算匆匆忙忙回去说个媳妇,大伙儿心中也不愿将就。 年前,绝大部分军官的父母亲人,都来铁城定居了。 再回北邙山说亲,也不大合适。 于是,刚过完年不久,城里就开始流行相亲热。 适龄的壮丁,大多数都在军中。 他们的待遇,远比进工坊更好。 特别是那些军官,几乎被媒婆踏破了门槛。 好歹六千来户人家,适龄的女儿也不少。 最早一批,陈家和梁家军官三百号人。 混得最差的,都是个副职小旗官。 普通士兵月饷一两银子,队长、副队长翻倍。 正副小旗官每月再翻倍,就能拿到四两银。 还没加上丰富的出战津贴和战后奖励。 铁城最早修建的房子,第一批购买者,就是军官们。 他们有钱,吃住都在军营,没地方花呀! 不买房子、商铺,留着干什么? 梁家军官们几乎都结婚了。 陈家寨这帮人却挺为难的。 好多人订了婚,还等着呢。 为何? 大小姐,二小姐不还挂着么? 陈家子弟都知道。 北邙山双娇,一颗芳心都系在沈麟沈大人身上了。 咱们走在前面,邀请人家来参加婚礼,不太好吧? 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 咱家大人厉害如斯。 竟然先一步把大小姐收入房中? 咱们老寨主也居然没反对? 这是好事成双啊! 沈麟望着一帮军官、吏员,笑呵呵地道。 “成!” “定个日子,二月初八。” “大伙儿都来喝喜酒!” “先说好了哈,不许送钱送礼物。”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有本官钱多?” “好!”众人一起鼓掌。 梁自忠一改往日的正经严肃,带头起哄道。 “大人,礼尚往来是人之常情嘛!” “你不收钱,这个……可以理解。” “咱们那点小钱,确实送不出手。” “礼物还是要给的,要不然,那好意思去喝喜酒?” 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乐了。 沈忠和负责铁城的商业买卖,历练得八面玲珑。 他四下里拱了拱手。 “那还不简单?” “随礼是老规矩,确实不能少,也抹不开面子。” “那就定个规矩。” “礼物价值,不得超过一两银子好了。” “而且,咱们以后啊,婚丧嫁娶,也不收现银。” “随便备点礼物,意思一下就行。” “反正呐,吃喝一顿,你也吃不回去。” 众人全都忍俊不住,一起捧腹大笑。 吃不回去没关系呀! 他能结婚办满月酒,咱也会呀。 早晚有收回来的一天。 再说了,在场的,哪个年收入不得几十两银子起步? 还在乎哪点小钱? 晚饭时候,沈麟抿着碧色醇香的竹叶青。 抬头看看在座的三位美娇娘,不由得感叹人生美好。 夫复何求也! “趁着这次酒宴,咱把无双也收了。” “你们二位当姐姐的,没意见吧?” 柳楚儿作为大妇,月牙儿似的双眼都笑眯了。 “咯咯咯,早就应该了。” “免得这死妮子,没事儿老听墙根。” “她呀,春心萌动好久啦!” 红娘子撅着小嘴,伸手就去挠。 “胡说,我……我没有!” 恰好,坐在右手边的白娘子,挡开了她的“魔爪”。 “你有!” 陈无双顿时脸泛红晕,死鸭子嘴硬。 “我真没有!” “姐,你哪边的?” 陈无暇乐不可支。 哼哼,拉帮结派? 休想! “姐姐我站在正义一边。” “楚儿都能发现,老姐我还听不着动静?” “昨儿晚上,房上的瓦片响了两声。” “你当姐不会去看看?” 这下实锤了! 沈麟的三进大院子,前有一百亲卫。 后有一百娘子重骑。 其中不乏武功高超之辈。 他们作为下属,肯定不会干这种无聊的事儿。 能瞒住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警戒线。 别说一个夜行人,就是只苍蝇、蚊子都很难飞到中院来。 唯一可能的,就是“内鬼”了。 而这技高一筹的内鬼,也绝对非红娘子莫属。 这丫头双手捂脸,耍赖一般趴在桌子上。 “姐,你真行!” “居然跟踪我?” “你……岂不是你也偷窥了?” 白娘子噗嗤一笑,犹如优昙夜放,美不胜收。 “姐有你那般无聊?” “我只是好奇,上去才发现是你,还看个啥?” “咱自然回房睡觉了。” 柳楚儿小嘴微张,怎么会这样? 相公昨天刚回,自然得“犒劳”一下她了。 也久别胜新婚,两人痴缠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结果,全被人家听去了? 好羞人哟! “相公,简直……岂有此理。” “你必须把这魔女给收了。立刻,马上,赶紧的!” “谁乐意晚上睡觉,外面趴着一只壁虎啊?” 沈麟笑得心花怒放。 他当真没想到。 无双这丫头还有如此搞笑的嗜好? “喂,无双,听墙根的感觉很好么?” “你不会上瘾了吧?” 陈无双羞不可抑,连头都不敢抬。 太没面子了。 咱好歹是堂堂娘子军的千户官啊! 不行,必须要封口。 决不能传出这间餐厅去。 “好了啦!” “打住打住。” “人家没那种窥人隐私的古怪嗜好。” “人家就是好奇公子你,跟我大姐缠绵了那么些天。” “回到家,会不会……有了新人忘旧人。” 末了,这家伙抬起娇艳欲滴的俏脸,振振有词道。 “话本里,不都这般写着么?” “九成九的男人都这样?” “新人娶进房,旧人哭断肠么?” 还有这说法? 姑娘,你中毒甚深呐! 你怎么相信小说家言呢? 那帮无良的的骗子,就靠胡说八道混饭吃呢!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各有追求 白娘子听到妹妹这番子虚乌有的道理。 顿时恨不得捂脸。 死丫头,你好好看看,也动动脑子。 柳楚儿如今出落得珠圆玉润,仪态万千。 人家才过了十七岁,正是含苞初绽的年纪。 你以为,她是人老珠黄的黄脸婆呢? “咯咯……相公,妾身没意见。” “你还是……把我这妖孽妹子收了吧!” “真受不了她。” 沈麟滋溜一口,美美的喝光了杯中酒。 惬意地呼出一缕白气。 心中都有些蠢蠢欲动了。 别着急,就差几天的等待。 “好!” “两位爱妻言之有理。” “就这么办!” 陈无双可怜巴巴的仰着小脸儿。 “喂喂?”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么?” 桌上三人异口同声地道。 “不需要!” 太霸道,太不讲道理了。 你们,联合起来欺负人! 陈无双感觉势单力薄,就像掉入蜘蛛网的蝴蝶。 扇一下翅膀都费劲。 她极力挣扎道。 “可不可以只吃席。” “暂时……暂时不入洞房?” “公子,你已经有两位美娇娘了。” “你还年轻,怎能贪恋花丛不可自拔呢?” “要节制,要保重身体呀!” 柳楚儿、陈无暇一起翻着白眼。 咱们,鄙视你的无知。 一夫三妻,算啥贪恋花丛? 等你体会一下。 就知道咱家相公,是如何龙精虎猛了? 真真招架不住! 拉你下水,好歹三班倒嘛! “不行!” 城主,安定西路游击官,沈麟大人又要结婚了? 不是纳妾? 人家说了,是平妻! “啥?” “你说军部后勤司长,陈无双千户也要嫁给大人了?” “好好好!那头母老虎终于被大人降服喽,喜大普奔啊!” “哎哎,小声点,你就不怕被娘子军那群母老虎听见?” “嘘!明白明白!” “刘百户,你嘘啥呀?” “你定亲的那位,不就是娘子军的?” “哎呀,小孙呐,你还年轻。不知道他们有多维护那位母老虎头儿。真是一句调侃之言,都听不得呀!” “可……城中既漂亮又有武力的姑娘,不都在娘子军中么?” “可拉倒吧!天涯何处无芳草?” “对对对,狭隘了小孙!” “制衣坊、织布染布坊,造纸坊、印书坊的小娘子可不少。” “有道理呀,回头我得找个媒婆去寻摸寻摸。” “天天住军营,买的房子都空两月了。” “哎哎哎,你们咋扯自个儿身上去了?咱们讨论的是,大人一下子把陈家姐妹都娶啦!” “还讨论个屁呀?与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呢!明天轮休,我得找媒婆去!” “明天我也休呀,同去!” “那得等等俺。俺去请假半天,同去同去!” 沈麟要举办婚礼,就像春来的第一声惊雷。 整个泸水铁城都躁动了。 白娘子在政务司当了副司长,跟柳楚儿搭伙。 一个管人事,一个管财税。 沈麟彻底解脱,就挂个司长的名头。 这等重要部门,他暂时也不放心交给外人。 刚从衙门回来,陈无暇哭笑不得地道。 “相公,你得管管。” “居然有媒婆把爪子伸向了学校。” “刘香儿才十三岁呢,就有人找了。说满意的话,可先订婚!” 沈麟下午大半天都在家里。 正指挥着一帮亲卫制作船模。 他打算先在前院池塘里做做实验。 刘香儿? 这丫头沦为孤儿之前,家里过得不错。 听说还上过三年女学。 这个时代,女学有,很稀罕。 能把女儿送去就读的。 父母不但要有财力,思想还得够开通才行。 小丫头年纪不大,却长得玲珑可爱,发育得不错。 其实,民间十三岁的女孩子,嫁人生娃的都有。 算不得稀奇。 “哟?谁看上了香儿?眼光不错哟!” 沈麟打趣道。 “梁直、梁平就算了。” “他俩跟娘子军的百户邱真、唐婉蓉定亲了。” “小四儿,是不是你呀?哦哦,还有陈长林。” “香儿每次来咱家,就数你俩最殷勤。” “还偷偷找媒婆去说?小心田老夫子揍人哟!” “你俩,敢撬他老人家的得意门生?” 学校的娃娃太多了。 先生总是不够。 如刘香儿这般原本读过几年书的高年级学生。 不得不兼职低年级学弟的识字教学。 田文青宝贝的不得了呢。 性格内向的沈四羞涩地连连摇手。 “大人,绝……绝无此事。” “我……我有喜欢的人啦!” 一向活泼开朗的陈长林嘿嘿笑道。 “大人,您真误会咱们俩啦!” “香儿和小虎遭遇挺惨的。” “我们一直都当作弟弟妹妹嘛,哪有别的心思?” “小四儿看上了印书坊的校对管事,陆霞姑娘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派人去说呢!” “陆霞的老爹陆长明严肃古板,怕是不好说话。” 陆长明? 沈麟认识,也是最早一批投奔泸水学校的先生。 为人古板方正,现在是学校的训导主管。 小四儿选择了一位,很有攻关难度的未来岳父。 沈麟帮他出注意道。 “四儿,你小子挺好学的。” “没事儿,就去找找陆先生请教嘛。” “一回生二回熟,没准机会更大些。” 陈长林凑过来舔着脸道。 “那啥?大人,我喜欢沈秀,她也不讨厌我。” “可沈三叔每次都说考虑考虑。” “您帮帮我呗!” 沈秀,沈玉是沈忠和的宝贝闺女。 如今也长得亭亭玉立,待嫁年华到了。 放在以前穷困时期,三叔绝对不会挑剔。 有差不多的后生,肯定就嫁了。 陈长林能入选亲卫,还担着小旗官职务。 放到部队去,做个百户官妥妥的,前途无限。 可三叔沈忠和是商运司司长。 在泸水铁城算得上位高权重。 他的眼光,也越来越高了。 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 闺女也在织布坊担任管事,深得柳楚儿信任。 老二沈玉也一样。 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 他们信了沈麟的说法。 女娃娃,适当的晚婚晚育,对孩子和自身,都有好处。 所以,找女婿的事儿,沈忠和不急。 第二百八十四章 原来是你 柳楚儿笑盈盈的走出来。 要说当媒婆,铁城最大最有威望的媒婆。 绝对非柳楚儿莫属。 她手下的几个作坊,女工都超过三千人了。 哪个军官要是找城主夫人帮忙。 几乎一找一个准。 当然,只限于说媒。 其他事儿不许提。 “长林,姐问过秀儿了。” “她对你印象不错,别着急。” “你这个妹夫,姐认了。” “三叔的意见不重要,你要攻关三婶,懂不?” 陈长林恍然,一拍脑门。 大院里谁不知道? 咱们的商运司司长沈忠和,严重惧内。 三婶在家里,才是真正的山大王,说一不二那种。 “明白了,夫人。” “谢谢提醒奥!” 陈无暇纳闷极了。 “哎哎,说香儿呢,你们倒好。” “扯得八竿子都打不着。” 沈麟拨弄着新造的铁扇明轮,哗哗作响。 他漫不经心地道。 “相公我不正帮你审案么?” “最有可能的两个家伙,显然心有所属,排除。” “要不,你去提醒一下老夫子?” “他肯定像老母鸡似的,把小香儿护的严严实实。” 红娘子风风火火地进了大门。 “查什么查?” “小光跟刘香儿看对眼了,不行呀?” “我这个当姐的,还不兴帮他们定个亲?” 几人顿时满头黑线,欲笑不能。 你自己都还过得稀里糊涂的。 你懂什么男女之事? 说媒拉纤,你合格么? 林光十五岁,刘香儿才十三岁呢。 这不是早恋倾向么? 臭小子,眼光倒是不错。 白娘子顿时无语至极。 林光是娘子军的马术教官。 小小年纪,骑射精熟,人也长得高高大大的。 年前,他就跟着娘子重骑打过两仗了。 这小子杀起辽人来,毫不手软。 他爹林志超,就是死在辽人的谋算之下。 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妹子,他俩太小了。” 红娘子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倒了杯热茶喝得有滋有味。 “切,又不是现在入洞房。” “我跟林老夫人,就是小光他奶奶聊过了。” “先订婚,等个三四年结婚也不迟。” 老夫人原本是反对小光参军的。 林家就剩两棵苗苗。 林锐已经官至轻骑千户了,不可能退伍。 以林光的本事,他一旦正式入伍,至少是个小旗官。 前程可谓大好。 这么几个月来,老夫人也亲眼目睹。 铁军大几千人,打了好几次恶仗了。 轻伤不少。 可战死或者重伤退役的,还不到二十人。 几百个人里,才出一个倒霉蛋。 这种超低比例,沈麟还不满意呢! 他发誓要想方设法,进一步降低伤亡率。 林老夫人作为军属,已经满意得无以复加了。 因此,她再也不反对小孙子参军之事。 不过结婚,还得抓紧。 大孙子林锐,已经拜托柳楚儿说了一位学校女先生。 此女知书达理,温文尔雅。 林家人满意得不得了。 估计最近就会办酒席。 既然跟刘香儿好上的,是林光这臭小子。 白娘子无话可说。 其实,她心里原本是打算带着这丫头慢慢培养。 一来,身边多一个称心如意的帮手。 二来么,刘香儿长得极美,人聪明,脾气也好。 以后,给自家相公当个填房小妾也不错。 可现在看来。 相公沈麟并不是贪花恋色之辈。 家里三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已经够他吃得饱饱的了。 太长远的打算,其实,完全没必要。 还是沈麟自个儿说的好。 缘分到了,一切水到渠成。 刻意安排的,反而别扭不美。 陈家兄妹,白娘子红娘子号称北邙山双娇。 陈总舵主左挑右选好几年。 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沈麟? 当初,两姐妹还把沈麟的运粮车队当肥羊。 打算抢一把,双方差点闹出人命呢! 这是啥? 这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打生打死,最后却成了情投意合的枕边人。 还得白头到老,相敬如宾过一辈子。 缘分,何等奇妙? 二月初八。 沈麟大宴宾客,一次纳两位娇滴滴的如夫人。 当然,白娘子只是身披大红吉服,走个过场而已。 忠厚实在,德高望重的二叔沈忠和被推举为男方父辈。 代替沈麟早就去世的父母接受新人敬茶。 来宾过五百人。 外院、中院都大摆宴席,还得轮着入座。 这还是只是铁城内部的军官、吏员和各行业的代表。 沈麟没打算大张旗鼓。 外面的人一个都没通知。 只有吴七和陈无悔两口子来了。 当然,熟知内情的周元知府。 总捕头周挺也托吴七带来了重礼。 两家关系莫逆,这礼还不得不收。 府城,也就是原来的安定县城。 老庞家的窖藏竹叶青,算是被吴七搬空了。 他自己肯定没那么大的面子。 但老庞听说大沈将军秘密成婚。 整个安定府城,知道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 偏偏他就是其一。 没说的,搬! 老头子膝下无子。 想了想,干脆听了吴七的怂恿。 直接把干了四十年的店铺也搬到铁城了。 在这里,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卖卤牛肉。 而不需要顾忌大周禁止杀牛的法令。 沈麟甚至亲口承诺,每天供应他一头牛。 老人家年纪大了,技艺不能失传嘛。 老庞不差钱,买了两进四间的大铺面。 楼上还有四间住房。 田文青是知道老庞的。 他很热心地给老庞找了十二个孤儿,全都拜老庞为干爹。 从八岁到十三岁的都有。 吃住都在老庞的新房子里。 把老家伙乐得整天眉开眼笑,走路都带着风。 于是,沈麟的婚宴上,就上了一道特别的大菜。 老庞家灯影牛肉。 切的薄如蝉翼,香浓美味,入口即化。 还有比在城主婚宴上打广告更好的么? 可以预见的是,以后老庞的生意。 绝对是泸水铁城私营店铺中,排名最靠前的。 都是一帮属下,也没人敢朝着新郎官灌酒的。 沈麟连敬五十桌,都是惨了水的假酒。 最后,他精神奕奕地就入了洞房。 用描金击子挑开了陈无双的红盖头。 一贯调皮捣蛋的小美女,在这一刻静若画卷中的谪仙子。 沈麟看得心动莫名,忍不住就俯身亲了一嘴。 喝完交杯酒,红娘子娇羞无限地道。 “相公,可不可以?不洞那啥房?”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慎的惊喜 沈麟眨眨眼,略微一寻思,就明白这丫头又出幺蛾子了。 “干啥?” “别说你没准备好。” “今晚,你说一千道一万,都跑不掉。” 红娘子可怜兮兮地瘪瘪小嘴。 “人家……人家真的怕痛嘛!” “楚儿说就像很多蚂蚁……” 沈麟慢脑门黑线,丫头,你被骗的不轻呐。 也吓得够呛吧? “万蚁噬心?她这么给你说的?” 陈无双一双星目中满是茫然和恐惧,都快泫然欲滴了。 “嗯嗯……是呀!” “姐姐却说,就像被几百根银针刺身……” 沈麟哭笑不得。 一贯温柔稳重的白娘子,也这般捉弄自己的亲妹妹? 无双啊,你得罪她俩有多狠? 至于这般恐吓你? 陈无双抬起一双泪眼。 “相公,我……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就是……再给我些时间还不好?” “我准备每晚……都用针尖扎扎指头,先习惯了再说。” 傻丫头! 你这决心可够大的。 完全就是自残呐! 沈麟感动莫名,他一把抱起红娘子轻若无物的娇躯。 大步走向婚床。 “丫头,相公也好喜欢你。” “放心,相公绝对绝对会怜惜……保证不比蚊子叮更痛。” 陈无双眨眨泪眼,惊喜地问道。 “真哒?” “不哄我?” 沈麟信誓旦旦地保证:“相公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热烈拥吻着,往大红色的鸳鸯被上一滚。 突兀的,沈麟一声虎吼。 “这……又是谁干的?” 洞房门外,白娘子拉着柳楚儿就开跑。 慌得另一边的吴七、陈无悔几个也跟着跑路了。 一口气跑到中院荷花池,吴七揣着气问道。 “洞房里,咱们男人可进不去。” “你们几位女眷,到底干了啥?” “看把新郎官给逼的?” 陈无悔局促的搓了搓衣角。 “我往枕头下,放了一条软木雕的假蛇。” “被窝里塞了两个冻猪腰子,算不算?” “谁叫二姐以前,老是捉弄我来着?” 吴七抱着脑袋蹲下去。 陈无双啊,你这辈子造了多大的孽呀? 冻猪腰子都给你塞了一对? 好事成双么? 同时,他又暗暗庆幸。 好在自家的婚礼提前办了。 陈家寨那晚,连洞房花烛夜的布置都省了。 也没整出啥幺蛾子来。 刘香儿举手。 “林光哥哥说……洞房不闹不喜庆。” “我带进去五只壁虎。” “都塞被窝里了。” 闹洞房,还兴丢活物的? 所有人都朝林光投去幸灾乐祸的眼神。 大人不记小人过。 可红娘子那一关,呵呵。 你小子,就等着没日没夜的报复吧! 白娘子笑嘻嘻地摊摊手。 “一报还一报!” “姐姐我很节制哦。” “就扔了三大把早生贵子在床上。” “呃,莲子换成了更小的葵花子,让他俩慢慢找。” 红枣、花生个头大,也就算了。 干桂花小如米粒,找不完,将就着也能睡。 可你这葵花子? 用心何其“歹毒”哇? 柳楚儿咯咯娇笑着伸出小手。 “不多!” “姐姐我就扔了五把。” “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嘿嘿!” 你们女人报复起来,好可怕! 一帮男的赶紧闪人,保持距离,是今晚最佳的选择。 沈麟吼归吼,气归气。 他真不能干出啥出格的事儿来。 没招了。 慢慢找吧! “啊呀?哪来的蛇?” 枕头下盘着一团,黑乎乎的,抓起来还左摇右晃。 不是冰凉冰凉的? 一看就是假货。 陈无悔接过去一扔。 “没创意。” “咱小时候,玩剩下的把戏。” “多半是无悔那死丫头报复咱呢?” 沈麟掏出两个冻得硬邦邦的猪腰子。 “咱这大姐夫可没得罪她呀?” “凭啥连带着遭殃?” “啪!” 陈无双一把扣住一条摇头摆尾的壁虎。 柳眉倒竖,磨着贝齿恨恨道。 “升级了?” “活物都敢塞?” “翻了天了他们?” 沈麟无奈,干脆牵着被子、床单重新抖啊抖。 这么找,要找到天亮去么? 光是壁虎就出现了五只。 会不会还有蝎子、蜘蛛,屎壳郎啥的? 这是进洞房,还是古墓探险啊? 半个时辰后,小夫妻俩才如释重负。 终于,忙完了。 也消停了! “娘子,为夫来了喔!” “相公,轻些儿个……” 上弦月透过喜字窗棂,微光朦胧多柔情。 红烛无风而动,豆火跳跃,欢喜无限。 两个人彼此轻吟浅唱叹春早… 在自己家中,沈麟百无禁忌。 小两口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姗姗起床。 反正,二叔沈忠和是客串的。 早上的敬茶礼也省略了。 洗完脸,夫妻俩来到餐厅。 白娘子和柳楚儿满脸的促狭笑容。 “妹妹昨夜,过的可好?” 陈无双俏脸一红,气哼哼地道。 “你俩……真记仇哇!” “还有——” “你们,骗人!” 两女再也忍俊不住,娇笑连连。 “咯咯咯……” 实在太好玩了。 这场持续了好几个月的捉弄大戏。 终于圆满地画上句号。 陈无双抓起个大包子“啊呜”一口。 不如此,不足以宣泄。 “我……我要惩罚你们。” “这个月,相公得陪我十五天。” “哼哼,姑奶奶就是这般豪横……” 白娘子烟嘴轻笑道。 “完全没问题!” “新婚嘛!” “楚儿,你八我七,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沈麟弱弱地举起手。 “那个……就不能?给相公我放两天假?” 三女拒绝的斩钉截铁。 “不能!” 柳楚儿想了想,是不是太狠了些? 二婶曾经告诫过。 年轻人,要节制。 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 她不忍地推过一盘灌汤包道。 “相公!。” “多辛苦一下好不好?” “这个包子,你念叨过好几回了。” “昨儿,学校放假。” “香儿、小虎去荒草滩挖了一下午。” “都是刚冒芽的折耳根,嫩着呢。” “用肥瘦后丘肉包的哦……” “呕……” 这丫头忽然用手捂住小嘴,走到一旁干呕起来。 白娘子赶紧过去,拍拍她的后背。 “昨晚睡得迟,胃凉了?” 柳楚儿摆摆小手。 “不是……” “想起肉食……我就……” 沈麟和白娘子对视一眼,均是喜出望外。 “梁直!” 沈麟拍着桌子急声喊道。 “快!” “去请黄院长来!” “大夫人,可能怀孕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喜脉 大夫人怀孕了? 内宅中,顿时一片手忙脚乱。 梁直一溜烟儿骑着马跑了。 兰香、青竹几个贴身女卫,要送柳楚儿去床上躺着。 白娘子和柳楚儿想的倒是一样。 才刚起床呢。 找个躺椅不行么? 特别是……昨夜还那般折腾,谁想到腹中胎儿了? 沈麟赶紧制止道。 “哎哎哎,别大惊小怪的。” “有没有还两说呢!” “就算有,也不过小指头那般大个肉球球。” “不打紧的,随便坐着就好!” 红娘子难得正经一回,她绷着小脸叱道。 “你个大男人懂啥?” “什么大指头小指头的?” “你还能透过肚皮看到不成?” “怀孕是小事儿?” “对咱家而言,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不慎重咋行?” “听我的,先弄张躺椅来,冬梅,褥子垫厚点啊!” 白娘子也拨开沈麟打算搀扶的手。 “一边儿去。” “别添乱!” 沈麟气不打一处来。 咱好歹是穿越的高级技工好不好? 虽说不懂妇科,却也是经过信息轰炸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呢? 咱总比你们一帮大小丫头片子强吧? “哎哎哎,刚怀孕的女人要经常走动的。” “有利于胎儿的成长。” “只要不剧烈运动就行。” “现在就坐着不动弹,肚子真大了咋办?” …… 沈麟正念叨呢。 外面传来爽朗大笑。 “哈哈哈,沈大人言之有理。” 相貌清癯,高高瘦瘦地黄仲景院长背着药箱子站在门口。 “内宅诸位贵人,要不要回避一下?” “老夫方便进来不?” 沈麟忙不迭地把这老头拽进来。 “老黄,医者父母心嘛!” “咱家没那么多忌讳。” “让你悬丝问脉,你敢开方子么?” 黄仲景也乐了。 他被人称之为江北神医,从来不搞玄乎乎的东西。 你真要让他表演一下悬丝问脉。 说不定他掉头就跑了。 柳楚儿靠在躺椅上,微笑着伸出右手,大大方方。 她经常去泸水医院探望伤兵。 黄仲景就任院长不到两个月。 已经跟城主大夫人相当熟悉了。 “黄院长,辛苦了!” 黄仲景探出三根指头,搭在柳楚儿皓腕上。 “看起来,夫人气色还不错。” “烦心呕吐,这是正常现象,过几天……” “嗯?” “滑脉有力,如珠走盘?” “恭喜夫人,恭喜大人。” “的确是喜脉!” 咱要当爹了? 沈麟仿佛被天降大礼包给砸中了。 激动地小心脏扑通噗通直跳。 “老黄,确定?” 黄仲景自得抚摸着一把花白胡子。 他径直把柳楚儿的小手交给沈麟。 “大人,您也算半个外科大家了。” “咱医院里那些好玩意,不都是你折腾出来的?” “一法通,万发通。” “你来摸摸脉象呢?” “再对比两位如夫人,你肯定大有发现。” 杨辰算什么外科大家? 只不过懂得比较多罢了。 他的很多新鲜言论,相较于这个时代而言。 往往能给黄仲景这样的医科圣手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之感。 主要是因为人家临床经验丰富。 他自个儿已经摸索到门槛边上了。 沈麟倒是好奇地一手把着柳楚儿脉门。 一手拉过陈无双作比较。 果然是有差异的。 他不敢确认,又抓过白娘子的皓腕。 再然后,梅兰竹菊四个丫头都排队实验过了。 黄仲景呵呵问道。 “如何?” “可有体会?” 沈麟满脸喜色地点头道。 “确实如一只手珠在我指头下滑过。” “特别不一样。” “那?” “确定怀有身孕了?” 黄仲景笃信道“肯定有喜。” 白娘子赶紧问道。 “黄院长,能判断出是男是女不?” 黄仲景沉吟片刻道。 “通过尺脉浮沉,大致能断定。” “不过现在大夫人有喜不到一月,还太早了些。” “最好等到三个月后,就能清晰判断了。” 尺脉理论沈麟听说过。 他其实对生男生女并不介意。 不都是自家娃娃么? 生个闺女,还是咱的贴身小棉袄呢。 当娘的都长这般漂亮。 咱这当爹的才华横溢,玉树临风的。 闺女还不定出落的多可爱呢? “浮脉女,沉脉男,往往也有例外。” 沈麟哈哈笑道。 “无暇,别太关心这个。” “咱们都还年轻。” “到时候啊,熊孩子太多,够你们操心的。” 黄仲景摩挲着一把胡子很是赞赏。 “大人的想法挺好的。” “大夫人的脉象,确实浮沉难定,不急于一时下结论。” 红娘子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赶紧问道。 “楚儿,那个……那个子孙果,你俩吃了没?” 柳楚儿闻言有些害羞,低声道。 “吃了呢!” “一人一个” 陈无双顿时拍手笑道。 “那就对喽!” “脉象浮沉难定,就是双胞胎啦!” 沈麟回味似的咂咂嘴。 那枚雄果,还是柳楚儿逼着他吃的。 没啥味儿,就跟不成熟的毛桃子一般。 闻言之下,他瘪瘪嘴道。 “可拉倒吧!” “子孙果的传言,不可信。” “哪有那般神奇的?” “吃了,就一定是双胞胎?” 黄仲景倒是蛮感兴趣地道,他双眼发亮道。 “哎呀?大人还真得了白芒山奇珍——子孙果了?” “可惜,要是让老夫提前看一眼药性就好了。” “这玩意在北邙山山民中早有流传。” “老夫听过的临床案例,就不下十起。” “准确性么?” “一半一半吧!” “反正,挺神奇就是了。” “恭喜大人。” “说不定,就是一对龙凤胎哦!” “要不然,脉象也不至于如此。” 龙凤胎? 这下在场的人都笑的合不拢嘴。 柳楚儿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神思怡飞。 一男一女,太完美了有没有? 老黄是个妙人。 他谢绝了留下吃午饭的邀请。 却乐呵呵地收下了白娘子包的一个大红包。 说要沾沾喜气。 别看红色信封干瘪瘪的,轻若无物。 陈无暇可放了一张价值百两的银票呢。 这是泸水银庄特意发行的。 分为一两、五、十、五十、一百两。 一共五种面值。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人心定了 沈麟发明的银票,说是近现代钞票都不为过。 纸张是他的独家配方专用纸。 油墨也是特制的。 甩起来哗哗响,水泡不坏,不掉色。 加上水印、凹凸雕版,阿拉伯数字结合英文编号。 还有银线压膜。 任何一项,都不是这个时代的银票能比拟的。 泸水银庄就大大方方的把防伪特点告诉大伙儿。 也没有谁能仿制出来。 当然,银庄也有金属货币。 比如含量极高的铜元。 分一文,五文,十文三种,凭个头大小和图案区分。 别人仿造可以,却没有利润空间。 银子分一百文、五百文、一两三种银元。 含量是一分铅,九分银。 用嘴一吹,放到耳边嗡嗡响。 铁城直接废除了民间散碎银子的流通。 既减少了交易称量的麻烦,也规范了市场。 制作银元,还有好几分的利润。 如今,整个泸水铁城大面额交易,都是用钞票。 含金量十足的铜元、银元实在方便。 已经流通到安定府了。 可以预见的,随着泸水铁城的崛起。 信誉会与日俱增。 更加方便,更难仿制的钞票也会四处流通的。 到了那个时候,沈麟将不再为了钱而发愁。 收进来的是银子,发出的是纸。 哪个发钞机构,不是一本万利的? 黄仲景院长是不是大嘴巴,沈麟不确定。 也有可能是府里的人故意泄露呢? 他也没有说一定要保密。 到了中午,三婶、二婶和一帮本家女眷都赶来大院里。 有的拎着老母鸡,有的送一篮子染红的鸡蛋。 还有给腊猪蹄子什么。 说是催奶专用。 沈麟满头黑线地跑到外院继续玩儿船模制作。 再不走,就会被人赶出来了。 柳楚儿怀孕还没满一个月好不好? 这么早就考虑到奶水问题了? 三婶叉着腰,虎虎生威地反驳过了。 一胎两个娃娃呢。 你又不赞成请奶娘。 非说自家的娃娃自己奶,才会更加亲近。 那没招了。 只得提前进补。 至于会不会把苗条可爱的柳楚儿补成一个腰围八尺。 身高也是八尺的肥婆? 一帮亲眷毫不在意。 他们高兴的是,沈麟这一脉,终于后继有人了。 整个泸水铁城还没从沈麟大婚的喜庆中缓过神来。 突然就传出,大夫人怀孕的喜讯? 而且,还是龙凤胎? 有龙就好! 说明,咱泸水铁城的少主有了。 后继有人,传承有序。 哪怕大人再次带兵上阵打仗。 咱们也不担心了! 沈麟边磨着砂轮,边听陈长林这个大嘴巴的分析。 “大人,您想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小城主一出生,嘿嘿,没谁敢背后嚼舌头了吧?” 还真有长舌妇八卦的。 没人敢针对沈麟。 但你不能阻止人家议论柳楚儿呀? 这年代娶老婆干啥的? 主要还是图个会生养,早点有个后么? 偏偏,柳楚儿嫁给沈麟都大半年了。 肚子一直没反应。 总会有些闲言闲语的。 现在沈麟又纳了两个平妻。 如果柳楚儿再没身孕的话,不就坐实了谣言? 说她不能生养? 可想而知,小丫头暗地里一定心急如焚,很煎熬的。 “嗯嗯,有道理!” “你继续!” 陈长林摇着砂轮,火星四冒。 噪音太大,他不得不扯着嗓子说话。 “大人,您是要上战场的呀!” “有后了,人心就安定了。” “万一年纪有个三长两短……” 梁直走过来,“啪”的一巴掌拍在陈长林的后脑勺上。 “胡说八道啥?” “咱大人,那是文曲星转世,肯定长命百岁。” “呃……现在还得加上武曲星了。” 沈麟听得慢脑门黑线。 啥玩意? 两个星君都转世到咱身上了? 小爷到底有几重人格啊? 不过,真有个儿子了。 对于军心民心,倒是有不小的稳定作用。 这时代的人,特别崇尚这一点。 沈麟也无法改变。 “好了!” “停!” 他探出指头,摩挲着最后一片金黄色的扇叶子。 平顺光滑,连人影子都照的见。 “最后一片扇叶完工。” “快快,装上去。” “链条、轴承、齿轮都要上油。” 沈麟笑骂道。 “就你陈长林废话多。” “好了,你来当试航操作手。” 这是一艘丈三长度的单人明轮踏桨船。 当然,前面的操作手负责掌舵,踏桨操控。 后面其实能坐三五个人的。 后世的公园里,多的是这种小型游船。 只不过,没有沈麟的做工精细而已。 前院池塘足足一亩,绕着假山跑圈足够了。 陈长林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慌了。 “大人,末将……末将不会水呀!” “这是试验船,应该通知梁子哥的水军来测试吧?” 梁直哈哈大笑道。 “陈梁没空。” “忙着给他的运输船搭铁棚子,装破阵弩呢!” “你个傻大胆。”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小四儿挤眉弄眼地揶揄道。 “你怕个屁呀?” “这大宅子刚买下那会儿。” “我还专门去池塘里清理过呢。” “最深处,都淹不死你个大傻个儿。” “赶紧的!” 你也说了是大夏天了嘛! 那会儿下去,等于泡澡了。 现在,池塘里还有薄冰呢。 这可是第一次测试。 万一翻了呢? 老子还不得冻得跟鹌鹑似的? 陈长林脸色发苦。 “你行,你上啊?” 一帮亲卫哈哈大笑。 谁叫你整天嘴炮无敌呢? 大人一眼相中你。 真是太英明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抬着试验船,轻轻地放在水面上。 沈麟伸手晃了晃船帮,不由得笑骂道。 “赶紧上来。” “稳定得很。” “你在船上练刀、打拳、跳舞都翻不了。” “空踏实验,你也做过。” “照着来!” “你小子会水,别当老子不知道!” 陈长林磨磨唧唧,小心翼翼地上了船。 坐好,扶着方向舵,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哗哗哗!” 双脚缓缓蹬着踏板,船头下的明轮匀速转动。 试验船离开岸边,速度逐渐快起来。 陈长林双眼冒光。 这么省力? 一点危险都没有嘛! 他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嗖!” 试验船跑的飞快。 沈麟抓起一根长竹竿,对着船头一撑。 “看着点方向!” “差点撞着假山啦!”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只要最好 陈长林不敢得意忘形了,连忙收摄了心神。 他倒是没减速。 小船绕着假山一圈一圈的,看得所有人拍手叫好。 不一会,小四儿和梁平几个也上去当起了乘客。 载重大了,却丝毫不影响船速。 梁直叹道。 “大人真是奇思妙想。” “这速度,跟顺风顺水的帆船,都没多少区别了。” 沈麟有些小得意,他摩挲着光洁的下巴笑道。 “理论上是如此。” “不过,这还是控制方向的直轮。” “侧轮数量多,再简单也讲个配合。” “本官的要求不高。” “两、三班踏桨手轮着来,一艘船昼夜间,能逆流上千里就可以了。” 亲卫们无不咂舌。 这是什么速度? 快如奔马? 奔马也讲个持久耐力。 一匹马能连续奔行半个时辰,七八十里就不错了。 可明轮船不一样啊! 只要船上的替换官兵不缺。 就可以昼夜奔波。 特别是打仗的时候。 敌人顺水也未必追的上咱们。 因为,明轮船也有帆的。 逆水上行,这速度,什么敌船追不上? 梁直开心得拍着手道。 “大人,可以了。” “下泸水吧!” “估计陈梁高兴得要疯!” 沈麟摇摇头,做实验必须严谨。 这是他前世今生的一贯作风。 “他疯不疯,咱不管。” “静水实验,三天算最短的了。” “必须观察扇叶,传动链条的腐蚀效果。” “咱们这次用的专用胶,效果也需检验。” 以后,车船要停泊在盐水湖里。 明轮扇叶的耐腐蚀性就是个重要课题。 铁的、木头的扇叶肯定不行。 那玩意坚持不了多久。 目前,沈麟采用的是黄铜制品。 后世螺旋桨专用的镍铝青铜更好。 以现在的条件,他也折腾不出来呀! 有黄铜就不错了。 大家还心疼得不行呢。 铜,就是钱啊! 一艘三千担的车船,得要上百个明轮吧? 那得多少黄铜? 好几千斤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单单一艘三千担的明轮船船体造价,就超过二千两银子。 再加上铁甲,破阵弩什么的。 哪怕沈麟出产的精铁很便宜。 整艘船,三千两也打不住。 这已经超出大周水军战船的造价了。 大伙儿原以为,咱们自己造船,各种成本压到最低。 至少能便宜一半呢。 谁知道,居然更贵了? 沈麟倒不在乎这一点。 他一向的观点都是,只要最好,不怕最贵。 能在战场碾压敌人的装备,贵又何妨? 关键时刻,能救下弟兄们的命。 能打胜仗! 这就足够了。 再说了,造船是个长期的计划。 不可能一次就要造个百十艘的。 安定府还有李广利的水军顶在前面呢。 沈麟目前的战略决策是防守为主,反击为辅。 等打通了流浪滩水道。 自己的水军能称雄于泸水流域就行。 上能直达黄龙江。 下能在贼寇的地盘儿上大摇大摆,呼啦啦地冲到黄江去。 一旦沟通了京城的商路。 泸水铁城的纸张、书籍、布匹、成衣、甚至未来的私盐。 这些生意都能盘活了。 银子、粮食不缺。 想买多少黄铜造船不行? 整个大周,铜钱还是主要的流通货币。 民间沉积的铜,绝对超过亿斤。 皇家掌控的铜山,不知道封存了多少呢。 沈麟帮他们花花,造成小范围的铜荒。 实际上,也能加速货币的流通。 对经济的发展,只有好处没坏处。 以后的生意,不管是银子,铜钱,沈麟都是来者不拒。 银子多了,发行银元有火耗可以赚。 还能增强泸水银庄的储备金,银本位嘛! 铜钱,大部分肯定融了造明轮战船。 再多也不嫌多呀! 三天后,试验船在泸水河上行驶如飞。 惹得军民站满了两岸看稀奇。 沈麟也没打算瞒着人。 反正这玩意弄出来,他就不担心别人仿造。 车船没有大多的奥秘。 就算人家用不起铜制明轮,木轮也可以。 只是寿命和使用效率要差很多罢了。 他甚至都不担心李广利找上门要求定做。 可以卖! 三千担明轮船,不上铁甲,六千两银子不过分吧? 这个价格。 李广利都能从别的造船场批量订购两三艘帆船了。 哪怕他看上了车船逆水行驶的优势。 他完全可以自己仿制嘛! 用木轮,价格不就下来了? 陈梁就很担心。 大周的造船场会造明轮船,能瞒得住辽人? 沈麟忍不住哈哈大笑。 车船只是在内河航道占据优势罢了。 海上风浪太大,木轮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如果大周水军在内河上都无法决胜。 再先进的船只,给他们也没用。 沈麟可不仅有破阵弩这一样远程武器。 辽国水军一旦大量换装更快的明轮车船。 他不介意折腾出更强大的远程武器。 比如,火炮。 只是,暂时没那个必要而已。 “大人,三千担战船就需要一百个踏桨位。” 陈梁细心的翻看着一张张设计图初稿。 不由得心底一沉。 “可是,我们水军,每艘三千担船的标配才一百人。” “这其中,还包括操帆手,弩手和后勤伙夫了。” “就算咱们的官兵都是多面手,也不够呀!” 沈麟抬头古怪地笑道。 “你小子会不会动脑筋?” “啊?” “本官严重怀疑,你这个水军千户不合格。” “栓子,你说!” 陈栓很机灵,他笑着敬了个礼,有条不紊地道。 “根据末将观察。” “三千担明轮战船,就算三十个踏桨手做功。” “脚力也远远强于手力。” “逆水行进,肯定快于老式的风帆划桨。” “大人预留一百个踏桨位,只是为了战时准备。” “因为,战时,船上可不只有一百个水军兄弟啊!” 陈梁懊恼地一拍脑门。 “大人,末将错了。” “没考虑到战时上船的兄弟部队了。” “咱肯定是合格的!” “就算没考虑到。” “不也有小栓子,这个副千户拾漏补缺么?” 你倒是不脸红。 好像栓子就是你从砂砾堆里,翻检出来的金坷垃似的。 众人无不莞尔。 踏桨位是有侧舷小窗户的。 夏天吹吹风,踏桨手在底仓也不会觉得闷热。 冬天就更好了,活动活动更暖和。 让兄弟部队分批次踏桨,完全可行,也累不到哪里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阉党伸手 众将都在为铁军又添一件利器而欢欣鼓舞。 三叔沈忠和靠近沈麟低声道。 “大人,有麻烦了!” 沈麟感到莫名其妙。 辽人过不了黄龙江。 贼寇不沿着泸水河北上。 咱铁军有啥麻烦? “生意上,受到阻击了?” “咱那便宜二伯断了腿,正养着伤呢!” “他又出幺蛾子了?” 能有啥生意? 如今铁城只是少量提供些农具、铁器和书籍纸张。 供应吴七在安定府四县的买卖而已。 如今,他大舅周元好歹是堂堂知府了。 也得顾忌一下影响。 局势也不安稳。 周吴两家没打算如以前那般扩大买卖。 如今守着四县一亩三分地,无人敢找茬儿。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既然没人敢找吴七买卖的麻烦。 那就是咱们提供给安定府的大批量水泥了。 其实这玩意的就是靠走量,还耽误了铁城不少的劳动力。 利润算不得多高。 就算一个月买千万斤又如何? 销售额也不过两万两银子而已。 比起书籍、纸张、布匹、铁器的利润低了好多倍。 沈麟其实没多少兴趣的。 你不买,咱不生产就好了。 马上就要扩修城墙,挖盐水湖了。 他正愁劳动力不够呢。 沈忠和拉着沈麟走到一旁,苦笑道。 “不是你那二伯要出幺蛾子。” “这次还真冤枉了人家。” “他收到你大伯托人带回来的家信,听说绕了个大圈。” “跑死了好几匹马呢!” “他托沈昂告诉我说。” “贼寇赵归一围攻真定府,京城震动很大。” “老皇帝派了三个太监,前来澶州监军。” “主要目的,就是调军剿匪。” “偏偏没有形成正是公文下发,奇怪不?” “你大伯怀疑,这是魏成忠自作主张。” “阉党想抓军权呢!” “你大伯提醒咱们,要妥善应对。” 太监监军? 这可不是啥好现象。 大周朝立国二百余年,好像没出现过这种破事儿啊? 就沈麟所掌握的前世历史来看。 任何一个朝代到了尾声,必有妖孽祸乱朝纲。 而跳得最欢的那帮人。 往往就是太监。 因为,此时的皇帝已经不相信外面的文武大臣了。 他觉得,只有皇家奴才,太监,才不会真的背叛他。 想法没错。 太监确实离开了皇家就没法混。 可这帮人身子残缺,性格乖张贪婪。 有本事,且忠诚为国的有几个? 凤毛麟角吧? 他们,懂个毛的军队啊? 带兵打仗? 不消极避战,带头逃跑就是好的了。 “走,回去说!” 试验船交给水军,继续进行各种测试。 沈麟带着一帮军将回到议事大厅。 三叔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众人无不义愤填膺。 脾气暴躁地陈风一拍桌子,大声骂道。 “痴心妄想!” “咱们铁军,可是大人自筹经费组建的。” “包括这座城,都没要过朝廷一个铜板。” “当初张峰奇老总督在世那会儿,步下铁城这一局。” “其实是防着北邙山生乱,要咱们守好东麓即可。” “多高明的手段啊?” “都说庄子才混账,人家上任也没找咱们的茬儿不是?” “因为老庄知兵,对老总督的布置心领神会。” “他甚至把他那个不争气、瞎胡闹的儿子都调回去了。” “换了个跟咱们配合默契的李广利来!” “朝廷派个太监,就想调铁军去真定剿匪?” “哪个二傻子?在做白日梦呢?” 不少军官纷纷附和,红娘子甚至拍手叫好。 这些军官,除了林光、林锐和虎大勇带来的几个。 其他人不是姓梁,就是姓陈的。 当然,也有几个姓沈的。 但九成五的人,都是当初沈麟的护院家丁。 是沈麟用新的操典,一板一眼训练出来的。 他们对沈麟的忠心,毋容置疑。 这也是大家特别关心沈麟有没有后的原因。 这时代的人,讲究个忠义。 一旦真心实意效忠一个人,那就包括他的子子孙孙。 如此作为,才是流传千古的佳话。 能写进小说话本中去,被后人传唱称颂的那种。 梁自忠敲敲桌子。 “我铁军出战,非大人亲令,别人无权调动。” “皇帝老子来了都不行。” “军规第一条,写的明明白白。” “一起行动听指挥嘛!” “不过,各位呀,你们觉得,阉党会调咱们铁军么?” “安定一战,铁军在册上报的兵源,只有三千人呢!” “怎么调?调多少人?” “泸水铁城还守不守了?” 嗯? 还是老梁心细如发。 没错啊? 铁军扩军到七千人。 这是咱们内部机密。 因为,咱们没有拿朝廷的一分饷银。 虽说安定府答应核发五千人的军饷。 可那也相当于养乡兵吧? 武器装备还不得自筹? 凭什么被朝廷当做正规军使用? 白娘子陈无暇眼神一亮,抿嘴轻笑道。 “应对之法很简单嘛!” “情报科都动起来。” “一旦确认前来安定的太监行踪。” “咱们可以把多出来的兵源,绝大多数战马都转移嘛!” “要不?就去老梁的邙山村待一段时间?” 梁自忠频频颔首道。 “二夫人此策大妙。” “我看行!” 陈云含笑补充道。 “就留五百重骑,一千五轻骑,五百女兵和五百水军好了。” “战马还得一人一骑,多了惹眼。” “兵器甲胄,能藏的藏。实在不行,旧兵器,凑凑也能用。” “上次老梁不说过么?” “铁山附近有好几个大山谷,荒凉的很。” “稍稍平整一下,就能弄成训练场。” “搞搞山地攻防也不错嘛!” 沈麟不由得暗暗发笑。 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么? 监军太监要是,没带着略略知兵的随从。 还真会被糊弄过去。 打心眼里,他瞧不起朝廷的应对策略。 凭什么澶州地界的贼寇,就非得让澶州军队自己解决? 庄子才也好,咱们安定的几支部队也罢。 防范的重心,可是隔江相望的辽人啊! 精锐部队调往南部地区。 辽人突袭过江如何抵挡? 真以为李广利的水军,把辽人的那支舰队和造船场灭了。 就万事大吉? 高枕无忧了? 真他么,无知者无畏! 第二百九十章 先走一批 沈麟不认为朝廷随便派个太监,就能调动大军。 岂止是自己不愿意。 沈毅的安定东路军,老兵不过三千出头。 不对,沈家集又训练了大几千人。 他不得调一部分老兵回去? 所以,东路游击军看着数量不少。 其实八成都是新兵。 哪怕这些人都是从各镇乡兵中挑选出来。 没见过血,训练得再好也无济于事。 二伯父子舍得拉出去剿匪? 这只军队说是沈家主脉的私兵,都不为过。 抚恤和购买军备。 他们可投了不少钱进去了,四五十万呢。 依靠没有恢复的商税,何时能找补回来? 李广利的安定水军,确实乃朝廷经制军队。 别看拥有三万余众,大小战船过百艘。 实际上朝廷才帮他养了多少人? 三分之一而已。 别看他在黄龙江上搞得风生水起,战绩彪炳。 可依然是练兵、偷袭为主。 哪有一两个月就能折腾出一支强悍水军来的? 沈麟估计,这两家占着大头,抵触情绪比他还大呢。 “对了。” “无暇,上次你爹说,泰山霸刀门有意迁徙到北邙山?” 白娘子一怔,那双会说话的星目眨了眨。 相公,咱舅舅的事儿,合适说出来? 沈麟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陈无暇懂了,半真半假呗? “啊?” “是呀!” “辽军绕过雄州,肆虐山东路,泰山脚下都能碰到远拦子了。” “我舅舅打算在山北靠江的地段,找个山谷定居。” “反正他们一个门派,弟子和家属四五千人呢!” “实力雄厚,江湖地位也不低。” “他也不担心北邙山的哪家山寨吞了他们。” “大概月底吧!” “他们会沿着运河走一段,实在不安全了,就走陆地。” “穿过落阳山回来。” 这一说,虎大勇眼神亮了。 他看起来很雀跃。 “哈哈,落阳山我熟呀!” “要不,我带一个轻骑千户部去迎接一下?” “这不?就少去一千骑了么?” 沈麟摆摆手,直接否决道。 “老虎,你可拉倒吧!” “你的轻骑千户,训练还过得去。” “识字考核才几个过关的?” “不达标,就别想出去溜达。” “奥!”虎大勇抱头哀嚎。 这也太难了。 其他军官都幸灾乐祸地笑。 陈风揽住他的肩膀嘿嘿直乐。 “兄弟,这才哪儿到哪儿?” “你们的识字率上不去。” “大人的讲座和沙盘演习,都没法叫你们参加。” “那才叫难熬呢!” “努力吧,少年!” 讲座开课大半个月了。 沈麟在,自然是由他主讲,课程也都是新的。 他去了陈家寨,就有陈云代替,温习旧功课。 主要都是沈麟搬运过来的不少战例。 大家可以在沙盘上反复对决、研究和总结。 一点都不枯燥。 刚开始,虎大勇和他带过来的百户、小旗官们也参加了。 除了能看懂点沙盘攻防外,其他的都如听天书。 自那一刻起,他们才知道。 在铁军中,你的识字率不过千。 战友都会鄙视你。 想想吧,老兵一个副职小旗官。 拿起炭笔就能写写画画做总结。 从一整到十几条,清晰明了。 拿起指挥棒指着沙盘。 什么a点,b点布防…… 什么倒三角形伏击,正三角攻击…… 什么河流径流量,宽度、涉水深度多少米,等高线,海拔什么的…… 全是新计量单位,必须从头学起。 沈麟为何这么搞?还不怕麻烦? 他就是要教出一只独一无二的军队来。 什么知识、术语、词汇都是新的,就跟天书一般。 你怎么模仿? 除非你派一批小娃娃,潜进泸水学校。 花个三五年慢慢去学。 可娃娃间谍,很容易就会被沈麟给“带歪”了。 弃暗投明都不难。 新的阿拉伯数字,简单的英文字母,各种新计量单位。 学校也有教的。 一旦这些娃娃学成出师了。 不说军队。 几年后,沈麟旗下的各大工坊都得大变样。 探子混进去,一样会晕头。 没看到二叔沈忠元一把年纪了。 都天天带着一帮管事上夜校么? 目的,就是为来了今后的改制。 虎大勇知道自己带来的那帮兄弟是去不了。 等学的差不多了,还得等着混编调整呢。 任重而道远啊! “大人,其他部队去,也不熟悉呀?” 沈麟喝了口热茶,信心满满笑道。 “谁说非得走落阳山?” “水军那两艘三千担运输船,就加个铁棚子而已。” “五千担大船装上破阵弩就好,三天后完工。” “走水路!” “陈梁你的水军千户部,全员出动,一艘船都不留下。” “这次由陈无暇带队,陈风、陈梁为副。” “随船去五百重骑,单马!” “另外上一千五百轻骑兵,一匹马都不带。” 好家伙。 这不亚于一场远征啊! 水路两军,一下子派出去三千人。 陈风搓着手掌,激动得满脸通红。 不用想,轻骑肯定有梁峰的一个千户部。 剩下的五百人,也会抽调几个陈、梁两姓军官的百户部。 毕竟霸刀门是来投奔陈家寨的。 目前,尽量别太张扬。 倒不是信不过落阳山和安定过来的那些老兵。 他们确实需要补课,根本抽不开身。 红娘子的女兵部队,就更不适合远征了。 男女混杂在十艘大船上,多不方便? “好!” 陈风道:“就带五百具甲宝马。” “其他的战马,咱们去抢!” “辽人在山东路撒的满地都是。” “沿着运河一路杀下去,谁是我铁军对手?” 陈梁有点犯愁。 他皱着眉头道。 “我怕最后,战马物资太多,装不下啊?” “十艘船,塞进去三千兵,五百匹马和装备。” “已经没多少冗余空间了。” 沈麟没好气地笑骂道。 “传信人说,,辽人大军还没到泰山呢。” “霸刀门落地生根几百年,还张罗不到运输船么?” “他们那几千人怎么运输?” “一路抢过去,除了粮草马匹。” “多余的银子,你等不就地花掉。” “带回来干嘛?” “让霸刀门帮忙张罗着买船呀!” 梁峰呵呵笑道。 “就咱们那两艘没啥防护的五千担大船,都能远攻。” “山东路的码头、港口不少。” “真要是被辽人占了的地方,抢就完了。” “客气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城门对峙 大家一合计。 铁城就剩下四千兵了。 其中一千,还是娘子军。 连安定西路游击,核定的五千兵员都凑不齐。 这一点,很好解释。 装穷嘛! 一切经费都得自筹。 沈麟没有明面上的商税可收。 定额五千,缺额一千,在到处吃空额的大周军里。 一点都不显得突兀,司空见惯嘛。 新来的监军要点兵,沈麟都能理直气壮地拉出来给他看。 要补足缺额? 可以! 给钱呐! 哪有要驴子跑,又要驴子不吃草的道理。 梁自忠失笑道:“这下好了,都不需要去邙山村练兵了。” 沈麟晃晃手指头,哈哈一笑。 “不不不。” “一样得练!!” “多出来的五千匹战马,都送到山上去。” “派五百兵去修营寨,建山地马场,各千户部抡着去,老梁,你亲自回去招呼。” 陈云道:“还留下八千多匹马呢,是不是显得,有点多?” 听说太监都是贪婪成性的。 他有些担心。 沈麟笃定地道:“一人双马,多个啥?” “我沈麟的东西,谁还撬得走咋的?” “除非,拿刀子来说话。” 众人会心而笑。 谁吃饱了撑着,敢跟铁军叫板? 哪怕老兵部队走掉一多半儿。 剩下的以老带新,凭着装备也照样碾压一切。 既然做好了准备。 那就慢慢等待好了。 三天后。 三千兵马,趁着夜色出发。 送行的只有沈麟和一帮军官。 白娘子抱了抱沈麟。 “相公,放心吧,我会把兄弟们一个不少的带回来。” 这丫头沉稳大气,足智多谋。 很有带兵的天赋,她要比顽皮的红娘子强得多。 沈麟有意培养陈无暇。 他是后世来人,没有重男轻女的坏毛病。 泸水铁城要壮大。 不但需要勇猛无敌的将才。 也需要能独当一面的帅才。 陈云、白娘子是目前被沈麟最看好的两个。 其他人,还有待观察和成长。 寒风清冷。 沈麟帮着爱妻理了理鬓边黑发,微笑着道。 “该说的都说了。” “有你去,我才放心,平安回来!” 十艘大小船只扬起风帆,逐一消失在夜色之中。 梁自忠回头笑道:“大人,您一直说要藏拙,外战尽量避免。” “这只远征船队去了山东路,不定得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沈麟无所谓的耸耸肩:“原则上,是该藏拙。”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谁知道朝廷那帮大头巾,整天胡思乱想啥呢?” “就知道给咱们添乱。” “本官也认真考虑过了。” “与其放到山上去训练,还不如放出去以打代练。” “咱们铁军,总不会输给李广利那些菜鸟吧?” 陈云若有所思,苦笑着道:“都说阉党阉党,没有大头巾们沆瀣一气。” “就凭那些皇宫里出来的太监,能掀起什么风浪?” “咱们这个大周朝,顾头不顾腚,何时是个头啊?” 众将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心中的怒气渐生,凭什么? 据说京城封丘养了二三十万禁军。 这还没包括几万黄江水军呢? 那些老爷兵天天吃喝晒太阳。 或者去给权贵人家看家护院、跑腿赚外快。 都特么养废了吧? 偏偏,朝廷每年还得花上百万两银子的军费。 就是捡块石头扔进水里,也能听个响吧? 沈麟抬头望着点点星光,轻蔑地笑了笑。 “不作死,就不会死!” “跨过黄江北上,就是邢州、真定府。” “陆上距离才四五百里。” “水路运兵更方便快捷。” “偏偏要调咱们南下?脑子进水了。” “贼寇大军人多势众,却是战五渣。” “那些禁军再不拉出来练练。” “呵呵,等到将来辽人兵围封丘。” “他们啊,就哭去吧!” 一帮军将跟着沈麟往回走。 水门轰然关闭。 所有人都没什么交谈的兴趣,各自散去。 辽国大军会兵围京城封丘? 经过沈麟这么长时间的战略战术培训。 他甚至把另一个世界的金国兵围汴京的战例拿出来。 在沙盘上模拟推衍不止一次两次了。 这些原本出生于马贼、山民的军官通过识字,读书。 开阔了视野,天天沙盘对练,战术素养也越来越高。 他们无比确信自家大人的判断。 辽军早晚会踏过黄江。 辽国和大周。 一个如初生的朝阳,蒸蒸日上。 一个日落西山。 王小二过年,是一年不如一年。 对于习惯于弱肉强食的草原蛮族而言。 衰落的大周朝,就像可口的肥羊。 不宰了吃了,长生天都看不过眼。 六天后。 一拨鲜衣怒马的骑士,簇拥着一辆豪华马车,缓缓来到安定东门。 他们丝毫没有长途跋涉的困顿和疲劳。 谁会看得出? 这波人从大名府、易县绕了个大圈,大半个月里,跑了千多里路呢? “啪!” 领头的军将,一身闪耀的铠甲,镶金带银,一鞭子把打算拦阻的守城官兵抽了个趔趄。 现在的安定守军,可不是过去的班军怂货,一队十二人里,肯定有两三个见过血的老兵。 “刷!” 长刀出鞘,寒光闪烁。 “哗!” 后队的弓兵搭上利箭,弓如满月。 队长煞气森森的吼道。 “来者何人?” “竟敢鞭打我东路将士?” 那银甲将官吓了一跳,胯下的战马哒哒哒连退好几步。 “大胆!” “一群粗鄙军汉” “瞎了尔等狗眼?” “钦差魏公公驾临安定,还不跪迎?” 什么? 城门内外的军民顿时吓了一跳。 难怪这般气势汹汹,嚣张跋扈? 说打人就打人。 原来是钦差? 京城来的? 那队长暗叫不好。 可就这么放进去,咱东路军的脸往那儿搁? 他抓起胸前的哨子,嘟嘟嘟的吹起来。 然后,这小子翻翻白眼道:“尔等先候着吧!” “我等守门有责。” “该咋办?等上官来了,再说喽!” 那银甲军将年龄也不过二十多岁,顿时就挂不住面子了。 你要堂堂钦差等着? 你以为小小的安定府城,是皇宫大内呢? “你……” “小爷杀了你!” 城防军队长好歹砍过辽人,还光荣负伤过,他哪里看得起这种虚张声势,银样镴枪头的货色? “嘿嘿,擅动刀枪,视同贼寇奸细。” “兄弟,准备!” “虎!” 十二人排成战斗队形,目光灼灼,还把泸水铁军的口号学了个有模有样。 第二百九十二章 监军魏无忌 这一声虎吼,把那帮玄衣怒马的骑士吓得连连后退。 他们不得不退。 因为随着一声厉喝,瓮城,藏兵洞,班房,甚至城墙上,越来越多的甲士蜂拥而来。 转眼间,就排成了一个百人战斗队形。 弯弓烈烈,刀枪曜日。 这时候,由三匹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里,响起懒懒的声音。 “王冲,退下!等就等嘛!” “咱家这趟,还真来对了,果然是敢直面辽人的安定东路军。” “真猛士也!” 如果沈麟或者铁军将士在这里。 多半会笑话。 狗屁钦差没见过世面。 快速列阵,敢直面敌人,就算真猛士了? 安定东路军,对比铁军,也不过是样子货罢了。 东门闹剧迅速传进城里,安定知府周元带着一帮僚属前来迎接钦差。 东路游击将军,已经先一步跑来化解对峙场面了。 不过,沈毅现在成长很快,他很满意手下官兵的应对方式。 随后,沈毅径直就给新来的钦差兼监军,上上眼药。 “轿中何人?何故殴打我东路百战勇士?须知,本游击将军,也是有上奏之权的。” 轿帘掀开。 一位面白无须的太监轻咳一声走出来。 他冷哼道:“这位就是沈毅沈游击吧?” “难道?本钦差这般的队伍,还有贼寇能假冒不成?” “上奏折?那也得咱家义父先过目,哼哼!” 看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家伙。 沈毅心中突突。 不是一般的阉党,来头挺大啊! 权阉魏成忠的义子? 有点麻烦了! 好在这时候,周元已经赶来。 他一改往日的冷面形象,抱拳哈哈大笑着。 “敢问钦差,尊姓大名?” “本官安定知府周元!” “守城官兵忠于职守,还请钦差大人不要计较。” 打都打了,还能还回去不成?这帮阉党可不是好惹的。 先忍忍再说。 总有人会对付他! 那白脸太监也不是初出茅庐之辈,不懂得见风使舵,察言观色,他也不会被魏成忠看中收为义子。 人家周元好歹是四品知府。 他这个钦差只是充门面的。 圣旨宣读完毕,他就剩下五品的监军头衔了。还是人家周元名义上的属下呢。 “啊哈哈哈!” “不知者不罪。” “咱家魏无忌,以后还得跟诸位同僚共事呢!” “王冲呐!” 银甲军将赶紧半跪在地。 “属下在!” 魏无忌装作一副秉公办事的模样。 “你打人就不对了。” “罚你一两银,给这位东路军兄弟治伤赔礼。” “你……可有异议?” 王冲规规矩矩地站起来。 “末将遵命!” 这场冲突,就被双方刻意化解了,挨了一鞭子的小兵,平白得了一月饷银。 自我感觉挺值。 魏无忌手段了得。 至少在安定人看来。 这位新到的监军大人,也没有那么跋扈嘛! 谁知道? 咬人的狗不叫,他的招儿还在后头呢。 宣布完圣旨,魏无涯走马上任,圣旨里的意思是,半月内,调集安定水陆军两万人,配合澶州水陆军五万人,真定、邢州等地再次纠集起来了的三万大军,合围贼寇于真定城下。 李广利未归。 在场的,只有知府周元,同知李乘风、通判沈忠信,东路游击沈毅。 加上魏无忌,五人议事。 “各位,咱家初来乍到。” “夏税还早。” “年关一场大战,庞大的抚恤金,多半把府库耗光了吧?” “就是不知道,这两月的商税征收情况如何?” 沈毅只管军队,当然,伸手要钱他也不会迟疑。 三位大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闪过一丝阴霾,果然是视财如命的阉党啊! 你他娘的,不是来监军,想法子调兵么? 怎么开口就问商税? 大周能发展到今天,还能收取十五税一的商税。 安定府也算是硕果仅存的一份儿了。 沈忠信艰难开口道:“辽人以舰队偷袭安定,震惊天下。” “虽说前些天,李广利将军已经剿灭了那支舰队。” “可目前,安定的商业恢复不到三成,门可罗雀。” “一月份的商税,只有一万六千七百两出头。” “还不够供给三支军队呢!” “二月份好一点,可能会超过两万,但还是入不敷出。” “只能欠发!” 嘶? 听到这话,魏无忌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脸上也是大失所望,腮帮子都耷拉了下来。 “才这么点?” 四位本地官员面面相觑。 你还想要多少? 外地客商根本不敢来。 东边,辽人偷渡黄龙江,还在运河沿岸肆虐。 沁水跟泸水交汇直入黄江的下游。 贼寇横行,谁敢跑? 没有外来客商,从本地坐商中收取这么些商税。 已经不少了。 就这。 咱们还打算从夏税里找补呢。 沈忠信更加委屈,那大笔的抚恤银子还是老夫垫付的,鬼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收回来? 周元慢条斯理地道:“水军和安定东路军,每年核发各十万两。” “安定西路军七万两,都是从商税里扣。” “每月,就需要二万二千五。” “安定府还有二万乡兵,从一月份起就欠饷了。” 魏无忌不满地道:“没钱还养那么多乡兵干什么?” “各乡镇里要训练,自己筹银子去。” “那什么西路军,不是你沈家的大才子么?听说这小子生财有道,他那个每年七万赏银,欠着吧!” 他当然知道。 安定府一万正规东路军,是必要养着的。 安定水军也一样。 要不然,辽人再偷袭一次,自家的小命都难保。 只要守住了黄龙江防线。 偶尔有小股辽军偷袭登陆。 也别想攻破一万安定正规军据守的城池。 “那么,各位,只剩下两支军队的月饷啦!” “拉平了,一个月还不到两万,怎么也有盈余了。” “咱家听说,沈毅你如今,也不缺装备。” 沈毅没好气的道:“装备费,抚恤金都是我家垫付的。” “这个钱,必须还!” 魏无忌连连点头:“还,为何不还?” “不过,不是现在!” “各位,黄龙江防线打通了。” “咱们不指望运河客商,陆路也可以走嘛!” “恢复到以往五成水准,总没问题吧?” “从今天起,推官大人,商税收入全部转交我监军府。” “一切以战时为准,不得有任何推诿。” 第二百九十三章 强势压服 听到对方这般狮子大开口,沈忠信眼前一黑。 征收商税,负责发放,本就是老夫的职权,否则,要我这个推官干甚? 沈忠信咬牙:“魏监军,你无权干涉地方政务。” 魏无忌寸步不让道:“哦?咱家没权利?那咱家义父呢?” “他老人家,要重新任命一位安定推官,或者一位东路军游击,不难吧?” “你别告诉咱家,安定地面上,你沈家就一手遮天了?” “庄子才总督那边,可有的是人,想来安定任职呢!沈大人,人走茶凉。你垫付的大笔银子,恐怕就打水漂喽!” 沈忠信倏然而惊,心头寒气直冒。 即将伤愈的双腿隐隐间,又有些疼痛起来。 你他娘的,是拿魏成忠压老夫么? 还别说,这个威胁太有效了。 魏成忠和宰相童子观狼狈为奸,权倾朝野。 偏偏沈家老大沈忠孝到了京城,至今赋闲。 别说罢免他这个原本,就不是走正途科举的推官,就连知府周元也一样。 唯一算是正经出身的,唯有同知李乘风了。 可他堂堂进士,当初跑来安定当个教谕。 还不是性子太迂,不会巴结阉党? 所以,魏成忠的威胁,对在场的几人而言,不亚于平地惊雷。 关键时刻。 周元呵呵轻笑道:“老沈啊,反正是入不敷出。” “你身体也不好。” “就让监军大人去操劳嘛!沈毅的军费,又不会差一个铜板。” 这是要妥协了! 胳膊抗不过大腿。 魏无忌的头上,还是一条长满黑毛的大粗腿。 沈忠信多聪明的人呐。 他果断答应了。 看得李乘风和沈麟暗暗摇头。 完喽! 每年几十万银子商税,能有一半儿落到实处,就得谢天谢地。 关键是那两万乡兵。 虽说欠了一个月饷银。 三位父母官拆东墙补西墙。 还是以部分粮食安抚了军心。 操练依旧。 可这死太监一来,直接打算长期停发。 刚刚高涨的士气,却被一闷棍,给生生打了下去。 安定乡军要是这样搞,多半要废了! 唯一的指望。 就是沈家集的七千人,应该还能坚持住。 沈忠信哪怕自掏腰包。 也得把这支军队当成私兵养。 其他六个镇的一万多人。 他实在爱莫能助。 不是养不起,而是要顾忌影响。 魏无忌很满意本土官员的知情识趣。 他得意洋洋地道:“现在说出兵之事。” “澶州城和真定府,自有咱家两位义兄去办。” “料来,庄子才他们都是聪明人。” “咱们说说安定两万水、陆兵马。” “李广利的水军兵雄势大呀,他出一万三千,留一大半儿巡逻黄龙江,也足够用了。” “沈毅你出兵五千,剩下两千,交给西路军那个谁,你们去通知他。” “好了,就这么办!” “派个人,送咱家去监军府看看。” 望着魏无忌趾高气扬地离去。 四人重新回到大堂,相顾无言,只是长吁短叹。 沈毅愤然道:“胡闹!” “东路军还没练成呢!” “去五千?剿匪还是送死啊?” 周元脸色恢复到往日古井不波的刻板样子:“大侄子呀,你愤怒又有何用?” “但凡能抗得过?” “咱跟你爹还不得争取一二?” 沈忠信掐着胡子,一脸苦楚:“你周世伯言之有理。” “儿呀,胳膊扛不住大腿。” “你不得胡言乱语!” “去吧去吧!” “从沈家集抽调些战马和老兵回来!” “学沈麟,打仗就要拿出最好的精兵和装备。” “能少死些安定子弟,就是最大的胜利。” 如今,这两支军队,拥有四千多套铁甲。 战马过五千匹。 再配上部分驽马,完全能编成五千骑。 其中,还有五百重骑兵。 战力非凡,沈忠信不相信贼寇能吃得下。 “嘿!” 李乘风掀着茶杯盖碗,突然轻笑出声。 其他三人都忍不住望过去。 李老头摇晃着脑袋,面露讥诮:“不说一万三,就是再加两三千,李广利都会出兵。” “练兵嘛,打辽人,打贼寇,不都是练?” “但要沈麟那个小机灵鬼出兵?” “呵呵,那就难如登天喽!” “谁去说?” 闻言,沈毅也忍不住笑起来:“反正要去沈家集调兵,顺便去一趟吧!” “李老爷子言之有理。” “咱也想看看,沈麟是个啥反应?” 还能有啥反应? 两人一见面,沈麟就拍着桌子怒骂道:“想得美!” “你要不是我堂哥,信不信我立马放狗?” 沈毅乐不可支地连连摇手。 “哎哎哎,冤有头债有主?” “这关我啥事儿?请不要误伤友军。” 沈麟没好气的道:“原本打算去钓钓鱼的。” “结果你一来,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好兴致全搅没了。” “不怪你怪谁?” “不发饷银,还想调老子的兵,他以为他是谁?” “就算魏成忠那个老狗亲自来。” “小爷照样放狗!” 这态度,硬气到了极点。 还别说,人家沈麟有足够硬气的理由。 建军筑城大半年,才领了第一个月的饷银,还没发全乎。 三千两银子,直接退了都行。 还顶不上人家半个月的水泥利润呢。 朝廷没养着人家。 人家凭啥出兵帮你去剿匪? 闻言,沈毅佩服之至,大拇指竖得高高的。 “你牛!” “赶紧整顿晚饭的,必须有老庞家的卤牛肉下酒。” “要不然,堂哥我回去呀。” “绝对不会添油加醋!” 沈麟抚掌大笑。 “成!” “就冲你这句话。” “好酒好肉管够喽!” 他要的就是添油加醋,等沈毅回去激怒了那个没卵子的死太监。 沈麟才好进一步发挥嘛! 酒足饭饱,沈毅开开心心地走了。 沈麟找来陈云、张自忠几人:“咱库房里留存的那一百套辽人铁甲、服饰、兵器都准备好。” “从今晚起,探马撒到县城去。” “对了,宋新成教大伙儿的辽国话。” “都学得咋样了?” 梁自忠嘿嘿笑道。 “简单的都会说几句。” “骂人的脏话,全会。” “当然,还有十几个机灵鬼,完全能对答如流。” 这一点,很正常。 任何外语,最好掌握的,肯定是脏话。 沈麟嘿嘿笑道:“去吧!” “一百铁甲,都刷成皮甲黄色。” “他姥姥,非得逼着小爷发飙!给这阉货上上眼药!” 第二百九十四章 千里愁 京城,沈宅。 沈忠孝坐在火盆旁,捧着本文集看了一会,就觉得眼酸。 不看吧,又显得无聊心烦。 他这般如坐针毡的日子,已经持续半个月了。 老管家沈忠厚洗刷完茶壶。 从新添上夹山毛尖,沏上开水,煨在火盆边缘。 他偷眼瞅瞅沈忠孝那模样,就忍不住劝道。 “老爷呀,您可能也老花了,屋里暗。” “要不?咱把火盆挪到窗口去?” 沈忠孝苦笑道。 “人到了年纪,哪个不得老花眼?” “我这双招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服老不行喽!” “咱们呐,是心里憋着事。” “你个老家伙,一早上还不是转来转去,心不在焉的?” 沈忠厚一愣。 我是管家呀,转来转去不应该么? “老爷,俺可没啥心事!” 沈忠孝把桌上的半杯温茶泼在地上。 自个儿重新倒了一杯滚烫的。 老花眼只是看不清字迹,可不影响看人。 他取笑道。 “都这么多年了,老夫还不了解你?” “那壶茶才倒了两茬,大早上的,你就给换新了。” “这可不是你一贯节俭的性子。” 管家沈忠厚老脸一红,颇不好意思。 这种常识性错误,他都多少年没犯过了。 老爷享用的一壶茶。 怎么的也要喝到午时,换过三四次水。 “这个……老爷……” 沈忠孝不在意地摆摆手。 相处多年的老伙计了,他还不至于责怪。 “好啦!” “家乡的茶叶够喝呢,偶尔浪费一点没啥。” “你呀,别老记挂着沈诚行不?” “不就是送封信回老家么?” “走大名府绕个圈,不赶夜路,安全着呢!” 门外却传来沈思思阴阳怪气的娇嗔。 “哟?” “这时候安慰厚伯,就说安全了?” “前些天,人家要跟着沈诚一起回去,您咋说的?” “什么各地山贼蠢蠢欲动啦!” “什么杨赵二贼的探马,已经出现在大名府外围啦!” “你咋不说辽人的远拦子避开雄州,也跑的到处都是呢?” 沈忠信没好气的喝道。 “你个死丫头,滚进来。” “呜呜喳喳地干啥?” “外面很凉快么?” 沈思思穿着一身素色长裙,套着件鹅黄坎肩,蹦蹦跳跳地进了门。 她的小嘴可不饶人,依然巴拉巴拉地发泄着不满。 “哼哼!” “进就进!” “您这又不是金銮……啊不……又不是龙潭虎穴。” “您要不呜呜喳喳的,能把厚伯吓成这样?” “半个月了,他都茶饭不思的?” 沈忠厚赶紧摆手。 “小姐,可不是那样的。” “只是沈诚,第一次走这般长的时间,俺不习惯罢了。” “他是个男娃,还练了武艺。” “有甚好担心的?” “您一个女娃走陆路回去,才真的危险哩!” 沈忠孝只是乐呵呵地瞅着,不发一言。 他哪里舍得让自家女儿冒险跑回安定去? 就这般呜呜喳喳的,一天听不见。 他都老不习惯。 沈思思一屁股坐在老爹旁边,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热气腾腾地,她却不喝。 只是捧在小手里,嗅着香味,一脸陶醉。 “还是家乡的气息好!” “人家就是想念安定了嘛!” “在这沉闷的封丘城里,哪儿也去不了。” “到处都是人,出个门都能被踩好几次。” “哪有咱们安定好?” “要是在沈家集,这季节,都可以去芦苇荡挖则耳根。” “上二郎峰刨春笋了。” “现在呢?就一个字——烦!” 沈忠孝咂咂嘴,脑海里回想着某种爽爽脆脆的味道。 哎呀! 你个死丫头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把准了老夫的脉。 就是来勾你老爹我的馋虫。 凉拌则耳根,加点香油,辣椒油,红红绿绿。 腊肉吵春笋,喷香喷香的。 “吸溜……” “别说了!” “咱们呐,最近,多半要挪窝了。” 啥? 老管家眼里都冒出几分喜色来。 沈思思更是雀跃起来。 “真的?” “爹,您要外放了?” “我说这个京官,也没啥好当的。” “整天尔虞我诈,烂泥塘里打滚,真不适合爹您这样的人。” “外放好呀!” “至少能守一方水土,护佑一方百姓呢。” 不过这丫头马上又犯愁了,还愁得不要不要的。 “可惜了。” “您要是外放,就会距离咱们安定越来越远。” “想回趟老家,咋就这么难呢?” 沈忠孝伸手想敲个爆栗,却被自家女儿机灵地躲开了。 “你呀!” “回家之心,怕没那般单纯。” “找沈麟写诗才是真的吧?” “须知,诗由心生,随随便便能写出千古名篇么?” “他之前出的《水龙吟》,《石灰吟》,《咏竹》等。” “哪一首不是触景生情,或者心有所感而作的?” 知女莫如父。 沈思思被誉为小才女。 在京城闺阁小圈子里,还是有些名气的。 她写的那些小诗小词其实也算不错。 但比起如今已经名闻大周的北地第一才子沈麟。 那是差得天远地远。 偏偏,沈忠孝也算一代大儒,却专注于经义文章。 在诗词上,他也没啥建树。 这丫头不心心念念回去找沈麟请教才怪呢。 “爹呀!” “咱好歹是他堂妹好不?” “还是最机灵、可爱、聪明的唯一一个。” “咱就不能求他专门给我写首诗么?” “要是在开头注明了——赠堂妹沈思思远足什么的。” “哎呀呀,说不定咱也跟着流芳百世了呢?” “想想都美得很。” 这时候,棠外响起一声爽朗的长笑。 沈家常客杨念广在沈实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见过秦王殿下!” 沈家三人忙不迭的行礼。 杨念广今儿兴致很高,满脸都是喜色。 “思思妹子,你的愿望可能要实现了哦!” “老大人,好消息!” “父皇批准了。” 沈忠孝虽说早有预料,可没想到来的这般快。 最近,阉党空前活跃。 连新安定府、澶州等地都伸出了爪子。 就说明,老皇帝的身子越发不行了。 他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在临终前。 总得给自己最喜欢的二儿子,找好退路吧?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封建登州 老皇帝时日无多,他又不想朝局出现更大的动荡。 那就得避免储位之争。 老大虽说不是最理想的皇位继承人。 可如今的大周,也的确经不起一场内部动乱。 岂不是给辽国南下,提供天赐良机么? 老大上台了,他性子再是懦弱。 朝廷至少能维持现状,小乱而不散。 但他绝对容不下,比他要出色的老二,整天在京城晃悠。 所以,老皇帝必须给二儿子找个安全之地。 至少能平平安安过完一辈子的自保之地。 沈忠孝霍然起身。 “定下了?” “去哪里?” 秦王嘿嘿笑道:“完全超出你我的意料。” “封建登州!” 登州? 山东路五军州之一。 按道理来讲,堂堂亲王封建外地。 怎么的,也要选一路之首府才行。 可沈忠孝马上就意识到了老皇帝的用心良苦。 那地方濒临东海,拥有朝廷两大水师之一,登州水师。 大周的江防部队称之为水军。 只有泛波海上,纵横汪洋之师,才能被叫做水师。 另一支在江南。 泊地是建康,当年的南陈国都。 “啪啪!” 沈忠孝抚掌赞道。 “好地方,进可攻,退可守。” “而且,还没那么引人瞩目。” “最低一点,自保,完全不成问题。” 秦王瞅瞅左右,沈思思和老管家连忙告退。 顺势还关上了门。 杨念广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两块碧玉腰牌。 上面纵横交错地刻着一些花纹线条。 但那两个大大的“宋”字,却让沈忠孝豁然变色。 “太……太祖臧金令?” “原来是真的?” 杨念广毫不在意地把两块令牌拍在沈忠孝手上。 “当然是真的。” “民间传闻,太祖当年于海外岛屿藏着大笔银钱,并留人看守的事情,都是真的。” “只不过,第三块令牌下落不明,这份路线图是残缺的。” “历代皇帝,都曾经秘密派人出海去找。” “只不过,无人找到罢了。” “父皇说,如果他不在了。” “这块大陆上,当真容不下我的话。” “那就拿着令牌,出海去碰碰运气吧!” 确实需要碰运气。 大海波诡云密,要想找一个岛屿,实在太难了。 为何这个“宋”,一般人都说是国姓呢? 因为当年太祖爷立国之初,国号乃“宋”。 可惜太祖皇帝英年早逝,死得稀里糊涂的。 当时连太子都没有确立。 于是,掌握着天下兵马大权的皇叔就强势上位了。 兄终弟及嘛! 太宗继位,认为“宋”字不太合适。 干脆改国号为周。 两百多年过去。 直到今天,民间还是视“宋”为国姓。 跟“杨”字一样崇高。 可见开国太祖,在民间的影响力有多重? 沈忠孝心里咯噔一下。 他脑海里浮现出沈麟那小子玩世不恭的笑容。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 第三块令牌,不就在沈麟手中么? 传闻当年,太祖远征倭国归来,微服视察黄龙江防线。 因为,那个时候,江北之地,幽云十六州就被辽国占了。 某一晚,太祖不慎落水。 随从遍寻不着。 第二天一早,太祖却精神奕奕的步行归来。 从人问之何往? 答曰—— 黄龙王相邀,共谋一醉。 其实,他是被沈麟的先祖救了。 后世传说,臧金令一共三块。 最后一块没有失踪。 只是太祖当年跟黄龙王喝酒醉了。 遗失在龙宫了。 这让后来人,上哪儿找龙宫去? 就算把诺大的黄龙江抽干了水,也没鸟用吧? 因此,这么些年,找第三块令牌的的行为,就成为笑谈。 皇家的心思都淡了。 更何况民间? 沈忠孝心里踌躇不定。 皇家的两块臧金令就在自己手中。 如果要来沈麟那一块,地图就凑齐了。 可,沈麟会给么? 再说了,秦王如今还不至于逃难海外。 登州那地方,埋头发展多好? 比沈麟一砖一瓦建起来的泸水铁城。 起点不知高了多少倍? 如果,秦王拥有这般的好底子,都干不出一番大事? 给他海外臧金又如何? 自私点说,还不如送给咱那便宜侄子呢。 大周国事衰微至此,随时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非大毅力、大智慧、大魄力、大幸运者不可挽回。 沈忠孝决定把这个秘密藏在心中,暂时不说。 当然,回头还得叮嘱女儿和沈毅一下。 有些事情,祸从口出,不得不防啊! 谁知道,皇帝给出这两块臧金令。 有没有钓鱼的意思? 想到此节,老头脊背都发寒了。 秦王看他面显犹豫之色,顿时有些愧意。 “老大人,你这回呀,受念广连累啦!” “昔日部堂高官,一品大员。” “要跟随本王去登州受苦。” “当一个三品知州,唉,委屈你啦!” 军州等级各有不同。 比如澶州、雄州这样的边关重镇。 出动二品大员镇守也不为过。 如果是武将,如现在的庄子才,或者身故的张峰奇。 则是一品武将。 登州要比澶州、雄州次一等。 不过三品知州,文武一把抓,也算不错了。 但沈忠孝是照看秦王的。 暗地里,杨念广才是未来的登州之主。 这般一算,沈忠孝确实吃大亏了。 他这样的干才,随便出任一路总管都绰绰有余。 那可是跟部堂平级的一品大员。 不过,在京城熬了大半年。 沈忠孝原本出仕为官,力挽狂澜的心早就淡了。 千里马再厉害,没有伯乐看中,有什么用? 还是跟着秦王走吧! 他对朝廷,对京城这潭死水,早就失望透顶了。 跟着秦王,能帮大周朝保留一分元气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老人家眼中恢复了睿智淡定的神色。 他把臧金令还给杨念广。 “殿下,老夫不在乎什么高官厚禄。” “以年迈之躯,能做些实事。老夫就心满意足啦!” “这臧金令,就算陛下留给你的念想吧。” “请妥为保管,绝不可视为立身之本。” 杨念广珍而重之地收好两块碧色牌子。 语气铿锵地道。 “前段时间,咱们不是说过么?” “无论去哪里,本王都不会过度倚重现成的资源和机缘。” “本王要向沈麟学。” “一切,还是白手起家,更为可靠。” 沈忠孝暗叹自己没看错人。 脸上更是欣慰。 “任命公文,这两天就会下发。” “殿下,要早做准备!” 第二百九十六章 变脸 安定城。 府衙大堂。 牛油蜡烛燃得哔哔啵啵直响。 昏黄的烛光映照下,丝丝缕缕的轻烟来回萦绕。 监军魏无忌掏出洁白的手帕捂住口鼻。 他实在受不了这个味儿。 原以为,北方明珠安定县。 不对现在是安定府了。 应该是物华天宝,富得流油。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安定的富人肯定不少,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可以。 但一场大战后,哪儿哪儿都需要钱。 衙门的财政,拮据得很。 魏无忌在京城,使用的都是无烟无异味的鲸油蜡烛。 那东西的确昂贵,可燃烧持久,亮度也高。 “沈毅,说说!” 魏无忌发誓以后绝不挑晚上议事。 实在太煎熬了。 “沈麟怎么说?” 沈毅抱抱拳,故意为难道。 “本将有负监军重托。” “沈麟他……不打算出兵。” 周元、沈忠信三人都暗道一声,果然。 咱们都屈服了。 可沈麟那根硬钉子,连澶州总督庄子才都没招的。 你小小五品监军,就像随意调动人家的麾下人马。 你以为? 他会惯着你? 会怕你背后那个死老太监魏成忠? 魏无忌大感意外,闷声道。 “为何?” 沈毅解释道。 “泸水铁城的修建、沈毅三千多军队的组建。” “都是他自筹资金,朝廷没给过他一分银子。” “一定义上说,铁城只是他的私人领地。” “那支铁军,形同私军。” 嘶! 魏无忌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沈麟,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不依靠朝廷,还真有点无从着手了。 “不对!” “他过去的千户官,如今的西路军游击官,都是朝廷任命的。” “难道?他就不怕?” “咱家禀报朝廷,把他一撸到底么?” 沈毅心头暗暗冷笑,口中却道。 “沈麟说了。” “那破官儿做不做都无所谓。” “反正答应的饷银,都到不了账。” “谁有本事,就把铁城从他手里抢走好了。” 这话,沈麟可没说。 完全是沈毅添油加醋了。 谁让沈麟请他喝酒吃牛肉了呢? 不发挥一下,他都觉得对不起堂弟的交代。 反正那小子无欲无求,胆子贼大。 他可没在座的几位顾虑重重。 “砰!” 魏无忌一拍椅子扶手,气得小白脸上的敷粉瑟瑟往下掉。 “大胆!” “狂妄!” “简直无法无天!” “泸水河那片地儿,难道就不是大周的?” “朝廷任命的军职,他以为是菜市场的罗卜白菜?” “想要就要?” “想不当就弃若敝履?” “咱家要参他一本,罢他的官。” 同知李乘风笑眯眯地说道。 “魏监军,你就算罢掉沈麟的游击官,可铁城还在他手中啊!” “谁敢去接手呢?” “你要是逼反了他。” “人家一千重骑,两千轻骑冲到府城来堵门。” “咱们一万半成品,东路军可挡不住。” “哦哦哦,你还把乡兵停办了,连个支援都没啦!” “水军再多,总不能上岸打仗吧?” 魏无忌用白手帕捂住腮帮子。 他感到牙疼了。 这时候,他才想起。 沈麟的那三千骑兵,可是敢跟辽军精锐野战决胜的。 安定的城防军,绝对不是轻、重骑的对手。 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就算澶州目前的军队,调来一万。 打野战,都未必是沈麟的对手。 逼反他? 咱家又不是傻子? 出个杨成良、赵归一那帮大贼寇,一群地痞就够难对付的了。 如果换成更厉害的沈麟,安定还要不要了? 调兵不成,还把安定府丢了。 就算不死,回去后,魏成忠都得剥了他这个干儿子的皮。 叫你下来历练,发点财可以。 主要任务,还是拉拢一支可战之兵。 增强阉党的外援。 不是让他魏无忌胡作非为,得罪人的。 “哈哈哈!” 魏无忌变脸很快,笑得那叫一个亲切。 “有本事的人,都是有脾气的嘛!” “更何况咱们北地第一才子呢?” “咱家怎么会罢他的官,逼反他呢?” “明天一早,咱家就去泸水会会沈麟。” “有事好商量嘛!” 在场的四人面面相觑。 沈毅更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这死太监没发火? 没有暴跳如雷? 不应该啊? 咱都添油加醋了好吧? 你不应该发动你强大的靠山,跟沈麟斗一场么? 咱们也顺便搬个小板凳,边嗑瓜子边看戏? 沈忠信更是一掐胡子,难以置信。 没卵子的太监,都这么怂么? 人家一硬,他就软了? 可惜呀,咱们硬不起来,顾忌太多了。 几人心情复杂的各回各家。 沈毅推着沈忠信的轮椅一进书房,刚刚点亮了油灯。 老头就掐着胡子恨声道。 “不行!” “魏无忌多半要服软。” “沈麟不出兵的理由,多的是。” “单单他扼守泸水西岸这一条。” “就足以打动那死太监了。” 沈毅嗯了一声,不以为意。 沈麟不出兵,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严防贼寇偏师,沿河北上,确实不能疏忽。 “爹呀,我已经抽调了沈家集人马。” “三千铁甲骑兵,两千皮甲轻骑,实力不弱了。” “面对贼寇大军,全身而退应该不难吧?” “不是还有澶州军么?” “水路大军五万,步骑总得有四万人吧?” “其实,这场围剿战,胜算很大的。” 沈忠信狠狠地瞪他一眼。 自家娃娃,还是太年轻了。 令他气愤的就在这里。 更年轻的沈麟,为何不愿意去凑热闹? 贼寇更好打,获取军功更加容易。 只要沈麟愿意带着轻重骑各一千去真定走一趟。 没准儿,一回来,他那个虚衔参将就变成实打实的了。 可这小子偏偏不去。 “儿呀!” “没有沈麟的人马跟随,爹哪里敢让你带兵前去?” “爹问你——” “贼寇打了这么多县城,还击败了黄知府的三万班军、乡兵。” “难道?” “赵归一连三千副铁甲都凑不齐?” “万把轻骑都没有?” “人家任你几路来,他只一路去。” “就朝着你这五千人马猛冲猛打。” “你该如何?” 第二百九十七章 真真假假 沈毅英俊的面容顿时一片煞白。 他对自己的人马再自信。 他也不相信仅凭五千骑兵,就能硬悍贼军过万精骑。 贼寇手握黄家堡炼铁基地,底子可比沈家集厚实得多。 倒不是说黄家堡有多少银子。 而是人家的制甲和兵器制造能力够强大。 沈家集的工坊和匠人,拍马都赶不上。 贼寇纵横来去大半年。 就是从死人堆里挑。 也能挑出几万精锐了。 这些精锐随便拿出五千骑来。 沈毅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战而胜之。 “爹呀?那咋办?” 沈忠信的眼神,在灯光下闪烁着阴狠寒光。 无毒不丈夫。 明着不行,那就别怪老夫动阴招了。 “简单,你立刻派心腹去找沈昂。” “如此……如此……” “他么的,一个长于深宫的死太监,掺和啥军伍之事?” “老夫吓不死他。” “赶紧去!” 沈毅想了想,也只得这么办了。 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辽人游骑,要是出现在安定地面上。 庄子才不得风声鹤唳? 他澶州的人马还敢随便来? 上次亲侄子李广利派人求援,他都拖了那么久。 澶州,才是他必须死保的大本营啊! 没有五万澶州水陆大军参与。 合兵进剿贼寇? 其他两家谁敢去? 还是洗洗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朝阳缓缓跃出地平线。 二月中旬了。 阳光也多了些温暖。 魏无忌的豪华马车一出西门。 几里外的铁军哨骑,就凭借望远镜看了个清清楚楚。 信号兵挥动红白两面旗子。 接力式的反复传递一个信号。 “老鼠出洞!” 安定县城距离泸水不到百里。 一刻钟后,还在吃早餐的沈麟擦擦嘴笑道。 “老鼠有点急不可耐了。” “梁直,中军近卫全部出动。” 门外的梁直啪地敬了个军礼。 “遵命!” 不一会儿,上百铁骑呼啦啦地冲出了东门。 一人双马。 队伍没走通往沈家集的大道。 大白天的,人太多了。 沈麟带着人绕道向北,再向东,尽挑偏僻的地方走。 绕过沈家集北面,二郎峰地界也过了。 众人进了一片小树林里。 沈麟笑吟吟的道。 “全体换装。” “演戏开始!” 众人脱了身上的黑色铁甲,从备马取下大箱子。 打开了,是黄色的铁甲和头盔,还有弯刀、骑弓。 当然,辽人习惯用的一些羊毛、牛角装饰品也不少。 大家互相帮忙。 转眼间,原来的铁军官兵,就变成了原汁原味的辽军。 覆上面甲,就更分不出真假了。 沈麟自己则扮演辽人指挥官。 帽盔后拖着毛茸茸的貂尾,看起来挺威风的。 陈长林挺郁闷的问道。 “大人,单单只是演戏么?” “死太监的随从,都不能射杀?” “万一失误了咋办?” 沈麟想了想才道。 “演戏演全套。” “可以射杀随从。” “但是,最后一定要补刀,不能留下隐患。” “另外,魏无忌不能死。” 堂堂监军刚上任,就把他弄死了。 哪怕真是辽人干的。 安定府一帮官员,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沈麟可不想给李乘风和周元找惹麻烦。 吓唬吓唬得了。 一帮人轰然答应。 沈麟再次叮嘱道。 “从现在起,必须说辽语。” “不精通的,要么闭嘴。” “要么骂脏话。” 谁愿意闭嘴啊? 于是,这支队伍一出发。 大家就脏话不断,你骂我我骂他,玩得不亦乐乎。 战马放开了跑,全力赶路。 四、五十里还不到半个时辰。 沈四一直兼职信号兵。 “大人,前方发来信号。” “老鼠距离,七里!” 沈麟指指前面长满杂木的小山丘道。 “上去看看!” 山丘往南,二里多距离,就是沈家集通往县城的官道了。 魏无忌的队伍就一辆马车,伴随的骑兵随从四五十人。 他们信马由缰,走的很慢。 反正,中午赶到泸水就行了。 根本不急。 魏无涯昨晚想了一夜。 决定还要使劲儿拉拢沈麟。 下半年,安定的商税肯定能上涨不少。 大不了,给沈麟所部的饷银,翻一倍好了。 分配权在魏无忌手里。 谁多给,谁少给,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关键是沈麟的军队太能打。 不得不屈节下交啊! 魏无忌其实跟沈忠信的想法一样。 不说劝动沈麟出两千人马。 五百重骑,五百轻骑必须要的。 有这样的强军护卫在侧。 万一有啥风险,也能保住他魏无忌跑路嘛! 沈麟桀骜难驯? 有本事的不都这般? 没关系。 魏无忌的背景够强大。 什么阉党? 咱们是太子党! 将来新皇上位,掌权的还是在咱们。 钱财,权利。 都能满足你! 沈麟转动着单筒望远镜。 他远远地看到一支鲜衣怒马的队伍缓缓走来。 就这些护卫? 能打仗? 比咱们还想演戏的呢! “五里了。” “都再检查检查,别露出破绽!” 沈麟沉声道。 “等到三里距离,咱们就冲……” 话音刚落,北面出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沈麟和一帮军官调转望远镜一看。 惊讶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了。 梁直嘎巴了一下嘴。 “他娘的?” “真有辽人游骑?” “小二百人?” 沈麟更是疑惑不解。 辽军昏头了吧? 李广利的水军封锁甚严。 就算偷渡几百上千骑兵过来。 回不去有什么用? 跟李广利的游击战完全不同。 至少,李广利的水兵能顺利撤回船上去。 “不!” 沈麟斩钉截铁道:“这不是辽人游骑。” “辽人的马术没这么糟糕!” “辽人费劲巴脑的送过江来干嘛?” “嫌死的不够快?” 沈四忽然挠挠头,有点犯迷糊。 “看,那匹胭脂马,我好想在哪儿见过。” “不是安定城里,就是在沈家集。” “难道,也有人跟咱们的打算一样?” 这下子,大家有些明白了。 就是不确定。 这帮抢先一步的辽军,是李广利的人假扮的呢? 还是沈毅的人? 或者是魏无涯的仇家? 陈长林转头,嘿嘿问道。 “大人,那咱们干啥?” 沈麟没好气地闷声道。 “看戏!” 三五里的距离,对于骑兵而言,就是一溜烟的功夫。 魏无忌的护卫,警觉性差得离谱。 等他们发现时。 “辽人”已经冲到了一箭之地。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波搞定 魏无忌出行,排场很大。 他的豪华马车里,不但有桌有榻,还有两位娇滴滴的美女随时侍候。 安定府的官道修得宽大平整,虽说还没钱铺上水泥。 可人坐在四轮大马车里,一点都感觉不到颠簸。 突兀地,驾车的魏三儿一勒缰绳。 “吁~” 三匹拉车的良马人立而起。 “唏律律!” 马车里的杯儿碟儿顿时散落一地。 毫无防备的魏无忌和两位美女侍妾顿时滚作一团。 魏无忌大惊:“该死的魏三,咱家要……” “咻咻咻!” 雨点般的轻箭抛射而来。 前车窗被猛然撞开,马夫魏三儿右眼插着一支利箭。 血糊糊的脑袋仰挂进来。 “爷……快跑……” 魏三儿很忠诚,他及时控制住了马车,临死还不忘叮嘱一声。 他的左眼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贯穿右脑的白羽箭,还在颤悠悠的晃动。 “啊……” 马车里响起三声尖利的惨叫,恐惧莫名。 外面的护卫被纷纷射倒,头领王冲挥动银枪荡开一支羽箭,歇斯底里地吼道:“辽人……是辽人轻骑,跑呀……” 他打马欲撤,却想起魏无忌还在车里呢。 自己跑了有个鸟用啊? 魏成忠的干儿子,要是死在这里。 他这个随扈千户官,还不得赔上一条命? 紧咬牙关,这小子顶着四处乱飞的箭雨,一把拉开车后门。 “大人,快走!” 豪华马车足够高大,无形中成了一块巨大的盾牌。 王冲武艺不咋的,力气却不小,他一把提起吓瘫了的魏无忌,往自家战马后一放。 “大人,抱紧我!” 魏无忌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立刻手脚并用,八爪鱼似的缠在王冲身上。 “驾!” 雄俊的大白马狂飙疾奔,顺着官道就往回跑。 “爷……王将军,带上我们呀!” 两位娇滴滴的美女吓坏了。 梨花带雨的样子却丝毫打动不了王冲。 那可是凶残的辽人! 他心里暗戳戳地想着。 救你们? 你俩平时,宁愿奉承大人这种假把式,对小爷这般真刀真枪的好汉,连正眼都不看一下。 那就去辽人胯下求欢吧! 放心,他们不杀女人。 尤其是绝色美女! 刚跑出几十步,哇啦哇啦地“辽军”轻骑越冲越近。 魏无忌的几十个随扈都快被射杀一空了。 能四散逃走的,可没几个。 也许是这般假冒的辽骑玩得太投入,某个小子对着最显眼的魏无忌就是一箭。 带队的“辽军”头子,想拉都没拉住。 “咻!” 魏无忌惨叫一声。 “啊……王冲,我……我中箭了!” 听到哀嚎声,王冲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抽打着胯下良马。 “大人,你……你不要松手!” “掉下去……就完了。” 魏无忌咬牙哼哼道:“咱家……知道!” “冲儿,快,只管跑。” 王冲忍不住问道:“大人,您哪里中箭了?” 魏无忌吭哧吭哧地道:“屁……屁股!” 王冲好悬没有笑出声来。 呃,他现在也笑不出来,还没脱离险境呢。 “大人,不是要害。” “您忍着些。” “咱们全力奔驰,最多两刻钟,就能看到安定城墙了。” “辽人不敢追过去的。” “他们人……不多!” 魏无忌哼哼唧唧地没接话。 他现在后悔死了。 为何非得争着抢着跑安定来当监军? 这里,他娘的跟前线有啥区别?辽人就隔着条黄龙江啊? 李广利不是杀光了辽军的水军么?怎么还有小股轻骑跑过来? 倒霉呀!光天化日之下,偏偏还让咱家遇上了? 嗯? 不对,这一两月没听说有辽军流窜过江啊? 难道有什么猫腻? 会不会是别人假扮的? 可当地这些军头,没必要非得置咱家于死地吧? 咱家的靠山多硬? 他们招惹得起么? 越想越糊涂。 魏无忌估计是失血过多,眼皮越发沉重,可他得的双手双脚,还是把王冲缠得死死的。 不能松开呀! 松开就真的完蛋了。 几里外的小山丘上。沈麟一帮人看得啧啧称奇。 大嘴巴陈长林嚷嚷道:“嘿!” “真他娘的狠。” “看看,都开始补刀了。” “啊呀,抓获了两个美人儿?” “一个死太监,要女人干啥?” 小四儿鄙视道:“无知!” “太监没家伙事儿,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周围几个大小伙子顿时眼神一亮。 梁平都憋不住的问道:“咋享受?” 沈四吭哧吭哧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记不得了。” “你们……问大人去。” 一帮求知欲极强的军官转头望向沈麟。 嗯嗯,咱家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就没他不懂的。 快快给咱们解惑吧! 沈麟一愣。 一帮混蛋。 平常上个识字课,都为难的跟小母鸡下蛋似的。 这种破事,反而兴趣浓厚? “太监嘛!” “常年深处宫中,很寂寞的。” “同样寂寞的还有宫女呢。” “他们就会玩儿在一起,叫做对食。” “就是你啃我我啃你那一套假把式。” “他娘的,小爷说这个干嘛?” “走走走,撤了!” 梁直眼神儿最好,忽然叹道:“可惜了!” “那么漂亮的小娘子,说砍就砍喽!” 沈麟没好气地笑骂道:“怎么?怜惜了?” “要不,你去英雄救美一回?” “没准儿,回头你家邱真,还会表扬表扬你呢!” 邱真? 那是红娘子一手带出来的娘子军百户。 把陈无双的泼辣捣蛋功夫,学了个十成十。 妥妥的小母老虎一个。 表扬? 等着被削吧! 梁直激灵灵到了个冷战,连忙拔转马头跟上去。 “咱啥也没说啊!” “你们……回去不许编排我。” 沈四鄙视道:“惧内!” “你将来,跟沈三叔一样一样儿的。” 沈麟伸手就是个爆栗,敲得小四儿眼冒金星。 “你管好你自己吧!” “先把你那个老学究岳父,搞定再说。” “哈哈哈!”一帮无良同僚挤眉弄眼地轻笑起来。 老古板陆长明? 老头把他的小闺女陆霞看得紧紧的,整天就像老母鸡护崽儿似的。 那人,可不好搞定。 看来。 沈四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 震惊安定 沈麟走了一段路,忽然一拍脑门。 “哎呀,麻烦了。” “那帮混账下手太狠了。” “本官记得,魏无忌好像中了一箭?” 梁直呵呵笑道。 “大人,没事!” “误中屁股而已,隔脑袋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你说的挺轻巧。 如魏无忌这种,长期在內宫办事的。 身为权阉魏成忠的义子,哪一个不是养得白白胖胖? 平常连鸡崽儿都未必杀过呢! 如此战阵惊变,不射中脑门就好了? 万一。 吓死了呢? 失策啊! 不但自己失策。 那一路假扮“辽军”的人也失策了。 安定府的日子,怕是要不安定喽! 一帮人回到出发的的小树林,换回自己的甲胄兵器。 仍然绕了远路回了泸水铁城。 这一趟算是白跑了。 却说另一路人马,还真是沈昂带队假扮的。 他们唯命是从,下手毫不心软。 除了跑掉的几骑,剩下的全部割掉了脑袋。 在大道边堆了个京观。 完好的战马全部带走,该搜刮的一点都不剩。 然后,小二百人飞快地往北边儿跑了。 “沈全,不是说好了么?” “要放过死太监。” “你干嘛射人家腚眼子?” 沈全很不好意思地道。 “昂哥儿,咱手滑了,你信不?” “好吧好吧!” “咱就是想让那家伙屁股上,再多一个眼儿行不?” “反正,又不致命!” “轰!” 前来执行任务的都是沈家家生子。 这帮人经过安定一场血战,也算锻炼出来了。 杀起人来,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这时候,一个个儿笑得没心没肺的。 三个眼儿的太监,还真是稀罕物呢! 沈昂气得吹胡子瞪眼。 “笑笑笑?” “笑个屁呀?” “沈全,你这是不尊号令,懂不?” “就等着大公子收拾你吧!” “太监的胆儿原本就小,万一给吓死了。” “麻烦就大了。” “你们好好想想吧!” 一帮人顿时住口了。 冷静一想。 吓唬跟弄死人,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某个机灵的小子半天才道。 “昂哥儿,这是秘密行动,现场没暴露,没留活口。” “咱们不说,谁知道呢?” “怎么也怪不到,咱们姓沈的头上吧?” 沈昂愣了愣,表情严肃地道。 “知道就好!” “都把嘴巴闭紧点。” “赶紧找个地方换装,要不多久,消息就传到沈家集去了。” “咱们还得跑一趟!” 此时,安定城已经为之哗然了。 王冲临近西门,远远就喊开了。 “辽人来拉!” “戒备,戒备!” “监军大人遇袭,快快,最好的医馆在哪里?” 这一番鸡飞狗跳,全城如临大敌。 水军大营里的哨船,射箭似的往黄龙江上跑。 李广利不在。 留守的军将哪敢怠慢? 先警戒起来。 不行就提前把水寨中的战船开出去。 上次被辽军突袭,一锅端了。 吃一堑长一智。 咱们还能在一个坑里跌倒两回不成? 城墙上的告警铜锣当当当的敲起来。 营房中的守城军纷纷冲往城墙。 骑兵们开始着甲,清点随身兵器。 四个城门,严格盘查着仓皇失措的百姓。 一旦发现辽军踪迹,必定轰然关闭! 大码头上的众多商船,升帆转舵。 先别管了。 咱们还是离开码头,往东跑一段儿避一避吧! 城里,更是乱的惨不忍睹。 知府周元急令所有衙役,捕快上街,弹压不法,维持秩序。 他本人则匆匆骑马赶往城北安良堂。 那是府城最好的医馆。 受袭重伤的监军魏无忌,肯定第一时间被送往那里。 到了医馆,周元看到三位同僚都到了。 李乘风、沈忠信都有些惶惶不安。 沈毅推着他老爹一到,自己转身跨上战马。 “各位,末将先去安排城防。” 周元表情凝重地摆摆手。 “速去!” “赶紧派出探马、信使。” “各镇的乡兵就算不来,也得加强戒备。” “还有……沈麟一定要通知到。” “也不知道泸水那边,情况如何了?” 沈毅在马上郑重抱拳。 “知府大人放心,末将明白。” 然后,父子俩隐晦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心事重重地分开了。 沈忠信万万没想到。 不就是吓唬一下监军么? 沈昂那兔崽子,闹得也太过火了。 四五十人呐。 就回来四个? 还他娘的,把监军魏无忌伤着了? 最要命的就是,现在安定府城这个乱哟! 风声鹤唳啊! 辽人没来就这样。 如果真来了呢? 脆弱的安定人心,还能如上次一般众志成城,死战不退么? 沈忠信突然有一些茫然害怕起来。 军中新兵太多了。 老兵确实把战术、经验手把手教给了新兵。 同时,也把辽人的强大,宣扬得无人不知。 到现在,安定东路军都门儿清。 当初八千人守城,战死一半儿。 剩下的几乎人人带伤。 可死于攻城战的辽人,也不过两千多而已。 真正对辽人大军造成致命打击的。 是大沈将军的骑兵。 沈毅心事重重地到了城墙上。 他假模假样地忙活了一个时辰。 才点起三千铁甲兵,风驰电掣地出了西门。 尽管不知内情的各千户苦苦相劝。 沈毅还是坚持己见,总要去现场看看吧? 相隔不到三十里。 真遇上辽人,边打边撤,再回来就是了。 可哪儿有什么辽人呢? 都是咱老家的心腹假扮的好不好? 可事有凑巧。 还真有个探马急慌慌地跑来禀报道。 “将军,我……我碰到个樵夫。” “他在二郎山北麓,远远看到了一百多轻骑。” “应该是……辽人装束!” 什么? 沈毅骇得身子一晃,脸色都变了。 “可真?” “军情,开不得玩笑!。” 那探马苦着脸道。 “我也反复盘问了。” “隔着好几里呢!” “要不是今儿天气好,樵夫老头根本看不着。” “他能确定。” “那队骑兵一人双马,浑身黄甲。” 黄甲? 上好的牛皮甲吧? 一人双马? 除了沈麟的铁军,谁能奢侈到这个份儿上? 难道? 沈麟也跟咱父子的想法一样? 不不不! 绝对不会。 事发地点,距离安定城门不过三十里。 从传信到出兵。 沈麟根本来不及。 自己这边,魏无涯还没出城呢。 心腹传令兵田小春,就隐秘出发了。 要不然,沈昂的假辽兵能堵个正着? 细思则恐。 第三百章 弄假成真 辽人真来了? 那安定府岂不是要乱套了? 哪怕偷渡几百上千的游骑呢? 人家飘忽来去,怎么围剿? 咱去多了,打不着人家。 去的人少了,还不够人家打的。 咱们的商旅才刚刚恢复啊! 老百姓要不要种田、修渠、串门子走亲戚了? 重骑千户常远征咬牙道。 “将军,不过小队辽鞑子而已。” “咱们总不能,灰溜溜就回了吧?” “安定人心,才是重中之重啊!” 没错! 决不能畏战。 自己带着三千铁甲兵,其中还有五百重骑都退缩了。 老百姓还不得惶惶不可终日? 沈毅狠狠地一挥马鞭。 “那就走!” 当沈毅赶到事发地点,沈昂也带着几百轻骑来了。 沈毅气不打一处来。 一帮混账,杀了就杀了嘛! 还摆个京观? 他拉着堂弟往边上走。 “不是说好……手下留情么?” “你可倒好。” “四十七个人,你就留下三个活蹦乱跳的?” “还把魏无忌重伤了?” 沈昂也很委屈,他哭丧着脸道。 “大哥,这能怪我们?” “不是说,魏无忌身边的护卫,都是高手么?” “咱们就抛射了一轮轻箭。” “他们连盾牌都没举起来,然后,就死了一地。” “谁知道禁军中出来的高手,都是银样镴枪头?” “魏无忌屁股中了一箭,那也算重伤?” 就一轮? 二百步的抛射? 自家弟兄们,射箭是个啥水平? 本将军心里没数? 偏偏战果还如此辉煌? 只能说明,对手实在太蠢、太菜了。 沈毅嘴角抽搐了几下,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 “那也不能射人家嘛!” 沈昂当然要掩护一下心腹小兄弟。 他嘿嘿地笑道。 “我能说,是沈全那小子太紧张,手滑了么?” 沈毅瞪了他一眼,不打算深究。 “你说……我会信不?” 手滑了? 沈全那射箭水平,早飞天上去了。 还能一箭中靶? 你玩闹呢? 沈毅谨记着安抚人心。 他派五百轻骑带着马车和尸体运回安定城。 自己继续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去了沈家集。 然后,一个镇一个镇的溜达。 好在府城的信使没有延误,这些镇子早就戒备起来。 乡兵停发饷银消息才传出没几天。 大伙儿还没来得及解散呢。 耀眼的铁甲骑兵一来,百姓们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些。 东路军的底子,各镇镇长和乡兵军官都清楚。 那不是咱们送去的子弟么? 一两个月,就能操练到敢跟辽人野战的程度? 谁信呢? 只能说,过江的辽军确实没有大部队。 不过是小股游骑打骚扰战而已。 沈毅一直转到下午才回了府城。 却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效果。 安定除了沈家集。 其他六个镇子,地主老财、商贾也是不少的。 过去一毛不拔,那是因为上面有沈忠信顶着。 安定商税不少,足以养活所有的正规军和乡兵。 现在不行了。 大家各管各的,自生自灭吧! 这帮人害怕了。 东路铁甲军看起来威武雄壮。 可真到了紧要关头,他们来得及支援么? 敢跑出城高墙厚的安定府城么? 不行! 望天收,是要不得的。 咱们得自救。 每个镇,不就三千乡兵么? 兵器、皮甲都不缺了。 每月几百担粮食? 咱们出。 再咬咬牙,不就是每月三千多两饷银军费么? 给个四千两整数,先坚持一年再说。 泸水铁城。 沈麟扬扬手里的信件,对一帮军官警告道。 “都看看!” “还真以为咱们,天下无敌了?” “哨骑怎么挑选的路线?” “啊?” “一个老樵夫都能发现咱们的行踪。” “丢人呐!” 一帮军官羞愧极了,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这种错误,的确不可饶恕。 铁军可是装备着望远镜呢! 哨骑探路,遮蔽战场。 居然让樵夫凭借肉眼,都能发现大部队? 这还了得? 以后再有什么行动。 大而化之的,中了埋伏咋办? 陈云首先检讨道。 “最近军中,风气太浮躁了。” “包括我们这些军官,都变得盲目自大起来。” “必须好好自省自查!” 梁自忠颔首道。 “没错。” “大人也常说。” “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 “蔑视一切,盲目自大就不对了。” “自上而下,必须要做检讨。” “否则,以后要吃大亏的。” 沈麟很满意两位大将的态度。 下面的千户、百户官,还知道脸红惭愧。 也不枉他费心费力地教导一番。 “兄弟们呐!”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铁军才刚刚起步呢,这才哪儿到哪儿呀?” “我们,有什么骄傲的本钱呢?” “七千官兵,都是未来的种子。” “每个人,将来都可能领军十人,甚至百人、千人。” “能者上,庸者下!” “军官种子,根苗都得跟本官长直溜喽!” …… 且不说沈麟在泸水,如何给大伙儿进行“思想整风”。 沈毅带回来的机密消息。 把几位大佬可吓得不轻。 原本趴在病床上的魏无忌,都不敢凄凄惶惶地惨叫了。 沈忠信心中更是惊骇莫名。 “确定了?” 沈毅郑重地点头道。 “我跟老常去实地勘验过。” “的确有二三百匹战马踩踏过的痕迹。” “不过往北,往西,小溪流不少。” “如今积雪消融,冰层也化开了。” “很难确定这帮辽骑的最终去向。” 李乘风抚摸着一把白胡子,凝神道。 “其实吧,这算不得稀奇。” “李广利可以派出小股人马上岸,劫掠辽境。” “辽人那种有仇报仇的性子,不采取反制措施才怪呢?” “几百担的快船造起来不费劲。” “夜渡几支小部队,还不跟玩儿似的?” 魏无忌原本以为自己受袭,损失惨重。 多半是本地的军头,不愿意出兵剿匪去。 故意伪装辽兵,来一出贼喊捉贼的把戏呢? 可能性最大的,就是泸水沈麟。 他麾下战马、骑兵多呀! 可现在,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居然同时出现两队辽兵? 相距不过七八里? 难道是一队行动,一队警戒打掩护? 为何偏偏对付自己? 很简单。 魏无忌心里门儿清。 自己那些护卫,中看不中有,还骑着高头大马。 不就像小儿抱着金元宝,去满大街晃悠么? 不抢你抢谁? 第三百零一章 逼出来的高招 辽军渡河船只容量有限。 他们也缺马,缺好马。 魏无忌手下,一人双马,哪一匹不是肩高五尺的宝马良驹? 谁见了不眼红? “为何年后两个月,就没有辽人袭扰?” 魏无忌歪过头来,他翻不了身,很难过。 “单单是针对李广利的报复行动?” “不对呀?” “辽国的密谍司不比我大周的皇城司差。” “难道,他们不知道?” “咱安定的大批军队,都靠商税养活么?” “派几百来无踪去无影的轻骑过来。” “就能搞得安定人心惶惶,商路断绝,简直是一本万利啊!” “何必等到现在呢?” 反正那些地主老财,豪门大户的存银又不会长腿跑掉。 辽人只需要断绝安定府的商税来源就行。 东路军、各镇乡兵,甚至李广利的水军。 都没了商税支撑,还能保持多大规模? 又剩下多少战力? 几百游骑就能断绝几万兵的生计。 的确是一本万利的。 哪怕全军覆没了,也大大的划算。 大不了再派就是了。 在座的几位都对魏无忌刮目相看。 这家伙的眼光,还是挺独到的嘛! 阉党一系,也有人才啊! 周元想了想,呵呵笑道。 “不然!说不定,辽人也不想安定出乱子呢?” “魏监军,你忽略了一个隐秘问题。” “走私!” “以往,安定最活跃的,其实还是走私商。” “这是朝廷默许的。” “辽人通过走私,能从安定弄走不少急需品。” “可咱们最缺啥?” 魏无忌眼中贪婪之色闪烁不定。 他脱口而出道。 “战马!” 大周各地的马政早就荒废了。 战马的九成来源,都得从辽国走私。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而安定府,就拥有北国最大的骡马市场。 每年进出的战马、驽马、耕牛不下二十万头。 更别说数量繁多的肥羊了。 当然,战马比例很小。 过去,就算水军碰到从北岸贩运而来的牲畜船只。 都睁只眼闭只眼。 周元颔首道。 “魏监军所言不虚。” “去年,安定骡马市的成交额超过五百万两银子。” “要是一开始就征收商税的话。” “那就是近四十万的税银啊!” 魏无忌的眼神更亮,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沈忠信笑盈盈地补充道。 “辽国走私商卖了马牛羊,他们会揣着大把银子回国么?” “不!他们没那般傻!” “他们要在安定置换成货物,回去再赚一次。” “只要不牵涉到兵器,铁等战略物资。” “我们依然会放行!” “这又是几十万商税了吧?” 魏无忌心里盘算着。 加上国内商人进出安定府,买进卖出。 岂不是? 整个安定府一年的商税。 正常来说,每年绝对超过一百万? 相比较而言,安定一府加另外三县的夏税秋税。 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因为大周税率算不得高,主要是田亩出产太少了。 每户每年大约要交三百到五百文银子的田赋。 当然,要是把劳役折算进去。 可能达到一两每户。 但大周拥有两千余万户人口,账面上的钱很吓人。 其实能收进国库的,很多时候还不到五百万两。 安定一府四县府的情况可能好一些。 十五万户百姓,十多万的税银肯定能收到。 往年这笔钱,应该分成三份。 交给真定府,也算是上交国库三分之一。 分给澶州军三分之一。 最后几万两自留。 不过今年朝廷不要了。 好像安定府的日子会好过不少。 其实不然。 除夕一战,抚恤银,以及购买装备的钱就超过四十万了。 当时留存的商税就几万两。 沈忠信垫了钱,官府是要还的。 这就够安定府还账七八年了。 所以,魏无忌对那笔钱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现在关心的是商税。 只有恢复“安定”二字,才能能发大财啊! “各位,如果让李广利不再骚扰辽国。” “你们说,辽人会不会把人马撤回去?” “合则两利嘛!” “大家一起做走私,各取所需多好?” “打打杀杀,是不是都亏大发了?” 这话倒是中肯。 李广利上北岸去抢,辽人就得调兵四处救火。 无论如何,也挽救不了大批财产的损失。 人家水军就往那些靠河的村镇打一波火油弹。 损失就大了去了。 辽人跑过来袭扰呢? 安定府种庄稼都不得安宁,更别说发展商贸了。 双方僵持下去,走私生意也做不了。 每年得亏多少钱? 抢到手的,还不如暗中亏的多呢! 李乘风表示怀疑。 “咱们把水军撤了,辽人就会偃旗息鼓?” 沈忠信眼神闪烁,思量着道。 “应州王耶律大越,应该被打疼了。” “他才是辽国最大的走私商。” “如果这般僵持下去,他每年的损失超过百万。” “他比咱们更着急。” 北岸足足是十五万辽国铁骑。 可比大周养步兵的花费高出几倍。 偏偏辽国朝廷,不但不会给地方拨付军备粮饷。 还得每年朝地方索取呢。 大周这十来年奉行的北方政策,就是跟辽国学的。 画虎不成反类犬。 实际上,没有南方富裕地区的支持。 北方边军的军备和战斗力正在急剧下滑,一年不如一年。 周元有些意动了。 “要不?” “先试一试?” 魏无忌一拍枕头,却牵动了屁股上的箭伤。 他忍不住嘶嘶地抽着冷气。 不过,这家伙心里还是蛮自豪的。 点子是他想出来的! “试试呗!” “咱家付出的代价可够惨重的!。” “咱们得提前说好了啊!” “一旦辽人不再骚扰安定府。” “出兵剿匪,你们不得使袢子拖后腿。” 几位本地大佬面面相觑。 驴球子的。 这个死太监,心里挺明白啊! 沈忠信咬咬牙道。 “魏监军,看你说的,咱们咋会拖后腿呢?” “沈毅把五千骑兵都准备好了。” “唯一的麻烦就是。” “辽人游骑未必那么快就走。” “剿匪规定了时限,这……” 魏无涯哈哈大笑道。 “简单!” “你们去通知沈麟!” “他不用出兵了。” “不过,他必须派出骑兵,保证安定县内的商路。” “大不了,咱家继续给他发饷银。” “一旦商税富裕,每年多给他两三万也成嘛!” “老沈你垫付的银子,也能尽快收回去哦!” 第三百零二章 水路漫漫 沈麟经常站在公房里,盯着地图发呆。 这个时代的大周,像一个不完整版宋朝。 同样被欺负得很惨。 同样是大头巾说了算。 偏偏,还没有大宋的文采风流。 也没有大宋那把富庶。 如果没有周太宗横插一杠子,把国号改了。 沈麟甚至怀疑自己都穿越到了宋朝。 不过,望着地图,他有时候也很迷茫。 著名的太行山脉没有了。 好像被神之捣蛋手,一东一西,撕扯成小小的落阳山。 以及大得有点离谱的北邙山脉。 黄龙江自西向东凭空出现,流量还不小。 它就像是历史上的黄河,却在太原府一分为二。 主流继续往南,称之为黄江。 支流径直向东,就是黄龙江了。 黄龙江沿着北邙山脉、落阳山婉转曲折,其实不短。 单单太原府到安定江河段,就有近千里。 安定到澶州,八百里。 澶州到雄州,六七百里。 奇怪的是。 在南方绕了个大圈子的黄江,流经大名府东南之后。 又任性地往北流淌,一路跟大运河永济渠段时分,时合。 经过德州、沧州之地,直到雄州东面。 于是,黄龙江和黄江再次汇合,浩浩荡荡入海了。 雄州河口到海口,仅仅二百多里水路。 而黄江之东,统称山东路。 要比后世的山东省大得多。 其实,白娘子和陈梁率领的水军船队。 完全可以逆行至太原府,再顺着黄江一路到封丘。 入运河通济渠至山东段,北行一二百里,就能到达泰山脚下。 这一路最是安全,几乎没有辽人骚扰。 因为,安定到太原府的江段,被李广利的水军给牢牢掌控了。 沈麟不知道京城有一支船队,正沿着黄江逆流而上。 当然,陈梁的水军,可不怕小股的辽军船只骚扰。 他们大摇大摆的沿着黄龙江东下。 主要是为了熟悉沿途的水文地理。 一千四五百里的水路,六天就看到雄州高大的城墙了。 白天满帆急进。 到了晚上,为了安全起见,降半帆,速度也不慢。 中途停船,上了两次岸。 倒不是为了袭击北岸的辽人。 船上的五百匹重骑战马,需要出来松松筋骨。 免得良马呆烦了,脾气变坏,影响骑乘作战。 按照陈梁的想法,都到了两江交汇处了。 再走二百里就是出海口,往返还要不了一天。 怎么的,都该去看看。 一帮生活在内陆的人,这辈子都没见过大海呢。 偏偏,黄江河口修建了连片的水寨,直接堵死了去路。 雄州水师常年跟辽人作战。 他们主要应对泛海而来的辽国水师。 不说入海口防线,河口水寨都被攻破过好几回了。 所以,防御格外严格。 任凭陈梁拿出所有关牒文书。 人家就是不同意。 雄州水师见惯了万担巨舰。 怎把泸水铁军这十艘“乌篷船”放在眼里? 陈无暇苦笑着道:“算了!” “人家没有做错,也是为了咱们好。” “入海口两百里,都是战场。” “真要碰上辽人海船,咱们还硬要打一架不成?” 众人这才作罢。 顺着黄江往南走,就是逆流了。 好在此时算冬季,北风正当时。 逆流顺风,也用不上划桨。 大家一直决定走完黄江段再说。 而不是拐入沿途的运河去。 因为运河过窄,避让不易。 山东路的海岸线太长了。 辽人水师哪里不能登陆? 大周的黄江水军被堵着,出不了海。 诺大的渤海湾,登州水师独木难支,根本防守不过来。 江南水师的防御海域更大。 光是剿灭海盗,就够他们一年忙到头了。 所以,这几年,辽军登陆的轻骑。 可把山东路祸害的不轻。 就连深处内陆的泰山地区,都不得安宁了。 霸刀门祖祖辈辈都居住在泰山,如今却被迫迁移。 不是他们不能打。 而是辽人远拦子来去如风,不好打。 庄稼也不好种,生意做不成。 局势一天天崩坏,还不如趁早搬走。 去了北邙山,有亲戚陈家照顾。 当马匪其实也不错。 紧赶慢赶,五天后,船队不得不离开黄江。 此地叫临清县,归属于大名府。 接下里,就只能走大运河山东段了。 铁军官兵很失望。 不是说,黄江山东段,到处都是辽人轻骑肆虐么? 大伙儿居然没碰上一股。 想上岸去活动活动,就没机会。 陈无暇不敢耽搁行程,生怕跟舅舅的迁移队伍错过了。 掐着日子,希望能在二十日左右赶到兖州府。 大周地图上,没有泰安这个地名。 只有兖州奉符县。 人工挖掘的运河,最宽不过八十步。 也就是说,岸边随便射一支火箭,运河里的船只都得遭殃。 大运河全长五千多里。 最繁华的地段,是开封段的通济渠。 山东段算是一条地区性支流,往来商旅相对较少。 可让大家不得不警惕的是。 走了三十多里,居然没碰到一艘大一点的商船或者货船。 小渔船和舢板见了乌篷船队,都吓得四散躲开。 陈风站在旗舰甲板上哈哈笑道。 “这下子,应该能碰到辽军游骑了。” “加强戒备吧!” 陈无暇神色镇定。 “别老想着打仗。” “咱们的任务是啥?你可别忘了!” “信号兵,通知各船,二级防御。” 河面上,既冷清又诡异。 每条上船上的铁甲窗帘,都放下来了。 所有破空弩装上磷火弹,蓄势待发。 当然,只有三分之一的官兵参与。 二级防御,还不需要全员参战。 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打谁呢? 陈无暇的船队,倒是不惧怕偶尔的火箭偷袭。 就连两艘五千担运输船,都安装了铁棚子。 船体刷了防火漆。 更别说另外八艘铁甲战船了。 大家担心的是沿途的树林或者山丘背后。 隐藏着投石机之内的。 河道如此狭窄,隔岸百十步。 万一面临重型石弹的袭击呢? 再是铁甲铁皮船,大如车轮的石头砸下来。 也很危险的。 更别说,几十枚火油弹突袭。 足以让一艘船被火焰包裹起来,怪吓人的。 第三百零三章 恰逢其会 一天后,船队越过关山镇,临近烟波浩渺的东平湖。 运河里的小船陡然变多了。 不少百姓扶老携幼,纷纷坐船往南跑。 陈梁转动着望远镜,嘴角瞅瞅。 “没看到辽军轻骑啊?” “老百姓在慌什么?” 陈风斩钉截铁地道。 “不对!”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谁没事儿瞎折腾?” “他们多半是……收到了撤离消息!” “大鱼快到了,哈哈!” 白娘子瞪了自家堂弟一眼。 真拿他没办法。 重骑五百,还是单马。 没有合适的时机,哪敢随便登陆作战? 陈无暇不担心打不赢。 而是舍不得折损人马。 这些都是将来的军官种子,金贵着呢。 打仗,必须慎之又慎。 “东平湖到了。” “我说一路上没什么大船呢。” “原来全躲在湖里了?” “看来,肆虐东岸的辽人轻骑不少。” “商旅、货运都吓得不敢北上了。” 陈风建议道。 “东平湖不小,西南方向的梁山泊更大。” “足够这些商船、货船躲避了。” “大姐,咱们沿着东岸绕绕看?” “其实吧,货船上还是能塞些马匹的。” 塞? 能塞多少? 陈无暇可不想太挤了。 她一双星目闪了闪。 “唉?你们说,有没有可能?” “舅舅他们已经出发了?” “不是躲在东平湖,就躲在梁山泊呢?” 众军官一时间有些犯愁。 梁家人,最好还呆在泰山没走。 这两个胡泊面积不小,怎么找啊? 也有可能,两家人会顺着运河往南走一段。 在进入通济渠去封丘京城呢? 毕竟,往西,越走越安全。 陈梁建议道。 “别耽搁了,咱们还是先去泰山打听打听吧?” “我觉得他们走北线的可能性不大。” 陈无暇点点臻首。 “打出大周水军的黄龙旗。” “免得百姓商旅恐慌。” “直走,向南!” 陈风遗憾地咂咂嘴,不吭声了。 他的建议有些耽搁时间。 大姐能同意才怪呢。 铁军船队不想节外生枝,偏偏有人却找上门来。 大周龙旗挂出不到一刻钟。 一艘巡逻哨船就疾奔而来。 “我们是东平巡湖水军,太好了。” “你们终于来了。” 陈梁作为水军千户,不得不走到船头去应付。 他一脸古怪地道。 “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 “我们,只是路过的。” 那艘哨船不过五六百担的的样子,搭载官兵顶多几十人。 为首的小旗官看到陈梁一身铁甲,高大威武。 他们的顶头上司,东平湖千户部的长官,也没这般威风呢! “小的巡哨小旗王敏。” “将军,你们不是黄江水军?” 陈梁皱眉道。 “黄江水军?” “没看到啊!” “我部自黄龙江而来,是去泰山公干的。” “你等为何苦待援军?哪儿被辽人袭击了?” 那身着皮甲的三十许汉子急得满头大汗。 他身后的官兵都失望至极,哀叹连连。 “将军,辽军铁骑过万,驱使几万我大周百姓为前驱。” “同时攻打郓州和须城,都持续五天了。” “我们血战连连,死伤枕籍啊!” “须城只是个县城,城墙年久失修,没有外援的话。” “随时会被攻破,数万军民该咋办呢?” 突兀的,一声清冷的嗓音响起。 白娘子黑甲覆面,疾步走出。 “围攻须城的辽军,有多少?” 那小旗官脸色一喜。 是位女将军? 难道,她心怀仁慈,有心救援咱们? 黄龙江? 那不是大周和辽国的界河么? 难道,这些彪悍的官兵,是边军将士? 实在太好了。 “将军,辽军骑兵不下三千人。” “收降的汉儿步卒,过两千。” 步骑五千,相对于船上的三千铁军而言。 对手并不算多强大。 陈无暇瞅瞅站在一边,兴奋得直搓手的陈风和梁峰二人。 这仗,必须打了。 她轻笑道。 “出发,去须城逛逛!” 陈梁闻言,也是大喜。 他的一千水军,照样会骑马。 至少一半儿人,骑射水平不比梁峰部的轻骑差多少。 “王敏是吧?” “带路!” 十艘乌篷大船鼓帆划桨,朝着东北疾行。 王敏边走边喊着。 “边军来支援我们啦!” “须城有救啦!” 避入东平湖的的大小船只上,顿时响起一片欢腾。 边军来了? 大周朝,唯一能打的军队,也就剩下边军了。 这是童叟皆知的。 于是,很多百姓划着船儿追上来。 咱们杀不了辽鞑子,帮边军兄弟鼓鼓劲总行吧? 半个时辰后,濒水而建的须城在望。 码头所在的西城门倒是安静。 只有百十骑辽军,时不时朝着城头抛射几支轻箭。 佯攻! 辽军主攻方向是其他三门,喧嚣声隐隐传来。 陈无暇望着码头冷笑道。 “破阵弩,换重箭,抬高三寸!” “射!” “崩崩崩!!” 近两百船载破阵弩,因为角度问题。 就算只有六成可以覆盖三百多步的宽阔码头。 也恐怖异常了。 宛若长枪的木杆重箭,抬高三寸,射人不射马。 仅仅一轮。 岸上就留下一批彷徨无措的空马。 辽军死伤殆尽,侥幸逃走的,也不过三两人而已。 陈无暇冷静地道。 “轻骑兵,登陆!” “重骑准备!” “最好再诱使一批辽骑来攻。” “咱们,不着急!” 梁峰开心坏了,今儿终于轮到咱们轻骑打头阵。 还是伪装成支援步卒,有意思。 陈风明白自家大姐的意思。 诱使辽骑分批来攻。 不就是为了夺取战马么? “夸夸夸!” 一千五百轻骑兵飞快冲往码头,抓马的抓马,布防的布防。 陈风朝着西城墙上看得目瞪口呆的城防军喊道。 “喂,我们是北地边军。” “长途跋涉没带盾牌。” “你们用不着了,快点扔下来!” 守城的军官还在犹豫呢。 手下已经噼里啪啦的往下扔了。 不管了。 边军兄弟看样子,还不到两千人呢。 其他三门足有五千辽军啊! 以步对骑,没有防护怎么行? 西门守城千户官连忙喝道。 “把挡板拆了,一起给!” “边军兄弟们,小心啊!” “辽军来了,大约……” “一千骑!” 第三百零四章 梦幻开局 挡板是防御投石机石弹、火油弹的。 都是钉了带水毡布的厚重木板,跟门似的。 梁峰大喜。 挡板横在码头南北两侧。 上面竖起盾牌。 “轰隆隆!” 大队辽骑从两边疾冲而来。 他们这次吸取了教训,不敢过于靠近码头了。 船载床弩的威力太恐怖,数量也太多了些。 梁峰长长地吸了一口冷空气。 沈麟亲卫出身的他,这还是第一次领兵作战。 冷静! “三百步!” “平弩,抬高二寸!” “射!” 提前些没什么不好,辽骑冲锋太快。 咻咻咻! 铁杆弩箭如疾风暴雨。 还没来得及抛射轻箭的辽骑,纷纷落马。 梁峰爆喝道。 “第二轮,射!” “快,上弦,第三轮!” 弩匣一共五支箭,不需要第四轮了。 两路来敌总共才一千人。 铁军却射出去四千五百支铁杆弩箭。 还有几个逃得掉? “抓马!” “抓马!” “补刀!” 原本就有近二百匹缴获马匹了。 蓄势已久地轻骑疾驰而出。 就算偶尔有垂死挣扎的辽兵射射冷箭。 可他们哪里知道? 铁军的黑色具甲,只有四肢才是皮的,而且还是双层。 重伤力竭,射出去的冷箭,有多少杀伤力? 十艘乌篷船飞速靠岸。 陈无暇抓起斩马刀,跨上一批雄壮的白色宝马。 “重骑!” “出击!” “哒哒哒!” 在船上憋久了的良驹一踏上坚硬的土地,顿时撒欢了。 梁峰在作战时,特意弩高二寸。 敌人骑来的战马,死亡率大大降低。 一千五百轻骑兵,至少做到一人单马了。 须城占地不大。 单马,也足够杀敌。 “冲!” 上岸的铁军,只有两千人,却仍然大胆分兵。 南北对进。 陈无暇和陈风各自率领一半重骑。 辽军指挥官还懵着呢。 南人援军,不到两千步卒? 虽说战船床弩打了自己佯攻部队一个措手不及。 可一千大辽铁骑收拾两千步卒,还不是手拿把攥的? 他甚至停下了攻城,准备守在大帐静待好消息。 还不到两刻钟,监视的远拦子就狂呼乱叫地回来了。 “败了!” “败了?” 辽军指挥官气得不轻,他掀开牛皮帐门。 “驴球子的,乱喊啥?” “打败南人步卒,有啥稀奇的?” 远拦子骑兵急的满头大汗,说话都结巴了。 “不……不是!” “我……军大……大……大败!” 什么? 辽军指挥官反应还算迅速,吼得声嘶力竭。 “戒备!” “戒备!” 他在主攻的东门,这个方向可以随时跟郓城联系。 三轮箭雨。 重骑近战搏杀! 顷刻间,铁军就杀光了原本不多的南北二门辽军。 两支铁骑如利剑一般,合围东门之敌。 瓢泼般的箭雨。 瞬间就把刚刚撤下来的攻城部队,射得人仰马翻。 须城之内。 县令张海乾抽空回家洗把脸,打算吃点东西垫吧垫吧。 却听到亲兵飞报。 东平湖来了一批路过的边军步卒。 还没登陆呢。 一通床弩重箭,就把西城辽骑给杀了个干干净净。 边军? 难怪这般犀利。 张海乾那顾得上洗脸吃饭了? 他骑上马就往西门跑。 怎么得也要把援军接进城里来呀! 大周军队,怎能更辽人骑兵打野战呢? 岂不是以短击长? 兵家不取也! 他还没跑到半路呢。 又看到一个亲信军官手舞足蹈地跑来报喜。 “大人,边军太厉害了。” “全歼辽军过千!” “他们不是步卒,是骑兵啊!” “比辽人更厉害的那种骑兵,铁骑!” “他们抢过战马,就开始追杀啦!” 张海乾惊骇得差点掉下马去。 要不要这么夸张? 坐船而来的,不是水军,偏偏是能登陆作战的步卒? 转眼间,你告诉我,他们有了马就变成骑兵么? 还是打得辽人哭爹喊娘的铁骑? 要不要这般神话? 听着咋一点都不真实呢? 老张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 很疼! 绝对不是幻觉! 大白天,子不语怪力乱神。 本官没做梦! “那……边军打到哪儿啦?” 亲信军官侧耳听了听。 三十多岁的壮汉却眨眨眼,很调皮地道。 “到处都是!” “哎哎哎,大人,您别走呀!” 张海乾好歹也指挥着七八千班军、乡兵打了四五天了。 他再不懂军,也算一只脚入门了好不好? 他们好气地笑骂道。 “你是不是傻?” “没听到喊杀声已经绕过南北,直奔东边了么?” “赶紧的,去东门!” 两人骑着马,急吼吼跑了一阵。 却看到守城官兵没有他的命令,居然打开了城门? 这是干啥? 你们要献城投降么? 不等张海乾责问。 东门的班军千户蒋来斌,已经喜气洋洋地高喊道。 “大人,您来的正好。” “咱们打赢了!” “神兵天降啊简直!” “辽鞑子全死光了。” “援军叫咱们出去,接收那帮没骨气的二五仔俘虏呢!” 张海乾又觉得是幻觉,是做梦了。 他晃晃悠悠地出了东城门。 看到满地的尸体,和上千跪地乞降的汉儿俘虏时。 他才彻底清醒。 这仗,咱们大获全胜! 不对,是边军带来的天大胜利。 须城,安全了! “你就是县令?” 一匹高头大马迎面走来。 马背上,端坐着一位略显纤弱的铁甲将军。 白娘子一开口,清冷的声音让张海乾浑身一激灵。 老天爷,带领这群虎狼之兵的,居然是一位女将军? 我大周? 有女子从军为将么? 没有吧? 不过,人家把须城从地狱边缘拉回来。 等于救了他张海乾和满城几万百姓的命啊! 这恩情,大过天了。 张海乾一点文人的小傲娇都没有。 他哧溜一下,滚鞍下马。 深鞠一躬。 “须城县令张海乾,代表全城军民感谢将军的救命之恩。” “咯咯咯!” 对于张海乾的知情识趣。 白娘子很满意。 这是个务实的地方官。 还不错。 “张县令是吧?” “我姓陈!” “我们是安定西路游击军。” “原本前往泰山公干的。” “这场遭遇战,不过是恰逢其时罢了!” “我们西路游击军,就是为了抗辽而成立的。” “分内之事,无需言谢!” 来自安定县那个北方明珠的? 隔着黄龙江就是辽国了。 看来,这支部队没少和辽军干仗。 难怪,打起来这么彪悍呢? 第三百零五章 马不停蹄 张海乾不由得浮想联翩。 他望着四处抓捕战马的黑甲骑士。 这那止两千骑? 三千都够了吧? 其实,他高估了。 此战,白娘子带队,打了辽军一个突袭。 前期梁峰登陆,有不少挡板盾牌相助。 后期追杀,辽军的抵抗很微弱。 经过好几次大战的总结,铁军不但加强了防护意识。 骑墙冲锋或者小队掩杀时,都有了足够的警惕。 陈无暇万万没想到,居然打了个零阵亡。 当然,轻伤有一百多。 重伤九人,但不致命。 这是避免不了的。 战场,总有意外。 要是这么强悍的部队前往郓州? 内外夹击? 那边也不过六千辽骑,加上汉儿军顶多万把人。 这仗,有的打呀! 想到这里,张海乾的心,顿时热乎起来。 “陈……陈将军,那个,你们下一步的行止如何?” 白娘子如何猜不出张海乾的想法。 “本将明白县令的意思。” “我等有了足够的战马。” “也打算去郓州走一趟。” “不过,先处理完战场再说。” “放心,我军已经屏蔽了战场。那边的敌军,应该很难察觉。” “对了,这些死马和俘虏、兵器、甲胄,送给你了。” “缴获的粮食和金银,归咱们,你没意见吧?” 张海乾顿时眉开眼笑。 仗是人家打赢的。 战利品本就没自家的份儿好不好? 老天爷,五千辽军留下的武器? 还有这满地的死马,都是钱呐! 等到老张看到辽军留下的三百多辆牛车马车时。 白娘子的另一句话,让他高兴的几欲昏厥。 “嗯?” “这么多粮食和金银?” “不少应该是郓城地界劫掠的。” “这样,粮食给你一半吧,牛咱们带走吃肉。” “车和驽马,也送你了!。” “不过,咱们,缺乏运输船,你能不能帮忙解决?” 不是白娘子大方。 近十万担粮草,她怎么带的走? 更何况,这次还缴获了四千多匹战马? 张海乾脑中只是稍稍一算,自己这次得到的战利品。 足足价值十几万两银子。 就算给老百姓赔付一些。 只不过是象征性的表示而已。 辽军先围困的郓州。 靠东平湖的须城老百姓,得到了足够的撤离时间。 除了守城伤亡不小之外。 老百姓其实没多大的损失。 再说了,伤亡抚恤金该公家负责。 战后,总得减免几年的税赋。 慢慢攒就好。 张海乾当即一拍大腿,慷慨地道。 “我们须城是山东路运河的重要节点。” “历来不缺粮船。” “一万担的太大了,逆水行走需要纤夫,不合适。” “这样吧!” “三千到五千担的,我须城送贵军三十艘好了。” “另外,船夫咱们也出了。” “山东路境内,你们去哪儿,他们都跟着。” 离开运河,进了黄江,就可以扬帆走了。 水军分散一下,操弄四十艘船,还是能勉强做到的。 陈梁和白娘子顿时大喜。 那些带不走的礼物没白送。 互惠互利嘛! 当即,双方开始联合打扫战场。 辽军被消灭了,危险没了。 避入东平湖的百姓都上了岸。 张海乾也大方。 别得不说,马肉、米面管够。 反正是白得的,他发起来也不心疼。 铁军及时处理伤患,收拾战利品上船。 午时三刻,浩浩荡荡的船队继续开拔。 这一次,张海乾亲自跟船走。 拿他的话说,几十艘运输船呢。 近两千须城船夫需要管理吧? 至于诺大的一个县,不是还有县丞、县尉一堆人么? 两地水路不过三四十里。 湖内行船再慢,一两个时辰,也足以赶到了。 不知怎么回事。 辽军还是得到了须城偏师被歼灭的消息。 郓州是军城,远比须城大几倍。 同样是水陆码头汇集之地。 整个山东路。 除了济州首府,可能就要数运河重镇郓州和济宁最富足了。 这也是辽军要集合大部队攻打的原因。 按理说,六千骑兵攻打一个城高墙厚的州城。 有点异想天开了。 可辽人的做法足够残忍。 他们能抓到足够多的百姓覆土填埋护城河。 接着围点打援,野战歼灭各路援军。 然后,把俘虏武装起来,变成汉儿军。 攻城主力,就是这些降兵。 到了最后,其实还是大周自己人打自己人。 何其阴险? 又何其可悲? 辽军既然知道铁军的到来。 自然足够重视。 他们同样暂停了攻城,把不少重武器布置在东平湖岸。 以逸待劳! 陈风一瞅,顿时火冒三丈。 “他么的,辽鞑子找死。” “就那点破投石机,能挡得住咱们?” 白娘子莞尔一笑。 她自顾自地到了一杯清茶,慢条斯理地品尝着。 “急什么?” “你想动用磷火弹?” “这武器,还是要保密点好。” 陈梁点点头赞同道。 “大姐言之有理。” “咱们跑了几千里路,库存有限。” “没必要浪费在山东路不是?” 先等等呗! 有一支强悍的不明援军蹲在东平湖里。 辽军就那点兵力,敢分心攻城? 四五天时间了,其他地方的援军也快到了。 白娘子已经拜托张海乾派快船前往泰山。 霸刀门在山东还是有点小名气的。 信使到了地方,发现梁家人走了也不要紧。 就说明,他们很可能走了西路。 要不要沿途护送都不打紧了。 如果他们正在梁山伯或者东平湖里躲着。 更好办! 这两天,安定西路军在须城歼敌的消息,肯定会传开。 陈无暇的舅舅一听,哪里不知道是来接他的? 铁军蹲在郓州城外,不是更好找? 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顺便让一百多轻伤重伤员,好好调理些日子。 郓州知府钱金明,第一时间就接到援军到达的消息。 隔着两里路的大码头,他很是欣慰。 这支援军聪明呐! 没有贸贸然上去跟辽人野战送人头。 只要牵制得力,辽人那点人,就别想攻下郓州。 当天晚上,济宁赶来五千援军,一样是走水路。 这帮人居然带来十几艘战船。 小归小,有了投石机,总是个威慑。 时间过去两天。 运河一线的城市,支援陆续来到。 东平湖上,帆影无数。 援兵一下子,就超过两万人了。 第三百零六章 新城开建 正当白娘子带队跟辽军对峙的时候。 沈麟这边的扩城工程也开始了。 天气日渐暖和。 冻土还挺硬实,挖盐水湖早了点。 但开挖城墙地基却影响不大。 泸水铁城的劳力短缺情况,日渐严重。 铁军占去了六千青壮男子,工坊划走两千左右。 炼铁、采石、烧制水泥等重活儿,女人和老弱可干不了。 学校和各部门又占去一千多男人。 临时一统计,从半大小子到四十岁的半老头子。 城里居然还不到两千之数了。 没办法,壮妇也上吧! 各部门一番挑选,最终确定了五千人去修城。 女多男少,将就着用吧! 要不是来个监军非要铁军南下剿匪。 沈麟也不至于去泰山接人,还得出动三千大军。 好嘛! 原计划让军队参与修城的计划,只得作废。 因为,水泥坊还得让官兵轮流去撸杠杆锻锤呢。 正常的巡逻和训练、警戒也不能少。 时间几乎安排得满满当当。 剩下的四千官兵哪有时间去修城? 沈麟这次下了大决心。 他不想过个一年半载,就扩建一次城池。 忒折腾人了。 南边,原属于泸水村的新、旧田地有六千多亩。 他干脆把西面的几个低矮山丘也包括进来。 因为,新的水泥坊,全都建在那边了。 新扩的城墙区域,长度达到六里,宽度骤然放大。 四里宽度,成了喇叭形。 老城墙的宽才二里呢。 这么一圈划下来,所有军官、吏员都惊呆了。 新修城墙近二十里啊? 圈起来的面积高达九千亩。 也就是说,泸水铁城一下子变成了周长三十里出头的雄城。 远超安定府城。 澶州军城和真定府城也赶不上铁城。 只不过,它们的老城墙更高大一些罢了。 泸水铁城全部由水泥浇筑而成,墙高两丈,更加坚固,简约。 只要铁军战力足够强。 能有遮掩的女墙,就足以守住。 不需要三、五丈那么高。 三叔沈忠和嘎巴了一下嘴,难掩惊容。 “老天爷,这也太宽敞了。” “传说封丘的城墙,也才六十多里。” “却硬生生塞进了一百五十余万人。” “当然,咱们是军城,训练场和军营就占地不小。” “可……还是太那啥了。” “大人,你打算安置多少人呀?” “要吸收难民吗?” 沈麟早有规划。 如此布置,只不过是为了将来做准备而已。 “不不,三叔。” “我们只要孤儿,不要成年人,太难管理了。” “现在先把地圈进来。” “需要建设的只是新军营,新学校和二合一的训练场。” 田文青一愣,怎么扯到学校了? “哎哎,大人呐!” “咱们学校刚刚建设完毕。” “还修个啥?” 沈麟当然没法明说,北邙山里还代养着大批孤儿呢。 一帮知情的军官倒是笑着点头。 学校肯定要扩建的。 二合一的训练场,也很好理解。 大半儿归军队使用。 剩下的,则留给适龄的童子军。 “老夫子,三四月之间,我们还会收养三万多孤儿呢!” “总不能看着他们活活饿死吧?” “本官的计划是这样的。” “十二岁以上的进行半军化教育。” “全都住到更大的新校区这边来。” “老校区,全都是七到十二岁的孩子,五年教育,刚合适。” 田文青狠狠地掐了一把白胡子。 他现在不担心教师问题。 大批识文断字的教师家属被动员,跑到学校兼职。 再加上大一些的孩子,也能以大带小。 多三万学生也教得过来。 可这是多大的一所学校啊? 在校生六万人上下? 老爷子都不知道该骄傲呢? 还是该撂挑子不干了。 真的不好管理啊! 你沈麟天天说忙,你才六七千军队,政务上还当了甩手掌柜。 咱老田管理的娃娃,都快超过你十倍了。 可以预见的。 照沈麟这么搞下去。 新城区面积那么大,建多少房子不行? 他指不定每年还得搜罗多少孤儿回来呢。 远远超过走出学校的孩子吧? 十三岁了,孤儿就可以分流了。 要么去军营,要么去工坊和其他部门。 当然,沈麟还在计划建设一所三年制技校。 有特长,会读书的孩子仍然可以深造。 田文青语重心长地道。 “大人呐,你悠着点。” “几千亩良田都被圈起来修房起屋,建学校、军营了。” “北面儿的地,还没开垦呢。” “老老小小,咱们泸水都将超过八万人了。” “不说种粮,种菜都得不少人吧?” 老头当然是全心全意为沈麟考虑。 新城开建,原来的泸水村田地被公家赎买。 大伙儿一下子变成脱产城里人。 当然,他们很开心。 新开垦的土地,都能卖到二两银子一亩。 家家户户入账几十两,一下子变成了有钱人。 可把其他村子的百姓羡慕的不行。 当然。 随后,泸水西岸的昂山,罗定村的田地也会被逐步赎买。 铁城的大农场计划即将启动。 但是东岸的那些村子,就顾不上了。 占地太大了,不好防御。 所以,未来还是采取放养的政策。 有那精力和财政,沈麟还不如朝荒草滩要地要粮呢。 “老夫子,你尽管放心。” “就算泸水铁城白养十万人,我们的粮食储备。” “都足以坚持一年多。” “大农场计划一旦开启。” “北面的狭长区域,加上新弄出的水稻田将超过八万亩。” “泸水以东还有近二万亩土地。” “咱们铁城,不会缺粮的!” 沈麟为何要搞大农场? 土地成了公家的,很多种田方式,他可以一言而决。 传统用农家肥,自然是最好。 可数量毕竟太少。 老百姓喜欢种植产量低的小麦和黍米。 稀罕的红薯,原本就是这个时代意想不到的奇迹。 可他们都不在意。 沈麟却可以强制种植水稻和红薯。 邙山村已经找到了磷矿石。 这时代老百姓,怎么会相信石头粉肥田? 鱼骨粉其实也是一种上好的磷肥。 毕竟是动物骨骼粉碎而成,跟粪肥类似。 老百姓一点就通,用就是了。 第三百零七章 向外雇工 将来的大农场,强制使用了磷肥和鱼骨粉。 水稻产量提高三倍都是轻的。 红薯优选优育,产量会更大,亩产十担以上都不稀奇。 喂养战马还需要种植产量小得可怜的杂粮么? 红薯从茎叶到块根,那样不能当饲料? 大批量养猪、养鸡鸭都可以了。 毕竟,猪肉才是沈麟最喜欢的。 新城于二月二十日破土动工。 监军魏无忌又出幺蛾子了。 沈麟不不愿意派兵南下剿匪? 可以! 你协防安定县的治安。 沈麟和一帮军官发愁了。 按理说,魏无忌这个建议,对泸水铁城也是有好处的。 安定县治安良好。 商业就会飞快恢复过来。 四县人口好歹过了六十万。 单单内需就是个庞大的市场。 没准儿,更大份额的走私生意,也可以开展了。 沈麟并不会因为,辽军借走私发动了一次夜袭。 就拒绝其他走私商上门。 按照俘虏宋新成的说法。 其他走私商也是求财的。 八大家如果跟铁城紧密合作。 一年三五百万的交易额,就跟玩儿似的。 还完美地避过了府城的商税。 你都不知道交易细节,怎么征税? 如此大的交易额,沈麟完全就是坐地收钱。 他的玻璃制品和书籍纸张,在辽国全是紧俏货。 单单运输牲口过来,根本抵消不了货款。 他需要大量的铜制作明轮桨叶,那就给铜钱好了。 宋新成活着消息,已经托他安插在安定城的暗线。 传回了大同府老家。 所以,他宋家作为八大走私商之首的地位。 并不会因为他的失踪而动摇。 他的大儿子宋自立,已经继承家主之位了。 目前,宋家就是极力支持沈麟恢复走私生意的。 大家都在等安定府恢复正常。 至少让李广利消停些。 沈麟一旦派出两千骑兵巡视整个安定县境。 水泥坊就不得不多招上千的劳力。 修城的壮劳力就更缺了。 “安定东西跨度过百里。” “正常巡逻,战马小步慢跑,需要一个时辰。” 沈麟指着墙上的地图道。 “如果中途往南北向绕一绕,来回不低于三个时辰。” “巡逻嘛,晚上不去。” “所以,轻重骑各半,一次出动一千人,分两队。” “南北并进!” “就算碰到了敌情,也足以等到支援。” 两班倒,巡查时间为六个时辰。 足够了。 大晚上,老百姓也不会出来。 就算辽军过江,夜袭并不算他们的强项。 如果来的人更多。 骑兵更喜欢在大白天正大光明地发动进攻。 铁军官兵都知道。 府城传来的告警消息,那另一对辽骑是怎么会儿事。 反正,情报处安插在沈家集的探子已经确认。 在那个时间点,沈昂曾经带领二百骑兵悄然出行。 不用说了。 哪有什么辽人的袭扰兵马? 完全是自己人贼喊捉贼好吧? 沈麟判断。 应州王作为诺大地域的统治者,麾下铁骑十几万。 他不会因为损失一万多人马,失踪个大儿子就怒而兴兵。 没有辽国水师从入海口朔流而上,彻底控制黄龙江江防。 他很难大规模渡江作战。 原本偷袭安定的计划很好。 偏偏在泸水铁城出了岔子。 既然不能硬抢了,偷袭行动可一不可再。 应州大军也折损不起。 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做走私生意。 至少,应州就在安定对面,相对于整个大辽而言。 耶律大越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偷袭,去其他地方就好了。 沈忠元建议道。 “咱们缺劳力。” “不包吃,筑城的半大小子和老头都给到月饷一两二。” “既然派兵巡逻。” “咱们顺便招募外地劳工吧!” “月饷给一两,包吃不包住。” “反正,他们早晚可以跟着巡视骑兵上工、回家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一致赞同。 扩筑城墙只是第一步。 挖两丈深度的盐湖、覆土成田,才是大工程。 沈麟欣然同意。 但要求,必须是壮男、壮妇,凑数的一律不要。 随着铁军骑兵轰隆隆地开往各地。 安定七镇和大批乡村都接到泸水招募劳工的消息。 不包住,就麻烦了。 距离太远,一早一晚就得耽误不少时间。 人家给足了一两银,还包三顿饱饭。 你总得干够了五个时辰吧? 不过,东面二十里内的乡镇百姓还是踊跃前来。 包括沈家集都不例外。 如今,距离麦熟还有三个月时间。 很多百姓,正是青黄不接,在家啃老本的时候。 难得有如此大规模招工的地方。 虽说各镇子也在修缮城墙,但都是劳役。 能吃饱就不错了,哪有钱拿? 两天内,南城外就变成了一个超级大工地。 各地赶来的壮男壮妇足足两万人。 四千铁城百姓摇身一变。 不是当了各级工头,就是负责大食堂去了。 真正的苦活儿,全部交给外来的劳工干。 能跑几里,甚至二十里来泸水干活的,都是苦哈哈。 他们何时见过三顿饱饭,连早餐都有鱼汤喝的奢侈生活? 一个个吃的肚儿溜圆,干活的积极性自然高涨。 新城墙依然是分段修筑模式。 先深挖地基,再浇筑水泥墙体,三尺一层的往上叠加。 不几天功夫,地基就打好了。 二十里的长度,就像一条灰色长龙横卧在大地上。 气势恢宏。 又到了午饭时间。 渐渐有了红润气色的男女劳工,纷纷去往各食堂排队打饭。 这么多人,自然没有桌椅板凳供给。 大伙儿端着冒尖的大陶盆,吃着香喷喷的鱼肉。 这日子,别提多美了。 几十个人聚在一堆,往往都是同村的。 早中晚三顿,总共一个时辰的吃饭时间。 也是大家难得的休憩和聊天的机会。 “哈哈,今儿运气不错。” “还有羊汤喝!” 某个上了些岁数的中年人笑骂道。 “二狗子,才吃几天饱饭,你就嫌弃了?今儿的红烧鲶鱼不好吃?” 二狗子脸一红,赶紧摇头道。 “大伯,俺是那不知好歹的人么?” “是三癞子说的,就这伙食,泸水人都吃厌了。” “咱们要是迁移进去,顿顿有鱼有肉,该多好呀?” 第三百零八章 代号乌雀 所有人都露出艳羡的神色。 大家干了五六天活儿,也不是没人去打听过。 泸水铁城门禁及其严格,进出的本地居民,都有金属牌子制作的身份证。 外地人想要进去,根本不可能。 除非你身份特殊,如沈毅或者安定府其他高官。 要么就是跟铁城有大半年生意往来的那几个商贾。 人家都不能多带随从。 走哪儿都有铁城军兵、或者吏员陪同呢! 劳工想进去逛逛? 门儿都没有! 想买东西?何必进城呢? 不管是铁城官方,或者是私营店铺。 哪会放过二万余人的劳工队伍? 每天都有上百架货运马车,拉着形形色色的铁城商品售卖。 大厅里,都是官营商铺的临时摊点呀! 为了让雇工具有足够的购买力,每个人在吃晚饭时,监工就会按时发放当天的工钱。 三十文起步,勤劳肯干的,还能发一文到十文不等的赏钱。 想买什么? 琳琅满目的商品,随便挑选。 从笔墨纸砚到粮食肉食,油盐酱醋酒、布匹、鞋袜、铁器、工具等应有尽有。 价格甚至还比别的地方便宜些。 三癞子原本是个孤儿,在尤家村吃百家饭长大。 说他好吃懒做、偷鸡摸狗吧?倒不至于。他就是喜欢耍弄拳脚,经常跟镇子上的一些地痞称兄道弟。 大伯尤子贵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老三,我可告诉你!” “铁城这回的活儿可不少。” “听说修完城墙还得开挖个大湖,平田弄地什么的。” “没有三五个月整不完。” “你家的地,早卖了,也不担心农活儿。” “好好干,赚几两银子,看能不能说个婆姨。” 三癞子捧着比脑袋还大的陶盆,稀溜溜地吃了个精光。 末了,他还伸长舌头舔了一圈,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大伯,俺肯定干呀!” “冲着天天吃饱有肉的好伙食,俺舍得走么?” “就你说娶婆姨的事儿,还是算了吧!” “三五两银子,寡妇都说不着。” “还不如留着喝酒呢!” 尤子贵这个气呀。 他放下陶盆,挥着旱烟袋就打。 “你个狗入的,就不给你家留个香火?” “一辈子打光棍还咋的?” “老子弄死你!” 三癞子当然知道,大伯是个实在人,是为他好呢。 可那点银子真说不上婆姨。 除非,壮着胆子去忠县边境,找那些家破人亡的曲周女子。 说不定给口吃的,人家就跟着自己走了。 “哎呀呀,好大一只乌雀!” 三癞子故意嚷嚷道。 乌雀是及其少见的。 人称北邙山黑凤凰。 他这么嗷儿一嗓子,周围几百上千人都朝天望去,大伯尤子贵都忘了追打。 三癞子低头往人堆里一钻,口里笑嘻嘻的继续喊道:“乌雀在东边,东边,快看呐!” 其实天上啥也没有。 忽然有人也跟着起哄。 “飞南边去啦,好大一只。” 又有人惊叫道:“北面也有一只乌雀啊,好漂亮!” 三个人越走越近,相互点点头。 他们不约而同地钻进了一间简易茅厕。 三癞子朝着一位大汉拱拱手。 “北乌雀,东乌雀向您报道。” 另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也讨好似地拱拱手。 “南乌雀报道,大哥您好!” 两人以北方为尊。 就是不知道,这三个代号乌雀的家伙。 是哪一方派出的探子? 北乌雀低声道:“咱们汇合三天了。” “那两条地道,入口还没找到?” “南乌雀,你不是自诩轻功厉害么?” “东乌雀,你经常吹嘘盗了好几个墓?” “寻觅小小的地道,能难得住你?” 三癞子苦笑道。 “老大,真难不倒我!” “东边儿通河那条,咱早找到了,差点没给冻死啊我!” “可人家用水泥浆灌满了,你咋进去?” “南边这条还在,我钻进去,居然发现是一条两里长的粪道。” “谁受得了?” 南乌雀赶紧道:“嘿嘿,我进去看了。” “出口早就塌陷了。” “十多丈全是泥。” 北乌雀顿时一喜:“能不能挖通?” 南乌雀摊摊手:“老大,你看看那铁城这些王八蛋的施工要求。” “到处灌注混凝土。” “内城早就大修过,你挖得穿?” “还有,最多一个月,外城墙就得竣工。” “这大几千亩地,要修房起屋,铺水泥道。” “那入口,根本保不住。” “没有用了!” 三癞子也肯定地道:“老大,一旦发现入口,人家肯定要检查的。” “两条地道,全都废了。” “想别的辙吧!” “铁军有多精锐,你也看到了。” “我不觉得打泸水铁城的主意,有多好。” “这是颗铁核桃,谁碰谁倒霉。” 北乌雀自诩武功高强,他已经试过几次,想用飞爪攀上城墙,可守军用一种奇怪的大马灯,居然能射出十几丈远的光柱。 不停地扫来扫去,他连城墙都靠近不了。 他当然不知道,用了透镜的马灯,都堪比原始的手电筒了。 更别说那些巡哨的城防兵,连个打盹的机会都不给。 他可不想被射成刺猬。 仅仅凭借三人之力,要刺探整个泸水铁城。 何其难哉? “东乌雀,你今儿用最后一种联络方式。” “是心生退意了吧?” 三癞子梗着脖子道:“老大,咱们出来混,是要讲义气的。” “咱……也是拿钱办事。” “行不通,就赶紧结束。” “没得掉了脑袋,划不来。” 南乌雀心有戚戚地点头。 “老大,东乌雀说的对。” “我不知道你是为谁卖命的,咱们也不想知道。” “现在这里的活儿挺好,咱也不想……” 北乌雀失笑道:“好啦,咱们都是多年的老兄弟。” “还能让你们,去送死不成?” “这任务到此为止,你们当啥也没发生过。” “咱们继续干活儿赚钱去!” 三人故意拖了些时间,才先后离开了。 可他们进去那会儿,就被伪装成货郎的情报科人员盯上了。 “科长,就这三人,尤家村的三癞子,平常还算老实,喜欢打抱不平。” “瘦子是李家庄的蒋平,是个二把刀飞贼。” “最魁梧的那个,沈家集罗通,算个地痞头儿吧!” “应该是……以罗通为首。” 第三百零九章 一场闹剧 情报科科长邱真,兼职娘子军百户。 她是红娘子的得力干将,还是梁直的未过门媳妇儿。 此女办事干练,沉稳心细。 “这三个家伙,都有武功在身呢,没准儿能吊着大鱼。” “挑出十五个武功好手来。” “三班倒,日夜给我盯着。” “哪怕他们回了家,也想办法潜进去,遵命!” 让邱真如临大敌的三个“敌谍高手”,除了有点武功之外,其实就是萌新菜鸟。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下工回家。 罗通对同行的十几个街坊说了声。 “你们先走,我尿个尿。” 几人也不管他,反正沈家集距离铁城,就这么点路。 随时有铁军哨骑来回奔波,大家一点都不担心安全问题。 罗通猫着腰跑到一棵歪脖子桐树下。 他嗖嗖地爬了上去。 往分叉树窝子塞入一张纸条,又塞进去一块石头压实。 忙完这一切,罗通拍拍手,吹着口哨走了。 不多一会,三个黑衣人悄悄靠近。 邱真低喝道:“警戒!” 另外两人掏出望远镜来。 下弦月的亮度很低,有了望远镜之助,无疑会看得远一些。 邱真上了树,摸出纸条,背着树荫晃晃火折子。 只看了两遍,不多的内容全被她记住了。 “走!” “回去!” 一个同伴很是惊奇。 他明明看到邱真把那张字条放回原地了。 “科长,不重要?” 邱真失笑道:“对敌人可能比较重要。” “但是,对咱们铁军而言,那就是……一场闹剧。” “这三人,恢复到二级监视吧!” “只要不脱离咱们的视线就行。” “放长线钓大鱼,熟面孔挺好的。” 山东路,东平湖上,白娘子站在指挥舱窗前,举着望远镜,透过铁叶窗帘往外瞅,嘴里振振有词:“简直就是胡闹。” “山东总兵邱延亮骑兵不过三千,步卒一万二。” “就想从正面击败辽军?” 陈梁指着济宁水军十几艘战船道:“这不跟岸上的投石机,打得有来有往么?” “人家老邱官儿最大嘛!” “水路齐攻,南北对进,辽人不是分兵了?” 听你这语气,怎么有点幸灾乐祸呢? 十几艘三千担战船,重型投石机不下五十架。 辽军的岸防投石机也差不多这个数。 照理说,水军打岸防,有点吃亏。 可东平湖水面宽敞,战船进退余地大。 冲上去打一发,然后击退。 辽军好像拿他们没啥招儿。 可人家都攻打郓州好几天了。 重型投石机可不止这么一点。 损坏了,调新的就行,只要人员撤得快就好。 但济宁水军可不行,损失了暂时没地方补充。 就这么一个时辰,已经沉了一艘船。 损坏后撤两艘了! 北面喊杀声大起。 邱延亮的总攻开始了。 偏偏,近两万东平湖援军,却上不了岸。 陈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娘的,有这样的蠢货总兵。” “难怪大周军队打不了野战。” “三万多援军呀,换个地方登陆。” “大白天堂堂正正打不行?非要挑晚上夜袭?” “搞得城内守军和咱们都没法上岸。” 铁军是不想上岸。 只要一轮磷火弹打过去,直接登陆郓州码头就行。 水军出一半儿人,白娘子就能集合两千五轻重骑。 六千辽军轻骑,大伙儿还真没放在眼里。 至于另外几千汉儿军,谁管他? 辽军灭了,他们投降还来不及呢! 可这会儿盯着的人太多了。 铁军独立解决了须城之敌,功劳、收获不小。 再冲杀在前面,容易遭人嫉恨。 就连最是好战的陈风,都看起了热闹。 没必要拿自家兄弟的性命,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时间还没过上两刻钟。 岸上负责操控投石机的汉儿军就齐声大喊道。 “别打了!” “邱延亮败了!” 大晚上的,声音传出老远。 起初,东平湖里的援军还以为汉儿军闹幺蛾子。 再玩诈敌之计呢! 可渐渐地,有耳灵的,听着北面的马蹄声、厮杀声消停了。 于是,济宁水军暂停攻击。 岸上的汉儿军也巴不得歇会儿,继续对峙吧! 半个时辰后,东面有哨船飞奔而来。 说邱延亮败退五十里,布骑只剩八千人了。 此时,败军正在湖边等候,传令水军战船过去掩护。 不一会儿,哨船来到铁军旗舰之前。 居然还是老熟人王敏。 “陈将军,传山东总兵将令。” “所有援军首领,都去东岸车船渡,商讨抗辽大计。” 夜色下。 陈无暇清冷的声音响起。 “王旗官,我等是路过的,不算援军。” “你复命去吧!” 王敏一愣,有些恍然。 是呀! 人家安定西路军有自己的任务。 救援须城,还是自己认错了,哭着喊着求来的。 须城县令张海乾知恩图报。 私下里,他给王敏一船几十个官兵,包了五百两作为酬谢。 铁军来郓城,并不是非打不可。 有机会,就上岸去帮一把。 没机会,那就……没办法了。 “遵命!” “陈将军再会。” 王敏一走,后面运输船上的张海乾立刻跑来求见。 他好心好意地提醒道。 “陈将军,张某冒昧!” “传闻邱延亮贪婪、残暴还特别小心眼。” “您随便派个军官去应付一下啊!” “反正贵军多少兵马,带头的是谁,张某也没报上去。” “场面上走一走,免得那家伙背后使袢子。” 白娘子拱拱手,轻笑道:“多些张大人好意!” “我们边军,跟地方班军互不统属。” “说句不客气的话,别看邱延亮身为一路总兵,哪怕他纠集几万人马,都未必是咱家夫君,一个游击军的对手呢!” “您放心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 “都只有被碾压地份儿。” 张海乾不过是感念铁军的援手之恩。 提醒到了就行,陈无暇怎么做,他无权干涉。 “那好!” “张某告退!” 梁峰望着湖面上星星点点的渔火笑道:“哎哎哎,那狗屁总兵邱延亮,不会真来找咱们的麻烦吧?” “须城收获,咱们不甚在意,可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官员看来。” “咱们就是,小娃娃持金过市哟!” 陈风冷哂道:“来就来!” “老子不揍他满脸血?” 第三百一十章 无知者无畏 邱延亮年近不惑,出身于封丘将门。 大周文风鼎盛,将门早就不复开国前期之鼎盛。 邱家还算不错。 近百年来。 最少三个邱家女子嫁入皇家。 说邱家是皇亲国戚也不为过。 有了这层关系,邱家每一代人,都会出几个参将、副将。 甚至总兵,比如邱延亮。 并非他们有多高的韬略武功,本事也没多了不起。 无他,有关系,资历足够,熬也能熬上去。 按理说,邱延亮身为山东路总兵官。 其实跟太原府的唐威、澶州庄子才、雄州卢太白一样。 都是走到了武官的终点——一品大员。 可人家总兵之后,还加了个总督衔。 那三位都分别有一座重城,七八个县直辖。 在自己的辖区里,文武大权一把抓,拥兵至少五万以上。 很简单的道理,人家顶在抗辽的第一线嘛。 朝廷肯定要松开些限制。 辽人轻骑纵横山东路,邱延亮顿时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他很可能成为大周第四个军州总督。 算是一方诸侯好吧? 辽人既然上了岸,以大周军队的战力,不说剿灭。 短时间里,想把人家赶出去,都是白日做梦。 邱延亮直属战兵一万人,朝廷核发粮饷。 扣掉缺额和老弱病残。 实际上,能跟他出来打仗的只有七千。 其他八千兵都是齐州、青州、登州等地方班军。 邱延亮来的路上。 就听说攻打须城的五千多辽军,被路过的一伙边军给灭了。 边军战力肯定比自己的战兵强。 这一点毋庸置疑,人家常年跟辽军对练嘛。 自认为知兵的邱延亮,也立刻意识到。 渗透到山东路的辽军,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 偏师都被干掉了。 郓州外的万把人应该心慌了。 毕竟那伙边军没走,还在东平湖呆着呢。 于是,邱延亮打算夜袭一回。 他不图打杀多少辽人,先赶走再说。 解了郓州之围,功劳不小了。 家族再运作一下,给太子和阉党送些重礼。 多半,齐州总督就落到他的头上了。 首府之城不行,其他几个州城作为辖地,也不是不可以。 谁曾想到? 五千辽骑,加上两千骑马汉儿军。 一个冲锋,就把邱延亮差点打出屎来。 三千大周骑兵挡不住。 一万二千步兵组成的方阵,就像纸糊似的,一戳就破了。 当时,并没战死多少人。 只是大部队完全脱离了掌控,跑得到处都是。 大晚上的,往哪儿去找? 邱延亮只能带着参与骑兵往东跑。 好在辽军也怕中了埋伏,追出二十里就止步抓俘虏去了。 辽军不追,老邱就后悔得直拍大腿。 他才恍然想起,东平湖还有两万多援军呢? 搞什么南北对攻? 力量分散? 南佯攻,北真打不行? 如果在撤退时,有两万兵从夜色中杀出来。 搞不好,他就反败为胜了。 或者,堂堂正正碾压过去,跟郓州守军里应外合。 几打一。 难道还赢不了? 真正的辽军轻骑不过六千而已。 都是贪功之心惹得祸呀! 一路退到东平湖畔,邱延亮收拢残军一统计。 才丢掉四千? 这仗损失不大嘛。 还有得打。 于是,连夜召集各路援兵,共抗辽军的计划就出笼了。 很快,兖州、济宁、、济州、鱼台、沛县等地的知府、知县以及他们麾下的军将悉数到齐。 邱延亮望着济济一堂的人头,怎么全都是本乡本土的? 他眉头一皱,那支安定府边军呢? 怎么没派人来? 令人难堪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对方的将领。 是甚名谁? 带兵几何? “须城知县张海乾呢?” 邱延亮立刻找到了发泄对象。 “他为何没来?” 最早到达东平湖的济宁知府钱关山呵呵冷笑道。 “老张么?” “他正带着三十艘大船,帮人家运送战利品呢。” “哪有空参加这劳什子军议?” 钱关山好歹是四品文官,跟纯粹武将的邱延亮不是一个系统。 也没什么上下尊卑之念。 他酸溜溜的一出口。 其他人顿时哗然。 三十艘大船的战利品,那得多少? 辽军从山东路东北面登陆,一路打了几百里。 攻破了多少乡镇,劫掠了多少百姓? 哪怕围攻须城的是五千人偏师。 随身财物也是海量吧? 邱延亮一拍桌子,怒道。 “岂有此理?” “边军不来也就算了,他张海乾本是山东路官员。” “为何不到?” 娘的,七品知县也敢违逆本总兵,反了天还? 兖州知府刘大有是个厚道人,连忙劝道。 “老邱,息怒、息怒!” “须城打了好些天,抚恤伤患,安顿百姓,事情多。” “张海乾嘛,本官见了。” “他忙得两头打转呢!” “人家安定西路军,的确缴获了四千多匹战马。” “不得好些大船运送?粮食也有几万担。” “另一半儿粮食和战马尸体、兵器,甲胄都送给须城了。” “那些船夫也是须城本地的,张海乾不放心。” “不得跟着管理?” 某个班军千户惊叹道。 “老天爷,老张发大财了?” 谁不知道辽军的武器优于大周? 如果大周的一把小梢弓卖三两银子的话。 一把同样一担力的辽军骑弓或者步弓。 五两银子都有人抢着要。 人家的上好牛皮甲也是如此。 与会的不少人,都暗暗流口水,羡慕不已。 邱延亮拍拍桌子,把自己打算统一行动的计划讲了讲。 济宁知府钱关山冷不丁地道。 “干脆咱们都上船好了。” “三万多人,郓州外围湖岸,哪里不能登陆?” “辽军顶多守住码头那一块儿。” “他们笨重的投石机搬动起来,有咱们的船快?”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至少看起来,比当初邱延亮的陆地进攻更靠谱。 登陆地点不定。 兵力原本就少的辽军,应对起来将更加仓促。 突袭效果或许更好。 距离湖畔近了,打不过也可以快速撤离。 有水军投石机掩护嘛! 有人立刻提出疑问。 “各位大人,统一行动,俺没意见。” “粮饷是不是该一起解决了?” “咱们枣庄的三千人马,走了好长一段陆路。” “可没有足够船只运送补给。” 枣庄人马,步骑各半,消耗更大。 第三百一十一章 吃大户 邱延亮头疼了。 他一战而逃,大批辎重全扔下了。 一万二千军兵,今晚都得吃随身干粮。 人能挺两三天,战马怎么办? 如今,其他班军也问他要粮,上哪儿弄去? 忽然,邱延亮和济宁知府视线交织,均是微微点头。 “征集船只吧!” “咱们先入东平湖。” “至于粮食嘛……” 济宁知府钱关山笑道。 “湖里有大户哟!” “那什么安定西路军,船上足足好几万担精粮呢。” 吃大户? 这可以有! 不少官员、军将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咱们合兵一处,浩浩荡荡三万多人马。 以势压人足矣。 兖州知府刘大有揪着胡子摇摇头。 “各位,这不好吧?” “抢友军的粮,传出去,咱们山东路岂不得臭大街了?” “人家不过是路过。” “灭了须城之敌。” “已经帮了咱们大忙了好吧?” 钱关山冷笑道。 “老刘,你少当老好人。” “那些粮食,还不是辽军在山东抢的?” “咱们啥时候说要去抢友军了?” “借,你懂不?” “要打条子的。” 这帮人一番忙碌,自是不表。 第二天一早。 铁军瞭望手惊叫道。 “报,我船队……被包围了!” 什么? 白娘子、梁峰、陈梁等人纷纷涌上甲板,举目四望。 铁军四十艘大船原本停泊在西北方向。 距离岸边三四百步。 其他援军零零散散地各有泊地,互不打扰。 好家伙,这一大早上,全都早起了。 竟然成三面合围之势,缓缓逼来。 搞得铁军好像除了弃船登岸,就别无选择一样。 白娘子脸色一沉。 “果然居心不良。” 陈风愤然和骂道。 “都特么一群鳖孙。” “辽军就在岸上,怎不去打?” “围住咱们,要火并一场?” “他们,有这个资格么?” 陈梁转动着望远镜,透过铁叶帘子观测着距离。 “六百步了!” “大姐,要么打。” “要么凭着战船撞角开道,从西边闯出去。” 白娘子冷声道。 “打旗语,四百步为距。” “闯入者,杀无赦!” 梁峰一惊,真打呀? 四百步? 三百五十步足以被破阵弩的射程所覆盖了。 磷火弹蔓延到四百步,也不是不可能。 一艘五千担大船上。 一帮联军军官正得意地望着已然成型的包围圈。 这可是几百艘大小船只合围。 如此声势,吓煞人也! “报,对面旗语警告。” “进入四百步水面,他们会发起反击。” 邱延亮狂笑道。 “虚张声势,黔驴技穷也!” “十艘乌篷船,连投石机都装不了。” “床弩能射三百步以上?” “不管了,继续进逼!” 钱关山提醒道。 “老邱,别太近了。” “人家现在都是骑兵呢。” “惹毛了他们,直接放火烧船,上岸逃遁,辽人都追不及。” “咱们岂不是……鸡飞蛋打?”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那些船上,确定有四千多匹战马。 粮食五万担,金银财宝更是不止多少呢? 急眼了,人家干脆花钱跟辽人买路。 这帮家伙太能打了。 已经灭掉过五千辽军。 郓州外的辽军未必敢拼命阻拦。 要是打个两败俱伤。 湖里的其他大周军,岂不是捡个天大的便宜? 邱延亮胸有成竹地拍拍船栏。 “放心吧,钱兄!” “三百步时,本总兵就派人去提条件。” “不怕他们不就范!” 铁军船队,白娘子转动着单筒望远镜。 邱延亮一帮人浑然不知。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的视线之内。 要是陈无暇狠心点,突兀地杀将过来。 没准儿,能把这帮混蛋军头一网打尽。 “陈梁,舰首弩准备,上火油弹!” 战船里也准备了少许火油弹,都是当初的战利品。 不方便的时候,也可以用用。 陈梁一愣:“打谁?” 陈无暇冷笑道。 “看那艘飘着大縤的旗舰。” “也真是无知啊!” “前出的护卫船都不派?” “也好,免得伤及无辜。” “三连发,打水面!” 陈梁转身喝道。 “三百六十步,火油弹,三连发准备。” “警告射击,打!” “咻咻咻!” 三枚闪着火星的黑点突兀变大。 在邱延亮等人瞠目结舌地注视下。 轰然砸落在船头之前。 “轰轰轰!” 陶瓷罐子拍落水面,轰然炸开。 蔓延的火光转瞬被浪花吞没了。 然而,四溅的火星也有射到船头上的。 好几个人的衣服、头发、胡子都被燎焦了。 慌得大伙儿惊叫不已。 济宁知府钱关山多少懂点水战。 “这……这是试射。” “快快快!” “后撤,撤啊!” 幸好湖里没什么风。 船只行进大部分靠桨,也没什么惯性。 一帮桨手赶紧转向。 总算制止了前进趋势。 一大帮人气势汹汹而来,撤退的速度更快。 能打三百五十步的火油弹? 这是啥武器? 比他娘的重型投石机还恐怖吧? 再往前冲,跟送死有啥区别? 财货粮食,能比自家的小命更重要? 钱关山心有余悸的惊叹道。 “小看他们了。” “今儿,咱们真是有眼无珠哇!” 刘大有幽幽的道。 “我早就说了!” “人家张海乾没说谎。” “三千来人全歼五千辽军,伤亡才百十个,你们根本不信。” “认为是天方夜谭?” “当初,人家还没用这种可怕武器呢!” 邱延亮能当上一路总兵,肚子里并非胸无点墨。 这种武器可以藏在乌篷船内。 没有投石机那般高大,说明重量也轻很多。 人家搬运上岸,移动起来并不难。 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真没动用?” 刘大有掐着胡子瞪眼道。 “老夫骗你作甚?” “据说,消灭须城西门百十骑兵。” “人家打的是重型弩箭,那地方宽不过三百步。” “老张的手下,当然判断不出真实射程。” 所有官员军将肃然而惊。 老天爷,这帮边军太阴险了。 打个仗还藏藏掖掖的。 鬼知道,他们还有什么杀手锏没使用出来? 幸好人家没动杀心。 要不然,等咱们全都进入射程。 十艘战船一顿火油弹覆盖。 那下场,简直不敢想。 该是惨绝人寰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秦王驾到 任何阴谋诡计,在强大到不可匹敌的实力面前。 都得消散于无形。 一帮人哪里还兴得起吃大户的念头? 人家边军助战山东路,没狮子大开口索要钱粮补助。 大家就烧高香吧! 刘大有抚须叹道。 “其实,以这武器的超远射程。” “辽军的岸防投石机形同虚设。” “人家不打,并非故意保存实力。” “须城一文雇佣费没出,人家还不是出手了?” “不打,是不想跟咱们争功啊各位!” “一万多辽军,全让路过的边军给灭了。” “咱们头上的官帽子,还戴得稳当么?” 老刘这么罗里吧嗦的一解释。 大家怎么听,都觉得好有道理呢? 岂止是官帽子不稳当? 咱们也太饭桶了些吧? 三万多大军,顶不上人家三千边军? 朝廷养咱们这些人有何用? 邱延亮一拍栏杆。 “没啥,知耻而后勇嘛!” “那就打一场漂亮仗给边军看看。” “咱山东好汉子,也是带把儿的。” “老刘,你足够稳重。” “回济宁、汶上两处运河官仓,提调足够的粮草来。” “朝廷总不能让咱么饿着肚子打仗。” “这粮食,老子拼着官帽子不要,也得给报销喽!” 这才像个敢作敢当,勇于任事的总兵大将嘛! 众官员顿时高呼叫好。 刘大有微微躬身道:“敢不从命?” 突兀的,后方一阵喧哗。 只见南方水面驰来一支大舰队,黄龙旗高高飘扬。 舰队! 不是船队! 这是水军! 全是五千担战船组成的水军,足有二十五艘。 刘大有抚掌大笑道。 “哈哈哈,黄江水军!” “这绝对是黄江水军全来助战了。” “辽人的岸防投石机,不足为惧!” 邱延亮本是封丘将门出身,他皱着眉头道。 “你们看另一面大縤。” “是不是白虎旗?” 众人这才举目细看。 水军舰队越来越近,湖里的其他兵船纷纷避让。 钱关山颤声道。 “是白虎旗!” “老天爷,秦王……怎么跑到东平湖来了?” “不是说,亲王不得随意出京么?”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回答不上来。 铁军船队装备的望远镜不少。 他们早就看清了舰队的全貌。 陈梁颇为惊讶。 “白虎旗,是代表秦王吧?” “太子燕王,好像专用青龙旗。” “哎哎哎,朝廷对山东战局颇为关注啊!” “竟然派出一位亲王前来督战?” 陈风瘪瘪嘴,一脸嫌弃。 “山东运河多窄?” “辽军游骑很容易就渡河进入京东西路了。” “封丘那帮大头巾不着急才怪呢?” “你以为像咱们北方,隔着老宽的黄江。” “辽军哪能轻易渡过?” “朝廷当然让咱们自生自灭喽!” 几位铁军军官纷纷点头。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反正,黄江以北,就是没娘的孩子。 近十年来,能免征赋税用于地方,就算朝廷施恩了。 殊不知,黄江以北要是被辽国占据。 大周想凭借半壁江山过安稳日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过惯了安逸日子的黄江水军,打得过人家辽国水师么? 白娘子黛眉微蹙,她望着缓缓停驻的水军船队轻声道。 “你们说。” “京中是不是有大变了?” “夫君言道,沈忠孝老大人很看好秦王的。” “说他龙行虎步,雄才大略,颇有人君之相?” “按理说,秦王应该在封丘争夺皇位才对呀?” “贸然离京,岂不是自断后路?” 陈风一听顿时乐了。 狗屁的雄才大略。 大周都这样了。 一个养得跟深闺小媳妇似的秦王。 从来没有主政一方,也没有带兵历练过。 哪有什么人君之相? 人家东宫太子好歹监国磨炼着呢? 沈忠孝也是老糊涂了。 凭相貌下注? 难怪,他会被一帮阉党赶出朝廷了。 “嘿嘿,没准儿,秦王斗败了呢?” “他无路可去,请求封建山东有可能吧?” “反正这边乱得很。” “朝廷也需要派个镇得住场子的人。” “姓杨的皇家亲王不来,那帮大头巾舍得往火坑里跳?” 你说的好有道理。 咱们,竟然无言以对。 陈梁举着望远镜笑道。 “别猜了!” “人家派出联络船来喽!” “旗语——” “友军!” “哈哈哈,跟堂堂亲王成友军了,有意思!” 众人无不莞尔。 你就美吧? 这不过是正常打个招呼。 咱们打火油弹试射,人家多半也看到了。 万一再来一发? 误伤了咋办? 那艘哨船不到百担,很快就到了近前。 一个满脸笑容的年轻军官身披铁甲,利索地跳上甲板。 “各位好!” “在下姜庆元,乃秦王殿前亲卫。” “看到你们打出的铁军红旗,真是让人很意外啊!” “安定西路游击军,居然跑山东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姜庆元还是秦王的亲信。 “你好!” “我们是去泰山接我家夫人亲戚的。” “这不,适逢其会。” 姜庆元乐呵呵地道。 “其实吧,秦王跟你们不算外人。” “这次是封建登州的。” “沈忠孝老大人,还外放做了登州知府呢。” “对了,他带了五艘战船绕经太原府回安定了。” “老大人此行回乡,多半是专程找沈麟大人的呢!” “咱们也是路过,听说辽人围攻郓州。” “秦王带着护送水军就来支援了。” 还真让陈风说准了。 这位王爷,在京城混不下去喽。 封建登州,就是彻底放弃了皇位之争。 除非他啸聚人马,扯旗造反。 可登州那地方,水师常年跟辽人逐波海上。 打得血火滔天的。 再有钱也都打穷了吧? 仔细一算,大家果然说不上外人。 至少沈忠孝,一直颇得沈麟的尊重。 老头子虽说迂腐了些,可也没啥坏心。 他反而对沈麟多有关照和鼓励。 沈忠孝没跟着秦王一起走,却偏偏绕了那么大个圈子,要么就是打算动用沈家主脉的财力物力,帮秦王在登州立足。 要么就是向沈麟求取兵甲、技术,目的还是一样。 陈梁笑问道:“不知?” “秦王准备,如何应对郓州之敌?” 第三百一十三章 快刀斩乱麻 如何应对? 秦王既然派出了贴身亲卫,那就是邀请大家共商了。 陈无暇可以不给山东路总兵邱延亮面子。 但堂堂亲王派人来请。 这个面子必须给。 “陈梁,梁峰留守。” “陈风跟我走一趟。” 众人皆无异议。 有沈忠孝这层关系在。 上了秦王的座舰,也没啥好担心的。 白娘子和陈风二人,连亲卫都不带。 径直跟着姜庆元,登上了高大巍峨的水军旗舰。 “这些水军战船太大,只能护送到东平湖。” “秦王原打算换船沿济水北上,看来也不容易。” 白娘子轻笑道:“换船?济水可不好走。” “还不如走陆路呢!” 不过辽人肆虐山东路,不把郓州外这支最大股的辽骑灭掉。 陆路走起来更加危险。 难怪秦王要急吼吼地跑来参战了。 天色尚晴。 朝阳喷吐着万丈霞光,缓缓升起。 波光粼粼的东平湖,镀上了一层金辉。 风起云动,湖水微澜。 咋一看,宛若无数金鳞在游曳。 秦王干脆把一堆椅子摆在前甲板上。 船舷两侧,是高耸的投石机。 四下里,三三两两的各路军将陆续登船。 “参见秦王殿下!” 杨念广头戴凤翅盔,身穿亮银蟠龙甲。 他脸色冷峻地高踞主位,身如寒冰。 “山东路总兵,邱延亮何在?” 邱延亮上前一步,浑身甲叶子铿锵作响。 “殿下,请恕末将甲胄在身,失礼了!” 秦王嘴角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繁文缛节,本王不在意。” “你邱延亮干的其他事嘛,就无可饶恕了。” “拿下!” “遵命!” 四位银甲卫士闪身而出,一把按倒了邱延亮。 事起突然,所有官员军将都惊呆了。 邱延亮望着一步步走近的秦王,失声尖叫道。 “邱某乃一路总兵。” “大周律有例,任何皇族之人,不得干预地方事务。” “呛啷!” 秦王拔出一把金色长剑。 “现在有了!” “御赐尚方宝剑在此,本王,可行先斩后奏之权。” 邱延亮吓得亡魂大冒。 怎么回事? 京城怎么没有传出尚方宝剑的消息? 秦王封建登州,退出了皇位之争。 太子党暂时没有斩草除根的打算。 老皇帝还活着呢。 心急可吃不得热豆腐。 作为太子一党的邱延亮,根本没收到任何指示。 老天爷,难道这位王爷要在山东路搞大事? 你也不能拿邱某做文章啊? “王爷,且慢!” 邱延亮急色道:“敢问殿下,邱某何罪之有?” 金光一闪。 秦王悍然动手了。 噗嗤! 他竟然亲手砍掉了邱延亮的人头。 这位年轻的王爷,随手撕下邱延亮的一片衣襟,擦拭着尚方宝剑。 神情自若,如屠一狗耳! “据查,邱延亮贪赃枉法,吃空饷、喝兵血,罪无可恕。” “昨夜更是贪功冒进,白白折损四千人马!” “今天早上,还蛊惑大家去抢夺友军战利品?” “简直……无耻之尤。” “拿下邱远,邱延平,黄棠、黄箬四人。” “助纣为虐,该死!” “斩!” “鲁治宁——” 好家伙,这一通杀! 山东路正规军一个总兵,两个副将,一个参将尽皆人头落地。 就剩下一个昂藏大汉,梗着脖子喊道。 “秦王,某家无罪!” 杨念广哈哈大笑着走过去,拍拍参将鲁治宁的肩膀。 “既然无罪,你嚷嚷啥玩意?” 鲁治宁老脸一红。 “末将……末将怕您杀顺了手……” “哈哈哈,有意思!”秦王乐不可支。 “鲁治宁,人称鲁憨憨。” “不喝兵血,不吃空饷,自己的俸禄,还拿出来救济家里有困难的将士。你很不错!” “这帮死人,曾经看不起你,排挤你!” “昨晚,要不是你鲁憨憨收拢兵马殿后。” “死伤的就不止四千人了,有可能是八千,一万!” “这群王八蛋,不但不感谢你。” “当你劝邱延亮不可招惹客军,行不法之事,他们还嘲笑你胆儿小?” “哈哈哈,简直荒唐!” “本王不杀你。从今天起,你就是山东路总兵。” “给本王带出一支能打硬仗的军队来。” “别让边军兄弟,瞧不起你们山东汉子。” 剧情转换太快了。 山东路正规军的大将,被杀得只剩鲁憨憨一个。 这个诨名,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 可偏偏,天大的馅饼,却砸在他的头上。 山东路乱了。 有兵就是草头王。 只要鲁治宁整顿好剩下的一万二千兵。 打上几次胜仗,一支堪战的兵马就算练出来了。 诺大的山东路不缺人。 只要给粮给饷银,想当兵卖命的人,多得是。 鲁治宁真有两三万百战之兵在手,谁敢免了他的总兵之职? 这昂藏汉子虎目含泪,单膝跪下,郑重地抱拳。 “谢过秦王提携!” “末将……定不负殿下重望!” 杨念广双手扶起鲁治宁,心下欢喜。 出了京城那个烂泥塘,天下的好汉子,何其多也? 千里马常有,就看本王这个伯乐的本事了。 “免礼!” “对了,济宁知府,钱关山出列。” 钱关山缩在人堆里,早就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了。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秦王殿下在借题发挥。 杀鸡骇猴呢。 手持尚方宝剑,谁惹得起他? 怎么? 自己成下一只鸡了? “噗通!” 钱关山跪倒在地,诺大年纪的人了,哭得涕泪交加。 “殿下,饶命啊!” “下官有罪!” 秦王笑骂道。 “你是有罪。好好的一个知府,对手下也算可以。” “没事儿整天琢磨啥?” “玩儿阴谋诡计有意思么?” “你手下的五千巡河兵划给鲁治宁。” “你回头再招去!” 高高抬起? 轻轻放下了? 钱关山喜不自胜,连连叩首道。 “谢过秦王不杀之恩!” “下官遵命!” 秦王抬抬手道。 “起来吧,别哭了!” “安定西路军指挥何在?” 白娘子闪身而出,黑色的面甲上,星目生辉。 她淡淡地抱拳道。 “末将沈陈氏,见过殿下。” 杨念广略略有些惊愕。 “哈哈,原来是……巾帼不让须眉呀!” “沈麟娶了位了不得夫人啊,不错不错!” “沈陈氏,本王打算午后跟辽人决战。” “你部可为先锋?” 这是商量的语气。 白娘子点点头,毫不犹豫。 “遵命” 第三百一十四章 奇兵 白娘子自称“沈陈氏”,却不方便说出陈无暇的全名。 以前陈无双见过沈毅,也一样这般自称。 她俩北邙双骄的名头可不小,经不起调查。 能不暴露,那是最好。 秦王杨念广的办法很简单。 强攻上陆。 水军来了二十五艘大船,重型投石机足有两百多架,已经完全可以压到辽人的岸防阵地了。 辽军才多少人? 加上一路俘虏改造的汉儿军,顶天了一万二三。 他们手中的重型武器,不可能由轻骑大老远的运来。 攻城投石机,只能临时制作,绝对处于劣势。 杨念广一番杀戮示威,在场的军将、官吏哪敢反对。 秦王的护卫轻骑就有三千多,水军五千人也可派出大半陆战。 东平湖里的周军总数已经过了四万。 还没算上郓州城里的一万多班军、乡兵呢。 里应外合,五打一。 优势在我! 白娘子起身拱手道:“秦王殿下,诸位,堂堂正正一战,在下毫无意见。” “那帮汉儿军就算了。墙头草,见风不对就会投降。” “六千多辽骑一人双马,万一逃遁呢?” “虽说我方骑兵数量也超过辽军,可起步晚了,追之不及啊!” 秦王凝神一想,这倒是个大问题。 自己这批大战船一到,辽军自然一清二楚,打不过,还不会跑么? 谁说辽军就要傻乎乎地,跟四、五万大周军队死磕到底了? 山东路这么大的回旋空间。 抢哪儿不行? 比如,绕个大圈去偷袭已经空虚的济州,济宁,鱼台等? 一样是运河两岸的膏腴之地啊! 哪个城比郓州差了? 杨念广之所以要午后发起攻击,其实也就怕时间拖久了,夜长梦多。 不把这最大的一股辽军轻骑打掉。 对他前往登州封建,将是很大的威胁。 自己随扈的三千多轻骑一旦上路。 哪是岸上辽骑的对手? 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当即又问道:“沈陈氏,你安定西路军,跟辽军交战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你的经验,比我等都要丰富。” “有什么好主意,但讲无妨。” 白娘子语调平静地道:“禀秦王,也算不得多好的方略。” “总攻前,我西路军船队西撤二十里,择机上岸。” “不管大部队是否登陆开战。” “我部两千五百骑兵都会自西、北两面包夹冲杀。” “让辽军逃无可逃!”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动容了。 一片哗然。 不得不说,这位女将也太大胆了。 才两千五百骑兵,你就敢上岸迎敌? 如果大部队稍稍迟缓些,或者登陆不顺利。 这支骑兵就会独自面对六千辽军轻骑。 咱们在商量几打一呢,你却想整个一打三? 须知,岸上的汉儿军也有部分骑兵的, 兖州知府刘大有比较厚道,他一脸担忧。 “陈将军,你部打须城的时候,就有一些伤亡。” “如今还能凑齐两千多骑兵?” 陈风傲然地接过话头笑道:“大多是轻伤,有些可以上阵了。” “数量不够,水军兄弟中也能抽一部分凑数。” “放心吧!” “我铁军无论水陆,都有骑射训练的。” 秦王自有情报,他知道沈麟所部能打,可这般是否太冒失了些? 东面是城墙,南面就是湖畔大部队。 安定西路军上岸,只要封锁西、北两个方向。 辽军就逃无可逃了。 关键是,见势不妙的辽军集中突围。 铁军能不能彻底堵住口子? “沈陈氏,你部两千五百骑兵,太单薄了。” “要不?本王麾下三千轻骑也归你指挥吧!” 轰! 闻言。 在场的军将、官吏大惊。 这是多大的信任? 难道是咱们孤陋寡闻了? 这只两三千人的安定西路军,在北方大大有名? 白娘子摇摇头道:“谢谢秦王信任。” “这么说吧!” “我军有五百完整的重骑兵。” “另外两千轻骑,其实都是人马具甲的,半身铁甲。” “您亦可以理解为,这就是一人双马的两千五百重骑。” “对付六千辽军轻骑,没那么难。” 这下子,连秦王都震惊了。 他知道沈麟的人马,是绝对敢跟辽军野战的精锐。 可他万万猜不到,一支跑山东路寻亲的小部队。 用得着人马具甲? 数遍大周,也找不出这般奇葩土豪的军队吧? 一时间,有顾虑也说不出了。 “呵呵……恕本王眼拙了!沈麟这小子,真舍得花钱呐!” “沈陈氏,那就依你之见,准备去吧!” 一帮人鱼贯离开秦王旗舰。 刘大有故意落下几步,对钱关山低声道:“知道你当初跟死鬼邱延亮,错的有多离谱么?” “不是秦王当面,人家根本不会暴露底牌。” “两千五铁甲骑兵,人家偏偏还分了轻重骑。” “澶州前总督张峰奇,可是凭借三千重骑。” “仅仅一战,就击败十余万贼寇大军。” “说以一当十,都不夸张啊!” 钱关山一张老脸都变成了猪肝色。 他不好意思地道:“老刘,你就别取笑咱了。” “我老钱爱打小算盘不假,可也知道分寸的。” “当初,咱是打算占点小便宜而已。” “那会真跟友军翻脸?” “这不是……以卵击石么?” 老子这回亏大发了好吧? 没死也脱了一层皮。 五千巡河兵全送给鲁憨憨了,训练、兵甲装备都是百花花的银子啊! 午后三刻。 东平湖一声号炮响起。 水军大舰齐刷刷地冲向岸边。 “崩崩崩!” 几百个黑漆漆的陶罐,闪着火星砸向辽军的岸防阵地。 “轰轰轰!” 两三里的湖畔,顿时变成一片火海。 辽军不是没有反击,可惜水军战船有很强的防御能力,只要不是大如车轮的重型石弹,他们承受几轮攻击都完全不在乎。 越冲越近。 “崩崩崩!” 第二轮,依旧覆盖。 第三轮,开始延伸攻击了。 负责岸防的汉儿军,哪比得上天天玩儿投石机的专业水军。 能逃出火海的,一半都没有。 辽军岸防,破了! 不过,这也在辽军的意料之中。 水军大船一到,他们早就作了准备。 第三百一十五章 灰飞烟灭 败退的汉儿军退后几百步,居然纹丝不乱。 因为,辽人还准备了第二轮重武器阵地。 上百架投石机不再对着郓州,就等着周军大部队登陆呢。 战船上的投石机笨重至极,不能随便拆卸。 辽军指挥官信心满满。 看你上岸了,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火油弹造成的大火,不多会儿就熄灭了。 东平湖里的周军开始大规模登陆。 先上岸的是七八千骑兵,各部集中使用了。 辽军后撤几百步,码头区域也空出来。 骑兵就算不敌,也能跑到郓州南城墙寻求掩护。 大队大队的步卒开始鱼贯上岸。 这么一折腾,就是小半个时辰。 辽军指挥官卓尔哈看得牙疼。 他有些犹豫了。 周军太多了,密密麻麻好几万。 关键是人家打不过可以后撤。 一旦进入水军和城防投石机的射程。 辽军就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了。 堂堂正正的对垒。 这仗不该咱这种轻骑部队打呀! 怎么办? 要不要撤? “报!” “万夫长,西面,北面出现了大周轻骑。” “距此五里,数量不下三千。” 什么? 卓尔哈大吃一惊,他手搭凉棚一看。 两道骑墙伴随着滚滚烟尘,轰隆隆而来。 “混账!警戒的远拦子呢?” “努尔哈干什么吃的?” 前来报信的也是远拦子一部,努尔哈是他们的百夫长。 “万夫长大人,其他外线远拦子。” “包括努尔哈百夫长,恐怕凶多吉少!” 这还用你说? 人家都成阵列进攻了。 卓尔哈勃然大怒道:“达赖、索契,蒙古哈,出三千骑,随我迎战!” “其他各部,警戒登陆之敌和郓城守军。就这点轻骑,就想包抄咱老子?” “找死!” 轰隆隆! 辽军轻骑早就准备妥当,拨转马头迎着铁军冲去。 旗舰高高的刁斗上,杨念广亲自登高瞭望。 “西路军已经发起攻击了。” “迎战辽军已过三千。” “命——所有轻骑,绕过辽军投石机阵地,进攻。” “命——郓州知府钱金明,能动的都出城,总攻!” 登陆的步军大队被投石机所阻。 郓州那边就放开了,好歹城防军足有一万多,也修整两三天了。 汇合七八千骑兵,难道还打不过剩下的三千辽军和几千汉儿军? 几乎同时。 白娘子和陈风就像商量好的一样。 距离辽军骑墙一里半,齐齐下令止步。 两军对冲,这点距离能射出几箭? 让辽军冲过来,岂不是更好? 一看对方的阵仗,显然辽将看走眼了。 以三千轻骑迎战两千五堪比重骑的铁军? 那就先射他个人仰马翻再说。 “平弩,四百步!” “抬高二寸,准备!” “二百五十步,射击!” “咻咻咻!” 迎接辽军冲锋队列的,是密集的铁杆弩箭。 卓尔哈意识到对方有重弩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调整了。 左右都是自己人,骑墙阵列中,转向都难。 “轻箭,抛射!” “快,冲上去!” 双方都想靠着弓弩远射,尽可能的杀伤对手。 显而易见,铁军大占上风。 黑色阵列不动如山。 辽军却纷纷中箭落马。 复合弩的五箭一匣的设计,实在太超前了。 它的射击速度甚至快于辽军引以为傲的小梢骑弓。 “啊啊啊啊……” “救我……” “万夫长,不对……是铁甲具装!” “根本就射不透,杀不死啊!” 已经迫近百步的万夫长卓尔哈恐惧了。 难道? 碰上了铁浮图? 怎么可能? 他茫然四顾,自己带往北面的一千五百轻骑。 到现在,连五百骑都凑不齐了。 “撤撤撤!” 卓尔哈箭术了得,拨转马头的时候,他间不容发地回身一箭。 恰好,他瞄准的就是白娘子。 陈无暇身形一晃。 那支百步破甲箭在她左肩甲胄上蹭起一溜火星。 “镪!” “辽人跑了!” “全军冲锋!” “虎!” 蓄势待发的骑墙动了,如惊涛骇浪般拍灭一切。 卓尔哈惊恐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是铁浮图!” “放响箭,全军撤!” 咻! 鸣镝四起。 辽军大部队也慌了。 可惜,卓尔哈的命令来得太晚。 包围圈已成。 辽军往哪里跑呢? 东边,是郓州城,还能杀退出城的军队进城去? 南面? 往东平湖里跳? 出路还是西面,和北面。 可这两面都是铁浮图重骑,如墙而来。 该怎么办? 咻咻咻! 铁军越发迫近了。 弩箭如雨。 “噗嗤!” 卓尔哈只觉得后腰剧痛。 中箭了! 连铁甲都能射穿? 这距离? 他亡魂之冒,一回头。 只见一员敌将挥舞着五尺斩马刀直冲而来。 逃无可逃,死战吧! 白娘子一刀劈断了卓尔哈手里的虎枪。 再横刀一扫。 卓尔哈上半身顿时飞了出去。 “可惜了这匹栗色宝马,肮脏的污血委屈了它。” 陈无暇抱怨着一把抓住宝马缰绳,紧紧的系在得胜钩上。 黑色巨浪继续席卷。 剩下半截身子的卓尔哈勉强支撑起胳膊。 这是什么军队? 攻灭须城偏师的神秘骑兵,肯定也是他们。 实在……太悍勇,太凶残了! 完了! 咱老子的军队,真真是倒了血霉! “噗通!” 卓尔哈看到这帮钢铁怪物冲入自己乱作一团的大部队。 杀起人来如砍瓜切菜一般。 无可抵挡。 他的血流干了,双手无力。 扑倒在地,他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长生天,请带走您的儿子吧! 辽军的剩余轻骑,转眼间就被杀了个七零八落。 白娘子审时度势,急忙喝令道。 “后撤三百步,布封锁线。” “虎!” 末了,陈无暇难得俏皮地补充一句。 “别忘了马!” 这还用提? 趁手的无人战马,都被兄弟们捞到手了。 战场上呐喊声一片。 汹涌的大周军队,从东、南两面夹击而来。 因为,投石机阵地的汉儿军也跑了。 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周军的骑兵见到机会,冲得更加肆无忌惮。 白娘子之所以要下令后撤,一是怕辽军游骑乘乱跑了。 二来,她不想为了三瓜两枣跟友军起冲突。 别人视为珍宝的战利品,铁军未必就在意。 自家的运输船上,在须城缴获的金银,足有几十万两,战马多了,运不回去也白搭! 第三百一十六章 意外相逢 经过铁军一番冲杀。 辽骑原本就剩下不多了。 周军骑兵一拥而上,几十个争着砍一个。 哪有不胜的道理? 就连弃械投降晚上一点点的汉儿军,都会被砍翻在地。 这时候,异变陡起。 郓州军里,有帮一直冲杀在前的乡勇。 竟然追着原本投降的汉儿军,砍杀不止。 原本就胆小如鼠的上千汉儿军抱头就跑。 直往陈无暇的北面跑来。 “救命啊!” “他们疯了!” …… 可那帮服色杂乱的乡勇不过两千人,却凶狠异常。 杀起人来眼都不带眨的。 转眼间,抱头鼠窜的上千汉儿军就被砍得差不多了。 来自沛县的几百骑兵一看,这还了得? 班军千户童辉连忙横枪上前阻拦。 “你他娘的疯了?” “投降不杀,是军令,你不知道?” 领头的虬髯汉子长矛一格,童辉如遭重锤,连人带马蹬蹬蹬退了好几步,那虬髯汉子挺起胸膛骂道。 “降降降?都他么一帮无胆鼠辈,欺负自己人来,一个赛一个狠!” “你他娘的去打听打听,这帮狗日的汉儿军,杀了多少郓州军民?” “他们,比辽鞑子还残忍。” “尔等,也好不到哪里去。” “哼!杀无赦!” 童辉一挥手,麾下轻骑顿时步步紧逼。 “军中自有号令!” “兀那汉子,不得放肆!” 虬髯汉子凛然不惧,他身后的乡兵继续砍瓜切菜,根本不把童辉的威胁当一回事儿。 童辉气得浑身发抖。 太野蛮了! 你不能一竹竿捅翻一船人呐? 老子奔波几百里,啥时候害过郓州军民了? “放鸣镝,叫人!” 咱老子几百骑奈何不得你。 这城外足有四、五万大周军队呢。 一帮泥腿子还能翻天了? “咻!” 一支流星般的弩箭激射而来。 那名传信兵刚刚掏出鸣镝,就被射落了。 “轰隆隆!” 二三百步外,原本纹丝不动的黑色骑墙突然起步。 一匹栗色的高头大马越众而出。 “童将军,此乃陈某故人。” “给个面子!” 童辉有幸在秦王旗舰上见过白娘子。 哪怕隔着厚厚的铁甲,他也能听出声音来。 诺大的战场上,领军的女将,只有一个,还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堂堂亲王,制定作战方略时。 还得跟这位神秘的沈陈氏打商量呢。 童辉恭敬的拱拱手,为难道:“陈将军,他们怎可滥杀降军?” 又一匹高头大马飞奔而来。 陈风一掀面甲,暴怒道:“姓童的,你他娘的就是个糊涂蛋。” “在咱们北地!从来就不接受汉儿军的投降,你知道为何?” 童辉不敢招惹陈风。 看人家的霸道气势,他也招惹不起。 “为何?” “愿闻其详!” 陈风冷笑道。 “不说汉儿军更凶残,更不要脸。” “单单他们精通大周话,什么时候都冲在前面。” “你知道么?” “辽军一队十二人的远拦子,一定有一名骁勇善战的汉儿。” “刺探军情,全靠这些混蛋,防不胜防!” 一旁的虬髯大汉鼓掌道。 “说得好!” “都他娘的出卖祖宗了。” “那还客气啥?” “砍光杀绝完事!” 完了,这两伙人搅合到一起了。 童辉悻悻然拱手,也只得作罢。 虬髯大汉仔细瞅瞅陈风,好面熟啊! “你是……” 旁边,早就认出来他的白娘子低声道:“舅舅,我是无暇!” “别声张,此处说话不方便,你跟我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虬髯大汉愣了半天,才反映过安利。 啥玩意? 自己的外甥女无暇? 虬髯大汉正是泰山霸刀门门主梁自成,顿时目瞪口呆。 不对呀? 那小子是陈老二的双胞胎儿子。 叫小风的? 十年前,他去陈家寨,还打过陈风的屁股呢。 你们好好的土匪不当。 咋摇身一变,成官军了? 还厉害的一塌糊涂?看得老舅我跟做梦一样? 老梁招呼一声,带着三个儿子跟着白娘子就跑到骑墙后面。 陈无暇跳下马来,掀开面甲盈盈下拜。 “无暇见过老舅。” “元庆,元祝,元新,你们三个臭小子,长高不少啊!” “表姐都认不出你们啦!” 梁家父子还有些发蒙,梁自成嘎巴了一下嘴,半晌才崩出一句话。 “到底为嘛?” 本来,咱还打算投奔你们当愉快的马匪呢。 你们现在,玩儿官军了? 老舅我不适应啊! 陈风笑嘻嘻地拍拍梁元庆的肩膀,哥儿俩小时候就见过。 “小子,发育的不错,有空干一架!” 梁元庆急道:“风哥,先别扯那没用的。” “求解释!” 白娘子抿嘴笑道。 “姐嫁人了呗,小风他们,小二百人就是陪嫁喽!偏偏姐嫁了个厉害的游击将军。这不?咱们不就是官军啦?哎呀呀,咱们不是来打仗,而是专门接你们的。” “就这样!说吧?你们咋成了郓州乡勇了?舅娘他们呢?” 梁家父子恍然大悟。 难怪要秘密见面呢。 当着这么多官军的面儿,陈家马贼的身份确实不好暴露。 更何况,湖里大船上,还有个秦王呢。 原来梁家人的船队早就北上了。 他们别看就五千多人,可男女老幼都是习武的。 之所以没走更安全的西路运河,他们是存着沿路灭点小股辽人的心思。 霸刀门并不富裕,泰山也是个穷地方,所有积蓄都卖了船,战马就剩不了几匹了。 既然要去北邙山当马贼,船上还有些空余。 没有战马怎么行? 远拦子来去如风,不好杀。 北上水路漫长。 本想找点落单的辽人劫掠,不巧,他们一路都没碰到小股敌人。 偏偏在经过东平湖的时候,见到辽军兵围郓州。 那时候,码头还没被攻占呢。 梁自忠想了想,以后当马贼,主要还得抢辽人不是? 先跟辽国大军打打,让子弟们提前磨炼一下,挺好的。 他召集进城的两千人,其中女子就占了六百。 霸刀门男丁全来了,妻子何赛凤,则带着船队撤入梁山泊隐藏。 第三百一十七章 秦王的请求 梁自忠的决定没错。 他的船队,要是还停留在东平湖。 多半要被蛮横不讲理的邱延亮,给征收了。 几人一番叙旧,喜不自胜。 打了胜仗,损失甚微不说。 还顺便接到亲人,这比打胜仗更让人开心。 梁自忠瞅着大群大群的空马,乐开了怀。 “这下好了。” “小崽子们不会天天嚷着没马骑了。” “咱们为了迁徙,卖掉了田地、店铺和房子。” “几百匹马也低价处理了。” “辽人来袭,船只涨的厉害。” “不得不买呀!” 白娘子点点头笑道。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这回又缴获了六七千匹战马,正愁带不回去呢。” “老舅,你们有多少空船,能不能拉得下?” 此言一出,梁自成立马皱成苦瓜脸。 他摊摊手道。 “如今,三千担货船价格翻了一半,都超过千两银子了。” “我们有五十艘,粮食、家当也占位置,顶多能腾出一半儿。” “走长途,空间狭窄,人可受不了呀!” 搞了半天,梁家人连五千担的大船都没有。 二十五艘货船,塞三千匹战马都费劲。 恰在这时,秦王带着一帮官员来了。 远远的,一个青须官员喊道。 “哎哎,老梁,你在这里呀!” “你也莽撞,汉儿军都投降了,就算要处理。” “交给秦王殿下嘛!” 梁自忠拱拱手道,也有些不好意思。 “钱知府,你知道,我们霸刀门替你守城,阵亡十多个呢!” “都是这帮汉儿军造的孽。” “弟子们不出口恶气,得憋坏了。” 钱金明上前拍拍梁自成的肩膀,心有戚戚地道。 “谁说不是呢?” “你霸刀门男男女女,个个武功高强,已经算轻啦!” “咱们城防军战死两千多,伤者无数啊!” 这家伙很是精明,转身朝着杨念广长揖到底。 “殿下,汉儿军反复无常,凶残的很。” “我郓州军民恨不得喝其血,生啖其肉。” “您看……” 杨念广上下打量着梁自成,哈哈大笑道。 “好汉子,恩怨分明,不错!” “不就是汉儿军么?” “来人!” 一个亲卫闪身而出。 “属下在!” 杨念广眼中生说着冷酷的光芒。 “俘虏的汉儿军还有多少?” 那亲卫禀报道:“不下三千!” 秦王喝道。 “出卖祖宗,替异族为虎作伥。” “如此败类,留之何用?” “尽皆斩了,以儆效尤!” “顺便,祭奠我山东路死难军民,立刻去!” “遵命!” 陪同官员无不震撼。 原以为出了个地煞星般的霸道门门主,杀俘不祥。 谁知道?秦王殿下却如天杀星转世。 一开口,就要尽诛之? 可在场的人,谁也不敢置喙。 杀就杀了吧! 那等反复无常的降兵,谁也不敢用。 以往的做法。 就是收缴了兵器甲胄,发放点粮食,打发回家。 可这种刀口舔血之辈,早就学坏了。 他们有几个会老老实实回家种地的? 九成九都得啸聚山林,当了土匪。 当着几万军兵屠杀汉儿军。 也是警告大家。 如今秦王督战山东,你一旦投降辽人,甘当马前卒。 就别想反正了,回来一样是个死。 还不如一开始,就轰轰烈烈战死呢! 至少给家里人弄一笔抚恤,好几年都不愁吃喝。 秦王转身笑道。 “沈陈氏,此战,你部居功至伟。” “故,此战缴获的一百八十余万金银,二十万多担粮草。” “你部和本王各占二成。” “郓州血战五日,伤亡甚重。” “钱金明,你郓州取二成,用于抚恤和安顿地方。” “其余各路援军,按照功劳,共分剩下的四成。” “诸位,可有异议?” 谁敢有异议? 辽骑大部,都让这帮铁疙瘩西路军包圆了。 人家多分些,谁敢说个不字? 秦王别说要两成了,翻倍咱们也得忍。 钱金明看着分了不少,伤残抚恤一发,就剩不多少了。 反而各军打打酱油,一家至少能拿走十万两金银财物。 个人扒下的兵器装备,还没算呢。 这就是打了胜仗的好处。 战后分果果,皆大欢喜。 白娘子轻笑道。 “秦王,这位梁门主,就是我部要接的亲戚。” “如今意外在郓州相逢,我们就不打算耽搁了。” “金银方便携带,在下也不谦让啦!” “至于我部该分的两成粮草,就转让秦王殿下吧!” “您封建登州,开支也不小。” 的确,兵荒马乱的,粮比银子重要。 秦王顿时乐了。 一个女流之辈,竟然如此大气? 就不知道她的夫君沈麟,又是何等风采? “那本王也不谦让了。” “另外,你部缴获战马不少,能否卖给本王一些?” “说句不好意思的话。” “本王那三千多轻骑,有一些还骑着驽马呢!” “放心,咱们交情归交情,买卖是买卖。” “一切,按照市价来!” 陈无暇转头看看陈风、梁峰几人。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 反正也带不走,卖给别人,还不如给秦王呢。 陈无暇笑盈盈地道。 “没问题!” “殿下,就按照三十两一匹的价格吧!” “我部出让四千匹战马,可好?” 杨念广不由得大喜。 他这样的亲王,都忍不住生出感激之心了。 三十两一匹? 那是去年,辽人走私到安定的大批量出货价。 哪有辽人军用战马的档次高? 现在嘛! 这些马你随便送去骡马市,低于六十两一匹。 根本别想买到。 更何况,还有四千匹之多? 秦王的到轻骑,比其他援军能打些。 实际上,他已经缴获了两千多匹战马。 加上陈无暇出让的这一批。 一到登州,杨念广足以组建起七八千轻骑来。 大周军没那么奢侈。 不是长途作战,一人一马足矣。 接下来,分钱分马,大吃大喝好一番热闹。 梁自成派了人去梁山泊找人。 傍晚,梁家船队到了。 陈风用上千匹死马和一部分缴获兵甲,找钱关山、刘大有两位知府,换了十艘五千担大船。 须城知县张海乾也领了两百匹死马,带着他那帮船工开开心心走陆路回去了。 一算下来,铁军船队猛然增加到上百艘。 装上所有战利品。 陈无暇等人浩浩荡荡地北上回家。 第三百一十八章 预演 春日的阳光带着着暖意,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进来。 作战室里,宽敞亮堂。 沈麟手持长长的竹鞭,站在大大的沙盘前,侃侃而谈。 上百大小军官如小学生一般拿着炭笔,捧着小本子听得入神。 生怕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这场金国大军分三路奇袭宋朝的战役,今天就讲到这里。” “明后天进行沙盘推演,每个人都得上场。” “不管你选择哪一方。” “下课后,都得提前做好攻防预案。” “参与培训的四个千户部,以整体成败计算。” “最后一名,负责打扫这栋大楼的所有厕所。” “为期一个月。” “努力吧,少年们!” 啊? 这惩罚?也太狠了! 以前谁输了,仅仅是打扫军营厕所而已。 要知道,这栋四层大楼,足有八间大厕所。 军、民两部,二三百人在此办公。 一帮军官去打扫一个月,多丢人啊? 陈长林脸皮最厚,赶紧举手。 沈麟道:“讲!” 陈长林站起了,敬了个礼大声道。 “大人,不好吧?” “衙门大楼,有专人干这活儿的。” “一个月呀,咱们不是抢人家饭碗了么?” “哪是咱们光荣的铁军能干的?” 你小子这借口找的,太蹩脚了。 没看见大伙儿都在捂嘴偷笑么? 沈麟板起脸训斥道。 “就你废话多。” “铁城的清洁工,都是五十岁以上的大爷大妈。” “让他们轻松一点,不行?” “人家活儿多着呢,不可以继续扫地、擦窗户去?” “坐下!” “呃!遵命!” 陈长林讪讪地坐下了。 你们,真混蛋。 咱也是为大家好才出头的,尔等还偷笑? 太无良了,算啥好兄弟? 林锐举手道。 “大人,您这次假设的金国侵宋战例。” “跟上次的完全不一样。” “末将越来越觉得,这回三路齐出,简直就是未来辽周大战的预演啊!” 底下顿时议论声一片,绝大多数军官都纷纷附和。 实在,太真实了。 沈麟心头暗暗发笑。 要不然呢? 小爷费尽心思,备了好几天的课。 单单照搬记忆中的历史怎么行? 上次给的战例,就是第一次金国攻打宋朝。 甚至宋金两国联手灭掉大辽,沈麟都改头换面糅合进去了。 这一次的战例,除了国名,双方将领不一样。 就连山水地理,沈麟完全套用了大周的地图。 所以,大家理解成现实的预演,完全正常。 “邦邦邦!” 沈麟用竹鞭敲敲桌子。 底下顿时安静了。 众军官一个个正襟危坐。 “林锐猜得没错。” “这就是未来大战的预演。” “大周走到今天,由盛转衰的原因。” “本官也分析了好几次。” “诸位都明白,单单就民间财富和人口而言。” “大周三倍于大辽。” “但大周的朝廷跟辽国比起来,施政手段相差太远。” “空有庞大的人口和财富,却不能转化成强盛的国力。” “更可悲的是,上层文官和军官没几个明白人。” “他们只会帮倒忙,扯后腿。” “所以,两国的国力和军力,得颠倒一下。” “辽国三倍于大周!” “这场未来之战,避免不了。” 掰开了,揉碎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只有在沈麟面前。 大伙儿才可以无所顾忌地讨论大周朝政的得与失。 时间一长,每个人心里都沉甸甸的。 满是悲哀和无奈。 就像你坐在一艘大船上,眼看着它正在倾覆。 可你却救不了这艘船,也救不下满船的人。 就算这般危急了。 还有人在摔断桨,烧船帆,大肆破坏,不惜与船同沉。 你唯一能做的。 就是先抢一艘救生舢板,保证自己能跑出去。 顺便,力所能及地救起几个无辜之人。 梁自忠长叹道。 “按照大人布置的作业,好好做。” “我铁城也是大周的一份子。” “咱们力量太弱小,也许救不了整个大周,甚至整个北地。” “可咱们,也力争保住安定府这颗北方明珠。” 陈云点头赞同道。 “没错,大家一起努力。” “未虑胜先虑败。查漏补缺,免得到头来手足无措。”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沈麟很欣慰。 这才教了大半年。 手下军官们的成长速度,超出他的想象。 如果,他把所有冷兵器时代的战例,都搬过来。 让大家在不断的推衍中成长。 也相当于开办了一所军校。 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所军校的教官,暂时只有他一个。 教学方式呢? 讲究的是启发式,着重交流和领悟。 教官和学生一起,都在进步。 “报告!” 沈麟转头问道:“何事?” 亲卫马东站在门口大胜禀报。 “有五艘战船进入泸水。” “打的是黄江水军旗号,快到水门码头了。” 沈麟剑眉一皱。 黄江水军? 天远地远的,怎么瞎跑到泸水河来了? 流浪滩不通航,只能绕经黄龙江而来。 奇怪。 “梁自忠,陈云、陈无双随我来。” “其他人继续讨论。” “虎!” 几人飞快下楼,跨上战马踢踢踏踏直奔水门。 大街上人来人往,都不能放开了跑。 好在老城区不大,三里路转瞬即到。 码头上,一艘明轮试验船已经靠岸。 水军战船全都远赴山东了。 速度奇快的试验船,就承担起了哨船的职责。 为了全方位测试,已经陆续造了五艘。 最大的一艘载重一百担,能塞二十多个兵。 沈麟举起望远镜。 七八里外。 五艘高大的战船,正顺流而下。 清一色的五千担级,白帆鼓胀,黄龙旗飘扬。 每艘战船的甲板上,都聚集了不少水兵。 他们正指着水面上疾驰的明轮小船啧啧称奇。 人家干脆不用帆,也不见划桨,却快如奔马。 顺风缓流,居然比战船快了一倍? 这要是改成专门的哨船。 实用性,不容置疑。 一帮京城来的大爷们,平常都看不起地方上的土鳖。 哪里想到? 他们刚进入泸水,就被沈麟的人给上了一课。 到底谁是土鳖? 好像要打个颠倒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封丘来客 沈忠孝站在旗舰船头,满是得意地抚摸着花白胡子。 他侧头对一位军将笑道。 “周尚福,当初叫你小子来,还磨磨唧唧不愿意?” “如何?开眼了吧?” 周尚福是率队的水军千户,他高大健壮,脸色黝黑。 闻言之下,这汉子有些惭愧。 “老大人,您就别取笑咱这种粗人了。” “秦王点名,要咱带人去登州随扈。” “咱哪敢不遵命?” “一帮老兄弟过惯了封丘的太平日子,有些微词罢了。” “您还别说,泸水搞的这种小船,有意思!” 旁边的周尚吉瘪瘪嘴。 “大哥,要不是看在咱的关系上。” “秦王会抽调你么?” “这四五年下来,你那帮兄弟都烂城啥样儿了?” “当兵不上战场,跟守户之犬有啥区别?” “要我说,不愿意跟你走的。” “你也别强求,让他们随船返回即可。” “他么的,就烂死在封丘城算球!” 忽然,三人身后想起了银铃似的笑声。 “周老二,你又说脏话!” 周尚吉乃秦王身边的四大亲卫之一,武功高强。 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偏偏见到沈思思有些畏惧。 “嘿嘿,思思小姐,见谅见谅!” 这小子打躬作揖道。 “咱们都是粗人,说顺口了。” “你就评个理,咱说的有道理不?” 沈思思嘟着小嘴歪歪头,指着远处的灰色城池道。 “周老大,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家沈麟堂哥,可是北地第一才子。” “其实,整个大周,同年龄的,谁比得上他?” “人家懂的东西多了去了。” “他称之为发明,你知道为何?” 周尚福微微一愣,有区别么? “还请思思小姐,不吝赐教。” 沈思思傲娇地昂着小脑袋,一副与余荣焉的得意。 “堂哥说了。” “毫无意义,只供玩乐的新鲜玩意,才叫雕虫小计。” “凡是利国利民,能创造价值的,叫发明。” “比如那两艘小船。” “我这个不懂的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没有用桨。” “却比咱们的战船还快一倍。” “这要是扩大成几千担的战船呢?一旦逆水作战。” “那效果,想想吧!” 嘶! 在场者都非一般人,属于一点就透的聪明之辈。 对呀,逆水作战何等犀利? 我追得上你,你躲不过我。 你打我,我可以飞速后退。 我打你,你只有眼巴巴等死。 何等快哉? 沈思思继续下猛药。 “嘿嘿,这算啥?” “你们也不想想。” “沈麟堂哥,白手起家,大半年里建了那么大一座城。” “练成一支杀鞑子如屠狗的强军,数遍大周,谁能做到?” “秦王眼光还算可以。” “派你们兄弟来,是取经的啊!” 沈忠孝忍不住轻咳两声。 “咳咳,你个死丫头,瞎说什么大实话?” “沈麟那臭小子,啥玩意都喜欢藏着掖着。” “给不给,还两说呢?” “你二伯、三伯跟他斗这么久,赚过便宜么?” “你三伯死赖在封丘不愿意回来。” “多半就是躲着小子呢!” “哈哈哈哈!” 几人都忍不住笑了。 沈忠儒到了封丘城,随船的大批高档书籍和纸张。 不到十天,就一扫而空了,赚的盆满钵满。 偏偏这家伙还想发战争财。 瞅上了相州和真定的粮食生意。 他这次说啥都不肯带着沈家船队回来。 其实,沈忠孝父女万万猜不到。 不是沈忠儒不愿意回来。 也不是他怕了沈麟。 而是,贼寇首领杨成良抓着他的把柄。 你不帮咱们购买粮食、食盐等物资。 咱就把双方合作的事情大白于天下。 看你沈家怎么办? 沈忠儒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钱没少赚,这次就捎回来足足五十万两银子。 不但弥补了损失,还多赚了二十万。 也算对老二有个交代。 可沈忠儒,是真不敢回安定。 要是贼寇让他在老家张罗物资,自北往南运。 还遮掩个屁呀? 连借口都找不到了。 五艘战船逐一停靠在东门码头。 沈麟笑盈盈地上前给老头行礼。 “哎哟喂,大伯。” “果然是您老人家回来了。” “啧啧,您……这是发达了?排场不小哦?” 沈忠孝眼里满是欣慰,嘴上却笑骂道。 “你个臭小子,刚见面就嘲讽长辈?” 沈思思从老爹背后飞扑而出。 一下子就跟沈麟抱了个满怀。 看得沈忠孝嘴角抽抽,连连咳嗽。 “堂哥,想死妹子啦!” “你都不给人家写信。” 沈麟张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搁? 温香入怀,别有滋味。 哎哎,丫头! 咱俩没这么熟吧? 怎么? 你去了趟封丘,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远远看到柳楚儿和红娘子相携而来。 沈麟的眼神就更无辜了。 他轻声提醒道:“哎哎,放开啦!” “你嫂子来了!” 沈思思不以为意地松开“魔爪”,尽显古灵精怪。 “哟?看不出来呀?” “你也惧内?” 沈麟懒得理她,赶紧招呼道。 “楚儿,双儿,快过来,见过大伯!” “大伯,这位是发妻柳楚儿。” “这位是侄儿刚收的如夫人陈双。” 两女微微屈膝,朝着沈忠儒盈盈下拜。 “侄媳拜见大伯!” 沈忠孝笑得很开心。 他是真为沈麟高兴。 “哈哈哈,快起来,都快起来!” “嗯嗯,才貌双全,沈麟你小子,福气不浅呐!” “思思呐,还不见过两位嫂子?” 很快,三个年龄相仿的美女就凑到一起去了。 宛若多年没见面的的好朋友。 叽叽呱呱说个没完没了。 沈忠孝又引见周家兄弟,大家自是一番客气。 沈麟有些为难道。 “周兄,城内孩子多,从来没有客军进入过。” “免得造成不必要的混乱和事故。” “你看这样行不?” “我提供帐篷,在码头上暂时安置?” “一切酒肉粮秣,都算我西路军的,如何?” 周尚福本来只是个水军千户而已。 再瞧不起沈麟,人家也比他官大一级。 到了沈麟的地盘上,还不得客随主便? 水军走了半个月,不上陆地修整肯定不行。 好在天气日渐暖和。 有足够的帐篷和物资供应,也说不上委屈。 更何况,此次来泸水。 秦王都有求于沈麟。 更别说他们两兄弟了。 第三百二十章 震撼 水门两侧,原本就有两栋二层水泥楼。 以前是给走私商提供展品和结算用的,如今空置。 楼内空间不小。 搭上行军床,安顿各级军官不在话下。 大头兵住住帐篷,有何不可? 大周军队穷得很。 很多时候出外,露宿都屡见不鲜。 一帮水军大爷们,在封丘算是享福了。 下了船,一听进不了城。 这些人顿时乱七八糟地鼓噪起来。 周尚福一张大黑脸都气红了。 丢人呐! 沈麟一声令下。 五百铁军官兵顶盔掼甲,迈着整齐的步伐自水门而出。 “夸夸夸!” 目不斜视,煞气森森! 松松垮垮的黄江水军们,哪见过这等排山倒海的气势? 顿时。 一个个就像被卡住喉咙的鸭子,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震慑! 发自骨子里的震慑! 闹腾什么? 谁见过如此强悍的铁甲军? 一个打十个都不在话下吧? 在人家的地盘上,你敢闹腾。 被人家扔进河里,你都得自认倒霉。 难道,还想凭借五艘战船跟一座巍峨城池翻脸? 别开玩笑了。 很快,宽大暖和的牛皮帐篷撑起来了。 一车车的白面、大米,一坛坛北地特有的烧刀子。 一车刚杀的活羊,还有更多的冰冻大鱼。 那是什么? 他们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了一头牛? 哎呀呀,这全是给咱们的? 老天爷爷! 就算在封丘,咱们一群穷当兵的,也不是顿顿能吃得上肉呢。 更别说大周禁杀的活牛。 一帮水兵顿时从大爷变成了流着哈喇子的土鳖。 同时,他们对铁军的好感也爆棚了。 这是贵宾级待遇啊! 住帐篷算个屁呀? 大不了,咱们晚上回船上睡觉嘛! 只要天天都有酒有肉,那真是快活赛神仙呐! 周尚福是个实在人,要不然,秦王也看不上他。 他搓着双手道。 “沈大人,这个……也太铺张了。” 沈麟哈哈一笑。 “等你进城,看一看就知道了。” “咱们泸水铁城,谁家吃不起肉?” “当然,羊肉牛肉缺点。” “独享这么一条泸水河。” “鱼,那是要多少有多少。” 沈忠孝并非墨守成规的老古董。 他呵呵笑道。 “你呀,怎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牛呢?” 沈麟故作惊讶地问道:“咱们杀牛了么?” “明明是摔死的嘛!” “对不对呀?兄弟们?” 嗯嗯,这个借口,找的太妙了。 码头上的铁军和水军军官兵,都心领神会地附和道。 “对!” “摔死的!” …… 能进铁城的只有沈忠孝父女和周家兄弟。 沈忠孝敲敲坚硬如磐石的城墙笑道。 “尚福,你看,这就是老夫提过的水泥了。” “几天就干,方便快捷。” “沈麟修这座雄城,历时不过一月。” 周家兄弟互相瞅了瞅,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果然,沈麟的发明,绝不是什么奇技。 当真是利国利民。 平地起一座雄城,才不过短短一月? 这次前来,真真开了眼界。 沈思思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挽着沈忠孝的胳膊晃了晃。 “爹,堂哥的艳福不小呢。” “还有位二嫂,带兵去山东路了。” “他呀,娶了一对姐妹花哟!” “三嫂还练了一千娘子军,都亲自杀过不少辽鞑子了。” 啥? 三位大老爷们顿时目瞪口呆。 女子带兵,大周历史上可真没见过。 沈麟欲盖弥彰地故意把红娘子称之为陈双。 看来还是引起了老头的注意。 这人呐,太优秀了。 没办法! “咳咳咳!” “他们两姐妹,出身于太原府下的陈家堡。” “哦哦,陈家原来是经营镖局的。” “您也亲身经历过,阉党横行,各地官吏欺压良善。” “陈家的镖局,在几年前就被迫关门了。” “大伙儿只得回老家务农。” “我也是通过吴七,才知道江湖上,有这么一帮人。” “陈家子弟从小学习骑射,一直不曾荒废。” “陈老爷子秉持忠义传家,就此埋没了,实在可惜。” “所以,侄儿特意走了一趟太原,邀请陈家人出山。” “这不,我军中骨干就由二百陈家子,一百邙山村的梁家子组成。” “要不然,哪能如此快速成军,还能跟辽军野战决胜?” 原来如此! 沈忠孝恍然大悟。 哪怕沈麟有着通天本领,化腐朽为神奇也太天方夜谭了些。 他顶多练出比沈忠信手下的乡兵,更强一些的军队。 但总有个极限。 没有优异的军官种子,就像沙地上修房起屋。 要求太高,绝不可能。 “明白了,还是你小子机灵,运气也好。” “你二伯聪明一辈子,就永远搞不明白一件事。” “有容乃大啊!” “没有包容一切的胸襟,他哪有堪用的人才?” “希望年轻的沈毅,比他强些。” 沈思思恭维道。 “爹呀,沈毅堂哥可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可比整天斤斤计较的二伯强太多了。” “您哪需操心呢?” 沈麟也附和道。 “沈毅的带兵本事,还有待考验。” “不过,他的胸怀和行事风格,确实比二伯强了不止一点点。” “反正,我俩配合还算可以。” “至少,能坐在一张桌子上谈天说地。” 沈忠孝自然明白沈麟的意思。 这个侄子本事大,眼界也高。 老一辈儿,沈忠信和沈忠儒可从来没有入过他的法眼。 沈毅能和沈毅谈天说地。、 就表明,两兄弟私交还不错。 这就足够了。 大家族里的人为了嫡庶之争,拼死拼活的多了去了。 沈麟拥有这么好的基业,算是自立门户了。 沈毅自然是主脉的唯一继承人。 其他同辈,谁有跟他竞争的资格? 只要沈麟不出幺蛾子。 沈毅的地位就无可动摇。 如今的沈麟,也多半看不上主脉什么东西了。 老宅下积存了几百年的银子,是不少。 可是,以沈麟的本事,他会缺银子? 自己双手赚来的,花起来不香么? 沈忠孝欣慰地拍拍沈麟的肩膀。 “你是个好孩子!” “也是最令老夫自豪和放心的后辈。” “沈毅书读的够多,人也不笨。” “就是缺乏些机变。” “能帮一把的,你可不能袖手旁观。” 沈麟乐了。 不是他不想帮。 主脉的话事人,还是沈忠信。 沈毅的决定权并不大。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功业 沈麟点头称是。 他让几人骑上马,先从诺大的工坊区穿过。 客人也不是专业的,在工坊区能看出什么秘密? 除了惊讶,就剩惊叹了。 接着,令几人惊掉下巴的,还是满地跑的娃娃。 沈忠孝哆嗦着嘴唇,难以置信地问道。 “这里……有两万多娃娃求学?” 沈麟略显得意地道。 “本地孩子三千余人。” “侄儿通过密谍,从贼寇肆虐之地救回来的娃娃。” “近两万五千吧!” “我养这些孤儿,耗费比养军还多。” “这也是,铁军数量上不去的原因。” 他这话半真半假。 对于大伯沈忠孝,沈麟是发自内心尊敬的。 谁对他好,他必然十倍对之。 沈忠孝望着脸蛋红润,穿着厚实棉衣,满地乱跑的小娃娃。 一时间,这位老人双手捂脸,泣不成声。 “大周走到这一步,造孽啊!” “沦陷不到十个县,你的人,就找到了这般多孤儿。” “那些冻饿而死的,还不知道多少呢!” 周尚福兄弟也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麟的那些工坊和发明,带给他们的冲击。 绝对远远比不上这所超大学校,和四处可见的孤儿。 朝廷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真应该来泸水。 睁大他们的狗眼,看一看。 就在他们饮酒作乐,高呼太平的时候。 这大周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正家破人亡,惨不忍睹呢! 沈麟带着大家继续往南门走。 他指着日渐成型的新城墙道。 “侄儿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一旦贼寇攻下了相州和真定等地。” “下半年,我部能寻回的孤儿,将不下三万!” “老城,实在是装不下了。” “侄儿必须……早做打算啊!” 沈忠孝抹了把老泪,眼睛红红地赞道。 “孩子,你这才是行天下大善,立大功业呀!” “吾辈不及也!” “好!” “很好!” “我沈家麒麟儿,果然非同凡响!” 周尚吉作为秦王亲卫,武艺那是没说的。 可很多事情,他还闹不明白。 “沈大人,哎哎,干脆叫你沈兄弟吧!” “周某就托大了,你别见外。” “为何不收纳难民呢?” “大人孩子一起收,不就有兵源了?” 沈麟含笑不语,只是轻轻摇头。 你想的太简单了。 沈思思瘪瘪小嘴,毫不留情地批驳道。 “笨蛋!” “拖家带口的来,不要房子安置呀?” “孤儿七八个人就住一间,能省下多少地方?” “大人消耗要大好几倍,金山银山都得败光了。” “战乱一起,粮食比银子还金贵呢!” “最关键的,小孩子好管理。” “成人的想法杂七杂八,堂哥哪有人手去管理?” “暴饮暴食,会噎死人的!” 沈麟不禁对小堂妹刮目相看。 果然,不愧是咱沈家的才女呢。 这小脑瓜转的贼快。 沈忠孝沉吟道。 “不单单是那些。” “安定未来的局势,一天比一天复杂。” “辽国的密谍司,贼寇的探子,包括我大周的皇城司。” “以及形形色色的各大实力探子,犬牙交错,那分辨得清?” “收留十岁左右的孩子,危险性就降到了最低。” “这些孩子培养几年,就是最趁手的人才。” “我看哪,秦王啥也不用学。” “就沈麟这一招,就足够用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秦王可不穷。 沈忠孝还会暗地里帮助他。 满朝文武,看好杨念广的,难道就沈忠孝一家么? 当然不止。 这时代的士绅阶层,跟财富是紧密挂钩的。 辽人轻骑肆虐山东路,破坏力比澶州的贼寇还大。 秦王要学沈麟开个大学校,收留孤儿的话。 十万,甚至几十万都不缺。 就看他有没有足够的先生去教? 有没有足够的财力去养? 这些娃娃一旦长成,想要多忠诚可靠的人才和军队不行? 自己花费巨资,从小培养的人。 比朝廷科举取士,还管用无数倍。 只是,过去从没有人,愿意花这种代价而已。 偏偏,不在乱世,这种法子,也收不到最大的效果。 没什么好看的了。 沈忠孝和周家兄弟已经学到了最管用的一招。 其他的,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沈麟折腾的家宴很丰盛。 周家两位都跟他称兄道弟了,那就无须客气。 涮火锅,牛羊鱼肉管够。 吃得沈思思大呼痛快。 沈麟笑道。 “思思呀,你也别跟大伯去登州了,那地方比咱这里危险。” “铁城无论男女,都是可以当官的哟!” “你这样的小才女,去咱当个副司长,帮帮你三位嫂子。” “都绰绰有余了。” 沈思思一双星目顿时亮闪闪的,心动极了。 “真的呀?” “我可问过楚儿大嫂了。” “你这里的副司长,其实跟副千户平级呢。” “职权和月俸比一般的县令,还大还多哦!” “爹,我能留下来么?” 沈忠孝喝了杯老庞家的竹叶青,美滋滋地。 “你不去登州,谁照顾老爹我呀?” 沈思思为难了。 父女俩从没长时间分开过。 老头子的身体还不好。 谁知沈忠孝却开朗地笑起来。 “哈哈哈,吓唬你的。” “爹又不是老古板,你想出仕,除了你堂哥这儿。” “全天下,上哪儿找去?” “没关系的,爹还有田嫂,你厚伯他们呢!” “你真要留在老宅,爹可不放心。” “不过,跟着你能文能武的嫂子们嘛,却也算不错。” “你要是在铁军中,找个如意郎君嫁了。” “爹就更满意喽!” 沈思思顿时羞不可抑。 说出仕呢? 你扯嫁人干啥呀? “爹,您……喝多了!” “尽说胡话!” 桌子上的人,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沈麟倒是认真了些。 “思思,不是堂哥我吹牛。” “别看铁军现在规模小。” “可是,咱麾下,万夫不当之勇将,足有三、五个。” “可将十万兵的帅才,也至少一人。” “以后,还会涌现更多。” “好几个,都还没婚配呢!” 沈忠孝一愣。 “真这么厉害?” 沈麟自信满满地道。 “就是这么厉害!” “咱是谁?” “慧眼独具之伯乐也!”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谋而合 沈忠孝闻言,不觉莞尔。 说者未必有心,听者却有意。 沈麟这里标新立异的地方多了。 他一开始说,将以家宴的模式招待贵宾。 吃法新鲜,别具一格就算了。 家里两个女眷还都上了同一张桌子。 这在其他地方是绝对不可能的。 顶多在里间另开一桌,沈思思和两位嫂嫂不能跟男子同席。 如今倒好,搞得一向粗豪的周家兄弟都吃的斯斯文文起来。 “沈兄弟,你刚才说,二夫人率军去山东路了?” 周尚吉突然问道。 “出发多久了?目的地何在?” 沈麟随口道:“半个月出头,去泰山。” 周尚吉对沈忠孝笑道。 “老大人,秦王的船队走通济渠,行动缓慢。” “没准儿,他们会在运河山东段碰面呢。” 沈忠孝涮着薄如蝉翼的牛肉片摇头。 “难说!” “护送秦王的水军都是大船,只能走到东平湖。” “如果济水通航条件不允许的话,那就只能弃船上岸啦!” “山东路辽骑横行,希望别出岔子才好。” “沈麟,你派人去接亲戚。” “他们也是因为待不下去了,才不得不迁移吧?” 老头果然睿智如旧。 听个话头,就能明白大半意思。 沈麟轻笑道。 “算是吧!” “另外,也不瞒你们。” “这次水陆两军,我派去了三千之众。” “就是不想任由阉党胡闹,剿匪也轮不到我安定守军啊?” 沈忠孝早就愤怒过了。 他在京城得到调兵消息的时候,就派人不惜跑死两匹马。 也得先告诉家里人一声,期望他们能及时做出应对。 那两天,他都不记得拍过几次桌子了。 可阉党势大,沈忠孝客居封丘,不过一闲散之人。 说话也起不到作用。 安定府乃北地明珠。 沟通南北商旅,本就是一块令人垂涎的大饼。 两月前的一场夜袭,不就说明问题了? 辽国的目光随时盯着安定呢。 别看如今的安定府,班军、乡兵,加上李广利的水军。 杂七杂八的练了近十万。 人多有什么用? 放下锄头没多久的新兵蛋子,有多强的战力? 上次大战的抚恤银子,还是沈家垫付的呢。 阉党和朝廷的一帮大头巾算计来合计去。 就是不想调派京城禁军,去趟北地的浑水。 出战就意味着加倍,甚至几倍的靡费。 胜了得给奖赏,败了更麻烦。 禁军家人都在京师,死伤无数你敢拖欠抚恤么? 信不信人家就敢游行示威去堵门?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哪儿水混了,哪儿就自己挖土填埋。 这就是京城那帮人的应对。 胜利了,阉党趁机抓牢了几支能战的军队。 失败了? 监军太监拍拍屁股走好了。 反正他们又不会打仗。 沈忠孝人老成精,只要稍稍一寻思。 就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你的东路军游击军,已经堵住了贼寇沿泸水北上的口子。” “张峰奇当初提拔你,确实下了一招妙棋。” “说慧眼独具都不为过。” 沈忠孝抚摸着花白胡须长叹道。 “你就不派兵去山东路,死顶着不从。” “那帮人,拿你也没办法。” “铁城是你建的,军队是你自己养的。” “就算罢了你的游击官,这些,不还牢牢掌握在你手中?” “可你二伯和沈毅,包括李广利。” “恐怕扛不住监军的压力。” “他们,可没你腰杆子硬。” 沈麟端起白瓷小酒杯跟周尚吉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他咂咂嘴。 “大伯,能不翻脸,侄儿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好在,魏无忌让步了。” “让我部负责几个月的安定治安巡视。” “也算避免了闹僵的可能。” 他当然没说。 要不是沈昂先他一步,假扮辽骑,差点就把魏无忌干掉了。 这事儿早晚得闹僵。 不过,眼下这样,沈麟挺满意的。 长途巡视,也能锻炼铁军官兵的骑术。 没这一茬,还不得天天往流浪滩马场跑? 左右都一样。 只要不调离泸水就行。 沈思思惊讶地道。 “二伯他们,扛不住压力?” “沈毅堂哥岂不是要带兵上前线?” 沈麟颔首道:“没错,他已经集结了五千骑兵。” “等些日子就得出发。” “放心吧思思,他现在装备不差,大部分都是铁甲骑士呢。” “重骑兵就有五百。” 沈思思撅着小嘴很是担心。 “可拉到吧!” “他的兵,有你的铁军能打?” “我看不见得。” “沈毅堂哥指挥大几千人外出作战,肯定远远不及你。” “爹呀,还能不能劝劝?” “才练了四五个月的兵,我看玄!” 沈忠孝掐着胡子犯愁了。 他虽说如今放了缺,可身为登州知府,也管不到安定来呀! 其实,老头又觉得。 去跟弱些的贼寇打一打,也未尝不好。 这回阉党纠集了澶州,真定和相州不少兵力。 水陆齐出,号称十万众。 应该能支撑一阵子吧? “算啦,去就去吧,玉不琢不成器。” “对了沈麟,你这边的装备独具一格。” “除了当初沈麟买了一批战利品。” “你二伯复出,就没再下过单子?” 沈麟耸耸肩膀,无所谓地道。 “可能二伯……自有打算吧?” “沈家集现在也有炼铁炉呢。” “买不如造,他看得挺长远。” 长远个屁。 沈家集周边,不产铁矿。 战时,一旦断了外买渠道。 再多的炼铁炉和工坊都是摆设。 沈麟这里能搞得红红火火。 说明这小子多半在山里找到了好铁矿。 要不然,二十炼精铁能出那么多? 都是一家人,从沈麟这里买有何不可? 沈忠孝有些气结。 他喝了口闷酒道。 “他不买,老夫找你买。” “呃……帮秦王买。” “兵器甲胄都要,说吧,都什么价位?” “量可不少,咱们足足五艘大战船呢,也拉得走。” 沈麟顿时乐了。 还是老爷子大气。 买卖上门,他哪有拒绝的道理? 自家的炼铁坊,都打算关掉一半产能了。 平常也就打造些装备,存储起来。 第三百二十三章 买卖不小 沈麟打算外卖的装备,顶多做到二十炼标准。 已经算精品了。 整个大周,哪有他这般批量的精品装备? 大周炼铁司也不是不能出二、三十炼的精铁。 不过,都得靠大量的人力物力去锻打。 不具备大范围装备的可能性。 精品甲胄或者兵器,都只装备军将罢了。 当然,铁军的制式装备起步,就是四十炼精铁。 要不然,甲胄的重量可下不来。 “是这样的,精品步人甲和马铠有两种。” “重骑兵甲胄,二十炼标准,一套一百斤,售价四百两。” “轻骑兵甲胄,重要部位是二十炼精铁,四肢乃双层皮甲。” “八十斤一套,售价三百两。” 这已经是屡次改良的最好产品了。 只是比沈麟的制式轻、重甲胄多了十斤。 他给的价格,看似高昂,可制造难度也大啊! 朝廷也有类似的甲具,几炼铁制造,售价便宜不少。 可以往就算造出来,也没有哪支军队装备得起。 张峰奇活着的时候,自掏腰包,算个意外。 可他那样忠心耿耿的“冤大头”有几个? 大周炼铁司造出来,如果没人买。 谁还愿意浪费时间和人力? 更别说几炼的重骑甲具,一套不得一百三四十斤? 笨重异常,防御力更是被沈麟的精甲甩出几条大街。 “嘶嘶嘶!” 在座的三位大男人倒吸着凉气。 好像被辣椒油给呛着了似的。 沈忠孝举着的筷子悬在半空,一时间竟然僵住了。 他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想买一批甲具。 过了沈麟这家店,还能上哪儿去找? “你这小子,东西肯定好。” “大伯心里有数。” “但这价钱,谁装备得起?” 沈麟傲然道:“我呀?” “不夸张的说,我铁军中,除了一千实在骑不了马的笨蛋。” “已经装备了六千套具甲骑兵了。” “至于重骑占多少比例?呃?这是秘密,不能告诉您。” 沈忠孝和周家兄弟面面相觑。 你告不告诉咱们,有啥区别? 就算半身具甲的轻骑兵。 防御力未必就比当初张峰奇的铁罐子重骑,差到哪里去。 很厉害了好吧? 全套才八十斤啊,那就意味着。 稍稍好一点的战马,都能驮得起。 完全可以大范围装备嘛! 沈忠孝想了想道。 “适合重骑的宝马良驹,可不好弄。” “这样,咱们定五千套轻骑甲具。” “三百两一套,还是太贵了。” “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便宜点。” 五千套? 沈麟和红娘子、柳楚儿都被老头的大手笔震惊了。 这得花一百五十万银子啊! 秦王哪来这么多钱? “那个……大伯,你不会从主脉地窖里掏银子吧?” 沈忠孝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笑道。 “难道?秦王不值得沈家押宝么?” 沈麟撇撇嘴,气咻咻地道。 “我当初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 “咱还是您口中的麒麟儿呢!” “你掏过一百五十两银子投资过么?” “好家伙,真是大手笔,啧啧!” “不二价,爱要不要,哼!” 沈思思窃窃偷笑起来。 还别说。 老爹对秦王的扶持力度,确实太吓人了。 沈麟堂哥这么有本事。 偏偏主脉却一毛不拔。 二伯、三伯他们还经常找麻烦。 厚此薄彼,太过分了些。 要换成她沈思思,早就一蹦三尺高了。 周家兄弟赶紧低头吃菜。 这是你们沈家的内部问题。 咱们外人,不好掺和。 啧啧,老大人的手笔,确实了不得。 先喝口竹叶青压压惊。 沈忠孝没好气地笑骂道。 “你自己有本事赚,大半年就攒下这般大的家业。” “还要什么扶持?” “再说了,主脉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暂时借给秦王而已。” “他以后要还的,哪有白送的道理?” “主脉那些家老,也不会答应!” 沈麟心里好受了些。 我就说嘛! 见个人就大手笔白送,怎么可能? 几百年下来,这么搞的话,主脉的银窖早就搬空球了。 “其实,我军的装备也叫做精铁五件套。” “除了精甲、马铠之外。” “还有一把十斤的斩马刀,售价二十两。” “一把三斤重,四尺长的备用苗刀,售价十两。” “最重要的就是,我军人人装备的复合弩了。” 沈麟得意地介绍道。 “这可是咱发明的致胜利器哦!” “弩匣备铁杆弩箭五支,自动复位,射击速度,甚至略快于小梢弓。” “关键是,它能一百五十步破皮甲,一百步破铁甲。” “售价,也不过二十两银子。” 嘿嘿,外卖的猴版都这般犀利,就问你们怕不怕? 对面的三个男人,愣了好一会儿。 周尚吉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急切问道。 “这个复合弩,真有如此犀利?” 沈麟笑道。 “那当然,空口无凭,明早你去靶场测试嘛!” “我说的是最低有效射程,实际效果,还要好那么一点点!” 水军出身的周尚吉一拍桌子。 “老大人,这个弩……一定要买。” “不仅仅骑兵用得着。” “秦王府调我过去,肯定要组建水师私兵的。” “海上舰船个头大,强弩抛射火箭再是不准,也都不差。” “岂不是?能射到两百步以上?都强于床弩射程了。” “五千把不够,再加三千,备用也好嘛!” 沈忠孝顿时揪着胡子郁闷至极。 咱正在跟“好”侄儿讨价还价呢。 你俩见到好东西就眼珠子发红,别搞乌龙行不? 沈麟这小子有个唯一的好处。 他说的话值得信任。 他不屑于夸大产品性能,蒙人造假。 那复合弩,造价确实高。 而大周制式小梢弓才三两。 从辽国走私的精良骑弓,也只五六两银子。 可沈麟的复合弩的射程、速度,足以吊打它们。 一分钱,一分货。 “小子,都是二十炼精铁制造?” 红娘子忍不住插嘴道。 “大伯,复合弩制造精巧。” “某些重要部件,甚至要用到三十、四十炼精铁。” “成本自然高昂。” “夫君的报价,已经很低了。” “而且,这还是第一次,对外出售我军装备。” “原本是不打算卖的。” 这一点,完全可以理解。 谁有好东西,不得藏着掖着? 第三百二十四章 清理库存 幸亏,秦王远在山东路。 要是距离泸水太近。 沈麟未必就会出售复合弩这种独一无二的杀敌利器。 其他的轻骑具甲、斩马刀,备刀倒是无所谓。 近战装备,哪有远程武器的威胁大? 当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周尚福不失时机地补上一句。 “备刀,如果也是二十炼精铁打造的话。” “老大人,最好多买三千把。” “不管是装备未来的水师,或者作为库存,都很有必要。” “登州距离泸水太远了,水路也不安全。” “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路上。” 他原本打算,问问沈麟这里有没有带钩的雁翎枪? 或者水军专用的铁皮臂盾。 可当他抬起头,看到沈忠孝越来越黑的脸色。 也真是为难老大人了。 这笔钱,实在太吓人! 算了! 好东西价值不菲。 真真是买不起了。 秦王在登州,肯定要自筹炼铁坊的。 十炼精铁自然能出,有些武器还是自造吧! 组建王府水师,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 沈忠孝掐着花白胡子,转向柳楚儿和沈思思。 这俩丫头正凑在一起,拿着小本子,用炭笔写写画画呢。 “柳丫头,按照咱们商量的数量,总价多少钱?” 柳楚儿笑盈盈地道。 “禀大伯!” “轻骑具甲五千套。” “猴……然后……复合弩、苗刀各八千把。” “十斤斩马刀五千把。” “合计一百八十四万两!” 沈思思很是配合的点点头。 “嗯嗯,大嫂没算错呢!” 沈忠孝望望房顶,怔怔出神。 这和自己的原计划有出入。 不不不,是超出太多了。 臭小子这里的东西好是好,就是这价格。 啧啧,牙疼! 他原本还打算买些水泥、军靴、棉被、棉服什么的呢。 乱七八糟的加起来,岂不是奔二百万去了? 才装备五千具甲骑兵而已。 就要耗掉大周近半的国库岁入? 呃?多了几千把复合弩和备刀。 算是为图纸上的王府水师准备吧! 老头犹豫半天才慢腾腾地道。 “沈麟啊,东西呢,咱都要了。” “这价格,大伯只能出到一百五十万两。” “再多的银子,真拿不出来。” “主脉,也不是大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砍掉三十几万? 周家兄弟都暗暗为老大人点赞。 实在厉害! 沈麟岂是易于的,他连连劝酒劝菜。 开始给老头摆事实讲道理。 不管是任何时代,军备生意永远是暴利。 沈麟的独家买卖,更是高达九成的利润。 别奇怪。 高品位铁矿石来自邙山村,算半自产自销了。 含铁量超过五成,如今也不过是五文钱一斤。 就这样,邙山村人都一夜暴富了。 人情归人情,买卖归买卖。 沈忠孝是帮秦王购买军备。 只要东西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沈麟也不算宰客。 于是,他又塞了四万套被服和鞋袜、水壶等。 没办法,秋冬装总得分吧? 按照万人大军来装备,一人四套不正常么? 秦王府都要组建五千具甲轻骑了。 难道不需要其他部队? 比如城防军和水师? 没准儿,两万人都不止呢。 另外,登州城防,码头、船坞要不要重修? 于是,五百万斤水泥又加进去了。 登州水师年年跟辽军水师打,物资肯定奇缺。 火油弹必不可少啊! 一万担库存的棉籽油也卖出去了。 沈麟的复合弩都是用牛筋制作弓弦。 自用的,当然选用最好的牛脊筋。 外卖猴版,就没那么讲究了。 屡次大战,弄回来的死马可少。 马脊筋差点,两三根合编在一起,也很好用的。 一万多根不多吧? 登州不需要弓弦,投石机、床弩可是消耗大户。 马皮帐篷也很不错的。 秦王大军将来,难免会走出登州野战。 三千顶大帐是最少的了。 另外,军中将领肯定有宝马良驹的。 山东也有辽人的远拦子可以杀嘛。 给军将装备些重骑具甲不算过分吧? 先来二百套。 当沈忠孝都不知道揪断第几根胡子的时候。 沈麟巴拉巴拉地终于说完了。 “楚儿,总计多少钱了?” 柳楚儿娇声道:“二百另四万七千,哎呀,零头不要了。” 沈麟大气地摆摆手。 “四万七千也算零头了,抹掉!” “大伯,算二百万整数,侄儿够大方吧?” “等于白送您,四五千把备刀了。” 红娘子憋不住想笑。 相公啊,你这是把没用的库存全甩卖了。 她现在对沈麟佩服的不得了。 哪怕全军都换装完毕。 沈麟也一直坚持猴版武器的生产。 因为炼铁高炉,不是次次都能出好铁的。 偶尔也有闪失,一炉上万斤全是二十炼上下的精铁。 融了重炼吧? 浪费时间,还是打制猴版武器吧! 沈麟一开始是瞄准沈毅这个“冤大头”的。 可惜二伯沈忠信太鸡贼了。 他非得自己造,硬是一毛不拔。 这下好了。 二伯不要,咱就“宰”大伯。 呃……不对! 卖谁不是卖呢? 所以,沈忠孝这笔价值二百万银子的超级大单。 对于沈麟而言,不过是清理库存而已。 用的好了,还可以继续买哦! 堂堂秦王,才养五千具甲轻骑么? 沈忠孝总觉得哪儿哪儿不对。 这小子就跟个街边买大饼的小贩一样 难道? 你的军备物资,放久了也会馊么? 卖得如此迫不及待? “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老夫说了,最多能拿出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沈麟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很开心。 “没关系,不够就欠着。” “不过,欠条得您打哦!” 沈忠孝哆嗦了一下。 他哪里不明白沈麟的的心思? 秦王要是敢把那五十万银子赖掉。 沈麟就敢拿着欠条去沈家主脉搬银冬瓜。 族长的亲笔签名呢。 谁敢不认账? 不过,周家兄弟却不管这些。 他俩眉来眼去的跟着穷开心。 反正装备到手就好了。 钱不钱的,跟咱们有啥关系? 让秦王和沈老大人头疼去吧! 其实。他们不知道。 秦王在郓州一战,收获巨大。 白娘子还免费送了他二成粮草。 算上王府原本的积蓄,秦王的身家,也算百万级的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建议劫掠 宴席结束,几人移驾客厅,继续商谈。 沈忠孝想了想,沈麟的军备贵是贵。 可随便拿出一件,也算独一无二的好东西。 当然,秦王也可以跟已故的澶州总督张峰奇学。 就是不惜人力物力自己造。 比生铁强几分的重骑具甲,如果按照沈麟的半身甲思路来做。 重量,应该可以控制在百斤以下,好一点的战马也驮得动。 造价,没准百两银子一套就够了。 不过,沈忠孝是文官,他对军备不甚了解。 走出餐厅的时候,他已经征求过周家兄弟的意见了。 周尚吉就一个问题,直接打消了沈忠孝的犹豫。 “时间呢?” 张峰奇当初完全是被逼的,他几乎掏光了腰包。 他打造的三千重骑,前后花了好几年时间。 山东路如今乱糟糟的。 辽人游骑如入无人之境。 秦王哪里有几年的时间,去慢慢发育? 他需要拥有一支可以野战的力量。 先打出一片,足够他闪转腾挪的空间来。 才谈得上慢慢发展。 因此,这个钱,秦王必须花! 几人落座,柳楚儿和红娘子亲自送上香茗。 然后,两女带着沈思思去逛夜市了。 沈忠孝咬咬牙根,下定决心道。 “成!” “这笔军购单子,就此敲定。” “明天,老夫回沈家集,你派人去取银子。” “先给一百五十万,剩下五十万,打三年借条。” “不许提利息啊!” “要不然,老夫跟你急。” 周尚吉补充道。 “沈兄弟,三年只是个期限。” “一旦秦王手里稍稍宽裕,肯定会提前归还的。” 沈麟挥挥手,大气地道。 “不着急。” “伯父付了大部分货款,足以解决我眼前的困难了。” “想想未来,铁城可能要收留超过十万的孤儿。” “我都愁得都睡不着觉。” “好在,我们各取所需。” “养娃娃的钱,总算有了,哈哈哈!” 沈忠孝心头也是倍感欣慰。 这小子做买卖,要价确实够狠。 但他没有拿着大笔财富去花天酒地。 也没如主脉那般铸成银冬瓜留给后人。 他在替大周朝擦屁股呢。 济世救人,堪称壮举。 算了,就当咱这个当伯父的,也支持一把。 还讲什么价格? “如此众多的装备,需要多长时间交货?” 沈麟伸出巴掌晃了晃。 “五天!” “我的库存足够,只需要重新检验一遍。” “还有,您得留个人负责接收。” 三人大吃一惊。 都有现货? 那就意味着,不需要等了? 周尚吉拍拍胸脯,呵呵笑道。 “我来泸水,不就是干这个的?” “老大人,您的速度要加快了。” “五天处理家事,够不够?” 牵挂太多啊! 此去登州,都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乡? 沈忠孝揉揉额头,苦笑道。 “老夫尽快。” “五天,应该是够了。” 周尚福身子前倾,很是诚恳地请教。 “沈老弟,我这批手下,过惯了封丘京城的安稳日子。” “大部分都不愿意去登州受苦。” “都是多年的兄弟,我……也不好强迫他们。” “但,秦王府组建水师私兵,迫在眉睫。” “没有足够信得过的人手,实在不行啊!” “你说说,有没有啥好办法,让大部分人心甘情愿跟我走?” 老兄,你这千户官当得真失败。 带了几年的兵,怎么只可共富贵,无法同患难呢? 那要是上了战场,还不得放羊? 跑得到处都是? 这可是为将者大忌! 既然人家真心求教,沈麟不说个子丑寅卯也不行。 “你那些普通水兵,在封丘的月饷如何?” “我的意思,是能拿到手的钱。” 周尚福都决定离开黄江水军了。 他也不介意抖抖老底子。 “嗨……。” “我虽然没吃空饷,兵员足额。” “可上面……扣得凶啊!” “每月实发到大伙儿头上的,小兵能拿六百文就不错了。” “我们水军不得不出去弄外快,帮人运点货物啥的。” “所以,普通水兵,每月能拿到一两四、五吧!” 确实不低了。 铁军的基本月饷才一两呢。 当然,沈麟开出的伙食足够好,各种奖励不少。 其实基层士兵,平均月饷也在一两五左右。 铁城的物价多低? 黄江水军们那点钱,其实不经用。 京城居,大不易嘛! 恐怕,也就勉强养活一家老小罢了。 胜在安稳,没什么危险而已。 难怪这些人不愿意去登州,好死不如赖活着。 沈麟笑道。 “我倒有个法子。” “让你的战船和官兵去开开眼界。” 周家兄弟顿时被激起了浓厚的兴趣。 就连沈忠孝也凝神静听起来。 “什么法子?” 沈麟断然道。 “抢劫!” 噗! 三人喝到嘴里的茶水都喷了。 咱们是官军好不? 别动不动就用“抢劫”这两个字。 沈忠孝却眼前一亮。 “你的意思,是拉着他们去对岸辽国劫掠?” “跟李广利学?” “实战练兵,激发他们的血性?” 周尚福赶紧摇头。 他太了解自己的手下,是一群什么货色了。 简单点说,几年下来,那帮人都给养废了。 “不行呀!” “水上打打仗,远距离攻击尚可。” “一旦登陆,他们绝对不堪用。” 沈麟早就成竹在胸,他问道。 “你的兵,会骑马的有多少?” 周尚福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结果更失望。 “能在马上骑射的,顶多二百人。” “这还是我当初,特意卖了十匹战马操练过的。” “其他的人,顶多骑着走路而已!” 沈麟笑道。 “足够了。” “这样,你们明天出发,去大同地界干几票。” “放心,我调五百具甲骑兵随行。” “你那二百人的甲胄马匹,咱也包了。” “就让他们体会一下,具甲骑兵,是何等威风?” “别担心,跟着我的人跑跑就行,打仗用不上你们。” “大伯,你也别掐胡子了。” “记得调十艘八艘运输船,跟着去拉战利品。” “我还不信了。” “一次劫掠,参战的官兵,最少赚一年的饷银,伤亡还不大。” “一旦开眼了,谁还愿意回封丘?继续摆烂去?” 沈忠孝三人大眼瞪小眼。 这……到底行不行啊? 怎么? 去劫掠辽境,在你沈麟嘴里,就当是串门似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向往的生活 沈家大院驰出一辆碧油车,八位全副武装的女子相伴左右。 逛街而已,连马都不用骑了。 宽阔的大街上,人来人往。 街道两旁,一长溜的玻璃灯笼,明亮时尚,绝对气死风。 这种景象,哪怕是在京城封丘。 也只有年节或者元宵灯会,才会有街市灯如昼的盛况。 这个时间点,酉时已过。 如果是在安定城里。 很多穷人怕点灯浪费油,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 至于上街? 黑咕隆咚咚,有啥好逛的? 偏偏,铁城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沈思思紧靠在窗前,掀着垂花帘子,都快把小脑袋伸出去了。 “大嫂、三嫂,今儿是啥节日么?” “咋如此热闹呀?好多人!” 红娘子对便宜小姑的称呼特别满意。 她笑嘻嘻地揽着沈思思的香肩道。 “妹子啊,你初来乍到不了解。” “这就是咱铁城的日常啊!” 日常? 天天晚上都如此? 哎呀呀,沈麟堂哥果然富得流油。 光这大街上一眼望不到的气死风灯,好像还都是琉璃灯壁。 就得多少钱成本? 每晚得烧掉多少灯油? 太漂亮了有木有? “可……可是,大晚上的,这些人跑来跑去的干啥呀?” 柳楚儿斜靠在软枕上,轻抚着并不显怀的肚皮。 她莞尔轻笑道。 “当然有事干啦!” “工地那边,才收工吃晚饭呢。” “城里人可以去上夜校,读书识字学技术。” “老人吃完饭,带着孙子出来遛遛弯,不好么?” “相公说了,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呢!” 陈无双眨眨双眼怂恿道。 “百姓有了积蓄,城里开了好多私家店铺哟!” “安定城有的,咱铁城几乎都有卖。” “有些只是不能造而已,属于二道贩子。” “老庞家你知道吧?” 沈思思也眨眨杏眼:“知道呀!” “酿竹叶青,偷偷卤牛肉的庞大叔嘛。” “他的手艺,可是安定一绝。” “咱爹到了京城,时不时还念叨他呢!” 柳楚儿和陈无暇相视一笑,故意装神秘。 “嘎吱!” 马车停下了。 女卫梁青竹掀开门帘子,小心翼翼地扶着柳楚儿下车。 沈思思很是惊讶。 “哎哎,大嫂这是咋的了?” “腿麻了?” 陈无双羡慕道:“笨啊!” “你没看出来,她怀孕了?” “告诉你,可能是龙凤胎哟!” “她呀,现在是咱家的大爷,可宝贝了,咯咯咯……” 沈思思顿时惊喜莫名,她赶紧跳下车,绕着柳楚儿直转圈。 “哎呀呀,看不出来嘛!” “大嫂,你得悠着点儿。” “你可真是宝贝疙瘩,碰不得。” “龙凤胎呢,哈哈,咱要当姑姑喽!” “还早着呢,别激动!”柳楚儿掰过她直蹦的身子。 “看看,这家店的匾牌!” 牌匾是沈麟亲笔题写。 铁画银钩六个大字。 庞家灯影牛肉! 不需要确认。 因为城主家的马车和女卫,是独一无二的。 精神头儿十足的老庞,已经小跑着迎了出来。 “哎哟,大夫人,欢迎光临。” “您可怀着咱们的铁城少主呢!” “慢着点儿,小心台阶!” 柳楚儿温和地笑道。 “庞叔,没事,还早着呢!” “这不,听说你家几个小子搞了个烧烤,味儿非同凡响。” “今儿,咱们来捧捧场!” 沈思思赶紧跑过去,她感觉意外极了。 “庞大叔,你咋搬到铁城来了?” “还认得我不?” 庞老头自然认识沈家的小公主。 过去,一旦沈思思登门去买卤牛肉或者竹叶青。 就跟沈忠孝亲至没啥两样。 老庞可是很骄傲的。 忠孝老大人,曾经官居一品,可是安定的骄傲呢! “啊呀?思思小姐?” “咱还以为,眼花了呢!” “你从京城回来了?” “老大人还好吧?” 几人一番热络叙话,老头亲自带路进了隔壁 “这两个铺面太大了。” “卤肉店只占了两间,酿酒也就这半边后间,加楼上足矣。” “孩子们年纪小,都愿意住大屋图个热闹。” “所以,这边铺面,前大厅就空下来。” “上次沈大人提醒说,烧烤牛肉也是一绝。” “回来后,孩子们就动了心。” “咱们实验了一阵,才敢拿出来卖。” “谁想到,爱吃的人,居然如此之多。” 废话嘛! 大周禁止杀牛。 寻常人上哪去吃牛肉? 老庞到了铁城,每天能买到一头整牛。 大块肉都卤了。 牛身上的宝贝可不少。 便宜处理了不划算,折腾出烧烤来。 还真是铁城一绝。 这会儿,刚刚过了晚饭时间。 铁城还没有形成宵夜的习惯。 大小十几张桌子都空着呢。 七八个小萝卜头笑呵呵地忙里忙外。 柳楚儿介绍道。 “他们呀,全是孤儿学生。” “没出事之前呢,家里都是开茶楼酒肆的。” “这些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勤快着呢!” “田文青校长就让他们拜老庞为义父,大家都有个依靠。” “哪怕将来读书不成,也多个谋生本事不是?” 老庞听得仔细,忍不住侧头擦擦眼角。 他快六十岁了,早年是澶州军老卒,干了半辈子火头军。 四十岁退役了,手里也没几个钱。 后来,老庞带着老伴到了安定,冒着杀头的危险开了个黑店。 好在安定南来北往的商贾众多。 官府管理也很松懈。 渐渐地赚了些钱,可老伴儿却早早去世了。 老庞无心再娶,膝下也无儿无女。 原本,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道?沈麟却极力邀请他来铁城发财。 一转眼,家里居然多了十二个干儿子。 乖巧听话,人见人爱。 老头子顿时觉得,人生六十忽逢春。 自己不努力一把,都对不起芸芸半生有缘人。 “两位夫人,思思小姐,吃点啥?” “现在可闲了,保证快!” 三女包括八个女卫,都吃过晚饭了。 可一闻到店里的烧烤香味,馋虫又被勾出来了。 嘻嘻哈哈一顿点。 百叶、蹄筋、脆骨、上脑、牛尾、黄喉啥的。 呼啦啦上了一桌子。 麻辣鲜香,一帮美女忍不住大快朵颐。 不喝竹叶青没关系。 老庞特意酿了针对女性的山楂果酒。 怀孕的柳楚儿,喝着太中意了。 沈思思端着酒杯宣布道。 “正是宣布——” “本姑娘,不走啦!” 第三百二十七章 女儿家,大志向 当一帮人吃饱喝足,又去逛了几家胭脂、水粉、服饰店。 再找老庞领了预定的食盒,逛街队伍才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沈思思回到老爹住的东厢客房。 她把一样样精美的小碟摆上桌,再给老爹斟满一杯果酒。 “来来来,都是老庞家出品哦!” “他现在,可以正大光明做牛肉生意啦!” “还是沈麟堂哥独具慧眼,政策开明!” “尝尝,您老可是念叨好久了!” 沈忠孝眼神冒光,吸溜了一下口水,摆摆手。 “丫头哇,你想撑死老爹么?” “实在是……吃不下了呀!” 谁叫沈麟家的涮火锅太美味,太新奇了呢? 他已经吃撑着了。 沈思思笑盈盈的道。 “哎哎哎,没人催着您!” “这个山楂酒,就是消食的,您慢慢来嘛!” “漫漫长夜,还不够您宵夜么?” 沈忠孝嗯嗯点头。 闺女太贴心了。 言之有理! 他边惬意地品着美酒,边眯缝着双眼,听小丫头叽叽呱呱叙说着逛街的见闻。 好久没看到宝贝闺女这般开心了。 跟着自己这个半老头子颠沛流离,确实耽搁了她呀。 转眼都十七岁了。 丫头要是放在别人家里。 这个年龄,相夫教子都不鲜见。 “思思呐,真不走了?” “你可要想好喽!” “过些日子,再想去登州找爹。” “天远地远的,谁放心你一个人上路呀?” 沈思思忽然垂泪道:“爹,请恕女儿不孝。” “女儿一直在您的羽翼之下,过得懵懵懂懂的。” “到了铁城,所见所闻,女儿才幡然醒悟。” “原来,女儿身,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沈忠孝也有些伤感。 女儿找到了人生方向。 留给他的,就是隐隐作痛的离别。 可孩子总得长大。 哪能一辈子护着看着呢? 总得让她自己去飞去闯吧? 我沈忠孝一代大儒,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与众不同。 “你想好了干啥么?” “真要在铁城当个副司长啥的?” 沈思思摇头道。 “爹,你知道我的性子,散漫天真,哪适合从政啊?” “堂哥这里,虽说跟大周其他地方迥异。” “可怎么说,进了官府就避免不了跟人费心思打交道。” “我不合适,也不喜欢!” 这一点,沈忠孝是赞同的。 沈麟的铁城,三位夫人都进了衙门。 其实也是他迫不得已,无人可用的原因。 一旦人才培养,储备到位。 家眷,早晚还是要隐于幕后的。 皇家不允许外戚掌权,难道仅仅是忌惮么? 不然! 重要职位都让你家人或者亲戚把持了。 别人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凭什么要别人效忠你? 所以,作为堂妹的沈思思去从政,显然不合适。 也干不了一辈子。 沈忠孝若有兴趣地笑道。 “哦?” “爹咋没发觉,这里还有更合适你干的事儿呢?” “奇技……不不,沈麟说的发明。” “你也不擅长呀!” 沈思思傲娇地歪着小脑袋。 “去学校教书啊!” “铁城的学校,算天下最大的了吧?” “有教无类,几年几十年的坚持下。” “爹,难道你不觉得?” “天下英才,将尽入堂哥的指掌么?” “什么科举取士,秋闱春闱,都弱爆了好吧?” “而我沈思思,可是这些英才的先生。” “我要从一名普通的女先生,成长为一代女大儒!” “桃李满天下那种!” 沈忠孝的筷子上,夹着一片灯影牛肉。 “啪嗒!” 手劲儿一松,掉了! 可是他被女儿惊到了,恍若未闻。 这是大宏愿啊! 从古至今,还没那个女人敢这般想吧? 老头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他竟然看到女儿浑身,散发着一种神圣的光芒。 威严而庄重。 让人产生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要不是确定这位,就是自己的亲生闺女。 他还以为这丫头,已经立地成圣了呢! 沈思思自己发完豪言壮语之后,顿时有点惴惴。 她伸出小手,在老爹面前晃晃。 “爹~” “哎哎……醒醒!” 沈忠孝回过身来,忍不住咂咂嘴。 “丫头啊……你吓着爹了!” 沈思思娇声嗔怪道。 “咱父女俩之间谈心,又没说给外人听到。” “您……至于么?” “人家,就是个想法嘛!” “路,总得一步步走出来不是?” 沈忠孝顿时乐不可支。 他滋溜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山楂果酒,笑眯了眼。 “田文青嘛,我见过几次,才学一般。” “不过,他是个务实之人,很可靠!” “你不会想着,有朝一日接过人家的棒子,当个女校长吧?” 沈思思自信满满地道。 “老夫子年纪比您还大呢!” “他上了岁数,管几万人可不容易。” “真有机会,咱也当仁不让。” “爹,不是咱吹嘘啊!” “如果我是男儿身,博个秀才功名很难么?” “再过两岁,说不定,比沈毅堂哥更早考中举人呢!” “可惜,科举取士,女子被拒之门外。” “那么,咱就去教书育人,也不负您一番栽培。” 沈忠孝被说服了。 他忽然觉得,女儿一夜之间长大了。 以往的所有担心,不复存在。 她,足以自立。 再说,把沈思思放在沈麟这里。 远比搁在老家,交给沈忠信父子要好不知多少倍。 同样,也比跟他去登州更安全。 对于铁城的武力,沈忠孝自始至终就没有怀疑过。 他在锦绣楼第一眼见到沈麟。 就判断出,这小子已然就是老沈家不世出的麒麟儿。 铁城,包括沈麟麾下的铁军。 就是大周暗淡的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 就目前而言,封建登州的秦王都赶不上。 其实,一路上他犹豫再三。 甚至好多次,他都忍不住想。 要不要当面,索走沈麟手里那枚臧金令? 反正这小子白手起家,生财有道。 就算没有外力相助。 他也如岩石缝里挣扎而出的一根青竹。 足以撑起自己的一片天空。 这一刻,沈忠孝下定了决心。 他打算把臧金令的事情彻底遗忘掉。 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警告沈毅或者沈思思已经没有意义了。 谁知道? 沈毅有没有告诉过沈忠信呢? 据说,沈麟曾经把那枚令牌当出去过。 见到的人,哪只一两个? 第三百二十八章 验货 呵呵! 就让有心人去琢磨吧! 想从沈麟这臭小子手里抢东西? 老人家很不厚道的笑了。 他实在期待着,戏码该如何上演?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骑上马直奔流浪滩。 这里,有骑兵专用的训练场。 不过,军部已经接到沈麟的密令。 今日驻训的一千多官兵,全部换装库存装备。 清一色的外贸猴版。 各级军官特别强调了。 咱们铁城养军、办学校不容易。 大人正绞尽脑汁赚钱呢。 今儿。可是来了大金主。 你们得把他们看中的装备好好表现一番。 不许发牢骚说怪话。 其实,大部分官兵早就习惯这些了。 去年年底,铁城大搞造纸业。 所有官兵不就割了好长时间的荒草么? 为此,每人还领到了好几两银子的劳作津贴呢。 “陈百户,这回是做买卖嘛!” “咱们表演好了,有没有津贴发呀?” 陈元笑骂道。 “唐歪嘴,就你屁话多!” “差一点的武器,就不算训练了?” “战场上,啥事儿不能发生?” “没有我军的制式装备?咱们就不打仗了?” “大人来了!” “甭废话,赶紧训练!” 周氏兄弟远远就被诺大的训练场震惊了。 上千匹战马来回驰骋。 一队队身着黑色具甲的铁军官兵,手持复合弓朝着靶子疾驰而去。 有指挥官高喝道。 “平弩,目标正前方,射!” “虎!” “咻咻咻!”箭如雨下。 “第二队,射!” “第三队,拔刀,近战!” “呛啷”声起,雪亮的刀光晃花了旁观者的眼睛。 人如虎,马如龙。 木头假人被齐刷刷砍翻在地。 “集合!” “报告大人!” “重骑第六,第七百户部。” “轻骑第三千户部,正在训练,请大人训示。” “敬礼!” 刷! 一千二百骑兵飞快地排成整齐的方阵。 横排竖列,整整齐齐。 就连战马,都没有一匹踢腿、打响鼻的。 沈麟策马向前,很满意地回了个标准军礼。 “兄弟们辛苦了。” “继续训练!” “解散!” 众骑兵齐声呼喝道。 “虎!” 沈忠孝抚须感慨道。 “今日才知道,这世上还有如此强悍的具甲骑兵。” “想想辽皇纵横天下的铁浮图,也不过如此了吧?” 沈麟哈哈一乐,语气中带着几许轻蔑。 “铁浮图的战斗力如何?我不知道!” “没打过嘛,不方便下结论。” “但是,我的重骑兵具甲比铁浮图更轻,防护性能更好。” “同样的宝马良驹,铁浮图冲刺三趟就得换马。” “我的重骑,能跑五趟!” “还有,单轮骑墙冲锋,我部的纪律性要甩铁浮图几条大街。” 沈忠孝连连颔首。 沈麟的麾下,待遇和伙食实在太好。 顿顿有肉,吃饱吃好。 养个两三年,官兵的体魄未必就比辽人差了。 阵列训练,还是大周人的强项。 人、马素质差不多。 装备、兵器更好。 只要指挥官不是酒囊饭袋。 野战决胜,也没什么好怕的。 都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干就完了。 周氏兄弟已经兴致勃勃地跑去测试复合弩、斩马刀了。 陈云和林锐亲自示范和讲解。 这可是两百万银子的超级大买卖。 铁城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服务一定要做的尽善尽美。 陈云甚至私下里对红娘子笑称。 “咱们大人,这是逮住一个客户往死了坑啊!” 秦王仅仅装备五千具甲轻骑,预计三千人的王府水师。 就得耗掉两百万两银子。 关键一点。 他的手下用惯了好装备,差一点的还看得上么? 二十炼铁,除了泸水铁城,谁还能批量出产? 更别说轻、重骑具甲了。 随便一套步人精甲,高达一千多片甲叶子。 他们哪有沈麟工坊里那些省力、省时间的加工器械? 行内有句话。 三年出一甲。 精品一甲子。 因为,步人甲的铁叶子,对尺寸和厚薄要求非常苛刻。 传统打造,都是靠一个老师傅从头干到尾。 每一片甲叶子都得反复捶打。 失败很多次,才能出一片合格的。 所以,三年才能制作一件合格的步人甲,就不奇怪了。 这还是普通货,甲叶子只有几炼的标准。 要是十几二十炼或者更高,堪称精品。 一个老工匠花费几十年时间,精雕细琢就不奇怪了。 不夸张的说。 沈麟这里的猴版甲胄、马铠,拿到外面去,都堪称精品。 因为他是严格按照标准批量生产的。 每一枚铁叶子,尺寸厚薄完全一样。 损毁了随时可以更换。 因此,一套轻骑具甲,卖三百两银子并不算贵。 毕竟,精品甲胄能更加有效地保命。 大周军队里那些军将,只要手头宽裕,谁不想置办一身更好的行头? 精铁制品保养得好,是可以传承几代人的。 这般一算,花几百两银子,的确物有所值。 红娘子太了解沈麟的心思了。 根据沈麟的说法,秦王封建登州。 别看现在是一穷二白。 一旦经营好了,那地方就是个聚宝盆。 海洋不缺渔货和盐,这就是大利来源。 登州地区自古以来就盛产铜矿、铁矿。 就连金、银矿都不少见。 荒废的良田不知多少。 只要局势稳定,慢慢开发就是了。 一定意义上说,登州比沈麟的铁城所在,更加有发展前景。 什么? 你说没有高品位铁矿? 玩闹呢? 据沈麟所知,后世的德州禹城附近,就有品位高达55%的富铁矿。 储量还不少。 这个大周,与沈麟所熟知的历史差别很大。 可诺大的山东路,资源绝对是丰富的。 关键看人,有没有本事找到。 当然,他也没那么好心去指点一二。 隔着几千里远,人家不当他神棍才怪呢? 验货顺利。 沈麟顺便交代陈云和林锐带五百轻重骑,配和水军前往大同地界溜一圈。 “老周,林锐对北岸很熟悉。” “你们听他的就是。” “收获不论多少,保证自家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记住了,打得进去,没啥了不起。” “能安全撤回来的,才是高手!” 这次,二百重骑,三百轻骑带着的都是猴版武器。 沈麟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陈云和林锐。 安全第一。 第三百二十九章 哪里不对? 五艘大舰会去安定走一趟。 沈忠孝还得张罗十艘八艘运输船跟着。 万一运气好呢? 到辽人地盘,最容易抢的就是牲口和马匹了。 运回来自用也好,送到安定骡马市处理也行。 都是畅销的硬通货。 不过,没人会傻的把战马卖出去。 李广利劫掠了这么长时间。 听说弄到的战马就超过一万匹。 他卖了么? 没有。 一半儿给了澶州总督庄子才。 庄子才不得给他大笔银钱和物资? 李广利自己也留了一半,雄心勃勃准备训练水军陆战骑兵呢! 临到上船时,沈麟才发现。 一大早上,都没看到小堂妹。 “唉?思思呢?” 沈忠孝乐呵呵地笑道。 “跟小柳去学校找田文青了呀!” “你不知道?” 沈麟一愣。 柳楚儿没说,他上哪儿知道去? “哎哎,思思识文断字,学识不凡。” “我还想让她随船去做做记录呢。” “这次利用新装备作战。” “对秦王即将组建的新军而言,很有参考意义的。” 沈忠孝摆摆手道。 “兵凶战危的,她一个女娃娃掺和啥?” “更何况,船上全是大老爷们,她去了也不方便。” “没事,有小周周尚吉呢。” “作为王府亲卫,他可是文武双全。” 沈麟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了。 他一定要沈思思去。 不就是让她近距离接触一下陈云么? 让咱们沈家的才女小公主,看看咱铁军帅才。 是如何在战场上指挥若定,挥斥方遒的? 没准儿,两人之间,就擦出点爱情火花呢? 小几个月的林锐都说上亲事了。 偏偏陈云、陈风两兄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嗯嗯,这两混蛋,眼界有点高。 沈思思可不简单。 说相貌,绝对的小美女一个。 哪怕略略比不上沈麟家的三位夫人。 也跟吴七视若珍宝的陈无悔,不差上下了。 而且,沈思思一直跟在沈忠儒身边,一肚子的才学。 这丫头说是北地第一才女都不为过,相当厉害的。 跟沈麟这个第一才子,老当诗词搬运工的冒牌货,完全不同。 真货,假货,区别很大! 只不过,沈麟及其善于伪装。 至今无人能拆穿他而已。 “思思去学校干嘛?” 沈忠孝道。 “去当女先生啊!” “她昨晚跟老夫谈了,说供职衙门,非她所愿。” “还是当个清静无为的女夫子必将纯粹。” “老夫也觉得不错。” “以后呀,这丫头就拜托你照顾了。” “跟着她三个嫂子,我也放心。” “婚事不着急。” “有合适的,慢慢来!” 沈麟心道。 既然不跟你走,那就好办。 沈思思去学校当女先生,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多半,田老夫子这会儿,该乐坏了吧? 他可是知道沈思思名头的。 沈忠孝终于回到阔别大半年的沈家集。 望着轮椅上的沈忠信。 兄弟俩不胜唏嘘。 接下来,家族中几位重要人物被请进书房。 让众人大吃一惊地时,族长一回来。 就要从主脉调拨一百五万两银子帮秦王购买装备,立足登州。 别说抠抠搜搜的家老们老大不情愿。 就连沈忠信都颇有微词。 说是借,却也有收不回来的可能。 沈忠孝押大宝,跟沈忠信秘密借给李广利百万两银子不同。 因为,李广利那边见效快啊! 单单他这段时间弄回来的牛羊马匹和物资、现银。 就快还账一半了。 接下来,水军还得出动一万余人南下剿匪。 贼寇劫掠了那么多地方。 在有心人眼里,那些家伙富得流油啊! 然而,贼寇跟辽人的战斗力,却没法比。 简直就是小儿持金逛闹市好吧? 所以,家老们对李广利能否还清欠款,是抱着乐观态度的。 这种既不亏欠,还能结交到强大势力的买卖。 做多少次,都不会有人反对。 可秦王不同了。 他封疆登州,就是退出了皇位之争。 投资有多大的价值? 沈忠孝说干了嘴,这帮人依然不同意。 老头暴怒,不得不动用族长特权。 无他。 要是秦王还不上这笔巨款,沈忠孝就引咎辞职。 他不但当不成族长。 他的后代,也将彻底失去主脉的财产份额。 也就是说,沈思思哪怕招个上门女婿。 她都永远失去了家族话语权。 这件事,最终在吵吵闹闹中解决。 沈麟派出的运输队在骑兵的护送下,也拉回来一大批银冬瓜。 不过,这笔钱,他暂时用不上。 只能储备在银庄之中,作为发钞的保证金。 安定水军、东路游击军出兵剿匪已成定局。 哪怕沈忠孝特意跟魏无忌见了一面,也无法改变结果。 他不再是过去的部堂高官,一品大员。 在魏无忌眼中,沈老头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要不是秦王看得起他,给弄到登州去当个四品知府。 恐怕沈忠孝在京城呆上几年,也不会有复起的希望。 只要太子和阉党掌权。 秦王一党,就得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 澶州都督府。 庄子才最近就跟打了一场战役似的,累的不轻。 朝廷调兵剿匪,对他而言,利大于弊。 虽说抽走整整四万五千陆军,一万水军。 直接让澶州的军力降了一半多些。 面对辽国,庄子才的压力空前大增。 但他向来是谋定而后动的人物。 借着这次朝廷的命令,庄子才扯大旗作虎皮。 直接把自己的四个副手,全派出去了。 副督马原为剿匪总兵官,麾下两万人带走一万五。 副将杜勇和蒋先定为副,各自把一万五千兵马全带上。 水军副将邹明贤,带着本部万人负责转运。 当然,他也得保证泸水下游的河道畅通。 彻底隔断贼寇东、西两部的呼应和支援。 这些人一向跟庄子才这位新任总督,面和心不和。 形同半独立。 这下妥了。 全都调去剿匪。 但愿他们都回不来。 贼寇也得给力点,最好打个几年都结束不了。 “庄三,名扬呢?” “说……你吞吞吐吐干甚?” 庄三扛不住老爷的官威,噗通一声跪倒。 “老爷……大少爷他……带二十艘战船前往雄州。” “说……说找沈麟船队的麻烦!” 什么? 庄子才霍然起身。 “混账!” “随我追!” 第三百三十章 从了吧 庄子才飞骑出了水门码头,踏上一艘千担哨船。 风急火燎地扬帆东下。 一路上,不断逼问之下,庄子才终于搞明白了。 自家好儿子,真的胆大包天。 大半个月前,泸水的十艘乌篷船路过澶州江面时。 庄名扬的巡哨船队就发现了。 这小子并没有禀告自家老爹,而是偷偷地做足了准备。 直到今天早上。 他才找了个借口,说是要出去巡查一段时间。 但庄子才并没有答应他。 澶州水军主力,即将南下剿匪。 就剩下庄名扬的游击部,和两个零散千总部。 大小船只近百,才一万两千余人。 就这点力量,只能收缩防御,主力哪敢随意轻出? 庄子才现在的发展重心,还是步骑。 财力有限,暂时顾不上水军了。 外甥李广利崛起迅速。 有他渐渐操练成熟的三万安定水军。 未来的黄龙江防线,必将固若金汤。 谁知道,自家孽子竟然带着最好的二十艘大舰偷偷跑了。 最让老庄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就是。 你如何知道,沈麟的船队啥时候回来? 人家不走黄龙江下游呢? 绕道黄江、走太原可不可以? 天气逐渐暖和了。 花点力气疏通泸水那个什么流浪滩。 岂不是比走黄龙江更省事? 泸水下游水流缓慢,逆水行走也省力不少。 贼寇? 贼寇能奈何得了沈麟部的乌篷战船? 开什么玩笑? 庄子才对沈麟一直很上心。 李广利待在安定是吃白饭的? 他还肩负着另一个秘密任务。 那就是对沈家的军队密切监视。 不管是沈麟,还是沈忠信父子。 安定东路、西路游击军已经脱离了澶州治下。 正因为如此,才不得不更加关注啊! 自家大儿子,却对沈麟一直敌视。 稍不留神,又要捅出大篓子了。 偏偏,还选在这个节骨眼上。 老庄不气得跳脚才怪呢。 还别说,庄名扬虽说胡闹。 可他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出来小半天,晃晃悠悠顺流直下百多里。 还真碰到了一支大船队。 庄名扬不需要赶时间。 他打定的主意,就是中途截击。 如果满帆疯跑,到了雄州河口。 还碰不上沈麟的船队呢? 岂不是还要费劲巴脑地逆水往回赶? 得不偿失嘛! 他再是狂妄,也不愿意冲到雄州水营去耀武耀威。 通关交涉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白娘子回程的队伍,实在过于庞大。 三千担或者五千担级的大船不老少 铁军加上霸刀门全部,人数不到九千。 却要操纵百艘船逆流上行,速度想快都快不起来。 路过黄江河口,雄州水军也没为难。 半月前就看过通关文牒,这帮人是去泰山接亲戚迁徙的。 回程船队,规模虽说大得出奇。 可都是大周式样的运输船。 也没人会认为,有辽军改头换面来偷袭。 就这些普通船只,个头再大,也顶不住两波火油弹。 它们连靠近水营的机会都没有。 霸刀门男女老幼尽皆习武,本就不是安分之辈。 跟泸水铁军混编驾船。 大伙儿就被铁军精良豪奢的装备晃花了眼。 当初,他们在郓州城头,可是亲眼目睹了。 铁军具甲骑兵面对辽军轻骑,是如何砍瓜切菜的。 没几天,霸刀门的年轻弟子们就嚷嚷开了。 一开始打定主意去北邙山当马贼的想法,也彻底改变了。 开什么玩笑? 陈家双娇都嫁给铁军游击将军沈麟了。 陈家寨最优秀的一批精锐变成嫁妆。 如今在铁军中担任各级军官,混的风生水起。 都快把马贼的身份洗白了。 特别是梁自成的三个儿子。 小时候,他们去过陈家寨不止一回。 铁军里,不少陈姓军官,跟哥儿三从小就玩过的。 比如陈风和梁元庆,架都打过不知多少回? 深厚的友谊,也就打出来了。 “爹,那帮陈家哥哥们,可没一个愿意回去做马贼。” 梁元庆不止一回在梁自成耳边叨叨。 “他们的家眷,几乎全都迁移到铁城去了。” 老二梁元祝赶紧表态。 “爹,我想当官军,跟大姐夫混!” 老三也跟着站队。 “啥也不说,就他们那身装备,一人两匹战马。” “天天吃肉的好日子!” “我也跟大姐夫混了。” 梁夫人大感诧异,要不要这般快变脸啊? “你们三个小混蛋,也真是的。” “无暇不是说了?” “你们大姑夫也在黄龙江南岸的山沟里,筑坝建城么?” “而且一搞就是七八个,聚拢十万军民都是少的。” “以后的陈家寨,不就更普通县镇差不多了?” “哪还有马贼的样子?” 对于自家的亲舅舅,舅母,陈无暇除了军中机密。 其他的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梁自忠呵呵笑道。 “以咱们霸刀门子弟的本事,以后独统两三万人口的小城。” “完全没问题嘛!” “到时候,要兵有兵,要马有马!” “还担心天天吃不上肉?” 梁元庆撇撇嘴。 毫不心动。 “就一个,能用铁军的制式装备不?” “百户级军官,能拿到百炼级苗刀不?” 梁元新最是机灵,他笑嘻嘻地道。 “别做梦了!” “铁军的制式装备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大周和大辽,谁舍得用四十炼精铁打造马铠?” “开玩笑呢?” “就算卖给大姑父的部队,他们也装备不起。” 梁自成阅历丰富,摇摇头道。 “不可能售卖的。” “再是亲戚也不成!” “你大姑父他们自己,当然没问题。” “可手下人多了,兵多了,心思难测啊!” “保不准,就会有人连战马带甲胄、武器跑了。” “马贼训练得再好,也永远赶不上铁军的纪律。” 原来,老爹您啥都明白? 那还犹豫个啥? 梁元庆抚掌大笑道。 “爹,为了儿子和弟子们的前程。” “您……就从了吧!” 此言一出,连梁夫人都笑得直叫肚子疼。 “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 …… 混小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你爹是大老爷们,他怎么从? 他又不是窑子里的花魁姑娘!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主动应战 哪知道,梁自成却抚须一乐。 “那就从了呗!” 他这些天,早就动心了。 家族和门派中的几个长老都找他私下里聊过了。 乱世将至。 跟着一支强大的军队,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年轻的小伙子,姑娘们都去参军。 老辈子和更小的娃娃,依然可以把霸刀门撑起来嘛! 听说陈家大姑爷开了好大的一所学校。 小屁孩也有个读书上进的地方。 霸刀门要集体加入铁城。 白娘子和陈风等人是又惊又喜。 这帮人要是入伙。 带给铁军的武力, 可比当初两百陈家子弟,一百梁家子弟还要强大。 而且,忠诚度也不需要担心。 都是一家人。 可比从外面招募的壮丁可靠一百倍。 粗粗一选,适合加入军中的年轻男女就有两千人出头。 那些老辈子,其实也不过三四十岁,当兵也可以。 毕竟要跟一帮晚辈混在一起。 首先还得从大头兵开始训练。 老家伙们多少有些抹不开颜面,只得作罢! 于是,新兵操练从船上就开始了。 中途,为了战马考虑。 不得不选在没人的开阔地修整两次。 每次一天。 这些新兵又开展了骑射操练。 他们原本底子就不错。 实际上,只要队列训练和识字考核过关。 这两千新兵就算全部合格了。 陈无暇每天进进出出都开心不已。 因为,她新招的一帮女子,人人马上马下,都能独当一面。 可比陈无双那一千娘子军,强了太多。 陈风就建议她,把这一千女子新兵,全部训练成娘子重骑。 当然,一千男兵,也被他暗戳戳地划到重骑兵序列中了。 回去混编一下。 铁军男兵,就拥有三千重骑了。 比当初张峰奇总督的手下,还要强大。 船队不缺吃喝,带着五六万担粮草呢。 还有一批牛羊和死马。 尽管一路走得磨磨蹭蹭,还是在二月底临近澶州了。 “报!” “上游发现大周战船,没有旗号!” 天气晴朗。 刁斗瞭望手借助望远镜,江面上,能看清十几里外的目标。 什么情况? 大周战船居然不打旗号? 怪哉? 陈梁三下两下爬上旗舰刁斗,站在底下影响远望。 他稍稍一看。 就发现了不对。 “大姐!” “对方抛锚了,一共二十艘大舰,最小五千担。” “好家伙,横栏了大半个江面。” “有敌意!” 白娘子黛眉一蹙,计上心来。 临近澶州,还能有谁? 铁军跟庄大公子有仇呢! 庄名扬正常巡视黄龙江,总不会连旗号都不敢打吧? 一定有阴谋! 陈梁和陈栓可是当日三岔口劫案的幸存者。 当时活下来的十一个人陈家子弟,如今撑起了整个水军。 唯有天贵叔,还长眠在三岔口的芦苇荡里。 他已经被烧成灰了。 连遗体都找不回来。 这也是幸存兄弟们心中,永远的痛! 想到这里,陈梁哧溜溜下了桅杆。 他的双眼泛着血光,仿佛要择人而噬。 “大姐,一定是庄名扬。” “如此多的大型战船,除了澶州水军,谁还拿得出来?” “我们跟水军副将邹明贤无冤无仇。” “传闻他还跟庄家父子不和。” “他凭什么跟咱们为敌?” “大姐,打吧!” “为天贵叔报仇!” 陈栓握着拳头,沙哑着嗓子恨声道。 “大姐,求您了!” “我们有十艘战船,一百七十多架破阵弩。” “完全可以一战!” “我……要杀了庄名扬,给天贵叔报仇。” “如此良机,可不容易碰上啊!” 白娘子转头看着陈风,梁峰二位。 “你们觉得呢?” 陈风一拍栏杆,愤愤道。 “老子没去找姓庄的麻烦,他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干他!” 梁峰耸耸肩道。 “此处距离澶州上百里,两岸都是崇山峻岭,人迹罕至。” “倒真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段啊!” “打,咱没意见!” “可人家是一只舰队呢!” “携带的纵火船不在少数,咱们的战船不怕火攻。” “就连两艘五千担的改装船都有很强的防火能力。” “其他九十艘普通船只可不行啊,一点就着!” “让他们先撤往下游,避一避吧!” 这一点,倒是跟白娘子的想法不谋而和。 她跟沈麟的认知差不多。 顾全大局,自然放在首位。 但你不能主动挑衅。 既然庄名扬跳出来了。 有何惧之有? 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送他归西! “可以!” “水战要不了那么多人。” “梁峰你率一千五百官兵,随同梁家人后撤。” “在南岸找个山谷河湾避一避!” “我和陈梁等人,率一千五百人迎战。” “此战——” “必胜!” 计议已定,大伙儿紧急行动起来。 此处距离庄名扬的船队驻泊地,相距十五里以上。 瞭望手一直盯着呢。 对方没有动静。 单单凭借肉眼,他们哪能看的这么远? 大批运输船鱼贯掉头,扯满帆顺流直下。 霸刀门的子弟们再是踊跃。 可他们才加入铁军几天? 连大半儿轻重骑都没机会参战,何况这帮新嫩? 运输船肯定跑不过战船。 毕竟人家的船型和风帆都是特制的。 十艘乌篷船经过大力改造,速度跟制式战船相差仿佛。 所有破阵弩都撤下防水布,一罐罐纺锤形磷火弹上了弦。 蓄势待发! 直到运输船队走了小半个时辰。 白娘子才下令道。 “满帆!” “出发!” 以四艘三千担铁甲船打头。 左右两翼,各自排开大小三艘船。 整个船队,成锋矢阵型,逆流而上。 船速虽慢,大家却战意熊熊! 一方守株待兔,一方主动迎上去。 距离越来越近。 十里! 六里! 当当当! 澶州水军敲起了示警铜锣。 不少瞭望手都在惊呼。 “发现目标!” “十艘乌篷船……来袭!” 这些水军瞭望手惊讶万分。 人家好像,早就发现了咱们啦! 要不然,怎么会排出战斗队形? 可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么低矮的棚子,连一架重型投石机都装不了。 居然主动找咱们一支舰队的麻烦? 泸水铁军。 都是这般目中无人么? 第三百三十二章 虚惊一场 庄名扬正在旗舰指挥舱里,品着着西域美酒呢。 两个自安定带回来的娇小美妾。 一个偎依在他的怀里,剥开一枚枚葵花籽。 用檀口叼着喂他。 另一个却半伏在庄名扬的背上,帮这小子做着香艳至极的按摩。 带兵出征,都忘不了享乐,整个澶州军近十万人,也就庄大公子这个奇葩了。 铜锣示警,庄名扬一跃而起。 他赤足跑到舷窗跟前一看。 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 看来,小爷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今儿一出来,就把兔子逮住了。 “庄二,传令各舰船,准备应战。” “庄四,你死哪儿去了?” “快进来,帮本将着甲!” “遵命!” 侍妾们慌忙避开,躲在角落里心惊胆战。 亲近家丁立刻忙活起来。 少顷,懒懒散散的庄大公子摇身一变。 成了一位威风凛凛的银甲将军。 他临出舱门时,还不忘回头眨眨眼。 “绿珠、红蔻,你俩别怕哈!” “安心等着吧!” “等本将军旗开得胜!” 庄名扬摄于老爹的威势,隐忍不发好长时间了,终于等到这个好机会。 听说三岔湾那次意外,好几个跳水逃生的家伙。 如今都在这支乌篷船队里,今儿,可是在宽阔的黄龙江中。 看尔等往哪里逃? 这家伙意气风发地吼道。 “起锚,升满帆!” “所有投石机上重弹,迫近了打。” 这是早就商量好的战法。 沈麟水军有一种射程超过三百五十步的强弩。 在澶州地界的有心人眼里,已经不是秘密了。 远距离火油弹较量。 谁都干不过! 太远了,投石机根本打不着嘛! 庄名扬的舰队为何要守株待兔? 他就是图个顺风顺水,快如奔马的速度。 他拼着战沉几条船的危险,也要把双方的距离拉近。 重型石弹,大如车轮。 就那些用运输船改造的乌篷船,随便砸上几枚就得沉。 不沉也没关系! 居高临下。 就算手捧火油弹,本将军都得让你们下水喂王八去! 想法很美好。 现实却当头一棒。 突兀的,舰队后方传来“呜呜呜”的牛角号声。 这是? 澶州军的撤退命令? 庄名扬气得肺都要炸了。 那个王八蛋捣乱呢? 他顺着船舷往后一看。 只见上游漂下一艘千担级哨船。 风帆鼓胀,如离弦之箭一般。 庄二满脸的惊恐,就像见了鬼一般。 他双手凌乱地比划着。 “公子……呃……少将军……” “那……那是总督的帅旗……” “老……老爷怎么来了?” 庄名扬仿佛挨了个一闷棍,有点头晕目弦。 爹呀! 咱裤子都脱了,你却儿子我撤退? 好好的澶州总督府,您呆着不好呢? 跑黄龙江来添什么乱呀? 那艘快船飞快的追了上来。 气急败坏地庄子才,拎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站在船头上。 “逆子,还不停船?” “你要气死老夫么?” “众水军听令,降帆,停泊!” “违令者,杀无赦!” 没有人敢违抗庄子才的命令。 少将军在他老爹面前,屁都不是。 刚刚升起的满帆,哗啦啦降下来了。 拉起的铁锚,又噗通掉进水里。 二十艘大舰,等于瞬间被解除了武备。 已经冲到三里距离的沈麟水军,立刻发现不对劲了。 这么点距离,站在甲板上。 用望远镜看的清清楚楚。 陈风一双牛眼瞪得溜圆,失声叫道。 “澶州总督庄?” “这他娘的,是认旗啊!” “庄子才咋跑来了?” 陈梁一连晦气。 他好歹是水军千户官。 水战经验,陈梁懂得自然比陈风这个重骑将领多。 “庄名扬……多半是擅自行动。” “老庄来了,他们舰队降帆了,抛锚了?” “他姥姥,这就不打了?” “老子……裤子都脱了……” 白娘子掉头,冷冷的眼神如刀子一般。 陈梁讪讪道。 “对不起啊大姐!” “说顺嘴了!” 陈无暇懒得跟他计较。 她自己也挺憋气的。 马上就要开打了。 庄名扬自己送上门来,简直是天赐良机。 可人家降帆抛锚。 甚至把水军旗都升起来了。 你还怎么打? 内讧? 假装看不到,冲上去一顿磷火弹乱砸? 白娘子还不至于头脑发晕。 杀个庄名扬无所谓。 你总不能把堂堂的澶州总督一块儿干掉吧? 那是要引发大地震,大灾难的! 扩编到十万的澶州军,肯定会乱套。 岂不是便宜了贼寇和辽人? 这跟泸水铁城的利益不符。 就算沈麟在这里,他也不会这么干。 “降半帆,漂船等候!” 白娘子一拍船舷,异常冷静地道。 “都警醒点!” “我倒想看看,这对父子,到底想玩什么?” 另一边,庄子才已经登上旗舰。 他飞起一脚,就把大儿子踹了个屁股蹲。 可当着满船官兵的面儿,很多话却说不出口。 “你……你想气死我么?” 庄名扬挣扎着爬起来,膝行两步,惶恐中带着一丝丝不甘心。 他准备了好长时间,才等到这个堵截的机会。 要是不狠下杀手。 当初逃出去的那几个人,会放下仇恨? 生死之仇,无从化解啊! “爹,机会难得!” “您……您就纵容我一回吧!” 张子才指着三里外渐渐降帆的乌篷船队,冷笑道。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知道人家船上,有多少架那种恐怖的强弩么?” “接近二百!” “你准备牺牲多少水军兄弟,才冲得过人家的火力封锁?” 庄名扬叉开五支,低声嘶吼道。 “我……我有投石机,五百架!” “我方顺流直下,他们……只有一两轮的发射机会!” “爹……儿子我……赢定了!” 幼稚啊! 你以寻常床弩的发射频率来判断对方? 须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蠢货! 你拿老夫这几千水军健儿去赌命么? 就为了点摆不上台面的私人恩怨? 儿呀,你太让爹失望了! 庄子才阴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厉声喝道。 “庄二、庄四,给老夫看紧他。” “但有有异动,你俩提头来见。” “庄名扬,你……好自为之!” “别逼着你爹……虎毒食子!” 第三百三十三章 总督为质 父亲的话,如晴天霹雳般,在庄名扬的耳边炸响。 他瞬间惊呆了。 虎毒食子? 老爹是什么意思? 如果自己再肆意妄为? 他会杀了我…… 庄名扬也是上过战场的。 他分明从老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杀意。 令他两股颤颤,不寒而栗啊! 庄子才转身,大步走过踏板,回到来时的哨船上。 “打白旗!” “走,去会会沈麟的人!” “遵命,总督!” 庄名扬大惊失色,他扑到船舷边喊道。 “爹,你干啥去?” 庄子才气咻咻地冷哼道。 “干啥?” “去当人质!” “瞧你干的好事!” “我的好儿子哎,有本事,你就继续打。” “连你爹也一块儿杀……那是最好喽!” 四周舰船上的官兵闻言,无不惊骇。 他们看向庄名扬的眼神,满是古怪。 庄子才刚刚说虎毒食子,没人觉得有啥不妥。 儿子不争气,当爹的就算打死了他,也是应该! 当儿子的,要是杀了自家老子? 呵呵,谁敢跟你混? 还要不要命了? 千担哨船飞速驰往下游。 一杆白色大旗挂在船头,呼啦啦响。 隔着老远都能看到。 这下子,连陈无暇都暗暗佩服。 能当上一州总督的人,果然不一般。 就冲庄子才这份胆气。 铁军官兵都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 好胆色! 两刻钟前,你家儿子可是要跟咱们兵戎相见呢。 你现在,打着白旗跑来干什么? 当一回和平使者? 三里水路转瞬即到。 庄子才站在船头,面不改色地抱拳道。 “各位西路游击军的同仁。” “本督教子无方,得罪了!”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你们放心西行。” “本督,亲自送尔等过澶州。” “权当一回人质吧!” 铁军旗舰上的几人面面相觑。 庄子才真敢玩啊! 还别说,如此高明的做法,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他儿子搞内讧是不对。 可人家堂堂总督都跑来赔罪了。 保你平安过境,你还能说什么? 陈风搓着牙花子道。 “大姐,咋办?” “老头耍无奈呢!” 白娘子扑哧一声笑了。 “咋办?” “凉拌!” “人家都架好梯子了,咱们还能蹭蹭往上爬几步不成?” “陈梁,你去答复!” 陈梁心有不甘,可他分得清轻重。 就连满眼血色的陈栓,都跺跺脚跑后舱去了。 事不可为。 奈何? “拜见总督大人,在下乃泸水铁城,水军千户官陈梁。” “原来是场误会?无妨无妨!” 庄子才眼神一眯,多年军中生涯,他的眼光自是不俗。 这帮铁军黑甲着身,戒备森严呐! 不对,眼前的乌篷船有古怪。 木质船身涂上黑漆,怎么有暗光流转? 嘶? 不会是披着铁甲吧? 老天爷,这么大的船只,如军兵一般着甲。 那得耗费多少银子? 铁城,果然名副其实。 “无妨,尔等自去。” “今儿,本督有的是空闲。” 陈梁报复性地笑道。 “那可够等喽!” “我们还有一支运输船队,刚刚被吓跑了。” “这不?还得去召回来!” “总督大人,恕罪恕罪!” 庄子才脚下一晃,差点打了个趔趄。 可话已经放出去了。 堂堂总督,怎能失信于人? “无……妨!” 老家伙咬着后槽牙才崩出两个字来。 他一脸郁闷地钻近船舱,就再也没出来过。 陈梁转头命人,调派一艘千担级乌篷船急速东下。 有个总督人质,那还不赶紧利用一下? 陈风倒是有点担心了。 “大姐,你说这老家伙,是不是玩儿苦肉计呢?” “他亲自跑来当鱼饵,彻底打消咱们的戒心!” “等咱们一过澶州城!” 陈风的双掌合拢。 “两相夹击,咱们还带着一帮累赘。” “就只有死战了!” 其实,在场三人都知道。 铁甲船再厉害,双拳也架不住四手。 如果没有另外九十艘货船拖累。 且战且走,拉开距离也不是跑不掉。 陈无暇略一沉吟,轻笑道。 “那惊动就大了。” “上次咱们路过澶州江段的时候,来往商船可不少。” “真要内讧起来,庄子才的顾虑,比咱们还多呢!” “那帮张总督留下的老人,可没几个服他!” “我觉得吧!” “以庄子才的城府和智慧。” “绝不会跟咱们玩儿鱼死网破,放心走吧!” 白娘子的判断没有错。 庄子才所乘坐的哨船一直伴行。 仅仅百多里的水路,逆行赶路就折腾了五六个时辰。 直到把澶州城远远抛在后面。 那艘千担级哨船才掉头回返。 老庄估计也是气得够呛。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了。 铁军也不敢停留耽搁。 连夜赶路疾行。 第二天临近安定江段,偶尔看到李字认旗的哨船。 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李广利虽说是庄子才的亲外甥。 可他已经半独立了。 在安定地盘儿上,李广利再是勇猛敢战。 也绝对不会跟沈麟翻脸。 除非他不想再安定府驻留了。 很简单! 铁军陆战无敌,端了他的水军营地轻而易举。 更何况,李广利是个聪明人。 他还不至于,为了自己的纨绔表弟跟沈麟翻脸。 哪怕庄子才亲自下令,他也未必会老实照办。 西路游击军善战,安定府谁不知道? 与之为敌,能落下什么好? 相反的,跟沈麟交朋友。 李广利都收获过两波红利了。 他最近还打算登门拜访,再求点好东西呢! 刚到澶州江面,庄子才就看到姗姗回来的庄名扬船队。 他大步流星地登上旗舰,直奔指挥舱。 庄名扬战战兢兢跟在后面。 “混账!” “领军出战,你……竟然贪恋女色?滚出去。” 两个侍女吓得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跑了。 庄子才往椅子上大马金刀一坐,满脸失望。 “我的好儿子,如果爹告诉你。” “沈麟的乌篷船,全是伪装的超级战船,你信不?” 庄名扬一脸懵逼。 啥叫超级战船? 这个概念,太模糊了。 庄子才幽幽地道。 “整个舰船,都包裹着铁皮,就像重骑兵着甲一般呢?” “毋容置疑。” “别人做不到,沈麟一定能!” 啊? 庄名扬惊呆了。 还可以这样搞? 岂不是说? 重型石弹砸上去,顶多崩个坑? 第三百三十四章 无奈之举 庄名扬偷眼观察父亲,老头子信誓旦旦不像有假。 沈麟的崛起,太具有传奇色彩了。 人都可以身披铁甲,为何船只不行? 无非就是舍不舍得花钱而已。 好像……确实……沈麟那个王八蛋从不差钱。 他更不差上好的精铁。 往船身上钉薄铁皮,反而比制甲更简单。 不需要讲究厚薄均匀,尺寸方面有点缝隙也能忍受。 刷上黑漆,谁看得出来? 庄名扬甚至不需要去考虑载重问题。 那些铁皮船省却了笨重的投石机,和更占空间的大小石弹。 没准儿,比自己的战船跑的还快呢。 也就是说。 自己的近战之策,可能根本行不通。 远距离抛射火油弹,小型石弹。 自己再多的投石机,砸不破人家的铁甲防御。 有什么用? 搞不好,自家的大舰反而会被人家远距离吊射,一艘艘焚毁。 想到这里,一肚子不服气的庄名扬,满头冷汗汩汩而下。 他还年轻,还不想稀里糊涂送死。 庄子才冷眼旁观,嗤笑道。 “想明白了?” 庄名扬无奈点头:“爹,孩儿太冲动,让您失望了。” 庄子才语重心长道。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三岔湾那件事做都做了,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买。” “你想把隐患彻底消除,爹完全理解。” “可儿子啊,你要知道,沈麟才是最大的隐患。” “清理些小虾米,不过是细枝末节而已。” 庄名扬耸耸肩,更加无奈了。 “爹,沈麟翅膀硬了,这个隐患可不好消除。” 庄子才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就假装忘掉那件事,埋头壮大自己!” “北国的动乱,不是一朝一夕能太平的。” “世事无常,再顺利的人,也有走背运的时候。” “你还年轻,只需要等待一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就好。” 庄名扬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次伏击沈麟的船队,与其说是消除隐患。 还不如说。 他想剪除沈麟的羽翼。 顺便出一口恶气罢了。 上次去安定给大表哥送船。 他连锦绣楼都不敢去啊! 几艘乌篷船驰出大码头,就吓得他落荒而逃了。 每每想起这一遭,他就恨得咬牙切齿。 还是老爹说得对。 暂时无力应对,那就低头假装看不到。 昨晚,庄子才跟他聊了大半夜。 借着这次朝廷派太监监军,庄家极力配合。 那帮不服老头子的军将。一次性全都给送去剿匪了。 有朝廷的大义名分,总督府全力配合。 他们敢不去么? 除非,他们的副将,参将官帽子不想要了。 这一下子,就划拉出去五万五千水陆大军。 看似澶州防务变得空虚了。 其实不然。 剩下的不是庄家的嫡系人马,就是心向总督府的。 比如水军留下的几个千总部。 比如副总督马原留守的那五千人马。 只要邹明贤和马原出去个一年半载。 以自家老爹的手段。 这万余人马,只会被吞得涓滴不剩。 经过半年时间的训练和整顿,庄系人马不下五万。 直辖水军差一点。 但步骑两军的装备,比老总督张峰奇在的时候还好。 当然,不提那三千重骑兵。 正因为张峰奇当初挖空心思要搞重骑。 无形中降低了普通部队的战斗力和待遇。 这也是杜勇、蒋先定这些人暗生嫌隙的原因。 庄子才是没办法重建三千重骑的。 那玩意强则强已,可实在太耗钱了。 他不想重复张峰奇走过的老路。 单独打造几千人的战略力量,却在战场上面临孤立无援的境地。 那还不如妥善分配手里的财力物力。 让几万嫡系雨露均沾,均衡壮大。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芳春满园嘛! 一定意义上说。 那些不听话的走了。 庄子才指挥少了一半的澶州军,反而更加得心应手了。 士气,凝聚力空前高涨。 整体战斗力,比起张峰奇时代还大有提升。 未来,将变得更加强大。 如果算上外援的人马。 如李广利的三万安定水军。 那庄系人马,已经空前强大了。 “爹,儿子明白了!” “我们拥有一州十几个县的财赋,人力。” “而沈麟却只能靠做生意养兵,很不稳定。” “如果局势大变,他的收入来源,将被轻易断掉。” “我们不同,我庄家军只会稳稳地不断壮大。” “沈麟,拍马也赶不上!” 庄子才忽然道。 “为父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你应该去剿匪。” 庄名扬大吃一惊。 五万五千大军马上就出发了。 实力不可谓不雄厚。 还要咱去干什么? 锦上添花? 难道,老头子其实对我还有意见? 庄名扬赶紧忏悔道。 “爹,孩儿真的知错了。” “邹明贤和表哥的水军加起来,足足两万众。” “咱们剩下不过一万五千水军,捉襟见肘啊!” “哪能再行抽调呢?” 庄子才呵呵笑道。 “谁说要调人了?” “你带两艘五千担战船,跟你表哥出征。” “好好学学人家,怎么打仗吧!” 搞了半天,是让我带着几百人去观摩的? 水战就是远攻、近跳帮了。 咱都历练好几年了。 有啥好学的? 庄名扬眼珠子一转。 “爹,我要是走了。” “水军咋办?” “都没人统带了!” 庄子才眼中闪烁着不明笑意。 他决定要改变一下过去的想法了。 独木不成林啊! 太过期望,换来的反而是失望。 “谁说没人了?” “你的游击部,爹来暂代。” “邹明贤留下的几千人马,交给你二弟去整顿。” 啥? 庄名扬心中忽然升起浓浓的危机感。 果然,老头子不再一如既往地信任我了。 这是在准备第二继承人呢? 还是要如同皇家那般养蛊啊? “爹,二弟可是我老庄家的读书种子。” “他今年……不得参加秋闱么?” 庄子才主意一定,淡淡笑道。 “不考了!” “我老庄家要走将门世家的路子。” “乱世将至,考个屁的举人。” “就这么决定了。” “名起必须从军!” “你下去准备吧,明天,跟随大军出发。” 第三百三十五章 铁城之喜 二弟庄名起要从军了? 一上手就抓着五个千户部的水军? 这比一些游击官的兵力都强了。 庄名扬气得不轻。 想当初,他可是从百户官慢慢熬起来的。 读书人转武职,待遇就这般好? 安定有个举人沈毅。 半年时间里,就从举人变成东路游击官。 那家伙接过沈忠信的指挥棒,拥军上万。 他妈的,运气比沈麟那个王八蛋还好。 沈麟好歹是白手起家,一砖一瓦千辛万苦。 才有了今天的泸水铁军。 沈毅那小子完全就是捡便宜好吧? 二世祖当到他那个份儿上。 比咱庄大公子不知幸运了多少。 他爹那双腿断的太及时了。 沈毅对自己麾下的一万军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可他小庄呢? 名义上指挥着一万水军,可调集小半人私自外出。 都被总督老爹急吼吼地给追回来。 连呵带骂的,连虎毒食子的威胁,都嚷嚷出来了。 人和人的差距,咋这么大呢? 接下来,更加对庄名扬不利。 就带着两艘船,几百人跟着李广利南下剿匪。 鬼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二弟庄名起一旦整合了五千水军。 打上一两次袭扰战,弄个游击将军的官帽子轻而易举。 老爹还得兼顾着好几万步骑。 哪有过多的精力去管水军? 等到他小庄从南方回来。 庄名起麾下怕是水军过万。 能给他这位大哥,留下五千人马就不错了。 老爹,你真偏心! 不管庄名扬心中多不满。 还是在第二天一早,跟着水陆大军启程,直奔安定去了。 南下剿匪的大幕,正式拉开。 泸水河,从没有如此热闹过。 上百艘大小船只,排出老远。 水门码头,都被陆续上岸的泰山霸刀门人挤满了。 更多的,却是高达七千匹的雄俊战马陆续下船。 几万担粮草,反而提不起大家的兴趣了。 因为,早就打包好的金银,已经由娘子军押往银庄金库。 数量太大了,总价超过一百万两。 这可是硬生生抢回来的。 没有阵亡一个官兵,受伤的,也调养的差不多了。 白娘子的带兵能力,非同一般。 沈麟在家里费尽口舌,才完成一笔总价二百万的大单子。 人家还欠着五十万呢。 说实话,这笔大单子还真没陈无暇走一趟山东路赚得多。 霸刀门全体来投,不去跟陈家做马贼了。 沈麟喜出望外。 他之所以派出如此大规模的一支军队,远赴山东。 其实也存着炫耀招揽的心思。 不管怎么说,泰山梁家跟自己也算亲戚。 人家拖家带口的,值得信任。 五千八百多人,可都是自小习武的。 参军的青壮男女就有两千二百多。 基础扎实,多好的军官苗子啊! 沈麟无比自信。 原来的山民和马贼都能被他训练成合格的军官。 更别说底子更好的霸刀门青壮了。 只要走完铁军的全套训练流程,这些人身上的江湖气。 将被磨得一干二净。 盛大的欢迎宴会结束后。 梁自成和几个家老、长老跟沈麟密商。 他们提出三个要求。 首先,霸刀门的船没用了,拜托沈麟处理掉。 其次,几百年的门派不能就此解散了,传承必须延续。 希望沈麟给提供一处地方。 最后,一两千娃娃要进学校,至少得一视同仁吧? 沈麟满口答应。 这算什么要求? 铁城居民谁不知道? 娃娃不读书,将来没出路。 铁城大学校,有教无类,谁都可以进去。 沈麟从不过多干涉。 教材、规章制度一旦确定。 他早就当了甩手掌柜。 船只问题。 别说霸刀门带了五十艘船。 就连白娘子从郓州、须城弄回来的四十艘大船。 他也只挑出最好的八艘,留下来改成铁棚运输船。 这样,就足以凑成十艘,五万担的总运输量。 对于目前的铁军而言,已经够用了。 其他的八十二艘大小船只,都得卖掉。 安定府的商业略有起色。 水路,眼见着一天天变得热闹了。 船只跑得快,总比走陆路更安全吧? 因为李广利给各大船厂下了海量的战船订单。 本地的商人想买船,也根本找不到地方,正着急呢。 因此,这批船只,一点都不愁销路。 梁自成要在铁城重建霸刀门。 有好有坏。 好处是,其实跟开一家私家商铺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霸刀门的规模比较大而已。 吸引老百姓前去练武强身,也没什么不好。 坏处? 侠以武犯禁嘛。 江湖人本事大,脾气不好,一不留神就会动手。 这会给铁城治安带来某些隐患。 不过,人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 哪怕是沈麟一点点建起来的泸水铁城。 将来也不会干净得就如一张白纸。 黑点会有,灰色地带更有存在的可能。 不过,又算得了什么呢? 有些事情需要引导。 只要军权在手,些些微澜无足重轻。 更别说,梁家人跟沈麟还是亲戚。 “舅舅,城南靠西边,城墙围住了四个山头。” “每个占地都在百亩以上。” “如果你们不介意水泥工坊在附近的话,就去挑一个。” 白娘子提醒道。 “舅舅,其实没啥影响。” “工坊靠北边。” “我觉得吧,最南边的两个小山头。” “随便一个,都足以做霸刀门山门了。” 梁自成大喜。 他和一帮长老家老原本有些忐忑。 亲戚归亲戚。 你要在人家军城里另立门户,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没想到,沈麟答应的如此痛快。 “那……简直太好了!” “大姑爷……阿不……大人,地皮我们会照价付钱的。” “这也是咱们着急卖船的原因。” 沈麟豪气地摆摆手,大方地道。 “地皮就算赠送了!” “不过明面上,你们要说是买的。” “暂时,铁城是不支持土地私有化的。” “我们鼓励脱产创业!” 梁家人一路上都了解过了。 泸水铁城的工坊堪称财富之源。 因为面临着贼寇和辽国的威胁。 实际可开垦的土地并不多。 而这座城,随着收养的孤儿逐年递增。 未来人口,也将会呈现爆炸式增长。 土地私有化? 哪有那么多耕地? 都准备向荒草滩要田了好不? 第三百三十六章 执拗 泸水有运输船出售? 这消息很快就被巡逻的官兵和劳工们传出去了。 千把两银子,买一艘几千担的大船。 对于普通人而言,是一笔需要仰望的财富。 可对于安定那些士绅、大商人而言。 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船,仅仅是赚取更多财富的工具而已。 霸刀门当初买船的时候,就刻意挑选了。 白娘子率领的铁军有恩于郓州和须城。 人家送的船,自然不会凑数。 所以。 这批即将出售的大小船只,就没有一艘船龄超过五年的。 帆船制作讲究。 木料都是最好的柚木或者松木,阴干三年到五年才能用。 因此,一艘标准的帆船,使用寿命不会低于二十年。 当然,人为损毁除外。 如今,有钱也很难买到合适的船只。 沈麟出售的时机很好。 价格也相当不错。 霸刀门至少能保持个不亏不赚。 他们已经很满意了。 五万多银子到手。 一千五六百人挑了最南边的山头破土动工。 适龄娃娃都送进了学校,包吃包住,省心不少。 沈麟带着一大家子人跑来参观。 这个山头是最高的,大约百丈出头。 占地面积比预计的大一些。 如果把北面的小山谷,西面靠近城墙的平地也算进去。 占地恐怕超过二百亩。 不过,城墙之下,肯定要修宽过三丈的绕城水泥路。 方便调兵防御。 环城大道一旦修建完毕。 至少靠近城内的一侧,可以修建过千栋商住两用楼。 这次,沈麟打算都修成四层,后面两到三排全是住宅楼。 总数将达到六千户以上。 当然,这是个规划,暂时也没有那没多人去住。 首先动工的,肯定是扩大了三倍的军营、训练场和学校。 以后,就不会在把军营建在城内了。 能容纳三万余人的新军营,足以防御整座泸水铁城的安全。 将来即使不够住,也可以考虑扩建浪子滩军营。 那边的土地,完全不受限制。 想怎么规划都行。 真有几万骑兵驻扎浪子滩。 北下的道路还被铁城给挡住了。 东面是泸水河,西面是满地沼泽的荒草滩。 仅仅守住南面,根本就没太大的防御压力。 梁自成乐呵呵地介绍道。 “我们准备把主宅都弄到山顶去。” “山坡开垦出一百多亩梯田。” “哈哈哈,没打算种粮,就想弄点小菜。” “想吃啥种啥!” “人上了年纪,就得多动动!” 沈麟满头黑线。 这可是高度三百来米的小山呢。 先不说灌溉水源,你们人喝的水怎么解决? 当初圈这四座小山进来的时候,就勘察过。 山高水高,显然不适合眼前的霸刀峰。 上面绝对没有地下水的。 红娘子极力反对道。 “舅舅,你们真是……闲得慌!” “房子修在山脚下,打井,或者利用城里的自来水,都很方便。” “跑山顶去干啥呀?” “喝西北风么?” 一个满头白发的长老笑眯眯地道。 “三夫人,咱们计划修个十亩的大水塘呢。” “生活用水能解决大半儿吧?” “人吃的喝的,下山挑呗!” “咱们在泰山,就这么干。” “几百年下来,挑水也成了我霸刀门的炼体项目了。” 原来是是图这个呀! 沈麟苦笑着摇摇头。 一帮老家伙真是执拗。 炼体还不简单? 多修几个训练场不就行了? 咱们铁军要是仅仅指望一天三次的越野跑。 那可练不出多少效果来。 既然是人家霸刀门的传统保留节目,他也不好多说。 “要修水塘,那就挖大些,挖深一点。” 沈麟建议道。 “咱们铁城的水泥好用。” “内部价才一文半一斤,比市价便宜一半儿呢。” “用水泥加固,搞个百年工程出来。” “夏天雨水,冬天积雪,没准还能为你们的菜地,提供灌溉。” 其实,沈麟一直觉得水塔消耗过大。 真不如在后山找个高过城墙两三倍的谷地。 建一个大大的水库。 山谷两边,就能开垦不少水浇地出来。 就如霸刀门一样,不图种粮食。 让农牧司去种些蔬菜也好。 不过,现在的重点是修筑城墙和挖掘人工湖。 接下来,还需要打通浪子滩水道。 水坝计划只能往后拖。 目前,铁城的生活、工坊用水压力还不大。 坚持一两年没问题。 越建越多的城墙水塔,看起来有点劳民伤财。 其实也间接地,把沿河城墙提高了两三丈。 面对任何楼船或者敌人的重武器,都处于居高临下的打击优势。 给人的安全感,不是一般的强。 外来人,站在东岸一看。 好家伙,你们泸水铁城的城墙,好像比京城还雄伟呢?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 五尺女墙之下,有一半儿是中空的水塔。 不过,混凝土外壁,厚度足有五尺。 也不是这个时代,任何攻城武器能损毁的。 霸刀门老辈子执拗的,不仅仅是要住到山顶上去。 他们一定要修木结构的亭台楼阁。 说是水泥房子不好看。 一帮小辈闻言哭笑不得。 好吧,那么高的山顶,本就靠近西北城墙。 远程攻击也打不进来。 只要他们不玩火自焚,安全上倒无须担心。 也许,以后的霸刀门对外开放了。 还是铁城别具特色的景点呢? 当一帮头发了都白了的老头子,毛遂自荐要帮沈麟造船时。 沈麟直接拒绝了。 “算了吧!” “你们那批运输船都是买的。” “霸刀门常年居于泰山之上,哪儿懂什么造船?” 这批老头就没有一个四十岁以下的。 领头的大爷驼背银发,拄着拐杖中气十足地嚷嚷道。 “哎哎,大人,你可不能小瞧咱们。” “这里足足二十七人,当初都在登州造船场干了五年以上。” “老头我不是自吹。” “我梁苍海当初特意改了名字。” “仅仅五年,就混上了登州造船场三大管事之一!” 什么? 造海船的? 登州造船场在周朝可是大名鼎鼎。 因为,那是大周专门制造水师舰船的地方。 足足兴盛了两百余年,至今还保留着三成的造船能力。 建康的江南造船厂,还是百多年前,从登州分出去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家有一群宝 单单开工三成。 登州造船场就支撑着水师,跟辽人耗了这么些年。 沈忠孝前两天还跟沈麟谈到了。 他和秦王过去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整登州造船场。 唯有足够的海上舰船,彻底击退辽人水师。 登州才谈得上安全。 沈麟万万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群老宝贝藏在霸刀门里。 “老爷子,真的假的?” “你们霸刀门,跑去学海船制造?” “到底图个啥?” 一旁的梁夫人孟子真擦擦眼角,长叹一声。 “图啥?” “寻宝呗!” “我家公公笃信太祖的海外藏宝,是真的。” “他派了不少老弟兄,进入登州船场学。” “后来,沧海叔混成了管事,就私自卖出了五艘水师大船。” “公公把霸刀门传到自成手里,就带人出海了。” 在场的没有几个外人。 梁自忠、梁直都是沈麟亲信。 也不存在泄密的事情。 “哎哎,自成老哥,太祖藏宝不是要凑齐三枚臧金令么?” 梁自忠一脸惊讶。 “你们没有地图,茫茫大海上哪儿找去?” 沈麟不着痕迹地把腰间的玉佩塞进腰带里。 大伯可是说了。 这玩意有可能,就是皇家遗失的第三枚臧金令。 传言太祖去龙宫喝酒,搞丢了的那一块。 沈麟不在意什么太祖藏宝。 钱太多了就是一堆金属,有多大的意义? 他从不指望天上掉馅饼。 当然,沈麟也不会把这枚所谓的臧金令,还给大周皇室。 凭什么呀? 小爷当个装饰品不好么? 好歹也是两百年的古董了。 梁自成搓搓脸颊,比自家老妻还无奈。 “我爹那人,执拗起来。” “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说太祖远征倭国,那批藏宝所在岛屿,一定不会太远。” “不过是比较隐蔽而已。” “慢慢搜过去,有没有地图也无所谓。” “就这样,他带着这帮叔伯一走就是三年。” “你们也看到了,最终回来的就这二十七人。” “其他五六百门人,包括我爹。” “尽皆葬身一场海啸之中。” “从此,霸刀门一蹶不振,至今没有完全恢复。” 好家伙,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但凡出海,你总得有个目的地。 漫无目的地找。 不但是大海捞针,还是更死神赛跑呢。 原来,这些人进入登州造船场学造船就为了这个? 一旦出海了,自己能够快速修复海船? 梁苍海早就看开了。 他笑骂道。 “自成媳妇,你哭个啥?” “老门主不过是求仁得仁。” “与其说是寻宝,还不如说他是喜欢搏击风浪的冒险生涯。” “那些死去的兄弟、门人,都是自愿跟着去的。” “就算九成九没回得来。” “谁的家眷,有过怨恨了?” “哪家那户的孩子,没得到门派的妥善照顾?” “这跟江湖争斗、搏杀有区别么?” “就是换个墓穴罢了!” “哎哎,沈大人,咱们一帮老家伙,真的很无聊啊!” “让咱们上手,海船、平底船随便挑。” “一两万担的运载量不在话下,保用二十年!” 梁自成忽然笑道。 “沧海叔,你就别吹牛了!” “咱好歹也在船场呆过。” “保用二十年?” “铁城上哪儿去寻三五年的干木头去?” 这倒是真的。 烘干的木头也能用,可能几个月时间就够了。 但使用年限,最多七八年,甚至更少。 造船场都不会这么干。 除非战事紧迫,船只需求量太大。 不在乎使用年限。 梁苍海的铁杆拐杖笃笃地敲击着地面。 “那就去砍呀!” “北邙山好木材多的是。” “慢慢晾干就是了。” 一位叫梁苍石的老头如调皮小孩般做了个鬼脸。 “嘿嘿!” “老海,自成担心你呀!” 梁苍海掉头瞪眼道:“他担心个屁!” “你个笨石头,胡说八道!” 梁苍石毫不在意,笨? 你也比老子聪明不到哪里去。 “他呀,担心你活不到开工建船的那一天哟!” 梁苍海揉揉白胡子,自信满满。 “老子能打三、四个小伙子,还活不过三五年?” “开啥玩笑呢?” “五十年不指望,三十年妥妥的!” 众人都被梁苍海的豪言壮语给惊到了。 您老人家,已过六十了吧? 您还打算活到九十岁去? 这……难度不小。 沈麟倒是满心佩服。 这些老家伙可是在海上漂了几年。 几百人里,才回来这么二十七个老宝贝。 没点真本事,他们早就葬身鱼腹了。 因此,他们不但是造船行家。 也是这个时代少有的航海家、冒险家,妥妥的活地图。 “各位老爷子,欢迎你们加入铁城造船场。” “我要造的,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新船。” “个头不超过一万但。” “水军常用的战舰,以一、三、五千担三种为标准。” “木材可以烘干。” “本官有特殊的烘制方法,当然赶不上自然风干。” “但保证十年以上的使用寿命,已经足够了。” “诸位,你们谁来当总管事?” 二十多个老头子一起指着梁自成。 “他!” 看到一帮小年轻不解的眼神。 梁苍海指点道。 “他在船场也待过三年。” “最关键的,造船是个苦差事。” “一旦动工,就得白天晚上连轴转。” “我们一帮老头子哪坚持得住?” “只有自成来当这个总管事,才最合适。” 梁自成连忙拒绝道。 “各位叔叔伯伯,饶了我吧!” “霸刀门新建,好多事儿等着呢!” 这时候,梁夫人孟子真却开口劝导。 “他爹,霸刀门也是泸水铁城的一份子。” “铁城强一分,咱们霸刀门也安稳一分。” “大人要造新式舰船,水军也算对外的主力。” “我们应该……全力支持才是!” 白娘子盈盈一拜道。 “舅舅,舅母所言甚是。” “澶州的小波折,令人遗憾啊!” “要是全换成逆水也快如奔马的明轮船。” “庄子才赶到之前,咱们早把庄名扬送进黄龙江去喂鱼了。” “何必委曲求全?” 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霸刀门的一帮高层也了解了。 江湖人讲究的,就是个快意恩仇。 说实话。 沈麟这些人为了大局,当真憋屈了些。 梁自成重重点头。 “我干!” 第三百三十八章 雷厉风行 开挖盐水湖,要等到三月。 造船场的班子,倒是可以提前一步搭建起来。 梁自成走马上任。 他顾不得霸刀门的营建,带着一帮老头子先找到营造司司长沈中平。 第二趟就找木工坊的管事沈承。 这两处都是木匠扎堆的地方。 有了城主大人的亲笔签署的任命书和无条件征集令。 可把沈中平和沈承叔侄俩祸害惨了。 木工坊的匠人被调走大半,足有二百余人。 营造司的人相对较多,却只抽调了一百零几个。 沈中平气愤不已。 因为他的木匠,人家看不上多少,说水平太差了。 沈承却欲哭无泪。 他的木工坊生意兴隆。 城里人乔迁新居,谁不得买些桌椅板凳、箱笼床柜的? 原本就忙不过来,这下更完蛋了。 沈麟乐呵呵地安慰他。 “没啥,多招些学徒好了。” 沈承一脑门问号。 去哪儿招? 城里尽是老的老、小的小。 年轻壮妇都没几个闲着的。 难道去学校找田文青老夫子? 问他有没有想当木工的学生? 咱也来个学技术从娃娃抓起? 老夫子不得抓起砚台砸我? 唯一高兴的,可能就是二叔沈忠元了。 他终于可以把改装船的活儿扔给专业的人去干了。 这回留下八艘五千担的大船,需要改装。 他正愁的不行。 过去改装那些船,都是从各工坊调人。 现在好了,造船场成立。 沈忠元直接把那批参与改造的熟练工一起移交。 其中就包括炼铁坊的三十多人。 以及试制明轮车船的二十多人。 梁自成和一帮老头大喜过望。 他们原以为,筹建一家造船场,可能要从零起步。 可沈麟带着他们走一趟,四百匠人到手。 各种技工都不缺。 当然,这些人的水平还有待提高。 但铺设铁甲、搭建铁棚子的专业人士,则算意外惊喜。 沈麟亲自教导的车船测试团队,则有着大笔实验数据可用。 新船型已经扬帆起航了。 水门码头上的两栋房子,成了造船场的临时驻地。 一帮老头商量一阵,推着新扎总管事梁自成找沈麟。 “大人,是这样的。” “测试车船已经放大到了一百担,很有实用价值了。” “但我们目前,暂时不具备条件建造更大的。” “不过没关系。” “我们可以改造两艘五千担运输船试一试。” 不会吧? 这么快就上大船? 哪怕是改装,又跟造新的有何区别? 踏桨装置和明轮不得新造么? 沈麟倒不是舍不得他们去糟蹋。 一艘五千担货船,也不过千多两的成本,他亏得起。 “五千担大船的明轮可不少。” “直接上大尺寸装置,会不会出问题?” 梁自成笑道:“我们仔细研究过了,问题不大。” “我们之所以要测试五千担大船。” “就是希望以后新造的船只使用尖底,江河湖海通用。” 你这个想法很大胆啊! 沈麟原计划造的是三段式车船,抗风浪能力不行。 唯一的好处就是载重量大,速度快。 能纵横大江大湖就不错了。 你们倒好,直接考虑到入海? 不过,就这一点。 沈麟肯定没有一帮老头懂。 他们可是出海整整三年,还有好几年的海船建造经验。 如果他们说行,那大致应该没什么问题。 “尖底海船,就不得不废掉三段式建造方案。” “一根龙骨通到底,对木材的要求很严格呀!” 梁苍海抚摸着一把白胡子笑道。 “大人,放心吧!” “我们明天就带上工匠,进山去选合用的木材。” “您那个恒温烘焙方法,的确妙不可言。” “伐木,可以提前进行了。” “只要明轮装置不出问题,入海车船就万无一失。” “小毛病也无须担心,不是还有船帆可用么?” 明白了,你们与其说是改造大船。 实际上,是打算测试更好更坚固的明轮而已。 沈麟点点头。 “可以!” “造船场就拜托诸位了!” “大胆实验,不需要给本官省银子。” “二叔,你那边的铁棚,按照尺寸先制造。” “梁管事这边,需要装上明轮,测试完毕,才能加装铁棚。” 沈忠元颔首应允。 反正改来改去都是大型运输船。 保护船身的铁甲不考虑。 到时候,大不了再给明轮加上一层铁皮防御罩。 沈麟却没想到,他完全小瞧了古人的智慧。 半个月后,第一艘明轮大货船试航。 原本计划的单人踏一个明轮,却变成了一人踏双轮。 而且,不是坐踏,改成了站立式踏桨。 就像后世的自行车比赛一般。 如此一来,踏桨人员坚持的时间会短一半。 但输出的力量更大,驱动的却是双轮,又叫双车。 这般的双车只有三十组。 船头转向单车,不在计算之内。 驱动五千担大船,仅仅只有六十一个明轮。 已经比沈麟的原设计少了三分之一还多。 空船出航,六组双车,加船头大单车一起动。 竟然在不升帆的情况下,跑得飞快。 沈麟略略一算。 三十组全车全速,足以驱动这艘大船满载航行了。 逆水行驶,船帆还能提供一定的助力。 哪怕加上明轮防护铁甲,甚至船顶的铁棚子。 也不会对船速造成多大的影响。 当然,那是后话。 沈麟现在,还没时间关注舰船改造。 沈毅派人来通知。 澶州的五万五千水陆大军,已到安定大码头。 明天,剿匪大军将举行出征仪式。 到时候,加上安定的水军和东路军骑兵。 七万人出征,声势可谓浩大。 沈麟好歹是一方军头,不出兵也就算了。 这种场合,他肯定要走一趟的。 “梁直,叫你女朋友……啊不对,叫你未婚妻来一趟。” 沈麟自己口误,倒是把梁直搞得一愣一愣的。 女朋友? 这称呼有点古怪。 邱真乃娘子军百户,主要还是负责铁军情报科。 因此,她几乎和一百娘子精兵长期住在沈家后院。 “大人,您找末将?” 邱真中等个子,长相清秀,一看就是干练飒爽之人。 沈麟指指对面的椅子道。 “坐!”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一臂之力 邱真大大方方坐下。 她知道沈麟叫她来的目的。 娘子军目前有两个千户部。 分别归属于与二夫人和三夫人。 沈麟自然对两千余娘子军了若指掌。 “大人,我们情报科排查大半个月。” “劳工中,一共发现了三方人马。” “初步判定,他们分别来自沈忠信父子,李广利水军和贼寇。” “这些人无法入城,暂时,构不成什么威胁。” “我情报科拟定的方案,还是按兵不动。” “密切监察,最好能起到放长线钓大鱼的效果。” 沈麟很满意。 邱真胆大心细,还有不俗的武功底子。 她虽说姓邱,却也是陈家寨过来的老人,绝对信得过。 要不是这丫头心心念念地想要上战场杀敌。 她的确是最合适的情报负责人。 不过没关系。 一旦她跟梁直成婚。 两人就不能同时上战场。 这是铁军出台的一条人性化的规定。 战场形势万变,吉凶难定。 再全面的部署,最强大的武力和最完善的准备。 也没有那个指挥官,敢保证麾下不出现伤亡。 万一,夫妻二人都出了事,孩子怎么办? 现在没有娃娃,并不代表以后没有嘛! 所以,这丫头,早晚还是要专职搞情报去。 沈麟递过去一页纸。 “看看!” “想办法把上面的内容,透露给三只乌雀。” “做得隐蔽些。” 邱真仔细一看,秀美的面容顿时一变。 “大……大人……” “这是南下剿匪大军的兵力部署?” “不好吧?” “咱们就算不出兵,不帮忙,也不能随意那啥……” 沈麟哈哈一笑,不以为然。 这张纸上的内容半真半假。 他还没去参加出征仪式呢。 人家的部署和作战方略,他不过是连猜带蒙。 顶多知道各部的主将和具体兵力。 “哎哎,你这丫头着急个什么劲儿?” “看清楚了,沈毅部东拼西凑,几乎全是铁甲骑兵。” “可本官只说是五千骑兵好吧?” “最重要的是庄名扬,他带了两艘战船也去了呀!” “那家伙性子跳脱,疑似被老庄给发配了。” “你说,他会老老实实待在李广利身边当个参谋官么?” 旁边的梁直提醒道。 “阿真,大人并非要助贼寇一臂之力。” “他盯着的是庄名扬。” “咱们不好亲自动手,牵扯太大了。” “可贼寇天不怕地不怕,无所顾忌。” “大人这是……借刀杀人呢!” 邱真可是陈家寨老人儿。 水军跟庄名扬的梁子,她再清楚不过了。 小栓子,陈梁都拜托好几次了。 希望她的情报科,多多留意庄名扬的动向。 意欲何为? 明摆着的嘛! 当然,陈天贵是个老好人。 他不幸遇难,每个陈家子弟都很难过。 有机会报仇的话,没有人会犹豫半分的。 邱真的双眼顿时闪闪发亮。 “大人,末将明白了。” “我一定把这消息,传得妥妥当当。” “您这招借刀杀人之计,确实跟咱们铁军牵扯不上。” “还挺……挺阴险呢,咯咯咯!” 沈麟老脸一红。 这跟阴险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好吧? 不过是传个消息而已。 那赵归一莽夫一个,也就算了。 杨成良可是老奸巨猾之人。 堂堂澶州总督的大公子,就在南下大军之中。 而且,庄名扬一向狂妄冲动。 不好好利用一下。 岂不是辜负了沈麟的一番美意。 “借刀杀人,谈不上!” “希望贼寇能助咱们一臂之力。” “去吧!” 夜色渐浓。 几近完工的新城墙,就像匍匐在大地上的一条黑色巨龙。 壮观而巍峨。 晚饭时间到了。 收拾妥当的劳工们端着陶盆,嘻嘻哈哈地涌向各处大食堂。 大个子罗通老老实实地排队。 大家并不急着打饭,先把今天的工钱拿到手再说。 反正铁城官方向来大方。 说让你吃饱吃好,就不会缺斤少两、 大桶大桶的米饭,面食,都堆得冒尖儿了。 大盆大盆的鱼肉,各种冬季蔬菜。 味道比大伙儿自家做的还香。 都干了快一个月了。 每一个劳工都清楚得很。 两万多人的大工地,怎会缺了一口吃的? “罗通!” 负责这一队劳工的管事张松林点名道。 “在在在!” 罗通笑的很憨厚。 谁知道他,竟然是贼寇刺探铁城的探子头儿呢? 北乌雀,可是有专人盯防的。 张松林就是其中之一。 “罗通,你今儿去抬钢筋了,比较辛苦。” “补贴十文钱,总共四十文你收好了。” 这时候,一个女军官走了过来。 “张松林,你磨磨唧唧的干啥?” “一会儿,陪我去买点水粉。” 这位是张松林的未婚妻,在娘子军任职。 当然,是假扮的。 张松林故意板起脸。“李沫,你天天在军中,要啥水粉?” 李沫走近些故意低声道。 “你不知道吧?” “明儿,大人要去参加剿匪大军的出征仪式。” “咱们小旗部前往护卫,去安定城呢,不打扮一下咋行?” 张松林故意警惕地望了望。 “咳咳……回头再说!” “王二狗,你小子今儿又偷懒。” “还是三十文基本工钱。” “下一个……” …… 很明显,老张心不在蔫,加快了发钱速度。 以往的唠唠叨叨都少了大半儿。 他三下五除二就把长长的队伍料理完了。 罗通心里大为好奇。 他飞快地打了饭菜,都顾不上挑选了。 回头瞅见张松林两口子在门外窃窃私语。 罗通竖起耳朵靠了过去。 “哎哎,老张,我告诉你呀!” “这次剿匪的军队好多,澶州水路大军据说有五万多呢。” “咱们安定东路军,就调去了五千骑兵。” “沈毅亲自带队,还有李广利,澶州副总督马原……” “唉,咱们去不了,真可惜!” 张松林嘴角偷笑,说出来却是一副埋怨的口气。 “你呀,就知道打打杀杀。” “咱们如今的日子多好?” “剿匪,兵凶战危的,万一……大人不去才是稳妥起见呢。” “我听人说贼寇……这次闹腾得可不小。” 第三百四十章 彻底踏实了 两位情报科精英,私下里已经演练了无数回。 罗通完全看不出二人,有一点点演戏的成分。 这运气,简直太棒了。 咱竟然能无意间得到如此重要的军情秘密? 他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哪肯错过一丝一毫? 李沫大大咧咧地埋怨道。 “你呀,就是胆儿小,贼寇有啥好怕的?” “咱听说呀,澶州总督的大儿子,叫庄名扬的……” “人家带着两艘战船,几百人就敢去呢。” “真有危险,那庄子才会放心么?” “两地水军加起来足有两万人,好多战舰。” “贼寇怎么抵挡?在沁水河、泸水河里埋桩子么?” …… 回家的路上,罗通再次把一封密信放入老地方的树窝子里。 远远监视的情报科精锐,一直守了三个时辰。 才发现有人取走那封密信。 “报!” “科长,北乌雀,顺利放飞。” “不过,我们跟踪收信人过了夹山县,就止步了。” 邱真长舒了一口气。 跟踪收信人,并非实施抓捕,而是形同保护。 能多发现几个接头地点,对铁军情报科来说。 也算意外收获。 不过很遗憾。 贼寇的密探还很稚嫩,没多大挑战性。 “好,完美放飞就行。” “那探子平安出了夹江县。” “这封情报,绝对能传到贼寇军中。” “咱们呐,静待好消息就是了。” “嗯?对三支小乌雀的监视,放松些。” “免得打草惊蛇。” “遵命,科长!” 第二天一早。 沈麟带领上百亲卫,风驰电掣般直奔安定城。 别看安定由大县升格为府治,其实变化不大。 连往日闻名北地的锦绣楼,都因为商旅大减而变得萧条不少。 但今天,却又完全不同。 安定历史上,肯定很少有如此多的军队汇集。 大码头所有的商船,都撤到黄龙江河湾去了。 原因是,一扩再扩的水军专用码头,停不下那么多舰船。 谁叫李广利的家业膨胀得太快呢? 澶州来的大军需要上岸修整半天。 安定城门到大码头之间,几乎被密密麻麻的牛皮大帐塞满了。 为何会说是城门呢? 因为安定三面环水。 北面的黄龙江和南面的沁水在东门外相汇。 小码头比比皆是。 为了防御安全,水军营地和大码头却建在南边。 不过,效果未必就好了。 当初辽军还不是绕了个弯,照样打了安定一个措手不及? 没办法,安定这个大河湾,实在宽广得有些过分。 单纯防御路上之敌,三面临水的地形算得上得天独厚。 连护城河都少挖了。 可一旦水上防御不力,那就是灭顶之灾。 沈忠孝已经等了五天了。 偏偏北上大同劫掠的船队迟迟不归。 老头在安定呆的不爽快,就只有朝着沈麟发脾气。 “你看你!” “出的啥馊主意啊?” “不是说随便走一趟么?” “总不可能一直等下去吧?” 沈麟呵呵笑道。 “别呀!” “您难得回一趟老家,下次就不晓得猴年马月了。” “多走走,逛逛不好么?” “小侄连最精锐的人马都随船派去了,您担心个啥?” “对了。” “我派往山东路接亲戚的人马回来了。” 沈忠孝揪着胡子满脸愁容。 老夫要去登州啊! 那边百废待兴,好多事情等着呢。 咱哪有心情,在老家优哉游哉? “我知道!” “你不是卖了好多船么?” “怎么?三千精锐走了一趟,发大财了?” 沈麟凑近了些,低声道。 “我军碰到秦王了。” “顺便带着他发了一笔横财。” “光是战马,我军就以三十两的超低单价,处理给他四千匹。” “大家合伙在须城和郓州,把辽人上万主力给干掉了。” “秦王分了几十万两银子,大批的粮草辎重。” “他自己还缴获了一批好马呢。” 沈忠孝骑在马背上恍惚了一下。 这消息,听着怎么跟做梦一般呢? 主脉一帮老家伙,还担心秦王杨念广还不上钱。 人家还在半道儿上,打一场仗就收入几十上百万了。 他太了解沈麟的尿性。 这小子的军队,都跟他学的。 一次性处理了那么多运输船,五千担的还占了大半。 那位未曾谋面的二夫人,到底带回来多少财货? 客军的斩获都如此之丰盛。 作为半个山东路地主的秦王,收获能少得了? 老天爷,辽军的游骑主力被干掉了? 那岂不是说,山东路会太平很多? 就算辽国有心补充,短时间里也得权衡一二。 上万辽军轻骑尽墨,可不算小损失。 最糟糕的,就是劫掠到的钱粮物资没来得及弄回去。 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留给辽国的选择只有两条路。 要么,暂时偃旗息兵,等弄清楚情况再说。 要么,就是调遣更多的骑兵上岸,大肆报复。 值得庆幸的是。 不管怎么选,秦王至少赢得了两个月以上的喘息时间。 泛海来攻,可不容易。 沈忠孝心里终于踏实不少。 秦王挟大胜之威,山东路那些军头多半也不敢扎刺。 自东平湖到登州,就算走陆路,也没啥威胁了。 “哈哈哈,你小子,这次收获太大了。” “那五十万两欠账,可得延长些!” 沈麟还真不在乎。 银子多了,没啥鸟用。 除非能换成实用的物资。 铁城交易,都用上银庄的钞票了。 精美的铜元和银元,在安定城里都见得到。 沈麟每个月开支的大头,就是月饷。 不过都让存折代替了,印上去的不过是数字罢了。 他需要动用银钱的地方,还真不多。 白娘子带回来的,加上沈忠孝支付的货款。 足足二百五十万两银子。 这么大一笔钱,却只能作为银庄储备金。 值得动用的地方,根本没有。 泸水铁城如今,只需要高筑墙,广积粮,默默发展。 只要不打大仗,银子就不会流水价般往外花。 “大伯,我可从没想过催你还账。” “您我之间,至于为了几十万两银子而生分么?” 沈忠孝眼眶有些湿润。 沈麟祖上,跟主脉分家单过都二百多年了。 相比于主脉那些斤斤计较的老家伙。 这一刻,沈忠孝觉得,还是沈麟更亲近些。 第三百四十一章 仇人见,送谶言 沈忠孝不仅在安定县是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就算在整个北地,他老人家也算的上德高望重,大名鼎鼎。 澶州副总督马原都笑眯眯跑来问好攀谈。 其他副将、参将以及大小军官更得恭恭敬敬喊一声。 “老大人好!” 不过,老头也都是应付了事。 他愿意参加出征仪式。 还是看在安定一帮乡党的情分上。 南下真定剿匪,跟他这位即将上任的登州知府。 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 忙里偷闲之际,他还不忘询问。 “思思怎么样了?” “开始教书没?” 沈麟轻笑道。 “嘿嘿,这丫头可了不得。” “您走第二天,她就开始上课了。” “如今谁不知道才女沈思思的大名?” “不夸张的说,她可比您老人家受欢迎。” 还别说,一个人想要扬名立万。 教书育人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前提是,平台要足够高! 偏偏,沈麟办的大学校就很不错。 你以为沈忠孝没有细细考虑过? 学校里几乎不牵涉到经史子集,更是与科举考试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但是庞大的学生基数摆在那里。 坚持个几年十几年,能培养多少人才? 以沈忠孝的几十年人生阅历来看。 沈麟只要把这所学校一直办下去。 他就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个时代,讲究天地君亲师。 侍师如待父母。 你敢背叛师门,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九成九的人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除非那些得了失心疯的,才无所顾忌。 因此,沈忠孝思前想后。 还是觉得,把宝贝闺女留在铁城教书。 才是他这辈子做出的最正确选择。 沈毅私下里打趣说。 他还是大伯亲自教出来的呢。 结果,大伯对他的信任,还赶不上旁支子弟沈麟。 沈忠孝当即一句话,就把他怼得无法可说。 等你有一支完全忠于你的军队。 完全属于你的城,再说吧! 李广利大笑着走过来,先给沈忠孝行了礼。 然后这家伙就毫无顾忌地给沈麟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你这小子,处理好船,都不提前跟老哥哥说一声。” 嗯? 你这语气,很幽怨啊? 沈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 “得了吧?” “你李大将军还缺船?” “安定的造船场都被你包圆了好吧?” 李广利嘿嘿笑道。 “我暂时不缺。” “可我舅,也就是澶州那边缺呀!” “我可是听说了,你那些船都是七八成新的!” 沈麟心有一动。 这个家伙真不简单。 都拥兵三万了,还没忘了自己的便宜舅舅。 “算了吧!” “反正都卖了,你后悔也晚了!” “手快有,又慢无,怪我喽?” 李广利揽着着沈麟的肩膀,往边上靠了靠。 “咱要亲自带队去剿匪。” “鬼知道,啥时才能回来?” “家里交给成功、成栋俩兔崽子我不放心。” “真有麻烦,我交代他俩去找你,你可不得推辞。” 大哥,你的水寨里,好歹留着两万大军好不还? 这些人也不全算新兵蛋子的,都跟你去北岸溜达过。 最起码,胆子也练出来了。 他们两个有求到我的时候? 除非辽国发了疯,大规模偷渡过江。 还是孤注一掷的那种。 到时候,咱就算不出手都不行啊! 铁军的重骑兵,男女加一块儿都四千了。 如今,原本没啥骑马天赋的城防兵又跟水军进行了置换。 因此,能骑马上阵的具甲轻骑,也不下于五千之数了。 泰山门人的加入。 一下子让铁军暴增不少。 沈麟咬咬牙。 干脆把工坊里,一直嚷嚷着要参军的几百人拉进队伍。 好吧,一万大军有了。 养着这么多人,再守城就有点猥琐了。 骑兵不就是用来进攻的么? 只要机会合适。 沈麟是不介意出去捅几杆子的。 他拍着李广利的肩膀低声笑道。 “放心吧!” “就算你不在。” “我也不愿看到安定水军出事儿。” “黄江防线,重于千钧,谁敢马虎大意?” 李广利得寸进尺道。 “那就好,那就好!” “听说你在实验一种不要船桨、船帆的新家伙?” 沈麟早就知道,李广利安排有探子随时关注着泸水呢。 不过沈麟也不在意。 只要大方向过得去就行。 铁军情报科,还不是把网都洒遍安定一府四县了? 你监视我,我瞅着你。 大家互不吃亏。 只要别暗地里下闷棍,拍板砖就好。 沈麟摊摊手道。 “试验船,明白不?” “如今才测试到百担排水量,就出了一堆问题。” “距离实用化,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李广利笑得贼兮兮地。 他搓着一双大手道。 “没关系,咱等!” “小点没关系嘛,作为哨船很合适。” “等我打完仗回来,你可不许藏着掖着。” “给设计图就行,咱买!” 沈麟脑中灵光一转。 那就卖呗! 给最早的那批设计图。 把铜制的明轮与传动装置换成木头的。 再减一减性能。 猴版嘛,并不局限于兵器、甲胄。 “嘿嘿,那你得有心理准备。” “兄弟我出手的设计图,可不便宜!” 能卖就好! 李广利没想到刚刚试探性地问一问。 沈麟竟然答应得如此干脆。 他不由得大喜过望,胸膛拍的砰砰响。 “放心,哥不差钱!” “哎哎,名扬,过来过来!” “大沈将军在此,你俩都是青年才俊,过来唠唠!” 庄名扬一脑门黑线。 大表哥,你是不是虎啊? 老子现在躲这个瘟神,都来不及呢? 你还让咱去见面唠嗑? 不管他如何斯斯艾艾,可还是拱拱手道。 “沈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沈麟暗自感慨。 命运他么的真会开玩笑。 当初跟庄名扬在泸水河口以精铁换粮草的时候。 双方还相谈甚欢呢。 谁知道后来,这家伙居然丧心病狂到要劫掠咱家的货船? 既然害死了天贵叔,这梁子算是不死不休了。 之所以,还能活蹦乱跳的见面拱手。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哇! 沈麟皮笑肉不笑地道。 “庄大公子,听说,你只带了两艘战船,几百人就跑去剿匪?” “说实话,你胆儿挺肥啊!” “顺便问一句。” “你就不怕被贼寇抓去,当了压寨相公?” 第三百四十二章 悬赏激将 庄名扬听到沈麟阴阳怪气的话,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么的,幸灾乐祸呢? 老子好好的水军游击官,领兵上万。 却因为你家那几艘破船的缘故。 被老头子发配到剿匪大军中来。 偏偏,家里的老二还冒头了。 以后,庄家的继承人,就不是我庄大公子一枝独秀。 倒霉! 烦透了! “你……” 李广利当然了解两人之间的宿怨。 他特意叫庄名扬过来唠一唠,是存着劝和的意思。 沈麟这人不简单, 能与之为友,对庄系人马有好处没坏处。 单单泸水的新船和精铁,就让李广利生不出为敌的心思。 老舅一向是谋定而后动,视野看得远。 他多半和咱想法差不多。 偏偏表弟这个纨绔,烂泥扶不上墙。 你凭什么跟人家沈麟斗? 没有表哥我和你老爹撑腰。 你小子,啥也不是! “好啦好啦,开玩笑而已!” “名扬你还当真了?” “听说贼寇抢了不少美女,连死鬼黄大公子的娇妻美妾。” “都被杨成良,赵归一笑纳了。” “当个压寨相公,其实也不错,哈哈哈!” 沈麟冷不丁地道。 “嘿嘿,我听说那几个跟着杨成良起家的混蛋。” “陆大江啊,沈铁柱等等,现在都好男风哦!” 庄名扬听得菊花一紧。 要不要这么夸张? 不能跟沈麟这个小王八蛋聊下去了。 好吓人的! “那啥……我去跟沈毅聊聊!” 沈麟怪笑着挽留道。 “别呀!” “你看沈毅都往咱们这里走呢!” 沈毅乐呵呵得远远拱手。 “这么热闹?” “都聊啥?” 沈麟双手画了个大圈,表情夸张。 “咱们说贼寇劫掠了无数美女。” “堂哥,你多抢几个回来哈!” 沈毅没好气地笑骂道。 “胡说八道!” “哥是正经人,剿匪岂是为了抢女人?” 沈麟揽着他的肩膀,嫌弃地道。 “你怎么还穿着缴获辽军的破铁甲呢?” “我给你带来两幅四十炼的半身甲。” “赶紧去找梁直,你认识的。” “换了吧!” 沈毅大喜过望。 泸水出产的制式铁甲,听说不过二十炼而已。 四十炼的,怕是将官专用的精甲了。 这玩意根本买不到。 李广利和他两个侄子成天穿着到处显摆。 说是沈麟特意赠送的。 原因很简单。 安定水军剿灭了辽军那支神出鬼没的舰队。 烧了他们的造船场。 黄龙江水路为之一清,对沈麟也是有好处的。 送三副精甲当礼物。 李家叔侄当然笑得合不拢嘴。 这下好了。 沈麟也有份儿。 还是一次两套。 看来,咱这堂弟对咱还真不错。 沈毅开开心心跑去找梁直了。 边儿上的庄名扬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他早就了解了。 沈麟出品的这种精铁半身甲。 人马具装,全套只有七十斤。 四十炼精铁打造的啊! 人体和战马的重要部位,全都防得严严实实。 只要不是太倒霉,想死都难。 这家伙绷不住了,厚着脸皮央求道。 “沈麟,沈大人,以前是小弟不对。” “能不能……卖给小弟几套?” 沈麟居然答应得很爽快。 “没问题呀!” “等你剿匪回来吧!” “这种精甲制作不易,最多给你五套。” “我的工坊也无法量产。” 庄名扬心情复杂,既开心又失望。 听沈麟的口气,双方似乎有和解的可能。 反正老庄家现在也奈何不了沈麟。 能拖就尽量拖着呗。 “沈大人啊,咱是要上战场呢!” “能不能先给?就一副也行啊!” 沈麟故意装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他摊摊手道。 “庄兄,沈某不是小气之人。” “但你应该知道。” “精甲哪是好制作的?” “我的炼铁坊,那么多工匠,一个月都造不出十套来。” “军中也只装备到百户一级。” “这玩意,真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当真没有多余的啦,你总不会让我去军官身上剥吧?” 李广利赶紧劝道。 “表弟,你就别为难沈兄弟了。” “他说的是事情。” “从十炼铁慢慢锤打到四十炼,可不是人多就能办到的。” “要不?我让成栋把他那套先借给你?” 庄名扬怎好意思跟小家伙抢东西? 再说了,李成栋多半打死都不愿意。 “唉!” “算了!” “此战,我外出的机会也不多。” “就身上这套步人甲,将就着用吧!” 沈麟又挤眉弄眼地道。 “贼寇中,我有几个仇人。” “你们要是给弄死了,拿着人头来找我。” “就算从军官身上剥,咱也给你们。” “悬赏喽!” “杨成良的人头,换二十套精甲。” “另外,陆大江、沈铁柱和沈铁山三个败类。” “一颗人头换五套。” “咱说话算数,随时可换!” 刚刚换了一身新甲走回来的沈毅,都动心了。 “当真?” 沈麟慨然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李广利眼神发光。 精甲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保命之物,哪个将官不动心。 “打住,就咱们几个人知道了就行。” “你可别到处嚷嚷。” “杨成良不好杀。” “你说的那三个贼寇小头目嘛,可以搞!” 沈毅兴冲冲地笑道。 “那就看谁的动作快了。” “手快有,手慢无哟!” “咱这次,就盯着几个泸水出去的混账了!” 李广利瘪瘪嘴,不以为然。 “别以为就你有骑兵。” “咱的一万水军里,也带着三千骑呢!” “陆战,咱老李也不怕!” 另一边的庄名扬暗戳戳的想着。 你们那破骑兵能跟小爷的比? 别看咱只有两艘五千担大舰,人数不到五百。 可小爷早有准备。 这些人都是从上万水军中挑出来的敢战之士。 人人铁甲不说。 骑上战马,自然是无坚不摧的铁骑。 可惜几炼铁甲太重了。 战马只能用皮甲。 真要碰上那几个小头目的人马。 小爷照样能万军阵中取首级。 七十斤的精铁具甲,小爷换定了。 要是能弄死杨成良就好了。 二十套啊! 足以把小爷的亲卫,武装成堪比铁罐子的重骑了。 谁能奈我何? 第三百四十三章 优选优育 七万大军出征,安定城的不少士绅也纷纷慷慨解囊。 好酒好肉管够不说,捐赠的粮草就有五、六千担。 足够这些人马吃喝到真定府了。 午时三刻,吉时到。 牛角号吹得震天响。 三百多艘大小船只满载着兵马,顺沁水南下。 帆影如林,浩浩荡荡,从头看不到尾。 大码头上,沈忠儒问道。 “小子,你觉得此行剿匪,胜算如何?” 沈麟嘴角一翘,笑得言不由衷。 “如此雄壮,当旗开得胜也!” 轮椅上的沈忠信抚摸着青须连连点头。 “正当如此!” 在场的不少官员、士绅都兴奋了。 连声名远播的大沈将军都这般说。 看来,南边的贼匪蹦跶不了几天了。 也不枉咱么送酒送肉送粮食。 早点把那帮杀千刀的灭了吧! 也免得咱安定府日复一日的备战,收商税,筑堡垒。 没完没了,搞得生意不好做,地都种得战战兢兢。 吴七不愿意凑热闹,却被他大舅硬生生拉来了。 这家伙站在沈麟身边,翻着白眼嘟囔道。 “麟哥儿,你也虚伪了!” 沈忠孝难得赞同道。 “小七言之有理。” “沈麟,你小子糊弄谁呢?” 沈麟干笑道:“喂喂,说点吉祥话儿,不应该么?” “老七,你小子要是干的不如意。” “就辞了牢头的职。” “去我军中,给你个千户官好了。” “阴阳怪气干啥?” 吴七很不爽。 正跟他大舅二舅怄气呢。 平常嘻嘻哈哈也没事儿。 可这大半天,他有点不好意思出门了。 为何? 李广利走了,留下的两万水军归李成功兄弟统领。 李成功才十九岁,李成栋还不满十五。 偏偏,安定水军那些人,就服他哥儿俩。 东路游击军就更夸张了。 沈忠信残疾了,不能骑马奔波,也就不方便管军。 沈家集守家的沈昂,就被火线提拔为副游击官。 不但接手沈毅留下的五千东路军。 沈家集正在训练的七千乡兵都归他管。 这三个名不见经传的臭小子。 如今手头的人马,都比堂堂的大沈将军多了。 当然,没人知道沈麟的铁军也凑够万人了。 吴七还以为是两个月前的六七千呢。 他呢? 就管着二百牢卒。 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人比人,气死人。 周元冷着脸,眼中却蕴含笑意。 “哼哼,想从军?没问题呀,先给老夫生两个男娃娃再说。” 总捕头周挺也连连附和。 “对对对!” “得一个姓周,一个姓吴!” “那时候,随便你上哪儿去浪!” “跟麟哥儿去当千户可以。” “自己在府城拉起一支城防团练也成。” “咱们,都懒得管你!” 沈麟偷眼一瞅。 发现吴七身后的陈无悔,小脸儿都皱成一团了。 他恍然想起。 这丫头的爹娘都不在了。 还不得再生个男娃娃继承香火? 关键是,生男生女很偶然。 如果你想要三个男娃娃,没准儿还得多生好几个女娃娃呢。 加吧起来,不得六、七、八个了? 陈无悔此时的心情,多半是崩溃的吧? 沈麟策马靠近些,伸手扒拉了一把爪黄飞电的大脑袋。 “不准踢哥的雪花骢!” “要不然,禁止你跟小白幽会。” 白娘子从山东路缴获了一匹栗色宝马,堪称神俊。 两姐妹对颜色有着认死理般的执著。 于是,痛快交换。 大白马原本叫什么不重要。 到了陈无暇手里,直接简而化之叫“小白”了。 而那匹神俊的栗色宝马,陈无双征求沈麟的意见时。 他应付似的给了个“赤兔”之名。 其他人都觉得不太合适,明明偏黄色嘛。 只不过略微比爪黄飞电的毛色深一些。 没想到,红娘子很喜欢。 于是,家里就有了两匹堪比爪黄飞电的宝马了。 还偏偏都是母的。 搞得沈麟这个一家之主。 只能在重骑良驹中挑了一匹雪花骢。 比起三匹宝马来,雪花骢只不过略逊一筹罢了。 个子差不多,智商却有点欠费。 所以,爪黄飞电欺负它,它就害怕畏缩。 沈麟的威胁很有用。 聪明的飞电立刻委屈地打了个响鼻,老实下来。 小白可是它相中的“媳妇儿”,不让见那成? 吴七同样委屈巴巴。 “你看吧,兄弟这苦日子。” “没个三五年,可过不完。” 沈麟低声偷笑道。 “抓紧啊!” “你嫂子都怀上了,小丫头怎么还没动静?” 吴七脸色更苦了。 “我的亲哥,还不是你惹得祸?” “非说女子要等到十七八岁,长开了才行。” “咱们……不得小心翼翼啊?” 沈麟耸耸肩膀,怪我喽? 他很想说,以你小子现在的财力,纳几个小妾都毫无压力。 可作为陈无悔的大姐夫。 这样的建议,好像也太不负责了些。 实在是,说不出口。 “得了吧!” “我那句话,是针对柳楚儿的情况而言。” “你也知道,她早年吃过不少苦,先天亏了些。” “无悔可不一样,这丫头从小练武,身子骨可以的。” 吴七顿时开心了。 吓七爷一跳,你怎么不早说? 陈无悔顿时打了个喷嚏。 她凑过来问道。 “大姐夫,你跟七哥嘀嘀咕咕干啥?” “是不是?在说咱的坏话哩?” 沈麟连忙摆手,赶紧转移话题。 “是这样,你大姐不是从山东那边弄了匹宝马么?” “加上家里的小白,都有两匹极品母马了。” “爪黄飞电通人性,也没阉割。” “我寻思着,你干脆骑着它去咱们家住个十天半个月。” “要是能怀上马驹子。” “你我一人一匹咋样?” 这个提议好! 陈无悔大感兴趣。 爪黄飞电在家里霸道得很。 其他战马牵回来,都得被它又咬又踢的弄走。 可两口子总不能老骑一匹马不是? 如果是飞电自己的崽子,它总不会赶走吧? 一匹小马驹只要三年就可成年,并能训练好。 这点时间,还是能等的。 一般战马,最佳服役期是五到八年。 如爪黄飞电,小白,赤兔这样的宝马。 骑用十来年都毫无问题。 它们产下的崽,更是优中选优,应该差不离。 第三百四十四章 姜是老的辣 有人建议去锦绣楼聚一聚。 沈麟坚辞不去。 沈忠孝也没那个心情。 于是,众人就在大码头各奔东西。 吴七和陈无悔自然要去泸水盘桓些日子。 反正待在府城也没啥事。 足足七万大军南下剿匪。 安定只需严防水路,盯着江北的辽军就行。 贼寇,暂时不需要操心了。 沈忠孝当初在铁城下船时,管家和厨娘等先一步回了老宅。 这次全都集合在一起,要跟着去登州了。 沈麟望着一行四辆大马车,装了不少箱笼。 满满当当的坐了三十来人。 “大伯,您去京城,可没带这么多人吧?” “干啥呢?” “大搬家啊?” 沈忠孝抚摸着一把花白花子叹道。 “登州能跟京城相比么?” “环儿、佩儿一直跟着思思,原本她俩是先回家收拾收拾。” “结果,思思却要在铁城教书了。” “这俩丫头还得跟着她,当个女教师也够格。” “她俩呀,都是从小跟着思思学的。” “反正离家更近些,就没必要跑登州去了。” “厨娘田嫂一家四口,这次都去,再分隔两地不太好。” “她家大儿子田小春,跟着沈毅经过安定大战,也算老兵了。” “这次去给老夫当侍卫队长。” “那二十个年轻小子,都是小春在军中挑选的骑兵好手。” “也都是沈家集子弟,信得过。” 沈麟恍然。 老头去登州上任,自然跟去京城跑官不同。 哪个官员的护卫,不得从家乡子弟里挑选? 一方面,当然是值得信任。 另外来说,也算给这些年轻人一条好出路。 给四品高官当护卫,总比混迹乡兵强吧? 沈麟瞅着一帮兴高采烈的毛头小子。 满脸古怪地问道。 “二伯就这么抠?” “一把刀,一件皮甲,一批马都不给?” “就让他们赤手空拳,去给您当护卫?” 沈忠孝白胡子一翘,万分鄙夷道。 “他那些破铜烂铁,老夫看不上。” “好一些的战马,都让沈毅带走了,留下的歪瓜裂枣何用?” “不是还有你么?” “你二伯给人,你配装备。” “不应该么?” 搞了半天,老头你想打秋风啊? 沈麟摇头道。 “大伯,你替秦王定了五千套轻骑具甲。” “战马么?等周家兄弟回来,几百匹总是有的。” “你还想薅羊毛喃?” 一边的吴七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乐呵呵地怂恿道。 “麟哥儿可是土豪,肥的很呢!” “沈家大伯,下手狠一点。” “哈哈哈!” 沈忠孝坐在大马车上乐得不行。 “呵呵,小七之言,深得我心呐!” “就这么说定了!” “我要你自家用的轻骑具甲。” “别拿给秦王的那批制式货,来糊弄老夫。” “你以为,大伯这双火眼金睛是白练的。” “骗得了别人,你可骗不了我,哼哼!” 老头直接狮子大开口,伸出一个巴掌道。 “我要五十套,不给钱!” 好狠! 五十套? 您当轻骑具甲是大白菜呢? 人家李广利得了三套,沈毅得了两套。 都稀罕得很绝世珍宝似的。 沈麟直接拒绝道。 “门儿都没有!” “秦王乃天潢贵胄,他军中,难道就没有几十上百套精甲?” “别让咱小瞧了老杨家。” “皇室,才是这天下最大的财主好吧?” “徐州和封丘的炼铁司,可不小。” 沈忠孝满脸轻蔑。 “别!” “精甲他有,花里胡哨的,老夫看不上。” “上战场保命的东西,自然是越简单,越不显眼越好。” “你的东西,深得战场三昧,自然是最好的。” “必须给啊!” “要不然,那笔钱,别怪大伯赖你十年。” 沈麟感觉挺好笑的。 您还真是老小孩。 赖账十年? 您干脆别还了。 “您老人家眼光独到,侄儿佩服!” “好吧,那就给这二十个笨蛋都装备上,兵器也送了。” 斩马刀、苗刀给四十炼的无所谓。 复合弩自然还是猴版的。 反正您也看不出来。 二十套不少了。 沈忠孝得寸进尺道。 “哎哎,你抠不抠呀?” “你富贵叔,沈诚,沈实他们也得有啊!” “总得给秦王几件礼物吧?” “三十套,不能再少了。” “你再叽叽歪歪,我跟你急啊!” 好吧,怕了你了。 沈麟从没见过要东西,还要得这般理直气壮的。 这也从侧面说明,老头没把他当外人。 别人哪敢这般开口? 沈忠信、吴七他大舅周元都不行。 “成!” “我给。” “如果你们的船空位足够,再配五十匹战马总行了吧?” 吴七笑嘻嘻地道。 “哎,大姐不是从山东路整回几千匹战马么?” “你就不能挑五十匹宝马良驹送给沈大伯?” 这次,沈麟脸色一正。 他耐心解释道。 “老七,你想错了,不是我舍不得。” “这是给大伯护卫用的,你懂么?” “配了高头大马,多惹人注意?” “好一些的普通战马,驮七八十斤装备,也能冲刺三趟了。” “两匹轮流骑,去哪儿不行?” “咱们的轻骑具甲上了黑漆,远看跟上等皮甲没啥区别。” “这对大伯四处走动,有好处没坏处。” 登州地区,短时间里,也安全不到哪里去。 秦王的军队,成长还需要时间。 如今他不过三千王府卫骑,可管不了太大的区域。 招募新兵,他也不敢盲目。 信不过的人,还是宁愿不要。 辽人游骑、土匪、马贼四处流窜。 沈忠孝作为登州知府,总不能成天待在府城不出去吧? 每次出门,也不可能带着好大一票骑兵呼啸来去。 人吃马嚼的,不耗钱么? 沈忠孝想了想,他轻抚着胡子微微颔首。 “沈麟言之有理。” “你真给我五十匹宝马良驹,其实,咱也留不住。” “如果秦王开口要,老夫给,还是不给?” “王府哨骑,比老夫更需要好马。” “拱手让人吧?老夫又舍不得。” “还不如留给你,组建重骑呢!” 马车上的一般小年轻听得万分激动。 跟着老大人太对了。 他老人家一开口,大沈将军连最好的制式装备都得白送。 如今的安定地界,谁不羡慕得流口水? 多一套具甲保命,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可劲儿冲杀,还怕个屁呀? 第三百四十五章 辽军异动 沈忠孝急着上任,每天都跑到水门码头去张望。 这一举动气得沈思思直埋怨,难道就不能多陪女儿待几天么? 水军船队,直到第九天才赶了回来。 这一趟偷袭大同盆地的行动,出了点意外。 沈麟误判了。 北岸辽军并没有因为李广利的袭扰行动,而自乱阵脚,丹水一线的严防死守,持续时间并不长。 安定水军撤离没几天,辽军大部队也散了。 让陈云等人意外的是,这些看着四散的应州大部队,并没有真的回到原本的驻地。 他们好像在大同集结了。 “大人,情况不妙!” “我们趁夜探查过的好些个地段。” “至少汇聚了十万辽军轻骑。” “也就是说,应州的大军来了三分之二。” 旁听的沈忠孝断然道:“不可能全是应州王耶律大越的军队。” “开什么玩笑?” “仅仅留下五万人,他怎么防守一千多里的江防?” 哪怕辽国密谍司一如既往的神出鬼没,他们就算探知李广利已经率军南下剿匪,留下的两万安定水军,或许不可能再对北岸发动袭扰。 但是,也只能是或许! 如此广博的地域,真的防御空虚。 不说安定水军了。 沈麟都会心动。 他麾下的一万大军,至少能出动六、七千人,人马具甲。 这其中,重骑就能占一半之数。 还都是百战精锐。 有十艘铁皮舰船,八艘正在改装的五千担运输船。 如此运量,哪儿不能去? 一旦登上空虚的北岸,铁军有破阵弩,磷火弹相助,攻城略地都不在话下。 因此,沈麟不相信应州王会如此大意。 “你们运回来千多匹战马,三万多担粮食,银两也不少。” “这是抢了人家的辎重部队?” 陈云微微颔首。 “大同辽军太异常,我们不敢轻易动手,怕打草惊蛇。” “但我也想摸清辽军到底要搞什么鬼?” “因此,我们选了个隐秘之地,足足蹲守了四天。” “抢劫是附带的,我就想抓几个有分量的俘虏。” 周尚福一脸激动地道:“老陈这胆子,也是没谁了。” “那天傍晚,我们派出的哨船,终于发现一支辽军辎重队。” “负责押送的可是个千户部啊!” “你们铁军实在胆子大,也足够厉害。” “五百轻、重骑突袭冲锋,就把上千辽骑打得大败而逃。” “呵呵,咱们这帮水军,光是搬运物资就累了一身臭汗。” 老二周尚吉忍不住瘪瘪嘴。 “这几天,你不都乐呵个没完。” “老大人,沈兄弟。” “上千战马和粮草是小事。” “咱们截获了人家的饷银,足足二十五万两。” “别的不说,如今这帮水兵的士气已经爆棚了。” “人人都嚷着要去登州继续发财呢!” 完全可以理解。 按照大周军作战惯例,战利品一半儿上交朝廷,出战的各级军官分两成。 剩下三成,所有士卒平分。 可这次收获太大了些,沈麟分走一半,就算三成,也能折算成好几万银子了。 每个兵分到手五、六十两。 各级军官则分更多,队长都得百两银子起。 偏偏,船上就有现银可分。 好家伙,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呐! 这五艘战船到了东平湖,完全可以移交给友军。 官兵们手里的银子,也可以通过大钱庄或者驿站送回家去。 大周的战死抚恤金才四十两,都足够一个三四口之家,省着点吃喝,坚持好些年了。 也就是说,大伙儿就算把命卖给秦王都值。 这第一次劫掠所得,已经远超抚恤金了好吧? 谁还愿意回去京城,每天点头哈腰的。 为了一两半的月饷,混吃等死? 沈麟预计的没错,这些人一旦开了眼,见了血,有了第一次丰收,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了。 内心欲望被激发,只会期望更多。 当然,这样的兵,你指望他们有多高的素质和战斗力。 绝对不可能。 沈麟也不会要这种单纯为了钱财的兵。 但秦王初到登州,他极度需要啊! 好歹这些水军都是熟手。 背井离乡的他们,也只有紧紧跟随秦王,才能追求最大利益。 沈麟不关心战利品什么的。 他沉声问道:“审问出什么结果没有?” 陈云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们抓获了三个百户,一个副千户。” “经过分开审讯,得到的情报很麻烦。” “辽军密谍联系了大批走私商货船。” “最迟三、四月间,他们会突袭太原府。” “而且,这次应州军只出动了五万人。” “大辽皮室军却来了十五万。” 嘶! 在场的众人倒吸一口寒气。 老天爷,辽军真打算孤注一掷? 不……不对。 如果是突袭。 他们的第一目标,当是太原水军。 只有缴获了大批战船,俘虏一批降军。 整个太原黄江段,都将被辽国彻底控制。 沈忠孝手一抖,胡子揪断了好几根。 他面色铁青,嗓子都有些嘶哑了。 “狗屁的战利品!” “那点银子战马,跟太原府的安危比起来。” “轻于鸿毛!” “沈麟,快想办法,通知太原府戒备啊!” “嗯嗯……还得急报朝廷。” 沈麟往椅子上一靠,无奈地摊摊手。 “大伯,迟了。” “已经打草惊蛇了!” 吴七难以置信地问道。 “陈云,老周他们这么一抢你是说?辽军被迫提前发起进攻了?” 陈云也有些沮丧:“我审问完毕,就明白事情严重了。” “但当时走的太急,船队已经跑出二百多里了。” “我只得派重骑百户陈虎几人,驾哨船去南岸报讯。” “也不知道,是否还来得及?” 说完,他朝着沈麟眨眨眼睛。 沈麟秒懂。 陈虎是老人了,他一定会去芦岔角报信。 到时候相信岳父陈天浩,也不会袖手旁观。 之后,就看他们如何散播消息了。 这是不得已的选择。 陈家寨屹立这么多年,肯定在太原府埋有暗线。 他们不需要去禀报官府,官府也不会相信。 唯一的办法,就是散播谣言,把审讯结果描述得有鼻子有眼。 信不信,还得看太原府那帮官僚和军将。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猪队友,也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应对 沈忠孝虽说心急如焚,可他手里无兵无将。 身为登州知府,他哪里管得到大周北境的事务? 在他看来,沈麟的应对有些消极,甚至是有些怠慢,仅仅陆路传讯,搜索的网子完全张不开。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联合安定水军,先朔流西向,去监视一下辽军的动态么? 沈麟的解释却让他无言以对。 周尚吉的船队回程就耽搁了两天多。 咱们再派人去,逆水行舟,不得三四天? 这么长的时间段里。 若你是辽军主将,该如何应对? 二十万大军,有百十艘运兵船。 连人带马,甚至辎重补给都运送的差不多了吧? 要打,早打起来了。 去了能干啥? 安定水军当然要通知。 李广利南下剿匪,带的都是精锐人马。 你指望一帮二线部队,由两个年不过二十岁的小家伙带着去打仗么? 他们能守好安以及北邙山一线的八百里江段就不错了。 应州王还留有十万大军呢。 难道不该警惕? 要是这老家伙故技重施。 到时候就是捡了芝麻丢西瓜了。 听完沈麟的道理,沈忠孝憋闷得慌,第二天一早,就带着船队扬帆起航了。 他无能为力,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他前脚走,得到消息的李成功就带着一支分舰队,来到泸水河口 这小子第一时间就来拜访沈麟。 “沈大人,不能无视啊!” 沈麟知道他忙,也不客套,直接在水门码头接见了他。 “哦?成功啊?” “你打算去太原江段看看?” “你要知道,如果辽军突袭的话。” “太原那几处水营,早就被拿下来了。” “既然他们敢策划如此惊天的行动,水军中必然有内应。” “无论是收降纳叛,还是调人接管。” “太原府的水军原本就有两万,战船、战力都强于你呢!” 这些情报,李成功当然了如指掌,如果辽人掌控了太原水军,安定这些半成品水军还真打不过。 李成功决然道:“大人,不管如何,总不能见死不救。” “在下已经急报朝廷,澶州和雄州。” “朝廷鞭长莫及,管不着。” “但雄州和澶州的水军,应该会派出支援舰队吧?” 闻言,沈麟心头冷笑不已。 辽军既然敢悍然跨过黄龙江,肯定策划多时了。 雄州那边常年跟辽军交锋,无时无刻不处于战备时刻,是块硬核桃,不好啃。 澶州虽说调走水陆大军近半。 可自落阳山剿匪以后,澶州兵力吹雪球般不断扩大。 如今,庄子才手里剩下的人马。 其实比老总督那会儿,指挥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数量也相差不大。 不听话的刺儿头,都打发走了嘛。 什么?你说没有重骑? 开什么玩笑? 虎大龙不还盘踞在落阳山古道么? 这么长时间,他麾下的重骑已经恢复到两千之数。 他还训练了好几千轻骑和上万的步卒。 如果辽人真的攻打澶州,虎大龙会视而不见? 因此,澶州的防御不弱,警惕性比雄州只高不低。 安定就更别说了。 水军两万,控制安定段问题不大。 安定四县的乡军班军,加起来就过了五万人。 备战大半年了,城墙堡垒一修再修,守城防御非同一般。 东、西两路游击军最少也有上万人。 这还不是准确情报。 因为,谁也摸不清沈麟隐藏了多少实力。 偏偏铁军的战力非常逆天。 当初,沈麟凭借三千多轻、重骑,就能干掉上万的辽军精锐。 两三个月过去了,他的实力难道会不增反降? 辽军的密谍司不是吃素的。 无论怎么对比。 澶州、雄州、或者安定,都很难打。 唯有太原府,看似兵强马壮。 水军两万,各地正规军,班军集结远超五万人。 可他们戒备松弛,作战意志不强。 当初辽军那支舰队就藏在丹水流域。 按理说,那地方对太原府的威胁最大。 可守着两万强大水军,太原府愣是毫无作为。 也许,他们根本没下功夫去找。 走私生意,依然做得如火如荼。 那帮高官、军将生怕跟辽军打起来,断了财路似的。 两国走私,原本就是一把双刃剑。 比走钢丝还危险。 你要确保不受伤害。 除非你的实力,能跟对方画等号。 太原府有这个资格么? 大同盆地的应州军他们都对付不了。 更别说,辽国还调来了十五万皮室军。 这也从侧面反应。 整个辽国朝野,对太原府志在必得。 所以,沈麟的应对才如此消极。 如果是应州王耶律大越,擅自挑起边衅,顾头不顾腚。 沈麟早就一蹦三尺高了。 真当铁军那十艘战船是吃素的? 第一时间,他就要派陈梁去黄江上游了。 既然辽军过江了。 整个太原江段,遇到的任何船只都是敌人。 没说的,见到了就是干! 能抢就抢,不能抢就击沉。 慢慢磨,他也要把辽军缴获的舰船给磨没了。 但现在不行。 他不太放心安定水军,更不放心应州王耶律大越。 果不其然,李成功按捺不住,竟然调集了一万水军往西,有心参战。 这下子,就留下十五岁的李成栋那小子了。 剩下的水军更是一而再,再而三挑拣过的。 他怎么守得住好几百里的安定江段? “成功啊,我觉得吧,现在不是参战的最佳时间。” 这小子年轻气盛。 沈麟也跟他没打过交道,于是斟酌着道:“你想,要是辽军掌控了太原水军那些船只。” “不说多了,就一半儿吧!” “你打得过?” “你我都清楚,你麾下都是新兵啊!” “正面交战,跟偷袭战截然不同。” “你先别反驳,听我说完。” “我的意思呢。” “你用大部队封锁住北邙山西麓江段,严阵以待,等等援军就好了。” “当然,也不是啥都不干。” “你依然可以轮番派出小股部队去偷袭嘛!” “就算作战不力,损失也可以接受嘛。” 李成功想了想,剑眉紧锁。 这还不是叔父交代的,以战代练之策的延续么? 只是李广利没想到,这才几天,安定水军的练兵对象,就可能变成太原降军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应急调整 李成功急吼吼地走了,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多少。 沈麟不放心,紧急召集属下开会。 “各位,情况就是如此。” “很不妙啊!” “可惜,咱们的战船太少了。” “梁总管事,伐木的活儿先停下,全力改装武装运输船。” “二叔,你的炼铁坊全力配合。” “人手不够,就从水泥坊抽调。” 新城已经竣工。 三月初一,盐水湖动工开挖了。 如今,水泥用量骤减大半,只需要提供新城街道和修房起屋之用而已。 引水道和湖堤建设,还是后话。 梁自成点点头道:“没问题,我们日夜赶工就好。” “那么,要不要少改几艘车船?” 沈麟摇摇头道:“既然都确定没多大问题了,还是改吧!” “我还指望着,你这批明轮车船当拖船呢!” “有它们牵引,战船逆流行事,也能节省不少时间。” 二叔沈忠元明白情况紧急。 现在,兵工生产不急迫。 制造出来也多半是储备,早一天晚一天都没事。 “可以!” “我们工坊会加紧制造明轮。” “另外,铁棚改装,破阵弩安置,可以提前进行。” 沈麟颔首道:“好!” “库存破空弩不够,就从城防上调。” “有水军在外,守城战就打不起来。” “本官需要个时间表,日夜开工,不惜人力物力的话。” “半个月,能否改造完毕?” 梁自成和沈忠元都直撮牙花子。 以前改造两艘五千担级运输船,还没装明轮呢。 都不止半个月好吧? 但那时候,不赶时间,调配的人也少。 两人低头商量了一阵,都保证尽量。 沈麟也不能强求。 总不能追求时间,而忽略质量吧? 这批武装运输船完工,要上战场的,哪能马虎? “再说我们的应对!” “安定水军太稚嫩了。” “李成功又抽走一半兵力去了上游。” “我们也不能闲着了。” “陈梁!” “末将在!” “自今日起,你部十艘铁皮船分三班巡逻。” “吃住都在船上,为时半个月。” “巡逻范围定在芦岔角到安定府东面边界吧!” “近四百里水路,日夜给我睁大眼睛盯着。” “凡是江北来的船只,不停船检查,一律击沉。” 陈梁激动不已。 这是铁城水军第一次亮明旗号,协防安定段水路了。 拥有击沉的权利。 那就意味着,他可以灵活作战。 “遵命!” “不过,大人,北面来的都是走私船。” “如果是我安定本乡本土的走私商也就算了。” “辽商呢?” 这倒是个问题。 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干掉吧? 白娘子微笑着道。 “情报部提供给水军一份名单吧!” “吴七你那边,掌握的资料也给一份。” “基本上,就能区分出辽商和本土人士了。” “不过,邱真你们情报部,也要加紧甄别。” 吴七拍着胸脯道。 “放心吧,七爷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 “安定城里跑水路的商贾,到底什么来路。?” “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众人一阵哄笑。 吴七算是特邀嘉宾。 他在铁城没有担任任何职务。 可他公开的身份,是安定知府的外甥兼府城牢头。 他还是城主沈麟的妹夫呢。 跟那些临时做一票的人完全不同。 他几乎包销了工坊出品的九成民用品。 如果有必要,军售他都有权利做决定。 谁叫他跟城主是好哥们呢? 这里绝大多数军官都挨过他的揍。 说他是铁军的武技总教官,都不为过。 只不过,民政官员们不太了解而已。 沈麟也笑道。 “那就好!老七,我再给你拨一笔经费。暂定一年三万两吧!” “铁军情报部,一条线太单薄了。利用你的商业网络,再建设一个情报系统。” “由你独自掌握。” “我只有一个要求,自安定四县出去的每一条船,你和邱真都得知道。” “他们去哪里?去干什么?” “我不希望,太原的事情在安定重演。” 众人心中一沉。 确实有些吓人。 辽人密谍司一串联。 太原府那些瘪犊子,顷刻间就能集合过百艘大船? 如果单单是运送全副武装的士兵。 一个时辰里,就能过江好几万人,退一步,一人一骑好了。 转眼间,上万轻骑就到了你面前,谁不心惊肉跳? 估计这会儿,绝大多数太原军队。 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吧?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光是那些辽国的走私商,还没这么大的能量。 比如,当初跟沈麟合作的八大走私商。 他们自己是没那么多大船的,也不敢置办太多的三、五千担的大船。 跑的多了,久走夜路碰到鬼。 暴露的风险也大。 正常操作方法,他们会跟相熟的商家借船。 一艘五千担大船,就价值一千多两银子,不是关系特别到位,或者沆瀣一气的家伙,谁这么大方? 敢几艘,甚至十几二十艘的借给你? 他家的银子多得没地方扔了? 万一,你带着这批船跑路了呢? 安定府原本就是北国最大的水陆码头。 船只比太原府多。 而且,这么多年的走私生意做下来。 关系网错综复杂得很。 一着不慎,就得出大乱子。 沈麟没工夫掺和到太原乱局中去,但安定段的江防,他不操心都不行,谁叫李广利不在呢? 变化跟不上形势啊! 一旦这八艘武装运输船改造完成,测试明轮没啥毛病,那就得把水军现用的战船也得分批改了。 他等不到盐水湖挖掘成功,再建造船场。 随便两艘五千担的明轮武装船,六十架破阵弩。 就足以封锁住泸水河口了,暂时在水门码头造船,也不是不成。 “老七,你联系相熟的造船商,买干料!” “就算价格贵一些,也无妨。” “我需要三十艘战船的木材,他们绝对有这个储备。” “排水量嘛,分三千担和五千担两种吧!” 安定的造船场有十几家。 不管生意如何,他们每年都要储备大批船料,等待自然风干,这个数字是惊人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杨成良在行动 对于那些造船场大东家而言。 成品船也好,干料也好。 只要利润到了,卖啥不是卖呢? 形同知府亲儿子的吴七出马,谁又敢要高价? 这件事,别人办不了。 吴七拍着胸脯笑道。 “放心,我马上回安定,立刻着手。” 吴七办事,沈麟自然放心。 他转向梁自成道。 “你改装船只的同时,立刻在水门码头筹建临时造船厂。” “规模尽可能的大。” “我要的,是一次能开工建造三十艘战舰那种。” 梁自成一张老脸都皱成了苦瓜脸。 这也太急了。 一次开工三十艘战舰? 好多大型造船场都做不到。 “大人,原料解决了。” “技术也没问题!” “咱缺的还是人啊!” “我手头的造船工匠不到百人,木工也才三百多。” “差太远了!” 吴七提议道。 “可以挖一批船匠嘛!” “安定吃这碗饭的,不下三千人呢!” “三五百肯定没问题,交给我吧!”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 “麟哥儿,这批人,你最好拖家带口都给迁移了。” 沈麟大喜。 老老少少加起来,顶多两千人出头。 新城那边的房子,见天不得冒出几十套? 那么多劳工可不是吃白饭的。 总不能都去挖盐水湖吧? 所以,铁城现在不缺营建的苦力。 也不再为了新房子发愁了。 “可以!” “老七你出面去谈。” “愿意来的工匠,安置费就是一套二层六间的房子。” “月饷一两五起步。” “孩子免费读书,家眷视情况包就业。” 田文青听到这里。觉得学校也该出把力气。 他举手道。 “大人,学校十二三岁的男娃女娃近四千呢。” “可以让他们半工半读嘛!” “我看造船就是个好技艺,不管男娃女娃,都可以去!” 嗯? 众人眼神一亮。 老夫子一向只当听众,开会时经常走神。 今儿倒是出了个好主意。 半大小子和姑娘,可不是啥活儿都能干? 这些孩子的男女比例,大约三比一。 千把女孩子一样有很多事情做。 比如搓缆绳,制帆,舱内布置,刷漆等等。 梁自成顿时眉开眼笑。 “这个好!” “两三个月后,战船完工。” “这些娃娃都算熟练工了。” “当然,大部分男娃肯定留不住。” “老夫只期望,有一两千人能继续干下去就好。” 众人无不摇头。 开玩笑呢。 你要搞个超大造船场么? 咱们铁军,也就前期需要一批战船而已。 后面还不定啥时候才有新订单呢。 养着两三千人? 就算朝廷的登州造船场都坚持不住。 沈麟倒是无所谓。 船场空闲了,孩子们可以继续读书去嘛。 再说了。 大部分男娃娃肯定提前一步招进军队里。 那么大多船,光是陈梁一个千户部那够? 正好再训练两千童子水军。 暂时不指望他们打仗,驾船踏桨总没问题。 马氏县,黄家堡。 在不少贼寇眼中,这里就是他们的老窝。 杨成良打下黄家堡之后,大力扩建城防,完全当老巢经营的。 要是沈麟再来一次。 他一定认不出来。 如今的黄家堡比很多县城都要坚固,规模也差不多了。 当初的原住民所剩不多。 该杀该抢的,一个都没放过。 但杨成良很有远见。 他把所有工匠和家属都留下来了。 赵归一和一帮心思跳脱的贼寇头目,喜欢去外面闯。 就算要住,也要住马氏、尉氏这般的县城衙门才够威风嘛! 因此,整个黄家堡就被这些人嫌弃了。 杨成良捡了个大便宜。 他以黄家的几十万亩良田为基础,当然,又抢了不少别人的。 就此安置了十万户军属和匠人。 这些人有了肥沃的新田地,家家户户都有丁壮参军。 还得到了贼寇的不少好处。 等与跟杨成良的利益绑在了一起。 所以,他招的十万良家子,跟朝廷经制军队没区别。 定期发放饷银,包吃包住,基本没有克扣。 某些方面来说,杨成良比朝廷做得更好。 经过三个月的紧张操练,这支新军俨然成型。 当然,赵归一回来过两次。 他是看不起这些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的。 哪怕他急攻真定府,也从没想过调杨成良的新军去帮忙。 老赵性子粗豪,讲义气。 他回来就是给杨成良送钱送物的。 绝不会带走老兄弟的一兵一卒。 其实,杨成良也看不上赵归一劫掠的乡兵、班军军械。 他掌握着诺大的黄家堡炼铁基地,不缺人不缺钱。 制式兵器打造得相当精良。 几个月下来,铁甲都都出了不少。 他参考了陈家寨马贼的铁甲,也就是沈麟出品的猴版半身甲。 节省了精铁不说,产量也提高了一大截。 赵归一却有些嫌弃。 “老三,你这炼铁坊都上万人了。” “别这么抠抠搜搜的行不?” “我要全须全尾的步人甲,六十斤起步的那种!” 杨成良早有准备,老二不要半身甲简直太好了。 他正好拿去装备新军。 “有!” “这间仓库里全是!” “二哥,足足两千套步人甲,全是十炼精铁。” “比朝廷的制式铁甲都好,刚刚六十斤一套。” 赵归一顿时笑逐颜开。 这可不老少了。 出身青州军的赵归一,当然知道步人甲制作不易。 老二能给他整整两千套,显然没偷懒。 “成!” “前线人多嘴巴多,我这次就给你带了银子,布匹和盐巴。” “粮食真没有。” “等二哥打下真定,再给你加倍!” 杨成良脸色凝重地道。 “二哥,这次叫你回来,就是因为澶州、安定一带的七万水路大军已经出发了。” “我收到的情报很准确。” “水路我做了布置,能拖他们十天半个月。” “但是,人家要选择陆路进军的话,兄弟真没法子帮你。” 赵归一没把七万剿匪大军放在眼里。 他现在拥兵不下二十万。 这些都是死了更多的饥民,去芜存菁留下的。 个顶个见过血,发把刀就嗷嗷嗷往上冲的好汉。 第三百四十九章 沈麟的馊主意 赵归一手头永远不缺饥民。 不够就去抓好了。 哪怕他围攻真定府已经超过两个月。 主力部队从没有正经动过。 死在城头下的,全是被刀子逼着上的老百姓。 知府黄炳仁的城防军都杀得手软了。 只要三次冲城而不死的饥民,就得以活命。 他们会被立刻整编入赵归一的大部队。 这么血腥的练兵之法,对于贼寇而言。 省时省力还省粮食,何乐而不为呢? 各头目带了一半儿人肆虐真定下属各县,无人能挡。 最远的,都跑到更南边的邢州城下了。 如今的赵归一,哪里还缺军队? 他的信心都膨胀的没边儿了。 “才七万?” “上次的情报,不是说,汇集十万大军剿匪呢?” “哈哈哈,咱老子明白了。” “还得算上相州、真定的守城班军吧?” “老三,你挡住了他们的水军,给二哥争取十天就够了。” “说说,你咋办到的?” 杨成良卖了个关子。 拉着赵归一,装上步人甲就出发了。 一路上,老赵越看越糊涂。 老三随身就带着五千骑兵,显然,都穿了半身铁甲。 但他一点都没意见。 守家也得好底子才行。 “不对呀?” “你留守马氏、尉氏县的新军也就五万人吧?” “其他的呢?” 杨成良没好气地道。 “二哥,那可是装着七万大军的船队。” “挡住他们不需要作足准备么?” “咱的四万五千新军,这些日子,啥也不干,就砍木头了。” 等两人坐船路过泸水、沁水河口的时候。 赵归一看到无数士卒划着木排,小船。 把一根根长约两丈的尖木头,使劲儿敲进河底。 他才恍然大悟。 “啊呀呀,你这土办法真不错!” “别看木桩尖儿都不冒。” “可大船吃水深,必然寸步难行啊!” 杨成良得意地抚摸着三尺青髯。 他很满意这个部署。 “临漳、夹山、忠县相交的三十里河段,都插满了。” “砸进去很容易,要拔出来就费时费力了。” “就算拔光了,也也无所谓。” “泸水下游,咱们可以继续插嘛。” “这个点子,还是我们的探子偷听来的。” “据说,是沈麟那小子说漏了嘴!” 赵归一闻言,禁不住哈哈大笑。 “那小子不敢来,偏偏出个馊主意,为难友军?” “这……该不会是他故意的吧!” “不不不,不可能!” “这么干,对他没好处!” 杨成良也笑得合不拢嘴。 此招看似简单。 却对走支流的战船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南下剿匪大军得一根根去清理。 木桩子隐藏在水下一二尺。 天气还冷。 清理的麻烦可不小。 沈麟怎么可能?故意出这种馊主意? 南征大军要是全折了。 富裕的安定还怎么挡住义军? “二哥,你的北上大队,还有多久才到?” 赵归一也卖了个关子。 “走吧,到了临漳县,你就清楚了。” 杨成良没打算带着新练的步卒去参战。 有五千铁甲骑兵就够了。 两人押着大队马车,下午时分就赶到了临漳县城。 这里,已经没有几个月前的血腥荒凉了。 城里重新住进了几万人。 当然,几乎是清一色的贼寇家属。 抢了那么多地方,抓了几十上百万人。 长得过得去的女子,都被贼寇强行收入房中。 有些甚至还带着孩子。 于是,几十万家庭就这般草草组成。 大片的良田也有人管了。 杨成良很聪明,他知道怎么用人。 那些断手断脚的伤兵,顺理成章的成了各地的管理者。 不忠心的话,他们后半辈子怎么过? “拜见安定王!” 一帮贼寇首领齐齐拱手。 杨成良呵呵笑着,一个个拍着肩膀走过去,态度温和。 “哈哈哈,不错。” “陆大江,你小子当上红翎了统领官了?好!” “沈铁柱、沈铁山,还有陆丰、陈清源……” “都不错,全都成了黄翎万夫长,好好好!” 贼寇的万夫长,实打实领一万步卒。 红翎统制官率五个万夫长,还另编三千骑兵。 这样的的人。 目前,赵归一手下只有四个。 因为,五万中军,是他亲自统带的。 杨成良的新军没有红翎统制官,全是清一色的万夫长。 表面上,能打的老兄弟,全被赵归一带走了。 这也是杨成良一手推动的。 看似大方。 实则是他看不上那些只知道烧杀抢掠的老兄弟。 新军军规第一条,不得滥杀无辜。 老兄弟也不愿意受这禁令的约束。 大家好聚好散。 跟着归一王吃香的喝辣的,岂不痛快? “好啦!” 赵归一喝道。 “安定王这次送来两千步人甲,制作精良。” “陆大江,赵奢,你二部平分!” 赵奢是赵归一的独生子。 而陆大江从一介混混当上五万人的统制官。 跟赵奢平级。 没点本事,他怎会被赵归一提拔重用? 两人连忙跪下称谢。 这帮统兵大将虽说骄狂自大。 他们一向觉得安定王太啰嗦,太妇人之仁了。 可安定王出品的甲胄,大家还是满喜欢的。 无他。 杨成良实在,做出的东西也实在。 赵归一根本不废话,直接发兵北上。 浩浩荡荡的十五万大军,连一个饥民都没有。 老赵是打算跟南下的剿匪大军堂堂正正干一仗。 虚头巴脑的东西就不需要了。 饥民大军只适合攻城练兵。 野战,就是给对方送人头,送俘虏了。 已故的燕王,燕胜北不就是个活生生的教训? 此时的南下大军确实遇到了麻烦。 狗入的贼寇太阴险。 这他娘的,到底插了多少木桩子? 三百来艘舰船刚出忠县地界,就走不动了。 不管是统兵大帅马原,还是水军的副帅邹明贤。 一帮将帅都愁眉苦脸。 “报!” 几艘百担哨船狼狈的跑了回来。 有两艘的船帆都烧掉了。 还好回程逆水,划桨也行。 “大帅,已经探明,沁水河至泸水交汇口的清河镇。” “三十里路,全是木桩。” “贼寇还在继续插呢,我们……被敌人哨船伏击。” “折损三艘,伤亡四十四人!” 嘶? 这可咋办? 三十里水域,你拔桩子还没人家插得快。 那要折腾到猴年马月去? 七万大军人吃马嚼的,就在这浪费时间? 李广利拱手道:“大帅,弃船上岸吧!” 第三百五十章 迎头碰上 南征军大帅马原,神色凝重。 这才出了忠县境,距离真定府还远着呢。 如果走水路,顶多三日就能到达。 陆路看似更近一些。 却不得不走个五六天。 因为七万大军,步卒就就有四万多。 辎重粮草都得靠车马。 行进速度如何快得了? 关键是,一开始就计划走水路去真定。 哪有多少马车可用? 一路过去,都是贼寇攻占了三四个月的县镇。 要不要逐一拔掉? 几百里的补给线路,再分散一批兵源。 打仗的人,还剩多少? “李参将,能否清理出单向航道来?” “先让大军通行,剩下的,再慢慢考虑?” 水军副将邹明贤断然否决道。 “大帅,不成的!” “我们还要考虑夜间行进,很容易出事。” “现在每艘船上,都满载士兵和粮草。” “折腾不起啊!” “更何况,贼寇还在泸水河下游继续栽桩子。” “这么拔下去,何时是个头?” 参将蒋先定赞同道。 “大帅,走陆路吧!” “俺们从临漳、曲周一路打过去。” “贼寇汇攻真定府,后方能留下几个兵?” “打下一城,多少有些缴获。” “钱粮物资车马,要啥没有?” “总比死等着好吧?” 沈毅起身道。 “其实还有个折中之法!” “就是集合我们所有的骑兵,不下一万吧?” “先行赶往清水镇河口。 “别的不管,先利用火箭驱赶。” “保证泸水东岸,二三百步的水域的安全总没问题。” “贼寇还怎么封锁?” 嗯? 这是个好办法! 如果只是疏通三十里沁水河道。 其实也算不得多难,不就是消耗十天八天么? 正好带着步兵去把临漳、曲周两县收复了。 骑兵维持水路,多远不敢保证。 一二百里总可以吧? 见到不少人颔首赞同,庄名扬着急了。 他大声道。 “喂喂,为何非要顺泸水而下呢?” “到了两河交汇的清江镇,咱们直接往西攻打马氏、尉氏不行么?” “黄家堡不是贼寇的老巢么?” “断了他们的炼铁和兵甲制造源头,围魏救赵不好?” 他没明说的就是。 与其去打曲周、临漳这等被贼寇搜刮了无数遍的地方。 黄家堡才是真的聚宝盆啊! 一旦大军西进,就不信贼寇不回援。 那时候,怎么打都成。 反正大伙儿是来剿匪的,随便杀就是了。 众人讨论了半天。 最终确定,先按照沈毅的法子搞。 至少能省却一半的后勤运输之难。 船运,才是最方便快捷的。 官军的想法,正中了杨成良等人的下怀。 当日,十五万大军北行到四方镇就安营扎寨了。 因为这地方一马平川。 是丘陵县临漳,最好的战场之选。 官军要是弃船上岸,必然经过四方镇。 贼寇以逸待劳,兵家上策也! 当然,骑兵队伍不会闲着。 贼寇的探马也流水价地撒出去。 双方的斥候战,第三天就打响了。 杨成良也没料到。 官军的大队骑兵会沿着沁水一直往南突进。 这下不好搞了。 在泸水继续插桩子,好像作用不大。 赵归一却哈哈大笑道。 “怕个屁呀?” “你我兄弟汇聚各部骑兵,足有一万五。” “官军能有多少?” “顶天了万把人。” “走,迎上去,打掉他的先头人马!” 第四天一早,双方骑兵在清水镇一带遭遇上了。 这次马原没有来,负责带队的是李广利。 谁叫他手下也有四千轻骑呢。 其他几位参将合力抽出一千骑兵。 大部队也需要哨骑警戒。 能有一万骑南下就不错了。 望见对面乌泱泱的人马横冲直撞而来。 李广利轻蔑一笑。 “乌合之众!” “沈毅老弟,看到了么?” “咱们的精甲要到手了!” 沈毅手搭凉棚,他不但看到了赵归一,杨成良的王旗。 还有红色的陆字认旗一面。 黄色的沈字认旗两面。 好家伙,沈麟悬赏的几颗人头都到齐了? 难怪李广利乐得不行。 就连一边的庄名扬都跃跃欲试。 “李老哥,不管他几路来,咱们就一路杀过去。” “我的五百重骑开道。” “四千五铁铁掩杀。” “你率大部队跟紧了,包抄他们,擒贼先擒王。” 李广利抚掌大笑道。 “好!” “沈老弟豪气!” “那就冲一把!” 轰隆隆! 万马奔腾,气势惊人。 还有二百步之遥。 双方的白羽轻箭射得满天飞。 人喊马嘶,狂冲而至。 杨成良的五千铁甲轻骑没有妄动。 赵归一有心显摆,直接把他麾下的上万骑兵全派出去了。 贼寇的应对跟官军差不多。 有铁甲的,披了了皮甲马铠的肯定冲前面。 这帮人也有三四千。 临敌三箭,双方倒下的人并不多。 这让彼此都吃惊不小。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身着精甲马铠的沈毅紧随重骑之后。 “三十步,拔刀!” “呛啷!” 仿造沈麟铁军制式的斩马刀。 即便十炼标准,重量也高达二十斤。 重骑冲进贼寇阵营。 刀光挥舞,对方一样人马俱碎。 随后冲进的铁甲骑兵更是得势不饶人。 赵归一的骑兵完全就是凭着一股凶悍和血气。 平常根本没多少像样的马战训练。 安定东路军可不同。 他们原本就跟辽人大战过,胆气、勇气不缺。 旁边还有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泸水铁军做榜样。 沈毅部的训练就算赶不上铁军。 也比寻常的大周军队强了好几倍。 更比说只知道打顺风仗的贼寇骑兵了。 率队顶在最前面的是陆大江。 他一看自家的三千骑被杀的人仰马翻,就有些心慌慌了。 待得近一些。 娘的,官军哪来的这些铁罐子? 人穿着步人甲就算了,连战马都是精铁马铠? 这还怎么打? 但是骑兵一旦冲锋,就不是想停就能停的。 双方对于骑战都是一知半解,但也有意无意地排成了杂乱的骑墙队形。 这下好了。 连转身的机会都不多。 没办法,先杀着。 死的人多了,转身而走的空间也大些。 至少,贼寇骑兵都是这般想的。 他们不就是一路杀出来的么? 第三百五十一章 白马银枪庄名扬 一看贼寇阵型乱了。 李广利虎吼道:“东路军赢了!” “兄弟们,冲啊!!” 五千轻骑肯定远远比不上沈毅的铁甲骑兵。 但他们也比贼寇强不少。 隔着东路军,先是一批轻箭抛射过去。 后队的贼寇轻骑遭殃了。 他们很多人也一样穿着皮甲。 万万没想到官军还敢抛射轻箭。 就不担心误伤友军? 李广利当然不怕。 就算东路军中有几个倒霉蛋中箭。 相信沈毅也不会怪他。 连着三、四轮箭雨下去,直接把东路军面前的贼寇清空了好大一块。 这番打击,直接把贼寇的战心打没了。 陆大江和赵奢都没下达撤退命令呢。 不少幸存的骑兵纷纷拔转马头,四散开跑。 李广利兴奋地吼道。 “名扬,你左我右。” “两翼掩杀!” 庄名扬骑着大白马,亮铠银枪,冲的那叫一个凶猛。 他自带的三百铁甲骑士跟着他嗷嗷叫。 很快,身后的轻骑就被甩开好一段距离。 总督家的大公子,近卫选用的马匹会差么? 猛然间,庄名扬发现了一票逃敌。 妈的,跑路还背着认旗呢? “陆?” 娘的,这是陆大江吧? 庄名扬仿佛看到五套泸水半身具甲在向他招手了。 天赐良机。 怎可放弃? “杀了他!” “他是陆大江!” 庄名扬一声大喊,三百亲卫轰隆隆就跟着他转了向。 “陆大江,哪里走?” 陆大江身边聚拢了上千的贼寇轻骑。 可这些人已经吓破了胆子子,都在亡命奔逃。 听到有人再喊。 陆大江回头一看。 好一位白马银枪少年将。 可这时候,他根本不敢回身一战。 手下的骑兵也不会听他的命令回头。 “咻咻咻!” 庄名扬意气风发,指挥着亲卫不停的开弓放箭。 水军出身的这帮人,都是射箭的行家里手。 例无虚发! 陆大江身边的人不断跌落马下。 他吓得亡魂之冒,恨不得朝着马屁股插两刀。 好在,四五里的路程转瞬即逝。 前方出现了一片银光闪闪的骑兵方阵。 “安定王,救我!” 杨成良眼见前方溃败,不得不带着五千铁甲新军上前迎战。 他手中的长枪一挥。 方阵顿时让开一条通道来。 陆大江等人一头钻了进去。 庄名扬正追的起劲呢。 一抬头,差点被对方的银甲闪花了眼。 “停停停!” 再是勇猛,他也不觉得自己的亲卫铁骑能一个打十几个。 “唏律律!” 众亲卫纷纷勒马。 可双方的距离不过五六十步。 杨成良哪里放过这样的良机? 对方的庄字认旗太醒目了。 他恍然想起密谍来信中的内容。 庄家大公子也在南征大军中? 这不是老天赐下的大馅饼么? 三百脱离了大部队的铁骑又如何? 照杀不误! “破甲箭,射!!” “冲锋!” 轰隆隆! 五千铁甲新军排山倒海般冲来。 箭如雨下。 这次轮到庄名扬亡魂之冒了。 一帮人携裹着他转身就跑。 可惜,杨成良部以逸待劳,马力旺盛。 没追出两里地。 庄名扬的战马就呜咽倒地,中箭了。 “公子!” “少主!” “将军!” …… 仅剩不多的亲卫纷纷拍马来救。 可他们如何挡得住贼寇大军? 顷刻之间,三百亲卫,先后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杨成良望着不远处狂奔而来的大队官军骑兵。 他可没打算把新练的宝贝骑兵消耗在这里。 “绑起来,带走!” “全军后撤!” 李广利目眦欲裂,气的三尸神暴跳。 刚刚有轻骑来报,说庄大公子冒进。 他就心急火燎的带队来救援了。 可是,一路上碰到不少乱跑的贼寇骑兵,总不能不杀吧?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庄名扬部被一片银光所吞没。 完了! 一场追亡逐北的大胜仗,最后却丢了庄名扬。 回去后,怎么跟舅父交代? 这小子,真混账! 找死也不带这样儿的。 很快,累得人马咻咻的沈毅率亲兵追了上来。 “老李,怎么回事?” “你的轻骑兵咋跑乱了?” “害得老子的合围之计化为乌有。” “贼寇跑了老少!” “你……” 李广利指着满地的尸体,悲痛万分。 “看看,熟悉不?” 沈毅望着泥泞血污中,被踩踏得面目全非的庄字大旗。 他顿时色变了。 “庄名扬……” “他……” 李广利恨铁不成钢地道。 “那混账轻敌冒进,被对面的一支强悍铁甲兵给围了。” “我们翻检过了。” “站马尸体还在,人却失踪了。” 不用说,那王八蛋多半被贼寇生擒了。 真是个祸害啊! 你老老实实地跟着李广利打。 老子正面追杀。 李家轻骑迂回包抄。 这场仗足以吃下全部贼寇骑兵。 现在呢? 竟然被这家伙搅和成了夹生饭。 他自己还被人家抓了。 咋整? 李广利急切问道。 “还能不能换马再战?” 官军也缺马,大家都是一人一骑。 只有沈毅的重骑兵配备了两匹马。 但是,备马很差劲,只能用来赶路。 这回倒是缴获了两三千匹敌军战马。 可你指望贼寇能有多好的马? 他们的坐骑还赶不上官军的呢。 一场大战,同样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麟摊摊手。 “我部重骑阵亡十七,轻重伤也有三十几个。” “其他人都累屁了,伤亡近千呐!” “没有重骑和铁甲轻骑冲阵,怎么追?” “你都说了!” “对方还有预备骑兵,人数不少。” “搞不好,赵归一整顿一下,又不下万骑。” “咱们能战的顶多八千,还人困马乏的。” 李广利仰天长叹。 他手下几乎全是皮甲轻骑。 算上全军覆没的庄名扬部,伤亡也比沈毅部要少。 单单自己的人马,拼不过对方的铁甲骑兵啊! “算了!” “大局为重!” “打扫战场吧!” 连续后撤二十里的赵归一,终于稳住了阵脚。 陆陆续续有溃兵归来。 仔细一清点,老赵气得吹胡子瞪眼。 “都他么废物!” “双方兵力差不多。” “你们怎么打的?” “就回来四千几?其他的呢?都死球了?” 险死还生的陆大江和赵奢心有余悸地对望一眼。 狡猾的陆大江低着头,不敢吭声。 一场惨败,技不如人。 他无话可说。 第三百五十二章 离心 赵奢不服气,昂着脖子抗辩道。 “爹……” 赵归一豹眼一瞪。 “军中,没有你爹。” 怎么忘了这茬? 赵奢有点不好意思了。 “归一王,官军有不下五百的重骑冲阵。” “后面还有四五千铁甲骑兵掩杀。” “咱们根本挡不住!” 赵归一跳着脚骂道。 “借口!” “你个混蛋,绝对是借口!” “他有铁甲骑兵,咱们没有么?” “老子怎么教你们的?” “遇到重骑,中间分两翼,绕着打。” “谁叫尔等去硬抗了?” 这倒是在理。 就算骑墙挨挨挤挤,不好转向。 只要军官及时调整,三箭之地,避开中央还是没问题的。 奔走两翼,就算碰上对方的铁甲骑兵,也可堪一战。 重骑冲阵就那么两三趟。 遛着遛着,他们自己都得累屁了。 大军交锋,他们换马再战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官军只有五百重骑,数量太少。 要是当初张峰奇战败燕王的三千重骑都来了。 赵归一打都不敢打。 他直接大踏步后撤,召集大批饥民去拼消耗了。 这时候,杨成良大步走来。 “二哥,真怪不着小奢他们。” “第一次碰上重骑这种无敌怪物,谁都得懵。” “小弟还不是率领本部人马,缓缓后撤了?” “真不敢硬拼啊!” 赵归一怪眼一翻,很想发作! 一开始,他就客气一下。 说自己上万骑兵足够了。 哪知道杨成良就坡下驴,说新军太嫩。 先观摩观摩,涨点见识。 驴球子的,你这是五千铁甲骑兵好吧? 如果一起上,怎么也能抗住一会儿吧? 没准这场仗,就逆转了。 那些铁罐子再厉害,逼近二三十步。 自家人不慌,破甲箭齐发。 咱老子就不信,射不穿。 这下可好? 老子的骑兵损失大半,指望不上了。 “老二,说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弄?” “你一向足智多谋,出出主意。” 杨成良笑道。 “二哥,你这里还有十几万步卒啊!” “无他!” “结硬寨,打呆仗!” “就用床弩,投石机轰!” “官军那点人,别想前进一步。” “小弟立刻带人回去。” “一是防着官军轻骑过河,偷袭咱们老巢。” “另一方面,咱也得继续在泸水河上做文章,守住你的后路。” “他骑兵白天护得住泸水东岸,晚上总不行吧?” 什么? 你要走? 赵归一闷哼一声,却也无可奈何。 大家都是王爷,老三未必就要听他这个老二的。 再者,杨成良说的也有那么点道理。 水路不同。 官军只得走陆路南下。 四方镇就是个绕不过去的坎。 十几万劲卒结寨,就等你来攻。 好像,这场仗,咱老子的赢面不小。 于是两人半途分道扬镳,各干各的去了。 望着远去的大队铁骑。 陆大江靠近赵归一,低声禀报道。 “归一王,那庄家大公子,被安定王活捉了。” “还是末将带队引过去的呢!” 赵归一横眉怒目。 “当真?” 陆大江肯定地道。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赵归一打马不停的转圈子。 驴球子的,老三别有用心啊! 活捉了澶州总督的儿子? 这么大事儿,为何不告诉咱老子? 难道? 他打算跟庄子才私下做什么交易? 那他说什么结硬寨,打呆仗,看似有理,是否别有居心? 不行,咱老子得多长个心眼。 老三翅膀硬了。 兄弟之间,已经不是一条心了。 这场大仗,必须换个打法。 杨成良哪知道赵归一的想法? 他故意留下庄名扬,自然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他给赵归一出的主意,也确实是真心的。 有庄名扬在手。 官军总会投鼠忌器。 他只不过是,不想官军踏上泸水西岸罢了。 之所以这么着急回去。 因为他收到急报。 辽军突袭太原府,在内奸和密谍的配合下。 仅仅三天,诺大的府城就被拿下了。 三四万残兵一路败退,往南边、东边跑了。 这是个好机会啊! 何必跟官军在澶州纠缠呢? 老二好战,让他顶着好了。 自己的十万新军,也该亮亮相了。 北邙山西南那七八个县,完全可以取了。 必须扩大地盘,多几分回旋余地。 万一辽军发疯,直接奔着黄家堡而来。 咋整? 杨成良可不想再过上四处漂泊的日子。 几十万军属,都是死心塌地跟着他的。 要是挡不住辽军,总不都撤进北邙山吧? 穷山恶水的,哪里养得活那么多人? 必须西征,趁机扩大自己的实力。 至少,他杨成良靠着自己,也要拥有足以自保的本事。 十万新军太少。 多了又养不起。 那就增加铁甲骑兵的比例。 最好能搞两三千重骑兵。 马铠他能打造。 但肩高五尺的良马,就只能找辽军要了。 早晚,他都会跟辽军硬碰硬。 跟大周官军打? 杨成良不是赵归一,他不是斗战圣王。 作为土生土长的大周人,当了贼寇,是迫不得已。 外敌入侵了,当然得有个主次之分。 因此,活着的庄名扬,作用就大了。 给赵归一? 没准老二钢刀一挥,就把庄大公子砍了祭旗。 他那样的莽汉,手下一帮杀坯,做出这种选择。 再正常不过。 他们,哪里知道利益最大化? 一天后,巡逻泸水东岸的李家骑兵,碰到了打着白旗的贼寇。 对方送上一封信。 说是安定王专门写给李广利的。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这帮骑兵大度地放信使西岸。 李广利和沈毅所部打扫了战场,缴获颇丰。 暂时驻扎在河口清水镇。 要是没有庄名扬闹这么一出。 昨天的遭遇战,堪称大捷。 缴获的战马近三千,收拢对方尸体五千余。 这些,可是贼寇最精锐的骑兵啊! 一个骑兵顶十个步兵都不夸张。 这不单单是耗费,骑兵用得好了。 战力绝对超强。 李广利收到密信,破天荒地邀请沈毅一起看了。 他跟沈麟的看法一样。 沈毅年轻单纯,但他比他老子沈忠信更值得信任。 因为沈毅敢战。 他以书生转武职,一样操刀子杀敌。 这就难能可贵了。 “兄弟,看看吧!” “杨成良,所图甚大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坐看风云起 沈毅匆匆看完这张薄薄的信签,轻叹道。 “换了我是杨成良,我也会这么干。” “没有战略回旋空间,单靠尉氏县,马氏县,他顶不住。” “唯一的好处。” “庄大公子这条命,暂时保住了。” 李广利情绪复杂极了,愁眉不展。 以杨成良的聪明,绝对会把庄名扬养得白白胖胖的。 只有活着的庄名扬,才会让南征军投鼠忌器。 至少,原本定下的偷袭之策,得好好权衡了。 “赵归一,莽夫耳,不足为惧。” “杨成良,有枭雄之姿啊!” “他竟然敢跟咱们交易铁矿石?不打他后路的主意就行?” 沈毅苦笑道。 “老兄,下午我沿着泸水东岸,跑了四五十里。” “对方还在对岸继续插桩子呢!” “每隔三百步,就准备布置一架投石机。” “这般严防死守,咱们哪有偷袭他后路的可能?” “你信不信?” “顶多一个月,他就能沿河折腾到相州去。” 相州被赵归一攻打过。、 下属县镇几乎被劫掠一空。 当初杨成良出了个馊主意。 只抢东西不滥杀。 赵归一居然同意了。 为何? 因为,留下上百万嗷嗷待哺的饥民。、 就足够相州官府头疼了。 没有吃的,穿的,那些人还不得揭竿而起? 相州乱成一团糟。 官府哪有功夫管尉氏、马氏县的贼寇? 当时,赵、杨二人根基不稳。 这么干,堪称上策。 劫掠了大批钱财、物资和粮食,却不用养闲人。 相州不算富裕。 比起东岸的真定,邢州这两块油汪汪的大饼。 赵归一再是残忍好杀,也得忍。 沈毅晃晃手里的信签,忽然失声笑道。 “我怎么发觉?” “这般的结局,才是最好的呢?” 李广利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那是他的亲表弟好不好? 还别说。 四处闯祸的庄大公子,去当一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 不,是去杨成良那里当质子。 确实对庄家大有好处。 沈毅的例子在前。 一向不显山不露水,腹有内秀的庄家老二,也许更值得培养。 至少,庄名起要听话得多。 老舅也少很多烦恼。 更重要的是。 马氏县的铁矿石不错。 品位高达40%上下。 如今可是紧俏的战略资源。 杨成良承诺敞开了供应。 他只收粮草、布匹、盐,牛皮牛筋等几样。 但这难不倒沈家和庄家啊! 战乱四起,还有什么比铁矿更重要的? 这两家可不缺粮食和食盐。 接下来,李广利就不再为难了。 他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急报澶州。 七天后,马原尽起十万步骑,进逼四方镇。 增兵了。 作为南征大军的统帅,他有权利调集地方班军、乡兵。 不但忠县、夹山、易县的人马被征调不少。 就连更东边的内丘,任县,巨鹿、平乡等地都没躲过。 这里三千,那里五千,还得自带粮草。 七八天,这些援军足以赶到临漳前线了。 当然,李广利和沈毅的骑兵也得到了补充。 伤兵和阵亡者都被送回去了。 上万骑的任务,还是看住水路。 因为,马原的大军不缺骑兵了。 各地援军东拼西凑,又多了八千骑。 庄子才回信,默许李广利跟杨成良隔河妥协。 大儿子没死就好。 当个质子不错。 还能换来源源不断的上好铁矿。 这买卖,可以做。 为了掩护李广利和沈毅的走私交易。 老庄一纸调令,又把副将邹明贤的上万水军调去黄龙江了。 太原府被辽国大军突袭的消息传来了。 两万太原水军,还在睡梦中就被辽军缴械。 最糟糕的就是,大小两百多艘战船落到辽军手里。 这帮狼崽子要是顺流而下,安定危矣。 安定丢了,澶州就失去钱袋子了。 庄家有不少生意。 未来都打算靠着安定这个最大的走私市场发财呢。 岂能出岔子? 庄子才不指望邹明贤和李成功的两万水军打赢。 他们能封锁住黄龙江和黄家交汇处。 阻止辽军舰船东下,就达到战略目标了。 反正老邹待在沁水河也动弹不得。 不是白白浪费时间么? 泸水铁城。 沈麟当着一帮军官笑道。 “都看看!” “最近的好消息不少啊!” “庄名扬那个兔崽子,居然被杨成良俘虏了,哈哈!” “邹明贤一万水军西调。” “咱们安定府呀,安全不少啦!” 红娘子杏眼圆睁,不甘心地道。 “沈毅这封信写的……啧啧!” “庄名扬都孤军冒进了,三百近卫被杀的一个不剩。” “他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就咋没被射成刺猬呢?” “唉,祸害遗千年呐!” 众人禁不住捧腹大笑,一片东倒西歪。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 这个结果,其实挺好的。 那小子就算不死,暂时也回不了澶州。 最起码,他没本事给咱们铁军添乱。 陈梁有点郁闷。 “那要是杨成良一直扣着庄名扬不放。” “天贵叔的仇,就报不了了?” 邱真跃跃欲试地道。 “要不?咱们情报科往南发展发展?” “找个机会,喀嚓……” 这姑娘单手虚劈,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杀性还挺重。 白娘子抿嘴笑道。 “可别!” “杨成良有枭雄之姿,防范心理挺重的。” “搜集情报,还是以另外的方式吧!” “杀个庄名扬,要牺牲咱们更多兄弟的性命。” “实在不值!” 沈麟和其他军官也纷纷颔首。 不少老人都知道。 白娘子说的另一条渠道打探消息。 肯定是依靠陈家寨了。 老岳父刚刚给沈麟送来通报。 杨成良邀请陈家寨人马联手往西,共抗辽军。 陈天放兄弟挺有兴趣的。 可惜,他们召集不齐人马了。 那些小富即安的各大寨子,对抢劫有点动心。 可要跟辽人刚正面,他们缩了。 不跟杨成良合兵,其实也无所谓。 反正陈家寨的嫡系人马,肯定会下山去打辽军的。 当然,只是偷袭,能打就打。 不能打,肯定先跑路。 保证自家人不吃亏,才是长久之策! 沈麟紧急送了两千半身马铠去芦岔角。 怎么的,也要把老岳父的两千兵,武装成具甲轻骑才行。 他们好马不少。 就算用九十斤的猴版具甲。 一人双马,也能跑得飞快。 第三百五十四章 提高警惕 沈忠和翻看着几分情报和信件,不由得啧啧称奇。 其中,就数沈毅写的最详细,足足七八页。 其中,对贼寇内部的介绍,就让大家不再是雾里看花。 一帮大小头目的官阶名称,作风习气都有记录。 这肯定是他们在清水镇大战后,审问俘虏所得。 那些骑兵俘虏绝对是贼寇中的精锐了。 自然对所谓的义军了如指掌。 “啧啧,大半年前,咱们泸水河村送去十三个地痞服劳役。” “居然还活着七个?” “最低都是个千户了?” “陆大江这小子可了不得啊,能统兵五万人了?” “沈铁山、沈铁柱两个小跟班都成了万户将?” “造反的,升官就是快哈。” 当初,被沈麟一波坑进大牢的有十九个人。 后来,经过审讯,六个赌徒交了罚金被放了。 十三个地痞被一网打尽,全送雄州去服苦役。 结果,半道儿上,又被弄到落阳山修缮古道。 他们恰恰碰到调防的青州军一部扯旗造反。 大批劳役全被挟裹了。 陆大江这些人油嘴滑舌,惯于见风使舵。 俗话不是说了么? 地痞,都是小聪明过剩的人。 他们自然比那些老实巴交的百姓壮丁更容易冒头,转战大半年,才死掉六个,可见这帮人都是属蟑螂的,生命属性强着呢。 二叔沈忠元没好气地笑骂道。 “剃头的买卖,当然爬得快了!” “你咋不说你的老东家杨成良,都他娘的当上安定王了呢?” “你要不要去黄家堡投奔他?” “他保准给你个大官儿当当,管个万把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沈忠和吓得老脸一白,抹了把额头冷汗,连连摇手。 “老二,这玩笑可开不得。” “咱正经司长当得好好的,收入不比那些县太爷少?” “一家人和和美美,干嘛要当反贼去呀?” “我脑子没进水!” “只是感慨而已。” “几个地痞混混都能爬上高位。” “这贼寇的前景,不过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沈麟听得连连摇头。 你这是不知道哇。 在咱原来的历史上,汉高祖刘邦不就是地痞当皇帝么? 多少英雄豪杰,不是收归己用,就是被他轻易玩死了。 更不要说洪武帝朱元璋了。 人家还是个乞丐出身呢。 比刘邦的家底儿都不如,要啥啥没有。 严格的说,朱洪武干的事儿,比刘邦还要辉煌得多。 刘邦有些摘桃子的嫌疑,后来遭遇白登之围,挺憋屈的。 朱元璋可是几次派兵打进瀚海去了。 其实,一个人能不能出头。 什么出身,什么学识,什么底蕴,都只能决定一时。 并非影响终身。 长期来看,还得讲三点。 适应、学习,运气。 先天不行后天补,三者缺一不可。 要不然,时势造英雄都轮不到你! “三叔此言,对了一半!” “落阳山收留的那帮犯人骨干,现在都跟着赵归一混了。” “他们目光短浅,只图一时畅快。”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确实长久不了。” 沈麟喝了口清茶,有意指点道。 “但是,杨成良不同。” “你们注意到情报中提到的几点。” “他编练的十万新军,择用良家子,分田分地,家属养之。” “单单这一条,就足够收拢人心,稳固根基了。” “短短几个月,手头多了五千铁甲骑兵,他还不愿意掺和到赵归一的大战中去。” “可见其眼光长远,跟官军决战的意志并不强烈。” “再,他趁机攻打太原西南诸县,及时拓展空间。” “足显其战略眼光的不凡。” “杨成良,堪称枭雄也!” “可不好对付。” 众人无不心生凛然。 这般对手,内政稳固,部众敢战。 如今连主脉沈家和老庄家为了铁矿石,都不得不跟他交易。 最后的物资短板,杨成良也补全了。 他手下的兵马不滥杀,农耕、工矿发展良好。 再拓宽近十个县的战略回旋余地。 辽军怎么样,咱们不知道,暂且不谈。 单单官军想要进剿杨成良部,可就难了。 梁自忠沉吟道。 “这家伙了不得,黏上猴毛就能上树了。” “老沈家,老庄家这是……唉,帮助杨成良夯实根基啊!” “大人,我们铁城绝对不能掺和进去。” “最关键一点,必须减少水泥外销的数量。” “反正,铁城也不考那玩意挣钱,还浪费人力。” “这两家没有底线,要是把水泥也卖给杨成良。” “后果不堪设想。” 沈麟想到马氏,尉氏等地,村村堡垒,县、镇一片混凝土高墙,坚不可摧的话。 的确是个麻烦。 水泥这东西,几万两银子,就能买上千万斤。 自己赚点辛苦钱,却让人家修满了乌龟壳。 得不偿失。 “老梁言之有理。” “反正沈毅都不在家了。” “通知沈家集,咱们烧制水泥的矿石没了。” “三月中旬就断货。” “让他们省着点用吧!” 陈云轻笑道。 “这样挺好!” “我看那沈昂是个脑子活泛的。” “就算沈忠信想卖库存货,他也多半要劝阻。” “反正,他们沈家集的扩建也差不多了。” “多少留点,还能是漏补缺。” “另外,嗯嗯……水泥绝不能外卖!” 沈麟和白娘子几个知情人都明白。 陈家寨也能造水泥。 但他们那点产量,能修筑水坝和城镇就不错了。 就算卖到三文钱一斤。 陈天浩等人,多半不乐意靠那玩意赚钱。 有来回折腾的功夫,还不如带着马贼大军去抢几把辽人呢。 当然,也要提醒一下老岳父。 万一,杨成良的探子神通广大,知道老陈家能生产水泥呢? 他要是死乞白赖的想买。 必须想法拒绝他。 天气逐渐暖和了。 新城学校已经初见规模。 是时候分批把那些孤儿娃娃接回来了。 在北邙山里养久了,学些土匪习气可不好纠正。 这活儿正好交给陈梁的水军去干。 他隔两天,都有三艘船巡视到芦岔角。 都快成了定时航班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操闲心 散会后,陈风、陈云兄弟俩被叫到沈麟的大办公房里。 两兄弟一瞅,阵仗挺大啊! 大夫人柳楚儿因怀孕在身没来。 要不然,沈麟一家子就凑齐了。 红娘子最急,一上来就问道。 “都几天了,你俩还磨蹭啥呢?” “决定好没?谁去跟咱们小堂妹处?” 要不要这么直接? 两位领兵大将顿时红了脸。 陈云苦笑道。 “无双……这个……” “沈思思不但是才女,还是咱铁城首屈一指的大美女。” “可哪有说处就处的呀?” 沈麟哈哈一笑,促狭道。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伯临走可说了,咱可代替他,决定小丫头的终身大事。” “你俩最合适不过。” “所谓处呢,就是提前交往认识一下。” “看能否擦出点火花来?” 白娘子忍俊不住,噗嗤笑道。 “相公,别说的那般玄乎。” “又不是打铁,擦什么火花呀?” “你俩坦白一下,谁看上了?” “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 “且行且珍惜吧!” 大哥陈风涨红了一张大黑脸,吭哧吭哧地道。 “我不行!” “舞文弄墨的大才女,怎么看得上我这样的粗人呢?” 沈麟摆摆手。 “呃……不要妄自菲薄嘛!” “你最近交上来的作业,错别字少了很多。” “内容也写得像模像样了,你算半个读书人啦!” “女人心,海底针,没接触,你咋知道人家到底喜欢啥样人?” 嗯? 两女齐刷刷地转头盯着沈麟。 目光冷飕飕,要下刀子似的。 慌得沈麟连连改口。 “越是有才的女人,心思也多……” “哎哎……不是……” “你们也有才的,心思却比较简单……” 完了,越描越黑。 红娘子的小拳头都捏的嘎嘎响。 陈云、陈风兄弟错愕不已。 咋搞的? 大人一向口才无敌,怎么越说越不对味呢? 解释不清楚了。 沈麟一拍桌子。 “好了!” “现在说沈思思跟他们俩的婚事。” “你们凑啥热闹?注意重点!” 白娘子瞬间变脸,笑不可抑。 “相公,你今天咋的了?” “神思不属,错漏频频。” “沈思思只有一个,还能嫁两个人不成?” 沈麟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不应该呀! 这才新婚多长时间? 难道? 小爷开始往惧内这条不归路上走了? 不行! 回家一定要行使家法,不能让这俩丫头无法无天。 夫纲不振,岂不要完蛋? “哎哎,你俩笑个屁呀?” “快决定了,谁去?” 陈风直接拒绝。 “实话说吧!” “我喜欢无双这样武艺高超,又长得美貌的。” “哪怕她经常捣蛋呢?” “可她的机灵劲儿,很可爱啊!” 红娘子顿时娇羞无限,咱有那么好? 沈麟点头。 每一个看似傻乎乎的郭靖,心里都有个黄蓉嘛! 自己脑子不灵光没关系,专心当天下第一高手好了。 娶一个聪明机变,武功也不差的老婆,岂不美滋滋? “明白。” “陈风喜欢侠女型的。” “这个,只有看看霸刀门那帮女兵有没有合适的?” “陈云,你上!” 陈云一改往日的爽利性子,犹豫着道。 “大人,咱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还考虑? 再磨叽,黄花菜都凉了! 学校里的光棍儿先生也有一百多呢。 万一,让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丁捷足先登了呢? 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踏进沈家大院。 做城主妹夫的! 红娘子叱道。 “考虑个屁呀,云哥,做人能不能勇敢点?” “告诉你哦!” “娶思思可是买一送二。” “那两丫头也去学校教书了,长得可不赖。” “要人才有人才,有身段儿有身段儿。” “最重要的,从小跟着沈思思长大,家教好,还会伺候人。” 沈麟一愣。 不该这样吧? 环儿佩儿都当女先生了。 难道没有独立做主的心思么? 咋会嫁一陪二呢? 这买卖也太赚了。 他赶紧怂恿道。 “那还等什么呀?” “赶紧的!” 陈云搓搓手,满脸求教似的问道。 “大人,大姐夫,你手段高超。” “要不然,咱们北邙山双娇也不会被你都摘了。” “教教我呗!” “第一次见面,该送点啥好?” 沈麟脱口而出。 “当然是送花啦!” 送花? 四人一起盯着沈麟。 红娘子嘀咕道。 “你可从没有给咱俩送过花儿。” 沈麟摊摊手,解释道。 “咱会唱歌儿呀,陈云他会么?” “目标不同,方法不同懂不?” “沈思思那种在京城闺蜜圈子里混过的人。” “多半会染上点浪漫气息,跟你俩的爽朗劲儿不一样。” “就这样,咱中院暖棚里的芍药开了。” “摘两朵给他送去!” 啥馊主意啊? 沈思思一直住咱家好不好? 花儿长枝头上不好看? 你非得摘下来? 白娘子直接否决了,她实在有点心疼。 “可别!” “总共就开了五盆,你摘它多可惜?” “没准儿,沈思思比咱还舍不得呢。” “陈云,去后山摘点野梅,雪地杜鹃也成,可香了!” “记得給咱俩也带点回来啊!” 陈云苦着脸走了。 他对沈思思挺有好感的,怎么的也要努力一把。 你们自己想要花就明说嘛。 还假借着送人的名义。 陈风搓着手道。 “大姐,带我去你的军营转转呗!” “都是重骑兵,咱也能指点一二。” 白娘子很满意地赞许道。 “不错,你比老二更有积极性。” “提前说好了。” “一千二百个霸刀门女武者呢,你要是挑不出一个满意的媳妇来,或者敷衍老姐我。” “看我怎么削你!” 红娘子拍着小手,雀跃道。 “一起一起!” “风哥,你不是以咱为模板么?” “先挑几个外貌差不多的,至于性子什么的。” “妹子我帮你把关!” 三人说做就做,风风火火跑了。 剩下沈麟一个人在工坊发呆。 搞什么? 陈风这个傻大个儿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从一千多女子中挑一个老婆。 堪比皇帝选秀女啊! 这运气,啧啧。 第三百五十六章 特殊要求 酉时一刻刚过。 太阳就急匆匆的落山了。 灿烂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学校里,各间教室的门开了。 一群群小萝卜头欢跳着,打闹着放学了。 如今,他们九成九都住进了学校宿舍。 一天中,最欢乐的时光来到了。 吃过晚饭,足足两个多时辰的玩耍时间呢。 沈思思抱着书本站在门口,跟最后一个孩子挥手作别。 “沈先生再见!” “李霜霜再见,晚饭少吃点啊!” “再撑啊撑的,你都变成小胖妞啦!” 小姑娘李霜霜撒腿就跑。 “哎呀呀,不管啦!” “吃饱再说啦!” 陈云从楼梯拐角走出来,笑得很灿烂。 “哈哈哈,小孩子。” “都这样!” “小时候胖点好,大了就不一样了。” “女大十八变嘛!” 沈思思一看这位身着青衣的高大年轻人,很是面熟的样子。 “你是……” 陈云微笑道。 “在下陈云,在铁军任职。” 沈思思恍然,轻掩小嘴惊呼道。 “啊哈,我知道你。” “你就是铁军中,跟二嫂齐名的帅才陈云呀!” “我听堂哥提起过你,还不止一次哦!” 帅才? 这个评价有点高了。 陈云英俊的白脸上,顿时泛起红晕,颇不好意思。 “不敢当,真的不敢当!” 不过,他是机智之人,知道如何转移话题。 “咻!” 一蓬鲜花自他背后伸了出来。 湖蓝色的宣纸打底,折成好看的波浪形。 姹紫嫣红的杜鹃花开的正盛,中间夹着几支嫩黄色的山梅。 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思思小姐,送给你!” 沈思思眼中惊喜无限。 她在京中,也听过某些士子会向心仪的女子献花。 可她一向深居简出的。 才名不小,却基本不跟女人之外的人打交道。 所以,这是她这辈子收到的第一束花。 还是刚刚采摘下来的,鲜嫩着呢。 这丫头捧着话,星目中异彩连连。 这一刻,美人轻嗅花香。 两相辉映,花美人更美。 陈云都看得呆了呆,略微失神。 少顷,沈思思轻盈含笑,梨涡浅浅。 “陈将军,你不会……对我有意吧?” 啊呀? 单刀直入? 果然是闻名已久的才女。 这招,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好吧,我陈云既然被你姐夫戏称为帅才。 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陈某对思思小姐……自然是仰慕的。” “但这里是铁城,不兴老一套。” “婚姻大事,讲究个你情我愿。” “我的意思呢?就是咱们先相处一段时间。” “彼此……多了解一些!” 这话正是沈思思想说的。 她要答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恐怕早就嫁出去了。 她跟柳楚儿同岁,都十七了。 父亲沈忠孝也不是没张罗过。 京城中的豪门大户,青年才俊多了去了。 甚至,老头一度还想让沈思思嫁入秦王府做侧妃呢! 只不过,沈思思抵死不从。 秦王经常来往沈家,一向把她当小妹看。 她不愿意,自然就没人提起。 “好呀!” “那……咱们边走边聊吧?” “陈将军……哎,真拗口,还是叫你陈云吧!” 陈云乐呵呵地笑道。 “求之不得!” “沈家大院,我可熟得很!” “大半年前,咱们可没少在后院摔打锻炼。” 沈思思倒不知道这些细节,于是饶有兴趣地盘问起来。 两人笑语晏晏的顺着大道,走过操场,径直往学校东门而去。 一路上,有不少年轻先生看到了。 都惋惜地摇头。 好一对金童玉女,堪称郎才女貌啊! 完喽! 咱们没指望了! 这位,下手也太快了吧? 城主手下数一数二的大将。 在铁城,还没几个不知道的。 他看上了咱们学校最美的一支花。 咱们,还是瞄瞄别的花花草草吧! 天涯何处无芳草? 又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陈云一直把沈思思送到沈家后门,才拱拱手道。 “思思小姐,我就不进去了。” 沈思思明白这些讲究。 大户人家的后院,基本都是女眷。 进出后门的,都是家里人。 如陈云这般的军中大将,要出入沈家。 必须正大光明走前门进,免得别人说闲话。 “好呀!” “陈云,谢谢你的花儿。” “我很喜欢!” “对了,你会写诗么?” 啊? 陈云心里泛起苦涩。 大小姐呀,你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 咱们铁城有你堂哥这颗北地明珠在。 他太璀璨夺目了。 听说,你们学校那些童生、秀才出身的先生们。 一个个正吵着嚷着要在文章上下苦工。 诗词,小道也! 最跟本的原因,他们的诗词,实在是拿不出手。 就更别说咱这样的,大半时光都耗在打熬武艺上了。 咱倒是能写几首打油诗,自己看着都搓牙花子那种。 还是不要了吧? “这个……” 陈云有些讪讪地道。 “我尽量!” 沈思思眼珠子一转,歪着脑袋古怪一笑。 “那就……努力吧!” “我看好你哟!” 说完,这丫头捧着鲜花,一蹦一跳地进了后门。 留下陈云一个人在晚风中凌乱。 有点凉啊! 晚饭桌上,一直密切关注事态的三位嫂子轮番盘问起来。 沈思思羞恼道。 “好哇,你们……监视人家!” “太过分了吧?” 沈麟乐呵呵地给堂妹舀了一勺嫩白鲜香的甲鱼汤。 “谁有空监视你?” “真当咱们闲的慌么?” “大夫叮嘱你大嫂多走动走动。” “她在后门看到你啦!” “怎么样?咱们的铁军帅才,你还中意不?” 沈思思红着小脸儿直犯嘀咕。 没道理呀! 自己才来几天呢? 陈云身为铁军大将,闲得去采花,还亲自送到学校来? 没有堂哥和嫂子们的怂恿。 这事儿多半不能够。 “其实吧!” “陈云将军,确实很不错。” “但是……” 沈麟心中一咯噔。 作为穿越客的他,见惯了后世美女们的“但是”。 那就意味着,很不妙! “哎哎,你但是个啥?” “难道?你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 “妹子,以后啊,咱们得过上很长时间的乱世。” “一个连妻子儿女都保护不了的男人。” “要来何用?哼!” 沈思思吓了一跳。 话还没说完呢。 我啥时候说过,喜欢酸丁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词不达意 白娘子也觉得沈麟反应过激了些。 你就那么紧张陈云的婚事? 好像担心人家娶不到妻子似的。 她不着痕迹地白了沈麟一眼。 “思思,别管他!” “他一个大男人,怎了解咱们女儿家的心事?” “说说,你咋想的?” 沈思思很不好意思,诺诺道。 “我当然希望……找个文武双全的嘛!” “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有何用?” “总不能啥事儿,都让家丁护卫去干吧?” “不是每个人,都有我爹的运气。” “这辈子,有个挺能打的福叔护着他!” “陈云吧……略输文采!” 沈麟噗的一下,一口汤全喷碗里了。 你…… 你咋不说?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呢? 一个小丫头,这要求,也太那啥了。 堂哥我都不敢把太祖那首《沁园春·雪》给搬运过来。 不但朝代、典故对不上。 就那个气吞万里如虎,蔑视一些的气魄。 咱要是吟出口。 形同反词啊! 柳楚儿关心地问道。 “相公,你不要紧吧?” 沈麟从木盒里抽出纸巾擦擦嘴。 “咳咳……没啥!” “思思啊,哥被你的要求给呛到了。” “因为在堂哥看来,好的诗词,确实能流传千古。” “可能写好的人,万中无一。” “多少人白头皓首,寻章摘句,浪费了一生时光。” “于己于家于国,何益?” 沈思思被沈麟的大道理给惊到了。 她小嘴微张,定了定神才问道。 “不能一概而能呀哥!” “寻章摘句,就算一事无成又怎样?” “努力过了,很多人也从中找到了乐趣。” “人这一辈子,总不能非得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吧?” 红娘子不耐烦了,磨着牙道。 “你俩别说些云山雾罩的话。” “沈思思,你就告诉嫂子一句话。” “你……到底要找个啥样的男人?” “别墨迹,咱泸水沈家人,讲究个干脆爽快。” 这话说的天雷滚滚。 太直接了! 沈思思也豁出去了。 要不把心里的想法一吐为快。 这一桌子堂哥堂嫂,还不定要折腾出多少幺蛾子呢。 “我——” “沈思思,要求不高!” “要找,至少要找堂哥沈麟这样的吧?” 嗷! 几人闻言,顿时被轰得东倒西歪。 你这,还是要求不高? 不是沈麟吹牛。 这天底下,你堂哥我,可是独一无二的。 你倒是有眼光。 嘿嘿,那就准备当一辈子老姑娘吧! 沈思思看到众人的反应,立刻明白,自己开大了。 她连忙弱弱地补充了一句。 “差那么一丢丢。” “也可以的!” 忽然间,沈麟感觉餐厅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下来了。 冷飕飕的! 沈麟左顾右盼,三个美女媳妇都盯着他呢。 “你们……啥意思?” 白娘子郁闷万分道。 “思思啊,你是不是有啥误解?” “你堂哥才练了大半年武艺。” “勉强,能打两三个普通壮汉吧!” “他也算文武双全?” 红娘子毫不留情地鄙视道。 “就写了几首酸诗而已。” “请问,能当饭吃么?” 柳楚儿赶紧补刀,她太有感触了。 “嗯嗯,没错没错!” “当初咱们一碗麦饭都分着吃。” “饿呀!” “他就拥有一肚子诗词,还不得抱着那些旧书去卖了?” “要不然,咱们活不到现在。” 沈思思越听越糊涂。 几个意思啊? 我堂哥如果啥也不是? 你们三个大美妞会爱得死去活来的? 大嫂就算了。 她是堂哥花钱买来的,当初的她,没得选择。 可你们俩呢? 武功高强,上阵能带兵杀敌。 美貌绝伦,羡煞多少铁城男人啊? 我堂哥要是不够优秀,你们会看上他? “不对吧?任何人都有走背运的时候嘛!” “至少,堂哥在诗词上的成就,也算得上大周之翘楚好吧?” “如果他一个人沦落到京城或者南方,没钱吃饭。” “只要亮出他沈麟的名号,有的是人招待他。” 沈思思肯定地道。 “所以,大嫂!” “你们当初的苦日子,只是没熬出来而已。” “堂哥现在,可是多少少女的深闺梦里人呢!” 可是,沈麟不觉得有啥好得意的。 搬运诗词,非他所愿。 这种行为,很羞耻! 虚名而已,再大有何用? 红娘子有些酸溜溜地道。 “相公,大诗人,再来一首呗!” “我倒想看看,你能迷倒谁?” 不能在这么聊下去了。 原本咱们是讨论沈思思的婚事好吧? 怎么说来说去,却转移到我头上了? 三个美娇妻都用冷飕飕的眼神盯着我。 前所未有的一致。 沈麟有点受不了。 不行! 必须自证清白。 他硬着头皮站起来,伸手从旁边的花瓶里拔出一支梅花来。 “思思啊,既然说到诗词。” “堂哥我就来一首《卜算子·咏梅》吧!” “希望,你能从中明白点什么。”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沈麟话音刚落,还没等掌声响起来。 沈思思拔腿就往外跑。 你怎么这样啊? 还说是女才子呢? 这么好的词,你一点表示都没有么? 沈麟顿时气鼓鼓地吼道。 “喂喂,死丫头。” “你干啥去?” 沈思思头也不回地道。 “哈哈,写信啊!” “我要给京中的闺蜜写信。” “我要告诉她们——” “我沈家的大诗人,我的堂哥,沈麟又出新作啦!” “再见哈!” 桌上四人大眼瞪小眼。这是闹哪一出? 白娘子轻叹道。 “相公,你怎么这般有才呢?” “随便扯一支梅花,你都能吟出千古绝唱来。” “诗言志,你这……是不争春么?” “你把整个春天都抢光了!” 红娘子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深以为然。 “相公,你再这么豪横下去。” “沈思思真的嫁不出了。” 柳楚儿没好气地娇喝道。 “还吃不吃饭了?” “整天吟诗唱词的,能管肚子饿么?” “宝宝啊,你们的老爹不务正业。” “咱们一起鄙视他!” “吃饭!” 沈麟整个人都懵了。 我本来是劝人的好吧? 他在丛中笑呢,未必就是她嘛! 我只想说—— 陈云就好比一枝梅。 他,值得咱家妹子珍惜。 第三百五十八章 替代燃料 下午时分,梁自忠背着个背篓子急匆匆跑来。 “大人,您要的石炭找着了。” 沈麟大喜,他帮着梁自忠解下背篓,往地上一倒。 黝黑发亮的煤块滚得到处都是。 “好家伙,看起来品质不错啊!” “梁直,取个炭炉来。” 梁自忠连忙提醒道:“大人,石炭自古就有之。” “咱们都知道这玩意可以烧。” “可谁敢呢?” “石炭有毒啊!” “还请慎重!” 梁直也劝道:“大人,真的。” “我们梁家祖上,曾经有人想用这玩意炼铁铸箭头。” “结果熏死一个,熏晕俩。”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碰啦!” “中原百姓谁都知道这个理儿,您看谁家烧石炭了?” 那是你们没找到窍门。 煤炭多好啊,是代替柴火的不二宝贝。 随着铁城居民的日渐增多,每天得烧掉多少柴禾? 咱们西面都砍光了几个百丈山头了吧? 当然,主要还是烧炭需求量太大了。 炼铁高炉十几座,水泥窑几十座。 前些日子,白天晚上的烧,得耗掉多少木炭? 沈麟早就计划用煤炭了代替木柴了。 蜂窝煤占地小,还不容易引发火灾。 焦炭炼铁,确实比精炭差一些。 这不影响沈麟的计划呀! 自家用的四十炼精铁,继续用精炭好了。 其他的,比如外卖的猴版武器,不是二十炼铁么? 建筑用的大批钢筋,需求量更大的船用铁甲,铁棚。 十炼精铁就够了,完全可以用焦炭来烧。 就更别说水泥窑,造纸加热,锅炉取暖什么的。 反正一句话,烧柴烧炭不是长久之计。 用煤才是一本万利。 “别磨叽,赶紧取炭炉去。” “你们的祖上一定是在炼铁坊里烧煤炭。” “这种烟煤,里面有不少一氧化碳、二氧化硫等有毒气体。” “哎呀,说了你们也不懂。” “就是本大人我呢,有办法祛除毒性的。” “就算不祛除,露天烧一烧也安全得很,快点。” 沈麟不耐烦地笑骂道:“我要测试一下燃烧值。” “也就是煤炭的品质。” “毒不死你们。” 一帮近卫才想起沈麟可是聪明绝顶的人物。 他这大半年里,发明了多少神奇的好东西? 区区石炭之毒而已。 咱们还真是关心则乱。 初春时节,一早一晚,还是很冷的。 家里随时都点着炭盆,炭炉什么。 以保证随时都有开水喝,也顺便取暖。 沈麟用刀背把大块煤炭敲碎了,纷纷扬扬地撒入炭炉。 黄褐色的火苗一起。 黄烟带着一股怪味儿油然而生。 “没事儿,都退开些。” “这东西就开头劲儿大,散一散就好了。” 沈麟笑道:“你们看,火焰是不是变色了?” “嗯?转蓝了?焰挺高,有出油迹象。” “不错,烟煤品质极好。” “老梁,哪儿找到的,远不?” 众人看沈麟靠得最近,屁事儿都没有。 于是纷纷围过来。 梁自忠立马明白了。 邙山村又找到一件,足以吃喝好多辈人的宝贝了。 就像村里的上品铁矿一般。 能让大人笑逐颜开的东西,不是宝贝才怪呢。 “哎,这玩意,就在咱们下山的露水溪呀!” “村里放牛娃捡到几块黑石头。” “我今儿特意赶回去,发现露天的都一般。” “于是,咱们几个人找了一处黑石最多的地方,往西顺山挖。” “嘿嘿,进身挖洞不过一丈,就全是煤层了。” 沈麟吸溜了一下口水。 他娘的,才一丈的深度么? 这跟露天煤矿有啥区别? “有没有多挖几个矿点?” 这事儿不用提醒。 咱们的人,挖铁矿都挖成专家了。 煤,铁不都埋藏在地下么? 探矿原理应该差不多。 梁自忠赶紧道: “我来时,已经在长二里的坡面上挖了四个矿洞。” “深度都差不多,我一样取了些,品质看不出差异。” “临走时,我还安排人继续往长、宽里继续查探。” 其实这样也足够了。 一公里的长度,矿脉出来的东西相差不大。 深度也应该不错,足够开采好长时间了。 沈麟在盆里洗洗手。 “小四儿,取纸笔来。” “这东西之所以会中毒,一个是燃烧不充分。” “二来呢,室内空间太小,排烟不通畅。” “不中毒才怪呢!” 沈麟刷刷地在纸上勾勒出一个比炭炉高一些,略略不同的炉子。 “这种就是烧煤炭的,分一孔或者三孔。” “用专门的铁皮烟囱接到室外去。” “当然,一般的百姓之家,先放在外面烧旺了。” “有毒烟雾排的差不多了,再弄回室内也行。” “这个是打造蜂窝煤的煤枪。” “这种如同蜂窝的煤团,是在煤粉中加入水,黄泥和秸秆锯末等助燃物合制而成。” “如此,充分燃烧,基本上没有中毒的危险,可以大面积推广使用。” “小四儿,把煤枪和煤炉的图纸给二叔送去,立刻制造几个样品出来。” “遵命,大人!” 沈麟来到这个时代,哪怕他前身是高级技工。 没有电,他也折腾不出焊接技术来。 一般的管状铁器或者铁桶,用折叠嵌合法打造,也不会渗漏。 当然,自来水管考虑到水压问题。 会用相对原始的铁水嵌缝,效果也挺好的。 过了两个时辰,二叔亲自带着两个铁炉子,一支看起来奇形怪状的煤枪赶来了。 他实在是好奇。 不知道沈麟又折腾出来什么花样? 正好,邙山村的探矿人员用两匹驮马再次送来四、五担煤炭。 同时,他也是来报喜的。 露水溪上游西,长达十余里的山坡,地下全是同品质的好煤。 深度未知。 反正,某个矿坑已经挖进去三丈了,还没到底。 沈麟笑得合不拢嘴。 “够了够了,梁喜,你赶紧回去,告诉大伙儿不用再挖了。” “这种宽度深度,足够咱们铁城使用几年了好吧?” “煤矿矿脉跟铁矿不同。” “那玩意松软,容易坍塌。” “必须边挖边用木料架设支撑柱。” “当然,咱们只是浅层开采,暂时用不到。” “好呢,大人,我赶紧回去叫停。” 梁喜敬了个礼,乐呵呵地骑马跑了。 他还在真担心煤坑挖塌了,别把某个兄弟给埋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煤业充公 不一会儿。 黄泥,锯末,煤粉就在沈麟的指点下搅拌成黑乎乎地一大堆。 众护卫兴致勃勃的上前帮忙。 沈麟反而成了最闲的那一个。 他拿起煤枪,喀嚓喀嚓拨弄着手提机关,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还别说,炼铁坊的老师傅们手艺精湛。 紧急打造的样品都堪称精良。 “刷!” 沈麟提起煤枪,往黑面糊一般的煤堆上一怼,再左右挤压。 然后,他提起煤枪,转身轻轻往外挤。 一个标准的蜂窝煤就制造成型了。 “拿个铁板盖在炭炉上。” “等自然风干,得一两天,咱们先烘焙几个试一试效果。” 陈长林最是好动。 “大人,这种粗活儿,哪能让您干呢?” “我来,我来!” 沈麟把煤枪交给他,笑骂道。 “你他娘的觉得好玩是吧?” “没关系,打上几天蜂窝煤,你得哭。” 陈长林乐呵呵地咧着一嘴大白牙。 “哪能呢?” “您说过的嘛,咱们要多多劳动。” “劳动也是锻炼,嘿嘿!” 等他哧溜出第一块蜂窝煤,软趴趴的立马就塌了。 众人捧腹大笑。 小四儿毫不客气地奚落道。 “陈大嘴,你行不行呀?” “驮马拉的屎粑粑,都比你弄的圆乎。” 沈麟笑着提醒道。 “你这个还得多顿几下,枪里的煤泥不够结实。” 好吧,第二块倒是结实了。 却被这小子飞快的一提,歪了个儿。 不用说,炉子空间是固定的。 不符合规格的蜂窝煤,肯定作废。 陈长林大声嚷嚷道:“都别笑。” “事不过三嘛,我着急了点!” 本身就没啥技术含量。 一帮武功精湛,力气收发自如的高手。 要是连区区蜂窝煤都玩不转,那可真丢人了。 大伙儿抢着折腾。 不一会儿,院子一角,就摆满了黑乎乎的煤球。 铁板上烘烤的几个蜂窝煤也干了。 沈麟特意做了示范。 他重新点了炉子。 一个用刨花木柴先点了火,模仿寻常人家的惯例。 另一个煤炉直接夹了燃烧的精炭放在底部,放上蜂窝煤。 很快,两个炉子都喷出些许黄色烟雾。 梁自忠眼神大亮,感觉不可思议。 “嘿?果然,烟雾淡了不少。” 梁直靠近了些,鼻翼翕动。 “嗯嗯,没那么难闻了。” 沈麟直接凑过去,用手往鼻孔扇扇烟雾。 “少量吸入,对人体没啥危害的。” “当然,最好把刚点燃的烟气排放室外,是最安全的措施。” 明显的,蜂窝煤散溢烟气的时间短了很多。 等蓝色火苗升起时,几乎就闻不到异味了。 也就是说,石炭之毒,被沈麟彻底解决了。 二叔掐着稀稀疏疏的胡子,疑惑地问道。 “大人,这个蜂窝煤能炼铁、烧水泥?” 沈麟摇摇头笑道。 “不行,燃烧值不够,温度达不到要求。” “这玩意是为百姓烧火做饭取暖用的。” “相比于柴禾,用起来更加清洁、方便还不占地方。” “底下的炉盖,可以调节进气大小。” “正常情况下,一块蜂窝煤足以燃烧一个时辰。” “如果盖上进气盖子,还能延长很久。” “这么说吧,封住三块蜂窝煤,一整晚,室内都有温度。” “第二天早上,都不用重新点火了。” 这么一算,正常家庭,煮饭烧水三、五块蜂窝煤足以。 冬天烧炕取暖,顶多翻一倍。 换成柴火,不得好几十斤? 两相比较,大伙儿顿时觉得,黑乎乎的煤球太可爱了。 关键是这玩意,不容易着火,还不占地方。 安全隐患,无疑下降了很多。 闻讯赶来的三叔乐呵呵地道。 “大人,这么说,蜂窝煤还是个赚钱行业?” 沈麟没打算靠这玩意赚大钱。 他主要是为了给百姓提供方便。 “当然!” “就算三块蜂窝煤买一文钱,利润空间也挺大的。” “老百姓用这个,比烧柴划算吧?” 众人谁家不烧柴? 他们可没工夫自己上山砍去。 早中午三顿饭,加上热水开水什么的。 一天烧三文钱的柴火都不止。 不过,这帮人都是高薪阶层。 还不把区区百十文钱放在眼里。 看上蜂窝煤,就图个方便。 “不错,不错,回头架个排烟管,弄个炉子回去。” “嗯呢,这下可省事儿喽!” …… 沈麟道。 “你们商运司跟老梁的邙山村,共同成立一家煤业制造坊。” “集采煤,运输、蜂窝煤制造,售卖为一体。” “当然,还得炼制焦炭,专为炼铁和水泥窑准备。” “利润嘛,邙山村拿三成,剩余的属于铁城公有。” “当然,供给给工业司的焦炭可不许太贵。” 啥? 众人震惊了。 二叔沈忠和惊问道。 “这个……大人,您不从中抽取利润了?” 沈麟哈哈大笑着摆摆手。 “我家的产业够多了,要那么多钱干啥?” “铁城公账上,也得有钱才行嘛!” “明年的红包,本官是不会再掏腰包的。” 诺大一座城,公私总得分开来。 要不然,如何正常运转? 沈麟当然知道,后世的煤老板都是土财主,赚大发了。 可这个时代没有电力,没有汽车、火车。 开采,运输都是力气活。 虽说利润不错,但也算不上暴利。 比起沈麟旗下的炼铁,兵器生产,造纸,印刷、染布产业。 煤业肯定差得远。 给出去,他毫不心疼。 有钱一起赚,总不能自己一家全包圆了。 时间长了,会出问题的。 他先前就把拖网捕鱼和马场、肉食品加工,以及大批公营商铺转给铁城民政部了。 如今的铁城公账上,一点都不穷。 当然,他们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很多。 比如新城的修建,盐水湖开挖,人员薪酬等费用,都是公账支出了。 后面的大农场计划也是如此。 沈麟只要负责养军队。 某些物资采买,比如之后的焦炭什么的,都得给民政部付钱。 当然,铁军的战利品,自己用不上的,也同样可以批量处理给商运司。 这就形成了良好的循环,钱也变活了。 买进卖出,大家都赚到了钱,皆大欢喜。 第三百六十章 计划出游 沈麟大方,众人既感叹也高兴。 不是因为月饷多了,年底的红包厚了。 而是,大伙儿都渐渐觉着。 自家大人正在不断努力。 他不仅仅带着大家过上了好日子。 还逐渐春风化雨般做出改变。 让大伙儿体会到一种大家庭的和睦。 并非那种旧有的家天下。 泸水铁城,公家事业越来越多。 让每个人都有一展身手的机会,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公平。 当然,沈忠元和沈忠和在沈麟的产业中有股份。 以前,他们各自一家老小对每月或者年底的账目都格外关心。 不过渐渐地,他们就麻木了。 特别是去年的年底分红。 大堆的银子往哪儿花呀? 最后还不得存进银庄去? 那笔钱,就足够两家人无忧无虑过一辈子了。 现在,他们是为了事业心而忙活。 沈麟大方的把不少产业,包括明显能赚大钱的煤业扔给公家。 一向抠抠的沈忠和都毫不心疼。 沈麟的产业中,他们每家可是拥有一成的永久股份。 比如说,沈麟跟大伯沈忠孝达成的两百万交易。 武器买卖,超低成本,净利润能达到一百七十万。 也就是说,他们两家,家家都能分十七万两。 还不包括沈麟给陈家寨的大批武器甲胄呢? 老丈人拿了马匹,就不肯再赚女婿的便宜了。 他决定以其他的东西抵账,不过得先欠着。 每每想到那庞大的数字,两位老叔都觉得呼吸不通畅了。 一般情况下,他俩根本不敢去计算自家该分多少钱。 那是自己找罪受。 银子多了,真跟废铁一般。 还是把产业分出去一些好。 不患寡而患不均呀! 你沈忠和,沈忠元总不能因为是沈麟的亲叔伯,起家老臣。 就比其他人的所得多出几百上千倍吧? 这事儿都不敢往外说。 两人心中对自己有多少斤两一清二楚。 别说陈云、陈风、梁直、陈梁等这般出生入死的领兵大将。 就算看家的梁自忠都比他们重要。 当然,这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在沈麟的眼中,兢兢业业的二叔、三叔。 也是铁城这台超大机械上,必不可少的螺丝钉。 沈忠和想了半晌,才提议道。 “大人,咱们的城墙已经扩建到荒草滩了。” “打小西门出去,就是邙山村上山的道路。” “他们靠着人背马驮,铁矿石还能将就着运。” “可煤炭的需求量,是没有止境的。” “要不,修一条盘山水泥路吧!” “不要太宽,两辆大马车能并行就好了。” 梁自忠心里早有这个想法。 可光靠邙山村,有点费劲。 虽说大半年来,村里靠着铁矿也赚了大钱。 但是,光修筑村子和铁矿两处的围墙,就耗掉大半了。 再说,现在村里严重缺乏缺劳力。 开挖铁矿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要挖更多的煤?还是招募雇工吧! 反正这煤业生意,邙山村占据三成股份。 参与管理,坐等收钱就好了。 “沈老三,光是到露水溪上游煤矿,就不下十里地。” “再过咱们村子到铁矿,总里程过二十里了。” 才二十里? 不就是十公里的盘山路么? 双车道水泥路而已,有足够的人力,就不是个事儿。 沈麟大手一挥。 “老梁,眼光要放长远。” “本官知道修建的成本很高。” “就算一里三千两银子,咱也得修。” “这个钱,本官出一半,煤业作坊可以找银庄借贷。” 梁自忠和沈忠和叽叽咕咕一阵盘算。 等三万孤儿接回来。 城里每天卖蜂窝煤的销售量,就不下一百两银子。 真正的用煤大户却是各工坊。 哪怕焦炭的价格比精炭低上三成。 煤业作坊每天的总销售额都得近三百两。 这玩意可不止铁城一家用。 沈家集,安定城等地,买炭买柴更贵。 几十万人口的大市场,每天不得卖个千儿八百两的? 挖煤、制煤,运输的人工才几个钱? 这一行的净利润,六到七成跑不了。 呃!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真要铺开了卖,要不了半年,就能把这条路赚回来吧? 更何况,大人自掏腰包出一半儿呢? 梁自忠一搓手。 “干了!” 几个邙山村出身的亲卫军官也开心坏了。 水泥路大马路一通。 以后回家,纵马飞驰,两刻钟就到了。 不要太快太安逸啊! 嗯嗯,得准备点钱,把老家房子修成独门独院的大别墅。 就是大人说的那种。 一层水泥楼,两层木结构,冬暖夏凉。 放假了,带着老婆孩子回去,种种菜,打打猎。 这日子,想想就美得很。 众人兴高采烈地讨论到最后。 沈麟笑道:“春暖花开的时间快到了。” “干脆,明儿咱们去露水溪转转。” “提前规划一下,就当是春游了。” 恰好白娘子姐妹进门。 陈无双一听,赶紧跳下赤兔马来,眉开眼笑。 “哈哈哈,春游好呀!” “我要去野炊!” “嗯呢,我得赶紧把好消息告诉楚儿、思思她们去。” “请假得趁早哇!” 沈麟赶紧招呼道。 “哎哎,楚儿就算了。” “那丫头显怀了,起不了马,也走不得山路。” 梁直建议道。 “大人,用滑竿抬着走也成嘛!” “大夫人去山里转转,没准儿对身体更好呢?” 沈麟想起那种两根竹竿绑一张椅子的家伙事儿。 晃晃悠悠的,还不如骑马呢。 “不行!” “太危险了。” 白娘子抿嘴笑道:“算了!” “等她把两个宝贝生了,想去哪儿不行?” “你们不是要修盘山大道么?” “下半年进山,更好玩!” 众人这才散了。 晚饭桌上,沈思思开心得不行。 端菜送水的环儿佩儿,脚步都比以往轻快许多。 柳楚儿挽着沈麟的胳膊,央求道。 “相公,咱也去好不好?” “坐马车出小西门,上山那点路,走走就好了嘛!” “人家又不是金枝玉叶的,以前三、五十里全靠步行。” “还不都腰不酸,腿不疼的?” 沈麟好不容易才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 奇怪! 人家都说怀孕的女人眼里只有宝宝。 可这丫头,咋反而更粘人呢? “楚儿,你总得为孩子考虑一下吧?” 柳楚儿小嘴一撅,彻底蔫吧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春行早 一大早的,沈麟出行,轻车简从。 不对,这次车都没有了。 反正去邙山村,也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梁直、梁自忠亲自陪同,近卫带了十个。 加上沈麟、陈无暇姐妹,武力值也不低了。 当然,得排除队伍中的三个拖油瓶。 沈思思和环儿、佩儿。 幸好,这三位也练过骑术,不会一惊一乍的。 新城西南角,特意为邙山村开了一道门。 因为规模小,人称小西门。 出门就是苍茫的大山了。 右面不远是采石场,几百个汉子在这里挥汗如雨。 不过,采石场的月饷也提高不少。 有力气没技术的,反而挺喜欢这个活儿。 往左就是露水溪。 这是长流水,顺着城墙水渠,将注入开挖的盐水湖。 山路沿着露水溪蜿蜒而上。 峭壁、山石、丛林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 其中,粉红色的杜鹃最是鲜艳。 早春的太阳,照在人身上,缕缕暖意油然而生。 山道早就修葺过了。 险要的地方,还用混凝土浇筑了阶梯。 据梁自忠介绍,绕来绕去,一路上的木桥就不下五座。 沈思思奇怪的问道。 “为何不用石桥呢?用水泥浇筑拱桥也成啊!” “坚固耐用,多省事?” 梁直笑着解释道。 “思思小姐,不是这样的。” “露水溪很长,不下百里呢” “秋夏的洪水很大的,足以冲垮普通石桥。” “木桥架设多简单?毁了不心疼嘛!” 沈麟皱眉道。 “这样子不行。” “盘山水泥道的弯度绕大些。” “争取把过溪流的桥梁减少到两到三座。” “还是多花点钱,建设跨度更长,高度足够的拱桥吧!” “百年工程,别省!” 梁自忠听得连连点头。 要并行两辆马车,这桥的规模自然小不了。 几万两银子都花了。 何必在乎,多两座更加坚固的桥梁呢? 想想以后。 邙山村再也不用人背马驮了。 每天得送一两百担铁矿石呢。 说起来,还是挺辛苦的。 路修好了。 大马车一架就能拉二三十担。 水泥路,重车下坡,走起来也不费劲。 呃!只费铁皮刹车。 那时候,就可以把更多的劳力投入铁矿开采了。 产量至少能翻一倍还多。 十五文一斤的高价。 要是每天运下山两万斤。 天哪,咱邙山村年收入不得破万两银子? 这还单单是铁矿产出呢! 都是一帮老头、女人,年轻力壮的可没几个。 因为青壮男女都加入铁军了。 就这些人,一年就能赚这么多钱。 更被说煤矿还有三成分红。 说出去谁会信? 以后,咱们邙山村人,谁家没几百两银子的存款。 都不好意思出门。 当真是靠山吃山啊! 老祖宗们给咱们选了块风水宝地。 他们吃糠咽菜,坚持了还多代人。 从我们这一代起,终于要开始享福了。 梁自忠眼中,满是敬佩和感激。 如果没有大人的慧眼。 咱们还得守着宝山苦熬呢! 千里马再厉害,没有伯乐也是白搭。 沈麟好奇地转过头。 “哎?老梁,你怎么哭了?” 哭? 平白无故的哭啥呀? 一帮后辈很不厚道地笑了。 村长大叔,你可是武将,好好的学人家文人伤春悲秋? 咋看,咋这么不合适呢? 梁自忠转过头,擦擦眼角,讪讪道。 “风大,迷眼了!” 茫茫的荒草滩中,一位浓眉虬髯的黑袍人挥刀砍断一根芦苇。 干净水从芦管中一滴滴被挤了出来。 他清洗的,赫然是几条血淋淋的青蛙后腿。 不待血迹完全消除。 他就一把塞进了嘴里,咀嚼得咯吱咯吱作响。 周边的草丛里,席地而坐着十来个同样装束的汉子。 这些人可要斯文得多。 吃的也是新鲜的则耳根,荠荠草之类的野菜。 终于,有个清瘦汉子憋不住了。 “大人……阿不,老大。” “俺们在此苦守十天了。” “不等行动,人都要饿死啦!” 虬髯汉子冷哼道。 “这就受不了?” 他把玩着手里带血的匕首,眼神轻蔑。 “记住了,这里是荒草滩!” “不生吃些肉食,就等死吧!” “卯爷、丁婆探出的道路,只有本官和阿鬼知道。” “嘿嘿,想走的,随意!” 谁他么敢随意啊? 是你带着咱们跑这破地方来的。 到处都是沼泽,芦苇长得跟竹子似的。 根本分不清方向啊! 吃肉食? 就你那般蚂蚱、蚯蚓,青蛙、癞蛤蟆逮啥吃啥? 其他人喉头抽动,忍不住一阵阵恶心。 打死也不吃! “咕咕咕!” 远处传来几声鹧鸪鸣唱。 三月天,却听到五六月才有的鸟鸣。 很是诡异。 虬髯汉子脸色一变,撮唇回应道。 “咕咕……” 不多时候,几人侧面的草丛被扒开。 一个三寸钉似的大头怪人,悄无声息地钻里出来。 “老大,机会来了。” “咱们埋在劳工中的钉子,发现沈麟一行人出来啦!” 其他黑衣人纷纷围过来,无不喜形于色。 他娘的,这苦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清瘦汉子几乎喜极而泣,他张开双臂扑过去。 “阿鬼,阿鬼,你真是我的亲爹啊!” 大头矮子怪笑着一闪。 清瘦汉子连他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起开!” “老子可生不出你这般高的孽种来。” “老大,沈麟出小西门,去邙山村方向了。” “他只带着十二个铁甲近卫,另外,居然还有五个弱女子。” “携美同游,这小子真会享受。” “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虬髯汉子浓眉一皱。 并没有特别的惊喜。 可见,这人是谨慎惯了的老手。 “五个弱女子?” “根据之前的情报,你觉得都有谁?” 大头怪人道。 “一个穿白衣的,一个穿红衣的,据说是沈麟新纳的如夫人。” “好像有点武功底子。” “不过另外三个,咱俩在封丘见过。” “是沈忠孝的女儿,沈思思和她的婢女。” 虬髯汉子突然呵呵笑了。 “还真是携美春游呢!” “真是不知死活。” “检查各自的大黄弩,准备出发。” “都给咱老子记好了。” “沈麟发明的那种复合弩,威力惊人。” “可能还略强于咱们的大黄弩,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目标只有一个——” 其他人齐声低喝道。 “干掉沈麟!” 第三百六十二章 神秘对头 安定,锦绣楼。 往日闻名北地的顶级欢场,现在是门前冷落鞍马稀。 除夕一场夜袭,让很多人惊魂难定。 商贸不兴,有钱的富商凯子没了。 锦绣楼的生意能好起来才怪。 那些士绅名流家里没了进项,谁有心情寻欢作乐? 少之又少! 黄龙江水路不靖,好不容易涤荡一清了。 眼盼着能恢复如昔了吧? 辽军过江偷袭太原府了。 南边的贼寇正剿着呢。 这岂不是? 雪上加霜? 楼里的老鸨子春十三娘八面玲珑。 往日,她一张巧嘴能吹出花儿来。 最近,除了唉声叹气,也没别的话了。 她弯腰在西阁楼央求道。 “晚晴姑娘,你……唉……” “东城邱家也算大门大户的,就是去赶个堂会弹个琴。” “咱们这生意,总得……” 阁楼里传来一阵细声细气的婉转女声。 “春嫲嫲,晚晴只是客居锦绣楼,当初不是说好了?” “出不出去应酬?得看晚晴自愿?” “上门唱堂会?晚晴自忖,还没掉价到那个份儿上。” 春十三娘赶紧赔罪道。 “哎哟喂,晚晴姑娘,您可是京城四大花魁之一。” “谁敢强迫您去唱堂会?” “行行行,老身马上去回了邱家。” 她不敢再纠缠下去了。 原本生意就不好。 要是再逼走了这位特邀而来的台柱子。 幕后东家,还不得撕了她的皮? 细听脚步远去,阁楼里袅袅婷婷地走出位貂裘美女来。 明眸粉腮,柳眉如烟。 瞧一眼,秋波流转百媚生。 笑一分,梨涡清浅嗔煞人。 她莲步轻移,直往花房而去。 身后跟着的黄衫中年女子,低啐一口。 “春十三娘一天真烦人。” “锦绣楼生意不好,跟咱们有何关系?大环境如此嘛!” 貂裘女子轻笑道。 “月娘,锦绣楼是咱们皇城司,秘密经营多年的产业。” “要的不就是春十三娘这般负责的人儿?” “唉……看来,她也确实为难。” “以我慕蓉婉晴这般的身份,都要去唱堂会,其他姑娘……” “回头你给上面写一份呈文。” “今年的收益抽成,得改改。” “要不然呐,大名鼎鼎的锦绣楼,真的要关门大吉了!” “对了,严慎那边进度如何?” 黄衫女子玉娘苦笑道。 “小姐,哪有那般容易?” “人家沈麟家里,足有三位娇妻美妾。” “他这辈子就来过一次锦绣楼,还把沈忠孝怼得吐血。” “噗嗤!”慕蓉婉晴忍不住乐了。 这位北地第一才子,果然与众不同。 可自己的任务,怎么办? 她公开的身份,是京城四大花魁之一。 被安定锦绣楼特邀献艺的。 总不能贸贸然跑去泸水见沈麟吧? 也真是奇了怪了。 这世上,还有才子不喜欢逛青楼的。 “难道,非要等到五月初五的锦绣诗会?” “照这局势,今年的诗会开不开的了,还两说呢。” “沈麟也未必来呀!” “不行,还得让严谨想想办法,把他诱出来。” 月娘一拍脑门,恍然道。 “哦哦,老严带人去泸水了。” “他不是有荒草滩的地形图么?” “临走时,他说实在不行,找个机会就把沈麟绑了。” 什么? 又搞绑架? 上次皇城司驻真定千户,听信了黄家人的蛊惑,擅自做主。 把埋在沈家集十来年的暗桩,卯爷丁婆都牺牲了。 结果呢? 鸡飞蛋打,反送了卿卿性命。 慕蓉婉晴顿住脚步,粉脸含煞,声如寒冰。 “严谨疯了么?” “小小百户官,好大的胆子。” “擅自行动,简直不把我这位金牌使者放在眼里。” 这……好像也怪不到人家严百户吧? 还不是你成天催得紧。 多半,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呢? 月娘劝道:“小姐,严谨本事不小。” “人如其名,行事很谨慎的。” “绑了沈麟,交给您审一审,再放了他不就行了?” “反正,咱们只要东西,又不要他的命。” 有你说的这般简单就好了。 那小子出门,随时带着几十个铁甲卫士。 严谨有什么依仗,自信能得手? “不好!” “走,回房取地图!” “你让平叔走一趟荒草滩。” “及时阻止,免得打草惊蛇!” 慕蓉婉晴哪里知道? 她念叨的皇城司百户官严谨。 已经带着人紧追沈麟进了北邙山。 严谨的真实目的,不是绑架沈麟。 而是竭尽全力杀死他。 皇城司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好像在严谨心里。 一个铜板都不值! 山道难走,沈麟等人很多时候不得不下马步行。 一路上实时碰到邙山村的百姓,大多数都背着大大的背篼。 装满了铁矿石正汗流浃背的往山下走。 有年过四十的老汉,也有二三十岁的壮妇。 就是没有年轻的男子。 谁叫邙山村人丁稀薄呢? 总共不到六百人口。 其中一百多年轻男女都加入铁军了。 还有几十个女子要么进了柳楚儿的织布坊。 要么就在沈麟家里做女卫、帮佣。 信得过,就可劲儿用呗。 山上也有些丁壮,大半儿在挖矿呢。 少数几个还得组织矿场和村里的日常防御。 “啊呀?村长,你回山……哟,沈大人?” “您这是去咱们村里做客?” 沈麟笑眯眯地帮一位老者顺了顺背篼。 让他靠崖歇得舒服点。 “老人家,您这年纪,背一担铁矿石,太辛苦了。” “咋不买一匹驮马?” 老头笑的见眉不见眼,以手做扇,扇着风。 “哈哈哈,有劳大人挂怀。” “这算啥?再多几十斤都背的起。” “嗨,照料驮马多麻烦?” 以前下山了,还得用马车中转。 每个人就限定一百二十斤,也就是一担的分量。 山里人也不会作假。 三叔沈忠和交接的时候都懒得过称。 现在下山就是小西门。 这些邙山村村民要求放一台称。 不少壮妇能背起一百七八十斤铁矿下山。 他们嫌弃背少了跑冤枉路。 这位老伯头发胡子都花白了。 年纪没有六十,也有五十几。 家里人敢让他多背才怪呢。 闪着腰咋办? 当然,常年练武的老人家,哪怕六十岁了。 背个百十斤,走下山路还是不打紧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梁自忠的大方 邙山村铁矿归村里公有。 家家户户都可以随便挖,自己背下山当场结算。 不过,村里每斤要抽二文钱,作为公积金。 比如矿山和村里的围墙,需要钱修建吧? 武器、水泥需要购买吧? 村里的孤寡没法挖矿的,需要照料吧? 就这,公积金还不够支付呢。 现在的情况是。 邙山村百姓吃饱穿暖,家家户户都有积蓄了。 村里还在铁城银庄,贷着好几千银子的欠款呢。 沈麟做事,讲究个公平买卖。 我高价买你的铁矿石。 你需要的其他东西,铁城可以平价卖给你们。 但是,绝不带白送的。 没钱,欠着都行。 账目一定要清晰。 反正,梁自忠也不愁。 去年到现在,不过八个月。 靠着人背马驮就卖了三百多万斤上品铁矿石。 等水泥盘山路修好了。 还不得翻几倍? 还清贷款一点都不难。 更别说,煤矿的三成利,也归村里的公账。 以后,只会担心钱太多,没地儿花去。 登高走了六七里,就看到一条诺大的山沟。 两边是高达三四百丈的绵延山岭,植被丰富。 谷底就是缓缓流淌的露水溪。 这一段儿比较缓,山沟深度不下百里。 雪水融化,露水溪就变成了蜿蜒小河。 白娘子指指两边缓坡上的荒废田地,惊讶极了。 “老梁,这是你们开垦的吧?” “为何不种了?” 梁自忠搓着牙花子苦笑道。 “唉……你们不知道。” “一到夏秋季节,山洪爆发防不住啊!” “多好的庄家都得给冲没了。” “要是碰到干旱呢?” “露水溪断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庄稼干死。” “我们在低矮地方试过了,也打不出井水来。” 原来如此,靠天吃饭,奈何? 露水溪太长,下暴雨,水量不大才怪呢。 几人骑上马,沿着河畔缓缓前行。 沈麟瞅了瞅左右山坡道。 “荒废了着实可惜。” “要不?” “在露水溪上游找个合适的地段,修一处水库好了。” “这两岸缓坡,长达百里,得出多少梯田,水浇地?” 红娘子也扼腕叹息道。 “就这样慌着,实在太可惜了。” “我们陈家寨,选了七八个山谷,可没一处,赶得上此地得天独厚!” 梁自忠揪着颌下短须发愁。 铁城不缺水泥,挖盐水湖,修房子的劳工足有两万多。 等两个月,那边的工程告一段落。 劳力岂不是要多少要有多少? 什么样的水库大坝修不出来? 只要有钱,梯田,道路,城镇都能折腾得漂漂亮亮的。 可邙山村也有困难。 不是钱的问题。 是人! 如今的村子,围墙修得高高的。 家家户户的房子全都重建过了,住得多舒适? 关键是那边靠近铁矿,干活儿方便。 再跑这边弄个镇子,开发出几万亩水浇地。 谁种啊? 梁自忠咬咬牙道。 “大人,我们村守着铁矿和煤矿,十几辈子都不愁吃喝了。” “这地方啊,还不如交给王成俊、朱大有他们农牧司呢!” 听了半天的沈思思一脸惊奇。 “老梁大哥,这可是好几万亩良田哟!” “一旦道路修好,水库建成,就旱涝保收啊!” “辽人来不了。” “山里没有其他道路,你们邙山村的武力也不弱。” “根本不担心别人来抢。” “你……你要捐给铁城了?” 沈思思感觉难以理解。 二伯、三伯他们把良田看得比命都重要。 几十年来百般算计,谁能从他们手里抠出去? 哦哦! 沈麟堂哥好像从北江里、东山里划拉走一万余亩。 那不是没办法么? 这两个里被澶州一纸公文划出安定县,归了泸水铁城。 主脉长辈们胳膊拧不过大腿。 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后来,三伯,二伯老找沈麟的麻烦。 也多半是有那两片地的缘故。 现在倒好。 老梁他们还不愿意种了。 沈麟哈哈一笑。 “老梁,你还别说。” “今年农牧司还真没时间开发这里。” “咱们在荒草滩弄出五万亩水田种稻子,就得不少人力。” “北门到泸水河口,随便弄弄,三万多亩田地是不成问题的。” “还有原来江北里、山东里的的田地呢?” “近十万亩啊!大农场才多少人?可种不过来。” 就目前铁城的人口,加上大量的牲畜。 虽说一年的粮食消耗量,怕不得超过二十万担? 不过,磷肥和大量鱼骨粉、粪肥的使用。 粮食产量也足以提高三倍。 大多数坡地,沈麟还打算种植高产红薯。 十万亩田地,怎么都够用了。 梁直建议道。 “大人,这地方还是要利用起来的。” “反正道路得修到煤矿来,干脆延伸到谷底。” “顺便把水库,水渠和梯田都一次性搞好。” “咱们军屯好了!” “就种您说的高产红薯,喂马!” “这长达百里的河谷,上上拓宽一下,就是最好的马场。” “比流浪滩还隐蔽呢。” “想养多少战马不行?” 白娘子沉吟道。 “相公,梁直此言甚是。” “红薯根茎叶都是最好的饲料。” “养猪、养牛羊都行啊!” “你要是让朱大有来看看,保证他高兴得跳起来。” 稍稍计算一下,这两面坡地折腾出七八万亩田地毫无问题。 实在不行,还可以砍伐树木开荒。 红薯种好了,亩产十担轻轻松松。 足以搞出个超大型养殖场来。 沈麟微微笑道。 “可以!” “就这么决定吧!” “老梁,希望你们邙山村的百姓,不会骂你是败家子。” 梁自忠禁不住哈哈大笑。 “哪能呢?” “要是这山谷里,养满了猪牛羊。” “咱们买肉食不就更方便了?” “铁军驻扎得更近,骑马一刻钟就能赶去村里。” “咱们村子和铁矿,不更加安全了?” 沈思思眨眨清水般的眸子,调皮地道。 “哎呀呀,我终于明白了。” “老梁这是搞捆绑呢!” “反正他们村守着铁矿、煤矿不缺钱。” “露水山谷搞军屯,他们最大的安全问题,也跟着解决了。” “高,实在是高!”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发现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了三四里。 就看到山坡上有几个忙活的男女站起身来打招呼。 挖煤是个脏活计。 一个个脸上都乌漆嘛黑的,就剩下大白牙在阳光下闪亮。 “村长,沈大人,这里!” 几人策马靠近。 负责探矿的梁喜大声汇报着。 “大人,我们挖了三十多个矿洞了。” “南北长达十里。” “西面都跑到半山腰的林子里了。” “结果差不多,平均深度一丈多就能见到煤层。” “越往山顶走,煤层越浅。” “您看哪一处,三百多丈高的地方,啥都不长,黑漆漆的。” “一尺之下,全是好煤!” 梁直恍然笑道。 “我说以前发大水,有时候怎么翻黑呢。” “感情是煤层被冲刷了?” 沈麟满意至极。 “暂时,不需要去那么高的地方挖。” “就目前这个高度,咱们开几个往深里去的矿井。” “就足够啦!” 他可不想满地乱挖,破坏地质不说。 以后的田地怎么办? 外层土壤剥离了多可惜? 当然,矿井也不适合挖的太深。 真不够用了。 把哪出露天煤层开采了也成。 利用铁轨,煤斗,顺着山坡一放,运输也很方便。 几人当场坐下来,商量开发事宜。 好动的红娘子带着沈思思三个跑去露水溪边。 这个时节,则耳根,野葱,荠荠菜,马齿苋都开始冒出来。 溪边湿地,不要太多。 清澈的溪水里,各种各样的游鱼不少。 就是个头小了些。 但这也难以阻挡红娘子抓鱼的激情。 她削尖了树枝,一扎一个准。 看得沈思思三女大呼过瘾。 看来,这次野炊烤鱼,有着落了。 几个近卫也上前帮忙。 有的从马背上解下锅碗盆瓢,各种油盐酱醋等调料。 有的捡拾干柴,有的挖无烟灶坑。 大家嘻嘻哈哈,一片忙碌。 梁直边说着话,猛一抬眼。 不对! 他揉揉双眼,飞快地从胸前皮兜里抽出单筒望远镜。 瞄着对面溪对岸的山林,神色凝重。 沈麟感觉敏锐,急忙问道。 “直哥儿?怎么了?” 梁直低声道:“大人,我们被人跟踪了!” “对面那片松林里,至少有十个人。” 梁自忠、陈长林,沈四赶紧要掏望远镜。 沈麟喝道:“都别妄动,该怎么样,继续!” “别打草惊蛇,你们有梁直的眼神好?” 众人心领神会,装作继续聊天。 如果真有人意欲对咱们不利。 一个个拿着单筒望远镜朝着一个方向盯着看。 人家就算不明白咱们拿的是啥玩意。 还不得心生警惕? 远处擦拭着大白马的陈无暇很是细心。 她觉察倒沈麟几个的些微异样,于是,牵着小白走近了问道。 “相公,可是……有敌人?” 沈麟目不斜视,轻笑道。 “你们呢,该干什么继续,假装啥事儿都没发生。” “是不是敌人?还有待观察!” “万一是采药人或者打猎的呢?” “不要大惊小怪!” 两面山峰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四里。 众人本身就在谷底,离那片松林就更近了。 梁直向来眼神极好。 就算不用望远镜,他都能发现林子里躲躲闪闪的人影。 这回,他看得更加清晰了。 “大人,他们没有背篓,手里不带药锄。” “行走散得很开,却彼此呼应,哪像寻找药材的样子?” “绝对,绝对不是采药人。” “手里……或者腰间拿着的是……短柄朴刀,不是柴刀。” “等等……那不是打猎的简易小梢弓。” “他们带着某种强弩。” 梁自成听得直冒冷汗。 你这么说。 不是猎人,不是采药人。 那么……就是刺客了? 手拿制式刀具,还有强弩? 他娘的,谁他么没事儿在大山里转悠? “直哥儿,会不会……是其他寨子的马匪,来找咱们邙山村的麻烦?” “或者……是哨探人马?” “正好碰到咱们一行人在这里,他们不得不绕行?” 除了小溪边的沈思思和两个小丫鬟, 其他人都有步人精甲在身,就连战马都披挂了半身甲。 没办法,沈麟出门谨慎惯了。 他自己武力值不高,能不小心么? 毕竟,命只有一条。 而且,众人骑的战马,就没有一匹肩高低于五尺的。 如此豪华的骑兵小队,数遍千里北邙山。 那个山寨凑得出来? 陈家寨有二十炼具甲。 可没有赤兔和小白这般的神驹。 突然在深山野林碰到这样的队伍,不吃惊才怪呢。 沈麟点头道:“有可能!” “最近,杨成良不是邀请陈家寨集合山里马匪,一起去太原西南诸县发财么?” “我岳父他们,倒是挺有兴趣。” “偏偏其他寨子不想去。” “春乱花开了,山里的猎物满地跑,吃的东西也多了。” “不到万不得已,那些马贼才不愿意出去拼命呢!” 陈无暇跨上小白道:“如果他们对咱们有意。” “排除其他的势力作祟。” “那就是看上我们的马了!” “我往上游遛几里,做个实验!” 沈麟急忙道。 “没必要吧?你还以身饲虎怎么的?” 白娘子咯咯娇笑道。 “相公,我可是人马具甲哟!” “以我的目力,他们还能摸到百步以内不成?” “放心吧!” “驾!” “唏律律!” 大白马撒开蹄子狂奔起来。 这一段溪边沙地,甚是平坦松软。 马儿跑的很是酣畅。 旁边啃着草芽的赤兔羡慕坏了。 它跑到溪水里,用头去拱红娘子。 陈无双咯笑嘻嘻地扔掉扎鱼的木尖子,翻身跃上马背。 “姐,等等我!” 沈麟轻叹道。 “就没一个省心的。” “还想两个打十个不成?” 梁自忠安慰道。 “放心吧,大人!” “她俩本事可不俗。” “如果那些人真看上了好马。” “谁不对赤兔、小白动心?”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 正好两姐妹落单了。 外衣下若隐若现的具甲,又涂得黑漆漆的。 谁知道,她俩浑身上下全是精铁呢? 十几个马贼,不动手才怪呢。 陈家姐妹岂是好欺负的? 复合弩早就压满箭矢,严阵以待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挖个坑,添点土 黑松林里,十四个汉子步履匆匆。 身形飘忽的大头矮子眼神最好,他吸溜了着口水道。 “老大,好神俊的两匹宝马啊!” “咱们这辈子,都没遇到过几匹吧?” “那两女子,一个外套红衣,一个穿白衣。” “一定是沈麟新纳的如夫人。” “她俩遛马落单了,机会难得呀老大。” 虬髯汉子正是潜伏安定的皇城司百户官严谨。 他的身份,恐怕安定本地无人知晓。 “阿鬼,正事要紧!” 清瘦汉子不屑地撇撇嘴。 “老大,就这山谷里,战马勉强跑得起来。” “就算抢了这两个小娘们。” “沈麟还跑得了?” “你是不是谨慎过头了?” “以咱们兄弟俩的本事……” 虬髯汉子怒喝道。 “都而蛮,记住你的任务。” “应州王不惜血本,唤醒我这样潜伏十五年的暗桩。” “你知道他老人家损失有多大么?” “咱们整个辽国,还有第二个密谍如我这般,混上皇城司百户?” “一旦任务失败,或者老子身死!” “以后,还想刺杀沈麟?” “做梦去吧!” 如果沈麟听到这些人的谈话内容,绝对惊掉下巴。 辽国密谍竟然打进皇城司内部了? 还能独自坐镇一方? 安定府在北国的地位不容置疑。 别看严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官。 他比很多地方的皇城司千户官都受重用了。 看看沈忠信强行征收的商税,有几个月甚至过了二十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 大周国库一年的岁入,才不到五百万两银子。 清瘦汉子扬扬手里的强弩,得意地道。 “老大,兄弟我带来的十四把大黄弩。” “可是小王子伤愈后痛定思痛。” “花费三月之久,才复原的古代强弩。” “有这玩意在,沈麟在劫难逃。” “我不信他那个复合弩,真能一百步破铁甲。” 其他黑衣汉子也纷纷赞同。 当初小王子率军强攻安定。 沈麟的复合弩,给耶律正伟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死伤在复合弩之下的足有好几千人。 但战场混乱,弩箭乱飞。 难以准确判断射程。 辽人只是觉得沈麟的复合弩,射程远超小梢骑弓。 后来,沈麟又在各种场合公开降低了复合弩的参数。 说出去的,只不过猴版射程而已。 因此,清瘦汉子有着绝对的自信。 虬髯汉子警告道:“都而蛮,不要迷信一件武器。” “好了,那两女子止步了!” “咱们潜伏过露水溪,绕到对面丛林中去。” “速度快一点!” 梁直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 他的嘴角渐渐露出笑意。 “一共十四个人,有个大脑袋侏儒行动很快。” “人人都有强弩,他们绕过来了。” “大人,怎么打?” 沈麟凝重地问道。 “你确定,对面的松林里没有留人?” 梁直为难道:“这个,很难说啊!” “但他们不对两匹宝马动心。” “就说明,这帮人来头不俗。” “大人,他们针对的,应该是您!” 沈麟哈哈一笑。 娘的,真扫兴。 好不容易春游一回,都不得安宁。 这帮人,多半在泸水铁城就安排人盯着咱们了。 看来,铁军的情报工作还得加强啊! “单对单,咱们这边还多出一个射手呢!” “老梁,你带着沈思思他们去对岸遛一遛。” “警惕些,一有不对,就让他们找障碍物,趴下。” 梁自忠深感责任重大。 鬼知道松林里还有没有敌人? 自己要以一己之力去保护三个弱女子。 好在,他对自己的神射颇有自信。 复合弩在手,拖延一下时间总没问题。 “大人,末将遵命!” 众人懒懒散散地四下忙碌。 看着是在烧火、烤鱼弄野炊。 实际上以沈麟为中心,早就严阵以待了。 梁喜等几个挖矿的也得到通知。 他们随身背着猴版复合弩。 不过,这次战斗不需要他们。 探矿结束了。 他们一个个假装着去溪水里洗脸擦身子。 顺便把众人的战马也带去拾掇拾掇。 实际上,就是怕误伤战马。 这些马匹披挂的是半身马铠,四肢腹部都是皮的。 强弩,对皮甲威胁太大了。 山地冲刺,骑战还不如双腿跑地快呢。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 梁直提醒道。 “注意,西、南、北!” “敌人成扇面潜行,二百步!” “妈蛋,这帮人真磨叽,居然坐下休息了。” 沈麟嘿嘿地笑道。 “总得让人家歇口气吧?” “你看看,绕了多大的圈子?” “好了,这几条黄辣丁烤好了,谁要吃?” 演戏演全套。 梁直先抢了两条,忙不迭的往嘴里塞。 双眼缺如鹰隼一般,死死盯着敌人的动静。 陈长林故意远远跑来。 “哎哎,给我留一条。” 沈四把剩下的三条都抢走了,想想不合适。 他讪讪地还给沈麟一条。 沈麟接过去吃得津津有味。 “哈哈,麻辣鲜香,味道好极了!” 红娘子和白娘子纵马而来。 “哎哎,我的呢?” 大头矮子抽抽蒜头鼻子,闻着随风飘来的肉香。 “驴球子的,味儿不错咧!” 都而蛮撇撇嘴:“等杀光他们,想吃多少没有?” 严慎仿佛捕捉到了战机。 对方忙着吃烧烤了,全无戒心。 “准备好!” “记住,第一轮箭,全部瞄准沈麟。” “随后,自由射击!” “冲!” 梁直低喝道。 “大人,来了,一百八!” 沈麟镇静异常“等!” 万一人家内穿软甲怎么办? 梁直继续报数:“一百七十步……一百六……” 沈麟爆喝一声。 “准备……” 哗啦啦! 看似懒散的众人抽出复合弩,上弦,平端。 “射!” “咻咻咻!” 疾冲的严慎等人大惊失色。 一百五十步就开射了? 不好! “啊啊啊啊……” 好几个人正中头颅和胸膛,栽倒在地。 就连他们裹着的金丝软甲都防不住。 老天爷,这是什么强弩? 扑倒在地的严慎和大头矮子,都而蛮完好无损。 其他的人,就算避过了要害,也被射伤了。 “老大,失算了!” 都而蛮亡魂直冒,尖叫道:“咱们……怎么办?” “我们还不到破甲射程啊!” 他们才不相信,沈麟等人那身黑甲是皮的。 严慎嗓音干涩,冷汗一滴滴往下掉。 “行动失败!” “撤!” 第三百六十六章 悔之晚矣 一帮自辽国而来的高手,这才想起某些伤兵的回忆。 那时候,伤兵们说。 铁军的复合弩能够两百步破皮甲。 百五十步破铁甲。 所有人都当做是天方夜谭,胡说八道。 就连被沈麟一箭重创的耶律正伟都嗤之以鼻。 因为,那一箭。 沈麟已经逼到了一百二三十步。 辽军中,某些本领高超的射雕手开强弓,也能在这个距离破开敌人的铁甲。 只是,这种人很稀少罢了。 小王子也当沈麟是天赋异禀的神射手。 他并不相信,沈麟使用的复合弩有那般恐怖。 他遍翻史册,精心研发的大黄弩,能做到百步破铁甲,已经足以自傲了。 严慎他们选择自西面山坡冲下来。 一是借助树林、灌木的掩护,由上往下速度快。 另外,现在吹得还是西北风。 不会影响铁杆重箭的射向。 可惜,算计好了一切。 他们偏偏忽略了。 沈麟这帮人可以先敌发现。 他们所有人的行动,一直没有逃过梁直的神眼。 放到一百五十步再射。 已经是沈麟顾及再三了。 此时想跑? 哪儿那么容易? 以白娘子、红娘子御马为锋矢。 十四个人脸覆铁甲,在沈麟一声命令下。 拔腿就追。 双方的距离一直维持不变。 “咻咻咻!” 锋锐的铁杆破甲箭在耳边掠空作响。 严慎疾奔如飞,心里后悔不迭。 他根本不敢回头。 同伴的惨呼声一个接一个。 死了! 又死了一个! …… 老天爷,到底是谁刺杀谁? 就算让所有人反扑,也来不及了。 沈麟和他的十一个卫士盖上面甲。 身上的精甲全都一模一样,黑漆漆。 谁是谁? 哪里还分得清楚? 人家的强弩远超自己手中的大黄弩。 攻击如此犀利。 那防御呢? 难道就是纸糊的? 严慎再笨,也相信他们那身黑甲绝非凡品。 “跑呀,再过二百步,就进入树林了!” “噗嗤!” 都而蛮被一箭穿透腰间,带血的箭头从腹腔里冒出好长一截。 他身子一颤,歪倒在地。 “老大,快跑!” “我……我不成了!” “替咱们报仇!” 这家伙也是刚烈,拔出长刀横颈一抹。 血光飞溅。 大头矮子身形灵活,他躲闪起来,比严慎轻松得多。 因此,他也有更多的机会观察战场。 “老大,完了!” “就剩咱们俩啦!” “兄弟们……都死光了!” 严慎心里就像被万年寒冰冻结了一般。 他一边忽左忽右地跑着之字形。 一边急吼道。 “阿鬼,分头走。” “你左我右!” 大头矮子晃着脑袋不同意。 “老大,可别!” “我……还能替你挡挡箭。” 严慎低声怒骂道。 “挡个屁呀?” “你想咱俩都死在这鬼地方么?” “总得活一个出去。” “给枉死的兄弟们报仇,快走!” 两人瞬间分开,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这时候,沈麟等人弩匣中的箭矢已经射光了。 不得不说,这批刺客太难杀。 现场的梁家神射手就有四个。 其中还包裹最厉害的梁直。 可大家依然射空了好多次,才杀了十二个人。 这要是在战场上,简直不可饶恕。 沈麟喝道:“他们分兵了。” “无双,无暇,陈长林,小四儿去追那个矮子。” “其他人跟我抓住这个大个子。” “他娘的,还是个头领!” 追兵顿时一分二。 不是沈麟厚此薄彼。 在场的,单轮武艺,还是陈无暇姐妹厉害。 他们的轻功更是从小练就。 恰好天生克制那个身法飘忽的大头矮子。 眼看树林在望。 严慎有种逃出生天的幸福感。 突兀的。 一支长箭如电光火石般,射穿了的他的右腿。 跑不动了。 这家伙扔了大黄弩,背靠一个大松树。 “呛啷!” 抽刀在手。 “哈哈哈,铁军果然厉害。” “谁是沈麟?” “来战!” 沈麟踏前一步,慢条斯理地往弩匣中装填着箭矢。 看得严慎眼皮子直跳。 驴球子的。 难怪射击密度跟泼雨似的。 十几个追兵硬是射出了几十个弓箭手的效果来。 原来,这把古怪的强弩竟然如此精巧。 “咔绷!” 沈麟上弦,扣动悬刀,一气呵成。 “啊……” 挥舞着短柄朴刀的严慎,被一箭钉在大松树上。 他左肩上的铁杆弩箭就露出三、五寸的尾巴。 颤颤巍巍。 鲜血,汩汩而出。 “你……” 严慎怒目圆睁,痛得脸上的肌肉都变形了。 “你卑鄙!” “还是不是男人?” 沈麟嗤之以鼻。 他冷笑道。 “尔等就算英雄了?” “刺杀、暗杀无所不用其极。” “你,没资格在老子面前充英雄。” “说出你的来路,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严慎心里绝望了。 他望着几十步外,分散站立的一帮铁甲追兵。 一支支弩箭真死死对着他。 别说他受伤了。 就算是完好无损,如此距离,他也难以逃脱。 还好! 咱这个大哥当得还算称职。 咱老子一个人,就吸引了十个人来追。 阿鬼那边,只有四个人追杀了。 你们小看阿鬼的本事啦! 他可是咱老子花费十几年时间,培养的顶级斥候。 沈麟,只要阿鬼不死。 你的麻烦,就不会结束。 “哈哈哈……体不体面,还不都得死?” 严慎低头咬住领口,用力一扯。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想知道?咱老子是谁派来的?” “你……猜……” 不好,沈麟想起某些传说。 高级特工都会在衣领,甚至牙缝里镶嵌致命毒药。 以便在逃无可逃时,自杀! 免得遭受敌人的非人折磨或者逼供。 “想死?” “做梦!” 沈麟再次扣动悬刀扳机,一箭狠狠穿透了严慎的胸口。 “你,很可能来自大周皇城司。” 严慎古怪的笑了。 然而,沈麟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大周没这种强弩。” “你们的人,临死前有人喊辽国话。” “那绝对是无意识的真话哦!” “所以,你……来自大辽密谍司。” 严慎的眼睛瞪得大大,惊恐之色久久不散。 他死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 人死之时,居然会无意间暴露己方真正的来路。 显然,沈麟猜中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抽丝剥茧 梁直看到沈麟果断的射杀了对方,不由得大感不妙。 其他几人也惊呆了。 这可是对方的首领啊! 反正他也跑不了了,抓来拷问一番不好么? “大人,这……这也……” 沈麟耸耸肩,他走近严慎死不瞑目的尸体。 然后,招招手。 “都过来看看吧!” “这家伙嘴里的血液都变黑了。” “本官不提前射死他。” “咱们,岂不是吃亏了?” 梁直恍然大悟。 “他……他刚才咬衣领子。” “是服毒自尽?” 沈麟点点头。 “然也!” “这种人,绝对是高级间谍。” “无论是来自辽国,还是大周。” “他的身份都不低。” 他从树上折下根棍子,开始扒开严慎的衣服、软甲。 这家伙血肉模糊的,鬼知道带不带毒呢? 还是小心一点好。 亲卫梁山好奇地问道。 “大人,刚才有人说辽国话。” “难道?” “还不足以判断这些刺客的来路?” 沈麟摇头失笑道。 “山子,你太天真了。” “看看家伙,身上什么腰牌、文书都没有。” “很难证明其身份啊!” “说明什么?说明他们都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临死喊几句,万一是故意的呢?” 众亲卫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面面相觑。 大人这么一说,咱们反而更糊涂了。 搞了半天,你刚才也是故意那么一说。 就是想气一气这个死鬼? 梁直苦笑道。 “大人,我们把其他尸体也收拢一起吧。” “没准儿能找到些线索呢!” 沈麟叮嘱道。 “都用布呀,树叶啥的垫着手。” “这些家伙太阴损了,别中毒!” 几个亲卫应声而去。 你都这般小心翼翼的检查。 咱们哪敢掉以轻心? 唉,不知道无暇他们有没有追到那个大头矮子? 不一会儿,十三具尸体并排摆放在一起。 杂七杂八的东西搜罗出一大堆。 匕首,毒针、柳叶镖,骨朵,刀等武器应有尽有。 瓶瓶罐罐也不少。 金创药、止血散,各种叫不出名字的。 五花八门。 唯一缺少的,就是吃的。 沈麟剑眉一皱。 “奇怪了。” “看这些人的鞋底磨损情况,不像赶远路的样子。” “可为何?没有干粮呢?” “难道?” “他们在附近,还有补给点?” 梁直道。 “会不会骑着马?放在某个地方了?” “不应该啊!” “咱们的探马哨骑,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安定县。” “凭着望远镜远距离观察,十几匹马的队伍。” “就算晚上,也别想靠近铁城十里之内。” 人家不一定非要骑马。 这些武功高手,一天步行百十里根本不是难事。 沈麟转过头吩咐道。 “破开他们的肚子。” 啊? 这时代,都讲究个人死为大。 就算是敌人呢? 人家死了,就挖个坑埋了。 您还要虐待尸体不成? 梁直犹豫道。 “大人……这不太好吧?” 沈麟没好气地笑骂道。 “笨蛋!” “本官今儿交你们一招。” “看敌人肠胃里的消化物,就能判断出这几天的情况。” 沈麟当然不会用亲自动手。 梁直当即苦着脸,第一个开始解剖严慎的尸体。 其他人只得有模学样。 反正,这些死鬼又不需要带回去。 大不了,一会儿多盖点土好了。 好吧! 严慎的肠胃都翻出来了。 沈麟忍住干呕,用树枝扒拉着。 “记住喽!” “正常食物,在胃里坚持一、两个时辰就得进入小肠。” “小肠里消化的长一些,两到四个时辰。” “大肠里就更长了,五到十个时辰吧!” “所以,没有便秘什么的问题。” “吃的东西,一到三天就足以排出体外。” 呕! 大伙儿都转过头去干呕。 看到的,闻到的就这么难受了。 大人,您居然还说的头头是道? 这也,太那啥了。 沈麟早就用衣襟捂住了口鼻。 他继续闷声闷气的道。 “嗯?这头领就是吃的好呀。” “居然没啥五谷杂粮的残留?” “不对,怎么胃部、大小肠都有血丝?” 梁直坚持着靠近些。 “大人,会不会是毒药的作用?” 沈麟摇摇头,否定道。 “哪有那么快?” “大小肠应给不会。” “他娘的,这家伙不会茹毛饮血吃生肉吧?” 接着,沈麟连着扒拉了好几个人的肠胃。 特别是那个清瘦汉子体内,堪称大发现。 沈麟得意洋洋地道。 “各位,看到没?” “这些人的胃里,大小肠全都是草根野菜。” “那就证明,他们至少断粮三天了。” “不不不!” “不仅仅如此,可能有五到十天。” “草根树皮根本吃不饱,也很难排便。” “这玩意比便秘还难受!” “你们明白了么?” 一帮亲卫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根据大人的分析,最起码能判断。 这帮人隐藏的地方,不方便吃热食。 以他们的武功和箭术,如果藏在北邙山里。 至于吃草根树皮? 猎杀几头野物,找个山洞,烤着煮着吃很难么? 北邙山可以排除。 铁城北面,东面哨骑四出,每天还有大队铁甲骑兵巡逻。 可不好躲藏。 那么,地方只有一个。 荒草滩。 他们吃这么多草根就完全解释得通了。 至于这个首领,紧着吃些青蛙、蚂蚱啥的也不难吧? 梁直肃然而惊道。 “大人,那岂不是说?” “他们在荒草滩吃了不下十天的草根?” “加上他们本身携带的补给干粮。” “老天爷,隐藏二十天都完全正常。” 沈麟摩挲着下巴,来回踱步,自言自语道。 “谁会为了刺杀我,需要冒着生命危险?” “在荒草滩躲藏二十天以上?” “这种高水平的刺客?一般势力可培养不出来。” “庄家?还是跟咱们有杀子毁家之仇的真定知府黄炳南?” 沈家主脉的沈忠信不至于。 偷袭黄家堡,斩杀黄子玉。 沈麟自信做的天衣无缝,黄炳南不应该知道才对。 庄子才? 自己跟庄名扬有仇不假。 但是,庄子才要是起了刺杀之念。 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更何况,他可以来刺杀戒备森严的沈麟。 沈麟要派人去刺杀落身贼寇的庄名扬。 好像……相对更容易。 以庄子才的老谋深算,不会如此不智呀?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致确定 梁直断然道。 “大人,庄家和黄炳南也可以排除。” “这种高手死士,可不容易培养。” “咱们要是没有复合弩和望远镜的帮助。” “今儿,说不定就得吃大亏!” “我觉得吧!” “这帮人,只有皇城司和辽国密谍司才派得出来。” 也只会如此了。 特别是这种原始版的反曲弓。 也就是死鬼严慎等人引以为傲的大黄弩。 堪称战场利器了。 庄子才如果制造了这种犀利武器,肯定要装备儿子的亲卫。 送别那天,沈麟还专门派梁直近距离观察了庄家那几百人。 的确没这种武器。 黄炳南就更不可能了。 他跟贼寇有直接的生死大仇。 就算他有本事从皇城司那边得到一些情报,怀疑沈麟。 可真定都要被贼寇攻破了。 他的知府官帽子,岌岌可危。 这种时候,真有好武器,他还会藏着掖着? 老命还要不要了? 因此,这种黄橙橙的弓弩。 干脆就叫大黄弩吧! 大黄弩一旦在战场上发威。 贼寇一定会有缴获。 也会用到那场骑兵大战中。 不说官府的情报通传,会不会送到铁城。 单单沈毅和李广利就绝对受不了。 他们第一时间,就得寻找克制大黄弩的武器。 这世上,除了沈麟家的猴版复合弩。 他们还有别的选择么? “没错!” 沈麟颔首道。 “他们九成九来自这两家。” “接下来就简单了。” “你们没发现么?” “他们衣服所用的布匹细密光滑,色泽独特?” 梁山一拍手,眼神大亮。 “啊呀?” “这不就是咱们织布坊,卖出去的高档染色布么?” “看看这个家伙,买的还是咱们的机制成衣呢!” “这针脚,细密有序,也太明显了。” 众人不由得脸红。 如此明显的破绽,还需要大人来点醒? 失职啊! 沈家的高档布除了铁城人自用。 外卖几乎都被吴七包销了。 而九成九,都在安定府城卖。 这里的有钱人多呀! 你要送去夹山、忠县的分店,还不如卖农具和书籍纸张呢。 当然,辽国那边走私过一两批。 但机制成衣才出来多久? 走私生意早断了。 梁直建议道。 “大人,必须求助七爷,让他找周家二叔帮忙。” 沈麟赞通道。 “成!” “把人头砍下来,做些木匣子装了。” “尸体就地掩埋。” “所有兵器和瓶瓶罐罐,先用清水洗几遍。” “一样不少全带走。” 众人毫无异议。 带着人头走,不会惊动太大。 尸体这玩意,真没必要了。 人家能在荒草滩隐藏这这么久。 没准儿,新城和挖湖的两万多劳工中。 就有他们的外围眼线。 看来,需要好好布置一番了。 沈麟相信吴七和周家的能力。 他们一旦见到到人头。 绝对能找到这帮人的暂时落脚点。 说不定,这位带头的魁梧汉子。 在安定,还有些产业窝点。 有头有脸都说不定。 要不然,这么十几个高手进入安定城? 真当沈毅留下的城防军是吃干饭的? 当初,堂堂钦差魏无忌进入南门。 他们都敢公然阻拦。 远处奔来一道红影。 陈无双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哎呀呀,追丢了!” “你们完事了?” “快快快,再派几个人跟我去找一找。” “那矮子进入树林,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这可不妙。 沈麟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逃走一个人,影响很大的。 不说会不会还有后续的刺杀行动。 这次就把精工复合弩的威力完全暴露了。 无论是大周朝廷,或者辽国得知了详情。 还不得挖空心思想办法克制复合弩? 沈麟从不相信,凭借一两种犀利武器就能包打天下。 不要忽略古人的聪明才智。 要不然,你都不知道是如何栽跟头的。 能隐藏着精工复合弩的超强性能,那是最好不过。 那位大头矮子,沈麟志在必杀。 “梁直,你带六人前去支援。” “都小心些!” “还有了你,无双,面甲戴好了。” “我估计,那矮子不但轻身功夫厉害。” “而且跟你一样,擅长暗器,不可小觑。” “啪!” 红娘子吐了吐小香舌,赶紧把面甲盖得严严实实。 一不小心,她就忘了! 对岸的松林并没事什么动静。 看来这些人应该是孤注一掷。 不会分散兵力。 沈麟发出信号。 梁自忠带着三女回来了。 梁喜几个也牵着马匹过来。 “情况就是这样。” “我们暂时不回去。” “梁喜,刺客对平民不会在意。” “你们几个背些煤炭,伪装一下,赶紧下山。” “通知陈云,调一千精锐来搜山。” “另外,出发前,让邱真派出情报部精锐,严密监视劳工。” “一旦有所发现,立刻抓捕!” “遵命,大人!” 梁喜赶紧转身走了。 沈思思看到一堆的脑袋,吓得花容失色。 幸好那些解剖得乱七八糟的尸体已经掩埋了。 要不然,这三个娇娇女,几天都别想吃下饭。 “堂哥……这……这也太吓人?” “咱们……现在该咋办那?” 这丫头说话都带着颤音。 长这么大,她哪里看过这种杀戮场面? 你们要在铁城定居,就得慢慢适应啊丫头! 铁城的崛起,可不就伴随着血腥和杀戮么?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只不过,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而已。 沈麟轻松写意地耸耸肩膀。 “天色还早呢!” “一个字,等!” “对了,折腾好一阵子,肚子都饿了。” “烧烤!” “谁要吃?” “请举手!” 梁山等四个亲卫动手解剖过尸体了。 这会儿还反胃呢! “大人,我们……负责戒备。” “您随意……” 沈思思和环儿佩儿也赶紧道。 “我们也不饿,去河边抓鱼好了。” 梁自忠和沈麟相视一笑。 唉! 年轻人真是经不起摔打。 不吃拉倒。 咱俩可得饱餐一顿。 两人重新点火烧炭,洗鱼刷油,忙的不亦乐乎。 梁自忠问道。 “大人,那矮子太滑溜了。” “咱们,能抓住他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 阿鬼的执着 沈麟揣摩着,这些人为了完美隐藏。 都吃了十来天草根野菜了,正常人谁坚持得了? 就算武功再好,那也是短时间爆发而已。 他们从荒草滩追逐到这里,绕了多少弯? 彼此交锋虽说短暂。 但那时候人的精力高度集中,生死一线间。 正常人早就累趴下了。 “老梁,放心吧!” “本官还不信了。” “那大头矮子就是铁人。” “这会儿咱们人少,他可以仗着丛林躲避。” “等陈云调兵来,看他往哪里跑?” 关键是,他就算想跑,也要有那个体力。 一旦出了丛林,暴露在复合弩之下,他只有死路一条。 正在二人议论之际。 只听得扑通一声。 “啊……” 沈麟掉过头去,赫然发现一道黑影自对岸草丛中一跃而起。 沈思思惊慌下,跟着那人跌落水潭。 好在潭水不深。 水花散去。 众人遍寻不到的大头矮子,要挟着花容失色的沈思思站起来。 “刷!” 梁山等人手里的复合弓一齐瞄准过去。 可那家伙比沈思思还矮得多。 他不但完美地躲在沈思思背后,还拉着这丫头靠近水潭边的大青石。 “不要乱动!” 大头矮子的声音未落。 一把雪亮的匕首横在沈思思白皙的脖颈处。 “咱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 “大同——阿鬼是也!” “退后,你们统统退后两百步。” “要不然,手上打滑。” “就别怪咱老子……不懂怜香惜玉了。” 沈麟连着打了几个手语。 众人默契地一步步远离水潭。 沈麟高声喝道。 “阿鬼是吧?” “我不管你是什么来路。” “替什么人干脏活的?江湖人讲个恩怨分明。” “请务必保证沈思思的安全,她是无辜的。” “我们退后!” “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 “只要不过分,本官都可答应你!” 妈的,古时候的人,也兴玩儿人质绑架。 偏偏这死矮子还是个隐者型高手。 他能够瞒过陈无暇姐妹的搜寻。 大胆地潜到距离沈麟一百多步的地方,这家伙实在太厉害了。 幸好他的大黄弩好像丢了。 那东西太重太沉,怕是影响他的行动。 要不然,他也不会轻易抓住沈思思做人质。 佩儿、和环儿吓坏了,跌坐在岸边哀哀哭泣,六神无主。 阿鬼尖叫道。 “沈麟,这次刺杀,你棋高一着。” “咱老子认栽!” “没什么条件好讲的。” “那两个丫头,去牵三匹马来。” 这家伙想跑路? 看来,自己分析的很对。 他的体力恐怕到了极限。 没有战马,这家伙走不了多远。 沈麟急忙道。 “给你马可以!” “你想走,随意!” “但沈思思呢?你要带她去哪里?” “阿鬼,本官敬你是条汉子。” “你要是敢对她不利,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 “本官发誓——必杀你!” 阿鬼沉默了一下,忽然嚯嚯怪笑起来。 “沈麟,你用不着威胁。” “老大照顾了我十五年,教我武艺,给我一口饭吃。” “让咱老子活的像个人。” “今儿,你却杀了他啊!” “这个仇,咱老子……早晚找你报!” “嚯嚯……” “放心,咱老子行得正坐得端,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弱女子。” “你们不追。” “半个时辰后,放人如何?” 梁自忠低声道。 “大人,他多半要往山谷深处跑。” “只有这样,战马才跑得起来。” “他也能顺利摆脱我们。” 沈麟无奈地道。 “哪能怎么办?” “这家伙应该……不会为难沈思思。” “先让他放人再说啊!” “我们坠在十几里之外,他没有望远镜,很难发现吧?” 梁自忠摇摇头,他过去常年打猎。 附近的山山水水太熟悉了。 “不行啊大人!” “这个季节,山谷深处应该有狼群活动。” “就算思思小姐被放了。她一个弱女子,万一,碰到狼咋办?” 什么? 那还不如被阿鬼挟作人质更安全呢。 至少,这家伙暂时不会对思思不利。 碰到狼群,那就是十死无生啊! 哪怕阿鬼好心给沈思思留下匹披甲战马。 单马架不住群狼不是? 沈麟咬咬牙,心一横。 这家伙恨不得杀了自己。 那就搏一搏! “老梁,一会儿就看你和山子的神射了。” 梁自忠顿时大惊失色。 他马上明白了沈麟的意思。 “大人,不可!” “万一……” 沈麟坚定的摇摇头。 “没有万一!” “大伯把思思交在我手里,是无比的信任。” “她,绝对不可以出事。” “放心,我还有备用手段。” “你俩抓住机会就行了!” “这是命令!” 老天爷,两位夫人不在这里。 沈麟一用命令的口吻。 作为属下,梁自忠和梁山一点招都没有。 备用手段? 老梁不觉得大头矮子有那么好骗。 人家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偏偏,沈麟的武力值,不够看啊! 沈麟计较一定。 “阿鬼,冤有头债有主。” “用我来换沈思思如何?” 沈思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挟持,脑子里也冷静了不少。 她哭叫道。 “堂哥,不可以!” 沈麟安慰道。 “思思,你别怕。” “咱们按照江湖规矩办,你放心好了。” “阿鬼,你意下如何?” 阿鬼的声音有些激动。 依然看不见他的身形,这家伙谨慎到了极点。 “可以!” “你牵马过来!” “等等,把你身上的甲胄全脱掉。” “所有武器、暗器全都摘了!” “只能单衣赤脚……呵呵,放心,冻不死你!” 沈麟无奈,只得一一照做。 他甚至在阿鬼的要求下,掀起袖子,解下手臂上两把破空弩。 他再解下腰带,示意没有隐藏暗器的可能。 长筒靴子当然不能穿。 里面可是暗藏匕首的好地方。 这么一折腾,沈麟身上还真一件武器都没有了。 忽然,阿鬼尖颤抖着声音急切道。 “你那个碧色玉佩……不要摘,一起拿过来。” 沈麟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可是传说中的第三块臧金令。 不管阿鬼是来自大辽密谍司,还是大周的皇城司。 他都是能接触道很多机密的人。 沈麟打算赌一把,连着晃了几下,看对方是否认识臧金令。 如果这都不行,他真的一点反制措施都没有了。 第三百七十章 迷杀 沈麟高举着右手,左手牵着三匹马慢慢靠近。 那块碧色的臧金令玉牌,在他手指尖晃晃悠悠。 沈思思当然知道这玩意的价值。 老爹临走前,都没有再提起过。 他老人家都要跟着秦王一起经营登州了。 出海寻找宝藏,岂不是更方便? 然而,老爹却当不知道一般。 还把宝贝女儿托付给沈麟。 这说明啥? 说明在老爹心中,可能沈麟的分量,还强过主脉和秦王。 “堂哥,不行的。” “你不能将玉牌给他。” “与其这样,让我……死好了。” 这丫头鼓起勇气扭动脖子,就要往锋利的匕首上撞。 慌得阿鬼连忙将匕首往外移了移。 “你……别乱动!” “男人的事,女人……崩掺和。” 沈麟也吓了一跳。 哥哥我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是救你脱困啊! 你个死丫头,寻什么短见?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丫头,还没开满山呢,你着什么急?” 沈思思眨眨秋水一样的眸子。 堂哥啥意思? 为何要特意选这句诗? 难道,他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不行,我得冷静。 我要好好想想。 其实,沈麟啥意思都没有。 这丫头不是有文青病么? 那哥哥就来一句你听过的诗。 让你胡思乱想去吧! 别添乱就成了。 双方距离不过十步,沈麟趟着不到膝盖的潭水。 有点冻脚。 “怎么换呀阿鬼?” “咱们都坦坦荡荡的,不许玩什么花样。” 阿鬼闷声道。 “玩花样?” “咱老子当然坦坦荡荡,你们这些当官的才信不过。” “你……把玉牌扔过来,我先看看。” 沈麟赶紧捏在手心。 “不行!” “你拿了牌子,不认账怎么办?” 阿鬼觉得言之有理。 他现在认为,那牌子比沈麟的小命要值钱多了。 当然,能拿到牌子,再顺手把沈麟料理了。 自然是最好。 “你,再靠近些。” “好,马匹留着。” “你过来,跟沈思思站在一起,背对着我。” 沈麟咬咬牙,额头冷汗直冒。 没办法,都到了这一步,只能冒险。 背对着一个武功高手。 等于把命门送到人家手里。 好在,玉牌还在。 他就是赌一把。 赌这大头矮子没拿到玉牌不会动手。 沈麟斯斯艾艾地靠近。 故意脚下不稳,用胳膊拐了拐沈思思。 小丫头似懂非懂地再次眨眨眼。 让我……一会儿假装摔倒? 沈麟就在那一刹那。 手指用力。 贴在玉牌后的一枚小小的玻璃瓶被他捏碎了。 一股难以察觉的气体散溢开来,无色无味。 他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字。 “一、二、三、四、五……” “给你,牌子!” 他把牌子高高举起,反手往后。 就在阿鬼伸手取牌子的那一刻。 沈麟左手拽着沈思思往怀里一拉。 两人瞬间往外欲跑。 可这时候。 三人都感觉到头脑昏昏欲睡。 沈麟两人反而跌倒在潭水里。 完全暴露出来的阿鬼心头大惊。 “你……你使诈……” “受死!” “咻咻!” 远处,梁自忠叔侄边奋力奔跑着,边扣动悬刀。 两支铁杆弩箭没有穿透阿鬼的身上软甲。 距离太远了。 可他现在力竭了。 昏昏沉沉的身形一顿。 手里的匕首脱手飞出。 沈麟和沈思思几乎同事看到飞射而来的匕首。 可现在这种状态,两人力气都差不多。 沈思思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翻身扑倒了沈麟。 “噗嗤!” 那匕首斜斜地插入后背。 “卑鄙……无耻……” 大头矮子面色狰狞,他右手指尖扣着几根蓝汪汪的银针。 作势要打出来。 “噗!” 一支长箭准确地射中他的面门,直接从颅骨一穿而过。 “噗!” “噗噗!” 接连三支长箭狂暴地穿透了他胸前的金丝软甲。 瞬间把这家伙反面钉死在水潭里。 沈麟微笑着闭上眼睛。 总算没让老子失望。 梁家神射,名不虚传。 其他的近卫兄弟也不赖。 这可是能弄翻一头大象的麻醉药。 是沈麟最跟黄仲景共同研制。 特意吹制了便于隐藏的剥皮玻璃瓶沾在玉牌之后。 那是他身上最好一道防御了。 一旦捏脆这瓶麻醉药,他自己都得中招。 现在就是这样,两个人陷入昏迷。 一人被杀。 三匹马隔得远点,颠颠倒倒地往潭水之外走。 它们觉察到了危险。 只有踏上陆地,才算安全些吧? “大人?” “大人?” 梁自忠首先抱起水中的沈麟。 “大人没事,晕了!” “天啦,思思小姐受伤了。” “不对,匕首有毒。山子,包她上岸。” “快,郑凯,放紧急信号,通知夫人们回来。” “这伤,只有三夫人能处理。” “咻!” 沈麟最终还是制造了少量火药。 却是做成了烟花,当做信号弹使用。 三点红光窜上高空。 砰然炸开。 不多时,南面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白娘子和红娘子骑着宝马疾驰而回。 “什么?” “王八蛋居然偷偷跑这里来了?” 陈无双气得暴跳如雷。 实在太丢人了。 十个好手还在松林里苦苦寻觅呢。 这大头矮子居然差点害死了自家相公? 还玩了一起绑架? 他要是没那么贪心,非要杀死沈麟的话。 不要玉牌,抢了马就跑。 隔着近二百步的梁自忠等人,未必就能奈何他。 可惜,没有如果。 白娘子惊呼道。 “思思中毒了,无双,快看看!” 陈无双挽起双手,一看血液和半截匕首的颜色。 顿时鄙视道。 “区区蛇毒,也赶在姑奶奶面前显摆?” “小意思!” “你去照看相公,我来处理思思的伤。” “好在力道不行。” “要是再入肉两寸,就碰着心脏了。” 白娘子暗叫侥幸,起步走到梁自忠这边。 “老梁,多亏了你们。” 梁自忠谦逊一笑。 “二夫人,这算啥?分内之事罢了。” “大人要冒险用迷药,说实话,咱这心呐!” “到现在都砰砰跳呢!” 其他三个近卫都心有余悸地点头。 梁山更是脸色发白,后怕不已。 “实在……太冒险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真面目 白娘子坐在草地上,用大腿给沈麟当枕头。 她温柔地笑了笑。 “你们看那三匹马。” “不都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么?” “这麻醉药太厉害了。” “相公要是没有一定把握,也不敢轻易尝试的。” “呵呵,这下子总算安全了。” “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能苏醒过来?” 红娘子手脚麻利地帮沈思思解了毒。 又用小刀蘸着酒精挖去了创口边上的嫩肉。 待到流出的血液变成了鲜亮的红色。 她才小心翼翼地撒上特制的金创药,用纱布包扎完毕。 “这丫头遭大罪了。” “起码要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勉强走动。” 梁自忠感慨地道。 “谁能想到?平常柔柔弱弱的一位娇娇女。” “在那种关键时刻,竟然有力气扳倒大人,替他挨了一刀?” 不用说。 所有人都心存感激。 沈思思此举,功莫大焉! 要是那大头矮子力气大一些。 匕首真的射中了沈麟,也是很危险的。 毕竟沈麟是面向阿鬼的。 阿鬼拼死一搏,瞄准的,也是沈麟的心口。 陈无双轻笑道。 “没关系,这段时间,我来照顾她。” “保证把他这个大功臣,给伺候得舒舒服服。” 梁直等人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沈麟这边打出了三枚红色信号弹。 预示着有致命的紧急情况。 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搜索? “他娘的,人说矮子心眼多。” “这个王八蛋都成精了。” “竟然从咱们手里活活溜掉了?” 梁直把阿鬼的尸体从水潭里拖了出来。 他先把那枚玉牌洗了几次,才交给白娘子。 陈无暇细心帮沈麟穿上外衣、鞋袜和甲胄。 最后才把碧色玉牌重新系在沈麟腰带上。 众人当然不知道,这是皇家四处寻找的臧金令。 可毕竟是沈麟祖传之物,当然不容有失。 “这矮子体貌太显著了。” 梁直建议道:“干脆,带回让七爷看看?” 白娘子颔首道。 “有道理!” “只要他在安定活动过,一定就能查出蛛丝马迹来。” 不用费劲折腾了。 一个时辰后,大队骑兵沿着露水溪狂奔而来。 跑最前面的,赫然是高大神俊的爪黄飞电。 来人,不是吴七还有谁? 这家伙正好有些刚刚探听到的情报要找沈麟商量。 一到泸水就碰上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着急上火才怪呢? “麟哥儿没事?” “太好了!” “哎哟,思思丫头了不起。” “啊?这不是阿鬼么?” 吴七的惊叫,顿时让所有人喜形于色。 白娘子小手一挥。 “其他人头呢?” “拿过来,让七爷再看看!” 吴七差点咬着舌头。 “啥?严慎?严大东家?” “老子正找他买造船干料呢。” “他家里的人说,这家伙进山伐木快二十天了?” “王八蛋!” “堂堂的正严造船场东家,居然跑来搞刺杀?”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严慎还有这样的身份? 陈云剑眉一竖,气得七窍生烟。 “反了天了!” “七爷,带着人头和尸体。” “我俩立刻下山,调兵抄了造船场。” “在安定地面上,敢谋刺我家大人。” “皇帝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梁自忠郑重万分地道。 “那就兵分两路!” “你留八百人再在此护卫就行。” “就算把安定翻个底朝天。” “也得把严慎的来路搞明白。” 白娘子冷声道。 “不管是大周皇城司,还是辽国密谍司。” “陈云,你以西路游击军的名义通传官府。” “一定要深挖到底。” “带四千铁骑去安定,看谁敢阻拦?” 吴七连忙劝道。 “别这么杀气腾腾的。” “安定府还是我老舅说了算。” “没人敢乱来的。” “甭担心,有七爷我这双火眼金睛在。” “阿猫阿狗,一个都别想逃。” 沈麟中了大剂量的麻醉药。 也不知道啥时候醒来。 白娘子等人只得扎了担架,抬着他和沈思思下山回城。 就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 整个安定城已经闹翻了天。 当陈云点起四千铁骑,气势汹汹而来、 吓得不少人,茫然不知所措。 吴七指点道。 “那边,小东门,就是正严造船场。” 陈云冷声下令道。 “陈风,你带两千骑去,不要走脱一人。” “大人教导的那些审讯法子,全都用上。” 陈风搓着双手,恨声道。 “不用说,哥今儿,不会心慈手软。” “陈元,梁峰部跟我走。” “遵命!” 安定城门,被惊动的沈昂急匆匆打马而来。 “七爷?” “陈千户?” “你们……这是干甚?” 吴七招招手,带着沈昂看了几颗人头和阿鬼的尸体。 “太险了!” “差一点,你沈家的麒麟儿就命丧黄泉了。” “沈思思还重伤卧床呢!” 沈昂吓得差点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沈麟的重要性且不说。 沈思思可是主脉的小公主,谁不喜欢? 大伯才走了几天? 她就出事了? 严慎,简直胆大包天。 “欺人太胜!” “走,我跟你们一起去抄家。” “老子就像看看,这帮人到底是那条道上的?” “竟然如此丧心病狂?” 东、西两路军合流。 更多的人马被派了出去。 城外的各家造船场,码头酒肆全都戒严。 水军也得到了通传。 几十艘大小战船紧急出动,封锁了安定河湾。 沁水,黄龙江都不许进出。 陆路各处要害,都有军兵把守。 安定四座城门,轰然关闭。 小南巷,密密麻麻的官兵把这条不大的街, 前后左右堵得水泄不通。 严慎家业不小,三进的大院子布置得富丽堂皇。 家里的佣人家丁不下百人。 面对浑身铁甲,强弓硬弩破门而入的凶悍铁军。 没有人敢反抗,只有乖乖束手待缚。 可惜,据说严慎是京城人士。 他的家人都不在安定。 不过,这种人办事,依靠的不是家眷。 堵着一帮家丁,佣人、管家也有用。 抄家,果然收获颇丰。 吴七干过多年捕快头子,他才是行家里手。 金银珠宝,粮食、布匹等物资一箱箱、一袋袋被抬了出来。 不一会儿,前院空地上,就堆积如山。 第三百七十二章 继续深挖 陈云一脸寒霜,他不关心满院子的财货。 严慎在安定居住的时间不短了。 还经营着一个中型造船场,当然家财万贯。 最先被带进来的是一位四五十岁的管家老头。 他吓得瑟瑟发抖。 “大人,冤枉啊!” “到底是为啥呀?” “我们东家,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陈云挥挥手:“带下去用刑。” 家丁和佣人们陆续被带进来,走了一遍。 有的如丧考妣,哭哭啼啼。 有的吓得如鹌鹑儿一般,茫然不知所措。 这种时候,谁还顾得上甄别? 宁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沈麟发明了那么多新的刑罚。 能挺过两三种的,就了不得了。 反正不弄残弄死就行。 真有冤枉的,事后给些丰厚补助好了。 抄了那么多钱粮,花一点也无所谓。 审讯进行之中。 吴七有了发现。 “中院,这座假山,底下是空的!” 闻讯赶来的陈云四下里看了看,没有特别的地方。。 几乎每个房间里,都掘地三尺了。 光是银窖密室就发现了三处。 可依然找不到可用的证据。 “严慎一定有天大的背景。” “他的来往书信,一些证明身份的东西不可能全销毁了。” “他,一定藏得很隐秘。” “七爷,你确定?” “假山下,还有密室?” 吴七拍拍肥厚的胸脯,自得地一笑。 “别忘了,七爷我是干什么的。” 陈云很想说,你现在,不过是个牢头。 不过,还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正事要紧。 为了避免机关陷阱伤人。 陈云直接下令暴力拆除。 现在,最不缺乏的就是人力。 半个时辰过去。 假山抹平了,池塘也放干了。 不少军兵挥动锄头铲子,从最外围开始往下挖。 断龙石已经发现了。 出口赫然在目。 大大的密室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过,吴七依然不打算冒险进去。 又过去小半个时辰。 搭建密室的青石被一块块拆掉。 终于,一间宽阔的大厅暴露出来。 闻讯赶来的几位安定高官,都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沈忠信指着正中间那尊五尺雕像怒道。 “好大的胆子。” “竟然敢在大周境内,供奉金狼?” “不用说了!” “严慎,绝对是大辽密谍司的核心人员。” 寻常的辽国密谍,能拥有个小小的金狼木雕就不错了。 他们对这玩意有着虔诚的信仰。 有时间,一定要焚香祭拜的。 辽国人跟中原百姓不一样。 他们不拜祖宗,也没有满天的神佛传说。 当然,最近几百年来,藏传佛教也在草原上流行起来。 不过,九成九的草原人,还是更信奉长生天和金狼图腾。 变种的密宗佛教,只能排第三位。 如果,你在大周境内搜到金狼雕像。 那几乎就确证无疑了。 寻常人家谁会祭拜这玩意? 吃饱撑着了? 吴七哈哈大笑着打开雕像下的箱子。 好在,没有暗器机关。 “找到了,嗯?” “两块身份牌?” “他娘的,一块皇城司百户银牌。” “一块辽国密谍司千户金牌?” “这他么还是个双面间谍?” 陈云疾步走过去,不耐烦地道。 “看那破牌子干啥?” “这些书信,才是关键的东西。” 两人连忙蹲下整理起来。 让人意外的是。 严慎的皇城司百户官是真的。 但他真正的身份,却是辽国负责澶州地界的密谍司千户。 这人了不得呀! 大周还有多少秘密能瞒住他? 周元心头不由得一阵后怕。 老天爷。 除夕那晚,辽军大举攻城。 幸好这些密谍没有趁机发动。 要是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也许,他们有准备。 只是没到发动的时候? 或许,是沈麟来得太快? 事不可为? 李乘风抚摸着一把白胡子哈哈大笑道。 “不错不错!” “发现得挺及时。” “咱们安定府城,避开了一次大劫哇!” “看来,沈麟小子这场惊吓,还挺值!” 沈忠信心疼道。 “可惜思思那丫头,糟了无妄之灾。” “老夫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哥交代?” 这时候,门口传来爽朗大笑。 “二伯,你交代啥?” “思思没啥大碍,顶多一个月就能痊愈。” 众人回头,只见沈麟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大伯要怪,也只能怪我不是?” 几人分头见礼,沈忠信嘴角抽抽。 他哪里不清楚? 大哥把宝贝女儿扔在泸水,独自去登州上任。 还不是那一百五十万银子惹得祸? 一帮家老都不看好他这位族长的做法。 老头不生气才怪呢。 呵呵,这才走了多久? 沈思思就出事儿。 看来,沈麟身边,也不一定安全呐! 陈云禀报道。 “大人,已经确认。” “严慎是卧底皇城司的辽国密谍千户。” “官儿还不小,管着咱整个澶州呢,哈哈哈!” 沈麟剑眉一蹙? 来头这么大? 岂不是说明? 咱们杀了一条大鱼? 现在连鱼窝子都捣毁了? “密谍名单呢?” 吴七抬起头,为难道。 “还没找到。” 沈麟几步走道金狼雕像面前,左右看了看。 他伸手敲敲,发出空空空的声音。 里面,未必就有什么秘密。 “砰!” 简单粗暴。 沈麟直接把五尺高的金狼雕塑狠狠摔在地上。 吓了大伙儿一跳。 可惜这木头疙瘩挺结实,依然完好。 “呛啷!” 沈麟抽出腰间的四尺苗刀。 雪亮刀光闪了几闪。 “乒乒乓乓……” 一阵砍。 沈麟的手法很有技巧。 破碎的狼腹里,突然掉落出一块黑色小木板。 几人大感意外。 一个个都凑过去。 “辽国文字?” 吴七得意地宣称道。 “让让,太挤了。” “小意思,让七爷看看!” 周元一个爆栗敲过去。 人太多,吴七根本没办法闪避。 “大舅,你干嘛?” 周元没好气地骂道。 “你是谁的爷?” 吴七连忙拱手作揖。 “我错了我错了。” “您老人家才是真爷!” 周元眼中闪烁着促狭的笑意。 “贫嘴!” “赶紧看看,这,是不是名单?” 吴七接过半尺长的黑色木板。 匆匆浏览了下蚊蝇一般的古怪内容。 “没错!” “全是名字!” “一共一百一十七人。” “厉害呀,几乎每个县都……至少一个?” 第三百七十三章 巡察使 众人闻言之下,都忍不住脊背发凉。 安排密谍长期潜伏某地,而不暴露。 可不仅仅是花费大量钱财资源就能办到的。 这些密谍,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 比如严慎,都在大周境内隐藏身份十五年了。 还成功打入皇城司内部,深得重用。 他的身份伪装,不知道要花费多大的代价才能做到? 看来,辽国亡大周之心不死呀! 看看乱成一锅粥的太原府吧! 没有大批密谍出手,辽国大军恐怕连黄龙江都过不来。 大家为何感到恐惧? 因为严慎就是造船的啊! 他要给辽国弄船,不要太容易。 他这十几年来,造了多少船?又卖出去多少? 以他的关系网,凑够几十百把艘运输船,很难么? 如果辽军把突袭的目标不是放到太原府。 二十万铁骑马踏安定府呢? 怎么挡得住? 一开始,沈忠信其实还心存侥幸。 他觉得是沈麟手里掌握的好技术太多了。 因此引得皇城司的密谍,忍不住动手。 毕竟,这些密谍也会捞些外快。 比如,受某个大势力或者家族委托? 结果,金狼雕塑、信件、腰牌甚至秘密名单。 无不确凿地指向一个可怕的结果。 严慎就是辽国的密谍头目。 老天爷。 沈忠信是在场所有官员中,最害怕的一个了。 俗话说,越是家财万贯的人,就越怕死。 沈家主脉的财富,岂止是家财万贯能形容的? 如今,儿子带着五千最强大的铁骑南下剿匪了。 沈昂手下还管着一万多人。 就算据城而守,也挡不住十万二十万辽军攻城。 结果根本不用想。 府城守不住,沈家集更不行。 唯一还算安全的地方,恐怕就是泸水铁城了。 它的地理位置,就决定了辽军无法集中太多的兵力攻城。 添油战术,只会给沈麟强悍的铁军送战绩。 但是,沈麟面对一二十万辽军,也只能守着城池。 别说救援安定,他连沈家集都去不了。 这一刻,沈忠信不得不佩服大哥沈忠孝眼光老辣。 沈思思今天意外重伤。 只能说这丫头运气不好。 你却不能质疑沈忠孝判断失误了。 谁也难以保证,不出意外。 “现在该咋办?” 沈忠信揪着胡子发愁道。 “这份名单至关重要。” “可咱们只管得了一府四县,其他地方,鞭长莫及啊!” 周元狠狠地道。 “管不着的,先不操心。” “沈昂,沈麟,你俩立刻调集兵力。” “先把咱们地盘儿上的通辽势力,连根拔起。” “不管牵涉到谁,别犹豫,也别顾忌。” “哪怕涉及到在座各位的亲朋好友,包括本官自己。” “一样,杀无赦!” 李乘风也狠狠点头。 “附议!” “再不狠辣一点,咱们的脑袋都保不住了。” 沈忠信更加积极。 无他,沈家主脉可是安定第一大户。 顾不得那么多了。 先把辽人伸过来的手剁掉再说。 不然,晚上都睡不着觉。 “附议!” “沈麟,沈昂,如果我沈家有人通辽。” “不用报与老夫,尽诛之!” 沈昂抱拳道:“遵命!” 沈麟笑道:“安定城,我铁军可以配合沈昂。” “其他三县,就让他和吴七带人去查好了。” “我们兵力有限,就不掺和了。” 懂事! 太知进退了。 单单从严慎这里抄出的金银细软和物资,就价值几十万两。 还有房产、店铺,田亩,甚至那个造船场呢? 加起来,怕不得过百万? 这钱,沈麟能拿多少? 还不得跟大家伙儿一起分? 这场间谍案,随便抄几家涉案的富户。 收入就让人怦然心动。 沈麟不愿意掺和其他三个县。 在三位大佬眼里,他在让利呢! 沈麟真的不愿意为那三瓜两枣的费神。 他的军队,是打仗的。 不是专门抄家的。 “报!” 负责审讯的梁平大步走了进来。 “大人,招了,这里……” 沈麟微微一笑。 “没事儿,你说!” “在场的各位上官,都是值得信任的。” 梁平搓了搓手,语气中带着不屑。 “那帮人太菜了。” “连草纸敷面的刑罚,都熬不过去。” “根据交叉审讯的结果判定。” “管家严一贵和三个家丁都是辽军探子。” “其他人,呃……有十一个是其他家族和造船场的探子。” “其中一个负责采买的,就是沈家集的。” 周元和李乘风一转头,目光怪异地瞅着沈忠信。 老家伙立刻信誓旦旦地辩解。 “我……老夫真的不知情!” “要是这名探子是我派的,没准儿早就查出严慎的真身了。” “就算为了我沈家的安全。” “你们觉得,老夫会放过严慎?” “哪怕他用皇城司的百户官遮掩抵赖。” “老夫……老夫也会派人杀了他。” 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信。 沈家这般的超级大家族,跟大周的命运早就绑在一起了。 事涉辽国的危险,肯定要不惜代价掐灭在萌芽状态。 沈麟轻笑着摆摆手。 “这些探子,都交给知府大人好了。” “其他没问题的人,一人发放三十两受惊费,遣散了吧!” “对了,是否还有堪用的消息?” 梁平眨眨眼,古怪地笑了笑。 “各位,听说过皇城司风花雪月,春夏秋冬八大巡察使么?” “嘿嘿,如今,就有一位花使,常驻锦绣楼哦!” 啥玩意? 在场的人顿时惊呆了。 皇城司的消息,也并不是一点都传不出来。 大周立国二百多年了。 民间怎会不对大周最神秘的谍报机构感兴趣呢? 传闻八名巡察使都是游击领参将衔。 见到周元这样的四品知府,人家都可以置之不理。 因为,他们跟一般军中武将不一样。 他们只忠于皇室,文贵武贱,可影响不到皇城司。 八使者之上是四大指挥使,妥妥的参将。 再上面是一位总督,总兵衔。 他手下还有一位副督,一位太监监军。 指挥使一级的都很神秘,平常根本不露面。 各地皇城司百户、千户官见得最多的,肯定是巡察使了。 沈麟抚掌大笑道。 “各位,带上这些证据。” “咱们去锦绣楼,喝杯花酒如何?” 第三百七十四章 忌惮 陈云留下善后。 吴七突然道:“锦绣楼那地方,我就不去了。” 沈麟转过头,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哎? 你小子咋回事? 咱俩私下之间,你都怂恿过好几回了? 说应该去锦绣楼见见世面么? 去年端午节诗会那次不算。 咱光顾着怼人了。 满楼的莺莺燕燕,千娇百媚却视而不见。 暴殄天物,是你说的吧? 如今倒好,临头了,你却打退堂鼓? 在你大舅面前扮演正直小青年,乖乖好孩子? 吴七从沈麟眼中看到了几分鄙视。 他挺起胸脯,大义凛然地道。 “你……你想哪儿去了?” “七爷我,改头换面,不同往日了,不行啊?” “这里乱糟糟的,不需要专家查漏补缺??” “万一,有啥没注意的呢?” 沈麟嘴角撇撇。 专家个屁,你是砖头的砖吧? 谁信你的邪? “随便。” “不去拉倒!” 这时候,旁边的李成凤也弱弱地道。 “老夫……也不去了吧?” 紧接着,沈忠信跟着道。 借口都找好了。 “老夫中饭,吃坏了肚子,有点小痛。” “老夫……也不去了!” 沈麟没来得及鄙视。 知府周元就冷着脸呵斥道。 “你俩怕个啥?” “皇城司的确是皇家鹰犬,可咱们行的正,坐得端。” “一个小小的巡察使而已。” “就把你们吓退了?” “你们不去,随意!” “老夫偏偏不怕,哼!” “老夫就想看看,那花使跟辽人有没有关系?” 你胆子大,头铁! 可咱们担心啊! 毕竟是并肩战斗过的,沈忠信好意提醒道。 “老周,皇城司百户级密探,还可以互相推荐。” “招收些江湖人士,有些疏漏不足为奇。” “可千户级往上,考核怎能不严?” “怕都要追查到祖宗三代去了?” “更别说八大使者,四大统领这般存在。” “除了他们中途变节,出身辽国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的。” “稀奇不好看,被人嫉恨,倒是很有可能!” “老周,沈麟去就可以了!” 哎? 你是咱的二伯么? 凭啥我就不怕嫉恨呢? 沈麟了解这两个人。 李乘风性子耿直,不愿意多招惹是非。 咱们一网把严慎捞出来。 这家伙身居皇城司百户之职,却是辽国密谍司高官。 一旦公开,绝对是皇城司的大丑闻。 朝廷一年给他们多少钱粮? 皇家的信任,都打水漂了? 负责安定府这么重要的地方。 头目居然是?敌国间谍? 老天爷,这里可是北方明珠。 黄江以北的商贸、财富聚集地。 哪能轻易有失? 最可恨的就是。 严慎完美隐藏了十五年之久。 可见皇城司上面的头头脑脑,是多么饭桶和无能? 偏偏,行走暗夜的密谍们,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威慑力。 正常官员,谁愿意跟他们打交道? 沈忠信就单纯是畏惧了。 一方面,沈家主脉家大业大,不适合被皇城司盯上。 阴沟里的老鼠最难缠嘛。 再一个,他沈忠信和自家儿子好歹在官场上混出点名堂。 这大半年来,征集商税,大量编练私兵。 明面上,于公于私,都是为了自保。 可桩桩件件,都经不起较真的。 万一,皇城司花使和上面的总督恼羞成怒。 一纸公文,罢掉他一个小小的五品官。 还不是手到擒拿?多简单呐? 沈毅的东路游击官职务也是一样的。 难道? 真要起兵造反不成? 别闹了! 沈麟轻笑道。 “周叔,您也别去了。” “我带着证据前去看看。” “这事儿,不能善了!” 梁平忽然提醒道。 “大人,那花使名慕容晚晴,号称京城四大花魁之一。” “刚开年,就被锦绣楼的神秘东家请来了。” 啥? 几个安定府的官员惊呆了。 慕容大家? 竟然是花使? 吴七嘎巴了一下嘴道。 “麟哥儿,我跟她喝过一杯酒。” “那女子长得贼好看,还没梳拢过呢!” “不过你真得小心。” “慕容晚晴,妥妥的狐狸精啊!” 青楼所谓的梳拢。 意思就是这花魁,还是处子之身。 很难得了。 一般的清倌人遇到喜欢的恩客,照样会留下双宿双飞的。 只不过,没那么肆意罢了。 慕容晚晴混出这么大的名头,肯定有皇城司出力。 但保住身子不失,也相当不简单了。 沈麟当即笑道。 “哈哈哈,带本官去品鉴一二。” “走!” 周元当真没有跟上。 他一脸苦笑道。 “果然如此。” “那慕容大家有问题!” “除夕大战之后才十来天,她就到安定了。” “咱们还真是疏忽大意啊!” “就应为锦绣楼背后,传说是历代东宫的秘密产业么?” “你们都跟她……喝过酒?” 李乘风和和沈忠信讪笑着点头。 京城四大花魁啊,名头太响亮了好不? 咱们都这把年纪了。 就是看个稀奇,听听曲儿,还能干别的不成? 你周元堂堂知府,不一样微服去过了么? 后面的陈云朝吴七挤挤眼。 两人退到一边。 “哎哎,七爷,你舅他们这几个。” “啧啧,真是老不羞哇!” 吴七瞪大了双眼,就像看怪物一般。 “云哥儿,你这说法……太老土了。” “在京城,那个大官、贵胄不上青楼?” “特别是那些大头巾,不去青楼酩酊大醉,眠香宿柳。” “他们是写不是诗句、好文章的。” 陈云嗤之以鼻。 一帮王八蛋找借口看美女罢了。 不过,京城的风气真开放。 沈忠信也是够折腾的。 推着轮椅上青楼,你不得被人抬上四五层去? 有钱人,就是任性! “你可拉到吧!” “咱家大人,也写了不少脍炙人口的诗篇,流传甚广。” “你见过他去青楼么?” 吴七眨眨小眼睛,不以为然。 你拿谁打比方不行? “他是谁?” “妖孽嘛,岂能跟普通人混为一谈?” “就他家里那三个千娇百媚的夫人,有几个花魁比得上?” “七爷可以断定。” “不是他不想去。” “而是他见多了海棠春睡,芙蓉帐暖。” “你觉得,他还看得上牵牛花爬墙么?” 陈云神情一滞。 七爷,你说的好有道理。 我竟然,无言以对。 第三百七十五章 无奈 北城锦绣楼,西阁。 黄衫女子匆匆进门,一脸紧张。 “小姐,问清楚了。” “传闻……严慎带着十几个人,意图刺杀沈麟。” “还误伤了沈忠孝的独女沈思思。” “沈麟勃然大怒。” “他亲自带领几千铁甲骑兵封锁了正严造船场。” “嗯?正在抄严慎的家呢!” 什么? 慕容晚晴大惊失色,怎么可能? 刺杀? 不是说,万不得已才绑票么? 这中间,哪里出岔子了? “你确定?严慎刺杀未遂?” 月娘连连点头道。 “我……我看到了十几颗人头。” “严慎也被杀了。” “还有,他最信任的大头阿鬼,尸体都被带来了。” “小姐,咱们是不是先撤离?” “要不然,您的身份就暴露了。” 慕容晚晴一张玲珑精致的俏脸上,满是苦涩和不解。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她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错,皇城司受人所托。 专门派她来安定主持大局。 无非不过就是图谋沈麟手中的技术。 还有一件偶尔被人看到的东西。 真假难辨。 但是,没说要害了这样一位大才子呀? 人家还是力抗辽人的统兵大将呢! 谁愿意莫须有地自断臂膀。 沈麟又没举旗造反。 大周国势颓微。 老皇帝也好,太子也好,夹袋里有几个可用的大才? 就连嚣张跋扈的阉党,对于沈麟这样的后起之秀。 也存在拉拢之心。 要不然,南下的监军魏无忌,会如此大度? “来不及撤离了!” 慕容晚晴扼腕叹息。 某个沉稳老练的声音响起。 “小姐,确实来不及了!” 话音未落,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翁自屏风后转了出来。 古铜色的脸庞,很是沧桑。 须发飘荡间。 这人一双眼睛,却闪烁着睿智和精明。 “抱歉,小姐。” “情况紧急,卑职不得不翻墙,从您的闺房那边回来。” 慕容晚晴脸色一喜,赶紧道。 “不打紧的!” “平叔,到底如何?” “泸水那边,你可曾探查清楚?” “严慎为何要去刺杀沈麟?” 平叔抬抬手,带着几许安慰的语气。 “小姐,甭着急!” “泸水查的很严,咱们布置在劳工中的三个暗探全被抓了。” “另外,一同被抓的,还有五个人。” “估计是严慎留下的眼线。” “现在,安定府城周边,全部戒严。” “卑职花了好大劲儿,才翻过城墙进来的。” 慕容晚晴眼神闪烁,突兀地道。 “不对,让我捋一捋!” “如果沈麟确定严慎是皇城司百户官。” “他应该不会如此大动干戈。” “难道?他还发现了其他不对的地方?” 平叔赞同道。 “没错!” “卑职远远看到了,铁军缴获了一种奇形怪状的黄色强弩。” “绝对堪称大杀器。” “卑职确信,不但我皇城司,就连大周军中。” “也没这玩意!” “跟他一同被杀的人,只有大头阿鬼是皇城司登记在册的。” “其他的人头,卑职一个都不认识。” “严慎为何要违背小姐您的意思?” “他不想在皇城司混了?” “他敢悍然刺杀沈麟。” “只能说明,他在为别人干活儿。” “他有不得不出手的原因!” 正因为白娘子等人故意拿出人头和缴获的武器。 在铁城招摇过市。 才让那些隐藏在劳工中的密谍恐慌了。 马脚一露,自然被严阵以待的情报科一网打尽。 皇城司的人,这些年也大不如前了。 真定府的密衙千户董启明,不就消失在黄家堡了? 大伙儿偶尔干点私活,只要不影响本职。 上面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总督、监军和几位指挥使,他们就不干私活了? 然而,严慎这次不但葬送了自家性命。 他还公然违背了巡察使的命令。 显然,这家伙没打算继续在皇城司干了。 平叔武艺高强,擅于潜隐行踪。 他倒是能溜出全城戒备的安定。 但慕容晚晴和月娘就未必可以。 月娘颤声问道。 “小姐,沈麟是个愣头青啊!” “他会不会一怒之下……” 慕容晚晴臻首微摇。 “你担心他,杀人灭口?” “把咱们也料理了?” “不不不,他是聪明人,绝对不会的。” “我好歹也是八大巡察使之一。” “官阶比他只高不低。” “杀了我?跟扯旗造反有什么区别?” “至于么?” 平叔颔首道。 “月娘,你先去外面看看。” “放心,咱们顶多暴露身份而已,安全无虞!” 月娘应声而去。 脚步还是有些小慌乱。 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生死。 关键是,小姐花使的身份,暴露了也不妙啊! 平叔凝身道。 “小姐,您得早做打算。” “严慎的家一抄,很多秘密就公开了。” “他家里,可还有咱们好几个密谍呢。” “那些人,未必经得起拷打审问。” “不需要多久,沈麟他们,一定会找上门的。” 这是必然的。 至少严慎的管家兼副手,就见过本花使好几次了。 他哪能不知道锦绣楼的秘密? “平叔,你觉得安定那几个官,也回来?” “呵呵,我看未必。” 平叔道。 “可沈麟无所顾忌啊!” “他一定会来。” “其实,咱们对泸水铁城也没奈何。” “谁叫那座城,那些兵,朝廷没出一丝力气呢?” “控制不住钱粮兵备,就掐不住沈麟的命门。” “唉……咱们这个大周呀!” “难喽!” 谁说不是呢? 慕容晚晴望着窗外,游廊上攀援缠绕的迎春花盛开了不少。 米粒似的黄色花蕾,在和风中摇曳。 可是,她感觉不到多少早春的温暖气息。 这北国的春天,乍暖还寒啊! 不仅仅是沈麟。 其他军头,总督庄子才,安定水军李广利。 就连沈忠信父子,谁不在拼命扩充兵力? 私自打造兵器甲胄,更是毫无忌惮。 这些兵马,跟人家的私兵有多少差别? 你就算罢了人家的官,又能带走多少兵? 万一,把这些人逼反一个。 别的不说,他们随便在安定抢几个地主士绅富户。 几年的钱粮都有了。 往西南山区或者北邙山里一钻。 你能奈何? 第三百七十六章 气势迫人 估计朝廷的大头巾们,也正是看清了这个现实。 既然无能为力,那就视而不见。 一旦辽人南渡黄龙江。 不是每个军头都会投降的。 大部分人,总会反抗吧? 能为朝廷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 踏踏踏。 大街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原本就紧张无比的百姓,吓得纷纷躲避。 沈麟带着几百铁骑,直接包围了占地颇大的锦绣楼。 “陈长林,小四儿,你俩守住了。” “不得放跑一个。” “街头街尾都安排哨骑巡游,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之人。” “立刻抓捕!” “但有反抗,杀无赦!” “遵命!” 沈麟杀气腾腾地话语。吓得锦绣楼前的守卫们差点瘫倒在地。 老天爷啊! 怎们把这帮杀神给招来了? 铁军具甲,安定谁不知道? 迎来送往的锦绣楼这些人,那个不是机灵的? 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跌跌撞撞地跑出大门。 “哎哟喂,原来是大沈将军?” “您……这是?” 沈麟脸色一冷。 “抓捕辽国奸细,你是这里负责的?” “叫什么名字?” 辽国奸细? 会进入咱们锦绣楼么? 呃? 这个……难以保证吧! 咱们这里,可是北国说一数二的欢场。 只要你有钱,谁来不是爷? 那女子顿时急了。 “在下春十三娘,锦绣楼管事。” “沈将军,您这样,我们很难做啊!” 沈麟上下打量着这个秋波频频的老女人。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以为你是蜘蛛精变的么? “无双,带领娘子军控制所有女眷。” “梁直,把所有男客带到一楼大厅,严加审查。” “执行吧!” “虎!” 一队队铁甲悍卒冲进大门,如狼似虎。 整个锦绣楼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麻。 春十三娘尖叫道。 “你们……住手啊!” “沈麟,你……这可是东宫的产业,你不得放肆!” “啪!” 沈麟狠狠一巴掌,把这位半老徐娘扇倒在地。 “胡说八道!” “堂堂太子会开妓院?” “你当我煌煌大周的皇位继承人,如此不堪?” “扯大旗作虎皮,你敢往太子身上泼脏水?” “信不信,本将血洗锦绣楼?” “还太子一个清白?” 春十三娘翻了个身,吓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 咋说秃噜皮了? 太子到底是不是锦绣楼背后的大东家,鬼知道啊? 京城来收账的总管事钱清贵,是这般说的而已。 可这事儿,那能在大庭广众下说? 别说堂堂太子爷了,就连京城的达官显贵,将门世家开这样的欢场,也得再三掩饰。 谁不顾忌点影响? 说出去可不好听。 当然,隐隐约约的传言可以散出去。 借以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沈麟要是以污蔑当朝太子之由,一刀把她春十三娘砍了。 谁能说个不对? 安定官府,都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更别说,远在千里之外的幕后大东家了。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更何况沈家的麒麟儿? 沈麟看到这女人终于不再瞎咋呼,这才俯身道。 “你乖乖配合,本官保证。” “这破楼,不会有什么损失。” “否则……” 别否则了。 你当初威胁某个大儒。 说前安定知县王瑞光丧葬期间,咱们这种欢场不得开门营业。 要不然,就一把火烧了? 咱们还不是老老实实关门半个月么? 后来,背后的大东家也没说啥。 这次,若敢不从,你就要血洗锦绣楼啊? 谁敢试一试你的刀锋? 春十三娘麻溜地爬起来。 点头如捣蒜。 “谨遵将军吩咐。” “奴家……奴家全力配合。” 沈麟满意地颔首道。 “识时务,甚好!” “慕容晚晴姑娘,住在哪里?” “带路?本官要找她!” 找……找姑娘? 嗨? 我春十三娘在锦绣楼混了二十年,今儿算是开眼了。 这还是头一回碰到。 带领铁甲大兵,上门来找姑娘的。 她心里战战兢兢,半点都不敢违抗。 对不起啊慕容大家,嫲嫲我也是被逼的。 “沈将军,慕容姑娘不在锦绣主楼。” “她住在咱们后院西阁呢!” 沈麟挥手道:“头前带路!” 这边,月娘一看铁军官兵堵门。 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她慌慌张地跑了回去。 “小姐,不好了!” “果然不出您的预料。沈麟带着铁甲兵包围了锦绣楼。” “现在,正在主楼那边搜查呢!” “说是……抓捕辽国奸细。” 慕容晚晴和平叔面面相觑。 半晌,她才苦笑道:“这借口,真是……无懈可击!” 平叔咂咂嘴道。 “如果是在京城。” “哪个带兵军将,找这么个破烂借口搜查。” “百姓和欢客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偏偏,这里是边境啊!” “隔着一条黄龙江,对岸就是敌国。” “辽军这会儿,正在太原府肆虐。” “还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么?” “满城军民一听抓捕辽人奸细,只有拍手称快的。” 咚咚咚! 三人突然感觉,地板都有些震动了。 平叔疾步上前,一把拉开木门。 既然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那就当面锣对面鼓好了。 只见上百铁甲卫士蜂拥而来。 前面走得跌跌撞撞地春十三娘无奈地指着大开的西阁门。 “到……到了!” “啊……平叔,他们是找姑娘的。” 沈麟听得满头黑线。 你个老女人,多说两个字会死呀? 这误会闹得。 咱是那种随便找姑娘的人么? 这是公务! 沈麟不耐烦的挥挥手。 “这里没你的事了。” “去主楼大厅,配合调查!” 春十三娘一下子来了精神,跑得比兔子还快。 平叔脸色沉稳,不卑不亢地问道。 “这位将军,不知道带这么多人来,是……” 沈麟懒得跟他打马虎眼,直接揭开了他的身份。 “欧阳平,皇城司千户。” “屋里还有个副千户杜月娘吧?” “别装模作样了。” “慕容晚晴,你这位花使还坐得住?” “严慎居然是辽国的金牌密谍。” “潜藏你们皇城司十五年呀!” “本官倒想看看,你们三个的屁股,干不干净?” 环佩叮当,一位娇俏美人袅袅婷婷的走到门口。 这一刻,明媚的春光都暗淡了些。 只因为,佳人花开满月。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呆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小小交锋 沈麟都有些失神。 要说家里的三位娇妻,也是不遑多让。 白娘子陈无暇,恰如优昙夜放,静谧而优雅。 红娘子却若摇曳的水仙花,活泼而热烈。 柳楚儿最是温柔可人,恰如让人依恋的西窗海棠花。 而眼前这位,怎么形容呢? 她就像一朵妖艳的罂粟花。 是有毒的! 难怪,吴七说她是狐狸精。 一点都不过分啊! “嗯哼!” 铁甲覆面的白娘子忍不住娇哼一声。 男人呐,定力真差劲。 还真被人家勾住魂儿了? 沈麟如梦初醒。 哎呀,太丢人了! “慕容晚晴,本官怀疑你和辽军密谍司有勾结。” “跟咱们走一趟吧?” 大帽子压人? 慕容晚晴也不是吃素的。 她展颜一笑,瞬间风情无量。 “沈大人,沈麟。” “本巡察使,不是你这般的游击官,可以抓捕审问的。” “就算我有罪,也自有皇家法度,皇城司规矩管着。” “严慎是辽国密谍司千户官?” “话可不要乱说啊!” 沈麟嘴角一翘,笑得很是微妙。 “在本官面前,你没资格扯皇城司的虎皮。” “严慎还是皇城司百户呢,居然敢行刺本官?” “如果大周老杨家容不下我。” “老子凭什么承认他的统治?” “更别说皇城司这帮走狗了,哼哼!” 欧阳平喝道:“沈麟,你……” “敢如此说话,大逆不道……” 沈麟脸色一寒,径直下令。 “所有人,平弩!” “刷!” 上百把复合弩举起来,一支支支铁杆弩箭森寒透骨。 “老子今儿就想试试。” “宰了你们几个。” “老皇帝能说老子做错了?” “准备——” 老天,这个二愣子,怎么说打就打? 仅仅几步的距离,面对上百的强弩。 别说他们三个凡人。 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要被射成刺猬吧? 慕容晚晴再也装不下去了。 她玉容变色,急忙娇喝道。 “沈大人,请住手!” “有话好说!” “月娘,去取我的腰牌和官凭文书。” “沈大人,你看,这上面有密语编码,做不得假。” “我慕容家,可是与大周荣辱与共二百年的开国将门世家。” “我会叛变?我会成为辽国密探?”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不用皇家动手,也不需要皇城司责罚。” “我慕容家的内卫,早就砍下我的头颅了。” “平叔,就是监视者!” 慕容家? 开国十八将门之一? 如今还被朝廷重用的,只有四、五家了吧? 好像,慕容家常驻徐州? 利国监就被你家把持了二百年之久。 慕容之富,恐怕还强于安定沈家主脉。 炼铁,可是最来钱的大买卖。 沈麟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安定大战刚刚结束。 你这位花使就眼巴巴地跑来安定。 隐身锦绣楼,一藏就是两个多月。 多半,你也是冲着我来的吧? 沈麟忽然笑了。 图谋他的人多了去了。 再多一个慕容家,又如何? “哈哈哈,早说嘛!” “众将士,稍息!” “虎!” 所有复合弩都收起来了。 整齐划一的军容,又把慕容婉晴三人震慑了一把。 就算在大周长达二百年的历史上。 如此军队,也堪称独树一帜了。 “沈将军,我皇城司,是忠于大周皇室的。” 慕容晚晴轻启贝齿,极为认真地道。 “皇家也不会轻易,毁掉你这样一位栋梁之材。” “除非,你另有心思!” “放心,我慕容婉晴可以对天发誓。” “我和我身后的皇城司,从没有起过刺杀你的心思。” “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沈麟一脸古怪地笑了笑。 杀我之心没有。 不利之心呢? 你敢再发一个毒誓么? 再说了,誓言对你们这种行走在黑暗中的密谍而言。 还不如一个屁! 沈麟挥挥手。 “本官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严慎的一切。” “希望,皇城司能给本官一个交代。” “把金牌、书信、名单,金狼残片呈上来。” “不能让本官满意的话。” “呵呵,这件事要是大白于天下。” “本官倒想看看,你们皇城司丢不丢得起这个人?” 慕容晚晴看着托盘上的金牌和大致形状的金狼雕像。 她就相信了沈麟之言。 这事儿,麻烦大了。 “沈大人,还是进屋说吧!” “放心,你都把锦绣楼围得水泄不通了。” “我们还敢对你不利么?” 沈麟无所谓的耸耸肩。 “无暇,梁直跟我进去。” “其他人,戒备西阁!” “虎!” 慕容晚晴做了个请的手势,她的心里暗暗叫苦。 你这是多谨慎啊? 围了外面不说。 还得把小小的西阁也围了? 难怪严慎出去二十多天,纠集那么多辽国高手。 都没有杀得了你。 沈麟的谨慎哪只一点点? 他一走进西阁客厅,就盯着徐徐燃烧的一盘米黄色檀香笑道。 “想诱使本官说真话?” “慕容姑娘,你这香啊,大麻的含量少了些。” “致幻作用,不明显啊!” 梁直脸色一变。 果然是朝廷鹰犬,心如蛇蝎。 他狠狠瞪了三人一眼,大步上前,直接掐灭了那盘檀香。 沈麟抬眼打量着窗台上的一盆奇异植物。 “啧啧,变种曼陀罗?这时节就能开花了?” “一定是暖棚培育,花费不少代价吧?” “嗯呢,它的花香比那盘大麻檀香效果更好。” 这下子,白娘子都变色了。 要不要这么心狠手辣? 这帮密谍,太过分了。 一向心平气和的陈无暇走过去,抓起花盆就要往外扔。 沈麟连忙制止道。 “哎哎,住手住手!” “无暇,这是宝贝啊,你怎么能暴殄天物呢?” “拿回去送给黄仲景,他保证喊你一声二奶奶!” 白娘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就你调皮! 谁要老黄叫咱二奶奶了? 人家还年轻着呢! 不过,冰雪聪明的她也明白了。 这东西用对了,就是宝! 沈麟搓搓手。 “慕容姑娘,初次见面,就收到如此重要的礼物。” “真是……那啥,咱就不客气了。” “装曼陀罗花的暖箱呢?” “一并,也送给在下吧?” 慕容晚晴的一张小脸儿都抽抽了。 你简直,就就是无所不知啊! 好吧,又有把柄在你手了。 人家可以拒绝么? 她朝着欧阳平努努嘴。 “平叔,给他吧!” 第三百七十八章 稳占上风 欧阳平颇为不舍地从屏风后抱出个檀木箱子来。 一打开,里面垫着层层绒布,制作精细。 在沈麟眼中,这可能就是古代的恒温隔离箱了。 白娘子眼中满是笑意。 她把妖艳的蓝色曼陀罗一装,抱着箱子就走出门去。 慕容晚晴眼中光芒闪烁,试探地问道。 “这位……就是您家的如夫人之一?” 沈麟大喇喇地点头。 “是啊!” 慕容晚晴赌气道:“不知掀开面甲,是何等的花容月貌?” 女人呐! 见面都要攀比一下么? 小爷偏不让你如意。 “嘿嘿,没必要。” “我家的三位夫人,都比你漂亮一点点啦!” 慕容晚晴顿时气结。 她从小就被当做天之娇女捧着。 自信美貌无双。 要不是怕影响皇城司公务,当初她就要在京城争个高低。 什么四大花魁之一? 那三个风尘娘们,能跟姑奶奶相提并论? 不过,看沈麟的神色不似作伪。 他也就见面时,略微失神了一下。 沈麟他身边的护卫不同。 这位仁兄,根本就不敢多看她两眼。 看来,美色这一招也行不通了。 老天爷,家族和太子的任务,哪一件都无从着手啊! 以前,是担心沈麟不来锦绣楼。 现在人家不请自来了。 偏偏,能引他入彀的两种最好法子。 居然轻易被这混蛋识破了。 甚至还赔进去一盆珍贵万分的蓝花曼陀罗。 “沈大人,这些证物,您打算移交给我们皇城司?” 沈麟露出两排洁白大牙,笑的很是无邪。 “不然呢?” “皇城司不就是干这个的?” “你不要?” “安定府最多只能清除一府四县的辽国暗桩。” “其他地方嘛,只能快马传信,各地最终会如何?” “就不得而知了!” 这可是一百多个密谍啊。 而且,这些人多多少少参与辽国的走私贸易。 不说个个腰缠万贯,至少不会是穷光蛋。 这等于,把好大的功劳和一笔财富送给了皇城司。 慕容晚晴和欧阳平对视了一眼。 她沉思片刻,才艰难启齿道。 “您如此大方,需要我们皇城司做什么?” 沈麟乐呵呵地道。 “没啥!” “你恐怕不会在安定久待了吧?” “你指定谁留下?” “记得让他来泸水见见本官。” “以后,皇城司关于辽军动向的情报。” “我要随时看到,必须是真的。” 慕容晚晴莞尔一笑道。 “你怎知我就不会留下来?” “没关系呀,暴露就暴露了呗!” “那些案犯,是不是留给我?” “还有,严慎那栋宅子也给我如何?” “你今儿这么一闹,咱在锦绣楼待不下去,倒是真的。” “泸水是不是抓了些人?都还给我吧?” 沈麟心里暗暗叹服。 这女人的脸皮挺厚啊! 你这么说,岂不是明着承认派人去监视小爷了? 不过,沈某人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 “呵呵,严慎家拷问出来的各路探子,全在安定府大牢呢!” “你随时可以去提。” “宅子给你也无妨,你找周知府商量去。” “呃?你说劳工中抓到的那些人?” “那都是贼寇探子,不好意思,被本官全部喀嚓了。” 沈麟挑衅似的笑道。 “不怕实话告诉你,敢于窥伺我铁军的暗探。” “不管来自哪里,本官都是零容忍,见一个杀一个。” “就连沈家主脉去年派去的人。” “嘿嘿,都沉尸泸水了。” “不信,你可以找我二伯打听去呀!” 对面的三个皇城司高官听得心肝儿直颤。 这混蛋太狠了。 简直杀伐果断啊! 沈忠信的人,你都下得去手? 更何况咱们派出的人手? 他这是……血淋淋的警告。 敢派人去,他就敢杀! 神秘强大的皇城司,在他眼里,哪有什么威慑力? 偏偏,沈麟的铁城就是刺猬,无从下口。 他很少招募外人,也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出。 单单铁城的身份牌。 上面的密语,都比皇城司牌子还精细讲究。 你怎么混进去? 那几个被抓的,看来是要不回来了。 慕蓉婉晴心里越发沮丧,怎么会碰到这种油盐不进的怪胎? 看来,某事事情,只能从长计较了。 你想姑奶奶快点走人? 咱还真不走了。 “咯咯咯,沈大人,情报共享没问题。” “过些日子,小女子亲自送上门去可好?” 沈麟心头一紧,狐狸精不走了? 难道,她还没死心? 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呵呵,免了吧!” “你随便派个人就好。” “这些证据,就留给你好了。” “抓紧行动吧!” “小心辽人再来个太原事件。” “万一,澶州也不保,这大周……呵呵!” “你是聪明人,慕容家也是长盛不衰的将门世家。” “难道?” “你们也以为小小的黄江,就挡得住辽人南渡?” “告辞!” 沈麟拱拱手,带着一帮人迅速撤出了锦绣楼。 红娘子那边又查出七八个人跟辽国有关系的。 多是走私上的往来。 男女都有,甚至还有两位娇滴滴的歌女。 既然都移交给慕容晚晴了。 沈麟更加不愿意多管闲事。 直接让人送到吴七的大牢,先关起来再说。 至于皇城司的人,跟安定府之间怎么弄? 随便! 相信周元,沈忠信等人吃过一次辽人偷袭的大亏。 没道理会心慈手软。 而慕容晚晴那只狐狸精,更不是省油的灯。 她说慕容家和皇城司忠于皇室。 沈麟信! 老杨家的江山,风风雨雨两百多年。 没几个几个忠诚世家和得力手下,早就亡了。 无论如何,也坚持不到今天。 所以,慕容晚晴更不会对辽国密谍司的人心慈手软。 严慎案一出,辽国密谍司技高一筹。 等于在皇城司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等耻辱,慕容晚晴不咬牙报一报才怪呢! 至于她跟沈麟之间的龌龊。 只得先往后拖一拖了。 来日方长嘛。 反正泸水铁城始终在哪里,沈麟又不会跑路。 “小姐,从别处召集人吧?” “先收了严慎的宅子,把秘衙门支撑起来再说。” 慕容晚晴恨恨的道。 “等等!” “我写几封密信,抓捕行动,宜早不宜迟!” “遵命!”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万事俱备 沈麟没在城内过多停留。 他把会谈情况跟三位安定大佬说了说。 周元三人也不愿意过多跟皇城司打交道。 人家要这翻腾得乱糟糟的破宅子。 给就是了。 就当皇城司的秘衙,不存在好了。 后续的事情,怎么处理? 大批财物怎么瓜分? 沈麟不关心。 他给梁平留下三百骑,让他全权负责就是。 沈昂的东路军,人手多的是。 梁平不过是打个配合,顺便监督一下。 大队铁骑轰隆隆出了东门。 满城百姓也送了一口气。 大家伙儿对泸水铁军又敬又怕。 敬仰的是,这帮人不管如何,都是杀辽人的好汉子。 太强大的军队,又让人万分忌惮。 只因为,无人可以约束到沈麟和他的部下。 安定府不行,朝廷更不行。 这他娘的,就是一伙如狼似虎的私兵。 不怕才怪呢! 尤其是有钱人,最是惴惴。 越是富豪之家,谁的屁股都不干净。 是经不起查的。 古往今来皆如是。 走了就好哇! 沈麟特意走东门,就是想看看严慎留下的造船场如何? 陈风远远地迎来上来,一脸的兴奋。 “大人,丰收啊!” “您看,在建的民船、战船合计二十八艘。” “三千担级八艘,五千担级二十艘。” “最重要的就是木材、帆具等储备,比其他造船场多三倍。” 众人无不惊讶。 如果不知道严慎的真实身份。 大伙儿只会佩服这家伙生财有道。 可他是辽军密谍司的金牌千户啊! 造这么多船,准备这么多材料,意欲何为? 细思则恐。 沈麟一听,顿时喜上眉头。 远比抄家的金银财货,还让他开心。 家里的造船场嗷嗷待哺。不正需要这些干木材料? 真是踏破铁靴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要没收了正严造船场,谁敢说个不字? 其他的财物,一起瓜分无所谓。 这里的一根钉子,一块木头,他都不会让出去。 “人呢?审查完了没有?” 陈风搓着双手道。 “您的新刑罚很管用,三个管事熬不住,都招了。” “有十三个是死心塌地跟着严慎的。” “属于辽人密谍的,只有四个。” “其他三四百人,都是造船的苦哈哈,完全可以用。” 这下好了,工匠也不缺了。 啥也不说,全家强制性迁移。 不走? 你们大东家可是辽军奸细,难道你也想跟他一起上路? 为了这些技术性工匠。 沈麟不惜威逼利诱,使尽手段。 因为,他现在缺船了。 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军在手。 黄龙江防线,指望别人,他已经不放心了。 辽人的心思,猜不透啊! 应州王派出了三分之一的人马,参与攻略太原府。 他为何又要让隐藏多年的严慎刺杀沈麟? 这样的密谍棋子,扶持到如今的地位,可不容易。 让严慎老老实实造船,配合辽军的下一步行动不好么? 难道? 是应州王高估了严慎的本事? 以为这场刺杀,不过是手到擒拿,顺便的事儿? 也不会暴露严慎? 或者,沈麟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辽军的下一步计划? 都到了不得不痛下杀手的地步? 严慎很不幸,他死了。 沈麟无法知道更多的内幕。 已经拿到的供词,证明严慎手下知道的也不多。 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辽国高层到底是是怎么想的? 依然是一团迷雾。 不过,沈麟不在乎。 他已经遭遇了两次意外。 柳楚儿被绑架,沈思思被挟持,自己被刺杀。 如果还不小心的话,一帮铁军将领都不会答应。 看看他身边的近卫就明白了。 如今,增加到了一百人。 去哪儿都得带着。 大伙儿心有余悸,实在是不想再出意外了。 陈云拿着单子皱眉道:“大人,这些半成品船只。” “有十艘战船是替安定水军定制的。” “另外十艘,买主没有记载。” 沈麟背着双手行走在船坞上。 半成品船只好,少了多少改造时间? “通知陈梁,全部拖走!” “哦,对了,给李成栋那小子说一声。” “他们定的船,咱们也要了。” “不是才给了三成定金么?叔叔我还他五成。” “他们,另外找人造就是了嘛!” 众人大笑不已。 你这是欺负小孩子啊! 李广利要是在家,肯定不干。 耽搁的时间呢?值多少钱去了? 不一会儿,李成栋就架着哨船急吼吼地跑来了。 “叔!” “我不要钱,您给我折算成具甲,行不?” 他拜了陈无悔为干姐姐,喊吴七姐夫。 沈麟这边,又得按照李广利的辈分喊叔叔。 太乱,也真是为难这孩子了。 沈麟皱眉道:“要具甲?四十炼的可没有。” “二十炼的半身具甲要不?多十斤哦!” 李成栋的选择,不难猜。 他的亲哥哥在黄龙江上游跟辽人打。 亲叔叔又在南边跟贼寇打。 多一套泸水特产的半身具甲,就能多救一位将官的命。 因为,沈麟出品,必是精品。 够轻,防护够好。 这孩子立刻眉开眼笑地伸手。 “好好好!” “就要二十炼的!” “您可说了,多给二成的赔偿哦!” “这十艘大舰,总造价五万两银子,您得付一半呢!” 沈麟自然不会赖账。 铁军自用的制式半身甲当做礼品,送几件出去可以。 给太多就不合适了。 猴版嘛,还真是无所谓。 “这种八十斤具甲呢,叔卖给秦王都是三百两一套。” “今天你小子积极帮忙封堵安定湾,有功!” “叔给你一百套,派个人去泸水领吧!” 这么大方? 李成栋深感这声“叔叔”喊得太值了。 唉! 要是当初把单子都下给正严造船场就好了。 没准儿,这次能捞到几百套具甲呢? 要说船只,其实安定水军暂时也够用。 下给各大船厂的订单,只不过是有备无患罢了。 打仗,就意味着损失。 水军一旦缺船了,短时间哪里补充得上? “谢谢叔!” “您要把这些半成品船和材料拖回去?” “我派船帮您跑几趟吧!” “反正要巡逻嘛!” 沈麟自无不可。 这孩子上道,以后多照顾他一点。 陈风留下处理船场事宜。 无他,搬空而已。 物资和人,一根毛都不留。 第三百八十章 强硬应对 沈麟、陈云则带领大班人马,先行返回泸水。 夜色降临,安定城的戒严还没解除。 城内的排查,起码得持续一天一夜。 这已经算快了。 得益于铁军的审问速度,很多关联都拿到了口供。 按图索骥,一家家上门就是。 当然,真正投靠辽人的并不多。 散出去的辽国密探更少。 大多数都是屁股不太干净的本地士绅和商贾。 安定本就是澶州最大的走私交易市场。 查这些人,也不可能做的太过分。 无非不过借着严慎间谍案敲打一番。 走私过违禁物,有确凿证据的,补交一大笔罚款而已。 这种事情,沈忠信最是踊跃。 因为,沈家主脉也干过,同样逃不掉。 自己交了罚款,总得翻几倍赚回来吧? 三巨头,不对。 算上沈麟和慕容晚晴代表的皇城司。 如今是五巨头坐地分赃了。 皇城司分了安定府的份额。 那整个澶州地界的收获,自然也有安定这帮人的一份儿。 最重要的名单和证据,还是沈麟提供的呢! 赃款,如今的沈麟,不怎么看得上。 可对其他人而言,那是天降馅饼。 既消除了重大隐患,又得了天大好处。 他们不积极才怪呢。 陈云犹豫再三,还是打马跟上沈麟。 “大人,那几个皇城司探子。” “要不?还是送还给人家吧?” “咱们没必要树敌不是?” “周元大人他们,都避之不及呢!” 白娘子也颇有些担心。 这些人说是老杨家的忠狗都不为过。 谁都不想跟皇家作对。 怎么算来,都是得不偿失。 “相公,陈云说的没错。” “我看慕容晚晴就是只狐狸精,还是别招惹的好。” 沈麟仰天打了个哈哈。 “你们呀,想的太简单了。” “这种人,永远是属狗的!” “你越是露怯,退一步,人家就会进三步。” “看你软弱可欺,他们不扑上来,狠咬一口才怪呢!” “你们知道,慕容家的主业是啥不?” “堂堂八大巡察使之一,她很闲么?” “她为何在安定府潜伏两个多月?” “各位,慕容晚晴就是冲着我来的呀!” 沈麟至少确认了一件事。 一进门就碰上两种致幻物品。 这女人怕是早就算计着,等自己一脚踏进西阁呢! 换了别人,谁知道大麻和变异曼陀罗花? 妥妥地中招。 不知不觉间,就会被那女人套取多少真话? 比审讯逼供还简单容易。 因为,你自己中了招,事后根本想不起来。 这才是慕容晚晴的狠毒厉害之处。 几人都大感意外。 红娘子没有进入西阁,她好奇地问道。 “相公,那女人到底图谋咱们啥?” 沈麟不想把臧金令的秘密说出去。 早些时候,他不在意。 这块碧色玉牌的信息知道的人,其实不少了。 沈麟不出名的时候,自然没人关心。 可他后来,闹腾的动静太大了。 皇城司不详细调查他才怪呢。 他几乎可以断定。 慕容晚晴来安定。 搞不好,夺取臧金令,就是她的任务之一。 “无双,慕容家监管着大周最大炼铁坊——徐州利国监。” “咱们批量出售二十炼精铁和武器。” “早就是不是秘密了。” “你以为,他们不会动心?” “还有我们的造纸术,水泥、快速制甲技术……” “哪一样,不让这些不要脸的世家流口水?” 你以为沈家主脉就不要脸面么? 可沈忠信、沈忠儒当初不是千方百计地使坏? 只是现在,一个双腿残废,一个待在封丘回不来。 他们已经动不了沈麟了。 白娘子黛眉微蹙,问道。 “相公,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慕容晚晴也许觉察到了严慎不对劲,又拿不到切实证据。” “对于严慎刺杀你,她也是乐见其成的呢?” “只有我们铁城自己乱起来。” “皇城司才有更大的机会,插手不是?” 红娘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难以置信。 “这个狐狸精,也太坏了吧?” “她真会摘桃子,其心可诛!” 梁直心有戚戚道。 “三夫人,那女人一身的阴谋味儿。” “我看着都辣眼睛!” 沈麟取笑道。 “你小子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太漂亮?” “才不敢直视的?” 梁直赶紧赌咒发誓道。 “大人,你怎么能?冤枉我这样的老实人呢?” “要是……要是传到邱真耳朵里,咱还怎么活?” “哈哈哈!” “呵呵呵……” 其他人都很不厚道地笑了。 你还没成婚呢,就严重惧内了? 连漂亮女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沈麟道。 “其实吧,梁直谨慎一点,是最好的。” “慕容晚晴那种女人,一不小心,就得着了她的道儿。” “对付她,就得反其道而行之。” “她敢朝铁城伸手。” “啥也别说,直接剁掉她的狗爪子。” 红娘子挥舞着小拳头坚决拥护。 “就是,就是!” “简单粗暴,干掉就完了。” “探子培养可不易,咱们多杀几次。” “杀得她和她背后的势力,肉痛为止。” 道理说来很简单。 慕容家的势力确实强大,可他们的基本盘在黄江以南。 对于北地,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城司在北方的暗桩不少。 可他们好歹是大周朝廷的特务机构。 也不能为所欲为。 一而再,再而三的折损人手。 就不是慕容晚晴这样的巡察使,能遮掩得了的。 上面的总督、监军、指挥使都是瞎子吗? 任由你慕容家化公器为私用? 实际上,沈麟单独外出的机会不多。 这次被严慎算计,也不过是偶然。 要是,他晚个十天半个月再去露水溪呢? 一帮刺客如果不主动撤离,饿都快饿死了。 哪还有力气绕圈子奔波几十里,发动刺杀? 从另一方面,也证实一点。 铁城的防御卓有成效。 都逼得堂堂密谍司千户,不得不带着一帮高手躲进荒草滩。 活活变成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 如果没有一批可堪一用的大黄弩在手。 这帮人,估计连刺杀的念头都不会有。 猴版复合弩的射程、威力已经公布出去了。 近战破不了铁甲卫士的防御。 远程进攻可以。 但你的弓弩,至少得超过猴版复合弩才行! 第三百八十一章 尖刀计划 众人一路商议,选择了强势硬刚的应对之法。 当然,情报科的力量也得加强。 红娘子受了些刺激。 她觉得大头矮子阿鬼瞒过了她的搜寻。 这家伙差点就行刺,或者说绑架成功。 简直是陈无双的耻辱啊! 这丫头决定,回去对情报人员进行一个月的强化特训。 阿鬼身上,有一副荒草滩的路线图。 这就意味着,小批量精锐部队可以横穿荒草滩。 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贼寇的背后。 而不需要冒着暴露的危险,沿着泸水河南下。 沈麟一听这个,立刻来了兴趣。 辽军既然能优中选优组建远拦子和铁浮图。 作为穿越客,小爷为何不能训练一支特种部队呢? 这一晚,书房的灯,彻夜未熄。 天亮的时候。 沈麟特意叫来梁直、陈云、梁自忠和陈家姐妹。 “看看这份训练大纲。” “本官要训练一支特殊部队。” “用于敌后侦察、情报搜集,捕俘、作战,甚至斩首行动。” “所有入选人员,本官亲自训练。” “代号——尖刀!” 几人相互传阅这本薄薄的小册子,越看越是心惊。 陈云诧异道:“全军选拔,最后才定额一百人?” “大人,您这条件也太严苛了。” “这不是练兵,简直就是训练死士啊!” 梁自忠摇摇头道。 “不对。” “大人这是给军中将士,竖立一个标杆。” “强中更有强中手。” “我看挺好!” 陈无暇担忧道:“选兵和优厚待遇,我没意见。” “不过,相公,你这训练量,啧啧!” “超过正常训练的五倍,会练死人的。” 沈麟眼神坚定地挥挥手。 “陈云,这不是死士。” “我要的是克敌制胜,还能凯旋归来的勇士。” “他们是尖子,最低都是小旗官军衔和待遇。” “兵中王者!” “理所应当!” “无暇没说错,入选之人,都得签保证书。” “因为,军中尖刀,确实会练死人。” 红娘子搓着小手,双眼煜煜生辉,雀跃不已。 “尖子部队啊!” “一个打十几个,都不在话下了。” “相公,这支部队,我来带如何?” 沈麟摇摇手指头,极其认真地道。 “无双你潜伏、隐匿,杀敌、下毒都很擅长。” “然而,你胆大却不够心细,任性而不太冷静。” “你不适合指挥这支部队,但,你是合格的教官。” “我已经有一个理想的指挥人选,他就是——” “梁直!” 啥? 梁直指指自己的鼻子,诧异万分。 “大人,我是您的中军千户,再兼职,这不合适吧?” 其实他还是很心动的。 如此严苛的训练之法。 练出来的尖子,岂不是上山猛虎,下海蛟龙? 别看人数只有一百,却不是红娘子说的那么简单。 用好了,岂是一个打十几个那么简单? 沈麟轻笑道。 “你呀,难道没看出来?” “尖刀部队,就是铁军的战略力量?” “以后肯定要归中军指挥的。” 他身边这些近卫都要投入训练。 合适的留下。 不合适的,就下部队去当基层军官。 平常中军,留一半尖刀成员作近卫就行。 “他们将以十二人为一个小队。” “按照三才阵形成三个战斗小组,一个支援小组。” “平常出任务,都是以小队为单位出击。” “最大可能,就是派出四十八人的一个中队而已。” “同样是三个作战小队,一个支援小队。” 沈麟指点道。 “只有中队出战,你梁直才会亲自带队。” “你明白其中的意义么?” 梁直站起身来,庄重地道。 “中队出击,每战必胜!” 沈麟赞许地点点头。 “没错!” “这也是本官的要求。” “尖刀的培养代价,实在太大了。” “能出动一半儿人,必然是碰到了大战。” “去多了,反而影响作战效果。” “小而精,隐蔽、果敢,狠辣。” “一击必中,然后远遁千里。” “这就是尖刀的作战风格!” 几人特别注意到尖刀部队的伪装和语言训练。 还有金丝软甲结合什么布袋甲? 看来,大人因为这次刺杀,收到的刺激同样不轻。 难道? 要把每个尖刀成员训练成阿鬼,甚至超越阿鬼的存在? 白娘子指指那几份设计图道。 “相公,尖刀部队的武器改变不小啊!” “不但装备破空手弩。” “就连复合弩都要改成……嗯,折叠式的?” “近战武器以匕首或者这个万用锹为主?” 沈麟点点头道。 “当然了,特殊部队,装备肯定不一样嘛!” “他们要是穿着制式甲胄,拿着苗刀出去。” “还怎么潜伏、隐藏?” “比如,这次严慎他们偷袭,伪装成猎人和山民。” “咱们会提前关注?并做好准备?” “因此,他们是不合格的。” “我要训练出一支比他们更专业更强悍的精兵来。” “这些武器和专用甲胄,你们现在看不出名堂。” “等二叔制造出样品来再说!” “好了,都散了。” “三天后,开始选兵!” 布袋甲类似于后世的防弹衣。 这东西只能护住身体躯干。 沈麟能制造出更好的金丝软甲来。 当然,不是真的黄金拉成丝,那玩意屁的防御效果都没有。 金丝软甲,又叫做锁子甲。 使用精铁丝环环相扣而成,柔软,重量轻,防护力不错。 但锁子甲制作太麻烦。 沈麟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提高效率。 他打算用软甲保护头部和四肢,布袋甲护住躯干。 总重不能超过三十斤,不然无法远行。 反正外面要穿衣服带连颈帽子的,伪装效果也行。 万用锹的大部分功能,沿用了后世的工兵锹。 挖坑、锯木头,砍人都行,还可以折叠。 沈麟加了旋转螺口。 必要时。 锹头可以卸下,换成飞爪,用改进的复合弩发射出去。 登墙头,爬绝壁,过险壑,将如履平地。 远程攻击,有折叠复合弩,射程超远。 近战有虎牙匕首,抡圆了万用锹,够凶猛。 还用什么普通兵器? 第三百八十二章 麻醉箭 有李成栋的水军帮忙运输。 安定的正严造船场一夜之间,就被搬了个精光。 这小子领了一百套猴版甲具,据说当场就兵分两路。 让人一件不少的送往前线去了。 沈麟忙完一阵,才想起泸水医院还躺着个重病号呢。 当他匆匆赶往病房的时候,却碰到坐着轮椅的沈忠信。 沈昂笑盈盈地推着轮椅不疾不徐地走着。 “啊哈哈,堂弟啊,你真是贵人事忙。” “要不是弟妹下令,咱们还进不来呢!” 柳楚儿不好意思道。 “相公,你那会儿……不正在讨论公务么?” “反正二伯和堂兄又不是外人,所以……” 这话说得漂亮。 沈忠信轻抚着一把短须笑的很开心。 他跟沈麟隔空交手好些个回合,那都是男人的事情。 跟女眷有什么关系? 柳楚儿此举,让他很是满意。 这才是一房大妇该有的气象。 “参见二伯!” 沈麟脸上也看不出任何不愉,很自然地拱拱手。 沈忠信埋怨道。 “你小子也真是。” “思思为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遭了多大的罪?” “你现在才想起去看她?” 这教训,沈麟得受着。 他点头道:“嗯嗯,是侄儿疏忽了。” “这不?先忙着惩治凶手嘛!” “二伯,要不先去我家坐坐?” “回头,咱们再细聊?” 沈忠信摆摆手道:“这场刺杀风波,惊动太大了。” “老夫还得赶回去,府衙事情也多。” “对了,你卖给你大伯那种,八十斤半身具甲还有货没?” 沈麟一愣。 你不是嚷嚷着买不如造么? 沈家集竖着三个小高炉,白天晚上忙得不亦乐乎。 至于找我买二十炼甲具? “刚刚卖给李成栋那小子一百套,库存不多了。” 沈忠信多精明的人? 一路上碰到的铁军骑兵,哪个不是人马具甲? 就算守城兵丁,也是一身漆黑的精铁步人甲,脸都遮住了。 这座城,可是以炼铁为主业的。 你没有存货,哄鬼呢? 谁不知道,你沈麟走的是精兵路线? 你恨不得把每个兵,都武装到牙齿? 既然兵员没有太大的增加,甲胄、武器制造又不曾停下。 年后这几个月,你白忙活了? “别打马虎眼。” “老夫又没要你的四十炼精甲。” “那玩意打制有多难,你当老夫不知?” “秦王那边给啥价,二伯也不跟你讲。” “就三百两银子一套好了。但是,十斤斩马刀,四尺备刀总得免费配上吧?” 沈麟满心的郁闷。 大伯这人也靠不住啊,怎么啥都给你兄弟说了? 看这出货价和赠送品,沈老二都是门儿清。 “好吧,你要多少套?” 沈忠信得意地笑了。 他自己就在打造步人甲。 二十炼精铁,他还真舍不得浪费。 具甲三百两银子一套,本身就很划算。 就算他的炼铁坊能造出来,也便宜不了多少。 但这时间,恐怕得等半年,甚至一年去了。 别说,还能白捞两件赠品武器呢? 老头竖起一根手指道。 “老夫要一千套,越快越好。” “沈毅那边,估计又要打大仗了。” “听说赵归一把围困真定的人马,全撤到四方镇一带。” “兵马都过了二十万,还有大批替死鬼饥民。” 沈麟心里一咯噔。 赵归一打算孤注一掷? 马原的南下剿匪大军,划拉了那么久。 加上第二批助战的班军、乡兵,才凑够十万人吧? 敌我之间,对比有点悬殊了。 贼寇大军都是经过生死磨炼的。 说实话,那二十万战兵,实力不差。 “那得赶紧!” “库房存货将将够。” “沈毅堂哥那批骑兵,可损失不起。” 沈麟是真的不想沈毅倒霉。 他带去的可是东路军精锐。 折损太大了,对未来的安定防务,影响极大。 “如果……二伯您需要更多的话。” “就算让我的城防兵脱下一部分,我也得大力支持啊!” “放心,城防部队装备的新甲,还没过三个月呢!” 沈忠信掐了掐胡子,有些喜忧参半。 沈麟突如其来的大方,让他措手不及。 他当然想多买点。 形势迫人。 就算让沈麟赚了又如何? 此时非比寻常。 自家儿子的骑兵多活一个,比什么都重要。 “这样吧!” “你安排人送货,跟我们一起回沈家集。” “甲具是好东西,可都是银子堆起来的呀!” “老夫得回去,跟那帮老东西商量一下。” 沈麟也听说了。 当初大伯沈忠孝为了弄那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就被主脉的一帮家老卡脖子。 沈忠信想在三十万的基础上再要钱。 那帮人可不容易松口。 “我这边没问题!” “二伯慢走!” 沈麟转身对柳楚儿道。 “你就别乱跑了。” “小心肚子里的宝宝!” “对了,你回去让梁直领三套制式轻骑甲具。” “送给沈昂吧!” “这位堂兄是个稳重性子,一向不作怪。” 柳楚儿抿嘴笑道。 “你呀,只要别人不招惹你,都算稳重了对吧?” “好好好,我回去就办。” 沈昂可能想不到,自己跑来探望一下堂妹沈思思。 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这可是白捡着了。 黄仲景亲自跑过来带路。 “三夫人处理的很及时,毒物没有残留。” “思思姑娘,没啥大碍。” “大人,我听说,咱俩配置的麻醉药,这次立了大功?” 沈麟赞许道。 “没错,这东西不但能救死扶伤。” “你说,特制一批箭头,装填一点点麻醉药。” “射如敌人体内,薄壁玻璃瓶就能碎了。” “捕获俘虏,是不是很有效?” 黄仲景眼神大亮,不过很快咂咂嘴道。 “这个有难度啊!” “箭头本身就不大。” “玻璃瓶得造多小才行?” “且不说预留个小孔的,多么精细?” “单单装填,提前吧?携带者容易破碎。” “上战场再装填吧?又怕来不及。” 当然是提前做好了。 这种箭头得把比小指头还细的玻璃瓶镶嵌上去。 为了能在入体那会儿破碎,还不得不凸起一点点。 这就得用胶水给固定好。 临时装置哪里来得及? 大不了,用专用携具装着好了。 还别说,麻醉箭对哨骑和尖刀特种部队而言。 绝对是必不可少的利器。 第三百八十三章 都依你 沈思思背上受伤,还是匕首激射的穿刺伤。 那匕首抹了蛇毒,红娘子处理的时候,顺便刮掉了周边腐肉。 深度刺伤,一时半会儿,肉可长不起来。 这丫头可怜兮兮地趴在枕头上。 他看到沈麟笑盈盈的站在门口,就像见到了家长一般。 一双星目中,眼泪如珍珠般簌簌而下。 先到一步的红娘子连忙劝道。 “哎哎,你哭啥呀?” “都说了,养个十几天,就能下床走动。” 沈麟赶紧跑进来,摸着沈思思的小脑袋叹道。 “丫头,你这回可遭大罪了。” “痛不?” 病房里的其他女卫,都自觉地退到外面。 门也被小四儿给关上了。 沈思思就像个孱弱的小猫咪,脑袋很自然地在沈麟手掌里蹭了蹭。 “一丢丢痛啦!” “就是……这样躺着,很难受嘛!” “三嫂,要憋十多天,人家的胸……会不会都压平了?” 呃? 沈麟慢脑门的黑线。 死丫头,堂哥在场,闺房密语不要乱说行不? 红娘子翻了个大大白眼,撇撇小嘴道。 “得了吧!” “你本来就平,压一压,没准还能二次发育呢!” 沈思思刚被环儿用手绢擦了眼泪。 闻言之下,立马柳眉倒竖,气咻咻地道。 “啥?” “我很平?” “跟你差不多好吧?” 红娘子立马蔫吧了,这是她的唯一痛处。 “我俩……都是平底锅。” “咱一伙的,就别互相伤害了行不行?” 其实在沈麟眼里,你俩都还可以的。 本身就是娇小玲珑幸型的精致人儿。 不要跟陈无暇,柳楚儿那种汹涌如涛的去比较。 真的没必要。 那姐儿俩,个儿高半尺呢好吧? “那啥,你俩都当哥哥不存在是吧?” “要不?咱出去避一避?” 红娘子嗔怪道。 “你避什么呀?” “一个是你夫人,一个是你妹子。” “算外人么?” 沈思思嘟囔道。 “二百年前才一个祖宗呢。” “咱们早就出五福了吧?” “堂哥,其实我嫁给你都不成问题,是吧?” 沈麟、陈无双,包括环儿、佩儿都惊呆了。 这话你都敢说? 信不信,你老爹听到了会抽根大扫帚。 打得你满地跑? 沈思思俏脸一红,辩解道。 “紧张什么呀?” “人家……就是打个比方!” “嗯嗯,我的意思呢。” “就是别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 “我娘死的早,后来大哥也跟着去了。” “从小吧,主脉那些堂兄妹对我尊敬大于亲情。” “也聊不到一起去。” “你们不信,可以问问环儿佩儿嘛!” “这么多年来,其实就我跟爹,很冷清的。” 佩儿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嗯,主脉那边规矩大。” “每个人见面,就像……就像……” 环儿补充道:“就像带着面具似的。” 沈思思嗯了一声,可怜兮兮地道。 “是吧?” “客气意味着疏远。” “哪有在堂哥,三嫂你们家里呆着舒服呀?” “反正,两三年里,我不想嫁人。” “最好是,说亲都歇歇吧!” 完喽! 看来,陈云也不是这丫头的菜。 陈家二伯陈天放,怎么可能由着陈云三年不成亲呢? 两兄弟都在军中,随时要上战场的。 留下后代,可比什么都重要。 也比普通人家来得迫切。 沈麟收回手掌,挠挠头。 有点难办啊! 可当他的目光,触碰到沈思思可怜兮兮的眼眸时。 那一刻。 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融化了。 沈麟竟然鬼使神差地颔首。 “你安心养伤。” “哥……什么都答应你!” 沈思思顿时神采煜煜,整个人一下子充满了活力。 “当真?” 沈麟道。 “当真!” “反正大伯远在千里之外。” “两三年里,也管不着你不是?” “咱们呐,都依你!” 沈思思还有些泛红的眼珠子转了转。 “那……你给我唱首歌儿吧?” “你跟二嫂成婚前,唱的那首歌儿可好听了。” “不过,咱不要重样儿的。” 要不要这么别出心裁? 你是文青呢! 来首诗词,不好么? 好吧,唱歌和写诗作词,对于沈麟而言。 都是搬运工作,没啥难度。 他清清喉咙道。 “看你难受的样子,就犒劳犒劳你。” “咱要唱的,既是歌,也是词!” “嗯嗯,有点婉约风格,估计你最喜欢这一类。” “词名——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沈麟对这首词很喜欢的。 他还想再唱一遍呢。 却发现病房里四个丫头,都听得眼泪汪汪了? 唉,女人,都是水做的啊! “都哭啥呀?” “呃……都怪我,这词儿不好!” 沈思思抽抽搭搭地道。 “不……”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哥,咱现在严重怀疑,你上辈子是不是女人了。” “能把女儿家的思念之情,描述得入木三分。” “这功底,也真是……” “你怎么停了呀,继续。” 这丫头艰难地伸出葱葱玉指。 “三遍!” 红娘子擦擦眼角,板上钉钉道。 “嗯嗯,至少——” “三遍!” 沈麟想到前世的花季少女们追看情感剧,大抵也是这样子了。 边抱着遥控器舍不得放手。 一边却哭得稀里哗啦,纸巾扔得满地都是。 病房外面,白娘子一踏上二楼。 就看到好多护士、大夫甚至病人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打望。 呃! 最里面那间病房,却被一帮男女近卫给堵住了。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陈无暇惊诧莫名,这也太奇怪了吧? 前头站着的院长黄仲景,竖着手指回头。 他原本打算嘘一声来着。 可看清来人,却不得不摇头苦笑。 “二夫人来了?还能怎么呀?” “大人在里面唱歌呢!” “还别说,这唱腔,这词儿,真真是绝了。” “呀呀呀,又开始唱喽!” “不信,您仔细听听……” 第三百八十四章 盘算 一辆辆大马车跟着沈忠信的马队驰过泸水桥,往东而去。 沈昂已经换上了梁直代送的礼物。 人马具甲,威风凛凛。 他感觉整个人都完全不一样了。 马车里的沈忠信很是郁闷。 这都什么事儿? 咱好歹也是那小王八蛋的二伯。 面子竟然还不如两个后辈? 价值无法估量的精品具甲,说送就送了? 沈麟当初给出征的沈毅一送就是两套。 沈忠信心里,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些些感激的。 咱老辈子跟这小子尿不到一个壶里。 后辈却能从他手里占点便宜,也挺好的。 现在呢? 沈昂一下子就得了三套? 老谋深算的沈二爷,顿时感觉不好了。 那小王八蛋几个意思? 收买人心? 老一辈,终将谢幕。 主脉的庞大家业,早晚一天,要交到年轻人手里。 沈麟这小子没安好心。 在老辈子手里没占到便宜。 把主意打到下一辈身上去了? 沈思思被他花言巧语骗到铁城长期定居了。 自家的独子沈毅,一向都替小王八蛋说好话。 沈昂这个后起之秀呢? 原本很中立的,谁也不得罪。 现在,得了沈麟的好处,就难说喽! “沈昂啊,这身精甲,穿着还舒适?” 沈忠信语气中透着古怪。 他趴在车窗上,眼中神色闪烁不定。 沈昂根本没注意到有啥不妥。 “二伯,还真别说。” “麟哥儿搞的四十炼甲具,恐怕是天下独一份儿。” “无论是工艺、、重量、防御力,还是穿着的舒适度。” “都堪称极品啊!” “要是,咱们能给军中将官,都装备上就好了。” 沈忠信眼角抽抽。 你都说是天下独一份儿的极品了。 沈麟能批量外卖么? 他就算卖,咱们装备得起么? “呵呵?难道?二十炼甲具不好?” 沈昂赶紧道。 “大伯,不是这样的。” “有了比较,人都喜欢更好的嘛!” “二十炼甲具也堪称精品。” “如果战马得力,其实跟咱们那五百重骑差不多。” “虽说四肢是皮甲防护,但受伤的概率并不高。” “重要部位保护好,骑兵的战斗力,无疑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可惜……” 沈忠信一怔:“可惜什么?” 沈昂一脸遗憾地道:“咱们买这一千套甲具,靡费太多了。” “要是再订购一千五百把百步破铁甲的复合弓。” “毅哥儿手下的轻、重骑,对付贼寇,将所向无敌。” 沈忠信当然知道复合弩的厉害。 大哥曾经私下里给他说过。 这种沈麟发明的强弩,足以在射程之外重创辽骑。 那么,跟辽国铁骑野战,就没啥好怕的了。 买一千五百把,也不过三万两银子而已。 保护好了,兵器也没那么容易损坏。 相比于三十万的具甲购买款。 买复合弩的这点钱,其实算不得什么。 沈忠信自个儿掏腰包都能置办齐全。 可他怕呀! 沈家主脉确实豪富。 可不代表他沈忠信就能肆无忌惮地动用钱粮。 大哥上次受到刁难,不就是明证么? “沈昂啊,现在不过是打打贼寇罢了。” “咱们的五千铁骑,是最好的辽军制式骑弓。” “原本就强于贼寇了。” “这都打不赢?还指望将来面对辽人?” “哼!” 沈昂终于明白,二伯为何脸色不渝了。 二伯没有沈麟划拉钱财的本事。 也不可能如沈麟那般,肆无忌惮的扩充军备。 东路军也好,沈家集的乡兵私军也罢。 都不可能走精兵路线。 开玩笑呢? 近两万人,哪怕装备五千具甲骑兵。 就得把家族里那些老家伙给愁死。 更别说套一件铁甲,人人二十炼兵器复合弩了。 四五百万两银子都打不住。 光靠不见起色的商税? 当初借出去的抚恤金,都还没收回来呢! 谁敢拿这么大一笔银子来武装军队? 秦王在登州都做不到。 他那五千具甲骑兵,欠下足足二百万巨款。 都不知道啥时候能还清呢! 沈昂在马背上弯腰鞠躬道。 “二伯,我错了!” “我们不能学麟哥儿。” “咱们大周,任何一支军队,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沈忠信长叹一口气。 乱世来了。 谁不想拥有一支无敌的军队呢? 目前归沈家支配的两万人马,并不完全是如铁军那般的私兵。 沈麟的军队,谁都划拉不走。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过惯了好日子的大军,怎么习惯当乞丐兵呢? 沈家主卖要是倾家荡产把近两万大军都武装起来。 却做不到沈麟那般如御臂使。 沈忠信也怀疑,沈麟将来未必就留得住某些个军将。 人心思变呐! 万一,某个领兵将领带着两、三千人具甲骑兵跑路了。 那就意味着,上百万两银子打了水漂。 还不得心疼死? 沈麟自己能造,速度还出奇的快。 也许,他能承受得住这般的巨额损失。 可沈忠信对于自家人马就没信心了。 全靠买啊! 主脉的银窖,就算敞开了让他花。 他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沈昂,我们的兵,还是以城防战为主。” “铁甲骑兵,保持五六千的规模就可以了。” “二伯我希望,去芜存菁。” “以咱们炼铁坊三、五年的努力。” “让咱们的城防兵,能人人身披铁甲就不错了。” 沈昂不得不点头称是。 如今沈毅带着人马剿匪,就像在熬鹰。 防护、装备做到比贼寇强一些就很好。 沈家需要一批批经过血火锻炼的官兵。 在一次次战斗中,把那些意志不坚定,或者心有异志的家伙逐渐剔除淘汰掉。 剩下的忠勇将士,才值得沈家花大价钱去培养。 以三、五年为期,自己打造大部分装备。 或许不用动用主脉存银。 从商税或者其他方面补充,就能把军备问题给解决了。 只是? 咱们还有那么长的时间么? 沈昂无权反对。 这支兵马,真正做主的还是沈忠信父子。 他能以二十多岁的年纪,被提拔到三号人物的位置上。 已经算足够重用了。 还能奢求什么? 不是每个人,都是沈家的麒麟儿。 当得大伯如此评价的。 目前只有沈麟一个。 沈毅都还算不上,你还不得不服气! 第三百八十五章 选锋 沈忠信这次军购,确实有些问题。 沈麟当然不会指出来。 梁直就忍不住问过沈麟,没道理花了三十万巨款买具甲。 而舍不得两三万两银子,来买猴版复合弓不是? 沈麟一句话就让梁直哑口无言。 “咱们先后两次,转卖给他们两万多辽军制式骑弓、步弓。” “这些堪称精良的武器,难道堆在仓库里发霉?” 东路军,沈家集私兵怎么能跟铁军相比? 咱们可是连猴版军备都看不入眼的。 人家不一样拿去当宝贝? 三天时间的酝酿。 全军都知道选拔厉害的组建尖刀部队的事了。 众将士的踊跃程度,远远超出了几位领兵主将的预料。 不但娘子军不甘落后。 就连执行巡逻任务的水军陈梁部。 正在操练的三千新兵也激动了。 那就海选吧! 每个百户部选拔五人,新兵都不例外。 整合五百人,统一集训一个月。 最后五去其四,剩下的一百个入选。 不论男女! 海选从三个方面入手。 耐力,一百里无负重长跑。 勇气,荒草滩深处设点,分批测试,最先到达的入选。 武力,铁军中永远不缺武力高强之辈,这项只能排最后。 耐力和武力测试,就靠硬刚,倒是选拔得波澜不惊。 勇气这一关,却让官兵们遭大罪了。 情报部缴获了一张荒草滩地形图。 他们这三天就在做布置。 提前在五十里深处设置集合点。 然后分为五条路线,沿途会插下不太醒目的小旗做路标。 这次测试一共十天。 每天放一千名官兵进去。 一条路线上只有两个百户部。 每人只能带三样东西。 一条长绳子,防止队友掉入沼泽。 一把匕首,勉强算自卫武器。 一个水壶,一斤干净凉开水。 什么食物?想都别想。 能找到吃的,自己解决。 不愿意吃野菜小动物昆虫啥的,那就饿着。 反正测试时间只有一天,也饿不死人。 但你没有足够的体力,肯定会被淘汰。 所有百户部都需要提前抽签。 最早进入的肯定占便宜。 后面的多半连野菜都挖不着。 跑远点去找,肯定耽误时间,一样会被淘汰。 这其实就是提前的野外生存训练。 沈麟故意逼着大家去生吃蚂蚱、青蛙什么的。 谁说主战部队,以后就不会遇到后勤跟不上的情况了? 不管军官还是士兵,先学会自己找食物吧。 当然,几乎所有百户级军官是不可能入选尖刀部队的。 沈麟还需要他们带兵呢。 但这次荒草滩的勇气考核。 无论军官士兵都得参加,陈无暇麾下的娘子新兵都不例外。 谁还敢有半点意见? 当然,情报科和后勤科准备得也很足。 他们沿途会设点监护,免得出现意外情况。 十天后,最后一批浑身泥泞,疲惫不堪的官兵走出荒草滩。 梁自忠叹道。 “大人,您这方式,堪比实战练兵啊!” “末将觉得,这帮小家伙都大变样了。” 白娘子抿嘴笑道。 “那是当然。” “过惯了好日子,突然从天堂掉到地域。” “打也能把人给打醒了!” “相公,这种勇气训练,以后要不定时举行。” 沈麟早有这个打算。 都说荒草滩有几百万亩大小。 可谁也没有准确测量过。 沈麟当初沿着泸水河南下,一直到达荒草滩最南边。 他估计荒草滩的南北纵深,近二百公里。 平均宽度七八公里是有的。 北面靠近铁城的区域最窄大概三、四公里的样子。 越往南就会越开阔,最宽的地方一眼望不到边际。 因此,这破地方,面积绝对不低于两百万亩。 如今有一张大致的路线图在手了。 再让情报科组织人详细探查一番。 多好的野外生存训练场地? 沈麟的笑容,让周围的军官们感到脊背发寒。 “每个月一次吧,此为定例!” “每次至少一个千户部的人马参加。” “直接横穿整个荒草滩。” “当然,允许携带极少的口粮。” “极少”这个词被沈麟着重强调了。 很显然,这粮食绝对不够果腹的。 横穿呐! 全靠步行,怎么也得七八天吧? 军队是个整体,不是每个人都是功夫好手。 体力好的,得照顾弱些、差些的战友。 某些得了疾病的,恐怕还得抬着走。 深入了荒草滩,外面的救援也到不了啊! 五百名通过初选的官兵,被带到了露水溪谷地。 这里,已经有五六千军民忙活十来天了。 总长越七八里的盘山路交给劳工修建。 已经轰轰烈烈地开工了。 但是,这个长达百里的谷地,只得铁城自己人来建设。 将来,这里将成为农场和军屯牧场的结合体。 当然,也是尖刀部队的训练基地。 大几千人一起施工,溪水西岸的土路已经延伸到了谷底深处。 纵马奔驰完全不是问题。 沈麟带着上千铁骑和这帮尖刀预备役在最深处扎营了。 他站在简易训练场上高声道。 “条件很简陋!” “却最能磨炼我们的意志。” “规矩很简单,从这里到谷口补给营,正好一百里。” “你们每天早上,要全副武装跑过去。” “晚上,再全副武装跑回来!” “将来,尖刀部队的单兵武备,只有五十斤。” “你们,将是敌后战场的幽灵杀手。” “灭了多少敌人,本官不管。” “但是,一支十二人的小队出去,战损三成。” “就算任务失败!” “轰!” 底下的五百预备役哗然了。 就连周围警戒的骑兵们,也纷纷咋舌不已。 老天爷,这要求也太苛刻了。 难怪,加入尖刀部队的正式一员,至少都是个小旗官呢! 每天要跑两百里? 又加量了? 还不得把人活活累死? 沈麟开始介绍桌子上的武器。 “锁子甲结合布袋甲,统称防刺甲。” “防御力不比咱们制式步人甲低。” “而且,穿上它更灵活,重量只有二十五斤。” 四十炼步人甲可要重上十五斤。 尖刀部队出击,不是每次都有战马代步的。 大家都理解,甲胄越轻,就越节约体力。 某个自告奋勇的兵,上前穿戴起来。 防刺甲外形有点难看。 当他穿上外衣,挪腾跳跃打了一套拳。 所有人的眼神都亮了。 好东西啊! 第三百八十六章 对自己狠一点 新的防刺甲重量轻,体积小,套在衣服内,不比棉袄突出。 全方位防卫无死角,一看就是隐蔽作战的不二选择。 沈麟乐呵呵地拿起第二件武器,“啪啪”打开精铁弩臂。 “折叠式复合弩,使用制式铁杆弩箭,射程无影响。” “但是,如果换上这样一支神奇的麻醉箭嘛!” 上弦,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砰!” 百多步外,一头犍牛肩部中箭,轰然倒地。 明显的,不是致命伤。 可这头牛挣扎了两下却垂下头颅,就跟死了一样。 所有官兵都明白这麻醉箭如同蒙汗药,都能弄晕一头牛。 那要是捕获敌人,简直神出鬼没。 沈麟再次拿起另一件兵器挥手一劈。 脚下手臂粗的木棍顿时一分为二。 换了一面,“嘎嘎嘎”,竟然能当锯子用。 无论是木头,还是寻常铁棍,都应声而断。 “这是特殊装备万用锹,锹头乃百炼精钢打造。” “可砍,可削、可锯,还可夹断铁丝。” “你就是拿它煎鸡蛋,煎肉都比锅来得快。” “当然,它最主要的作用,一是挖坑快,便于隐蔽自己。” “二来,就是杀人快,堪比重武器。” “另外,它还有个配套飞爪。” 沈麟拧下锹头,把旁边的飞爪装了上去。 “每根锹把中隐藏着五丈蚕丝绳,任何城墙都难不住。” 梁直接过去,直接安置在复合弩上,他对准了营地哨塔。 扣动悬刀! “咻!” 锹把飞爪电射而去。 梁直抓着几乎看不清的细细蚕丝绳,壁虎游墙般爬上了三长多高的哨塔。 然后再哧溜溜地换落下来,落地无声。 沈麟拿起最后一件武器。 “此匕命虎牙,通体百炼钢打造。背后有锯齿,同样可锯,可刺可砍。” “以上几样武器,成本是寻常制式装备的十倍。” “专为为尖刀部队而设计。” “要想装备上这些宝贝,就拼命吧!” “在场的五百兄弟姐妹,一个月后,只有一百人能够留下。” “因为,他们最强!” “尖刀,只要最强!” “虎!” 底下所有预备役官兵的激情,被彻底点燃。 同样是当兵,谁不想拥有更好,更强的甲胄、兵器? 谁不想成为最厉害的兵中王者? 千里取人头,杀人不留行! 新装备加上干粮,饮水和个人物品,核定五十斤。 但现在只有一些样品,也不可能装备五百人。 每个人领到的却是一件猴版步人甲,加上水壶,一把小刀。 就足够重量了。 除了睡觉,是不能随意脱下的。 自这一天开始。 沈麟自己也穿着同样的训练装,跟大伙儿摸爬滚打在一起。 每一项新的训练科目,他总是第一个尝试。 层出不穷的花样,既然是自己发明的。 他没道理看着别人吃苦。 有必要加强自己的技战术水平了。 沈麟以前觉着,能打倒三五个壮汉,自保差不多够了。 可经过这次刺杀事件,他觉得还应该对自己更狠点。 最近几个月来,温柔乡太美好。 他懈怠了! 刚开始的越野跑,是不规定时间的。 你能到了就行。 足足一百里,就算这时代的人更能吃苦。 入选者都有武功底子,单趟也花了两个时辰。 而沈麟自己,都跑不进前一百。 不过,也没人说他这位游击将军的不是。 能陪着大家同跑同吃同练,就很不容易了。 也就是说,一天的大半时间,初期,大家都耗在越野跑上了。 剩下两个时辰,分别是射箭、马术、搏击、游泳。 各自分配了半个时辰。 半个月后,越野跑只是早上进行,晚上取消。 又多了语言、战术、攀援、滑降、伪装,夜间紧急训练。 等好些个新科目。 语言,当然得熟练掌握一种以上的大周方言。 辽国话则是必学科目。 不但要能说,还能熟练听写。 战术课,内容则更多。 手语,战例分析,沙盘推演,情报分析等等。 攀援和滑降是二合一的,城墙,山壁,沟壑等等都有。 伪装是门新学问。 陈无双负责教授这个时代的潜伏行进,夜间隐蔽。 沈麟则结合后世知识,发明了吉利服甚至普及化妆术。 他能在短短时间内,把一个大汉打扮成一位大妈。 只要声音不暴露,保证没人认得出来。 大妈好啊! 大妈可以用布巾包着脑袋和脖颈。 就算里面穿上软甲,别人也不会用手去摸不是? 一次训练五百人,沈麟没打算中途淘汰谁。 就算不能入选尖刀部队。 这些受训人员回去之后,也是情报科和作战部队的精英。 特别是各部队的哨骑长官,基本上由他们回去担任了。 受训人员的伙食,要比老部队好几倍。 没办法,他们每天的消耗太大了。 在这里,牛奶、鸡蛋,猪牛羊肉,管饱。 甚至,罕见的狼肉,鹿肉,熊肉都有。 他们每天的射箭训练,很少打固定靶。 都是满山去狩猎,还规定了射箭距离。 到了最后,沈麟甚至残忍地加入了人和野兽搏斗。 这季节,北邙山最不缺的就是狼群。 护卫部队利用陷阱,别说狼了,老虎、野猪和狗熊都抓得到。 斗兽时,身着盔甲防护不错。 但每人只给一把虎牙匕首,这就费劲了。 遇上皮糟肉厚的野猪,戳几十下都弄不死。 一不小心,还得被野猪一嘴拱出老远。 摔个鼻青脸肿都是常事。 狗熊力气大,一巴掌呼下来。 躲避不及时,隔着甲胄,都能把你打成内伤。 老虎扑击快若闪电,很容易就把人按倒在地。 “喀嚓嚓!” 隔着面甲就开咬。 伤不了人,也吓死人。 吓不着? 口水渗得满脸都是,足以恶心死你。 在这个时代,没有现代化的爆炸场面。 黑火药可以制造,沈麟仅仅用于信号弹和照明弹。 暂时,他并没有大批量使用的打算。 因此,实战训练最好的办法就是斗兽了。 快一个月了。 野猪都被宰了上百头。 那十几头老虎和狗熊被揍得跟小猫咪一般听话。 后来,对自己人,反而凶性全无。 大家舍不得杀,干脆当猎犬养着了。 需要凶猛的,再去满山找。 第三百八十七章 尖刀成军 最后的测试开始了。 首先是百里全副武装越野跑,取前二百名。 这是考验长途跋涉的体力,对这时代的特种兵而言。 必不可少。 规定时间,单趟,一个半时辰。 这条件,相当苛刻。 沈麟自己和梁直也参与其中。 他俩不占名额,只是想看看,自己这一个月训练效果如何。 梁直从小练武,底子比沈麟好太多。 他一直在第一梯队里遥遥领先。 沈麟就夹在中间,想跑快都难。 梁自成的三个儿子都入选了。 最小的梁元新才十六岁,他和林光混的挺好。 两人轻轻松松跑过沈麟身边。 “大人,不行就别坚持了。” 林光一直是娘子军马术教头,来沈麟家里的时间也多。 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 他笑嘻嘻地继续打趣。 “反正您又不占名额。” “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沈麟忍住如火烧一般的呼吸,没好气地憋出几个字。 “你……懂个屁!” “男人……就要证明……自己!” “冲!” 沈麟提速。 剩下的路程不多了。 他很快就冲进了第一梯队。 吓得两个小子赶紧跟着冲刺。 要是连半路出家的沈大人都跑不过。 说出去多没面子? 三人谁也不说话,开始闷着头赛跑。 等冲过终点那一刻。 红娘子骑着赤兔跑过来,兴奋地道。 “恭喜你,相公大人,进入前百啦!” 其他人顿时哄堂大笑。 这个成绩很了不起。 受训的五百人,是全军的兵尖子。 沈麟能跑进前一百,就说明。 他在全军上万人中。。 至少体力上,他算得上出类拔萃了。 接下来的骑射考核,将淘汰五十人。 一番比试,不管是留下的,还是被淘汰的。 大家都流泪了。 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 沈麟当然也是被淘汰的一员。 放在之前的五百人里,他的骑射也就中游水准。 最后一项,对战。 分拳脚、刀术和枪术、战术推衍。 得益于几位名师的教导,他的拳脚和刀术进了前百吊车尾。 枪术惨遭淘汰。 沙盘对战无人能敌,谁赢得过总教官呢? 沙盘对战的各项规矩,还是沈麟自己制定的。 当然,钻空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这种众目睽睽的场合,不存在放水。 赢,你也要赢得漂亮才行。 因此,沈麟的对战综合评分,居然排到了六十二名。 一定意义上说。 他也能入选尖刀部队。 因为,这次有二十个特招名额。 算是后来众人一致建议加上去的。 比如。 你的越野跑进了前二十名,却因为后面的成绩被刷下来了。 这样的人很可惜。 毕竟训练时间只有一个月。 很多人的潜能都没能激发出来呢。 同样的,长跑差一点点入选。 后面被破例允许参与后两项补考。 成绩特别优异者,沈麟怎么舍得放掉? 骑射差点,战术指挥能力突出者,可以当指挥官培养。 体力和个人搏击能力超强着,更是突击手的最好人选。 有的其他不显眼,伪装术却出神入化。 有的语言能力超强。 有的头脑冷静,情报分析,审讯特别擅长。 这都是尖刀部队需要的专业人才。 因此,特意扩招二十人。 就不显得突兀了。 沈麟站在高台上宣布。 “各位,这一个月,大家辛苦了。” “不管是入选的,还是被淘汰的,包括本官!” “大家都要继续努力。大不了,明年再来嘛!” “尖刀部队,每年都要补充和扩大。” “机会多的是,回去苦练就行了。” “好了,今晚大聚餐!” “解散!” “虎!” 不少落选者挥舞着胳膊,暗暗给自己鼓劲。 还有机会就好! 擦干眼泪,明年再战。 不参与集训不知道。 大家体会到这种高强度训练带来的某些突破,还真舍不得离开。 尖刀的训练,不适合普通作战部队。 这里,更强调单兵能力和小组、小队配合战术。 跟大部队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且,尖刀的装备和伙食。 大部队也开销不起,完全没那个必要。 尖刀部队的装备还不止亮相的那些。 第二批制造的虎牙匕首,尾部装了小巧的指南针。 当然,作为纪念品。 所有参训人员每人发了一把。 他们回去一样用得着。 尖刀的望远镜变成双筒的,外面镀了一层杜仲胶。 镜片更好,还不反光,跟后世的军用望远镜区别不大了。 每个人的牛皮背包外面缝着一层布。 里面装着特制的软羊皮鸭绒睡袋,防水效果极好。 野外露宿,连帐篷都省了。 他们出战也携带不了帐篷。 牛皮鞋底夹百炼钢板,弹性适中,却不会遭到意外穿刺。 头颈的软甲可以拆卸。 里外都缝了看似普通的灰布,伪装效果更好。 折叠弩、万用锹和飞爪都可以装进背包里。 然后用一大块包袱布一裹,吉利服一穿,形同难民。 所有装备和携行具,沈麟都动了脑筋。 制作出来不算完,还得考虑实用性。 比如作战靴,这时代有在战场撒铁蒺藜的习惯。 战马都钉了铁掌,其实受伤的可能性不大。 反而是步兵不重视鞋子,常常会中招。 经过层层选拔,留下来的女兵只有十七人。 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至少,每次出战,一支十二人小队都可以搭配两名女兵。 她们可以和其他队员伪装成夫妻。 比如进入城镇侦查,会更加方便。 沈麟没打算将男女分开编制。 这时代的礼教观念很强。 就算混编,也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能选入尖刀部队的都是女汉子。 单轮身手,彼此没什么明显的差距。 陈无双就羡慕得不行。 要不是她自己有一千娘子轻骑要率领。 她恨不得去带一支小队深入敌后作战,多刺激? 以她的超强身手,入选前一百妥妥的。 白娘子忍不住打趣道。 “你的一千轻骑中,不还包括一百具甲重骑么?” “你真舍得那种沙场决胜的机会?” 好吧,陈无双犹豫了。 确实难以割舍! 她要是么没参加过当初的安定大战。 也没一百重骑灭掉辽军五百轻骑的辉煌战绩。 她可能体会不到那种酣畅淋漓。 现在么? 算了,姑奶奶还是玩儿大部队比较好。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公共马车 这一晚,除了警戒部队之外。 所有参训官兵,不禁酒肉,敞开了吃喝。 算是欢庆魔鬼训练告一段落。 但尖刀部队成军,还面临着一次大考。 沈麟要求梁直亲自带队,破天荒的全员出击。 好钢自然要用到刀口上。 他们的任务,就是带着全部装备,穿越整个荒草滩。 秘密进入贼寇占领区,伺机刺杀某个重要人物。 三天后,一百二十一人出发了。 走得悄无声息。 训练营要进行一次大修。 四月中旬了。 两车道的水泥路已经从铁城通到了露水溪山谷军营。 当然,露水溪东岸依然是土路,没必要花费功夫。 大批的战马和牛羊都送入宽阔的谷地。 铁军派驻了五千步骑,谷底的水坝也修建了大半。 军屯可以开始了。 铁城调来的五千老百姓正在开挖水渠,修筑梯田。 军屯只占据了三分一,全都处于露水谷深处。 农牧司的热情很高。 山下的盐水湖挖的差不多了。 五万亩人造水田已经开始蓄水,换水。 农牧司的王成俊和朱大有对水田很满意。 但他俩对第一季的收获不抱希望。 开玩笑呢? 泥土中的盐碱,一个月就能排放干净? 因此,二人对于露水谷的大片土地很热心。 水坝月底就能完工,完全是旱涝保收好吧? 地形又隐蔽,谁能跑这儿来抢劫? 等军垦的田地折腾完毕,轮换的步骑还有两个千户部。 谁来了都讨不着好! 当然,北门到黄龙江入口那几万亩土地也平整完毕了。 可那些地方缺乏防护。 主要是种植棉花、杂粮和蔬菜。 原本计划的水稻都取消了。 谁能想到,辽军竟然袭取了太原府城呢? 人家几乎完整地接盘了太原水军的舰船,还有不少造船场。 一旦澶州和安定的水军堵不住口子。 下游就没一个地方敢保证是安全的了。 至少,你种植的庄稼护不住。 辽军就算抢不着,喂战马总能做到吧? 纵马践踏,搞破坏了有多难? 因此,铁城北面和东面老的,新开垦的七八万亩土地。 想种精粮都不成。 不敢冒险啊! 农牧司不得不把今年的希望放在露水谷。 沈麟推广红薯种植的提议,都被他俩强烈否决。 军屯的,您种啥都可以。 农场这一块,总得让咱们做主吧? 咱们要种秋小麦。 您不是说施加了鱼骨粉和那什么磷肥。 小麦产量翻倍也没问题么? 咱们就大力伐林开荒,争取再整出五万亩梯田来。 秋天真能收获上十万担麦子。 呵呵,不动用库存也差不多够了吧? 新城的建设也进入了尾声。 人多力量大,新军营和学校是最先建好的。 现在收尾的是几条街道的居民楼。 天气暖和了,水泥干得快,施工进度可观。 山里寄养的孩子三万三千多名。 已经被陈梁的水军分批接回来了。 这些孩子全部入住新校区。 泸水铁城的人口一下子逼近了九万大关。 娃娃差不多就占据了三分之二。 王成俊和朱大有着急啊! 原来的两位里长,都当了好几个月的正副司长了。 这么庞大的人口,光吃存粮怎么行呢? 即便是有不限量的鱼肉补充。 铁城的田地不产出精粮,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俩和一帮农牧司官员,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堪比县令的高额月饷。 目前的田地,同样施加了鱼骨粉,长势很好。 春小麦能收获三万多担。 如果露水谷的秋小麦也有稳定收获。 地里有粮,才心不慌。 库存再多,也禁不住消耗。 沈麟只有报以苦笑。 他完全理解这个时代农人的心思。 算了,一步步来吧! 这次下山,为了体验新修的盘山水泥道。 他特意试坐了工坊新出的运输马车。 这种带有轴承,杜仲胶轮胎、转向舵和铸铁鼓刹的新式马车。 只需要四匹挽马,就能拉动五十担的货物,跑得飞快。 当然,上山下坡,以及泥泞道路肯定做不到。 拉三十担是最标准的。 以往的双轮大马车,也能达到这个载重。 可只能走最平坦的官道,差一点就得找人推。 沈麟设计的这种四轮马车,造价昂贵。 光是杜仲胶实心胎,就耗资不少。 但这东西可以重复利用,勉强能节约点。 大军行进,没有好车怎么行? 战场不一定都是好路,有时候还得在野地里跑。 比如拉着破阵弩,难道离开大路就不打仗了? 载重更强,弹药储备就更加丰富。 无形中也能提高战斗力。 白娘子姐妹也舍弃了自己的爱马,陪着沈麟坐车。 陈无双透过车窗望着四周烂漫的山花,开心不已。 “哎呀呀,路修好练好了就是舒适。” “这个杜仲胶轮子跑起来,一点都感觉不到颠簸。” 陈无暇抿嘴笑道。 “好是好!” “就是成本太高了,五百两银子的成本价呀。” “比寻常大马车鬼了十倍还多,啧啧!” 沈麟倒是很满意。 他自有想法。 “军中有二百辆就够用了。” “这种钱,必须要花的!” “你们说,从老学校大门,开辟一条公共马车路线。” “一直行驶到新城南门为止。” “沿途停靠十几个站点,每人上车收一文钱。” “有人坐不?” 如今的铁城面积够大了。 南北门之间的直线距离长达九里。 东、西之间,新城宽四里,老城区宽三里。 公共马车不得绕来绕去的? 这么一趟,十几里都不带少的。 红娘子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她当然懂得这种公用设施有利于民众出行。 单单靠步行,从北门走到南门,不得需要半个时辰? “相公,你的想法很好。” “可能……这样会亏本的。” 白娘子打量着长长的大马车,若有所思道。 “车上安置二十个座位,还能站十来个人。” “一路上上下下,一趟怎么的,最少也能轮坐上百个人吧?” “一天跑十一二趟趟绝对没问题。” “除掉耗费,和马夫月饷,一个月能收回三十两呢!” “这么坚固的马车,用几年完全可以的。” “我觉得吧,还有些小赚。”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变化 沈麟哈哈一笑,公交还是别想赚钱了,根本就不现实。 “得了吧!” “你说的是繁华路线。” “绕城的,和一般路线难道不管了?” “所以,能保本就不错了。” “学生娃娃和老年人,得免费吧?” “搞这个公共马车,就跟清洁工、公共厕所、澡堂一般。” “亏钱也得弄嘛!” “民政部有了煤矿和田地、商铺收入。” “赋税也是越来越多了,赚了钱总得花出去。”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可不能留在银庄里,变成死钱。” 两位美女很是钦佩地望着侃侃而谈的沈麟。 就喜欢自家相公,这般视钱财如粪土的做派。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说的多好呀! 要是大周朝廷,有这想法并付之实际。 国事哪至于艰难如斯? 百里山谷,加上八里的盘山路,行来不过一个时辰。 沈麟带着护卫马队并没有直接回城。 他绕着新修的环湖大道继续视察。 万亩盐水湖深达两丈。 在沈麟不惜人力物力之下,已经挖掘成功。 现在做的,就是湖堤的收尾和植树工作。 宽三百步,长两里的引水道已经连通了泸水河。 三处水位持平。 水道南侧的水渠里,通过水车抽取的淡水正在欢快流淌。 南边的新水田,犹如百亩一块的大镜子反射着阳光。 金鳞闪动,承载着铁城人满满的希望。 换水,昼夜不停的换水。 通过温室发芽的谷子已经洒在北城的秧田里了。 等到麦收结束,这些水田都回插满嫩绿的秧苗。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沈麟的预言奇迹。 经过一个月的换水后,荒草滩也能变良田。 此法一旦可行。 农牧司就会以超乎所有的热情,继续往南开拓。 没有土,从西北的山区挖掘好了。 山上的土比盐水湖的土还好呢,连盐碱都没有。 水田东边依然留有两里宽度的沼泽地貌。 那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没有那支军队能大肆穿过沼泽地,跑来破坏良田。 引水道理缓缓驰来一艘大船。 陈梁站在船头朝着沈麟的马车挥手。 满口的白牙,闪烁着可爱的光泽。 “大人,大人!” 沈麟叫停了马车。脑袋伸出车窗问道。 “这是改装的那批运输船,跑起来咋样?” 陈梁笑道:“都去黄龙江实验半个月了。” “状况好得很,三十人踏桨,一带一能牵引着战船逆水上行。” “速度也达到了预期。” “去芦岔角,现在只要一天啦!节省了三倍时间呢!” “大人,安定和澶州的水军在上游,跟辽人干起来了。” 这小子如此兴奋。 好像人家不打仗,他就找不到乐子似的。 水军已经扩充到两千人。 车船大大降低了驾船难度。 原本一艘五千担运输船需要两百人,现在能减半。 战时,再减半都行,其他兄弟部队可以踏桨。 “你小子激动个啥?” “还不是咱们搅合的时候。” 沈麟笑骂道:“最起码,也得等咱们的明轮战船服役才行。” 陈梁更开心了。 “哈哈,那要不了多久。” “从安定拉回来的十艘半成品战船。” “老梁叔说,再过二十天就能交付啦!” 那十艘五千担战船,船体都造好了。 原本的投石机和第三层战楼都不需要。 梁自成现在不缺船匠了。 他只需要改装明轮,在两层战楼和船身钉上铁甲。 最后装上四十架破阵弩就成。 这可是最强的武备了。 同样吨位的运输船才装三十架破阵弩。 最早的千担级战船才八架。 三千担级战船也不过十六架破阵弩。 以后有了十艘五千担级明轮战船,和同等数量的运输船。 两种小型战船改明轮之后。 就彻底沦为护卫船和哨船了,武备太弱。 难怪陈梁如此开心。 他即将拥有二十八艘船,近八百架破阵弩。 这种强大的战力,足以让他有信心挑战任何敌人。 沈麟一开口,就给他泼冷水。 “哪怕你的武备齐备,可兵呢?” “两千水军就合格了么?” “没有本官命令,不许参战。” 陈梁立马蔫吧了。 时间太短了。 新兵上船才一个月,很多训练都达不到沈麟的要求。 只能在湖里慢慢操练着了。 看来,黄龙江上,还得以巡逻为主。 如今的局势,哪是沈麟大打出手的时候? 辽军正在太原府下辖的各州县肆虐。 整个河东路乱成一锅粥。 岳父带着两千具甲马贼,下山打了几次秋风。 收获很大,损失也小。 可正因为他的具甲轻骑太能打了。 引起了辽军的重视。 上万轻骑开始围追堵截。 陈天浩当了一辈子马贼,机灵得很。 见势不妙,他就老老老实实回山了。 一帮人继续在芦岔角一带修水坝、筑小城。 这才是最有前途的正事。 不老实也不成。 他最近解救了上万的青壮男女。 这种时候,不赶紧修田种地,以后怎么养活? 荒草滩南边的杨成良动了。 太原府西南部的边远县城被他乘虚而入。 据说都攻占六个了。 这家伙根本没打算走。 占领一个地方,就治理一个。 修建城防,准备抢收这一季的麦子。 一切,都是为了迎战辽军做准备。 泸水东岸的四方镇,向来好战的赵归一,也出奇的老实。 他以二十万大军跟朝廷十万剿匪军对峙了一个月。 期间小规模的战斗不断。 但一次大型决战都没有。 马原兵少,竟然狗咬乌龟,无处下口了。 李广利的水军被卡在沁水河段,无法南下泸水。 真定府的贼寇撤了。 知府黄炳仁纠集了三四万军队,如果走水路。 他不介意北上汇合马原的大军,找贼寇报仇。 如今水路不通。 走陆路? 他那点班军乡军一旦出城。 还不够赵归一回身反击塞牙缝呢。 老赵到底是怎么想的? 很难猜! 但沈麟确定一点。 他的占领区有十几个县了。 就算杀了不少人。 去年的冬小麦,还是种下了不是? 哪怕没怎么管理。 广种薄收也不老少了。 他肯定得先把粮食抢到手再说。 如此看来,未来一个月。 南线剿匪战场打不起来。 最终,贼寇将何去何从? 没有人知道。 沈麟就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第三百九十章 造孽呀 公交马车很快就投入使用了。 第一条开放的线路,直接贯通了南北城门。 一共十个站点,停留的地方,都在最热闹的中央大街。 学生完全免费。 五十岁以上,手持蓝色身份牌的老人也是。 这一措施,得到了城里居民的一致拥护。 原本有些人因为上车一文钱的“高价”而颇有微词。 他们最终被邻居和家里的老人一番数落。 确实,一文铜板很值钱。 外面的劳工辛苦一天,基本工钱才三十个铜板。 如今,城里人收入普遍增长。 打扫卫生、看守公厕和澡堂子的老人家。 一个月都能拿到一两二,划每天四十文。 进入工坊和公营商店,是城里人就业的主要选择。 月饷是一两半起步,涨的很快。 最夸张的就是军队和衙门吏员、学校先生。 最初是一两银起步,今年三月份直接翻倍了。 月饷二两起步。 原因是,铁城民政部有钱了。 吏员、学校先生,公营部门的雇工当然要涨薪。 这一大块甩给民政部。 沈麟的负担轻了。 当兵才是铁城最有前途的工作。 因此,官兵月饷自然是水涨船高。 还没包括各种奖励和津贴呢。 所以,官兵一直是购房主力军。 他们吃住都在军营,又没什么花销。 一年的月饷,就足够买一套大众化居民房了。 也就是楼下四间,楼上两间带大阳台那种。 比如,新来不久的霸刀门梁家人。 家里老人有山头可以自建房。 参军的两千二百男女却纷纷贷款,自个儿另外买房了。 为何? 有机会、又能独立生活,为啥要跟老人挤在一起住? 谁都看得出来,铁城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 现在的新老城区,未来,就是城中心。 大半年前才修好的老城区。 商铺和住房,偶尔也有零星出售的。 价格至少涨了三倍。 老百姓都有自家的小算盘,大智慧。 卖了老铺子,老房子,去新城那边能号三套了。 这也算最原始的房地产投资吧? 因此,有能力买房的年轻人当然要加入进去。 总比把钱存在银庄,收点利息强吧? 沈麟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反正买卖二手房屋,登记过户一样会收税。 只是相对不高而已。 铁城的税收种类,可比大周健全得多。 安定府收个商税,不少人还唧唧歪歪,甚至中断过。 铁城打一开始,就按照十五税一交。 当然,沈麟自家的产业是不用交的。 他需要养军嘛! 三月份涨薪的时候,甚至规定了百分之五的个人所得税。 起征标准是月收入三两银子。 老百姓也没什么意见。 只有陈风嘟囔过。 他现在是副游击军职,跟游击官沈麟一样。 每月能拿三十二两银子。 一年就得交19两二的所得税。 红娘子就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相公的月饷,也交税了好吧?” “你一年几百两银子,想好怎么花了?” 陈风除了卖了一套房,一间商铺出租之外。 他还真没花钱的好地方。 “咱要娶媳妇,让她考虑去!” 红娘子翻了个大大地白眼,极度鄙视。 “那你倒是跟梁淑儿说去呀?” 陈风立刻哑火了。 当初陈无双姐妹张罗着给陈风“选美”,效果不错。 他也在陈无暇的娘子重骑里看中了一位女子。 还正好是梁自成的亲侄女。 这下双方长辈都很满意。 两个年轻人自然心下欢喜,不几天就订了婚。 偏偏梁淑儿今年才十六岁。 这姑娘一身好武艺,事业心也强。 她提前就声明了,结婚要等两年。 不然免谈。 结果,不少人劝说无效,陈风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因此,他也成了熟人经常取笑的对象。 不过,他好歹说了一个。 弟弟陈云喜欢上沈思思,现在却挂起来了。 沈思思明确说了,三年之内不谈婚论嫁。 你要真喜欢我,等三年再说。 等不住,另外找吧! 沈麟私下里对三位娇妻说,这事儿怕是要黄。 他不能明说的原因就是。 这丫头自从受伤后,每次看他的眼神都不对。 咱俩是堂兄妹好不好? 你喜欢哥哥我,简直是造孽呀! 刚刚从衙门回来,沈思思就提着裙子跑过来。 “堂哥堂哥!” “跟你商量个事儿。” 沈麟现在碰到伤愈的沈思思,就脑壳痛。 她的眼神,太炙热了。 “啥事?” “说!” 沈麟一边往中院走,一边暗自祈祷。 千万别提出啥过分的要求。 哥是临死不屈的。 沈思思娇笑道:“没啥。” “我想在课余时间,跟后院的娘子军护卫一起训练。” 沈麟转过头,上下打量着一身鹅黄春衫的小丫头。 青春正好! “你认真的?” 沈思思坚定地挥舞着小拳头。 “经过那次刺杀,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世道乱了,就算是女儿身,也得有自保之力!” 你这年纪跟堂哥我当初一样,练武是迟了点。 不过也能学到不少。 “嗯!想法不错。” “跟你三嫂商量去。” “后院的一百娘子护卫,是她的部众。” “想练武,就得做好吃苦的准备。” “半途而废可不行。” “你现在可带着一大帮学生呢,别让孩子们看笑话。” 沈思思的学问,在学校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几百个先生,都不得不甘拜下风。 没办法,大儒沈忠信从小教到大的才女。 能不厉害么? 她现在亲自带了一个大班,有一百学生。 另外还得给其他班,上四节语文课。 其实,她也挺忙。 能挤出时间参与娘子军训练,很紧的。 “咯咯咯,放心吧!” “咱一定能成为高手高手高高手滴!” 这丫头连蹦带跳往后院跑去。 洒落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随时跟她形影不离的环儿佩儿路过沈麟身边。 一个说道:“大人,小姐的京中闺蜜回信了。” “说您的新词《卜算子·咏梅》在南方传唱甚广。” “市井楼台,皆歌沈词呢!” 另一个赶紧补充道。 “嗯嗯,还有最新的那首词。” “小姐按照您的唱腔谱了曲子,一起送到京城去了哦!” “小姐说了,就凭《一剪梅》,您绝对会成为万千少女的闺中之友的。” “嘻嘻嘻嘻……” 第三百九十一章 狐狸精上门 香风飘过,两丫头跑远了。 小姐要去军训,她俩多半也躲不掉。 沈麟摸摸鼻子,突然打了个喷嚏。 嗯? 谁在背后说我呢? “报!” 沈四儿疾步跑进中院。 “大人,不好了。” “狐狸精来了!” 沈麟一愣,咱铁城可不许妖怪成精的。 哪儿冒出个狐狸精来? 他板着脸道。 “胡说八道!” “有点正型好吧?” “你小子都是亲卫小旗官了。” 沈四儿赶紧立正敬礼。 “报告大人!” “皇城司驻安定巡察使——” “慕容晚晴来访,正在东门外等着呢!” 啥? 你说的是那个……美女狐狸精啊? 沈麟心里一咯噔。 他最烦的就是这类了。 你要是个男人,咱们刀对刀,枪对枪,干就完了。 偏偏,慕容晚晴是个心怀叵测的大美女。 怜香惜玉倒不至于。 沈麟就是膈应得慌。 上个月,皇城司在铁城外闹出好大的乱子。 守城官兵敢放这狐狸精进城才怪呢! 沈麟大步往外走。 “去看看!” 踏踏踏! 马蹄铮铮。 沈麟带着一队亲卫骑兵出了东门。 却看到好长一列车队在等着呢。 当先是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居然是四匹马拉着。 车帘子一掀。 美貌动人的慕容晚晴带着莹白面纱,袅袅婷婷地走了下来。 “哟,沈兄啊!” “您这排场可不小。” “害得小妹等了半天。” 什么兄长妹妹的? 咱俩可不熟! 沈麟神色淡然道。 “边境军城,规矩一向如此。” “就算皇帝来了,也得先禀报。” “花使阁下的排场,不会比大周皇帝还大吧?” 慕容晚晴神色一滞。 她出身于将门世家,自然知道军城规矩。 大周太祖当年就有过遭遇。 那一任雁门守将周奉先。 就曾经把前往视察的太祖一行,扔在南门足足一天一夜。 事后才知道。 军中斥候发现有上万辽军轻骑,潜伏在雁门关外的群山中。 周奉先紧急召开军议,傍晚又出奇兵三万。 偷袭并歼灭了来犯辽军。 太祖不但没有怪罪周奉先,还夸他是天下军人的表率。 可惜! 现在的大周军队,再也找不到周奉先这样的人了。 更别说他那支南征北战,所向无敌的玄甲骑! 慕容晚晴转眼间抿嘴笑道。 “倒是小妹的不是了。” “沈兄治军,有周奉先当年玄甲骑之风采啊!” “小妹佩服~!” “不过,这十二车银两物资,是不是该移交了?” 沈麟打量着一长溜的马车,装得满满的。 除了银子,还能有什么物资能让小爷看得上? “哦?” “澶州地界的清查行动,结束了?” “看来,缴获颇丰啊!” 慕容晚晴立刻打蛇随棍上。 “还不错。” “您是这次间谍案的最大功臣嘛!” “少了谁,也少不掉您那份。” “这不?” “小妹亲自押运过来了?” “怎么?” “都到了您家门口,不请小妹进去喝杯茶?” 沈麟最头痛的就是这种美女了。 当着这么多军兵的面儿,给老子出难题? 同意吧? 就等于放了一条美女蛇进门。 不同意吧? 还说本官不懂得待客之道。 人家是游击加参将衔。 身为皇家走狗,慕容晚晴的地位。 比他这个西路军游击还高几分呢! “请!” 沈麟没怎么犹豫,做了个手势。 自己率先拨转马头进了城。 慕容晚晴面纱下的俏脸,泛起了得意的笑容。 哼哼! 跟姑奶奶斗? 你个大才子,还嫩了点! 她转身就登上了马车,窗帘子也没放下来。 而是一路好奇地四处张望,不时惊叹连连。 那些马车被沈麟的亲卫接管了。 守城官兵只允许跟随的月娘和平叔进去。 反正城门口就有接待的茶棚,吃饭、喝茶、打尖都是免费。 这一刻,慕容晚晴就如同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清纯得好像一张雪纹素笺。 “哎呀呀?沈大人,您这些楼房都是水泥建的吧?” “哇呀?这大马路,京城的朱雀大街都比不上呢!” “嗯呢?这是?” “传说您收留了大批孤儿,办的大学堂就在这一段?” “这些孩子,穿的可真好!” “有教无类,好大的手笔啊沈兄?” …… 沈麟笑而不答。 你是真的惊讶,还是故意夸大其词。 小爷都不接招。 呵呵,这叫金钟罩铁布衫。 看你这个美女狐狸精,怎们破得了我的防? “沈四,你带着这些物资入库!” “遵命,大人!” 慕容晚晴偷眼打量沈麟。 心里却郁闷不已。 这个呆子,那可是折价四十万两的财货啊! 你就如此漫不经心? “沈兄,咱们这是去哪?” 沈麟淡淡一笑道。 “花使大人为了公务而来,当然去军城衙门喽!” “难道?” “本官还敢把一个大美人带进家门不成?” 去衙门? 姑奶奶就想去你家好不好? 传闻你的重要工坊,都在你家后院呢。 大道上来往的骑士和马车不少。 不过铁城的交通,严格遵从了靠右行的规矩。 近三里的路程,转瞬即到。 一座五层大白楼赫然在望。 沈麟作为地主,不得不介绍道。 “铁城的军务和民政,三四百人都在这栋大楼里办公。” “两边的二层裙楼,是食堂和休息的地方。” “请!” 一路上看到的铁城气象。 是真的震撼了这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巡察使。 而眼前这栋庞大的水泥建筑,内部装饰豪华。 单单一楼大厅的水晶吊灯,就让人直流哈喇子。 这……倒垂近丈? 简直是稀世珍宝好吧? 相反的,脚下光可鉴人的米黄色大理石水磨地板。 反而没那么珍稀了。 一路走到四楼。 碰到不少吏员和挺胸凹腹的军人。 他们的服装都是统一制式。 区别就是,军装是铁灰色,有武装带和胸牌、领章、肩章。 吏员们的服装则是四个口袋的浅灰色,穿着很是精神。 所有人见到沈麟,都是行举手礼,口呼“大人好!” 而沈麟也是微笑着举手回礼。 来一句:“某某……辛苦了!” 三位皇城司官员在这里,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人家的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完美。 而自己三人,却显得格格不入。 第三百九十二章 巧妙婉拒 进了沈麟宽敞的办公房,慕容晚晴才拍着高耸的胸膛叹道。 “哎呀呀!” “搞得咱们……就像进了异域国度似的。” “沈兄,您这步子,迈得也太大了些。” 沈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却不以为意。 “请坐!” “我的铁城我做主!” “想怎么改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呵呵!” 够强硬! 慕容晚晴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她只得招呼玉娘和平叔一起落座。 借以掩饰一下内心的小尴尬。 这时候,穿着军官礼服,脚踏黑色高腰皮靴的白娘子落落大方地走了进来。 这次,她没有着甲,完美的容颜一览无余。 “哟?” “相公,来客人了?” “你好,花使大人,咱们在锦绣楼见过。” “在下沈陈氏!” “谢谢你赠送的那盆蓝色曼陀罗花。” “我们很喜欢!” 慕容晚晴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跟白娘子握了握。 “你是……沈兄的如夫人?” “啊哟……眼拙了眼拙了。” “我知道你!” “前段时间,你带兵出击山东相助秦王。” “两战歼敌过万,朝野震动哇!” “不少人都赞你是当朝花木兰呢!” 比起白娘子来,她竟然有些自惭形秽。 其实,两人的容貌不分上下。 一样的绝美,一样的风情万种。 但,慕容晚晴觉得自己骨子里,差了些英姿飒爽。 白娘子莞尔一笑道。 “花使大人过奖了。” “恰逢其会罢了!” “来人,上茶!” 四位女兵鱼贯而入,有的负责沏上香茗。 有的往茶几上摆了些瓜果点心。 动作都是整齐划一,一看就经过了严格训练。 就连进出的步调,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慕容晚晴忽然轻叹道。 “陈姐姐带的一手好兵。” “娘子军果然……名不虚传。” 陈无暇就是负责插科打诨的。 她当初陪着沈麟去了锦绣楼西阁,亲眼见证了这位狐狸精之难缠。 单靠相公一个人应付。 家里的另外两位,委实放心不下。 特意派她这位气场最强大的姐姐来镇场子。 “哪里哪里?” “带兵只是我的副业。” 白娘子笑得如沐春风。 “平常,我不过是协助相公管理民政而已。” “嗯嗯,也是临时的。” “咱们铁城草创,人才奇缺啊!” 慕容晚晴很想骂人了。 你们还缺人才? 安定府本是人文荟萃之乡。 据姑奶奶的情报,被你们拐走的童生秀才,就过五百了吧? 在北邙山十八寨中,拥有神射之名的梁家。 江湖上,名声卓著的泰山霸刀门,不都被你们接纳了? 文武齐备,远超寻常。 你给姑奶奶扯呢? 缺人? 咱皇城司都拿不出你们这般多人才来。 更别说,哪所大学校,有教无类。 沈忠孝放出去的话说,你挽救了几万战乱孤儿的性命。 就这般培养几年。 朝廷已经势微的科举取士,都没你们选拔的人才多。 “咳咳……” 慕容晚晴清了清嗓子。 她不打算跟白娘子东拉西扯了。 还是找沈麟谈正事为好。 因为她已经获知,她和她的人,是不能在铁城过夜的。 也就是说,来之前的某些打算。 又落空了! “沈大人,我今儿来呢!” “是替皇上问一句话——” “你家祖上,是不是传下来一块碧色玉牌?” “正面是隶书书写的宋字,北面有些杂乱的花纹刻痕?” 沈麟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呀,有这个牌子。” “我家老祖宗当年,在黄龙江打鱼捞起来的。” 他这话半真半假。 慕容晚晴都一本正经地代表老皇帝问话了。 说明,他佩戴玉牌晃悠的时候,肯定被有心人看到了。 没有绝对的把握,人家是不会单刀直入的。 慕容晚晴的眼中,涌出一股狂喜。 他承认了! 他真的承认了! 机关算尽,搭进去好几条人命,却一无所得。 自己还在青楼里呆了两个多月。 结果还不如直接问呢! “那……那牌子呢?” “皇上说了,只要你把牌子交出来。” “不管你要什么,金银,更高的官职,只要你开口。” “无有不允!” 沈麟抬头望着房顶,嘴角抽搐不已。 他仿佛,在坐着一个重大决定。 过了半晌。 “啪!” 沈麟一拍大腿,把在场的三位客人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不早点来?” “臧金令嘛!” “你当本官不知道?” “可大伯说,另外两块已经到了秦王手中了。” “我留着有何用?” 啥玩意? 慕容晚晴三人如遭雷击,呐呐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可是太祖留下的臧金令啊! 传说集齐三块,就可以找到海外的金山银山。 干啥不能成? “你……” 慕容晚晴都要哭了。 “你给秦王了?” “谁说另外两块在秦王手里的?” 沈麟当然是睁眼说瞎话了。 他不可能把玉牌交出去。 只有找个儿更大的来顶。 秦王远在登州那旮旯。 手下足有五千具甲铁骑,你们招惹得起么? 游龙入海,皇家的圣旨,如今对他而言。 就跟擦屁股纸一般。 其实,沈麟根本不知道,沈忠孝也没告诉他。 另外两枚臧金令,还真在秦王手里。 只不过,拥有臧金令的当事人。 沈麟也好,秦王杨念广也罢,都不是靠祖宗赏饭吃的那种人。 他们本就不拿这令牌当回事。 权当是某种念想罢了。 沈麟理所当然得道。 “我大伯沈忠孝啊!” “他说秦王就封,老皇帝觉得对不起他。” “江山只有一个,给了老大,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当爹的,总得公平点吧?” “秦王无法继承大统,那就得太祖遗宝好了。” “谁也不吃亏!” “我也不吃亏哦!” 沈麟身子前倾,神神秘秘,又得意洋洋地竖起一根手指。 “有大伯作保呢!” “秦王一旦找到了太祖遗宝,会给我分一成哦!” “你说,啥官儿抵得上呢?” 慕容晚晴信了。 她聪明绝顶,已经从沈麟话中分析出了个大概。 因为,问沈麟要臧金令。 不是老皇帝的口谕。 老皇帝再次病重,完全不能理事了。 这次,是太子传下来的命令。 第三百九十三章 卖产品不卖技术 太子居然不知道? 皇帝已经把两枚臧金令给了秦王? 姑奶奶这趟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了臧金令。 等于白白谋划耽搁了两个多月? 慕容晚晴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太混蛋了简直! “此言当真?” 沈麟看到这姑娘脸上表情,跟走马灯似的连连变幻。 他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不管是谁下令寻找臧金令的。 但要集齐三枚,总少不得皇家的参与。 真要找到了,皇家无疑得占大头。 一个朝廷,不能集亿万人的财力物力繁荣昌盛。 却指望着老祖宗留下的,虚无缥缈的所谓遗产? 这跟不孝子穷困潦倒,去掘祖坟有啥区别? 沈麟暗暗摇头。 这大周朝,真他娘的没救了。 “本官就算指天发誓,你也未必相信。” “皇城司无孔不入。” “你只需要确定两点就好。” “第一,皇家珍藏的臧金令,是否还在皇宫?” “第二,秦王那边有没有大建海船的行动?” “至于本官,拿着一枚臧金令有个屁用啊?” “换了你?你会一直留着?” “更何况,你们早晚会找上门来。” “本官也留不住嘛!” 这个问题没法深究下去了。 你总不能跑沈麟家里去搜查吧? 皇家的号令,如今在北地,还没有地方官的政令好使呢! 近两代帝王,把大周朝那点威信都快败光了。 谁敢明目张胆地搜查泸水铁城? 多半会竖着进去,横着抬出来! 硬逼? 北地一团乱麻。 贼寇、辽人气焰嚣张。 朝廷还有那支兵马可用? 谁也顶不上沈麟的铁军吧? 窥一斑见全豹。 沈麟的势力,和割据没啥区别。 人家现在好歹还尊大周朝为正统。 你要是逼得紧点,没准儿整个安定府,都是他沈麟的了。 慕容晚晴的情报很准。 她不觉得,安定城的其他军队能打得过铁军。 李广利和沈毅,愿不愿意跟沈麟交恶,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好吧,沈兄!” “臧金令的事情,出得我口。” “入得你耳!” “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好吗?” “我现在代表慕容家,郑重向你提出交易要求。” “二十炼精铁的量产技术。” “我们买了!” “你别否认,我慕容家炼铁二百年了。” “不会无的放矢。” 沈麟和白娘子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鄙夷。 你好意思说你慕容家炼铁二百年? 难怪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家的技术不是买来的, 就是巧取豪夺弄来的吧? 没有研发能力,整整吃了二百年的老本。 你们脸红不? 沈麟端起茶杯,摇着头吹吹泡沫。 他的语气中透着古怪。 “我不缺钱!” 慕容晚晴仿佛一拳打到了空处。 是呀! 眼前这家伙可是出了名的聚宝童子。 看看一楼那巨大的水晶吊灯,就那般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如此重宝,连皇家都不曾拥有。 他就不怕被人偷了? 其实,慕容晚晴哪里知道? 那吊灯是玻璃制品。 怎么可能是水晶的呢? 当然,如此巧夺天工,美轮美奂的透明玻璃吊灯。 拿出去卖的话,也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物以稀为贵嘛! 她不甘心放弃道。 “不缺钱?” “那么?粮食呢?” “你养如此多的人,粮食缺口应该很大吧?” “或者?食盐?” 沈麟冷笑不已。 咱大伯就在登州,贩运私盐走运河过来,很难么? 盐又不占运量。 一艘大船,五千担,就够全城人吃好久了。 更别说,小爷守着一个万亩大盐湖呢。 等泡上一段时间,浓度达标了。 咱自己不会制盐么? “哈哈哈,花使大人,盐,本官不缺!” “马上就夏收了,今年的安定府,看来还算风调雨顺。” “安定四县,除了夹山,可都是产粮大县啊!” “偏偏,今年,那些外地粮商不敢来。” “过二百万担的便宜麦子,你说本官该买多少好呢?” “噗嗤!”白娘子都被逗乐了。 看来,咱高看这位狐狸精了。 这么明显的事儿? 你都看不透? 钱、粮、铁、盐。 四大战略物资,咱们一样不缺啊! 你慕容家确实家大业大。 可是,你还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还没告诉你呢! 战马、纸张、书籍、玻璃、高档色布,农具、水泥…… 哎呀,还有好多呢! 咱铁城这里,要么是独一份的产品。 要么靠质量取胜。 你慕容家比起咱们来,除了年代久远些。 银窖里的死钱多点。 其他的,你哪样拿得出手? 哦哦,倒是有个美女儿。 可咱家已经有三个大美女了。 不对,加上沈思思,都四个了好吧? 哪一个比不上你? 嗯嗯,就是没你阴险狡诈! 看到自家睿智的小姐居然一筹莫展了。 欧阳平起身抱拳道。 “沈大人,我们也是没办法。” “根据皇城司的死士传讯。” “辽国已经征发部族和汉儿联军二十万。” “包括三千铁浮图。” “他们将在近期浮海而来,登陆山东路。” “我们徐州,怕是也将……” 什么? 沈麟大吃一惊。 铁浮图? 不是辽皇的亲卫军么? 三千重骑可了不得。 其他部队,也多半是轻骑吧? 山东路完了。 秦王虽有五千具甲轻骑,能守住登州就不错了。 徐州,属于两淮路的最北端。 要是山东路沦陷。 辽军只要不傻,也会全力攻取这座大周朝的炼铁重镇。 “消息可靠?” 慕容晚晴苦笑道。 “怎么可能有错?” “皇城司再三确认过,辽军的三万先头部队,已经登陆了。” “面对钢铁怪物一般的铁浮图。” “我们就算打造出十炼精铁的重骑具甲又如何?” “战马,个人武力都比不上,这仗怎么打?” 沈麟略略沉吟道。 “别呀!” “何必跟人家铁浮图硬碰硬呢?” “那玩意冲刺三趟就得换马,拉开距离就好了。” “买我的轻骑具甲啊,总重八十斤,不挑马。” “欺负人家的轻骑,总没问题吧?” 白娘子看着慕容晚晴的郁闷表情。 顿时笑不可抑。 你才知道啊? 咱家相公一向只卖产品,不卖技术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心知肚明 慕容晚晴俏脸上满是愁容,眼神闪烁不已。 她知道,想从沈麟这里弄技术,短时间内不可能了。 不到铁城,不知道天外有天。 人家的防御之严,远超她的想象。 犹豫片刻,这姑娘轻咬贝齿道。 “那就……遵从沈兄的意见。” “说实话,小妹手里可调度的银钱有限。” “唉,有些事啊,皇帝不急太监急,奈何?” “这样,秦王跟沈毅定制的那种轻骑具甲,我要一千套。” “另外,复合弩、十斤斩马刀,备用苗刀各一千把。” 堂堂慕容世家守着个徐州铁都,富豪程度远超沈家主脉吧? 你手头会没钱? 听着这么个小单子,沈麟有些牙痛。 你还没咱家的马贼岳父下单干脆呢! 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 开门做生意,总不能因为单子小就不卖吧? “可以,具甲三百两一套,复合弩、斩马刀二十两一把。” “备用苗刀十两一把,我送你得了。” “一共三十四万,不许讲价了啊!” 慕容晚晴早把价格打听的清清楚楚。 她还以为沈麟会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反而会狮子大开口呢。 结果人家公平买卖,一万两银子直接磨掉了。 其实他她用的,就是这次分赃的款项。 这种钱报上去多少,全在她一念之间。 慕容晚晴的心情好了些。 只因为没被当做肥羊宰了。 “二十炼精铁我也需要,量很大。” “不知道,沈兄这边的价格如何?”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沈麟心头哭笑不得。 搞了半天,你那一千一千的小单子,就是买个样品么? 利国监铁匠多如牛毛,慕容家不缺人力。 按理说,他们肯花功夫,用十炼精铁反复锻打。 不惜工本的话,二十炼甚至更高品质的精铁也折腾得出来。 以前是没这个必要,大周的制式军械能用十炼精铁锻造。 不缺斤少两,就算得上良心了。 现在辽人登陆开始了。 山东路岌岌可危,徐州也不安稳。 慕容家备战,有点来不及。 利国监的成片炼铁坊,并不在徐州城里。 一旦辽军南下。 他们只能搬走能搬的工具和材料。 现在,想自己锻打二十炼铁,也来不及了。 沈麟毫不犹豫地道报价。 “二两银子一斤,够便宜吧?” 什么? 慕容晚晴差点没跳起来。 这个价,令她难以接受。 “沈兄,过分了吧?” “确实,安定地面上的十炼精铁已经涨到一两银了。” “可我们南方,还在七八百文钱一斤之间波动啊!” “二十炼的,没道理就硬生生翻了一倍多吧?” 沈麟冷笑道。 “那是之前。” “等辽军肆虐山东路了,你再看看?” “南方还能买到八百文一斤的十炼铁?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如何?亏本都卖给你!” “你自己家就是炼铁的,难道你不知道反复锤炼的耗费么?” “时间上,等不起嘛!” 你都要买铁回去仿造了。 一锤子买卖,不敲你敲谁? 轻骑具甲不过八十斤重,所需精铁不超六十斤。 看起来自己制甲,就算二两银子的一斤的高价铁。 成本好像能节省不少。 沈麟心里直接呵呵了。 你们有小爷的各种精加工器械么? 半年一副甲,精品一甲子岂是瞎说的? 还是那句话,图省钱,你就省不了时间。 慕容晚晴回头和平叔商量了一下。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央求。 “沈兄,一两半银子如何?” “我买三十万斤。” 沈麟哈哈笑道:“可以,交货期半年怎么样?” “每个月给你五万斤?” “你总不能要我,把其他客户的单子给停了吧?” “很简单,你想今天把货提走,就别讲价!” 慕容晚晴再次被沈麟的炼铁能力震撼了。 啥意思? 你随时都库存着几十万斤精铁? 或者打制好了一两千套兵器甲胄? 听沈麟的意思。 如果利润足够,他不介意把别人的单子先缓一缓。 慕容晚晴毫不怀疑沈麟的话。 鬼知道,这家伙把铁器生意都做到哪里去了? 就算不能往贼寇占领区售卖兵器,农具总可以吧? 甚至走私辽国也不是不行? 沈麟自己组建了水军,整天在黄龙江上跑。 就算他把兵器甲胄买到辽国去,别人也不知道。 谁敢查他家的船? 李成栋那小子都叫沈麟“叔叔”了,亲热得不得了。 慕容晚晴是个果决的人。 她现在不就是在抢时间么? 很快,双方达成交易。 沈麟派出更多的马车帮她送到安定府城去。 顺便把银子带回来。 送别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 白娘子担心道。 “相公,这么多二十炼精铁流出去,会不会……不太好?” 沈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 不就是怕慕容晚晴这一单生意做了。 以后都跑来卖铁,兵器生意反而不好卖了? 大周的商人可信不过。 兵器甲胄的流向还好控制。 不过是那么几家而已。 精铁就难说了,没准儿就卖到辽国去了。 将来,后患无穷。 沈麟安慰道。 “无暇,你不需要担心。” “二两银子一斤的高价,能吃得下的没几家。” “我们可以有选择性的卖嘛!” “比如慕容家这一单,还是不需要担心的。” “你觉得他们,拿去仿制出猴版中的猴版?” “能对咱们构成什么威胁?” 白娘子斟酌着道。 “那狐狸精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 “我担心……她后面还得买进精铁。” “这一次,多半是钱不凑手罢了!” 沈麟哈哈一乐。 如此高价,利润已经很吓人了。 省掉兵器甲胄的制造时间,其实并没少赚。 “卖!” “她要,就敞开了卖。” “大不了建几座炼铁炉好了。” “咱们不缺铁矿石,焦炭也正合适。” “麦子快熟了,这一回,咱们要做安定府最大的粮商。” “正需要银子呢!” 白娘子惊问道。 “你打算收购多少?” 沈麟竖起一根手指,自信满满。 “至少一百万担,你加紧铸造银元。” “我要抬高新粮价格!” 第三百九十五章 用心良苦 沈麟难得地打算当一回“冤大头”。 以往新粮上市,一旦麦子七百文钱很正常。 虽说目前局势紧张,老百姓也要囤点。 但无奈安定、忠县、易县都是产粮大县。 价格也高不到哪里去。 但沈麟接下来,跟一帮民政部商量的策略是。 尽量把粮价炒到每担一两银去。 要让那些粮商不敢出手囤积居奇。 为何? 这么高的新麦收购价,囤积的风险太大了。 能让易县之东的那些平原区的粮食,都运到安定来才好呢。 其实,城镇居民吃的粮食。 平均价也在每担一两银出头了。 青黄不接的时候,一两六七甚至二两银每担,都有过。 沈麟此举,看似亏本,其实不然。 他撒出去更为精美的银元,含银量只有八分七。 但老百姓喜欢啊! 拿起来吹口气,往耳边一放,嗡嗡的! 平常你拿着银子去买东西,还得剪开过称。 麻烦不说,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做了手脚。 沈麟出品的银元更值得信赖。 商家和百姓都受惠不小。 同样,安定府的新粮价格抬高了。 民间就会自发的存点粮食。 留着钱干什么? 兵荒马乱的,不能吃不能喝的。 麦子本身就特别耐储存,不受潮,放几年都没问题。 沈麟这边,就算以后水稻田连年扩充,增产了。 铁城也用不着消耗存粮了。 他依然可以利用水磨技术,制成精品面粉再卖出去。 比如,新出的干面条,红薯粉就大受铁城百姓欢迎。 没道理,安定府的人不喜欢? 这样一番操作,单单面粉、面条就有不少利润。 麦麸子还能喂养战马牲口,一举多得。 经过沈麟一番解释。 三叔叹道:“今儿听大人一番话,我等茅塞大开呀!” “原来,粮食买卖还能这么折腾。” “想亏本都难喽!” 田文青摇头晃脑地道。 “大人这么一弄,老夫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看来,就算有五六万小娃娃白吃白喝。” “咱们铁城也养得起!” 其他吏员无不长松了一口。 这次大买卖,可是交付民政部自己搞的。 沈麟不会从中间抽取一分钱的利润。 他甚至还让银庄垫付了本钱。 当然,银元那一分三的火耗,就该银庄赚。 对买卖本身没有影响。 大批粮食吃进,再进行深加工陆续卖出去。 这才把生意做活了。 公家账上的利润,也会水涨船高。 毕竟,就算铁城的人口会越来越多。 也不需要存放百多万担的口粮不是? 太占地方了! 农牧司的官员们会觉得自己太无能。 老是外购,算怎么回事儿? 咱们又不是白拿月饷,吃干饭的? 争取自给自足,甚至创造利润,才是每个部门的追求! 白娘子问道。 “山里的朋友问。” “咱们还要孤儿不?” “太原府那边,现在可乱得很。” “孩子们太可怜了!” 没想到,一向仁厚的田文青揪着胡子反对道。 “二夫人,我们在座的,都想做善事!” “谁也见不得,那些可怜的娃娃流离失所。” “但现实很严峻。” “铁城的人口比例已经失衡了。” “根本无法收养更多的孤儿啦!” 新校区确实够大,但娃娃多了,总需要人管吧? 铁城的成年人是有限的。 本就紧张的授课先生,连女人都上了。 日常住宿和生活,还不得人管理? 沈麟皱着眉头道。 “如果……我说陆陆续续再添三万孤儿。” “你们觉得?” “能否勉强照顾得过来?” “吃穿这一块,学校不用担心。” “我完全能解决!” 在座的官员们纷纷摇头。 实在抽不出人手了。 文教司副司长袁世杰咬牙提议道。 “那只好让大一些的娃娃出来担事了。” “混编寝室,一个大的带七个小的。” “日常都有大孩子负责管理。” “甚至可以教授课余识字。” “正好,十二、三岁的孩子近万,完全照顾得了七万多小的。” 白娘子眼中满是担忧。 “会不会出现以大欺小的情况?” “这些孤儿,年少遭逢大难,敏感着呢!” “万一结下仇恨,就不好了。” 这肯定是难以避免的。 十二三岁,心智一样不成熟,本来就没啥耐心。 一个人管七个小萝卜头。 就算没啥坏心思,也难免简单粗暴。 沈麟鼓掌道。 “袁先生此计可行。” “前提是,学校要做好监管和防患。” “任何事情,都得一步步来嘛!” “让大一些的孩子提前承担责任,也没啥不好。” “对他们,也是一种锻炼!” 田文青叹道。 “我总觉得……拔苗助长了些。” “他们这个年纪,不该承受太重的压力。” 老夫子太理想化了。 现实就这么残酷。 铁城就算再救回来三万孩子,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们比起那些,丧生在战乱中的可怜娃娃来。 已经算得上幸运了。 沈麟保证道。 “老师,这是今年最后一批了。” “以后咱们按照正常毕业人数补充。” “出校多少,就收回来多少孤儿,如何?” 田文青无奈点头。 目前在校的,以十岁的男女娃娃最多。 今年明年,都别指望毕业多少。 但从后年开始,却能进入良性循环。 力争做到走三万,新收三万,情况肯定会越来越好。 毕业的不少娃娃,也可以留校任教嘛! 边教边学,有个三五年的磨炼。 这些小辈也不比那些童生出身的先生差多少了。 没准儿,反而更能和孩子们打成一团。 此事议定,沈麟和白娘子姐妹一起打马回家。 他颇有些好奇道。 “岳父不是说,需要回山避避风头么?” “他们前几次收获可不错,都把欠款还上了。” 当然,陈天浩不可能劫掠到几十万两银子。 他拜托陈梁拉回来的东西五花八门。 帐篷啊,辽军武器啊,牛筋、食盐、牲畜啥的都有。 就是把粮食和战马给留下了。 当然,沈麟不在意。 辽军武器他能处理给沈昂,那边就喜欢收便宜货。 驽马什么的,还可以送到骡马市卖个好价钱。 反正,岳父大人送来的东西,折价也挺低的。 就像他要的兵器甲胄,沈麟也只收了半价。 第三百九十六章 扑空 白娘子解释道。 “老爹刚捎信给我,没来得及给你说嘛!” “最新消息,杨成良再次攻占了卫、林、汲三县。” “他以五万大军急袭河东路隆德府,四天就拿下了。” “他的野战骑兵不够,邀请北邙山马贼相助。” “我爹决定掺和一把。” 又掺和? 其他寨子小富即安,不愿意下山么? 沈麟觉得岳父有点冒失了。 杨成良邀请马贼下山,野战的可不是大周班军、乡兵。 多半是要面对辽人呢! “两千具甲轻骑那够?” “太冒险了吧?” 白娘子轻笑道:“你以为我爹傻呀?” “他从救回的那批人里挑出五千,紧急训练了一段时间。” “马队扩充到了四千骑,具甲和铁甲轻骑各一半。” “其他的都是步卒,分一千铁甲兵和两千皮甲兵,用来守城!” 沈麟恍然,岳父是打算实战练兵呢! 杨成良跟辽军打,野战的机会并不多。 他也冒不起风险,攻城战才是主要应对手段。 当然,陈天浩带着七千人去援助他。 别的不说,分守一个县城毫无问题。 战不战,怎么战,都还的岳父说了算。 尽管杨成良新军都是良家子,并不嗜杀。 但接连大战,家破人亡的孤儿定然不少。 这也是陈天浩写信来问的原因。 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偏偏,陈家寨不适合养那么多娃娃。 沈麟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些。 “你回信给岳父吧!” “孤儿尽量收集!” “对了,再给他两千猴版具甲。” “有我这样的豪爽女婿,还穿什么皮甲?” 陈家马贼最早得到的只是半身铁甲,并没有配备马铠。 其他山寨不愿意下山去,铁甲和战马肯定要归还的。 后来,沈麟陆陆续续给岳父补充了两千具甲。 这也是陈天浩能连续偷袭几次辽军,次次凯旋而归的原因。 红娘子眨眨一双大眼睛,赶紧提醒道。 “相公,刚刚卖给狐狸精一千套甲具呢!” “库存不够了,复合弩、斩马刀倒是将将够。” 自家相公也算对得起老爹了。 铁城的猴版具甲、兵器根本不愁卖。 给陈家寨不但只收半价,还得欠着。 一般给甲具,都得配复合弓和斩马刀,只是另外算钱罢了。 沈麟摆摆手道。 “有多少,先送多少。” “给岳父说,让他的兵先适应一下装备,七八天等不起么?” “让二叔赶赶工就好了。” 杨成良进兵太快,倒是让尖刀部队扑了个空。 一帮人好不容易走出荒草滩。 掉进沼泽扭伤的官兵就有二十多个。 梁直无奈,只好找了个山谷修养几天。 他亲自带了个小队前出黄家堡侦查。 大部队留给了陈长林负责。 杨成良治理尉氏、马氏二县长达半年。 黄家堡更是被他当做老窝经营。 大批士绅、地主都被镇压了。 土地都分到百姓手里。 在这里,贼寇深受拥戴,他们被称之为义军。 杨成良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两个县的治安和现状。 要比大周统治时期好多了。 至少老百姓暂时不需要缴纳赋税,田地还多了一半。 眼看麦收在即,家家的日子都有了盼头。 他们不拥护杨成良才怪呢! 梁直等人很轻松地四下里游走。 义军大部队出征,新占领的西面三县需要人维持。 留在马氏、尉氏二县不过三万人。 一多半还在泸水河防备官军偷袭呢。 尖刀部队训练不过一月,但他们原本就是铁军中的精锐。 这些人把化妆和易容术运用得出神入化。 梁直和林光带着两个女兵扮成夫妻,混进了黄家堡。 他们挑着桑葚沿街叫卖,渴了就问人要水喝。 一口地道澶州方言,根本就看不出任何不妥。 尖刀部队这趟只为一个人而来。 庄名扬! 可这小子应该不会留在黄家堡。 但也怕万一。 他可是杨成良手中最重要的人质,怎么保护都不为过。 所以,梁直还得在黄家堡活动活动。 顺便摸清一下贼寇内部虚实,也是是好的。 眼看天快黑了。 梁直有些着急。 他打算招呼“老伴儿”常晓兰,先撤出去再说。 一队铁甲骑兵急速驰过。 某个军官突然一挥手。 “等等!” 他的副手提醒道:“老周,军情紧急。” “你折腾个啥?” 那老周混不在意道:“紧急个屁!” “调咱的小旗去隆德府干什么?你不知道?” “安定王率军去打潞城了,哼哼!” “多半是放心不下那小子,让咱们去送人呢!” “别急嘛,我买两斤桑葚,过东门的时候,捎给我家媳妇儿。” “她呀,就好这口!” 其他义军顿时起哄了。 原来,这位小旗官老周的媳妇儿,怀孕六个月了。 平常就好一口酸的。 酸男甜女嘛! 起哄的兄弟们倒是恭喜居多。 梁直手脚麻利地用荷叶包了两大包桑葚,看起来足有三斤。 真是踏破铁血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哇! 需要一个小旗部的铁甲骑兵护送,那小子该多重要? 八成就是庄名扬了。 “军爷,恭喜您啦!” “就当小的请客,还请赏个脸!” 梁直心情挺好,装起驼背弯腰的老头惟妙惟肖。 就连巴结的语气,都说得极其自然。 逢鬼说鬼话嘛! 老周笑眯眯接过荷叶包,随手往竹筐里扔了一把铜钱。 怕不得十好几个。 够大方了。 看来杨成良的铁甲兵,待遇不错。 “老头,赚个辛苦钱,你也不容易。” “我们是安定王的义军,从不白吃白喝。” “你利索,咱老子更爽快。” “走喽!” 几十人轰隆隆往东而去。 梁直赶紧收起摊子,带着常晓兰出了城。 来到约定地点,林光早就等着了。 “小光,你腿脚快。” “去那边矿上偷几匹驽马,你们三个回去通知陈长林。” “大队立刻赶往隆德府!” 偷驽马,不容易引人注意。 营地里伤没好利索的,还能换着骑一会儿。 林光惊喜的问道。 “头,抓着兔子尾巴了?” 梁直点点头:“八成差不离。” “反正,咱们也要去西边走一趟的。” “我带人先行一步。” 两边分手,各自赶路! 第三百九十七章 抓和放 义军的战马全靠缴获。 骑兵能做到一人一马就不错了。 他们的对手全是班军、乡兵,马匹本身就不咋的。 这几十个人穿着厚重的步人甲,根本舍不得放开了跑。 走个十几里,还得停下来歇歇马力。 梁直等人可是经过魔鬼训练的。 最初半个月,一早一晚要跑两百里。 后来减半了,飞毛腿也练出来了。 说实话,他们的脚力,比义军的低等战马还持久。 走走走停停,一直到隆德府,都没有跟丢。 梁直趁着晚上宿营,亲自潜到老周的帐篷外面,偷听几个军官交谈。 最后,他终于确定。 庄名扬,就在隆德府。 杨成良一开始,不愿意带着他去打仗。 昨天,据说潞城偷袭得手。 隆德府已经没有铁甲骑兵了。 杨成良需要警惕辽军来攻,又派不出人手。 只得从老巢调人护送。 当然,未来的潞城也是战场。 正在杨成良的计划之中,再往前打,基本不可能了。 黎城,实在有点远! 守城战,总要容易些。 把庄名扬单独扔在隆德府,又能安全多少? 第二天一早,陈长林带着大部队一个不少地赶来了。 按照一路留下的记号,双方在隆德府西北面的狼山汇合了。 “老大,兔子还没出窝呢?” 陈长林一脸疲惫,可双眼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梁直轻笑道。 “他们马匹太差劲。” “我估计,至少也等个一天半天的。” “正好,咱们也趁机歇歇!” “元庆,你们几个去林子里挖几口无烟灶,今儿咱们吃热的。” 林光的精力出奇地旺盛,他搓搓手道。 “老大?我带人四处逛逛呗!” “看能不能射几支兔子山鸡啥的?” “兄弟们口里,都淡出鸟来了!” 梁直笑骂道:“你自己馋就明说,少拿兄弟们说事儿。” “别出暗哨范围!” “遵命!” 林光带着梁元新几个年纪小的,笑嘻嘻地跑了。 这时代,哪有什么特种作战的概念? 辽军的远拦子,算是最厉害的侦察兵。 他们也远远赶不上尖刀部队的强悍。 毕竟作战理念完全不同。 这支尖刀部队,在沈麟眼中还是个半成品。 没办法,只能边打边练,实战提高了。 谁叫他自己就是个半吊子呢? 一夜无话。 凌晨时分,梁直翻身而起,他飞快的叠起睡袋装进背包里。 一位暗哨兄弟急速跑来。 “老大,来了!” “还是昨天的那队铁甲小旗。” 梁直眼中顿时一喜,就这么点人? “准备!” 不是梁直托大。 他只带了三个小队三十六人去路口伏击。 对方身着铁甲又如何? 连辅兵,马夫加起来才四十五人。 跟自己的尖刀相比,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兵。 呃? 好像有四十八个人? 梁直亲自指挥。 他不用望远镜,都看到了那张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脸。 庄名扬,你的死期到了。 天贵叔,你在天上好好看着。 兄弟们替你报仇! “准备,上破甲箭,记着啊,射人不射马。” 大伙儿还得缴获些马匹,回家呢! “平弩,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瞄准!” “一百步,射!” “咻咻咻!” 三十支破甲箭,箭箭中的! 这些义军铁甲兵,太大意了,几乎连面罩都没盖上。 很多人直接就被射穿了颅骨,一头栽下马背。 他们的铁甲,顶多十炼标准,就算射中胸膛。 也一样透甲而出。 复合弩百步才发,威力爆棚! 庄名扬胆子最小。 不是他运气好。 而是所有尖刀队员故意放过了他。 “跑呀……敌袭!” 这家伙拔转马头,拼命地挥动鞭子。 老周都被打蒙了,恰好被小庄的惊呼给吓了个激灵。 一拨箭雨,自己的部下就被干掉大半儿? 这还怎么打? “撤!” 剩下的铁甲骑兵立刻四散而逃。 但他们哪能逃得过复合弩的超远射程? “咻!” 梁直飞快的射出一箭。 庄名扬的战马摔倒了。 林光叫道:“老大,你……” 梁直淡笑道:“目标可不能放过。” “这家伙属兔子的,出了名的会跑!” “走,抓马!” 战场上已经没有站着的人了。 一帮尖刀队员欢呼着跑下山坡。 在老兵的教导下,开始给垂死的敌人一个个补刀。 梁直忽然抓住一个老兵挥起的万用锹,摇摇头。 另一边,林光和梁元新已经把鼻青脸肿的庄名扬捆起来了。 还用一块布塞进他的嘴巴,押着就走! 老周躲闪得及时,一直破甲箭穿透了他的右肩。 可惜,战马却被某个有模学样的坏小子给射死了。 这位义军小旗原本在闭目等死。 却半天没等到那闪着寒光的奇怪武器砸下来。 老周睁开眼睛,嘶声道。 “杀了我!” 梁直语气一变,换成一副老态龙钟的腔调。 “桑葚好吃么?” “就算不为你自家考虑,你总得想想你媳妇。” “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酸男甜女,你就不想见上儿子一面?” 老周惊恐至极。 他很难将一个卖桑葚的老农,跟眼前这位腰背挺直,威风凛凛的大汉重叠起来。 这……怎么可能? “好汉,杀……杀了我吧!” “我的兄弟们,都战死了。” “我回去……也活不了!” 梁直嘿嘿笑道。 “不!” “你能活。” “杨成良,不是赵归一。” “错不在你一个,南人,实在太弱。” “不好意思,这支箭,咱得收回。” “噗嗤!” 梁直狠狠一拔,倒钩带出一蓬血肉。 “啊……” 老周惨叫一声,顿时晕了过去。 这次,一股脑儿抓获了四十六匹战马。 大家轮换着,倒是轻松多了。 尖刀部队直接改道往北,奔着涉县去了。 那地方,就在北邙山西麓。 陈长林凑过来取笑道。 “老大,你心软了!” 梁直若有所思地道。 “或许吧!” “杨成良的兵,没有一个地痞混混,素质还不错。” “与其死在你我手里,还不如让他死在抗辽战场上。” 其实,梁直的另一个意思。 就是希望活着一个人去搬救兵。 没准儿,还能缴获一批马呢? 下一回。 就力争伤而不杀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罪有应得 尖刀部队往北走了三十余里,在一处山坳停留下来。 这个距离,无论做什么,都正合适。 陈长林心头一喜。 “老大,是不是……” 梁直分派完哨兵,点点头道。 “宜早不宜迟。” “带着个大活人走,忒麻烦。” 陈长林举双手赞同,他一路都念叨好长时间了。 “带王八犊子上来!” 林光在不远处搞怪道:“副队,咱们这里只有个龟儿子。” “没有王八犊子!” 陈长林笑骂道:“你个小混蛋扯什么犊子?” “快点把姓庄的龟儿子弄过来。” “哈哈哈……” “呵呵呵……” 众官兵无不大笑,捧腹不已。 五花大绑的庄名扬被蒙住了眼睛,堵住了嘴。 横放在马背上,颠簸得他苦胆水都出来了。 他一开始以为碰到了辽人埋伏,当然是招呼保护自己的义军一起跑了。 结果,他发现人家没杀自己。 偏偏,几十个义军铁甲兵却屠了个精光。 那时候,庄名扬心头升起了无限希冀。 难道? 是自己的总督老爹,终于良心发现? 派人来救自己了? 然而,这些“救兵”并不友好。 一上来就捆人堵嘴蒙眼睛,架起他就跑。 庄大公子还是自我安慰着。 这些人不是澶州的兵,多半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了。 粗鄙莽撞一些无所谓,咱忍一忍。 只要能逃脱杨成良的魔掌,遭点罪算个啥? 好吧。 这场罪足足糟了三十里地,还太娘的尽是难走之路。 可把庄大公子颠簸惨喽! 当林光一把撤掉庄名扬蒙眼的黑布时。 他眯缝了一下眼睛,阳光好刺眼。 这些人,怎么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 有点……不怀好意啊! 陈长林搓着双手道。 “嘿嘿,天贵叔在天有灵,今儿可大仇得报了。” “怎么弄?” “千刀万刮好呢?” “还是……腚眼插木尖子好玩?” 梁直翻了个白眼,指指头顶的春日道。 “看看天色好不好?” “咱们没工夫折腾太久。” “后面的杨成良部,足有好几千铁甲骑兵呢!” “潞城距离又不远。” “听说辽军打下了前面的黎城,鬼知道会不会派兵南下?” 尖刀部队虽说挺能打。 可双拳难敌四手。 碰上哪一方的大部队,都很麻烦。 最起码一点。 每人就三十支铁杆弩箭,比老部队还少二十呢! 多了根本不能携带。 就这么几千支箭,咻咻几下射光了,怎么跟人打? 梁直是想钓钓鱼,顺便弄点战马。 怕就怕追兵太多。 要是被大鱼拖下水,岂不闹笑话了? 他之所以匆匆忙忙地处理掉庄名扬。 也怕这家伙拖累。 再他娘的跟长腿兔子一般,跑球喽? 回头,大人能原谅自己? 自己都得抽几个嘴巴子吧? 陈长林一脸遗憾道。 “唉,真不解恨!” “那咋办?直接砍头?” 庄名扬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完蛋鸟! 这到底是一帮什么人呀? 居然旁若无人地讨论怎么弄死我? 他急得原地直蹦,嘴里呜呜叫着。 梁直挥挥手。 “小光,梁元新,把他绑在树上。” “各位兄弟姐妹,还有谁没见过血的?请举手。” “不是在训练营杀猪宰羊猎野兽!” “本官的意思是——” “杀过人!” “刷刷刷!” 底下一帮男女队员,很不好意思地举手了。 女兵占了一多半。 其他的,都是霸刀门入伍的新兵。 梁直点点头,完全不出他的意料。 没太多战斗机会嘛! 他指着极力挣扎的庄名扬道。 “这小子,大半年前为了私利。” “害死我们的水军前辈陈天贵大叔。” “咱铁军自成立以来。” “一直把此事当作必报之血仇,忍好久了。” “今儿,老天开眼,让咱们抓到了这个兔崽子。” “所有新兵听令,拔出你们的虎牙来。” “人人上前,戳他个透明窟窿。” “以告慰天贵叔在天之灵!” 铁军? 这是铁军的小部队? 庄名扬不蹦了。 他已彻底绝望。 原来,沈麟一直记挂着三岔湾劫案啊! 不是不报,他只是没找到好机会而已! 这下是真完蛋了! 荒郊野外的,谁来救自己? 哪怕他身为澶州总督的儿子,呼风唤雨早已习惯。 可今天。 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尖刀中某个陈家子弟赶紧问道。 “老大,咱们几个能戳一戳不?” 梁直嘴角抽抽,这事儿你都想凑热闹? “得等新兵戳完了,再说。” “拔刀!” “刷刷刷!” 三十多把虎牙匕首出鞘。梁直冷哼道。 “五人一组,速度要快。” “脑袋不许碰,还得拿回去祭奠天贵叔呢!” “第一排,刺!” “普嗤嗤嗤……” 寒光闪烁,刀刀见血。 剧痛中,庄名扬陡生一股大劲儿,张嘴喷掉了布头。 声音凄惨,如杜鹃啼血。 “我……我是澶州总督之子!” “尔等……大胆……” 陈长林冲上去,啪啪就是两个耳刮子。 打得庄名扬的门牙都掉了。 “他娘的,就是皇帝的崽儿。” “招惹了咱们铁军,也只有一个下场——死!” “愣着干啥?” “第二排,刺!” “刷刷刷!” “刷刷刷!” …… 六七组人连着上前,毫不犹豫地挥动匕首。 庄名扬嘴里血沫子直冒,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刻,他双眼无神地望天。 如果可以后悔的话。 他绝对不会听从沈忠信的诡计。 去招惹沈麟的船队干什么? 和和气气地做买卖不行么? 可惜!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 以他一贯飞扬跋扈的性子。 就算没有三岔湾劫掠一事。 早晚,他都会跟沈麟结下梁子的。 落到今天惨死荒野的结局,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梁直望着庄名扬死不瞑目地眼睛。 他心中畅快无比。 铁军报仇,言出必行。 “长林,砍下头来,做个木匣子装了。” “还好提前准备了几斤石灰,总算没白带。” “对了,清理所有痕迹,尸体埋深点!” 陈长林太喜欢这活儿了。 最后一刀,还得咱来。 天贵叔,您可以瞑目了。 “遵命!” 第三百九十九章 以假乱真 大仇得报,众人心头无不舒畅。 这趟任务,总算圆满了。 忽然,南边山头的哨兵挥动旗语。 梁直神色一冷。 拎着望远镜疾步上山。 远处的大道上,大队骑兵风驰电掣般狂奔而来。 “嘶~” 梁直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杨成良疯了? 老子放了一个活口。 就指望着钓几百个追兵,咱们顺手抢一批代步战马而已。 你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前来追赶? 随后跟上来的陈长林嘎巴了一下嘴。 “好家伙……” “这不得……小三千铁骑?” 梁直也咧咧嘴,满是无奈。 “这仗,没必要打了!” “传令,撤!” 两方相距七八里。先沿着大路跑一段儿。 越往北,丛林山丘越多。 梁直有足够的信心摆脱追兵。 杨成良的人要是不知好歹。 梁直不介意依托地形,来几个小伏击。 三千多支铁杆弩箭呢! 只要一半儿不放空。 也足以让追兵心疼得吐血。 众人立刻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忽然,北面山头的哨兵飞奔而来。 “老大,辽军!” “不下五千轻骑!” 什么? 准备了一桌子饭,来了两桌客人? 梁直当机立断道。 “长林,你带大部队顺着山岭走。” “我带骑兵诱敌!” 陈长林一惊,这会儿还需要引诱呢? 不过他马上明白了。 不由得热血上涌,很刺激啊! “那啥?” “老大,不如……让我去吧?” 梁直冷冷哼道:“你的辽国话,说的有老子利索?” “这是命令!” “赶紧的!” 这次追上来的三千铁甲骑兵,还真是杨成良亲自带队。 他都快气炸肺了。 庄名扬是他手里最重要的筹码。 哪里来的小股人马? 竟然敢截杀自己一个小旗足足四十多人? 还嚣张地留下一人传讯? 他不觉得是辽军在故意引诱自己上钩。 虽说探马急报,辽军正在攻打黎城。 并且,这批辽军人数有限,哪里能分兵到潞城地界来? 难道? 是庄子才派人救儿子来了? 临走咋咋呼呼,故布疑阵? 借以震慑自己,不敢放马去追? 呵呵! 你庄子才远在澶州军城。 手里的兵马未必赶得上我老杨呢! 老子不到一年的成果,就能超过你一辈子的奋斗。 你玩儿什么疑兵之计? 太儿戏了! 前出的探马急速回报。 “安定王,路上马蹄经过掩盖。” “看起来,就四十多骑的样子。” 杨成良心里更加笃定。 他转头望向一位脸色苍白的属下。 “周尚坤,你忍者些。” “对方都敢说本王不会杀你。” “就足以证明,他们的力量,远在你部之上。” “你败了,非战之罪,本王不怪你。” 老周的右手用纱布吊着,这一路,他一直咬牙坚持。 虽说,那人放过自己,有可能好心占了大半。 可他还是希望安定王的追兵能剿灭那帮狠人。 四十多个兄弟的仇,不能不报啊! “安定王!” “那头领还说了一句——” “南人,实在太弱!” “他们,万一是辽人的探子呢?” “还请您……多加小心!” 杨成良点点头正欲说话,复燃发现几里外的山脚下。 一彪人马狼狈转了出来,打马狂奔。 老周眼神不错。 特别是领头的高个子壮汉,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安定王,就是他们!” 杨成良狠狠一挥鞭子。 “追! 梁直带人绕过北面不大的小山,就看到浩浩荡荡的辽军骑兵慢悠悠地走来。 他一点都不减速,继续带人往前冲。 对方的行进戛然而止。 有军官大声呼喝,准备接战。 这地界的骑兵,无论什么人,都是辽军的敌人。 梁直才不管呢。 他掏出个金色的牌子,高高举起。 “呼哈玛,噶事多户哈!” 沈麟做事向来未雨绸缪。 自从抓住走私商头子宋新成之后。 辽语就成了军官们的必修课。 几个月下来。 语言天赋好的,如梁直,红娘子,一口辽国话足够以假乱真。 反正辽国部族众多,他们的口音相差极大。 对面的辽军一愣。 梁直喊得是:“友军,不要放箭!” 领军的万户达鲁哈儿纵马前行。 他带着五千部众南下,还怕几十个人不成? “让领头的进来!” 梁直丝毫不惧,顺着众骑兵让开的通道,渐渐放慢了马速。 “本官乌尔都!” “圣皇麾下!” “宫卫军密谍司千户,常驻安定府。” “这位将军,我部探知贼寇杨成良部已经攻占潞城,隆德府、陵川、泽州四城。” “他正在整军备战,以抗我大辽天兵。” “另外,赵归一部二十万众也有跟周军罢战之意,将于近日西进汇合杨成良!” “赵归一,莽夫耳!” “杨成良如果整合三十万贼寇,将是大麻烦。” “某于潞城行刺,却误中副车。唉!打草惊蛇了!” “杨成良带人追来了,足足三千铁甲骑兵。” “将军,还请戒备!” 梁直说话就像爆竹似的,真真假假听得一帮军将有些发愣。 可他娴熟的辽语,还有那枚金狼令牌。 在辽人眼里,是绝对做不得假的。 当然看不出假来。 这牌子就是仿制死鬼严慎的腰牌,足以以假乱真。 达鲁哈儿眼神一亮。 “你说,后面有三千铁甲骑兵?” “轰隆隆!” 不用说了。 杨成良的队伍转过山脚,有点傻眼了。 梁直急忙道:“大人,是打是撤,快点拿主意啊!” “这帮人装备还不错!” “但战马奇差,骑兵训练顶多四个月。” “我部三十人就曾伏击一个小旗部,歼灭四十八人。” “我部……轻伤三人!” 达鲁哈儿仰天打了个哈哈。 他终于明白了。 为啥堂堂的密谍司千户,偏偏骑这般差劲的战马了。 感情你全靠缴获啊! 没说的。 你看上人家的马,本万户却看上了那三千套铁甲。 “所有人换马!” “达鲁子元,你带五十人留守。” “乌尔都是吧,你且歇息观战吧!” “全军冲锋,杀光他们!” “嗷嗷嗷……” “嚯嚯嚯……” 辽军一路攻进太原府,所向披靡。 他们哪里把一帮贼寇骑兵放在眼里?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大礼好不? 第四百章 第三波客人 杨成良有些短暂失神。 他娘的,还真是辽军的密探在搞鬼? 原来,这里早有埋伏? 五千轻骑就想吃掉本王的三千铁骑? 你们的牙口怕是不够。 双方距离四五里。 杨成良在阵前纵马狂奔。 “兄弟们,我们打下西南四州,为的是什么?” 一帮骑兵举起兵器怒吼道。 “保我家园!” 杨成良大笑着指着奔袭而来的辽骑大队。 “哈哈哈,说得好!” “看看,不过是五千皮甲轻骑而已。” “辽人也是一个肩膀扛两颗脑袋,没啥大不了!” “箭上弦,杀光他们!” 这帮义军铁骑心气儿很高,战意蓬勃。 “杀光他们!” “冲啊!”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咻咻咻!” 漫天的白羽箭相互抛射,就看谁先扛不住, 辽军人马都是双层皮甲。 二百步左右的抛射。 对他们威胁不大! 他们的优势就是战马好,冲得快。 杨成良这边的战马差劲不假,但也是有皮甲防身的。 更别说骑兵身上的铁甲了。 双方抛射两轮,死伤不大。 一箭之地,辽军的骑弓直射威力就显露无疑了。 当然,义军给辽骑造成的损伤也不小。 “啊啊啊啊……” “驴球子的,受死!” “辽狗,找死!” …… 三轮箭罢,短兵相接。 达鲁哈儿都有些傻眼,不过很快挥动狼牙棒冲杀起来。 妈蛋,这帮贼寇也太能打了。 要不是自己多了两千人马。 此战,怕是有点悬。 近战? 那我大辽勇士赢定了! 杨成良挥舞着九曲枪,连杀数人,勇猛无匹。 可他越大越是心惊。 不好! 自家的铁骑操练时间太短了。 马上近战,很吃亏啊! 半柱香后,老杨心疼得快哭了。 老子辛辛苦苦操练的铁骑,死掉一半儿了? 不行,野战真不是咱们中原人的强项。 好汉不吃眼前亏! “撤撤撤!” “拉开距离!” “箭术决胜!” 不管怎么说,自家兵马的防御更好。 一定要避免近战! 剩下的义军铁骑撒腿就跑。 边跑还不忘回头射箭。 达鲁哈儿哪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吃下一千五百套铁甲,还远远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原本以为被派来攻打太原府西南这些穷地方,油水有限。 却偏偏碰上了这帮富裕的贼寇。 就算用三千条人命去换。 他也要把这股贼寇全连皮带骨吞了。 他这支兵马,在应州王麾下不怎么受待见。 分配到军中的铁甲,还不到百副呢! 后面的梁直和达鲁子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眼瞅着杨成良开跑。 辽军趁胜追击。 梁直指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建议道。 “咱们是不是该上去……救治一下伤患?” 达鲁子元有些犹豫。 自家叔父留下了五千余备马,大批粮草辎重呢! “正兵不能动!” 他挥挥手:“约尔汗土,你带马夫们上。” 辽军留下的马夫不下五百人。 这些都算是北方汉儿奴隶,不过早就习惯听命了。 “遵命,子元大人!” 好吧,只剩下五十个辽骑了。 梁直暗暗打着手势。 一对一,争取全部干翻。 忽然,山坡林子里冲下一个人来。 达鲁子牙连忙弯弓搭箭。 梁直一把按住他的手背。 “别射!” “那是我的斥候!” 他驰马向前几十步,低声问道。 “林光,你来干啥?” 林光眼中满是兴奋,他压低了嗓子道。 “老大,陈家马贼来了。” “足足七千人,正在渡过沱沱河。” “其中,具甲骑兵就有四千。” “其他的,都是骑马步兵。” “陈副队去接了,我带他兄弟来帮你。” 什么? 梁直狠狠一挥手! 身后不远处的四十多个尖刀动了。 他们纷纷抽出虎牙匕首,囊进毫无防备的辽军身体。 身手快的,甚至抢到了两个人。 林光急道:“一帮王八蛋!” “倒是给小爷留几个啊!” 梁直呼哨一声。 林子里涌出了七十多人。 大伙儿跨上战马,软甲包头覆面。 一百二十铁骑在梁直带领下,直冲战场。 “射!” 正在满地抢救伤员的的马夫们,哪里是这帮如狼似虎的尖刀对手? 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就算跨上战马的马夫或者伤兵,都纷纷被射落下来。 屠戮! 毫不留情! 杀光了伤兵和马夫,众人赶紧四处抓捕无主的战马。 其他的倒是顾不得了。 “轰隆隆!” 北面冲来大队大队的黑甲骑兵。 梁直笑了。 虽说是猴版具甲。 从外表上看去,马贼跟铁军也还没啥区别。 就是这骑墙排的特差劲。 “哈哈哈!” 陈天浩掀开面甲,大笑着纵马奔来。 “梁直,你小子厉害。” “这戏演的也太真了!” 梁直在马上跟陈天放击了一掌。 “老寨主,陈二叔,这些东西咱们都带不走。” “全是你们的了!” “最重要的就是——” “辽军在此地,一战伤亡不下一千五。” “他们追击杨成良残部去了,恐怕还得死几百。” “我建议你们,吃下这股疲兵!” 两位老兄弟对视一眼,都有些跃跃欲试。 天赐良机啊! 两方打的精疲力尽。 杨成良肯定要拼命逃回潞城。 老家伙这趟,血亏! 辽军就算赢了,也拿人家的城池没办法。 肯定显得撤回来修整! 这种机会不抓住。 陈天浩觉得都对不起自己老马贼的名号。 “那就打!” 梁直建议道。 “你们长途奔波,都是一人一骑。” “人还好点,马匹肯定不行!” “正好,辽人换下的备马足够,也刚刚喂过,歇息过。” “咱们就在前面山口设伏,以逸待劳!” 两老头自无不可。 论到指挥打仗,还是梁直最专业。 他们当马贼的一向喜欢流动作战,抢了就跑。 梁直也不客气,当场提出借用二百副轻骑具甲。 辽军留下的这批战马中,挑出两百匹宝马良驹绰绰有余。 梁直的一百二十人内有防刺甲,外套半身步人甲。 骑上高头大马,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批重骑。 只是马铠防御力弱了点。 不过没关系。 辽军也弱了! 第四百零一章 见好就收 刚在山口布设好伏击区域,众人喝水吃干粮,准备大战。 后续的三千骑马步兵赶来了。 满地死马、尸体,还有辽军留下的粮草,甲具和兵器。 够这些新兵忙活一阵子了。 贼寇的铁甲制作的不错,全是十炼精铁标准。 辽军的骑弓也算精良。 陈天放乐呵呵地道。 “围攻黎城的辽军还剩五千骑。” “就算他们挟裹的丁壮和周军俘虏,也不过两万。” “要不?” “这里折腾完了,咱们在北上搞一家伙?” 陈天浩有些动心了。 他原本就是打算来帮杨成良的,顺便锻炼一下自己的新兵。 可现在,收获太大了啊! 哪怕还有一批辽军等着杀呢! 可他也是信心十足。 开玩笑,四千具甲轻骑对付三千左右疲惫的辽军轻骑。 这都打不赢? 还是别混了,说出去都丢人。 “梁直,你觉得呢?” 梁直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他认真地问道。 “老爷子,陈二叔,你们很想帮杨成良么?” 陈天放抚摸着一蓬青髯笑道。 “很想不至于。” “那人还不错,能帮就帮一把好了。” 梁直在地上,用刀尖划了一副简易地图。 “二十万辽军打了这么久。” “顶多伤亡一万几千。” “除了太原府城之外,其他地方确实得慢慢啃。” “这并不代表辽人,就派不出大批援军来!” 陈天浩望着地上的简图,白眉微蹙。 “你的意思是,就算咱们夺取了黎城。” “也未必守得住?” 梁直轻笑道。 “黎城,是西南五州的最前沿。” “辽军自东路南下,必然死磕此地。” “那时候,杨成良会来增援你们么?” 两人立马摇摇头。 换了他们,也不会! 一旦此战的消息传开,辽军还真可能派来好几万骑。 谁来增援,野战都是送菜。 搞了半天,就等于陈家的部队帮杨成良看大门了。 还没好处。 陈天放沉吟道。 “如此看来。” “只有把黎城拱手让给辽军。” “他们必然放心分兵。” “老杨手里的步军不少,守城战,也又得打。” “那咱们……去哪里?” 梁直手中的刀尖往最北面一戳。 “这里!” “涉县!” “那地方,本来就是离北邙最近的山区县。” “我听说辽军攻占了好些日子了?” 陈天放赧然道:“这个……追击咱们那会儿。” “辽狗顺手牵羊就打下了。” “不过驻扎的辽军,只有八百骑!” 梁直哈哈笑道。 “那就太好了。” “有我的手下帮忙,拿下涉县不难。” “你们可在当地收纳流民,筑城练兵,把这个山区县经营得铁桶一般。” “辽军也犯不上为了个鸟你拉屎的地方,跟你们较劲不是?” “只要有具甲轻骑在手,麦收季节,抢哪儿不行?” “杨成良没法支援你们。” “你们却可以变相地支援他呀!” 两位老人频频颔首。 先在山南,建造个铁桶似的老窝。 然后,充分发挥马贼的优势,四处出击? 之前陈家寨收缩回山。 一个是追兵过万,应付不了。 二来,那时候只有两千具甲,久战疲惫了。 去涉县好呀! 周围都是茫茫山岭,躲着的青壮百姓不知多少呢? 陈家寨要扩军,难度不大! 麦收季节快到了,没吃的,抢就是了。 这一战之后,兵器马匹都不缺。 完全可以大干一场! 其实在梁直眼里。 陈家寨的七千兵马,只有两千老兵勉强能入眼。 其他都是新兵,训练时间太短了。 他们需要藏在涉县,好好发育一段时间。 何必去黎城当出头鸟,跟辽人硬碰硬呢? 马贼大军,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就好了。 一帮人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达鲁哈儿才带着三千余骑惨胜而归。 缴获虽丰,两战却折损近两千辽骑。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黎城修养一段时间。 然而,天不遂人愿! 刚刚转过山头。 斜刺里冲出一百多黑甲铁骑,弩箭齐飞。 “抬高两寸!” 梁直爆喝道。 只是三轮箭雨,辽军就倒下好几百人。 “轰隆隆!” 大地震动,更多的黑甲铁骑狂冲而来。 残余辽军吓得魂不附体。 一百多骑黑甲怪物就这般厉害。 又来三四千? 还怎么抵挡? 很多辽人射箭的手都在发抖。 都百步距离了。 他们还射不死这些越冲越近的敌人。 铁浮图? 达鲁哈儿脑中闪过一个恐怖的名字! 匣中五箭射光。 梁直抽出斩马刀喝道。 “杀!” “虎!” 百多人如利刃切入黄油,所向无敌。 后面的陈家骑兵本来想射一轮的。 可惜,没机会了! 陈天浩也抽刀在手。 “冲上去!” “杀光他们!” 这一仗没什么悬念。 辽军疲惫,人力、马力都相差甚远。 更别说,还碰上了防御可怕的具甲轻骑。 达鲁哈儿眼瞅着身边的部下越打越少。 这时候,就算想逃。 他们也跑不过以逸待劳的敌人。 原本以为牺牲两千部众,捞了三千铁甲。 是一次挺赚的买卖。 结果,自己却是给他人做嫁衣! 这位辽军万户忍不住仰天长叹道。 “天亡我也……” “刷!” 梁直一刀斜劈,凶狠千钧! 达鲁哈儿身上的铁甲就像纸糊的一般。 连人带甲被砍成两半,死的不能再死了。 陈家寨的马贼们这一仗打的很过瘾。 原来,凶残的辽人,也有如小鸡崽儿一般脆弱的时候? 其实,这得归功于梁直的战术。 他先以堪比重骑的尖刀部队震慑敌胆,杀人如麻。 辽军原本就所剩不多的战斗力,直接降到了低点。 还有多少本事跟马贼们打? 战后,陈天浩彻底服气了。 “沈麟那臭小子,果然练得一手好兵。” “你们一百二十人,竟然无一伤亡?” 陈长林做了鬼脸,嘿嘿笑道。 “大伯,有三个倒霉鬼马失前蹄,扭伤了腿脚算不?” 陈天浩笑骂道。 “你就得意吧!” “到了涉县,你带五十人,留下来给老子练练兵!” 啊? 陈长林傻眼了。 “大伯,这个……军令如山。” “我们……是不能随意决定的。” 陈天浩虎目一瞪,霸气侧漏。 “屁的军令!” “老子是他岳父,他都得听老子的!” “更何况你?哼哼!” 第四百零二章 奇袭 陈天浩是真着急了。 不比不知道,一比就脸红啊! 人家梁直麾下,冲锋在前,杀敌最多。 仅仅受伤三人。 而自己带的可是近四千具甲轻骑。 打打顺风仗都死了四十多个,受伤的更是高达几百余人。 这股疲弱的辽军,根本没有啥有效反击好吧? 其实,他完全高估铁军了。 尖刀部队可是从一万铁军中选拔出来的精英。 他们不但善战,更善于保护自己。 沈麟一再强调。 铁军从不跟敌人兑子。 尖刀部队,更不需要靠牺牲来取得胜利。 完成任务,保全自己。 八字方针,必须牢记! 原本陈天浩就想让沈麟派陈家军官回来操练马贼队伍。 后来因为事情太多,暂时搁置了。 谁想到,辽军竟然大肆进攻太原府呢? 马贼也不得不下山抗辽了。 军队扩充太快,装备是牛的一塌糊涂。 可战斗力和训练嘛,老头自家都看不过去了。 梁直和陈长林哪敢跟自家大人的老岳父硬犟? 算了,见机行事吧! 七千马贼却兴奋得不要不要的。 老寨主不满意,那是爱之深责之切。 咱们很满意啊! 打了这么大一个胜仗。 缴获的战马都近万匹了。 从贼寇身上剥下来的步人甲,质量也挺好的。 还有三百多车粮草,三千来匹死马呢! 当然,人家达鲁哈儿率军打仗,银子财宝肯定留在黎城了。 从死人身上能摸出多少来? 两万两都不到。 陈天浩霸气的一挥手。 兵器、粮草、甲胄全部充公。 死人财,谁摸到的就归谁。 这下子,底下又是一片欢腾。 梁直也没把具甲归还。 他给尖刀队员们装备上了一人三马,暂时撒出去充当哨骑了。 至少要屏蔽三十里。 因为,马贼大军,暂时走不了。 粮食可以全部卸车,用马匹驮着走。 可如此众多的死马尸体,大伙儿舍不得扔掉。 马车可装不了这么多。 那就开膛破肚,只取好肉。 骨头内脏,差些的筋头巴脑,都跟死人一起埋了。 所有人更是连吃三顿,肚子都差点撑坏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战利品才收拾妥帖。 大票人马浩浩荡荡北返。 沿途的村庄,乡镇早就人去楼空。 但马贼有经验,他们一路冲着山岭不停喊话。 “辽军打下黎城啦!” “你们躲在附近不安全。” “我们是北邙山义勇,专门杀辽人的!” “看到没?” “这些战马都是缴获的!” “下山跟咱们走吧!” 还别说,喊话的效果很好。 老百姓躲在山丘丛林,也是没办法! 都四月份了,他们舍不得地里庄稼,更不知该往哪儿跑? 陆陆续续地有人跑来加入队伍。 陈天浩也承诺了。 这些庄稼绝对不会落到辽军手里。 咱们过段时间,再来收割好了。 反正,麦子都开始抽穗了,也不需要怎么照料。 临近涉县县城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梁直派出的哨骑,一路灭掉了两波十几个远拦子。 几乎屏蔽了涉县辽军的所有触觉。 队伍已经膨胀到六万多人,扶老携幼排出好远。 没办法,一路经过了两个县的地界。 山区县人口再少,听到黎城都陷落了。 百姓谁不怕? 这帮义勇是什么人? 北邙山外围的百姓都心知肚明。 可杀辽人的马贼,也是咱大周的好汉不是? 看人家的缴获,那些亮瞎人眼的装备。 原来县城里,那些班军都远远赶不上。 战乱时期,跟着强大的队伍走,至少安身立命有保证。 涉县城里,只有八百辽军。 有没有新编的汉儿军,这都不重要。 梁直带人隐蔽先行。 陈天放带着精挑细选的两千具甲骑兵随后跟进。 大部队则在十里外的空山镇停留下来。 这里的百姓跑的跑,藏的藏,也真是空了。 夜色中,几支飞爪射上城头。 十来个黑影如猿猴一般飞快地攀援而上。 “咻咻咻!” 麻醉箭接连发射,各处明暗哨被逐一清除。 更多的尖刀队员沿着城墙往两边摸去。 远射近杀,所向披靡。 南门吊桥被放下了。 城门轰然打开。 火把晃了三下。 城外的陈天放挥舞着斩马刀吼道。 “冲进去!” 轰隆隆! 沉重的马蹄声,惊动不小。 城墙上的不多的守军,全被清理了。 涉县本就不大。 巡哨的也不过二百多人罢了。 当辽军千户匆忙上马,带着剩下的兵马冲往南门。 迎面就遭到了精锐马贼的爆射。 百十步的距离,猴版复合弩全力发威。 铁甲都能洞穿,更何况衣甲不整的几百辽骑。 几乎一波就被打掉大半。 然后,近战,更是所向披靡! 城中原本还有辽军强征的两千汉儿军。 这些不甘不愿,操练不过月余的菜鸟还没走出营门。 就听说可恶的辽鞑子被杀光了? 哎哟喂,还不弃暗投明更待何时? 他们的家人,可都在城里呢! 辽人没在县城,大开杀戒。 不过那些富户,却全部遭殃了。 家产被掠夺,妻女被辱。 几乎没有哪一家,能完好无损的活下来。 一万多穷百姓反而没啥好抢的。 辽人需要人力。 下面的乡镇百姓都跑光了。 麦收不过一个把月,上哪找人去? 涉县光复。 小小的县城里,一下膨胀到七万人口。 堪比普通的上等县了。 一定意义上,辽军做了件“好事!” 他们抄家所得,还没运走呢。 因为之前,主力部队都在攻打黎城,守卫兵力不足。 运到哪里去? 周围乡镇和两个小县城的缴获反而送到涉县来存着。 因为,这地方足够偏僻,也足够安全。 打开一间间大仓库。 两位老爷子笑得合不拢嘴。 粮草高达二十万担,金银不下一百万两。 这才是大丰收。 陈天放哈哈大笑道。 “咱们得赶紧建几座水泥窑,人多力量大嘛!” “必须扩修城墙,继续收纳难民。” “马上麦收了,养十万人都不在话下啊!” “咱们一定要把涉县,打造成辽人啃不动的堡垒。” 十万人? 如果跑北邙山西麓一带去收集。 弄回来的多半都是青壮了。 绝对不会如这次随军收拢的,老弱妇孺占了一半儿。 第四百零三章 偷偷开溜 陈天浩兴奋极了,有人有粮更有钱。 可以放手大干一场了。 沈麟给的装备,折价一半。 这次收获的金银,就能买回一万套具甲了。 反正马贼大军一个月要不了多少饷银。 不够,再去抢好了! 这年代,强兵在手,啥玩意抢不到? 不过,可以考虑重新分配一下。 “那还是一定的!” “明天就开整!” “俺们要练出一万具甲轻骑,重骑也要整出两三千来。” “再弄三四万铁甲步卒。” “这么多钱,不用就浪费了。” “嗯?梁直呢?” 两老头面面相觑。 只顾着查看收获了。 那帮尖刀小子去哪里了? “报!” “总舵主……阿不,老寨主。” “长林哥他们归还了具甲,一人一马自北门走了。” “说是……去巡哨?” 来报信的是北门守将陈长喜。 这下子总算有几分机灵。 你们铁军多厉害? 巡哨犯得着从一个门出去? 还有,原本就一人三马的,穿着具甲岂不是更安全? 都是好兄弟,咱们也没说要收回。 不都是从你们泸水铁城买的么? 可陈长林比他大一岁,论本事、威信也强于他陈长喜。 人家不多说,陈长喜也不敢细问。 他只好赶紧找老寨主禀报。 其他寨子不愿意下山讨生活。 总舵主的称呼名存实亡了。 陈天浩是极好面子的。 自然让所有人立马改口。 还是老寨主叫着亲切不是? 老头一听,就原地爆炸了。 “他姥姥,这帮臭小子,胆子长毛了?” “居然不辞而别?” “老子的练兵计划咋整?” “追!” 陈天放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暴躁老哥。 “好了好了!” “你还看不出来么?” “那帮尖刀,一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强横货色。” “咱们陈家子够厉害了吧?” “仅仅入选了六人呀哥哥。” “这支小部队,就是你女婿的心头肉,掌中宝。” “那绝对一支战略部队,岂能随便留在这里帮你练兵?” 陈天浩虎目圆瞪,满脸的不依。 “啥玩意?” “无暇、无双不是老子的掌中宝,心头肉?” “还不是都嫁给那小王八蛋了?” “老子是胡搅蛮缠的人吗??” “难道?咱看不出那支部队的不同?” “咱就想让陈长林那小子,带五十人留下训练一段时间罢!” “这都不成?” 呃? 你这么说,还让弟弟我咋回答? 两个大侄女,确实是咱陈家的宝贝。 女儿家长大了,总归要嫁人的嘛! 她俩自己看上了沈麟,这也怪的着? 咱都说了,那是一支战略小部队。 自然有他们的任务。 练兵? 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老哥啊,你先别急嘛!” “长林和梁直都知道轻重的。” “他们此行不就是给天贵报仇了么?” “如今,圆满的完成任务,他们肯定要回去的。” “铁城那边,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没有这支强悍的小部队隐藏在暗处。” “娃娃们也不安全嘛!” 接着,陈天放拉着老哥坐下来。 他使了个眼色,陈长喜赶紧拱拱手退下去了。 “您想呀,他俩回去,肯定要把这边的情况说一说的。” “你那女婿粘上毛,就是窜天猴,他多聪明?” “我敢肯定,你就算不送银子回去。” “练兵教官,甲胄、兵器,都会源源不断地送来。” “具体怎么编制?他比你考虑得全面。” “带兵打仗,咱俩加起来,都不及沈麟万一!” 好吧! 老寨主被说服了。 沈麟能派出这么一支强悍的小部队。 辗转上千里,就为了给陈天贵报仇雪恨。 怎么说,那臭小子都是个有情有义的。 不管了。 咱们先把兵源凑齐了。 城防建设,必须马上开始。 时间很紧啊! 顶多一个月,就得开始抢粮大战了。 跟辽军大部队打仗是不可能。 小部队交锋,必不可少。 谁也别想闲着。 至于帮助杨成良? 呃! 现在顾不上他了。 让他自求多福吧! 陈长林和梁直带着一帮尖刀纵马奔出几十里,才放慢速度进入大山。 “老大!” “大伯多半雷霆大怒。” “咱下次见他,绝对完犊子了!” 梁直笑得不行。 这主意不是你出的么? 也只有你最了解陈老爷子的脾气。 当面告辞,肯定走不了。 还别说,偷偷开溜,挺好! 咱们骑的都是宝马良驹,没有具甲拖累。 半夜喂一顿,明早就能赶到陈家寨了。 “哈哈哈……” “你尽管放心。” “该办的事儿,咱们回去都给他办了。” “老爷子大人大量,过些日子气消了,哪会找你麻烦?” 一帮人在陈家寨修整了一天。 顺便把庄名扬的人头,在天贵叔的衣冠冢前烧了。 留守老家的几位夫人开心不已。 自家大军才一下山,就取得了开门红。 战损少,收获巨大。 还把涉县攻占了。 这个前进基地一定要弄好了。 在梁直的建议下。 当天中午,山上就派出一百个工匠。 急匆匆地赶往涉县。 不先一步把水泥窑建起来,何谈城防? 反正山区地带,石灰石、长条石等原材料也不难找。 到了扩建一新的芦岔角码头。 梁直等人还没来得及参观完码头堡垒群,和后山的大坝、水渠、小城镇呢! 正好碰到三艘巡逻的铁军战船靠港。 众人又是一番热闹,开开心心地上船起航。 陈梁的水军扩充到两千人,战船已超二十艘。 老式的十艘帆船全都拖回去改装明轮了。 如今在黄龙江上跑的,全是五千担踏桨船。 不管顺水逆水,速度都快如奔马。 令所有尖刀队员赞叹不已。 铁军看起来,兵源没增加多少。 这武备,却是日新月异,令人目不暇接。 相比起铁军的明轮铁甲船,其他各方的老式帆船比起来。 就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要不是咱家大人一贯低调。 整天嚷嚷着高筑墙,广积粮。 单单收编陈家人马为己用,恐怕要不了多久。 就能折腾出十万大军来。 可是,大人会这么做么? 第四百零四章 紧急叫停 尖刀此行出征,行动堪称完美。 既处理了仇人庄名扬,又顺带着坑了杨成良一把。 还帮助陈家寨马贼打了个开门红。 杨成良此人本事不小,适当打压,沈麟很乐意看到。 双方就隔着个荒草滩,一旦这家伙翅膀硬了。 难说不会觊觎泸水铁城。 听说他费尽千辛万苦才练成了五千铁甲骑兵。 一战就没了大半,老家伙多半哭晕了。 骑兵是野战力量,损失如此之大。 接下来,杨成良只有老老实实地打守城战了。 被动防御,也就给了辽军从容来去的机会。 打得下来就打。 打不下来,可以换个地方接着打嘛。 杨成良没有野外决战的能力,他就失去了优良战马的来源。 因此,尖刀部队此举,影响深远。 随后,当听到陈家得尖刀之助,轻取涉县,缴获颇丰时。 沈麟的剑眉皱起来了。 白娘子不解地问道。 “相公,爹和二叔在北邙山西麓搞前进基地,有何不妥?” “我觉得……梁直的建议,很好呀!” 梁直连连点头。 “是呀大人!” “陈家寨此行,救了七万多百姓。” “涉县周边的大山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他们不缺钱粮。” “只要烧出水泥,扩建城防,就能扩充队伍。” “如果我们派出教官队伍,售卖给他们足够的甲胄兵器。” “辽人的日子就难过喽!” 在座的陈家姐妹以及陈风、陈云,梁自忠等人纷纷点头。 铁城的兵器制造,如果开足马力生产,产能很吓人的。 就算半价卖给陈家寨,利润也很可观。 量大嘛! 沈麟一一打量着众人,语气微冷。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呵呵,真当辽军是傻子呢?” “还是人家的战力,是纸糊的?” “你们,是不是想让岳父和二伯他们,死在涉县?” 什么? 在场几个人吓了一跳。 有这么严重? 红娘子眨眨一双大眼睛,嘟着小嘴道。 “危言耸听!” “只要一个月,咱们就能让涉县多出两万铁甲步兵。” “再加上一万具甲轻骑。” “如果有必要,就算组建两千重骑也不成问题。” “二十炼的猴版武器,也不是辽军轻骑能抗衡的。” 陈云也点头赞同道。 “是呀大人!” “涉县偏远,辽军也不会重视。” “就如无双之言,真有三万铁甲军,足以守住了。” 沈麟心中有些后悔。 不妙啊! 咱手下这帮人,越来越唯武器论了。 咱们的甲胄武器再怎么先进,也还是冷兵器好不好? 上了战场,差距其实没有那么大。 你们一个个的,看来真有些飘了。 他在地图上找到涉县。 确实,这地方背靠北邙山,左右不远都是连绵的矮山。 对外联系的通道。 就是两条山溪在城外汇聚成河,一直流出十几里。 然后又一分二,一条南流汇入沱沱河。 一条径直流向黎城,结果还是汇入沱沱河。 因此,涉县的田地,几乎都在小河、溪流两岸。 对外的两条道路,也顺流而走。 “梁直,涉县距离黎城多远?” 梁直仿佛明白些什么。 “大人,八十多里吧!”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了。” “辽人不会为了那些库存,再度攻打涉县吧?” 沈麟不置可否道。 “太原府富裕的地方多的是。” “随便攻取一个州城,所得都远超涉县那点钱粮。” “但是,你可看清了。” “黎城是攻打西南四州的桥头堡。” “如果,辽军全取太原府,有意攻略澶州的话。” “这地方,就是异常重要的中转站了!” “他们会放任涉县不管?” “岳父他们可是要大修城池,练兵备战的。” 嘶! 众人经过大半年的学习。 都不再是当初的草莽英雄了。 一个个跑来围观地图。 太原府辽军要从西南方向进攻澶州。 扫清杨成良的义军是第一要务。 可以选择自黎城东下。 也可以从平遥、榆次一带打过来,算是中路。 当然,南边也可以绕道阳城一带。 但这边,面临着大周军队跨过黄江突袭。 中路全是山地陆路,后勤补给不便。 而黎城则不同,辽军可以利用沱沱河水运。 三千担大船都能直接从太原府城出发,直达黎城。 运兵、运粮,实在太方便了。 陈云恍然大悟道。 “大人,我等错了。” “不管辽人要不要攻略咱们澶州。” “他们也决不允许杨成良盘踞在西南四周,发展壮大。” “因此,黎城早晚要进驻重兵。” “一旦达鲁哈儿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 “辽军就该怒而兴兵了。” “如此一来,涉县就成了他们第一个泄愤的对象。” 很明显的,一来一回,要不了半个月。 人家的兵马就到了。 而陈天浩他们的练兵才刚开始。 城防地基都才打好呢! 单单七千可战之兵,怎么守? 真当辽军连五万人都派不出来? 更何况,他们一贯是押着俘虏百姓先冲。 填埋护城河,消耗守军箭矢武器。 再后面,就轮到降军,也就是新附汉儿军冲了。 这帮家伙打辽人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没卵子的货。 可他们打起自己人来,嗷嗷叫着,一点都不怕死。 他们还要在新主子面前,挣足表现呢! 红娘子可是见过辽军攻打安定城的。 投石机、云车、盾车什么重武器都有。 想想当初,安定县八千守军,不过是打了半夜。 结果活下来多少? 陈家寨的人马肯定比守安定的班军、乡兵要强。 可他们面对的敌人也更多,更凶残。 再说了,涉县的半拉子城墙比得过安定吗? “啊呀,大意了!” “相公,您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得赶紧通知老头子跑路。” 她这么一说,沈麟反而笑了。 “不着急,涉县不可守,打还是要打的。” “那些钱粮要不要运走?” “众多百姓,也是陈家寨开拓山北的重要助力嘛!” “就像你们说的,有钱有粮,为何不练兵?” “只是地方不同罢了!” 第四百零五章 火速支援 沈麟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带兵打仗的天生帅才。 即便是白娘子和陈云有这种潜质。 他们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成长。 贼寇当中,一个地痞打几仗不死。 动不动就带领几千甚至几万人马。 那不叫领兵,只能算拥众。 遇到敌人,一拥而上,拼命砍一通就是了。 砍赢了,指挥有方,大将之才也! 输了也不要紧。 只要保住了性命,东山再起就是了。 “好了!” “岳父和天放二伯还没本事领三、五万大军。” “陈风,陈云你俩都点头,说明咱的判断没错。” “因此,我建议他们组建一万轻骑具甲。” “充分发挥马贼部队,来去如风的游击战术好了!” “另外,再搞一万身穿铁甲的骑马步兵。” “以后守护山北的码头和几座小城也用得着。” “这次,顺便在涉县练练兵也不错。” 白娘子斟酌道。 “相公,你的意思是——” “打还是要打的!” “不过并非死守,主要还是拖延时间?” 聪明! 麦子快熟了嘛! 不抢白不抢。 步卒见见血就可以撤了。 战马留给骑兵,一人双马跑就是了。 辽军还不得麻爪? 真派几万人追着不放? 那可是一万具甲轻骑啊! 遇到个适合的地方,就能打个伏击,反咬一口。 哪怕辽军四面合围,也费劲。 因为你根本兜不住口子,没准儿还得损失惨重。 白白送人家战马罢了。 沈麟颔首道。 “你带娘子重骑,陈风带一千新兵重骑去帮忙。” “挑最好的马,一人配两匹!” “顺便把最近生产的武器、甲胄都送过去。” “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快速帮岳父他们练兵,只教马上骑射和游击战。” “其他的,对于马贼队伍就是束缚。” 陈风赞同道。 “没错,我们的队列、战术,不是短时间能学会的。” “铁军是堂堂正正,战而胜之。” “这……显然不适合陈家寨人马。” “他们应该比轻骑兵更加飘忽,更能跑才行。” 梁自忠问道。 “大人,一下子去两千重骑。。” “会不会引起辽军高层的注意?” “万一他们……要跟陈家寨死磕,就不妙了。” 沈麟摆摆手道。 “老梁,没那么严重。” “大不了,就进山呗!” “对了,无暇,陈风你俩注意点。” “动用复合弩的时候,尽量跟猴版控制到一个层面上。” “反正,百步破铁甲,也足够你们临敌三箭了。” “记住,你们轻易不出马。” “参战就必胜。争取弄万把匹战马回家。” “露水谷马场,还空着呢!” “啊?” 两人有点郁闷。 你以为,次次都跟梁直他们一般的好运气? 咱们去助战,遇到辽军小股部队的机会,怕是不多。 要缴获马匹,起码要击溃敌人吧? 这难度,有点大了! 不管如何,支援部队可不敢耽搁。 虽说现在有不少明轮大战船,逆水去芦岔角只要一天。 可重骑出行,还得押送不少兵器甲胄。 北邙山里都得走三天,想快都快不起来。 但愿这几天时间里。 两个有点飘了的老头,别净做些无用功。 当天中午,陈梁的水军全部出动。 陈梁的心情格外舒畅。 陈栓和那几个水军百户也一样。 庄名扬那个王八蛋,终于被干掉了。 这事儿在军中是保密的。 但他们十一个幸存者,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通知。 没有谁比他们十一个更恨庄名扬了。 天贵叔以自己的死,换了他们十一个人的生。 报仇雪恨,才是唯一的报答! 还是尖刀的兄弟们给力,一次行动,就帮咱们达成了心愿。 要不是在执行任务,陈梁都想找老兄弟喝酒庆祝一下了。 二十多艘大船出了泸水河口。 往西一拐,就进入宽阔的黄龙江。 很多骑兵兄弟颇为好奇,一个个自告奋勇跑去底仓踏桨。 这还得排队呢! 因为轮一遍,只需要三百多人。 小伙子们精力充沛,战船逆流如风,连之字形都不用拐了。 陈无暇站在船头,沐浴着清凉的河风,感觉畅快无比。 “梁子,你现在行船,简直是享受啊!” “咱们当初从山东路回来,那走得……可真煎熬。” 陈梁搓着手,颇有些遗憾。 “可惜,大人不许我们去太原江段参战。” 陈风呀咂咂嘴道。 “确实有些可惜了!” “如此水战利器,还得藏着掖着,唉!” 白娘子掠开鬓边一缕秀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你俩就是好战分子。” “难道?相公他不着急?不想打么?” “当然不是!” “可咱们的兵太少了,才一万呀!” “好多人,甚至还达不到逾期标准。” “铁军崛起的时间,太短了!” 陈风有些不解。 “可是……大姐!” “据我所知,咱们铁城现在可不缺钱粮。” “姐夫大人太能划拉了,哈哈!” “再说了,爹和大伯他们,不是救了很多人么?” “辽军肆虐太原府,逃难的青壮不要太多。” “兵源好找,他们还对辽军恨之入骨呢!” 陈梁点头不迭。 “对呀对呀!” “咱们也不缺兵甲,都到处卖了。” “扩编几万军队,轻轻松松!” 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倒是轻松。 白娘子瞪了他一眼。 吓得陈梁一缩脖子。 “是呀,钱粮军备,包括兵源,看起来都不缺。” “可咱们缺将,缺军官啊兄弟!” “你陈梁,前些天提交的作业,得了多少分?” 陈梁立刻萎了。 他面红耳赤道。“58分!” 陈风顿时得意了。 “哈哈哈?你不及格?” “难怪水军只有两千人。” “兄弟,要努力啊!” “按照姐夫大人的标准,60分,才能提拔到副游击。” “你才能如哥哥这般,可带三千兵。” 白娘子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你也别得意。” “80分,可将万人。” “你,还差得远呢!” 这下,两位好战分子都垂头丧气了。 姐夫大人出的题太恐怖。 好像。 被誉为帅才种子的老姐您和陈云。 也不是次次都拿八十分吧? 陈风甚至怀疑,出题的沈麟,他自己都未必做得到。 更被说什么考九十分,方为一代帅才。 考一百分,绝代战神了! 目标太高,咱们这辈子都未必做得到。 第四百零六章 强怼 刚开始,铁军的高级将领,对沈麟出的考题是有异议的。 特别是某些战略战术。 沈麟却总能给大家最合理的解释。 比如攻克某个高地,或者某次战役对决。 条条道路通罗马,原本解决方法就不止一个。 但最后,沈麟会跟大家推衍,让众人心服口服。 他的答案,往往是最优选择。 开玩笑呢? 他搬运的战例。 都是前世历史上,那些战神挠破头皮已经采用过的。 更别说某些跟沈麟自身专业有关的考题了。 比如精准射程计算,山川地利测绘,行军路线优化。 战术几何图解,人力、马力分配等等。 这帮人哪能比得上他呢? 这样的大考,成军到现在只进行过两次。 次次都让军官们苦不堪言。 当然,沈麟说的考多少分,领多少兵有些夸张了。 不过,一帮军官煎熬两回之后。 反而对沈麟的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军中甚至觉得,沈麟以一届书生领军,就没他不知道的。 简直是天赋神授,不然没办法解释。 沈麟当然不做解释,他能说自己是穿越者么? 每每白娘子,红娘子询问,他都高深莫测,笑而不答。 因此,白娘子对陈风的猜测嗤之以鼻。 “谁说他拿不到一百分?” “每次考后推衍,你们不都见到了么?” 陈风梗着脖子强辩道。 “那不一定哦!” “反正,每次的考题我都珍藏着呢!” “其中有一半的考题,标注了最优选择吧?” “现在大人的解法是最优,未来就不一定了。” “没准儿,以后我能推演出几道更优的解法呢?” 陈梁眼中生出崇拜的小星星。 风哥,你真牛! 兄弟我万万没想到,你还藏着这么大的心气儿呢? 他竖起大拇指赞道。 “有志气!” “理论上,我是支持你的!” “努力努力,争取打败出题的那个大魔王。” 白娘子也乐不可支。 这事儿摊到陈云身上,他那种冷静性子搞不好真有一点点可能。 你陈风嘛,毛毛慥慥,还是算了吧! “别说以后了,等这次回去补考。” “姐就等着你大放异彩!” 陈风立马缩了缩脖子,有些讪讪。 咱说的以后。 可不是指几个月。 给个十年期限行不行? 三人正开着玩笑呢。 上游冲下来几艘大船,却是一艘三千担战船带着四艘运输船。 不需要刁斗瞭望哨提醒,黄龙江上目视极好。 起雾的季节早就过去了。 陈梁举起望远镜一瞅,不由得叹道。 “是我方船只。” “前线打得很惨烈啊!” “连运输船都火烧火燎的,痕迹显然。” 很快,对方打了旗语要见面。 陈梁有些纳闷,下令道。 “回复对方。” “可!” 很快,那艘战船靠近陈梁旗舰。 一位高高瘦瘦,留着两撇鼠须的军官,站在船头傲然喝道。 “尔等,可是安定西路军的乌篷战船?” 陈梁一听就不对劲了。 娘的,现在跑黄龙江航道的船只。 一看咱们的铁棚子,谁认不出来? 不装投石机的战舰,这天下,除了我泸水铁军。 还能有谁? 陈梁懒得搭理这个不开眼的家伙,挥挥手。 陈栓苦笑着上前顶缸。 “有事说事!” “咱老子忙着赶路呢!” 那鼠须军官一听就怒了。 “你是谁?” “官居何职?” “竟敢对本游击无礼?” 陈栓比他火气还大呢! 他禁不住高声喝问。 “游击?” “澶州水军的游击官?” “你他娘的,跟咱安定西路军互不统属。” “在老子面前充什么大半蒜?” “就算邹明贤来了,也没权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 “让开,好狗不挡道!” 那鼠须军官气得暴跳如雷。 “你……你们还是不是大周的经制军队?” “官大一级,见了面,你不应该朝本游击行礼?” “还有,邹明贤叔父可是水军副将。” “岂是你个小小人物可以直呼其名的?” 哦! 指挥舱里的梁直等人顿时恍然。 搞了半天,又是个官二代? 难怪这般趾高气扬。 你可能不知道,头一个敢对咱们铁军伸手的庄名扬。 骨头渣子都化成灰灰了。 他还是澶州总督的大公子呢。 你个副将的侄子,算哪根葱? 陈栓也是个暴脾气。 他直接下令道。 “旗语传令,成战斗队形,前进。” “刷刷刷!” 令旗挥舞,二十来艘铁棚战船转眼间排成了偃月阵。 眼看就要把对方五艘船包围起来。 每艘战船朝向目标的一面。 铁甲舷窗或者铁叶帘子纷纷打开。 不少闪着寒光的铁杆重箭露出来了。 更别说那些上了磷火弹的破阵弩,蓄势待发。 白娘子和陈梁二人也没阻止。 碰上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 铁军的惯例,那就是直接怼回去。 他敢蹦跶,就算击沉了又如何? 茫茫黄龙江上,去哪儿找五艘沉船去? 鼠须军官吓了一大跳。 他虽说是邹明贤的侄子,可也不过是跑跑后勤罢了。 他还没带兵打仗,水上决胜的本事! 这帮西路军的混蛋,也太爆烈了吧? 怎们点火就炸? 他娘的,如此近的距离,运输船全无防护。 就靠一艘三千担的战船,太近了投石机还用不了。 岂不是三下两下就得被打下水喂王八? “哎哎哎,你们怎么这样啊?” “别别别!” “某邹世荣,可没跟你们见仗的意思。” “那啥,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梁栓瘪瘪嘴,果然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 你这样的,怎么混上游击将军的? 咱都替咱家大人不值! “你到底想干啥?” “说!” 那鼠须军官赶紧道。 “是这样,前线弹药告急。” “不对,是安定和澶州水军的火油弹全部告急。” “每天不要钱的扔,哪里制作的过来?” “本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船上有没有火油弹?” 普通火油弹,陈梁的水军当然有准备。 目的就是,在不方便使用磷火弹的时候可以顶一顶。 但那都是特制的,要不然,破阵弩打不出去。 陈栓相信这家伙不会说谎。 辽军天天吃肉,有的是牛油羊油甚至猛火油。 第四百零七章 谁来帮一把 他们肯定不缺火油弹。 而大周偏偏缺猛火油和动物油脂。 火油弹的产量原本就不高,且成本高昂。 水战打火油弹,其实跟打钱差不多。 一发十斤,再便宜也价值二百多文钱了。 对方服软,陈栓也不是斤斤计较之辈。 好歹,两支水军在前线打仗,也包围了黄龙江防线不是? “邹游击是吧?” “我军用的火油弹是尖锥形的,不信你瞧。” 他转身从舰首弩备弹中抱起一枚,让那姓邹的看个清楚。 “投石机抛射,们必须打圆形火油弹。” “所以,我军装备的这玩意,你们真用不了!” 邹世荣虽说没本事冲阵杀敌。 既然能混到游击官,至少,他搞后勤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他一看那锥形火油弹就立马否决了。 你们西路军也真是标新立异。 战船搞得奇奇怪怪也就算了。 这弹药都不能通用。 他娘的,扫兴。 算了,还是去安定府找找看。 没准儿城防部队那边能买一点。 “好吧!” “打扰了,告辞!” 这时候,陈梁得到白娘子的授意,走上甲板拱拱手道。 “邹游击且慢。” “如果你实在收不够火油弹的话。” “可以去铁城找我家大人!” “你们的火油弹不就是用坛子装么?” “我们可以定制的嘛!” “放心,价格肯定公道。” “前提是,你得有钱买!” 邹世荣顿时满脸欢喜。 他毫不怀疑陈梁是在耍他。 毕竟安定西路军好几个月都没打过仗了。 又不守城,水军又没参战。 库存些火油还不正常? “多谢多谢!” “某立刻去见沈大人!” “各位同僚,多有得罪,还请赎罪!” 没办法! 西路军这帮混蛋,如传说中那般暴脾气。 一言不合就要开打啊! 听说,当初沈麟就在三岔湾,差点烧了庄大公子的座舰。 他的手下,受他影响太大了。 现在,邹世荣有求于人。 适当服软,见风使舵正是他这种后勤官吏的看家本事。 只要买得到,他还真不差钱。 为何? 江防重要,挡住太原府的辽军水军东下。 这复合整个澶州的利益。 不说总督庄子才了,安定府,以及澶州下面的各县城。 谁不得出一笔银子做军费? 贼寇还好点,那帮人再嚣张,破坏力终归是可控的。 但辽军一点沿江而下,整个澶州就会变成第二个太原府了。 谁也逃不掉。 两支船队让开水路,各走各的。 陈风疑惑地问道。 “大姐,你确定姐夫大人会帮水军专门制作老式火油弹?” “那玩意,没多少利润吧?” “价钱也上不去!” 白娘子莞尔一笑,笃信道 “绝对会做!” “你们想错了。” “相公不会在这种易耗品上谋求太多利润。” “赚钱,也是要分时候的。” “人家在前线挡着,替咱们拼命呢!” “就算白送,给个几万枚,难道还舍不得么?” 陈梁砸吧了一下嘴道。 “大姐,这不是钱不钱的事情。” “关键缺油料啊!” 陈无暇轻笑道。 “不不不!” “我们的磷火弹,发射时追求稳定性。” “内部油料必须处于半凝固状态。” “因此,一向需要很多动物油脂,甚至掺和树脂。” “可天气越来越热,这些玩意太容易融化了。” “相公这些天,正派人满山割松柏油呢!” “他有特殊的处理办法,就算温度再高,松油都会凝固的。” “其他油料就省下了。” “如果单单是卖老式火油弹。” “松油都不需特殊处理,装坛子就行。” 两个人顿时放心了。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北邙山一眼望不到头,到处都是大松树和柏树。 如果选用松柏油,还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绝。 发动老百姓去割,活儿也轻松。 就算三文钱一斤收,大家也绝对踊跃得很。 因为,割松柏油,男女老幼都能干。 在场的都是北邙山土著,小时候谁没割过松油? 山里穷啊,晚上谁用的起蜡烛? 点松明子好了。 明亮,火劲儿大,缺点就是烟多。 割松柏油也简单。 往树上开一个v型口子,接上斜口竹筒。 松柏油就慢慢渗透出来了。 一般的松柏树,一个口,一天能出三、四两。 好的能出一斤。 你割几十棵树,晚上去收就好了。 天气越热,出油量越多。 一天不得收个二三十斤? 顶一天在工地上干活儿的两倍收入了。 不费力气。 一早一晚去弄就好了,还不影响你干点别的。 关键是,这活儿适合老老少少啊! 看来,铁城百姓又多一项收入了。 前线的水军有人帮忙。 太原府西南四周的杨成良就苦逼了。 他回到潞城就把自己关进房里。 至少憋了两天,心痛得不行。 整整三千铁甲骑兵啊! 那可是他的心头肉。 当初在四方镇跟官军放对,他宁愿惹得赵归一不高兴。 都始终压着五千骑兵,没出去拼杀。 为何? 战略兵种如此消耗掉,不值当! 可他信心满满地跟一帮辽军轻骑干了一架。 结果,差一点点全军覆没。 要不是受伤的周尚坤从后方冲上来,拽着他的马缰就跑。 再加上三十多个亲卫的拼死抵挡。 否则,堂堂的安定王,就交代在荒郊野外了。 三千零几十个人出征。 回来的就二十一个,还人人带伤。 一战,杨成良麾下的铁甲骑兵就被打残了。 什么? 你说还有两千? 不算残? 铁甲好造,战马上哪里去找? 军心士气怎么弄? 守城也许还行。 以后,咱们义军,还怎么敢跟辽人野战? 难道? 大周,甚至中原人就真的干不过草原骑兵么?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 杨成良沙哑着嗓子,就像受伤的老虎一般嘶吼道。 “本王说了。” “不想吃饭!” 门外却响起了恭敬的声音。 “王爷,其他三城的统领、诸将全到了。” 吱呀! 关闭两天的木门打开了。 憔悴的杨成良走了出来。 他眯缝着双眼,觉得头顶的春日特别刺眼。 “哦,尚坤呐!” “前天本王回来的路上,狠狠骂了你一通。” “咱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第四百零八章 虽败犹荣 老周这几天,从黄家堡到潞城。 还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战场转了两圈。 人生可谓大起大落。 冷静地想一想,他都觉得自己简直是洪福齐天。 那帮辽国的密探,。没杀自己。 安定王事后,也大度的原谅了自己兵败失人之罪。 等再上战场,自己也因为有伤,没有参与那场惨烈大战。 可当兵败,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他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居然悍不畏死地冲上去了。 冒着漫天箭雨,他居然把安定王连人带马扯出来了。 尽管一路上,被王爷骂成了猪头。 可他打心眼儿高兴。 嘿嘿,自己真是洪福齐天。 难道,真是自己没出身的儿子,在保佑自己? 那位密谍头目说的对。 就算看在儿子的份儿上,也不能轻易言死。 老周恭恭敬敬跪下。 却被杨成良一把拉起来。 “那种情况下,咱老子都气晕头了。” “你忠心救主,没错!” “跪什么跪?” 周尚坤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劝道。 “王爷,您不需要内疚或者伤心。” “咱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 “我军虽说几乎全军覆没。” “可……至少灭掉了两千辽军呀!” “王爷,那可是辽军先遣轻骑,是军中精锐啊!” “咱们这些泥腿子才操练了几个月?” “打成这样,虽败犹荣呀!” 杨成良眨眨眼睛,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了。 自己是不是钻牛角尖了? 太自负了? 对兄弟们的要求和指望太高了? 是呀! 老周说的对嘛! 辽军都是从小在马背上玩大的。 人家骑射强悍,本就是理所当然。 “老周,你说实话!” “咱们一开始就不正面硬刚,会不会少死不少兄弟?” 周尚坤想了想,老老实实地道。 “我们的战马不行,兄弟们铁甲又重,最终还是跑不掉。” “但拖着打,可能还能多杀几百辽军!” “要想少死兄弟,除非……” 杨成良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 “哎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呐!” “就是拖着打,实在跑不了,就扔掉战马躲进山林。” “辽军敢下马步战,老子拖死他!” 老周用左手挠挠头,嘿嘿傻笑道。 “俺……俺也是这么想的。” “俺们的铁甲,防御力强嘛!” “跟辽人干,能弄死他们的法子。” “就是好法子!” “不对……好战术!” 杨成良自己都没想到,一个小旗官居然几句话。 就让自己如拨云见日,心情大好。 他拍拍周尚坤的肩膀哈哈大笑。 “尚坤呐!” “本王会想办法给你凑一千匹战马和铁甲。” “你来当骑兵千户。” “带着你的人,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本王只要辽军的人头和战马,你敢不敢去?” 周尚坤愣了愣。 啥? 让我个小旗官去当千户? 他慌的双手连摇。 “王……王爷,卑职不怕死。” “可俺……舍不得兄弟们死!” “整整一千人呐,卑职哪里管得过来?” 知进退,有情义。 嗯嗯,是杨某喜欢的军官。 “你呀,胆子放大一些!” “不会就学嘛!” “看看我老杨,当初还是个小小里长呢!” “人,总要学着上进。” “本王看好你!” “走,带你去见见人。” 这场会议,杨成良直接把一场败仗,描述成前所未有的大捷。 他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感染了在场的每个军官。 没人质疑安定王的说法。 很简单。 咱们要是败了,辽军还不得趁胜直逼潞州? 因为,义军铁骑只剩两千了。 已经丧失了再次野战的能力。 根据探马汇报,几十里内,都没有那支辽军轻骑的踪迹。 这说明。 他们同样遭受重创,不得不返回黎城去舔伤口了。 辽军的强大,没人能否认。 说白了,义军目前也就欺负一下班军、乡兵,屡创胜迹。 归一王带着二十多万百战老兵。 还不是被十万官军堵在四方镇。 对峙了这么久,也没取得进展不是? 马原的官军里,正规军也只有一半而已。 双方战斗力可见一斑。 但是,就连大周经制军队,这些年都不敢跟辽军打野战了。 咱们丢了三千铁甲骑兵,却重创辽军五千先遣精锐。 这算败仗么? 咱们赚了好不好? 目前,四州之地加上澶州那边的五个县。 正在操练的新军、老兵多达二十万。 就这么拼下去。 辽军还想安安生生待在太原府? 不说拼掉他十多万,只要死伤一半儿。 辽军就得考虑滚回江北去了。 因为咱们大周从来不缺兵源。 拼人海战术,咱们能杀光全部辽国人。 前提是,大周的军队都有咱们义军这么能打。 不对! 必须得有安定王率领的义军这般强悍才行。 接下来,就是守城战了。 义军比野外决胜更占便宜。 因为辽人最大的骑射优势没了。 这场军议,杨成良鼓舞了士气,统一了思想。 安排了以后的作战方针,守为主! 当然,最捡便宜的就是周尚坤! 作为救驾英雄,谁还记得他丢掉人质的事儿? 各军紧急支援,骑手,马匹三天就到位了。 武器和库存铁甲也一并送到了潞州。 这位新扎千户一上任,胆子还挺大。 他整天带着一帮菜鸟骑兵,早出晚归。 好像根本不知道城外有多危险似的。 或许,他已经视辽人于无物了吧? 其他步军将领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这时候还敢出去招摇,真不愧是救驾的周大胆。 其实,只有杨成良时常会心一笑。 老周很不错! 这是带着新兵蛋子钻山沟,熟悉小路去了。 接下来的守城大战,还有得打。 本王正兵守城,奇兵在外。 就等你辽军来攻。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周尚坤是个运气不错的人。 他在随后的几年里,跟当初饶他一命的梁直产生好多次交集。 甚至于某一年,他家的儿子还拜了梁直为干爹。 在梁直的悉心栽培下,这位叫周遇吉的幸运小子。 后来成长为一代猛将,甚至带兵屡屡扬威域外。 连沈麟都称赞不已。 说老周家,也出了位麒麟儿。 当然,那是后话。 第四百零九章 抢收乱局 让人更加费解的是。 不几天之后,杨成良四处巡视,身边总是跟着一位银甲小将。 要是梁直看到,绝对要喊一声:活见鬼! 他娘的! 庄名扬可是他亲眼看着被戳成透明窟窿。 然后,被陈长林一刀砍掉脑袋,还在陈天贵的衣冠冢之前烧成灰灰。 怎么搞的? 这家伙怎么在潞城复活了呢? 很简单,杨成良弄了个替身。 反正前来交易的庄家人,只能远远看一眼。 义军的说法就是,大战期间,就不要去见面打扰了。 小庄将军和咱们安定王,忙着准备迎战辽人呢! 不知怎么的。 消息传给澶州总督庄子才,他也没说啥。 好像,这个净惹麻烦的大儿子,就不是他亲生的。 还是彻底遗忘的好! 时间到了五月份。 一年一度的锦绣楼诗会,最终取消了。 哪怕知府周元和副手李乘风亲自跑到泸水来请。 沈麟也不买账。 最后,皇城司花使慕容晚晴来了一趟。 除了拉走二十万斤精铁之外,同样没劝动。 沈麟态度坚决。 你们开诗会,随便! 凭什么要小爷去走秀? 阿不对,去替你们站台子? 狗屁的北国第一才子。 就是大周朝第一文豪,小爷都不在乎! 虚名而已,更何况还是搬运来的。 麦收开始了。 老百姓都很忙碌。 老天爷保佑! 今年风调雨顺,铁城那几万亩麦子长势极好。 辽人没有过江南下。 贼寇也没打到安定来。 那还不赶紧颗粒归仓? 农牧司的一帮人天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走路都把脑袋昂得高高的。 找荒草滩强要的五万亩水稻田,长得也还行。 换水之法有效。 露水溪谷的梯田全都插上了秧苗,高达六万亩。 而军屯的那些梯田坡地,却被沈麟任性地种了红薯。 谁也拗不过他! 好吧,咱们铁城现在,田地不老少了。 区区三万亩,随便大人去折腾。 更让大家伙儿无语的就是。 制造老式火油弹,居然成了铁城的大买卖。 城里的老老少少对收割松柏油这个兼职很满意。 整天都给城主大人唱赞歌。 可军工部门的头头脑脑却抱怨得不行。 因为,三文钱一斤收过来的松柏油,还得稍稍处理一下。 十斤装一个坛子,再密封。 成本就四十多文了。 偏偏,大人外卖才收一百文。 自铁城开张一来,还从没做过如此薄利的生意。 加班费和奖金一扣除,才赚几个钱? 最过分的是,不少居民图省事。 往往一颗大松柏树上,开好几个口子。 结果,不到一个月,就死了几千棵。 船场的总管事梁自忠气得直骂败家子。 那些大树,有不少是他看中的造船型材。 偏偏,让人割油枯死了。 船用木材为了防虫蛀,必须要保证有足够含油量的。 这下好了。 枯树只能烧炭了。 铁城出品的火油弹,质量好,价格比市价便宜了一半。 一下子成了抢手货。 水军买,澶州、安定驻军也买。 就连前线剿贼的马原部,也拉着银子来,一买就是十万坛! 沈麟都没想到。 他制造的松柏火油弹,居然成了剿贼的制胜法宝。 原本双方很有默契的对峙着。 大打不能够。 小打天天有,权当是练兵了。 但是,麦收季节到了。 官军有大后方供给,不在乎那十来个县的麦子。 可赵归一不行啊! 他拥兵二十多万,家眷和流民也有好几十万呢。 这些人总要吃饭吧? 抢收麦子,比打仗更重要。 可沈毅和李广利出了个釜底抽薪之计。 你在乎麦子,咱们就搞破坏。 于是一种马车拉的小心投石机就制造出来了。 远远的对着卖田来几发,然后掉头就跑。 贼寇根本追不上,也扑灭不了这种大火。 只能眼巴巴看着无数良田付之一炬。 赵归一暴跳如雷。 把手下大军分成十几股,不再固守四方镇。 双方就爆发了抢麦大战。 这一次,他算是下了一招臭棋! 二十多万大军聚集在四方镇,官军兵力太少。 狗咬乌龟无从下口! 你分兵,那就好办了! 马原立刻尽起大军,主力一路平推。 碰到县城都不管,碰到贼寇阻拦,一个字,杀! 因为此时的他,足足拥有两万骑兵。 哪怕很多骑兵还是骑着驽马上阵。 不过不要紧,跟着追击掩杀就是了。 麦田照烧,人照杀! 等一连损失了五六万战兵之后。 赵归一幡然悔悟,中马原奸贼之计也! 不过赵归一也不是吃素的! 他驱动大批流民为前驱,十五万大军跟进。 在清平县境内跟马原大军放手一搏。 这一战,官军惨胜,死伤近半。 贼寇更惨,丢下大批流民和家眷,什么都顾不上。 赵归一带着不到十万众,掉头往东南方向跑了。 姗姗出城,赶来支援的安定知府黄炳仁一看。 这不行啊! 东南方向,可都是平原大县城。 赵归一随便打下一两个,不就死灰复燃了? 追! 必须追击! 要不然,前功尽弃也! 于是两军合一,先在清平县搞了一场大屠杀。 那些俘虏,不管是无辜的流民,还是贼寇家眷。 来不及甄别了,也没钱粮安置。 简单,挖一批万人坑就解决了。 简单粗暴。 沈毅跟沈麟寄来的亲笔信,写的惨不忍睹。 可是他和李广利官儿太小了。 反对无效。 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数人被坑杀! 事后,李广利留下镇守泸水河下游。 沈毅带着骑兵跟着大部队继续追击赵归一部。 所有人默契地没有想着渡过泸水河,去攻打杨成良的老巢。 这家伙现在,可是帮咱们澶州看着西南大门呢! 还有比他更好的看门狗么? 赵归一就像被追急眼的兔子一般。 一路只能抢抢村镇,县城都不敢打。 他也发了狠。 你黄炳仁、马原敢坑杀咱老子的义军家眷? 那就给你制造更多的流民! 于是,这家伙一路有模学样。 凡是见过的麦田,只要没收割,全都放火烧了。 双方都杀红了眼。 这一追,竟然把贼寇赶去了雄州地界。 马原部几万人不打算回澶州。 他们顺势在边境接管了好几个县,就此驻扎下来。 黄炳仁极力支持,双方沆瀣一气。 庄子才排除异己,不要这些人,他老黄急需呀! 第四百一十章 遗祸雄州 澶州东南。 平城府衙。 作为澶州文官之首,黄炳仁高踞主位。 平城知府廖文静,都只能敬陪末座。 一群文官武将在这里斛光交错,大肆庆祝。 可恶的赵归一,终于被赶走了。 西南一角的杨成良,又跑太原府抢地盘去了。 他早晚还得跟辽人干上,就成了咱澶州的挡箭牌。 后方也传来好消息。 几个还被少量贼寇盘踞的县城,一看大势已去。 也许是清平县的大屠杀吓破了贼胆。 那些人全都举城投降了。 在大伙儿看来,澶州自此太平。 庆功宴当然要开的。 黄炳仁兴致很高,他举起杯子高呼道。 “诸位,剿贼三个月,辛苦了!” “来来来,饮胜!” 一帮文武官员兴高彩烈举杯,乱哄哄地应和道。 “饮胜!” “饮胜!” …… 一杯美酒下肚,各种佳肴流水价地端上了。 山珍河鲜,应有尽有。 玉珍楼的歌姬来了几十个,有陪酒献茶的,有弹琴起舞的。 气氛很快达到了高潮。 黄炳仁哈哈大笑道。 “想当初,燕胜北在落阳山举旗造反。” “雄州总督卢太白,大名知府孟日清要不是躲一旁看热闹。” “哪来老总督张峰奇之死?” “赵归一,杨成良之辈哪有机会陷我三州十几个县?” “我澶州地界也不至于丧民百万,钱粮损失无数。” 落阳山是雄州和澶州东北部的界山。 山区四县只有一个属于澶州。 其他三个都是属于雄州。 当初雄州那边确实没精力管。 他们天天跟辽人打着呢! 澶州一直太平,出兵剿匪不应该么? 前总督张峰奇顾全大局,一点怨言都没有。 他跟卢太白交好,彼此也看得远。 谁会计较这个? 当然全力承担了剿匪大事。 可谁知道局势往往出人意料。 匪首燕胜北被斩杀,贼寇大部队也被一鼓而灭。 张峰奇却伤重不治。 贼寇中偏偏冒出个走一步看三步的杨成良。 他竟然带着赵归一流窜几百里,轻易就在西南部的马氏、尉氏二县站稳了脚跟。 最可恨的是,他们还把黄炳仁的老窝,鹊巢鸠占了。 好家伙,死灰复燃,一发不可收拾。 要不是澶州正规军出兵,水陆并进。 还赶不走赵归一呢! 马原举着琉璃盏敬了黄炳仁一杯。 “黄大人言之有理!” “贼寇战力不足为惧!” “卢太白抽不出多少精力应对。” “足够大名知府孟日清,手忙脚乱了。” 大堂中的众人纷纷鼓掌,大笑不已。 孟日清正是雄州的文官之首。 实际上,两州分属河北西路、河北东路。 向来不睦。 谁不想把整个河北路归拢到一起? 朝廷要是任命一位河北路总管。 黄炳仁和孟日清的机会都有,这也是他们互不相让。 私下里争斗不休的原因。 谁都想看对方的笑话。 这次把赵归一撵到河北东路去。 最开心的就是黄炳仁。 哪怕贼寇抢了他的家业祖地, 杀了他的大儿子黄子玉。 他也能把这口气暂时咽下去。 平城府下面有五个县。 平乡,鸡鸣、平恩、肥乡,成安。 成一条弧线长长拉开,自北向南跨越五百多里。 黄炳仁开门见山地道。 “马帅,平城府就拜托你了!各县就交给几位将军分别据守。” “屯田也罢,收税也成。” “本官会上奏朝廷,此一府五县交予诸位养兵,就不抽取赋税了!” “但,本官只有一个要求。” “尔等必须死死堵住赵归一,不许贼寇回头,越雷池一步。” 马原等人遭庄子才排斥。 他们原本就不想回澶州,去争夺那三瓜两枣的。 这次追击赵归一,抢了贼寇带不走的粮草辎重无数。 每家都算发了大财。 一路上,贼寇到处焚烧麦田、村庄,不少百姓无家可归。 马原等人赶紧收拢起来。 一家分了七八万。 如今有了地盘,丁壮从军,家人去开荒。 转眼间,之前的损失就弥补了,兵力还有超出。 这就是有了自家地盘的好处。 马原、杜勇、蒋先定等人连连拱手称谢。 他们养军不就是为了打仗发财? 打贼寇总比打辽人安全吧? 如今,大伙儿在澶州东南边境安家落户。 就等于远离了辽军威胁。 庄子才那个贪心鬼堵在第一线呢! 没有黄炳仁开口帮忙。 他们怎么可能得到名义上的屯兵之权? 当然,老黄的心思,大家心里都清楚。 不就是为他所用了么? 这也没啥。 大周朝文贵武贱。 为将者,除非你能爬到庄子才,卢太白的高度。 他俩可以为所欲为,不再看大头巾们的脸色。 其他的军将,还是交好一位文官大佬比较可靠。 角落里,沈毅一个人喝着闷酒。 连续十几天的追击战。 他的五千铁骑居功至伟。 结果一分战利品,抢到的都交出去不少。 他娘的,怕死鬼杜勇都白得一个县城。 他沈毅这般勇冠三军的大将,却毛都没捞到一根。 估计黄炳仁也有自知之明。 安定沈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拉拢的。 他不吭声,黄炳仁却端起杯。 “沈将军,为何闷闷不乐耶?” 沈毅连忙举杯道。 “没有没有!” “末将只是在想,军中伤残官兵的安置问题。” 黄炳仁好奇地问道。 “哦?” “本官看你的五千铁骑军容整齐,没多大的损失啊!” 沈毅苦笑道。 “大人,马大帅是最清楚的。” “我的骑兵一直是大军先锋。” “已经增补三次了。” “送回安定修养的伤兵就不下三千人。” “其中,阵亡、断手断脚不得不退役的近千啊!” 马原为人还算厚道,他笑起来就像弥勒佛一般。 轻易不得罪人。 “大人,小沈这次立功不小。” “他麾下的铁骑损失了可不好补充。” “骑兵操练,太耗时间了。” “沈毅啊,你过两天就得带兵返回安定。” “本帅听说你家里就有炼铁坊。” “安定也是澶州最大的骡马市。” “要不这样,你麾下的战马,官兵的铁甲、马铠。” “不如卖给咱们如何?” “放心,咱们现在不差钱,就算高出市价三成。” “本帅……也绝不还价!” 这下子。 杜勇和蒋先定等人激动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强买 战马和铁甲,无论何时,都是好东西。 现在属于非常时期,更是有价无市。 就连黄炳仁都动心了。 他的三千标兵也需要不是? 他现在是看出来了。 只有铁甲骑兵才是王道。 特别是具甲轻、重骑,简直就是贼寇的克星。 他也打听到了沈毅的轻骑具甲都是从泸水铁城买的。 不但他,还有马原都派人去过了。 沈麟那边的便宜火油弹随便买。 但兵器甲胄就一个字。 没! 哪怕猴版武器,也不能随便扩散。 人家不卖,偏偏马原,黄炳仁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此,众人把主意打到了沈毅头上。 就算让他做个二道贩子。 大伙儿也心甘情愿。 “哈哈,沈毅呀!” “马大帅说的不错。” “你带回去多麻烦?” “咱们凑一凑,送你五百牛车。” “你的部队,路都不用走了。” “放心,你最好的那批轻骑具甲,听说三百两银子一套?” “本官给你四百!” “你的重骑具甲,本官出五百两一套如何?” “骑弓、斩马刀都高价收购!” 其他人一看,赶紧纷纷开价。 轻骑战马更是给出了百两银子的高价。 重骑好马,一百五十两一匹! 沈毅嘎巴了一下嘴。 你们……这是逼着老子卖老本么? 是不是我不答应,就走不出平城府了? 说实话,普通铁甲都能开出一百两一件。 那都是当初从沈麟那边折价收来的破烂货。 他已经大大的赚了。 可重骑具甲、新的轻骑具甲,特别是更难获得的战马。 他真舍不得出手啊! 第三天,等沈毅带人出发的时候。 所有人都清洁溜溜了。 除了上百辆牛车装满了金银财宝和粮食。 其他车上全部挤满了人。 每人就剩一把防身的苗刀或者短柄朴刀了。 大家一路上小心翼翼,生怕被人打劫了。 后来,路过那两个受灾较重的县。 沈毅又招募了一万多难民随行。 这些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的。 三四千青壮将是可靠的兵源。 五六天后,大队人马回了沈家集。 沈毅连家门都没进,更不敢去府城见他老爹。 他直接拉着五千兵和大批银子跑到了泸水。 这可把沈麟吓了一跳。 他望着河边席地而坐的一帮“光棍兵”,取笑道。 “哈哈哈,你这是……” “被哪个山寨给洗劫了?” 沈毅哭笑不得。 他委屈巴巴地道。 “可不是么?” “战马,甲胄,兵器都被黄炳仁和那帮兵头强买了。” “要是不给,哥哥都回不来!” “价格还是可以的。” “他们现在都不差钱!” “我连家门都不敢进啊,就怕咱爹那抠门性子发作。” “堂弟呀,你得帮我!” 明白了! 你把装备、战马卖了高价。 回头先找我换装? 这主意打得杠杠的! 一转眼,你军中那些破烂铁甲都甩了。 这是要全换成猴版具甲的意思? 沈麟还真拒绝不了。 他是有意扶持沈毅的。 这小子跟沈昂都挺上道。 咱们这一代年轻人,还有很好的合作空间。 跟沈忠信、沈忠儒那等老辈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老岳父和陈无暇、陈风等人最近在涉县、黎城一代都抢疯了。 辽军行动迟缓,并没有如沈麟预计的那般迅速南下。 估计,他们也在更加富裕的地方抢收庄稼呢! 白娘子带兵在黎城外,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守军干了一架。 灭了两千多辽骑,双倍的汉儿骑军。 这下,黎城和周边几个县的辽军老实了。 全都龟缩在城墙里不出来。 把三百多万亩麦田、杂粮地全都拱手相让。 老岳父和陈天放二伯那个高兴。 他俩四处招收难民抢麦子。 这些日子,前线不但送回来七千匹战马,二十万担新麦子。 金银也不少。 白娘子更是私自做主。 把拖家带口的百姓迁移了一万户,正络绎不绝的送回来。 当然,能被陈无暇看中的。 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来铁城。 首先,你得有一技之长。 比如,铁匠、木匠、泥瓦匠,庄稼种的好,会教书的也成。 其次,家里有一两个壮丁的也可以。 拖家带口值得信任,就可以进入铁城工坊,或者直接参军。 最后,铁城的男女比例有点失调。 家里有适龄的女儿,长得还行,自然全家都能移民。 一万户还只是个开头。 因为辽军打黎城一带,时间太短。 很多乡镇和村落,都没来得及去屠杀或者劫掠呢! 保存完成的家庭还很多。 愿意移民的更不在少数。 因为,他们,没有太多的选择。 老家不能呆了。 比起跟着陈家寨进山,移民安定县自然更好。 起码一山之隔的澶州,还没辽人打过去嘛! 铁城的各项管理走上了正轨。 新城有大片地方修房起屋。 天气暖和,先住住帐篷也无所谓。 沈麟现在,确实能大批吃进人口了。 只要是拖家带口,有户籍,经过确认的。 落户铁城,壮大铁军也不是不行。 反正现在铁城劳动力奇缺。 收个几万成年人,没什么不好! 拖家带口的走了不少。 涉县一带剩下的就是丁壮为主了。 白娘子及时修订了沈麟原来的计划。 陈家马贼扩编到三万人。 争取训练出两千重骑,一万六千轻骑来。 其他一万人为城防军,两千人为辅兵。 山路难行,驮马运输必不可少。 两千辅兵都堪堪够用。 陈家寨大扩军,需要的具甲和步人甲、兵器可不少。 如今,沈麟的炼铁坊、军工坊开足了马力生产。 甲胄月产量,更是破天荒地超过了万件。 组合成具甲的话,就是月产五千套以上。 沈麟寻思老丈人那边的新兵还在集训。 暂时有一万具甲轻、重骑守卫着就行了。 这个月的产量可以外卖。 沈毅送钱上门,全价购买,他没理由不接着。 不过,优惠没了。 “老兄,我这是给秦王、和慕容家赶制的新货。” “先卖给你可以!” “没赠品了哟!” 沈毅摆摆手道。 “我要复合弩、十斤斩马刀加上五千套轻骑具甲。” “不就是三百四十两一套么?” “我给!” 第四百一十二章 沈忠信伤心了 这么豪爽? 全部甲胄兵器折算下来。 不得一百七十万两的巨款? 难怪你连老爹都不敢见,直接跑我这里来了。 看来,你这趟剿匪,确实发了大财。 自己赚的银子自己花。 堂哥,我给你点赞。 好样儿的,以后就这么干。 气死那个老顽固,老狐狸! “你的战马也没了!” “怎么?重骑兵也不组建了?” 沈毅回忆道。 “如果没有好马,重骑铁罐子也就那样。” “我觉得,你的具甲轻骑反而更适合我军。” “不要了吧?咱就组建五千具甲轻骑!” “追得上,也打得过就行!” 沈毅豪气,沈麟也不含糊。 “现在走私生意还没恢复,你想大批弄马,可不容易。” “正好,我刚丛太原府那边搞了一批。” “给你五千匹吧!” “比你那些凑数的马儿好太多了!” 沈毅大喜,不过很快又愁眉苦脸了。 沈麟太大方,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这个……” “我还剩三十几万两金银。” “以现在的战马价格,不够呀!” 沈麟多的钱都赚了。 哪里计较这个? 反正那些战马有一半儿是缴获的。 另外的是岳父半价折算,拿来抵扣武器甲胄款项的。 他大手一挥,豪气地道。 “这样!” “你给我三十五万两银子!” “我不但给你配五千匹战马。” “还另外给你五百匹宝马良驹。” “你买的具甲里,我给你换五百套百斤重骑具甲。” “重骑可以少,但是不能缺!” “打破战场僵局,轻骑具甲有时候,力有不逮。” 什么? 沈毅大步冲上来。 抱住沈麟就不放手。 他高兴的热泪盈眶。 要知道。 他之前的那五百重骑,可也仅仅是挑些好点的战马凑数。 冲锋三趟都做不到。 沈麟居然要送他五百宝马良驹? 这玩意现在可买不到。 如果有可能,他当然不想放弃重骑兵。 都是在战场上混了几个月的人物。 重骑的彪悍无敌,沈毅心里了如指掌。 “堂弟,感激的话,咱就不说了!” “反正呀,以后需要堂哥的地方,吱一声就行。” “水里火里,在所不惜!” 沈麟哈哈大笑道。 “你不认为我别又图谋就好。” “东路军必须要有一支拿得出手的野战强兵。” “黄炳仁,马原把贼寇赶入河北东路就不管了。” “坐山观虎斗,早晚一天,恐遭虎噬呀!” 沈毅从不认为沈麟能图谋他什么。 这次缴获变卖的银子都用光了。 主脉还轮不到他当家。 地窖里的存银确实不少,可惜他动用不了。 沈麟那么聪明,恐怕早就看出来了。 他有心扶持东路军,沈毅还是分得清真心假意的。 其实他一路回来,还不是忧心忡忡的? 要不然,他至于连家门都不进? 就先跑到泸水来交易兵甲战马么? “确实,河北东路可比咱们这旮旯富裕。” “卢太白总督的雄州军都被辽军牵制住了。” “孟日清大人手头的班军、乡兵听说数量不少。” “但是,一来,战力肯定不咋的。” “另外,大半儿还被他派去沿着运河一线布防了。” “他得防着登陆的辽军,或者山东路方向啊!” “其实,河北东路内部,空虚得很。” “我要是赵归一,早就跑过去了!” 这还真不假。 那边可是平原地带居多。 现在恰好赶上麦收,抢银子那赶得上抢粮食划算? 赵归一只要吸取教训,不像之前那帮狂放冲动。 占领两三个偏远些的中等县以为根据地。 不需要多少时间,拉起二十万大军根本不费劲。 据说,孟日清知府比黄炳仁强不少。 他在大名府大炼钢铁,有力的支援了雄州前线的卢太白。 没有他俩的默契配合,雄州没准儿早就沦陷了。 因此,河北东路的班军乡兵,装备也相应好了不少。 但文官领兵,沈麟很不看好。 碰上赵归一带过去的亡命徒,孟日清的军队凶多吉少啊! 一旦赵归一得了更加精良的装备,扩充了队伍。 再反戈一击? 没有沈毅和李广利的精锐骑兵。 马原麾下那些乌合之众,还真挡得住。 到时候,澶州地界,不大乱才怪呢。 沈麟好心好意提醒道。 “堂兄,咱们得早做准备呀!” “你的五千骑兵,也算老兵了。” “回头以老带新,加紧操练。” “下半年,还不知道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沈毅心有戚戚,不住点头。 两人都是干脆之人。 派人迅速清点了银钱。 铁城东门大开。 一匹匹健壮的战马,一车车兵器甲胄送往泸水东岸。 沈毅和一帮部下开心不已。 当场披甲上马,丢下一半儿牛车就跑。 “堂弟,再会!” “咱得赶紧回去,这三百头犍牛就送你打牙祭了。” “哈哈哈……” 五千具甲轻骑风驰电掣般赶到沈家集南门。 闻讯赶来的沈忠信坐在轮椅上都哭了。 “败家子啊!” “这得多少钱呀!” “你剿匪三月,胜仗打了不少。” “战利品都送给沈麟那小王八蛋了?” “啊?” 沈毅笑嘻嘻地跳下马来。 “拜见爹爹!” 反正,钱也花光了。 你老人家想骂,随便。 “爹呀,看到没?” “五千具甲啊,还有更加强大的五百重骑兵。” “清一色的宝马良驹!” “这战斗力,比之前强了两倍都不止。” “哪怕面对一万辽军轻骑。” “儿子我都敢正面发起冲锋,更被说贼寇骑兵了。” “不多不多,小二百万两银子而已!” “很值啊爹!” 值个屁啊! 你把那些破烂货高价处理了。 老爹我没意见。 咱们自己有三座高炉,匠人也越来越多了。 慢慢制造不行么? 就算弄不出沈麟这种二十炼精铁。 十炼的精甲马铠兵器,就不能打仗了? 你装备五千骑兵的花费。 老子能武装起一万五千轻骑来! 败家子啊! “你你你……” 沈忠信气得够呛,哆嗦着手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父子俩的认知差距,咋这么大呢? “野战野战,你就知道野战。” “多少人都不够死的!” “咱们……要守城啊娃娃!” 第四百一十三章 新财源 在沈忠信看来,炼铁始终是个暴利行业。 沈麟那臭小子精通这些东西。 鬼知道他是如何批量产出二十炼精铁的? 又是如何提高制甲效率的? 五千套具甲,随时可以提货? 这是何等的恐怖? 不管大周还是大辽,工部所有炼铁坊加起来。 都达不到沈麟这个月产量吧? 要不然,铁甲为何如此昂贵和珍惜? 要是大周军队,人人都能穿上包裹得跟铁罐子一般的步人甲。 幽云十六州早就收回来了。 辽国还敢欺负咱们? 自家傻儿子拿二百万两巨款去找沈麟买具甲兵器。 等于送钱给那臭小子花! 去年,老夫花尽了心思,与你三伯不惜跟沈麟交恶。 抠抠搜搜赚来的钱,还不够你一次送给他的利润。 三分之一都没有! 老夫不甘心呐!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再跟那小子做买卖。” “爹……爹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眼不见为净!” 沈毅吓了一大跳。 “爹呀,何至于此?” “沈麟也给咱们提供了一点情报。” “他的探子很厉害。” “他说,三伯待在京城,始终不愿意回来。” “可能……他在跟杨成良做买卖。” “上次,是杨成良故意放走他的!” 啥? 沈忠信如遭雷击。 咱家老三通匪了? 呃! 其实咱们现在也一样。 还是跟着澶州总督一起,和杨成良合作的。 “消息确实?” 沈毅其实早就有所猜测了。 三伯胆子一向很小。 没有大伯和老爹支招,他一个人能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 偏偏他还舍不得回来。 也没被京城那些商业大鳄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只能说,他背后有个超级豪爽的大主顾。 只要必需品,不在乎价钱的那种。 “确定!” “沈麟的探子里,有人认识沈重。” “看到他带领船队进入尉氏县码头,跟贼寇交易。” “都不止一回两回了!” 这就没毛病了。 沈重曾经在泸水村练过乡兵。 没准儿探子里头,就有跟他一起训练过的人。 “唉!” 沈忠信有些迷茫了。 自家儿子带着家里最精锐的骑兵,跟赵归一杀得人头滚滚。 战死和重伤退役的都好几百了。 轻伤的更是多不胜数。 而自己暗地里又跟另一伙贼寇大做买卖。 这……想想都觉得荒谬! 沈毅并不觉得大惊小怪。 他推着轮椅往城里走去,边走边轻笑道。 “爹呀!” “沈麟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各取所需嘛!” “他会为此事保密的!” “不过,他提醒我们。” “一定要小心沈重手下那些人。” “决不能用到工坊和城防的重要职位上去。” 沈忠信一贯就擅长耍弄阴谋诡计。 他一听就明白了。 “那臭小子,总算做了一件好事。” “确实应该如此呀!” “杨辰一定会策反咱们的人。” “没准儿,早就已经开始了。” “你交代沈昂,让他派人盯着这些人的家眷。” “多半能发现些问题。但是,先别打草惊蛇,养着吧!” 沈毅深以为然了。 “嘿嘿!” “反间计,谁不会用呢?” “杨成良自号安定王,哼哼!” “这家伙一旦翅膀硬了!” “咱们安定府,绝对会成为他口中的肥肉。” “爹呀,儿子花费巨资,也是在为将来做准备呢!” “您要知道,杨成良在黄家堡的炼铁坊,规模远比咱们大!” “您单靠自己制甲造兵器。” “只会远远被甩在后面啊!” 沈忠信又何尝不知呢? 偏偏,家族里的钱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 那二百万巨款可是战利品。 完全属于父子俩的。 你个败家子还没揣热乎,就一股脑儿花了个精光。 还上赶着送给沈麟那个小王八蛋! 老爹心疼呀! “娃呀,咱们得找个财源。” “安定的商税没有起色。” “连魏无忌那个贪婪的家伙,都死守着李广利搞铁矿走私。” “懒得回安定了!” 沈毅道。 “财源,有呀!” “沈麟说,杨成良在太原府西南占了四个州,十几个县呢!” “那家伙练了二十来万人马,还有百多万百姓要养。” “爹呀,西南地方雨水多,不适合种棉花。” “你说咱们要把安定今年的新棉提高三成,提前预定了。” “单单跟杨成良用棉花换铁矿就够赚了吧?” 沈忠信眼中精光一闪。 这是个大财路啊! 去年,安定的棉商被坑惨了。 今年都知道商路不畅,有几个敢下水的? 但老百姓已经习惯在缺水的坡地里种棉了。 沈家也不例外。 因此,今年的棉花产量有所下降,但不会少太多。 “娃呀,你说的对!” “提前安排人下乡,去找百姓预定。” “不需要提高三成,只要和去年持平就好。” “老百姓绝对开心。” “他们少了来回倒腾嘛!” “咱们跟杨成良换铁矿,棉花叫价一倍,都算良心价了。” “嗯嗯,没错,天下不太平。” “铁矿石一定要多多储备。” “还有精炭,这回咱父子单干。” “咱们有的是人手,也不用家族里的钱。” “他娘的,那帮老东西,鼠目寸光,净拖后腿。” 沈毅心中嘀咕不已。 您老人家的眼光,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像大伯私下里说的,您格局太小。 总喜欢斤斤计较。 您也不想想。 当初没有我的败家行为,找沈麟买了那批破烂货。 咱们出五千兵剿匪。 就不止损失几百人那么简单了。 没拿得出手的战绩。 那帮王八蛋会给咱分银子? 没让他们眼馋的东西。 这二百万两银子从哪儿来? 二十万两都弄不到好吧? 不行! 现在有了囤积铁矿石的机会。 又弄回那么多劳力。 还得扩大炼铁坊规模。 咱没有沈麟的技术不要紧,拼人力搞十炼精铁总行吧? 平城那帮家伙,如今老有钱了。 就算十炼步人甲,他们也会抢着要。 这中间,可是暴利! 父子两一直谈到深夜。 安定仅次于沈麟的第二家兵器制造商诞生了。 规模是越搞越大。 后来,连沈麟都刮目相看。 第四百一十四章 解决用水难 一晃到了五月底。 随着安定东路军的回归。 沈麟的西路军,就再不用四处巡视。 骑兵们满世界跑的日子结束了。 一部分驻守流浪滩马场,一部分去了露水谷牧场搞军屯。 陈梁的水军发展很快。 终于扩充成了一个游击部,三千人。 当然,沈麟的官职才不过游击将军。 他手下的主将,如梁自忠、陈云、陈风、陈梁。 虽说名义上拥有一个游击部三千人的兵力。 但依然只能称之为副游击官。 造船场搬到了完全竣工的盐水湖畔。 但在水门码头这两个月,也先后改造了四十艘大小船只。 接下来准备自造。 作为中坚力量的五千担战船足够了。 造船场将开工建造一批千担级哨船,三千担护卫舰。 以及三艘万担级旗舰。 到时候,铁城水军将形成三支分舰队。 一支驻守流浪滩。 那边已经在疏通航道,修建水军泊地和营房了。 一支常驻泸水河口,当然,也会有相应的水军营寨。 最大泊地就是盐水湖,这里是水军的大本营。 每支舰队包括一艘万担级旗舰,四艘五千担级主力战舰。 四艘三千担级护卫舰。 四艘千担级哨船和部分五千担铁棚运输船。 因此,每个分舰队的船只都将近二十艘。 平均按照一艘船搭载一百人计算。 目前一个水军游击部,是远远不够的。 操纵一艘千担级哨船就得五十人。 三千担级需要八十人。 五千担级不得低于一百五十人。 万担级还得翻倍。 当然,运输船不需要太多人。 暂时也没那么多船只。 大批移民的到来,不但解决了铁城的人力缺陷。 水军理所当然地也得到了很多合格兵源。 因为这些人里,就有不少是沱沱河上的渔民和船工。 之前的劳工都遣散了。 一来他们要回去抢收夏粮。 二来,沈麟也烦透了各方在劳工中安插探子。 直到月底,移民已经达到了一万五千户,六万余人。 沈麟紧急叫停。 不是因为住房的问题。 天气暖和,人力不缺,慢慢修就好了。 现在摆在眼前的难题是生活用水。 成年人太多了,跟收纳孤儿完全不一样。 铁城以往的生活用水是井水结合提灌河水。 可水塔毕竟储量有限,还得满足工坊用水,哪里够? 于是,沈麟一发狠。 干脆征集了两万人上山。 露水溪新修的水库太远,不可能架设百十里的管道供水。 简单。 沈麟在距离西门两里路的半山腰,找了一处深度六七里的山谷,开始修建二号水库。 这地方距离近。 山谷宽度近三里,如果堤坝高度修到十五丈。 蓄水量足足三亿多方。 哪里是城墙水塔能比拟的? 别说十几万人的用水,就是再多一倍。 都不存在用水难的问题。 同样是建在露水溪上。 两个水库梯次蓄水防洪。 周边合适的地方,还能开发不少梯田、菜地。 当然,这两里路程,得建造大型的水泥管道。 整个工程量都不低。 不过,得靠民政部自己掏钱。 他们也很踊跃。 一旦水库建成,单单收水费,一年就不少钱了。 这是一次性投入,几十年都旱涝保收的生意。 亏不了! 新来的移民还在担心。 铁城的田地都是公有。 大家以后怎么谋生? 结果,光两个月的水力建设,就得一家出一个劳力。 沈中平的营建司,王成俊、朱大有的农牧司都在招人。 一旦进入,就是长期饭碗了。 沈麟的各家工坊,也趁机吸纳了一批人力。 这下,轮到一帮军将傻眼了。 什么情况? 除了水军招了一千兵。 新来这么多人,就被瓜分完了? 咱们还打算扩军呢! 沈麟乐呵呵地笑道。 “你们也不看看。” “完整家庭的移民,进学校的娃娃,就有两万多。” “水库修建迫在眉睫,必须抢在七八月梅雨季前完工蓄水。” “两万劳工不能少吧?” “剩下的,各家一分。” “平叔的营建司就要了上万人,还能有剩?” 众将都有些咋舌。 咱们铁城一贯不乐意接纳外来移民。 就担心管理跟不上。 这次疯狂收纳一万五千户,怎么看都还不够用似的。 陈云提议道。 “涉县那边抢粮大战还没结束。” “他们目前,确实需要大批劳力。” “可等到六月中旬,战事告一段落。” “近十万人口,安置压力太大了。” “更别说,大伯他们还没有咱们铁城的高效管理!” 梁自忠呵呵笑道。 “不是缺兵源么?” “我看再吸纳七八千户,三万人口过来。” “咱们也吃的下。” “这次在安定府收粮,超过六十万担了。” “接下来半个月,还能吃进差不多的数量。” 沈麟的想法不同。 这些来自太原山区县的移民,再三甄别。 确实没什么安全隐患。 铁城在钱粮上,也几乎没什么压力。 可新人比例不能一下子增加太多。 方方面面,管理起来也麻烦的。 他连忙道。 “打住!” “首先,陈云的问题,岳父那边一点都不用担心。” “抢粮结束后,这些人一样会调去搞水利建设。” “到时候,四、五个水坝修建成功。” “大批人就不想走了,他们那边是可以分田的。” “芦岔角一带的山谷梯田,只要不缺水。” “就是再好不过的世外桃源,安全上根本不担心。” “管理嘛,反正陈家寨是山贼起家,严苛点没啥不好。” 众人赞同。 真有四五个小城镇修起来。 水力灌溉完善。 陈家寨只需要封堵住山后的几条道路。 守好临江的芦岔角码头堡垒。 防守压力比铁城还低呢! 这也是沈麟建议岳父训练一万城防兵的原因。 加上机动的骑兵,守卫这些地方绰绰有余了。 所以,陈家寨不需要去涉县抢地盘。 把新的家园建设好。 收纳十几万人口根本不困难。 各自情况不同。 沈麟要求极高。 在管理上,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小心翼翼。 铁城的监狱里,一直都是空空荡荡的。 抓来的各方探子,审问完毕统统砍了脑袋。 没必要留着浪费粮食。 第四百一十五章 医疗突破 铁城居民吵吵闹闹,打架斗殴偶尔也有。 一般都是拘留十天半个月。 因此,泸水铁城可能是大周最安全,最和谐的城市了。 没有偷窃,没有什么抢劫掳掠。 更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刑事案件。 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都不为过。 这也是铁城居民最引以为傲的一方面。 既然大家都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和谐太平。 沈麟自然不愿意一次性收纳太多的难民。 免得带来不和谐的影响。 他笑眯眯地道。 “你们所担心的兵源问题。” “根本不存在。” “水力工程两个月就能建好。” “解决住房问题,也不会超过三个月。” “到时候,就有一万六七千壮丁随便挑选。” “而且,经过两三个月的用工考察。” “民政部会提供每个人的基本情况。” “谁实在?谁奸猾?都有哪些特长等等!” “本官准备,三个月后,选兵一万起步。” “够你们扩充了吧?” 在场的军将,无不喜形于色。 铁军目前高达一万一千人。 实际上,依然不敷实用。 陈梁的水军就划走了三千。 露水谷军屯牧场、农场需要两千人长期轮换。 白娘子,陈风带走两千轻重骑。 就算抢粮结束了,一时间也回不来。 现在机会多好? 他们可以带着陈家寨新操练的两万骑兵四处截杀辽军。 目的只有一个,抢马! 多多益善! 一算下来,留下一千城防军。 铁军就只有三千机动兵力了。 这哪儿够? 不说各位军将着急。 沈麟都觉得是时候扩军了。 如果规模再翻一翻。 现在的军职就不够了。 大家的副游击职务,只能管三千兵。 因为沈麟才游击衔,这也是沈麟头痛的原因。 不过,还有三个月时间,可以慢慢谋划。 沈忠元抚摸着一把花白胡子乐呵呵笑道。 “有个计划就好。” “咱们兵工坊、炼铁坊就按照现在的产量来。” “三个月后,兵甲、武器都能提前准备好。” 柳楚儿肚子越来越大了,已经基本不管事。 红娘子接手了一大摊子事物。 风风火火地干得还不错。 “哈!” “军装被服,鞋袜什么的,我这边也能提前备好。” “就等新兵入伍。” 倒是没人说沈麟的步子迈得太保守。 扩军一倍,以老带新,正合适。 还能大大缩短训练时间。 这帮移民原本就是山区百姓。 那边流行马耕。 战马肯定没有的,但这些人从小跟驽马打交道。 不但丁壮汉子几乎都回骑马。 很多女子也会。 娘子军就不需要再扩充了。 白娘子短时间回不来。 陈无双现在又管了那么多工坊,实在是没精力扩充太多。 选择男子从军。 绝对个顶个的骑兵苗子。 这是将来的野战部队。 具甲骑兵,能一次性出动一万多,已经很恐怖了。 铁军的制式装备远远强于外卖的猴版。 战斗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沈毅得了五千套具甲,笑得见眉不见眼的。 如果是双方对战。 铁军两千就足以干掉他五千人。 同样是具甲骑兵。 铁军的精工复合弩隔着一百五十步就能射穿铁甲。 到了一百步。 猴版复合弩确实能破铁甲,那指的是十炼精铁制品。 沈麟做过实验。 要对四十炼精甲马铠造成伤害。 必须拉近到四五十步距离。 这都足够铁军轻、重骑射完三四轮破甲箭了。 对方还有多少反抗能力? 沈毅的猴版具甲骑兵都是如此。 更别说铁甲都不多的贼寇和辽骑了。 事实摆在眼前。 白娘子带队在黎城一带,陆陆续续歼灭了七八千辽军和汉儿军轻骑。 两千铁军受伤的有,重伤战死的,却一个都无。 大半年的训练可不是百忙活。 每个小旗部两位急救兵。 每个千户部就有个随军医院。 那可不是摆设。 陈家寨的人马都受益不小,伤亡率比以前下降了一多半。 冷兵器作战。 伤亡率高的原因。 主要是救治不及时,流血太多而死。 或者抢救时,医疗卫生不达标,术后感染等等。 铁军的战场急救效果好。 是因为沈麟发明了较为清晰的显微镜。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 他和黄仲景终于折腾出了较为安全的输血技术。 也成功的把血液分为甲乙丙丁四种血型。 丁类就是后世万能的o型血。 虽说铁城有硝石制冰技术,可还不足以建立血库。 单单储血袋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但铁城人已经全部检验过血型了。 无论大人孩子,随身的身份牌上有专门的备注。 特别是铁军官兵,输血和战场缝合手术的运用。 自然大大降低了死亡率。 当然,陈家寨的兵无法检验血型。 铁军的丁型血拥有者成了宝贝。 占比高达三成以上的万能血,就是移动的血库好不好? 黄仲景甚至开玩笑说。 其实甲乙丙三种血型可以忽略掉。 只要在战场上,保护好咱们的丁型血宝贝疙瘩就好了。 反正一个人每月抽三四百毫升血,根本不影响建康。 并且,只要抢救及时。 不是每个伤者都需要输血。 没有备用血浆,有移动的人体血库。 在这个时代,也是很了不起的发明了。 有了良好的医疗急救条件。 死亡率超低,致残率超低。 这也是铁军官兵敢战,不怕死的底气所在。 如今,大批移民充斥铁城。 陈家寨的秘密根本保不住。 高层会议上,大家也不再避讳。 陈家寨虽是马贼出身。 但人家现在,高举义勇大旗,正在涉县抗辽呢! 谁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 再说了,北邙山马贼以往就算抢劫。 也抢不到穷人头上。 你不反抗,江湖汉子又不是杀人狂。 老百姓对山里的马贼,其实并没那么反感。 一帮民政吏员,和学校先生们渐渐搞明白了。 原来。 咱们铁军的骨干军官。 都是北邙十八寨的陈家和梁家撑起来? 马贼也是人嘛! 还挺优秀? 二夫人,三夫人上马能打仗,下马能安民。 更别说梁自忠、陈元、陈风,陈梁这些大将了。 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好汉? 第四百一十六章 暴露 就连有些迂腐地田文青都找沈麟抱怨。 “你小子,瞒得老夫好苦!” “我说你手下怎么?突然就冒出一帮武功高强的好汉呢?” “邙山村从来就坚守本分,再穷都不劫掠。” “咱们祖祖辈辈都知道。” “可你也该早些告诉老夫嘛!” “不管怎么说,你去陈家寨提亲,咱们这些长辈都该去走一趟的!” 沈麟当然知道老夫子是好意。 他老人对沈麟的态度,从来都是关怀备至的。 “嗨!” “那时候,不是担心您老人家转不过来弯弯嘛!” 田文青翻着白眼道。 “老夫是那般食古不化之人?” “北邙山的清苦,老夫又不知道?” “换咱住在山里,没吃没喝的,也得下山去抢!” “活人还得被尿憋死?” “这世上,为富不仁的狗东西多了去了。” “不抢他们抢谁?” “不过,你得小心些!” “陈家寨在太原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朝廷的探子可不是吃素的。” “早晚会有些麻烦啊!” 沈麟也是无语了。 早晚会有这一天的。 总不能一直憋着吧?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爱咋咋的! 果然,六月初五,慕容晚晴带着平叔登门了。 这次,她的神色很郑重。 “沈兄,先说明一点。” “你跟马贼有所勾连的事情。” “是太原府那边首先报上去的。” “我这边,只是被要求提供了些佐证而已。” “这次呀,你麻烦大了!” 沈麟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大周朝日薄西山,辽军打进太原府,满朝文武都当起了缩头乌龟。 他们还能管得着老子通贼? “呵呵!” “那又如何?” “陈家寨跟铁城交好。” “陈天王更是沈某的老岳父。” “我军中不少大将皆出自陈家寨。” “朝廷有闲工夫管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太原府收回来呢。” 就这么坦然承认了? 你……简直是有恃无恐啊! 慕容晚晴的樱桃小口张了张。 半晌才道。 “谁说朝廷没出兵?” “陕西路的横山军、秦凤军、延绥军合兵十二万。” “自西向东都打了一个月了。” “还有,上月中旬,封丘出动五万禁军,三万水军也在绛州一带跟辽军打起来了。” 什么? 沈麟心头微震。 这次,捅到道朝廷的腚眼子了? 陕西路的一直驻有重兵,防御西域诸部好多年了。 常年打得热火朝天的。 说实话。 大周的军队,除了雄州军,就数西军最能打了。 没有实战锻炼,装备再好的军队,都是花架子。 比如京城禁军,出动五万? 朝廷也真舍得,那些老爷兵能干啥? 给辽军送装备、送人头么? 原来,白娘子等人一直在黎城地界混得顺风顺水的。 感情是辽军被牵制住了? 娘的,小爷判断失误了。 沈麟略略思索,就古怪的笑了。 “兵力差不多,战果不咋的,对吧?” “你是代替朝廷,找小爷兴师问罪的?” 慕容晚晴轻笑道。 “前线战局堪忧,山东路又乱成一团。” “朝廷是挺着急上火的!” “可你堂堂一方重将,居然给马贼搅合到一起?” “这是撞枪口上了呀沈兄!” 沈麟瘪瘪嘴,不以为然。 “你们皇城司神通广大。” “你应该知道我岳父带兵,在黎城一带跟辽人拼命呢!” “杀敌都过万了好不好?” “救助百姓十几万,这等功劳,难道还不算国之义民?” “通匪?” “敢跟辽军干仗的匪,沈某通的问心无愧!” 慕容晚晴沉吟片刻。 斟酌了一下用词,她才缓缓开口。 “沈兄,你岳父陈天王义薄云天,小女子也有所耳闻。” “他如今高举义旗跟辽人玩命,的确堪称英雄!” “但是,朝廷自有法度。” “对于你,上面也不是一棍子打死,法律不外乎人情嘛!” 沈麟明白了。 说了半天,是拿捏着小爷通匪的罪名。 想弄点好处吧? 不过,小爷的好处可不好拿! “说说条件吧!” 慕容晚晴精神一振。 “朝廷愿意给陈家寨人马一条出路。” “那就是——招安!” “一个参将怎么样?” “你通匪的罪名,也可既往不咎!” “但你必须答应三件事。” 嗯? 还他娘的三件? 狮子大开口也不带这样的。 沈麟淡淡一笑道。 “但说无妨!” 小爷权当是听个乐子。 慕容晚晴竖起右手食指道。 “第一,你有钱!” “这几个月的军备贩卖,赚了不少吧?” “我可是听说,你在安定府收购了几十万担新粮?” “还没一丝一毫收手的打算?” “捐资二百万两,买两个参将官职,划算吧?” “你和你岳父,皆可升官发财哟!” 我去! 二百万两买个小小的参将? 他娘的,总兵官,一路总督也没这么值钱吧? 朝廷是不是穷疯了? 找小爷要半年的国库岁入? 沈麟斩钉截铁地道。 “没有!” “沈某可不是送财童子。” 慕容晚晴仿佛早知道这个条件太苛刻。 沈麟必然拒绝。 她笑盈盈地竖起第二根白嫩嫩的指头。 “那就选另外的吧!” “我们已经查实,臧金令确实到了秦王手中。” “他如今在登州大肆练兵造船,出海寻宝的可能性很大。” “朝廷的意思是。” “你那一成必须上缴,奖励条件不变。” 沈麟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们一帮蠢货,得多没眼力劲儿? 秦王练兵造船,是为了寻宝? 大批辽军登陆,山东路都乱成一锅粥了。 人家秦王在练兵自保呢! 傻子才会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太祖臧金上。 “这个嘛……啥时候能兑现。” “还是个未知数啊!” “本官现在承诺了,你们也不相信嘛!” 慕容晚晴眼珠子一转,笑得跟偷鸡的狐狸一般。 “你可以先交保证啊!” “比如二百两银子?或者用兵甲抵押?” 好家伙! 话又绕回来了。 怎么算,你们都要吃到第一口好的? 沈麟嗤笑道:“花使阁下。” “你当我沈某人是三岁小儿么?” “区区两个参将,还真不放在我眼里!” 慕容晚晴无奈的道。 “那就选最后一个条吧!” “交出批量制造……二十炼精铁的技术!” “朝廷……” 沈麟一挥袖子,茶杯当啷落地。 “来人,送客!” 第四百一十七章 撕破脸 “踏踏踏!!” 梁平带着五个近卫冲进公房,一把把雪亮的钢刀半截出鞘。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节奏! 慕容晚晴大惊失色。 姑奶奶就是个传话的,你至于强行赶人? “沈大人,请你考虑一下这件事的后果!” “三个条件,如果你全部拒绝的话……” 沈麟一脸寒霜,冷冰冰,硬邦邦地道。 “狗屁的后果!” “让你背后那帮王八蛋,先把封丘守住再说吧!” “鼠目寸光!” “梁平,你还愣着干什么?” 梁平一伸手。 “请吧!” 慕容晚晴狼狈至极地出了铁城。 她纵马驰过泸水桥,回头气咻咻地骂道。 “狂妄自大!” “他真以为凭着几千上万军队,就可以目中无人?” “要知道,剿匪大军现在……都闲下来了。” 欧阳平一惊,连忙道。 “小姐,不至于……走到兵戎相见的那一步吧?” “澶州地界,经不起太大的折腾啊!” 他心头不禁一阵气恼。 太子和魏公公,童相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开口就问人家要二百万两银子? 朝廷岁入一年才多少? “小姐,那帮人,也太想当然了些!” 慕容晚晴柳眉倒竖,粉脸含煞。 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 “平叔,你也觉得条件太苛刻?” “不不不,非也!” “沈毅刚回安定,连家门都没进。” “直接找沈麟买了五千套具甲,还有大批战马、兵器。” “成交额,高达二百万!” “还有我家付出的一百来万呢?” “秦王不也买了五千套具甲么?” “太原府那边的情报也说了。” “陈天浩的马贼大军屡屡战胜黎城地界的辽军。” “凭借的,就是沈麟提供的具甲、兵器!” “二百万而已!” “沈麟的家产,三五个二百万都不止了。” “恐怕,沈家主脉积蓄了几百年的财富,都赶不上他一年赚到的!” 欧阳平当然知道这些情报。 可他的想法不同。 沈麟赚再多,那都是人家的本事。 大周又不收商税。 安定府倒是收商税养兵。 却又管不到沈麟头上。 因为你没替人家养兵嘛。 今年才开始发饷银,一年几万两银子有什么制约? 还不够人家一单生意抹掉的零头呢! 信不信? 安定府那帮官员要是找沈麟商量。 你的产业也按十五税一收取。 保管沈麟一蹦三尺高,连那点饷银都不要了。 爱咋咋的! 欧阳平叹道。 “可……那是人家辛辛苦苦赚来的呀!” “小姐,二十炼精铁技术,才是沈麟谋取利润的根本手段。” “朝廷要谋夺人家的根子。” “搞不好,就会逼反他!” 慕容晚晴俏脸上神情变幻,半晌才幽幽一叹。 “咱俩就是个跑腿传话的。” “还不受待见,也做不了主!” “上面打算怎么办,且看着吧!” 这边沈麟皱眉在公房里转了几圈。 连着下了好几条命令。 “找三叔,商运司的买粮行动立刻终止。” “命陈云,调三千轻骑,押送粮食回来!” “情报科外线,就地隐匿待命,其他人员全部回撤!” “水运方便的地方,通知水军接应!” “命陈梁尽快把陈家寨的装备送过去。” “最后一批战马和孤儿,立刻运回来!” “遵命!” 红娘子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相公!” “朝廷会对咱们不利?” 沈麟也拿不准。 但慕蓉婉晴所提的三个条件。 他一条都不可能答应。 那就得做好翻脸的准备。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往坏处想,总没错。 “封丘那帮混蛋要拿捏小爷。”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对了,你去一趟露水谷。” “调一千轻骑回来,加强城防!” 梁自忠也匆匆赶来,建议道。 “大人,朝廷不安好心是肯定的。” “要不?” “咱们先把一万新兵抽出来,提前展开训练?” “下一批战马送回来,新兵一人一马没问题。” “想要咱们的炼铁技术,简直是……痴心妄想!” “翻脸就翻脸!” “咱们铁军还不至于怕了。” 红娘子也道。 “要不?把姐他们调回来?” 倒不至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 慕容晚晴把话传回去。 再等京城那帮混蛋商量好对策,大半个月就过去了。 白娘子和陈风多带着陈家新军练练。 有好处没坏处! 陆路有可能被某些不坏好意的势力截断。 水路嘛! 陈梁的四十艘铁皮舰船,千多架破阵弩可不是吃素的。 再说了。 澶州和安定的水军应付辽军和贼寇都忙不过来。 他们敢来找茬? 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聪明如李广利那等人。 绝对不会主动来找不自在的! “暂时没必要” “提高警惕就好了。” “我们收缩防御!” “三千水军,四十艘明轮舰船还守不住泸水上游?” “有四五千机动骑兵足够了!” 铁城的一些调动是秘密进行的。 就连很多民政部官员,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切建设,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 农牧司听从了沈麟的意见。 泸水东岸三万多亩土地割完麦子,马上翻耕种上了红薯。 这些天时常浇水,都已经定根了。 真有什么突变,那时候百姓可以撤离。 雨季快到了。 也不担心红薯苗干死。 沈麟这边有条不紊地做准备。 皇城司的消息也通过快船飞速送往封丘。 泸水河下游,李广利的水军跟杨成良达成了默契。 一人占一半,互不干扰。 因此,前往京城的水路又变得通畅起来。 几天后,太子杨念博就收到消息。 一帮阉党,太子党不禁勃然大怒。 一个小小的游击官,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咱们对付不了庄子才、卢太白这样的实权总督。 还奈何不了你沈麟? 很快,一道严厉至极的命令通传北地。 “据查,安定西路游击,沈麟通匪,证据确凿!” “故,免其本兼各职!” “着,澶州总督府,真定府选贤与能,接收泸水铁城。” “改编西路军,擒沈麟交付有司法办!” 第四百一十八章 密令动人心 不过十天时间。 朝廷命令通过快马急递,送到各方势力手中。 如此高效,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当初燕胜北带着五千青州军在落阳山造反。 朝廷拖了足足一个月,才下令澶州自己解决。 辽军入寇太原府,几乎把富裕的州县都占完了。 大头巾们禁不住内外压力,才出动西军和禁军抵抗。 还拖得更久,一个半月都有了。 然而。 沈麟一个小小游击将军,修筑了一个小城池,养了几万百姓。 呆在北邙山东麓,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也不知道得罪了那尊大佛。 竟然惹得朝廷下了这么一道十万火急的命令? 可沈麟盘踞的地方,既然号称铁城,兵甲到处卖。 至少说明一点,人家的兵绝对装备精良。 搞不好,上万兵马,人人身着步人甲都不奇怪。 有这种强兵,一座坚城,可不好打啊! 朝廷到底图什么呀? 贪慕沈麟的家产丰厚? 不至于。 大周天下,谁不知道? 朝廷国库一向是穷得饿死老鼠。 再多的银子,也禁不住无数人伸手捞。 可有钱的财阀家族多了去了。 其中,比沈麟还富裕的不知凡几。 要是看人家有钱,就找理由去官罢职,夺其家产。 这大周早就玩球了。 吃相太难看,肯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老杨家贵为皇族,也不能为所欲为。 就在各方势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随后又有密令传来。 一旦攻取泸水铁城。 所有炼铁、造纸、水泥、织布、制甲技术共享之。 明白了。 不是沈麟钱多。 而是这家伙掌握的奇技太吸引人了。 看看,批量制造二十炼精铁的技术,天下独一家吧? 以比别人便宜一半的价格,偏偏弄出质量更好的书籍、纸张和布匹。 如果不赚钱,沈麟疯了才瞎折腾呢? 水泥也是独一份儿,批量制甲技术好像也如此。 等等。 最后一项,好像这家伙还折腾出了白玻璃的烧制技术? 大半年来。 从辽国偶尔走私几件美轮美奂的玻璃器,被无数人追捧! 传闻,这玩意,竟然是沈麟卖过去的? 老天爷,这已经不是奇技所能形容了。 任意一项,都是利国利民…… 呸! 利国利民关咱们啥事? 咱们只知道。 随便一项技术都堪比聚宝盆,就差垂涎三尺了。 抓了沈麟那个倒霉鬼。 破了他的铁城。 各项技术共享之,也太诱人了。 于是,刚回真定府,还没理顺赵归一留下的烂摊子呢。 知府黄炳仁就急吼吼地刷存在了。 这次剿贼收获不菲,集结的三万班军、乡兵不但没解散。 黄炳仁还顺便收留了大批降贼和丁壮。 七八万人马看起来,兵强马壮。 没说的,作为澶州的文官之首。 黄炳仁立刻承诺出兵三万! 刚在平城一带站稳脚跟的马原等人也激动了。 他们的人马已经扩充到了小十万。 但还得防着赵归一杀回马枪啊! 三家凑了凑。 马原为帅,杜勇为副,蒋先定留守。 四万大军浩浩荡荡直奔安定而来。 沈麟的收缩战略执行的很彻底。 各地密探潜伏,或者移交给吴七的另一条线。 不少明面上的人,跟着收粮队伍短短五天,就撤个干干净净。 那时候,估计还没引起重视。 也没人使绊子阻拦。 当然,陈梁的水军和陈云出动的三千具甲轻骑也很吓人。 就算某些人早一步得到消息,想伸爪子却不得不收了回去。 澶州总督府。 庄子才端详着桌上一明一暗两道公文。 他咂咂嘴叹息道。 “财帛动人心。” “战乱将至,技术,却更让人失去理智。” “好家伙,黄炳仁跟马原两个混蛋,居然凑了七万人马?” “啧啧,真当沈麟是块软柿子,任人拿捏呢?” 他对面的年轻人一身白衣。 儒雅的脸上多了些风霜之气,平添几分坚毅。 “爹,这个热闹,咱们也得凑一凑。” “您可是澶州总督啊!” “不能一兵一卒都不出吧?” “不管沈麟是软柿子,还是铁核桃。” “哭着抢着上的人多了,咱们嘛!” “跟着看看也挺好!” 庄子才老怀畅慰。 自家的二儿子弃文从武,果然比老大强多了。 短短三个月,他不但把水军整顿一新,还扩充了五千人。 庄家的造船场,炼铁坊都在这小子的建议下。 大大提高了产量。 这才是好帮手嘛! 名扬那个混小子,最好一辈子待在贼窝里当人质。 别回来了添乱了! “名起啊,汝之言,甚合吾意!” “那……你就带一万水军去吧!” “能堵水泸水湾,自然最好。” “堵不住?” “那就干脆看热闹好喽!” “怎么折腾,你看着办。” “就一个应对——” “分赃,决不能少了老庄家一份。” “出头鸟,就让别人去吧!” 父子俩相视而笑。 “哈哈哈哈……” 庄名起忽然想到一点。 “爹,你说表哥会参与么?” 庄子才木摸着一把青髯皱眉道。 “广利啊?” “这小子,如今翅膀硬喽!” “不过,他粘上毛比猴儿还精。” “指望他出死力,想都别想!” “再说了,黄龙江太原段,泸水河下游牵制了他两万水军。” “他哪还有多的力量,去三线开战?” 父子俩谈论的李广利已经行动了。 他自己远在下游清河镇。 只好派留守安定的侄子李成栋出马。 这小子急吼吼跑到铁城,一见面就急赤白脸地道。 “叔啊!” “您大祸临头了。” “朝廷下了明暗两道命令,罢了您的官。” “还要瓜分的您的铁城,收编您的军队,抓您归案呢!” 沈麟云淡风轻地吹着白瓷茶杯中的泡沫清香。 剑眉一扬。 “哦?” “难得呀,朝廷居然雷厉风行一回?” “罢官了?” “啊呀?我咋觉得?无官一身轻了呢?” 在场的几位大将尽皆大笑。 “哈哈哈哈!” 朝廷给的官儿,忒小了。 过了大半年的官瘾,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大家伙儿的新鲜劲,早就过去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豪横依旧 诸位,心太大了吧? 你们即将面临的局面,是群起而攻之。 李成栋急道。 “哎哎哎,你们还笑?” “黄炳仁和马原纠集了七万大军,已经出发啦!” “就算步卒走的再慢,十天也能到了吧?” “叔啊,您先想想,该怎么应对吧?” 怎么应对? 一帮土鸡瓦狗,人多势众算个毛? 沈麟半开玩笑地道。 “着急有个屁用啊?” “你亲叔叔啥想法?” “他不打算凑热闹了?” 李成栋嘿嘿笑道。 “朝廷那道密令,任何人看了都心动呢!” “一旦铁城被攻破,你掌握的所有技术。” “见者有份哦!” “不过,我们安定水军,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嘛!” “叔叔要在泸水下游,警戒杨成良部。” “大哥带兵还在太原江段,跟辽人打着呢!” “我手下倒是有上万人,可船不够啊!” “既要警戒安定段的几百里水域。” “还得管两头的后勤运输,想参加也做不到嘛!” 沈麟伸出手指连点几下笑骂道。 “你们叔侄三个,最滑头!” “那帮急吼吼的出头鸟,给你们提鞋都不配。” “放心吧,这帮人先考虑考虑,怎么跨过泸水河再说。” “成栋啊,你先回去吧!” “喔,梁平你带他去库房,领五十套半身精甲。” “二十炼的,就可以了。” “他大哥在黄龙江打仗,用得着。” “少死几个将官,对将来有利啊!” 李成栋立刻蹦起来。 笑嘻嘻地拱手。 “谢谢叔!” 他一点不见外地拽着梁平就往外跑。 跑来报个信,就弄五十套具甲? 二十炼的也是好东西。 市价一万五千两银子呢! 难怪那些军头们动心。 咱这位沈叔,简直太豪横了。 外人走了。 梁自忠脸色郑重地道。 “大人,水军大部退守泸水河。” “四千铁骑据守城池。” “是不是……有些单薄?” “咱们面对的可是十倍之敌。” “还不知道沈忠信父子怎么抉择呢!” “澶州总督府,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陈云轻笑道。 “老梁,无须过于担忧。” “时值盛夏,泸水暴涨。” “三四里宽的河面,就是咱们天然的保护。” “得死多少人才能跨过来?” 陈梁站起来,把胸膛拍得砰砰响。 “大伙儿尽管放心。” “自流浪滩到河口,总长不过五十里。” “我部只需三十艘舰船,就能封锁的严严实实。” “上千架破阵弩一个齐射,都能在东岸打出一条火海线了。” “他们怎么过来?” 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原本破阵弩的射程,就比投石机更远。 磷火弹的威力也远强于寻常火油弹。 一烧之下,寸草不生。 说实话。 在沈麟眼中,泸水铁城所处的位置,就不适合大军攻伐。 他的防御对象,始终都是江北的辽国。 大周的军队,没有一支能入他的法眼。 就算被猴版武器武装一新的东路军骑兵也一样。 猴版能和正版一较高下么? 别闹了。 “好了,各位,咱们短时间之内呀!” “当不了大周朝的官了。” “但,我们也不会扯旗造反。” “我沈某人的追求,还没那么低。” “现在想一想,是时候提高你们的军职了。” 众人一听,有道理。 没有那个破游击官制约着咱们大人。 那岂不得放飞自我了? 陈梁嚷嚷道。 “大人,您怎么的,也得自封个总督或者城主啥的吧?” 沈麟撇撇嘴。 “总督?有点太狂妄了。” “咱们才多少兵?” “城主吧?又太那啥了,整得跟土财主似的。” “干脆,咱自封为都督吧!” 他办事一向是雷厉风行。 既然想到了,就立刻执行。 沈麟站起身来,命令道。 “从现在起!” “陈风晋重骑参将,统兵六千。” “陈云、梁自忠晋轻骑参将,各自统兵六千。” “陈无暇晋娘子军参将,陈无双副之,统兵六千。” “娘子军主要负责大本营防御。” “陈梁晋水军参将,统兵六千。” “每个参将部下辖两个游击部。” “全军总计三万人,争取在十月底,扩编完毕。” “现在嘛,先把架子搭起来。” 众将满脸喜色。 看来,朝廷乱搞,把一贯不急不躁的大人给惹毛了。 原本计划,在未来三月扩军一万的。 现在倒好,直接翻了倍。 沈麟继续道。 “趁着还有十天左右的时间。” “陈梁,你再跑一趟陈家寨。” “找无暇,陈风他们,挑一万靠得住的青壮回来。” “先训练着!” “分批入伍。” “遵命!” 沈麟这边的会议刚刚结束。 几位新扎参将忙着去布置。 东门传报,沈忠信来访。 老头一脸愁容,身边跟着沈毅和沈昂哥儿俩。 一见面,他就拍着椅子扶手郁闷地喝问道。 “沈麟,你实话告诉老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惹得朝廷大动干戈?” 沈麟命人端来清茶,乐呵呵地笑道。 “二伯,甭着急,气大伤身。” “那道密令,您也看到了吧?” “人家为了啥?还不是一目了然?” “换了您老人家,您会乐意?” 沈忠信又不是糊涂蛋。 他要有沈麟这么多下金蛋般的绝密技术。 藏着掖着都来不及呢。 平白无故交出去? 那跟要了他老命差不多。 家族存银再多,总有花光的一天。 一项好技术,是可以传承无数代的。 比如主脉的造纸和印刷技术,不就是个下金蛋的母鸡? 老头揪着胡子叹道。 “你的抉择,老夫……完全理解。” “可……你即将面临近十万大军的围攻啊!” “你让咱们主脉怎么办?” “这……里外不是人呐!” 沈麟若无其事地摆摆手。 “那还不简单?” “划清界限!” “你们直接兴兵讨伐不就完了?” “别瞪我!” “侄儿是认真的。” 沈毅哈哈哈大笑道。 “怎么样?爹?” “我跟沈昂都说了,你就是不相信。” “这小子恨不得咱们来打他一顿呢!” “说吧,需要咱们出兵干什么?” “反正,这泸水河上遍布你的踏桨战船,鬼才过得来呢!” 沈麟大张旗鼓地改造明轮战船。 在安定,早就不是秘密了。 泸水上游,就这点长度。 铁城不好打。 在家里,沈毅两兄弟就给老头分析了。 沈忠信却嘎巴着嘴,不太相信。 就没见过这种人。 还主动讨打? 第四百二十章 不白忙活 沈麟既然这么说,当然是有计划的。 他展颜笑道。 “你们要表现积极点。” “回去就出兵,争取把咱河东那三万多亩地都没收了。” “记住了,红薯苗种下不久,别忘了及时浇水。” “嘿嘿,这玩意产量大呀!” “毅哥儿,是好兄弟我才告诉你。” “精心照料三个月,没有三十万担的产量你来骂死我。” “我都不带还嘴的!” “秋收时,咱们一家一半。” “保证你大半年里,都不缺养马饲料。” 沈忠信都动心了。 确实,自家兵马不先占着那些庄稼。 等其他大军一到,土都给啃掉一层。 沈麟既然敢吹嘘红薯能亩产十担。 那他一定在底肥和育种上,发明什么了不得的新技术。 这方面,小王八蛋一直值得信任。 他说能丰收,那绝对少不了。 如今,沈家主脉的队伍,战马驽马、犍牛加起来。 数量上万了。 每个月的粮草消耗,看着都心疼。 帮沈麟照看两三个月,就能分十几万担? 还没算更多的茎叶呢? 这买卖,赚了! “好!” “回去咱们就调兵!” 老头又不放心地叮嘱道。 “咱们就守住江北里,东山里的地盘儿。” “你要反击,可得看清旗号啊!” “别把自己人揍了!” 沈麟顿时乐不可支。 残废了的二伯,怎么越长越可爱了呢? 你对铁军的信心,好像比咱们自己还足呢! 咱就没打算反攻东岸好不好? 咱要拖时间。 肥的拖瘦。 瘦的拖哭喽! “放心吧!” “我不会无缘无故,跟朝廷兵马乱打一气的。” “自己人争斗,有啥意思?” “我铁军,只需守好泸水河上游就成了。” “你们,还得努力练兵。” “我估计,顶多三五个月,局势,可能会一发不可收。” 沈忠信三人脸色大变。 沈毅若有所思道。 “你是在担心?赵归一那伙人,会杀一个回马枪?” 这还用说么? 当初要没你和李广利的铁骑打前锋。 单单凭借马原那些兵,能赶走赵归一? 就算人家折损了一半兵马,可精锐战力依然在。 平城那边,堵口子都费劲。 还他娘的抽出四万人跑安定来抢果子? 马原和黄炳仁简直昏头了。 沈麟点点头道。 “他们堵不住!” “雄州的卢太白和孟日清都是精明人。” “你们觉得,他俩会跟赵归一干仗?” “河北东路有钱得很。” “恰好又赶上夏粮大丰收。” “随便挤出一点点残羹剩饭,都能把一帮没见过世面的贼寇哄得找不着北。” “澶州可以祸水东引!” “雄州就不能下点本钱,把祸水送回来?” 沈忠信嘶嘶地抽着冷气。 捧着茶杯半天都忘了喝。 他本身是不会打仗。 可沈麟说的有理有据。 贼寇也是人。 赵归一虽说莽撞嗜杀,却不是蠢货。 雄州军的战斗力很强。 就连班军和地方乡军,都比澶州这种和平之地强了不少。 赵归一的贼寇大军一旦发现骨头不好啃。 趁虚回头,才是上策! “那……就糟糕了!” “马原和黄炳仁的主力,要是拖在安定。” “留守的那些歪瓜裂枣如何挡得住?” 等赵归一席卷了平城五县,再携裹着百万难民南下! 真定,邢州还想保得住? 做梦呢? 老头越想越害怕。 大热天的,头上的冷汗却汩汩而下。 哪怕沈麟的公房里,摆了好几个冰盆,都无济于事。 如果赵归一攻下平城,真定和邢州。 将来的声势,远胜从前啊! 这家伙再带兵北上。 安定府危矣! 澶州军城危矣! 可惜。 一帮被铁城技术迷住双眼的王八蛋,却看不清这一点。 死到临头而不自知。 悲哀! 这时候,红娘子提着一个朱红色食盒走进来。 她揭开盖子,丝丝寒气直冒。 “二伯,两位堂兄,家里做了冰镇银耳羹。” “来来来,消消暑气!” 沈毅和沈昂顿时喜形于色。 端起白瓷碗也不客气。 “辛苦弟妹了!” 几个女兵鱼贯而入,又送来冰镇的凉瓜和葡萄等。 沈忠信骨碌碌地喝光了一大碗银耳羹。 随手用干净的白棉巾擦擦嘴。 老头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唉,还是你小子会享受。” “可惜,这种好日子。” “咱们还能过多久?” 陈无双娇笑道。 “二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钱赚多了,也就是个数字。” “两位堂兄都是一时俊杰,好好练兵就是了。” “我觉得吧!” “你们手里只要拥有四万兵!” “守住安定府城,和沈家集一段时间,绝对没问题。” 三人面面相觑。 咱们划拉了一年了,才凑齐两万人。 还遮遮掩掩的,欠了不少帐呢! 你倒好,直接开口翻一倍? 却只能守住一段时间? 这话听着,就让人心凉啊! 沈昂郑重地点点头。 贼寇要是兵犯安定,打的就是人海战术。 仅仅逼着十几二十万饥民附蚁攻城。 咱们那点兵,都会杀得手软。 有时候,人多了,就是无敌啊! “二伯,咱们还得从易县和忠县弄点兵源回来。” “不管如何,先练着呗!” “战时,也可以作为辅兵替补嘛!” 沈毅赶紧道。 “爹,不能犹豫了。” “你得给那些老东西摊牌!” “他们再阻挠,咱们带着兵丁家眷迁移。” “大不了,咱们在泸水东岸,江北里一带重新筑城。” “反正不缺人,麟哥儿这边的水泥干得快。” “一个月就能另起一座铁城。” “咱们双方还能相互支援,让那帮老顽固守着银子去死吧!” 沈麟听得眼泛异彩,差点就为沈毅鼓掌叫好了。 为啥非要修到黄龙江边去呢? 还占我的良田? 三面皆是旷野,防守压力多大? 去流浪滩,依山而建。 南面,西面都绝对安全。 两万人守一座坚城,背后还有我的支援。 南面靠着夹山县,好歹有十几万山里人呢。 这才是兵家首选。 不过,这兄弟俩做不得主。 沈忠信掐着胡子摇摇头。 “你们呀,主意虽好。” “可……沈家集也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岂能轻易放弃?” 第四百二十一章 先打再谈 沈忠信直接否决了两兄弟另筑新城的建议。 不过,并不妨碍他借此威胁一帮老东西。 要么死抱着银子完蛋。 要么齐心协力扩大沈家军。 自己选。 不过一晚上的功夫,那些家老都妥协了。 银子和命! 不难抉择! 于是第二天起,东路军发兵一万,以雷霆万钧之势。 强行占领了沈麟在河东的两个里,十几个旧村子。 偏偏,沈麟选择了忍气吞声,收兵河西。 安定人都看傻眼了。 这还是咱们心目中的大沈将军么? 不过,有心人也明白沈麟的难处。 都是一个家族的。 那些田亩,给谁不还是姓沈? 又没有便宜外人。 安定南城,吴七乐呵呵地给两位老舅倒上清冽的竹叶青。 “哈哈哈!” “我怎么说来着?” “沈家就没一个笨蛋。” “沈忠信父子迫于无奈,不得不出兵表明立场。” “但他们,就是去帮沈麟照看田亩村庄的。” 二舅周挺难以置信道。 “沈忠信奸猾一辈子,他有这么好心?” “我觉得吧,这其中,多半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七,你还是跑趟泸水,提醒一下沈麟。” 陈无悔抿嘴笑道。 “二舅,咱们现在也要跟大姐夫划清界限哟!” “你不知道,今儿七哥就在大街上骂姐夫是个守财奴呢!” 周元一开始有点着急。 都催促吴七好几次了。 让这小子去看看沈麟。 无他! 就是想表示,咱老周家,老吴家不是趋炎附势之人。 总不能在太平世界,就好得蜜里调油。 人家有难了,你就躲得远远的吧? 吴七如今,管着另一套情报系统呢。 他早就接到沈麟的密令了。 划清界限,无须担忧。 “老二呀!” “你小看这臭小子了。” “他跟沈麟在唱双簧呢!” “喝酒喝酒!” “反正咱们没兵没人。” “也不贪图麟哥儿的技术、财富。” “随便他们打去。” 吴七干了一碗酒,却擦擦嘴认真道。 “大舅二舅,最近,我要带人去平城走一趟。” “麟哥儿很担心。” “万一……贼寇反戈一击,咱们澶州呐。” “局势就崩坏了!” 周元浓眉一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那就去吧,多带几个兄弟。” “注意安全。” “如果有机会,你不妨去大名一带转转。” “贼寇,才是大患啊!” 一家人看清了局势,反而愁绪更多了。 此时的赵归一,刚刚进入河北东路。 突如其来的一仗,轻而易举地拿下了临河县。 十几万人口,百多万亩麦田到手。 可把一帮逃难的贼寇,刺激得嗷嗷叫。 众人连着商量了两天。 究竟是南下开德府呢? 还是北上大名府? 开德府只有四个县,人口顶多五六十万。 当然,论起富裕程度,开德府远强于平城。 然而,大名却更加诱人。 那可是河北东路的政治中心。 早年间,还做过一段时间的大周北京。 单单大名城内的人口,就有三四十万,炼铁,商贸繁荣。 下面还有八个富裕的平原上等县。 哪一个地方的人口,少于二十万了? 人都说河北人口,三分之二在东路。 而东路的人口和财富,三分之二又集中在大名府周边。 赵归一最后拍板,往大名府方向打。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并不指望一定打下大名府城。 可随便占据三四个县。 也足够自己的大军,壮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因为,临河一个县。 缴获的兵甲、战马就相当于他打下三个澶州小县。 北上第一站,内黄县。 贼寇大军逼近南边的清丰镇。 镇子里突然冲出上万的骑兵来。 银甲闪花人眼。 赵归一大吃一惊。 驴球子的,哪来的铁甲骑兵? 没办法,那就战吧! 是驴子是马,先拉出遛一遛。 他把自家七平八凑的一万余轻骑,全派上去了。 后面的步兵列阵,徐徐推进。 贼寇对铁甲、战马的渴望,无与伦比。 干掉对方,抢甲抢马! 可想法很美好。 无奈对方太能打了。 仅仅两炷香的时间,一万多贼骑损失近半,狼狈溃退。 雄州的银甲铁骑随后掩杀! 好在。 能跟随赵归一跑几百里不散的贼寇,都是敢战的。 七八万步卒击鼓而进。 败退的骑兵分列两翼。 这场仗,还有得打! 谁知道,银甲铁骑在阵前兜了个大圈子。 一箭未发,却轰隆隆的跑回清丰镇了。 赵归一和一帮军将大惑不解。 可想到战场上还有自家不少伤兵,伤马。 战死者的甲胄兵器,人家也没取走。 那还不抓紧机会收回来? 于是,这场仗虎头蛇尾。 贼寇不得不安营扎寨。 夜色降临,对面派来一人一骑,打着白旗说要面见归一王。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赵归一很隆重地接待了那位年轻的白衣书生。 对方面对着一帮贼寇的浓烈杀气,不卑不亢地拱拱手。 “参见归一王!” “学生朱子明,乃大名孟日清知府的幕僚。” “各位,白日一战,我大名铁骑的战力如何?” 陆大江喝骂道。 “不如何!” “无非是……凭借战马速度,甲胄厉害罢了!” 朱子明呵呵笑道。 “可这就是咱们的优势啊!” “我雄州地界,北面和运河东面,都在跟辽军交战。” “要不是大批兵力被牵制的话。” “这样的铁甲骑兵,我们能出动五万人。” “各位,你们真打算鱼死网破的话!” “我们也不介意从前线再撤回两三万铁骑,灭了尔等再说。” 大帐中的贼寇不吭声了。 雄州大军跟凶残的辽军打了这么多年。 五万铁甲军都拿不出来,岂不是笑话? 别说五万了,就来一半儿,就足以撵得贼寇四处窜了。 自己的骑兵打不过人家。 步卒还跑不过,追不上。 赵归一没想到,卢太白和孟日清的反应这么快。 自己才打下一个小小的临河。 人家就严阵以待了。 “呵呵,你在威胁本王么?” “想必,你们调集大军也需要时间吧?” “有这功夫,本王掉头南下,足以拿下好几个县了。” 朱子明毫不在意地道。 “归一王,是选择鱼死网破了?” “简单!” “我们把所有百姓撤入县城,烧掉地里的麦子,坚壁清野。” “甚至,包括你们正在抢收的临河县。” “我们的骑兵,也能去放几把火的。” “呵呵,连吃的都没有了。” “尔等……还能打么?” 第四百二十二章 各有所 朱子明的威胁,并不是空口白话。 雄州和大名府的地方军完全能做到。 他们的装备比贼寇更好,战斗力更强。 就连战马,都比贼寇的下等马能跑。 真要坚壁清野,提前做好了准备。 贼寇大军挟裹不到百姓送死,还真麻爪了。 当然,临河县也有十几万百姓可用。 但贼寇扩军之后,大部分百姓就是军属了。 抢收麦子,搞搞后勤也需要人不是? 大帐中的大小首领面面相觑。 一时间,他们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应对。 赵归一冷笑道。 “你这个书生,厉害呀!” “一张嘴,可抵十万兵,本王佩服!” “听你的意思,如此鱼死网破之策,对卢太白,孟日清而言,只是最后选择?” “咱们彼此之间,还有挽回的余地?” 朱子明收起咄咄逼人之势,谦虚地拱拱手。 “归一王谬赞了!” “百无一用是书生,朱某只是阐述事实。” “确实,你我双方没有深仇大恨。” “一切都可以商量!” 嗯? 众贼顿感新奇。 咱们造反起家,跟官府可是死对头。 见面就会打得你死我活。 到了河北东路,你们这些官儿挺有意思。 还可以商量? 陆大江脑子转得快,他赶紧出言道。 “咱们跟着归一王吃香的喝辣的,自由自在习惯了。” “招安的把戏,你就别玩了!” 朱子明来之前,大名府一帮高官早就讨论过了。 他们对澶州地界的贼寇一直没放松关注。 招安? 开什么玩笑? 如果是杨成良的那支人马到来,还有招安的可能。 你赵归一带的地痞败类,嗜杀成性,走到哪里抢到哪。 谁敢相信一帮毫无军纪的混混? “陆统领玩笑了。” “各位志存高远,怎会轻易附翼于他人之下?” 朱子明一顶高帽子送过去。 包括赵归一在内,一帮贼寇首领顿时裂开大嘴笑了。 “那是,我们老大都是王爷了。” “一般的官儿咋收得起?” “没错呀,真要招安,也得京城的皇帝老子来嘛!” “屁!” “皇帝老子把咱们安置在哪儿?” “河北之地都是有主儿的,还是自己打下来安逸!” …… 朱子明听得一帮贼寇首领七嘴八舌,大放厥词。 他心里暗暗鄙视。 这帮人,果然不知天高地厚。 不说卢大帅帐下的五万强军。 单单我大名府派往运河一线的八万班军、乡兵调回来。 打你们这帮乌合之众,都费不了多大的劲儿。 怪只怪,你们来了个好时候。 咱们根本腾不出手来。 辽国人磨刀霍霍,北地前景堪忧。 有眼光的人物,都在极力准备应变。 只得暂时由着你们一帮小丑跳梁罢了。 “归一王,各位!” “卢大帅,孟知府说了。” “你们若不再四处劫掠,我方可以暂借临河县给义军安身。” “临河的百姓,愿意跟你们走的,我们不阻拦。” “不愿意的,你们也不得随意杀戮。” “如此,你们需要什么,可以找我方公平买卖嘛!” 暂借? 赵归一浓眉一皱。 一个小小边境县,可不够十万大军折腾。 不过,朱子明的后一句话,让他有些动心。 “公平买卖?” “你们的战马,铁甲都可以卖?” 李子明伸处一只手掌。 “可以!” “但——” “战马和铁甲,不得超过五千之数。” “其他的粮食、布匹、食盐,甚至兵器、皮甲,不限量。” “有多少银子买多少货。” “一切按照市价来!” 这伙贼寇一路东逃,扔下了不少财货。 可他们曾经打下十几个县,抄了无数地主老财,官僚士绅。 大部分金银等硬通货还是随军带着。 卢太白和孟日清不缺粮食,金银还是很稀罕的。 他们要是能腾出手,早就派兵围剿了。 那需要派朱子明前来磨磨唧唧。 没工夫打,那就做买卖弄回去。 众贼寇闻言,无不眼神大亮。 他们不缺财富,缺的是供货商啊! 铁甲、战马,甚至皮甲兵器,上哪儿买去? 以前还可以送些钱粮回黄家堡,跟杨成良换取。 后来双方生分了。 这帮人宁愿东逃,也不愿意渡过泸水河。 去投奔安定王。 贼寇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 五千匹战马,五千铁甲不少了。 十万义军中,完好的铁甲还凑不出五千之数呢! 下午一仗,战马被杀死的都不止五千匹了。 哪个头领不心疼? 人家限定了数量,不难理解。 要是铁甲战马都随便买。 大家伙儿就得考虑连夜跑路了。 数遍大周,哪个地方不缺这些? 要是河北东路多到随便买的地步,他们自家装备了多少人马? 咱们还抢个屁呀? 岂不是自投罗网,找死么? 赵归一颔首道。 “你先退下吧!” “我等需要商量!” 基本不用商量了。 贼寇首领们一听说,雄州大部分兵马都在跟辽军干仗。 他们也心虚了。 跟大周人打,死中求活拼了算球。 可辽国兵马,那是天下最强。 没有哪个贼寇首领,觉得自己几千上万人能在辽军铁骑面前走几个回合的。 骑兵跟步兵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等级。 清丰镇里的雄州铁骑,不过万把骑。 大家伙儿还能狠起心来打一打。 可辽军一出手,几乎是几万十几万铁骑。 步兵结阵,野战打不过也追不上,只得活活累死。 这就是几十年来,大周军队很那战胜辽人的缘故。 雄州军也是凭着兵甲和坚城抵抗。 赵归一长叹道。 “各位,本王有种预感。” “辽国人又是出兵太原府,又是威胁雄州,山东路的。”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我们必须尽快地打下足够大的地盘。” “屯田养兵,才能应变!” 不少土匪头子有些发蒙。 陆大江一向心思灵动,他点头道。 “归一王,某虽说对安定王的罗里吧嗦一向不感冒。” “但他出兵去太原府乘乱抢地盘,这是高招。” “跟您的想法,其实不谋而合!” 赵奢疑惑地问道。 “地盘越大,人口多兵马多,回旋余地越大。” “雄州……不合适?” 第四百二十三章 剑拔弩张 赵归一若有所思地道。 “雄州军太能打。” “我们讨不得好!” “就更别说,战力还在雄州军之上的辽国了。” “我们先在临河养精蓄锐一段时间。” “河北东路不能抢,那就买!” 陆大江嘿嘿笑道。 “王爷,各位!” “马原、黄炳仁驻大军于平城。” “咱们何不避实就虚,去真定、邢州东边那几个县逛逛呢?” “而且,咱们分路出击。” “不打县城,只要下面的人口和钱粮,抢了就跑。” “在临河练兵两三个月,再起大军取平城!” 眼下,雄州给的条件不差。 落脚地有了。 兵器、皮甲随便买。 那还等什么呢? 不趁机扩军,练兵就是傻子。 大家造反一年多,现在谁还不知道? 银子太多了,没鸟用。 这一路东逃,扔掉的银车、粮车少么? 只有手里的大军能打,装备精良。 什么好东西抢不到? 朱子明的任务完成的很漂亮。 第二天,贼寇大军撤回临河。 赵归一下了戒杀令。 当然,只是针对于临河县。 这里成了大家暂时的老巢,保护都来不及呢! 雄州的一万铁骑,就驻扎在临河北面边境。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朱子明成了中间人,忙的脚不沾地。 一车车的银子运出临河,换来更多的车马。 满载着兵器甲胄和各种贼寇急需的物资。 双方都无比满意。 黄炳仁的三万大军刚在安定大码头上岸。 后面的快马急递就到了。 老窝又出现贼寇了? 卫南、浚县、白马等地都有? 老黄吓了一大跳。 难道贼寇大军去河北东路,只是虚晃一枪? 等他看完情报,才长舒了一口气。 “哈哈哈,各位,看看!” “赵归一呀赵归一。” “黔驴技穷也!” “他以为派出一两支几千人的偏师,骚扰一下乡镇。” “就能威胁本府的后路?” 某位班军将领担心道。 “大人,夏粮还没晾干,岂不是白白便宜贼寇了?” “咱们的赋税。损失不小啊!” 黄炳仁笑骂道。 “小家子气!” “取了泸水铁城,要银子有银子,要技术有技术。” “就算粮食,那沈麟前些天都收回去上百万担。” “区区几个县的夏税,能值几个钱?” 一帮军将哄然大笑。 贼寇都被打跑了。 之前被占领的那些地盘,夏粮也不会损失多少。 死了那么多人,无主的良田多了去了。 就算今年指望不上。 以后呢? 足够大伙儿摇身一变。 谁不是拥田几万十几万亩的大地主? 其实贼寇扫荡一遍也没啥不好。 他们只能抢走浮财和人口。 最宝贵的田产地皮,怎么带得走? 最后,还不是便宜咱们? 作为文官之首的黄炳仁,受到了周元的隆重接待。 其实也很简单。 安定府的锦绣楼,早就被誉为北地第一青楼了。 足够这帮人醉生梦死好几回了。 三天后,马原的大军浩浩荡荡赶来。 众人才汇合一起,直奔泸水。 原本大家对沈忠信父子提前抢地盘的行为,很不开心。 可看到沈毅雄赳赳气昂昂的五千具甲轻骑一亮相。 就把几人心中的不满打落尘埃。 更别说,人家那一万五千步卒之中,清一色朴刀辽弓。 铁甲不少,皮甲都是双层的辽军制式。 相比之下,另外两路人马就堪比叫花子军了。 黄炳仁一盘算。 自己或者马原任何一方人马跟沈忠信父子交恶。 都未必打得过呢! 地头蛇不好惹。 人家既然大义灭亲,提前七八天就把沈麟的良田给没收了。 这是好事! 团结一致,攻打铁城才是重点。 可一帮军头朝着泸水一望。 只见河面上的乌篷战船来去如飞,足足好几十艘。 咋过河呢? 沈忠信抚摸着颌下短须,笑盈盈地道。 “诸位,甭着急!” “澶州传来消息,庄二公子率一万水军,正日夜兼程赶来。” “等他从河口顺流而下。” “区区泸水河,不在话下。” 马原白眉一皱。 想不到老庄也跑来分一杯羹? 好吧! 这时候,还真离不开水军。 安定水军要巡防黄龙江,警戒辽国。 确实无法抽身。 也只有指望庄二公子了。 “不过,我等也不能闲着。” “投石机、盾车、云车云梯总要赶制吧?” “铁城邻水东面,高达三、四丈,可不好打。” “北面正面不过两三里,排不开太多军队。” “麻烦呀!” 众人看着泸水铁城的介绍。 都不由得头疼得直撮牙花子。 这一点,沈家父子没作假。 原本从下游的流浪滩趟水过河也不是问题。 现在麻烦了。 沈麟可是真舍得花银子。 南城不但挖了个万亩大湖。 引水道就宽二三百步,比什么护城河都强多了。 如此一看。 对面这座城,南门不能打。 西门背靠千里北邙山,也打不了。 只有东边、北边能做点文章。 真真是易守难攻啊! 三天后。 庄名起的舰队浩浩荡荡地奔向泸水河口。 陈梁带着十艘五千担战船,直接打出旗语。 “此路不通,另走一方!” 庄名起原本是来打酱油的。 可耐不住江岸上无数双眼睛盯着呢。 黄炳仁和马原等高官大将带着几千骑眼巴巴地盼望着。 就希望来自澶州的水军,能好好教训一下泸水的乌篷船。 这咋办? 听说泸水这些乌篷船,可是涂了黑漆的铁棚子。 没准儿,船身都不计代价地包裹了铁皮铁甲。 可比咱们的木头战船抗揍多了。 听说,人家还有一种射程超过投石机的强弩。 可不打一打,也不行啊! 庄名起咬咬牙。 “发信号,投降免死!” 这下子捅了马蜂窝。 陈梁顿时怒不可竭。 “小王八蛋,找死!” “传令!” “上磷火弹,成一字长蛇阵,给老子逼上去!” 岸上观战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沈麟的铁军这般狂妄么? 仅仅十艘船,就敢朝着十倍于己的敌手发起攻击? 接下来,让大家瞠目结舌的是。 战斗几乎一面倒。 铁军的战船连船帆都降下了。 顺流逼近三百五十步。 “咻咻咻!” 几百枚闪着火星的黑点,如陨石坠落。 轰轰轰! 澶州水军前驱的七八艘船,顿时爆发出连绵的火光。 船上的水兵,连跳水的机会都没有。 更别说发动反击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星夜急袭 庄名起吓得亡魂之冒。 老爹没说错! 铁军的强弩不可抵挡。 这他娘的怎么打? “撤撤撤!” 双方一触即分。 逃跑的,速度飞快。 陈梁也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 踏桨手双脚如飞,十艘大舰在江面上飞快倒退。 又回到河口去了。 至于熊熊燃烧的那七八艘战船。 谁也救不了。 磷火弹爆炸,沾之即死。 一次试探性攻击。 几百人,算是白白送了性命。 不到两刻钟,江面上就烧得啥也不剩了。 庄名起心头再也明白不过。 铁军那边,是手下留情了。 夏季黄龙江涨水,江面足有八九里宽。 人家随便绕一下,就足以追着自己吊打了。 偏偏,他们那种怪船,进退自如。 自己的水军根本打不着人家。 水战,是真没法! 岸上观战的众人,忍不住脊背发寒,冷汗直冒。 不少骑兵纷纷远离江岸。 要是水军趁机再打一波火油弹,咱们就凉凉了。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官军这边,发现铁军根本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这是? 给咱们来个下马威? 庄名起出师不利,被陈梁摁住揍了一头包。 他心痛的不行。 娘的,老子就来看个热闹。 谁想打谁去,反正小爷的舰队,得避开泸水二十里。 太近了,跑不脱咋办? 他放下快船,上岸找到一帮军头。 “各位大人,在下尽力了。” “诸位都看得清清楚楚。” “想从泸水河口攻入,根本做不到。” “就算把在下的百十艘战船打光了,也不过是枉送性命。” 沈忠信拍拍轮椅副手,慢条斯理道。 “小庄游击,言之有理!” “据我所知,那种乌篷船上铁皮覆盖。” “寻常石弹和火油弹,就算打上去,也造不成杀伤。” “各位,过不了河,该如何是好?” 马原和黄炳仁面面相觑,心中苦涩。 原本以为带着的几万大军前来,打一个小小的城池。 应该是手拿把攥的。 结果,偏偏碰上一颗铁核桃。 便宜占不到,不小心还得崩掉满口牙。 副将杜勇提议道。 “庄二公子,你的舰队里,纵火小船不少吧?” “干脆弄上岸来,交给我们。” “趁着夜黑风高,烧他娘的。” 你真会出馊主意。 不过,沈毅忍不住偷笑。 父子俩交换了一下眼色,半句话都没说。 庄名起吃了个大亏,正憋得慌呢! 他慷慨地道。 “小事!” “某给你三百艘舢板、艨艟如何?” “太大的快船,抬着费劲。” “动静大了,也不利于偷袭!” 说干就干。 六月下旬,满天星光,却看不到什么月色。 各部凑了三四千人,抬着满装柴草的小船直奔河边。 当然,沈家父子没有参与。 沈毅还一脸真诚地祝福客军,一战功成。 铁军大舰船隔着一两里停泊一艘。 都守在河中心的位置。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放松警惕了。 水军一样有前出的观察哨。 造船场出了一批十担的小船,一样是铁棚覆盖。 一人踩着就能奔行如飞。 这些哨船仗着黑漆漆的外观,超强的防御,直接抵近东岸一两丈的距离。 官兵手里的望远镜就没放下过。 某艘哨船上。 轮值的小兵激动地低喝道。 “队长,来了!” 一艘船十二人。 队长张东明忽然起身,接过小兵罗大柱手里的望远镜。 岸上几百步内,一目了然。 “妈蛋!” “白天抽了一闷棍,还不长记性?” “老蔫儿,给鹰巢发信号。” “闪三下!” “柱子,踏桨,缓缓后退!” 铁城特制的信号灯,蒙了黑布,只是单方向传讯。 也足够主舰刁斗瞭望手看得清清楚楚了。 灯光闪烁。 还不止一处。 三百步! 河面上的大舰开始缓缓启动。 单舷的破阵弩已经上弦装弹,严阵以待。 来袭的官军丝毫不觉。 他们越奔越近。 二百步! 五十步! 到了! 这些人挑出水性最好的人。 一艘小船去五个。 划桨的划桨,点火的点火,分工合作。 反正是大夏天,靠近敌舰,引燃了纵火船就可以跳水开跑。 一里多的水面,还是能游回来的。 突兀的! 某艘大舰突然加速,朝着东岸冲来。 “咻!” 一道红色烟花弹射向夜空。 几乎两岸几十里都能看得见。 这一段水面的十几艘大舰全动了。 就在一帮偷袭者目瞪口呆的瞬间。 雨点般的磷火弹劈头盖脸地砸上对岸。 “轰隆隆!” 绵延十几里的火光冲天而起。 三四千偷袭官兵的小船还没下水呢。 连人带船就沦入火海。 逃无可逃。 水军打出一轮攻击,舰船就纷纷后撤。 陆续停泊在河中心,看起了热闹。 东岸大营。 一帮踏上望楼,满怀期待的军头大官们差点一头栽下来。 完了! 偷袭部队全军覆没了。 三四千人呐! 这种冲天大火,还带了柴草火油助燃。 出击士兵,哪里还逃得回来? 老天爷! 今儿一战。 咱们水陆两军,就折损了二十分之一。 连对方一根毛都没碰到吧? 沈忠信幽幽一叹。 “咱们要加强戒备了呀!” “要是让对方的强弩摸到大营附近,就糟糕了!” “我听说那玩意,一辆马车拉一架,可以满地跑呢!” “恐怖啊!” 黄炳仁和马原心头哇凉哇凉的。 沈麟这小王八蛋,净他娘的,仗着强弩欺负人。 有本事,咱们刀对刀,枪对枪,正面厮杀行不行? 强攻过不了河。 偷袭又被人打得血本无归。 该怎么办? 彻夜无眠。 大帐中,牛油蜡烛烧的哔哔啵响。 一帮军头苦思良策,讨论个没完没了。 黄炳仁揪着花白胡子道。 “没招了,派一半人从下游上岸,强攻南门吧!” 马原愁肠百结地叹道。 “倒是可以借用李广利的船队,朔流而上直达流浪滩。” “可泸水西岸狭窄。” “大军不易展开!” “更何况,沈麟在流浪滩有个大马场。” “他的铁骑,恐怕早就严阵以待了。” “谁去?” 沈毅首先摇头道。 “那边路不好,我的具甲骑兵肯定无法通行。” “步军都是乡兵,没啥战斗力,去了也是白白白送死。” 杜勇果断地道。 “去了,下船就得开打!” “我部将士都是旱鸭子,晕船!” “去不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夸大其词 庄名起干脆闭目养神。 你们别看我。 小爷都丢了八艘战船,死了几百号人了。 付出的代价不老少。 水军,还能上岸干仗不成? 黄炳仁一拍桌子,怒气冲冲。 “你不去,他也不去!” “像什么话?” “近十万人,就在东岸干瞪眼呀?” “人吃马嚼的,谁耗得起?” 所有人都低头不吭声了。 你牛,你去呀! 你好歹也带了三万人呢! 马原是打死都不会去的。 手里的精兵可以死,但不能白白送死。 就算突破浪子滩一线又如何? 你得沿着不宽的西岸沙滩北上。 人家的水军强弩是摆设么? 呃! 倒是可以找荒草滩沼泽地借路,只要舍得下本钱。 可老夫怎么觉得,这么一搞。 反而是帮人家修路了呢? 最后,就是那二三百丈宽度的引水渠了。 怎们跨过去? 又会死多少人? 其实,当了半辈子老兵的他,已经动摇了。 这个铁城,很难攻下。 就算用人命填,也未必有效。 在场的,谁舍得呢? 手里的兵打光了,你就啥也不是了。 “黄大人!” “如果调走一半大军南下。” “要是沈麟率部反攻东岸,几十里的地域,哪里不能登陆?” “他的铁甲骑兵,甚至能从黄龙江发起偷袭。” “小庄的水军,根本拦不住他!” “铁军的重骑,恐怕都不下三千了。” “再加几千具甲轻骑。” “五万留守人马,打得过么?” 沈毅站起来郑重地道。 “如果以那种强弩开路。” “五万兵,真不一定打得过沈麟的一万铁骑。” “各位,我们的铁甲骑兵,加起来也才一万出头吧?” “据我所知,沈麟部可是一人双马!” “清一色的北地好马!” 众将的心肝儿禁不住颤了颤! 三千重骑? 沈麟的二十炼铁多得到处卖了。 他手下的具甲重骑强大到何种程度? 肯定比当初张峰奇那三千重骑厉害就是了。 沈毅这么一说。 大伙儿顿时觉得,就算十万大军不动弹。 打起来都有点玄乎。 搞不好,就是两败俱伤。 谁也讨不到便宜。 这……也许就是沈麟按兵不动的原因吧? 他不想做亏本买卖! 庄名扬细长的双眼一睁,很是认真地建议。 “黄大人,上报吧!” “非我等不尽力。” “而是朝廷低估沈麟的实力了。” “铁城的位置易守难攻,我等……难呐!” 马原叹了一口气。 “老黄,小庄言之有理!” “更何况,你我各家,都承受不起太大的损失。” “澶州兵马,还是多留些比较好!” “咱们自己人打生打死,别让辽人和贼寇摘了桃子。” 黄炳仁很不甘心。 其他人都想保存实力,他何尝不是? 他手下三万人,战斗力只能在三方中垫底。 他连沈家父子的兵马都比不过。 别忘了,贼寇的小股人马,还在真定东南三县折腾呢! 必须留一手! 不小心些都不成! 第二天一早,官兵大营开始挖壕沟,加固寨墙。 一副死守到底的模样。 三方签署的告急文书,快马加鞭地送往京城。 到底怎么打? 打不打? 还是朝廷那帮大头巾和阉党决定好了。 单单凭借咱们这些人,不够! 安定府城。 皇城司密衙。 慕容晚晴在新修的花房中挥动着剪子。 一不小心,差点把她最珍爱的金边吊兰给剪坏了。 “混蛋呀!” “气死我啦!” “平叔,你告诉我!” “咱们这个大周朝,真要寿终正寝了?啊?” “十万水路大军,各怀鬼胎聚集在一起。” “就连一个小城,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都没办法了?” 欧阳平无奈的摊摊手。 “小姐!” “你也知道……他们各怀鬼胎!” “我早就说过,这世上,利益一致,未必就能真的团结共事。” “哪怕偶尔齐心协力一回。” “沈麟也并非任人拿捏之辈。” “所以……” 慕容晚晴回过头,嘴角闪过几分讥诮。 “所以……我这招借力打力,等于白白浪费心机?” “平叔,你应该知道。” “二两银子一斤的二十炼精铁,三百两一套的轻骑具甲。” “就算倾尽我慕容家所有,也买不了多少。” “最终……可能连山东路都救不了。” “更何况整个大周?” “沈麟肥一家而亡天下,他太自私了!” “平叔,我……我没做错。” 欧阳平苦笑道。 “小姐,我没说你错了呀!” “你以一份密折撬动了澶州各方。” “就连太子,魏公公和丞相都动了心。” “你选择这么做,既不是为了慕容家,也不是为你自己。” “你没有私心,你当然没错!” “可……咱们低估了沈麟。” “单单一款强弩,就打得十万大军过不了泸水河。” “他们既然向朝廷求援了。” “也就表明,他们,已经束手无策!” 慕容晚晴紧咬贝齿,狠狠道。 “那就求援。” “再上一份密折!” “说沈麟的铁棚战船纵横黄龙江,无人敢拦。” “他正在抽调陈家寨兵马,意图举旗造反。” “半月内,泸水将汇集铁甲步兵过两万,具甲轻骑一万。” “还有……三千重骑!” “届时,安定不保!” “澶州危矣!” 欧阳平大惊失色道。 “小姐,不可!” 你这是孤注一掷,会吓死人的。 “沈麟真能调集如此强大的兵力。” “泸水东岸七平八凑的十万人马,绝对不堪一击!” “朝廷那些人……” 慕容晚晴怒极而笑道。 “你担心,把他们吓坏了?” “继续当缩头乌龟?” “不!” “这回,他们缩不回去了。” “安定乃北方明珠,庞大的民间财富若归于沈麟一人之手。” “他的威胁,要比庄子才、卢太白大了无数倍!” “这二位,顶多求个乱世自保而已。” “沈麟,就有了王霸之基!” 姑奶奶就像看看。 一颗大陨石掉进封丘那潭死水里。 你们跳不跳脚? 辽人南下,你们不在乎。 因为你们不信,辽人打得过黄江防线。 那要是,北方第一才子造反了呢? 沈麟的钱粮、兵甲、强军、人才、本事样样不缺。 这样的人,会威胁到那把破椅子的。 各位,别再装睡了。 醒醒吧! 第四百二十六章 动静 沈麟当然不清楚。 铁城遭受的无妄之灾。 都是慕容晚晴这只狐狸精,在其中推波助澜,搞风搞雨。 就算他知道了,也只会嗤之以鼻。 堂堂大周王朝没落至今,岂是几项先进技术能拯救的? 说续命都谈不上。 慕容晚晴只看到了最表面的一层。 以为凭着批量的铁甲,至少能渡过眼前的难关。 可她根本没想过。 就算沈麟的二十炼精铁和高效制甲技术交上去了。 慕容家,或者工部的执行能力,会达到她的期望值么? 皇城司被辽国密谍司渗透得千疮百孔。 隐藏的就只严慎这一小撮人? 搞不好,大周的军队还没得到实惠呢。 辽国就大批量装备上了。 不但没有缩小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 反而加速了辽国南下的步伐,也加快了大周的灭亡。 慕容晚晴,简直是一厢情愿,形同玩火。 好在,她碰上了沈麟这么个硬茬子。 沈麟是穿越客,头脑中没什么君君臣臣的那一套。 手下的军中骨干,也是对官府没啥好感的梁家、陈家子弟。 沈麟要是嚷嚷着造反,他们都得跟着干了。 泸水河东岸的官军老实了,开始大搞营寨防御。 陈云等一帮军将觉得挺费解。 围而不打? 封死咱们? 咱铁城啥也不缺,水路还畅通无阻。 根本谈不上围困好吧? 正当大伙儿摸不准官军想法时。 沈毅派人潜水过河,还没到游出二十丈距离。 就被陈梁的哨船给逮住了。 来人送来的密信,解开了大家困惑。 梁自忠呵呵笑道。 “这动静,越搞越大了。” “求援?” “朝廷还能从哪里调兵?” “庄子才肯定要固守自己的老窝,步骑军不会动弹。” “雄州和大名府正跟辽军打着呢!” “卢太白、孟日清,还得分心剿灭赵归一的流寇。” “自然是指望不上。” “难道?朝廷那帮大头巾改性了?” “又派京城禁军远征?” 前些时候,沈麟从慕容晚晴口中得知。 朝廷终于舍得派出几万禁军,借助水军船只,在绛州一带跟辽人干起来了。 很难得! 让人刮目相看。 陈云神情轻蔑,瘪瘪嘴道。 “那帮大老爷们能打仗么?” “咱们东岸汇聚的官军近十万了。” “这么多人都无可奈何。” “禁军来多少才保险?” “呃,就是在朝廷眼里,派多少人才打得过咱们?” 红娘子歪着头想了想。 “来援的兵马只能沿着泸水河北上,才有一点希望。” “流浪滩还没打通呢!” “最后还得打陆战。” “换成我,略略了解地形的话。” “至少要派五万人禁军步骑,才够吧?” “走水路,就算增加不少运输船,也得一万水军护送才行。” 众人微笑着颔首认同。 铁军对外,一直不显山不露水。 城池规模,拥有的耕地数量,都注定养不了太多的军民。 更别说,沈麟还收留了大批战争孤儿。 其实,铁军人数,大致能判断出来。 刨掉可能的陈家寨援兵之外,也就一万上下了。 沈麟总结道。 “朝廷这次抱着势在必得之心。”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如果连我这样一个游击官都收拾不了。” “传出去,大周朝廷岂不得颜面扫地?” “因此,本都督认为。” “来援的京城水陆军加起来不会低于六万。” “甚至有可能达到八万以上。” “所以,大伙儿想想,如何让他们知难而退?” 啥? 知难而退? 不应该狠狠教训一番么? 陈梁不甘心地道。 “都督大人,您不愿意折损澶州本地的军力。” “免得辽国或者贼寇渔翁得利。” “这一点,咱们都赞同!” “可黄江以南,大周有几千万人口。” “咱们弄死几万禁军,也当是给那帮大头巾提个醒嘛!” 沈麟忍不住翻了一百眼,没好气地骂道。 “打打打!” “你还想在浪子滩杀得血流成河么?” “你想过没有,打完对咱们有啥好处?” 陈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好处?” “把来援的官兵一锅端了。” “东岸那些人还呆得住么?” “始终堵着,特烦人!” 陈云笑道。 “梁子,大人说的好处,是没有缴获啊!” “禁军用的装备,咱们看不上。” “泸水西岸,山路崎岖,人家靠船只运输。” “骑兵肯定很少,战马也别指望了。” “白打一气,啥也没捞着!” “咱们多亏呀?” 梁自忠也乐了。 “就是!” “二夫人,陈风他们在黎城跟辽人干仗。” “至少能收获粮食、战马!” “打禁军,太鸡肋!” “我觉得,还是想办法逼走算了。” 沈麟忽然问道:“流浪滩水道,还有多久竣工?” 水道和两边的防御碉堡群,一直是梁自忠在监工。 铁军不需要投石机,所有堡垒自然安装破阵弩。 呈箭头状布设,主要是堵死两岸三百步的通路。 也间接守住水道不受偷袭。 四里长度的水道,全部用水泥浇筑。 不可能修得太宽,能并行两条五千担大船。 也就是八十步的宽度,足矣。 这样,也拥有很好的泄洪能力。 不至于影响到两岸的堡垒群。 实际上,铁城所在这一段上游,实在太短了。 河口水湾宽阔,江水相对平缓。 自黄龙江分流的江水,也不会有太大的水量。 梁自忠想了想道。 “最多十天,就可以通航!” 十天? 不长不短,刚刚好。 朝廷要调动大军,可不会像快马急递那般迅速。 京中的老爷兵,不磨磨蹭蹭才怪呢! 沈麟转头问梁自成。 “造船场首批千担级哨船,三千担护卫舰,十天内有完工的么?” 梁自成摇摇头:“加装铁甲很慢,全部完工不可能。” “如果紧急赶工一部分。” “比如千担级哨船十艘,护卫舰五艘的话。” “完全没问题!” 沈麟点点头,很满意这个进度。 他摩挲着下巴沉吟道。 “从水军现有船只,中抽调五艘护卫舰,组成南下支队。” “千担级哨船的破阵弩,增加到十架。” “护卫舰增加到二十架。” “陈梁,你亲自带队,能不能把敌人阻挡在马氏县境内?” 嗯? 众人顿时眼神一亮。 第四百二十七章 借刀 为何是马氏县? 都督偏偏没提起荒草滩这一段? 因为这一段,几乎没有完整的道路。 是无主的荒僻之地。 马氏县不要,安定不管。 谁占了都没用。 马氏县境内,那就是贼寇的地盘呀! 陈麟起身,啪地敬了个军礼。 “保证完成任务。” “这两种中、小型战船,在泸水河作战更加灵活。” “总共三百架破阵弩,足够黄江水军喝一壶了。” 激动过后,这家伙又嘿嘿笑着问道。 “都督,那帮人千里迢迢跑来。” “每艘船上都挤满了人。” “一波磷火弹打过去,可控制不住伤亡啊!” “您,不会怪……末将出手太重吧?” 哟? 还没出发,就学会提前打个预防针? 沈麟伸出右手,虚点几下。 “你呀你!” “留着点力气不行?” “灭他几艘先遣船只,震慑即可。” “你打庄老二,不是做的挺好?” “人家射程打不到你。” “逆水上行,也追不上你,纵火船基本无用。” “傻子才跟你穷横呢!” “就算要杀,也要逼他们上岸,让杨成良的义军去杀。” “别脏了咱们的手!” 浪子滩以下很长一段距离,东岸都是丛山峻岭。 归夹山县管辖,别说行军道路了。 采药,打猎的都不愿意去! 因此,那帮援军要是被陈梁堵住前路。 他们还不甘心的话,就只有登陆西岸了。 陈云抚掌笑道。 “此计大妙!” “马氏县,黄家堡可是杨成良的老巢。” “他如今的重心,虽说已经转移到太原府西南四州去了。” “可老巢的防卫,从不敢掉以轻心。” 虎大勇哈哈大笑道。 “西南四州再好,也不过是多些粮草兵源罢了。” “那边早晚会沦为战场。” “马氏县黄家堡的铁矿,兵工制造却很难找出第二个来。” “我看呐,老杨纠集周边五县的留守人马,七八万总是有的。” “双方正好打个旗鼓相当。” “陈梁将军,你坐着看好戏就成了。” 沈麟自封都督。 手下顿时多出了五大参将。 虎大勇这帮人不少也纷纷晋升游击官。 手下还是老部队,只是搭了个架子。 其实,游击官也算踏入将军行列了。 不过铁军的军官们都有些小骄傲。 带三千人算啥将军? 呃! 现在还是架子军呢。 喊出来都脸红。 陈梁手下屡次增补,也才三千人。 他老脸挂不住,连连摆手道。 “别别别,大勇兄弟,你这声参将。” “哥哥听了臊得慌!” 众人顿时乐不可支。 “哈哈哈……” “呵呵呵……” “报告!” 沈四站在门外高声道。 “大人,去往芦岔角的陈栓部回来了。” “第一批,就拉了五千青壮呢!” 说兵源,这不? 兵源就回来了? 水军大部队要防御泸水河。 陈栓只带了十艘船,还是以武装运输船为主。 估计要多跑两趟了。 众人立刻散了会,直奔水门码头而去。 这批青壮,是白娘子从大批难民中筛选出来的。 沈麟相信她的眼光。 泸水河沿线,形同战场。 流浪滩训练场是不能用了。 铁军正跟十万官军对峙呢。 让一帮新兵看到了也不好。 五千人一下船,就被梁自忠麾下的教官团队接走了。 他们将前往露水谷营地,进行封闭式训练。 就算要打仗,两三个月内,都轮不到新兵。 梁栓喜滋滋地敬礼禀报道。 “都督,大姐,阿不……两位陈将军听说了家里的情况。” “他们特意挑选出一万五千青壮,都集中到了芦岔角。” “您看……” 陈麟暗暗摇头。 消息传过去。 陈家寨一帮人还不知道多担心呢! 既然军队回不来,那就多送些合格兵源来。 一下子多出五千人? 都选好了,沈麟总不能推掉吧? 这是先斩后奏啊! “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军队扩充是大事。” “我铁军又不是滥竽充数的大周军队。” “你再辛苦些,都运回来吧!” “替我转告他们,家里一切平安,勿须怪念。” “陈家寨也不要收留太多人。” “内部不稳,可是大忌!” 陈栓和一帮军将都松了一口气。 沈麟治军之严,天下无出其右者。 这次,总算法外开恩了。 还是二夫人出面好使。 嗯! 还得感谢官兵大军压境。 要不然,都督未必就会答应。 “遵命!” 陈栓转身上船。 明轮踏桨船,逆水行驶速度不慢。 铁城到芦岔角,如今跑一趟,只要一天一夜。 水军官兵只是去的时候辛苦一些。 回程扬帆顺水,根本不需要多加修整。 好歹也算是战争时期。 庄名起的船队挨了当头一棒,远远避开了泸水河口。 趁着各方没有决死一战的打算。 沈麟打算多跑几趟。 兵工坊产出的猴版武器,必须尽快把陈家寨的人马武装完毕。 那边的兵源和战马,早早运回来,免得出什么变故。 等陈梁带队南下。 陈栓就需要负责水军大部队的指挥。 黄龙江上的运输,也得暂时停了。 夜幕降临。 涉县城外,大队大队的骑兵押着车马陆续归来。 无数百姓肩扛背驮,笑逐颜开。 黎城四县一府,仅剩不多的辽军全都龟缩在城池中。 已经被陈家寨的兵马给杀怕了。 结果,大批的麦田全都扔给陈家寨,随便收。 哪怕陈天王如今变成了工头,天天带着过十万的百姓从早忙到晚。 也没把黎城地界的庄家抢收完毕。 割麦子可快不了。 一个人连收割带运输的,一天顶多割完一亩多些。 骑兵部队则跑的更远。 他们前几天把襄城的辽军给揍了一顿。 人家老实了。 可又多了一百多万亩土地,该咋整? 陈家寨的众人现在就挺为难的。 招募难民不难。 黎城地界山林里就有不少。 他们也时不时下山抢收些麦子。 一般都是晚上,白天还没谁有那胆子。 没错,现在抢麦子,人是越多越好。 那以后呢? 这么多人的安置怎么办? 陈天浩不觉得凭着三万陈家军,就能管好几十万人口。 他可不想跟土匪流寇一般,良莠不齐,啥人都要。 第四百二十八章 嫁祸 陈天放青须飘飘,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他实在累坏了,也渴得不行,抓起桌上的凉茶壶咕噜噜就灌。 陈天浩笑眯眯地道。 “你慢点喝嘛!” “又没人跟你抢!” 陈天放把茶壶砰的一声搁在桌子上,气咻咻地吹胡子瞪眼。 “没人跟我抢?” “无暇干啥去了?” “我家那臭小子呢?” 陈天浩乐坏了。 自家二弟一向冷静。 他现在这般模样,就跟小孩子的糖果给抢跑了似的。 “哈哈哈哈……” “人家兄妹俩,就带了一万铁骑。” “不给你留了一万么?” “诺,咱天天带着百姓割麦子都没二话。” 陈天放一双丹凤眼瞪得老大了。 红脸膛看起来就像烧着了火。 “我那算骑兵么?啊?” “好马都让他俩挑走了。” “给我留下五千下等战马不说,其他人骑骡子驽马的都有。” “你……你就惯着你家女婿吧!” “上次给了八千匹,结果呢,让他卖掉大半。” “如今要打仗,马不够了?着急了?又给五千匹?” “简直……气死我了!” 陈天浩只是笑,他也很无奈。 原本沈麟只有一万兵。 当时,其中两千还是水军。 铁军一人双马都绰绰有余。 卖掉五千匹差些的也没啥,价格都顶天了。 换他哥儿俩去,也得买,不还留下三千么? 谁知道?皇城司那帮王八蛋没事儿找事呢? 咱们陈家寨过去是马匪不假。 现在可是打辽人的英雄好汉,是义勇! 凭啥说咱女婿通匪? 丢官罢职不说,还派十万水陆大军去围剿? 要不是沈麟来信再三保证。 泸水铁城稳如泰山。 那些大周军窝囊废奈何不得他。 陈家债两位脾气不好的当家人。 没准儿,就真带着三万还没训练好的兵马前去增援了。 反正现在两家都不缺船只。 多跑几趟完事。 虽说陈天王平常爱面子,总是满口的“小王八蛋”骂着。 心里头,他对自家的女婿那是满意得不得了。 有才有貌,大气豪爽,对两个闺女又真心好。 这样的女婿,上哪儿找去? 紧要关头,老丈人肯定要大力支持嘛! 于是,送兵源,送备马! 搞得陈家老二手下的骑兵,连驽马、骡子都用上了。 老寨主的意思是,跑不快不要紧,总比两条腿好使吧? 骑不行,射总可以吧? 如今的三万陈家军,猴版复合弩、苗刀、斩马刀都是标配。 甲胄还没全部到位,兵器倒是人手一两把了。 乐了半天,陈天浩才安慰道。 “你急个啥?” “娃娃们出了黎城地界,不就是抢马去么?” “还有,再忙两天,收麦结束。” “百姓们可以往芦岔湾撤了。” “你的保护任务结束,想怎么打,想去哪儿打,随意!” 陈天放揪着长胡子挺无奈。 你说的轻巧。 一人双马标配的话。 咱手下还差一万五千匹呢! 如此巨大的数量,一时间上哪儿抢去? 辽人轻骑又不是纸糊的。 “两天后就不收割了?” “边边角角,旮旯村镇,三、四十万亩麦田还有吧?” 陈天放摆摆手。 “咱们已经抢的够多了。” “这几个县,还有不少百姓躲在山林里。” “总得给人家留点口粮。” “那些地方,辽人也基本不会去。他们割完麦子,再种些杂粮,也能养家糊口不是?” “做人做事,留点余地!” 陈天放点点头。 这次抢粮行动,收获实在太大。 就按照陈家寨收留的难民计算。 大家啥活儿不干,人吃马嚼也能坚持两年了。 “唉!可惜襄城周边了。” “咱们刚刚堵得辽军不敢出门。” “那么多麦田……” “偏偏百姓跑不了那么远。” 开玩笑呢? 一百好几十里,割了麦子,运输是个大麻烦。 万一辽军派出大批援军南下呢? 咱们的兵马挡不住的话。 割麦子的百姓往哪儿跑? “大伯、二伯,我回来啦!” 堂侄陈东来大步走进大堂。 陈天放诧异极了。 “东来,你们不是去沁水一带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东来喜滋滋地道。 “嗨!” “运气来了挡不住嘛!” “大姐带着斥候四处溜达,屯留的守军居然追出来。” “好家伙,辽骑、汉儿骑三千多,让咱们一锅端了。” “我是送战马回来的!” “六千匹呢。” “这次咱们高抬贵手,杀人不伤马,哈哈!” 陈天浩抚摸着花白胡子眼神发亮。 “屯留?” “那地方距离潞城贼近。” “这下有意思了!” 陈东来嘿嘿笑道。 “我们估计,屯留的骑兵这么多,就是防着潞城的。” “我们撤走时,故意把战场打扫的特别干净。” “一匹马尸,一件兵器,衣甲鞋袜都没留下。” “废了好半天劲儿,才弄出十几里挖坑埋掉。” 两老头顿时明白陈无暇的意思了。 他们马贼打扫战场,都不会弄得如此清洁溜溜。 那么远,战马尸体可不好带。 没有几辆随行马车嘛! 这是赤裸裸的嫁祸! 只有杨成良的贼寇才这般珍惜东西。 他们穷,距离战场最近嘛。 陈东来笑道。 “二伯,点两千兵让我换走吧!” 陈天放起身道。 “走,你们这个法子不错。” “战马有了!” “看来,老夫也可学学。” “多给杨成良拉点仇恨。” “哈哈,襄城的麦子也能抢点回来啦!” 反正老杨占着西南四州十几个县,是不争的事实。 咱们就去跟他对峙的那些城池。 陈天放的一万骑兵,新兵多不假。 可大家伙儿的武器,甲胄好啊! 只要辽骑不超过三千,都可以打一打的。 如今,黎城的驻军都没五千呢。 其他县城,顶天两千骑就不得了。 有些偏远些的,如涉县,当初才八百骑。 还看守着不少好东西。 当然,陈天放可舍不得拿精锐的骑兵去攻城。 他就是一个目的,勾人家的骑兵出来。 聚而歼之,抢马! 经过这么多次交锋。 陈家寨审讯汉儿军俘虏。 也知道了辽军过江的军队不止二十万。 那不过是指辽国经制铁骑罢了。 随军的汉儿步军和汉儿骑兵根本不算在内。 在幽云十六州,汉儿军只相当于地方部队。 跟大周的班军,乡兵差不多。 不过,汉儿军不差。 多数大周正规军都打不过。 第四百二十九章 干场大的 等陈东来带着两千新兵追上大部队。 白娘子的队伍就诡异地消失了。 任凭沁水流域的几个县城的,驻军探马四出。 就是抓不到一点线索。 他们只能根据战场尸体判断,这是遭贼了呀! 很不幸,辽军上报的文书中,杨成良义军真的背了锅。 陈无暇不得不率部转移。 屯留抓到的汉儿骑俘虏交代。 原来,这股骑兵已经是最多的。 周边的长子、沁源、安泽,诸县加起来,也凑不够八千骑。 那还打什么? 你根本不能保证,把所有辽骑集中起来一举歼灭。 一个县,一个县的去引? 陈留三千多骑兵都死无全尸了。 谁还敢贸然来追? 算了,咱找个辽军人多的地方。 两天后,白娘子率领的一万铁骑晓行夜宿。 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到了晋州外围。 这是个好地方。 算太原盆地之外最富裕之地。 汾水流经晋城、临汾,两岸都是肥沃的田地。 水陆便利,战略价值很高。 大周的战船载着几万禁军沿着汾水北上,听说曾经穿过绛州。 数次打到晋州城下。 山西路的永兴军也打穿过慈州,目标同样是晋州。 因为,晋州地处太原府南部的水路要冲。 自然是前线大军的后勤枢纽。 可惜,大周军队太菜了。 他们缺乏有效的统一指挥。 各打个的有屁用? 每一方都先后看到了晋州城墙,却被辽军左勾拳、右勾拳给拍了回去。 白娘子的队伍躲在东边的太岳山。 她不是来跟辽国大军决战的。 对方的辽骑、汉儿军加起来都超过十万了。 怎么决战? 就算白娘子所部全是具甲铁骑,也没这般拼命的。 足足修整了两天。 铁军轻骑派出五支百人队出发了。 彼此距离,相隔也不过七八里。 通过望远镜,都能进行旗语沟通。 临汾盆地的辽军很是警惕。 远拦子一波接着一波。 可惜,他们这回碰到了硬骨头。 五个哨骑百人队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设下埋伏。 大半天时间,竟然灭杀了一百三十多名远拦子。 缴获了近四百匹宝马良驹。 可把大伙儿高兴坏了。 远拦子是辽军中仅次于铁浮图,拔子军的精锐人马。 铁浮图不用说,辽皇的近卫重骑兵,从没有超过万人规模。 纵横天下,从无败绩。 拔子军其实是宫卫军中的一支,数量更少。 这是一伙来自辽东深山的野蛮人。 传闻拔子军骑射无双。 没了战马,靠着双腿都能连着跑几百里。 当然,远拦子不同。 他是各军中遴选出来的精锐。 一个千户部就三四十人而已,可见选拔之严格。 陈风的意思,就是躲在山中,不着急。 让铁军轻骑带着陈家寨兵马,以百户为单位出去历练。 杀远拦子多好? 收获的都是宝马良驹。 可他的如意算盘没打响。 第二天,辽军的搜索侦骑开始大批洒向太岳山。 小队战术不好打了。 人家也是以上百骑为单位的。 彼此距离很紧,撒网似的搜索,还能互相支援。 “怎么办?” 陈风无奈地搓着双手。 “才钓来五六千,现在出马,会不会打草惊蛇?” 白娘子站在一处山巅上,转动着望远镜道。 “蚊子再小也是肉。” “命令各侦骑百户,把追兵引向落枫谷!” “我率五千轻骑过去埋伏!” “你和其他人继续等待。” 铁军大批量装备望远镜,通过接力信号旗传讯。 白娘子等人刚刚在落枫谷埋伏好。 各路哨骑就带着大批尾巴来了。 可惜,这五千辽军很是警觉。 居然到了谷外几百步,就止步不前了。 林锐建议道。 “将军,要不,咱们直接杀出去吧!” “这帮人,太小心了!” 落枫谷三面环山,就一个出口。 对方应该了解这里的地形。 白娘子之所以如此布置。 就是给对方造成错觉。 因为大部队埋伏,绝对不会把自己置身于死胡同里。 她想引诱对方进来。 就当是追逐几百慌不择路的逃骑。 可惜,僵持两刻钟。 外面的辽骑既不走,也不派人试探。 他们到底打算干什么? 等后援? 召集更多的人马来? 最后白娘子轻咬贝齿道。 “,我带三千轻骑出战。” “你继续隐藏部分兵马。” 林锐劝道:“将军,我去吧!” 白娘子摇摇头,轻声道。 “只有我去,才更像土匪啊!” “如果是突入内陆的大周骑兵,有女子领军的么?” 林锐一想也是。 显然,外面的五千辽骑还满足不了大家的胃口。 如果埋伏的人马,全部冲出去。 隔着一两里呢。 把对方吓跑了咋办? 三千对五千。 辽军都不敢打的话,那还吹嘘啥大辽铁骑? “将军小心!” 白娘子故意掀起面颊,系上白色披风。 加上她那副收腰的特制甲胄。 一眼看去,确实能分辨得出她的性别来。 轰隆隆! 三千具甲轻骑排着整齐的骑墙,朝着谷口冲去。 对面的辽骑有些小乱,似乎也有些狂喜。 他们不愿意进入山谷搜索。 还真是怕左右山林里,有埋伏。 带队的辽将,一定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他不愿意为了几百疑似土匪,而折损自己的人马。 现在好了。 对方忍不住冲出来。 刀对刀,枪对枪。 己方人数还占优。 大辽铁骑没有不战而逃的道理。 “杀光南蛮子!” “嚯嚯嚯嚯……” “杀!” …… 白娘子恍然。 早知道,就不费那么大劲儿琢磨半天了。 辽人就喜欢简单粗暴。 这冲锋的劲头儿,比咱们还猛呢。 “平弩!” “二百步,注意防箭!” “咻咻咻咻~!” 辽军的白羽轻箭抛射来了。 “一百五十步,射!” 铁杆弩箭的穿透力,可比辽军轻箭强多了。 “第二轮,射!” “第三轮,射!” 辽军的皮甲根本防不住。 哪怕进入百步之内。 他们的破甲箭,依然对具甲铁骑形不成什么威胁。 第四轮射罢。 白娘子抽出斩马刀,准备近战。 对方居然拔转马头跑了。 不跑也不行。 辽军都打蒙了。 这是什么敌人? 临敌三箭还没射完呢。 咱们大辽铁骑就死伤一半儿了? 再打下去,会不会全军覆没? 第四百三十章 落难的友军 白娘子临敌之前,就特意交代过。 从上到下都明白了。 大伙儿跑了几百里,不就想缴获战马么? 因此,马上射箭,都要抬高一二寸。 更别说辽军溃败了。 “掩杀!” 白娘子娇喝道。 “自由射击!” “虎!” 一场遭遇战打得太快了。 山谷中的林锐带着留守兵马跑了出来。 “快快快,抓马!” “哦哦,死马身上的粮草袋子也摘下来。” 晋城相距东岳山不过几十里。 这些辽军不可能用马车带着大批辎重粮草。 当然,马背总得驮个一二十斤精粮。 以备不时之需。 令人万万想不到的是,这场大战还有另外一帮观众。 他们躲藏地更好。 几乎都爬到半山密林去了。 山谷山脚,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此时,一位副官恍然回神道。 语气中充满惊叹。 “大帅,这是哪里来的精骑?” “太强悍,太凶猛了!” “杀辽鞑子如屠狗啊!” 大帅拄着根拐杖,头盔都不在了,满头白发在山风中凌乱。 “驴球子的,吓老子一跳!” “还以为是辽军的拔子军,发现咱们行踪了呢!” “啊呀?” “不好!” “这么一打,辽军不发现也发现了。” “早晚得派人来搜!” “秦冕,招呼弟兄们,马上撤!” 副官秦冕一愣。 “撤?” “马上?” “大帅,要不先等半日,咱们把剩下的瘦马都杀了。” “没有干粮,翻山越岭地,咱们吃啥呀?” 大帅忍不住一拐杖敲了过去。 “还杀?” “这些天杀一匹战马,弟兄们就哭一回。” “咱老子就是饿死,也舍不得杀了。” “谁说要翻山?” “下去,跟这帮人搭伙!” 搭伙? 一帮军官惊呆了。 大帅啊,草率了吧? 你知道人家是哪路神仙? 说搭伙就搭伙? 咱们搜集起来的弟兄,好不容易养好伤。 可经不起折腾啊! 不等众人反应,大帅拄着拐杖,迈步就走。 “赶紧的!” “磨叽个球!” “他们跑这里来,坏了咱老子的藏身之所。” “不找他们?找谁?” 山谷里的动静不小。 谷外打扫战场的人马顿时被惊动了。 陈东来喊道。 “林将军,快看!” 林锐回头,眼中满是惊愕。 他娘的,咱们在山脚密林里隐藏了大半个时辰。 怎么没发现? 山上还藏着其他人? 这要是?被人从上到下偷袭。 结果…… 结果吓了他一身冷汗。 难道,这是从其他方向,翻山而来的汉儿步军? 林锐转动着单筒望远镜,越看脸色越古怪。 对方汇聚的人越来越多。 没有任何旗帜,衣衫褴褛皮甲破损,兵器都不全。 瘦马倒是有三四百匹,好像也不能骑乘了。 这些人草草列队,牵着马就往谷外走来。 这哪是军队? 就是一帮叫花子难民嘛! “快快快!” “列队、列队!” “准备迎战!” 陈东来急忙喝道。 不管是谁,打就完了。 林锐阻止道。 “先别放箭!” “等等!” 双方的见面很有戏剧性。 那位大帅老远就喝骂开了。 “驴球子的,哪里来的鳖孙?” “送几匹好马过来,老子走不动了。” 林锐气得三尸神暴跳。 这腔调,不是辽人啊! 当地口音? 嗯嗯,偏陕西路那边。 哪有一开始就骂人的? 小爷没劈头盖脸射一波铁杆弩箭,就算客气了。 “你才是鳖孙!” “你全家都是鳖孙!” “再他么瞎咧咧,老子放箭了啊!” 对面又有人喊道。 “哎哎哎,永兴军大帅在此!” “不得无礼!” 大帅? 永兴军的? 林锐和陈东来面面相觑。 永兴军不是在慈州作战么? 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哄鬼呢! “止步!” “派两个人过来证实一下。” 林锐想了想,挥手放出两匹空马。 哒哒哒地朝着对方跑去。 好吧! 人家不但来了。 还是副官和大帅一起大喇喇地策马奔来。 那白发老头挥挥手里的九曲长枪,中气十足地吼道。 “嫩个娃娃,咋这般谨慎咧?” “老夫鲁志昌,永兴军总兵!” “如假包换!” “快快快,把你们缴获的备马借用一下。” “咱们的马,不堪用了!” “嗯嗯,这些辽军装备,你们不要?” “正好咱们用得着。” 林锐被老头子的气势唬得一愣一愣的。 两千号严阵以待的铁骑,死死拽着刚刚缴获的战马。 咱们费劲巴脑地弄战利品,凭啥给你? 大帅? 谁证明? 林锐嘎巴了一下嘴。 他决定不管老家伙是真是假,还是少招惹为妙。 至少,他确定一点。 这帮人,一定是大周的溃兵。 就是不知道,为何会躲在此地? 不管了,走为上策。 林锐撮唇呼哨一声。 “兄弟们,撤了!” 一帮铁骑呼啸着转身就跑,留下满地的辽军尸体。 “哎哎?” 鲁志昌又在风中凌乱了。 “不给就不给嘛!” “跑啥玩意?” “年轻人,真不讲究!” 副官秦冕边朝百步外的老部队招手。 便喜滋滋地劝道。 “大帅,您别贪心了!” “人家已经很讲究了好吧?” “这么多皮甲、兵器还有干粮、死马。” “哎呀,这几件铁甲都没带走?” “咱们赶紧收拾,全弄进山里去。” “一个月都不愁吃喝了。” “保证把人马养得棒棒的。” 鲁志昌有些发愁。 这批精骑到底是啥来路? 看样子,他们很富裕啊? 仅仅带走了战马? 其他战利品一样都看不上? 多好的皮甲,骑弓啊! 可比咱永兴军的制式装备强了不少。 且不说一帮叫花子军队欢呼着收拾满地狼藉。 林锐郁闷地带着两千轻骑奔出三里地。 一头就碰上了折返的白娘子。 “将军,又弄了这么多战马?” “收获不错啊!” 白娘子摇摇头。 “晋城这边的辽军,跟兔子似的,跑了好几百。” “追击战,倒是没有阵亡和重伤的。” “你清点的如何?” 林锐并没有多少沮丧之色。 打仗,哪有不死人了? “这次伤亡率很低了。” “阵亡三十八人,重伤二十二个,轻伤一百多。” “阵亡者全是陈家寨新兵,都绑在马上带走。” 白娘子也很满意。 这些新兵原本就会马术,实际操练的时间很短。 能打成这样的伤亡率,已经很厉害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悲催大帅 三千铁骑野战五千辽军轻骑。 差点就打成歼灭战。 缴获战马超过七千匹。 战果何等辉煌? 白娘子沉吟片刻道。 “此地不能久留。” “咱们去跟陈风汇合。” “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打?” 哪怕只是暴露了三千人。 可如此强悍的一股骑兵在晋州山区活动。 辽军绝对如芒刺背。 不派出大部队围剿才怪呢! 林锐赶紧道。 “将军,我们发现了一帮奇怪的大周军。” “他们……” 林锐和陈东来巴拉巴拉一说。 白娘子听得黛眉微蹙,忽然道。 “走!” “回落枫谷问问。” “不管是否永兴军的人马!” “孤军流落东岳山。” “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真让人家做山贼土寇去么?” 这帮人的战马,饿的不能骑乘了。 林锐留下一些战利品,对他们有多大的帮助? 要知道。 晋州是辽军南下的后勤大本营。 人家不缺人。 早就把周边各地的麦子收割完毕了。 在这边,获得补给不容易。 白娘子的一万铁骑一人双马。 随身携带的粮草,也顶多坚持十天出头。 这还是大夏天,战马可以吃新鲜草料的原因。 那批人形同败兵。 躲进山里,即便饿不死。 单独行动,也没有闯出辽军占领区的本事。 远远的,鲁志昌仅仅带着副官就迎了上来。 呃! 他们能骑的战马,也就两匹。 还是林锐发善心留下的。 “哈哈哈,老夫就说嘛!” “领军大将一定会回来的。” “不像那臭小子,说跑就跑!” 林锐被马鞭指着,哭笑不得。 白娘子掀开面甲,露出一张精致俏脸,她拱拱手道。 “在下陈无暇,家父陈天浩,世居北邙山。” 哪知道鲁志昌人老成精,摇着满头白发大笑道。 “你个女娃娃不老实。” “陈天王在江湖上名声不小。” “可中原那支马贼队伍,铁骑过万?” “而且,还是轻骑具甲,装备奢华到如此地步?” “嘿嘿,你骗不了老夫哦!” “诺,这是老夫帅印,你先验验真假。” 副官秦冕捧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黄铜印玺跑了上来。 虎踞龙盘,澄光闪亮。 白娘子接过印玺一瞅。 底部刻着一行篆字—— 永兴军总兵鲁。 看起来,这总兵印有些年头了。 印玺至关重要,一般都是随身携带。 除非主人战死,才有可能被缴获。 再说了。 对面的老头,也不至于伪造一方总兵大印闹着玩。 不管他是如何流落到东岳山的。 但,老头的身份做不得假。 白娘子将印玺递给秦冕,再次抱拳见礼。 “见过鲁大帅!” “安定西路军前游击将军沈麟,是末将相公。” “呃!他也是陈家寨的马贼女婿!” “最近,身份暴露了。” “朝廷免掉了我家相公的军职,正发动水路大军十万前往攻打呢!” 啥? 鲁志昌听得火冒三丈。 当然不是针对白娘子。 他娘的,朝廷那帮混蛋,都是吃屎长大的吗? 看看人家的精骑何等厉害? 三千打五千。 野战决胜,几乎没啥伤亡。 如此强军,不哄着捧着,还他娘的当叛军处理? 最令他惊叹的。 那沈麟独立面对十万官军的进剿。 居然还能派出上万的铁骑打到晋州来。 这是……何等牛气冲天? “混蛋呐!” “奸臣误国,阉党都该死!” “老杨家没救了,该死的不死。” “该上的不上。” “王八蛋!” “咱们这些忠臣良将,他娘的都要被坑死!” “混账!” …… 老头唾沫横飞,把一干将士都惊呆了。 您老人家也太牛了。 骂骂奸臣阉党无所谓。 你居然敢咒骂老皇帝该死不死? 太子是不该上的那种人? 啧啧! 胆子不小哇! 咱们听着,咋这么解气呢? 副官秦冕急的不行。 “那啥?” “大帅,慎言!” “祸从口出,慎言呐!” 鲁志昌横眼骂道。 “慎言个屁!” “咱老子的三万骑兵都打散了。” “就收拢的不到三千人,跑回慈州的能有多少?” “啊?” “要不是童子贵那个王八蛋瞎指挥。” “咱老子会带兵突进三百里?” “他呢?” “就在汾河上打了个转,禁军上岸配合了么?” “咱老子,就差没被坑死!” 白娘子一问之下,才恍然大悟。 六月初。 也就是二十三天前。 指挥禁军、水军的枢密院副使童子贵,令打到慈州的鲁志昌。 撇开正面的辽军大部,联合突袭晋州。 如果一举烧了辽军大本营的粮草辎重,看辽军还怎么打? 计策看似不错。 鲁志昌也觉得可行。 他当即调集精锐兵马,轻骑突进三百里。 童子贵的水师战船倒是来了。 结果被人家晋州城防投石机,一轮就打跑了。 他带来的三万禁军步卒,连船都没下。 汾河上游狭窄,粮船能走。 战船却无法通行。 辽军拿黄江水军没办法。 却把全部怒火撒到老鲁的骑兵身上。 后半夜打得一团乱麻。 月初没月亮。 几支骑兵各自为战。 鲁志昌早就跟部下有约定。 打不过,就跑。 这种晚上,晋州两边的山脉还能看出个大概轮廓。 只要回头,至不济也能突出生天。 偏偏,他的五千中军标营,是辽军的主攻对象。 打到后来,方向都迷糊了。 因为,晋州东西两面的山脉,看起来,轮廓差不多。 结果跑啊跑,老头竟然一头扎进了东岳山。 居然跑反了! 更令人遗憾的是。 大周军队缺马。 能有一人一骑,坚持半夜很不错了。 等残兵进山时,战马累死多半。 三千出头的官兵人人带伤,缺医少药,陆陆续续又死了些。 更要命的在于。 他们没多少吃的。 干粮能坚持多久。 无奈,只得忍痛杀掉心爱的战马。 辽军派出几波汉儿军搜山。 老鲁带着残兵败将东躲西藏。 最后,来了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们躲进了死胡同一般的落枫谷。 好在,辽人也不相信那地方能藏得住几千残兵。 于是,他们平安躲过半个月。 战马被杀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掉膘掉得厉害,也不能骑了。 好在,能熬过来的兄弟,伤倒是养好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合兵 鲁志昌吐沫横飞地发泄了一通。 顿时感觉天也蓝了,气儿也顺了。 他笑眯眯地道。 “丫头!” “老夫今年六十岁啦。” “比你爹陈天王,还年长呢!” “叫你一声大侄女总行吧?” “那啥,大侄女啊,把战马给我三千匹如何?” 他一眼看到林锐在旁边连连皱眉,于是赶紧改口。 “暂借……暂借!” 白娘子也是无语了。 老头脸皮挺厚啊! 你这一借,还有还的机会? “鲁大帅,你借战马,打算趁夜回慈州么?” 鲁志昌摇头道。 “大侄女啊,回去干啥呢?” “这场混账突袭战,我永兴军损失难以估计啊!” “难道,还要把几万步卒也填进去?” “老夫跟你们走!” 白娘子赶紧提醒道。 “大帅,咱们方向不同啊!” 鲁志昌哈哈大笑道。 “咱就想去北邙山转转。” “哦,咱还想去看看,那些王八蛋怎么内耗的?” “好家伙,十万大军围攻一座小小的城池,还要不要脸了?” “看你们这身具甲,老夫就明白了。” “泸水铁城,名不虚传!” “那些王八蛋,吃相太难看了!” 林锐一听。 老头挺耿直啊! 那咱也不小气。 他挥挥手道:“将军,让他们换装吧!” “要不然,没法一起走。” 鲁志昌的标营亲兵,只有二千七百多了。 他们脱下了破烂皮甲,全都换成辽军制式。 手里的小梢弓也扔了。 辽军身上的步弓、骑弓,一人双份。 可比大周的小梢弓好得多。 就连朴刀,都很少偷工减料的。 给了膘肥体壮的战马。 精骑的样子总算有了。 鲁大帅在一边儿眉开眼笑。 要不是人数减少了一小半儿。 他的标营,比起战前还要强得多。 “唏律律!” 一骑自西边飞奔而来。 “报!” “将军,辽军轻骑来袭。” “距此十里,约三万众!” 终于钓到大鱼了? 白娘子莞尔一笑。 “上马,去神头岭!” “虎!” 近五千铁骑一声呼和。 气势和速度,可比鲁志昌的标营强多了。 大队人马直奔神头岭。 鲁志昌策马跟上白娘子。 “大侄女,这么多追兵。” “咱们……是不是找一处密林,先躲躲!” “晚上再走嘛!” 在他看来,标营才一人一骑,怎么都跑不过辽军轻骑的。 就算白娘子把缴获的马匹都给了他。 敌占区太广袤了。 大白天的,一样难以摆脱追兵。 陈无暇道。 “走什么走?” “哦,先去跟我的部下汇合。” 汇合? 鲁志昌老眼瞪得铜铃一般大。 “你……还有部下在神头岭?” “都是这般强悍的具甲轻骑?” 白娘子淡淡一笑。 “不止!” “那边是一千重骑,四千具甲轻骑。” “他们呀,早等的不耐烦了。” “驾!” 等到两方人马一汇合。 陈风才懒得搭理逃难一般的鲁大帅呢。 “大姐,才三万辽军轻骑!” “干就完了!” 白娘子摇摇头。 “不行,这条大鱼钓来不容易。” “临汾盆地太平坦了,敌人四散逃走,咱们怎么追?” “具甲轻骑原本就跑不过人家好吧?” “这样,咱们立刻撤!” “直接过东岳古道,在山那边堵住敌人打一场。” 鲁志昌忍不住发话了。 “哎哎,你俩太轻敌了吧?” “一万打三万?” 陈风不耐烦地道:“老头,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一万具甲骑兵还打不赢三万辽军轻骑。” “本将军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成,就这样!” “大姐,我率七千人先走一步,你继续钓鱼。” “老头,你的人马跟我走!” “记住,别添乱。” 鲁志昌打了一辈子的仗,当然明白这俩小将的胜算很大。 他嘟囔了几句,挥手让标营跟着走。 唉! 被轻视了啊! 真没面子! 大军行进,时间有限。 白娘子率部根本无法掩盖形迹。 她原本就没打算掩盖。 如今,她的部下达到了一人三马。 身披铁铠的主战马匹空着跑。 所有人只需要轮换两匹备马就行。 辽军远远看得见尾巴。 却始终追不上。 陈风的大部队先行一步,自然走的悄无声息。 东岳古道维护得很好。 历来是商旅必经之地。 不过,横穿大山的土路,施工困难。 能并行两辆马车,就算想当不错了。 大队骑兵进入,挨挨挤挤最多并排走五六匹马。 白娘子的队伍顿时慢了下来。 领军的辽军主将不是没考虑到山道险峻。 万一遭了埋伏咋办? 可东岳山两边都是占领区。 三四千精骑晓行夜宿,神不知鬼不觉跑到晋州盆地。 还是有可能的! 但这样的人马,不可能太多。 毕竟,辽军的远拦子也不是吃干饭的。 三位万户将军都极力要求追击。 领军主将想了想,最终点头。 一战死了四千多人马。 不抓住罪魁祸首,他没法跟南征大帅交代。 那就咬死不放,你们还能飞上天不成? 辽军的先头部队,很快就跟白娘子的后卫交上了手。 一轮远距离射击。 追击的辽军死了几十个,立马老实了。 “强弩,对方有强弩!” “驴球子的,太不要脸了!” “跟着就行,别冲!” 殿后的林锐乐不可支。 这样最好。 他才不想打这种没收获的烂仗。 弄死再多的敌人,战马都得不到。 不是白白浪费弩箭么? 古道过百里。 出口在望。 陈风特意留在路边,等着鲁志昌。 “老头,想不想报仇?” 鲁志昌搓搓牙花子,有些为难。 他倒是想报仇。 那一晚乱战,自己的三万骑兵不知逃回去多少? 如果损失太大了话。 这二千七百人就弥足珍贵了。 都是未来的军官种子,实在死不起啊! 他之所以跟着陈家军队四处乱转不回去。 其实早有打算。 如他这样的主帅失踪了。 永兴军还打个屁呀? 还没被童子贵坑够么? 大部队多半都撤出慈州,脱离辽军的接触了。 “这……” 陈风懂了。 他指着两面高耸的山崖嘿嘿笑道。 “咱没打算让你跟辽军面对面。” “你们陕西冷娃,骑战步战样样精通嘛!” “能不能爬上去?” 鲁志昌顿时双眼发光。 这是? 堵住辽人的退路? 准备全歼? 好家伙,你小子忒狠了! 咱老子好喜欢! 第四百三十三章 血战不休 鲁志昌当即拍着胸脯,邦邦响! “小子,放心吧!” “只要一千兵足够了!” “秦冕,挑人,你知道该咋办吧?” 秦冕开心坏了,眼珠子一转:“大帅,我懂!距离谷口二百步。推大石下山,彻底堵住他们的退路!” 这帮标营兵也不是胆怯之辈。 没本事的,能被老鲁从几万大军中挑出来? 五千人,在辽军团团围困中,还能跑出一多半儿。 可见他们战力不弱。 一切准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白娘子故意拖延时间,她在前面驻马不走。 辽军也不得不停下来等。 反正,大家都没有在山道中混战的意思。 辽军主将认为对方人不多。 就算派人攀上两边山崖,推石头封锁山道。 他也不怕,机会是均等的,敌人可以做到的,辽军一样可以,兵力超出十倍,就是底气所在。 白娘子的诱饵队伍一直磨磨蹭蹭,走了一整夜。 人马倒是得到了足够的休息。 天色微明,终于出了山谷。 陈风的人马影藏在谷口两边的丛林之中。 眼瞅着白娘子三千精骑策马而去。 辽军着急了。 怎能让到手的鸭子飞了呢? 追追追! 一直跑了七八里。 白娘子勒住缰绳,举手道。 “全军止步!” “换马!” “列阵!” “虎!” 三千人排开一字长蛇阵。 弩上弦,严阵以待。 辽军也是久经训练地精锐。 他们震惊于对方的悍勇。 竟然敢凭借三千人跟十倍的敌人野战? 难道? 逃无可逃了? 不管如何,先吃下这伙可恶的精骑再说。 辽军列阵很快。 转眼间,上万人在一里外排着骑墙,扬起滚滚烟尘。 排山倒海般压来。 白娘子娇喝出声。 “我们的任务,先阻拦!” “注意保护自己!” “敌人抛射来了!” “一百五十步,射!” 咻咻咻! 双方直射,抛射的箭矢如瓢泼大雨般。 辽军倒下去不少,可冲锋的更多。 两轮白羽射完。 他们开始更换破甲箭。 白娘子麾下的速度更快。 弩匣中的铁杆弩箭足有五支。 射击速度比辽军的骑弓还要快上三分。 也厉害得多。 距离越近,破甲的效果更好。 瞄得越准! “第三轮!” “第四轮,左射!” “第五轮,右射!” 辽军左右两翼冲进七八十步。 却被锋利的弩箭射得人仰马翻,清空了好大一片。 白娘子呛啷一声拔出斩马刀。 “对冲!” “杀!” 就剩下不到六千的辽军了。 那就近战搏杀! 双方嘶吼着飞速靠近。 白娘子挥刀砍翻一个辽军大汉,微微侧身。 一支虎枪擦着她的左腰铁甲,爆出一长串火花。 “噗!” 回刀撩斩! 执虎枪的辽军来不及躲闪,脑袋飞上半空。 “南蛮子,受死!” “辽鞑子,纳命来!” …… 战场上惨叫连连,杀得血流成河。 后续的辽军渐渐跟上来了。 辽军主将手搭凉棚,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达尔哈赤的万户部,就打的……只剩这么点人了?” 先到一步的另一个万户将军落也蒙叹道。 “副帅,这帮敌军,太强悍了!” “他们好像,全是铁甲……人马具甲!” 什么? 辽军主将耶律正纯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难道是……传说中的铁浮图?” “不不,不可能!” “铁浮图太笨重了,行军速度没这么快。” 心思电转之间,耶律正纯突然双眼放光。 “一种全所未有的轻骑具甲?” “好!” “三千套啊,咱们发财了!” “落也蒙,你也上!” “速战速决!” “遵命,副帅!” 乱战之中,两边山林里窜出大批骑兵。 看人数,足足上万。 是鲁志昌没忍住,带着一千七百多骑也参战了,陈风亲率一千重骑为锋矢,身后的具甲轻骑排成雁翎阵,打马疾奔。 见状,耶律正纯吓了一跳。 果然有埋伏! 如果这些伏兵,都如那三千具甲轻骑一般强悍。 辽军危矣! “落也蒙,回来!” “先打伏兵!” 让冲出几百步的大军回头,这命令有点乱了。 双方距离不过几里路。 耶律正纯手下上万人刚刚列队。 铺天盖地的铁杆弩箭就狂射而至。 “啊啊啊啊……” “救命……” 仅仅两轮。 一万拦路的辽骑就被打得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剩下也没多少了。 陈风喝道。 “传令,让老鲁的轻骑清剿残敌!” “其他人,继续冲!” 落也蒙的万户部刚刚接到命令回转,就被眼前的战况给吓傻了。 副帅的人马呢? 是纸糊的么? 如此短暂的时间,就被打散了? 可惜,给他发呆的时间不多。 陈风的大军瞬息即至。 “抬高一寸,射!” “左射!” “右射!” “重骑拔刀!” “轻骑掩杀两翼!” “冲!” 整个战场上的辽军都乱了。 不,准确的说。 他们已经败了! 就连跟白娘子所部酣战不休的辽军,都听到了撤退的号角。 侥幸未死的辽军副帅,在一帮近卫的保护下。 逃脱了鲁志昌部的轻箭抛射。 耶律正纯审时度势,知道战事不可挽回。 趁着战马还没力竭,先跑吧! 然而,远远的山谷里。 磨盘大的石头,真被永兴军推下山崖。 “轰隆隆!” 烟尘四起,哪里还找得到归路? 刚刚逃近古道的一票辽军,又仓皇地跑了出来。 耶律正纯听不着他们在喊什么。 可他完全猜得到。 敌军堵住了退路。 没关系,咱们还能顺着东岳山往两边跑。 可惜,策马回冲的陈风不会给辽军机会。 他和白娘子汇合了。 面前的辽军已经杀光。 “大姐,你北,我南!” 陈无暇点头道。 “好!” “速战速决!” 陈风带队迎头碰上了兴高采烈地地鲁志昌。 “老头,你的部队打扫战场,负责抓马!” “记住了,给你六千!” 鲁志昌一愣,心头顿时大喜。 这个买卖可以做啊! 反正自家的手下,几乎没多少杀敌机会。 那帮具甲骑兵实在太狠了! 三万辽军啊,转眼间就杀光了大半。 逃出去的,有一万不? 满战场的无主战马在哀哀嘶鸣。 胜了! 一切就都有了! 因为—— 我们是最终胜利者! 第四百三十四章 来之不易的胜利 耶律正纯打马飞奔,亲卫越打越少。 弩箭咻咻地从头顶飞过,身后的追兵咬住了他这一大股人马。 就是不肯放弃。 谁叫他是辽国南征军的副帅呢? 帅旗吸引着逃跑的辽军不断向他靠拢。 白娘子亲率的轻骑也追上来了。 “扔掉它!” 五大三粗的掌骑兵一愣。 人在旗在! 副帅,您不止一次告诫过属下。 耶律正纯气得青筋直冒。 “蠢货,扔掉旗帜!” “要不然,甩不掉追兵!” “大家……分散突围!” 兜兜转转,又跟耶律正纯汇合在一起的落也蒙惊叫道。 “副帅,没用的。” “他们……人马太多!” “您先走,末将……末将带人抵挡……” 话音未完,落也蒙就突然栽下马背。 他中箭了。 一支铁杆弩箭穿透他的后心,铁甲都没挡住。 “落也蒙……” 耶律正纯哭嚎道。 “你起来呀……你说过替本帅抵挡的!” 亲卫首领狠狠一鞭子,抽在耶律正纯的马屁股上。 “大帅……保重!” 上千辽军轻骑突然拔转马头反冲,拼命了。 白娘子射光了弩匣中最后一支箭。 她掉头喝道。 “垂死挣扎!” “林锐,杀光他们!” “陈东来,你门几个,跟我走!” “遵命!” 人马两分。 林锐等人连射带近战,阻挡的辽骑纷纷落马。 白娘子几人绕了个弧线。 她飞快地往弩匣中压着箭矢,边低声道。 “小白,跑快些啊!” 大白马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 一人一骑如离弦之箭,远远的把陈东来几个甩在后面。 “大小姐……将军,小心!” 亡命逃跑的耶律正纯弯弓搭箭,对着白娘子反身就射。 “找死!” 白娘子急切中侧身一让。 利箭擦肩而过。 她上弦,瞄准,一气呵成。 “咻!” “唏律律!” 一箭正中坐骑,那匹黑马轰然倒下。 耶律正纯被远远地抛了出去。 他狼狈的爬起来,正要拔出弯刀。 白娘子后发先至,手中的复合弩,狠狠地拍在他后脑勺上。 “噗通!” 耶律正纯应声而倒。 不管他是想拔刀自裁,还是绝地反击。 都没机会了! 陈东来急吼吼地冲上来。 这小子看着还在血泊中挣扎的大黑马,惋惜地道。 “多好的良驹啊!” “大小姐,您倒是先射人呀!” “这马,太可惜了!” 白娘子笑骂道。 “你个笨蛋!” “这家伙可是三万大军的统帅,还值不了一匹宝马良驹?” “赶紧捆起来,带走!” “对了,把他下巴卸了,免得咬舌自尽!” 当几人往回跑了两里路,正好碰到林锐前来接应。 “哈哈哈,将军,抓到大鱼了?” 白娘子点点头。 “不错!” “怎么样?敌人临死反扑,没造成多大的损失吧?” 林锐笑道。 “轻伤三十多个,没阵亡、重伤的。” “这帮鞑子已是惊弓之鸟,战力大打折扣。” 甲具越好,防护越强。 轻伤者难免。 大军交战,往往重伤就意味着死亡。 白娘子心头有些沉重。 这场仗,恐怕要折损不少人。 特别是她带队阻击那会儿,就看到好几个弟兄跌落下马。 林锐仿佛能猜到她的想法。 “将军,您不必难过的。” “瓦罐难免井上破嘛!” “咱们参军入伍第一天,都有这个心里准备。” “不管怎么说,咱们以一敌三。” “几乎全歼敌人!” “也算大胜了,牺牲再多都是值得的。” 众人带着缴获的马匹往回赶,一路上碰到的官兵都兴高彩烈。 收获满满! “嚯嚯,咱们赢了。” “哈哈哈,赢了,真痛快!” …… 到了主战场,大批伤兵正在接受治疗。 另一边的空地上,摆着整整齐齐几百具尸体。 他们身上的具甲已经脱下来。 换上了干净的铁军军装。 就连陈家寨的人也一视同仁。 陈风提前一步赶回来,他嗓子有些干涩。 “大姐,战死的兄弟……六百七十七人。” “重伤四百三十六!” “轻伤者,两千二百多!” “其中,我铁军占比不到一成。” 白娘子擦了擦眼角,心中哀伤不已。 这是她带兵以来,伤亡最大的一次了。 当然,战果也是最辉煌的一次。 “天气热,战死的兄弟……带不回去了。” “就地火化吧!” “受伤的,尽力抢救!” “咱们……要尽快撤离!” 陈风点点头。 此地距离涉县还有六百多里。 敌占区,耽搁太久可不安全。 “两个时辰后,出发吧!” “周边几个县城,一时间也集结不了多少辽军。” “古道堵死了,晋城那边还不知道呢!” 林锐建议道。 “我记得辽军后队带了些马车。” “必须用起来,重伤员不能骑马了。” 众人分头行动。 辽军没想到会追这么远。 辎重马车没多少,只有七十多辆。 携带的也不全是粮草,而是箭矢! 眼瞅着林锐带人把一捆捆的白羽箭,破甲箭往地上乱扔。 鲁志昌气咻咻跑过来喝道。 “臭小子,你干啥?” 林锐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干啥?” “腾马车啊,重伤员还能骑马不行?” “咱们得赶紧转移!” 嗯嗯! 转移,言之有理。 老头差点被带骗了,醒悟过来后一瞪眼。 “我说这些箭矢,你能不能好好堆放?” 林锐纳闷的问道。 “全是破烂,不扔掉干啥?” 鲁志昌气得直吹胡子,手指戳啊戳。 “破烂?” “你不要,老子全要了。” “秦冕,赶紧捆马背上去。” “还有,警戒古道的兄弟们,都撤回来。” “完整的皮甲弓刀全部收走!” 什么? 林锐都惊呆了。 这满地的辽军尸体。 就算没有三万,也有两万六七。 你要清点更多的破烂? “喂喂,老头,别贪心啊!” “太多了,带不走的!” 鲁志昌才不管呢! 要是让他放弃,他都心疼得滴血。 “不要你管。” “咱老子现在有九千匹战马了。” “贼不走空,学着点,小子!” 正巧路过陈风一脸惊诧。 “喂,老头,你现在还剩多少人?” 第四百三十五章 真是穷怕了 鲁志昌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不过他很快振奋地挺起胸膛。 “还有两千五,死了二百余!” “死的其所,咱老子……为他们骄傲!” 仅仅是一波抛射助战。 就死掉两百来人? 看来,没有好的甲胄,跟辽人打仗。 确实吃亏! 陈风摇摇头道。 “我说给你部六千匹马,啥时候变成九千了?” 啥? 你小子想赖账? 不会因为我部减员两百多人。 你也要扣掉? 太抠门了吧? 鲁志昌瞪圆了铜铃大眼暴怒道。 “臭小子,你出尔反尔?” 陈风郁闷地挠挠头,大感意外。 “喂喂,老头,做人要讲道理!” “我说……总共给你六千匹马。” “你现在这点人,一人双马都有剩余。” “别不知足啊!” 总共? 不是三千匹之后再给六千? 鲁志昌一拍大腿,搞误会了? 害得老夫白高兴一场。 不行! 必须争取。 这帮小年轻打仗是真没说的。 两仗下来,缴获的战马就不下五万匹。 好歹,咱老子也出力了不是? 白娘子打马过来,抿嘴一笑道。 “好了,陈风,总共给鲁大帅八千匹战马好了!” “大帅,您也别觉得咱们小气。” “死伤这么多兄弟,咱们就是为了战马而来的。” “陈家寨,泸水铁城,都急需战马。” “实在,大方不得呀!” 领军主将都发话了。 鲁志昌决定见好就收。 他不好意思道。 “大侄女,能不能叫兄弟们帮帮忙?” “把战场上的甲胄、兵器收一收?” “顺便……帮老夫一起带走?” “八千匹战马,怕是驮不完!” 白娘子黛眉一蹙,提醒道。 “大帅,这些东西,确实不错。” “可……携带太多,会拖累行军速度的。” 鲁志昌长叹一声道。 “你们这下娃娃,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 “你们有个铁城,有个生财童子沈麟。” “就看不上这些破烂了?” “咱们不行啊!” “我西军近二十万人,常年在横山抵御西域各部落的侵袭。” “粮食自己种,兵甲可没那么好造。” 陈风想起当初没有碰到沈麟那会儿。 陈家马贼更穷呢。 被射死几匹马,陈无双都心疼得哭鼻子。 “老头,你们可是经制军队啊!” “西军向来善战,朝廷还敢短缺你们的粮饷兵器?” 鲁志昌提起这事儿,就一肚子委屈。 西北贫瘠,到处都是黄土沟壑。 西边那些部族,就没有一家安分的。 自大周立国以来,横山一线,战火从没停过。 西军将士祖祖辈辈从军,老子战死儿子上。 小二百年里,埋骨西北的好汉子不知多少。 他擦擦发红的眼睛,语带更咽。 “二十年前,皇帝刚刚即位那会儿,锐意革新。” “咱们西军过了一段好日子,甚至兵出横山,灭了西边好几个部落。” “可越到后来,老皇帝越不像个人君。” “痴迷金丹,宠信奸臣阉党。” “唉,饷银都今年拖明年,就别说补充兵甲了。” “咱们一直修修补补的,用了十来年,却越用越少啦!” “换了你们,舍得这满地的好东西么?” 好歹鲁志昌也是永兴军总兵。 他还不至于跟个叫花子似的求人。 如今这般,多半也是给逼得没法子。 白娘子轻叹一声道。 “大帅,咱们行进方向可是南辕北辙。” “如此众多的武器、甲胄,您怎么弄回陕西路去?” 鲁志昌一听有戏,顿时神秘地眨眨老眼。 “山人自有妙计!” 都六十岁的老人家了,还这般调皮。 白娘子懒得刨根问底。 她转身吩咐道,“让大伙儿帮帮忙。” “永兴军带不走的,就捆到我们的备马之上。” “立刻埋锅造饭,喂饱所有马匹。” “速度,越快越好!” 众将官凛然道。 “遵命!” 太阳偏西,大军启程,浩浩荡荡一路向东。 如今,两军加起来,一万二都凑不齐了。 战马却高达七万多匹。 如此庞大的行军队伍,根本无法隐藏形迹。 白娘子干脆走官道,大摇大摆的疾行。 她就是要打个时间差。 赌沿途的辽军无法集结兵力,前来拦截。 当然,一路轻骑警戒,也截杀了好几批远拦子。 路过冀氏县,一千多驻军居然跑出来看热闹。 他们多半误以为,是辽军大部队出动呢! 林锐带队一阵冲杀,又打了个不大不小的歼灭战。 战马队伍扩充不少。 大部队日夜兼程。 第二天中午就绕经屯留,直奔潞城。 城头上的杨成良惊得眼珠子都掉了。 到底来了多少辽军啊? 他的哨骑根本不敢抵近侦察,也判断不出来敌数量。 有说五万轻骑的,也有说八万的。 慌得城头上的示警铜锣敲得震天响。 白娘子却带着人马从南郊匆匆而过。 她是故意的! 原本走北线,经过襄城,黎城距离更近。 她偏偏选择往隆德府方向去了。 杨成良连着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 这是奔着他的后方,抄老窝么? 过了隆德府,就进入澶州地界了啊! 单单凭借马氏,尉氏等县的留守兵马。 能挡得住几万辽军铁骑? 为何不攻打潞城? 老杨我可是准备了一个多月。 轻骑突进,你们不管后路了? 实在是搞不懂啊! 他哪里知道? 这所谓的大部队,其实没多少人。 就是战马众多,以壮声势罢了。 白娘子率队在隆德府西北一拐,绕过平顺县直插山区。 鲁志昌竖着大拇指连连称赞。 “妙!” “这行军路线,妙到毫巅!” “辽军打死都猜不到你们是陈家马贼,哈哈哈!” “杨成良这伙人,实在太冤枉了!” “对了,咱们那一战,逃走一些辽军。” “他们可领教了你部的厉害。” “贼寇哪来这么多具甲?” 白娘子抿嘴笑道。 “大帅,您不知道吧?” “杨成良占领的黄家堡,就是真定知府黄炳仁的老家。” “那地方的冶铁制甲能力,仅次于咱们铁城呢!” 陈风揶揄道。 “大周的皇城司,都是吃干饭的。” “人家辽国的密谍司,可厉害着呢!” “黄家堡的情况,辽军高层一定知道。” 鲁志昌颔首赞同。 你俩费尽心机绕路,演了这场栽赃嫁祸的大戏。 贼寇不接着,都不行喽? 第四百三十六章 善意的提点 山道难行。 众人只得弃了马车,临时制作担架抬着重伤员赶路。 一天一夜之后,涉县在望。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到家了! 陈天浩兄弟笑的合不拢嘴。 阵亡七八百兄弟,却换回来近五万匹战马。 这还没包括送给鲁志昌部的八千匹。 绝对值得了! 大周开国以来,恐怕都没打过这般辉煌的胜仗吧? “哈哈哈,修整三天,咱们就回山!” 白娘子和陈风也很牵挂铁城安危。 自然是满口答应。 县城地方小。 幸好麦收结束了。 大部分百姓迁往芦岔角北山。 不过,这么多人马,也把城里挤得满满当当。 接风宴很是丰盛。 鲁志昌好歹是大名鼎鼎的永兴军总兵。 陈天浩兄弟很尊重抗击外敌的英雄好汉。 恰好,西军的人,祖祖辈辈干的就是这个。 三大碗烧刀子下肚,酒桌上顿时热烈起来。 鲁志昌搓着一把杂乱的白胡子笑道。 “各位,你们要放弃涉县,撤回山里。” “这地方空着很可惜啊!” “襄城那边,还有大批麦田无人收割,真是……浪费!” “你们说,我要是在涉县停留三个月。” “趁机收纳两三万难民青壮,扩军练兵咋样?” 白娘子摇摇头。 “鲁大帅,您在此地停留个把月,应该是安全的。” “您想过没有?” “咱们在东岳山先后两次,歼敌三万多。” “死的都是辽军精锐,连他们的南征军副帅都成俘虏了。” “辽国不增兵才怪呢!” 陈风乐不可支地附和道。 “就是,就是!” “偏偏,咱们还让占了西南四州的杨辰部背了锅。” “在辽人高层看来。” “杨成良部太能打了!” “威胁程度已经远远高于你们西军,和南边的禁军了对吧?” 鲁志昌打了几十年的仗,一听就明白了。 他连连颔首道。 “有道理!” “辽军一旦增兵,必然会直奔黎城。” “不灭了杨成良部,他们在太原府就呆不安宁。” “可涉县这地方,占据着地利呀!” “老夫不跟辽军硬拼。” “打不过,咱也往山里跑嘛!” 众人满头黑线。 你可是永兴军统帅啊! 老部队还生死不知呢。 你居然躲在涉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打游击? 这活儿,咱们马贼队伍干起来挺顺手。 你的部队,可是朝廷正规军好不好? 陈天放呵呵笑道。 “鲁老哥,不是兄弟我赶你走哈!” “你面临着两个问题。” “首先,你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抢粮、练兵时间,太短了。” “第二,你带回来的那些辽军制式装备,确实不老少。” “可是,一帮新兵,装备这些兵甲,能打得过辽军?” 鲁志昌老脸一红,争辩道。 “老夫跟无暇丫头学成不?”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只要兵源挑得好,以战代练,也不是不成嘛。” 众人都乐了。 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吧? 黎城地界的难民,咱们已经被弄走快二十万了。 哪还有什么好兵给你留下? 你得跑更远的地方去找。 人家愿不愿意跟你永兴军混还两说呢? 现在天气炎热,进山打猎摘野果,也饿不死人。 百姓有多少肯背井离乡的? 其实,鲁志昌要是不计伤亡。 真招募两三万新兵,以他的两千五百老兵为骨干军官。 只要粮草不缺,守住涉县。 面对三五万辽军,还是能坚持一段时间的。 最后打剩下的,也都算百战老兵了。 众人暗暗猜度,这位大帅没准儿就是这般打算的。 反正辽军的主攻目标是杨成良。 只要鲁大昌不在涉县折腾出太大的动静。 机会还是有的。 陈天浩沉吟良久才道。 “老哥,你终究是朝廷总兵。” “就这么丢下永兴军,你真舍得?” 鲁大昌一拍桌子,气呼呼地道。 “正是因为要保护他们。” “让老家的兄弟们少死几个。” “老夫才不能急着回去。” “封丘那帮王八蛋不是人。” “逮着咱永兴军去送死,老子不干了!” 白娘子提醒道。 “大帅,你久久不归,朝廷会不会重新任命一位总兵?” “到时候,新总兵还不得带着人上战场?” 鲁大昌端起酒碗骨碌碌地喝了一大口,咂咂嘴道。 “嘿嘿,过几天老夫跟你们去泸水。” “咱老子要去看看那帮厚颜无耻的混蛋。” “这不,就算露面了?” “至于啥时候回去?他们管得了我?” “放心吧,那些混蛋敢欺负你家相公,是因为他的兵不够多。” “如果沈麟亮出十万人马来。” “一顶总兵的大帽子,立马就会送到泸水去。” 众人恍然。 原来你这么牛气哄哄的。 是因为,你身后不单单只有有几万永兴军。 还有横山一线的十几万西军做后盾? 朝廷只敢克扣西军,却不敢往死里得罪。 如果二十万西军造反,都能挥军东攻封丘京城了。 那帮人就是再糊涂,也明白一点。 养尊处优的京城禁军,是无法跟历经战阵的西军比的。 哪怕能勉强挡住。 辽国回站在一旁看热闹? 最终只会有一个结果。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大周能不能存续下去,都悬得很。 陈天浩喟然长叹道。 “多简单的道理?” “沈麟那臭小子,就怎么想不明白呢?” “他要是集合咱们两家人马。” “在纠集十几万难民充数。” “吓也把那帮官军吓跑了!” “人呐,太过低调,就要受欺负!” 白娘子苦笑着摇摇头道。 “爹,相公他从来没打算,跟大周军队为敌。” “咱们铁军,自始至终,都在防着辽国呢!” “低调,是为了一步一个脚印,练出战无不胜的精兵来。” “人马再多,根基不稳,就如当初的燕胜北一般。”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有什么意义?” 陈风点头道。 “我们当初,也对大人的谨慎,低调有异议。” “可这么一年的发展,铁军屡次参战,无不是以少胜多。” “用最少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战果。” “所以,咱们这些军将渐渐明白他的苦心。” “兵,不是越多越好!” 第四百三十七章 半截消息吓死人 鲁志昌颇为气馁。 老夫堂堂一军总兵,大周朝的一品武将。 咱老子拐着弯儿提醒半天,感情是白费力气了? 总不能真鼓励你们造反去吧? 说说气话,骂骂娘可以。 有些事,决不能越雷池一步啊! 老头端起酒碗,骨碌碌一扬脖子就见了底。 “好了,随便!” “反正,咱要招兵,凑够……” “报!” 重骑千户陈元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老寨主,两位将军,那个辽军副帅……” 陈风刷的一下站起来。 “耶律正纯招了?” 陈元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迟疑道。 “算是吧!” “不过……说到一半,他死了!” 什么? 白娘子急得不行。 那家伙可是太原辽军的二号人物,真正的高层。 他一定知道很多内幕的。 “怎么就死了呢?” “你们严刑拷打了?” “不是有相公发明的新刑么?” 陈元搓着手,有些无措。 “我们用的,是最安全的草纸敷面,这个……” “已经试验过好多回了,不致命,就是吓唬人。” “谁知道,那家伙没说几句话,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军议小胖儿说……说是惊吓过度,没缓过来。” 众人面面相觑,还以为听错了呢? 耶律正纯也算久经战阵,被打的那么惨,都没当场吓死。 仅仅几张草纸浇水敷面,就能嗝儿屁? 咱们怎么听起来,这般不真实呢? 陈天浩双手下压。 呼了一口气道。 “你们随军的小胖儿大夫,本事很厉害。” “我们要相信他的判断。” “人死不能复生。” “审讯这玩意,哪能绝对不致命?意外罢了。” “元子,你也别紧张,这跟你没啥关系。” “只怨那鞑子官儿短命罢了。” “说说,他都交代了什么?” 陈元顿时踏实不少。 耶律正纯这种高级俘虏,哪能说杀就杀? 还没榨干价值,就意外身亡。 实在是太可惜了。 陈元很内疚,自觉难逃责任。 “他说的零零散散。” “但我们确定一件事。” “山东和河东两路辽军骑兵,都是二十万。” “另外还各有十万汉儿军,步卒和骑兵各半。” “但这远远不够。” “七月十五之前,辽军新训的四十万汉儿军,会派往太原以及山东路。” “对半分!” 嘶! 在场的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山东路鞭长莫及,大家管不到。 可河东路,也就是太原府,岂不是多达五十万辽军过江? 就算在这两个月的大战中,辽军死伤好几万。 剩下的数量,依然骇人。 陈元继续道。 “汾河中上游,辽军抓了十多万青壮俘虏,正在拓宽河道。” “借以方便水军,南下黄江。” 白娘子手中的筷子“咔吧”一声折为两段。 “不好!” “辽军的目的。不仅仅是占领河东、山东两路。” “他们要东西夹击,合围京城!” 陈天放惊愕地瞪大了一双丹凤眼,脸色赤红更甚。 “大丫头,不可能吧?” “这野心……也太大了!” 鲁志昌白眉紧锁,脸沉似水。 “大侄女儿的战略眼光不错。” “辽军……就是这么想的。” “四十万的汉儿军增援部队一到。” “两路哪还有攻不下的城池?灭不了的反抗势力?” “东边可以沿着通济渠往西打。” “西边有了水军之助,度过黄江何难?” “两路夹击,京城危矣!” 陈风忽然问道。 “不对呀?” “咱们澶州呢?” “死鬼耶律正纯是不是?没来得及交代?” 陈元遗憾地摊摊手,苦笑道。 “他真没说。” “也许是没来得及。” “也许……辽军根本不需要做什么。” “单单应州王的十万铁骑,随时可以踏过黄龙江。” “澶州的兵马敢轻动么?” “更何况,还有大批王八蛋正在围攻咱们铁城呢!” 两路齐出,百万重兵,还不够么? 更别说,辽国水师和部分兵马正牵制着雄州卢太白。 大名的孟日清,隔着运河要防御山东辽军。 背后还有赵归一的十万贼寇威胁。 一旦京城封丘被围困。 勤王,就别指望北地人马了。 鲁志昌颓然长叹道。 “老夫刚才还想说。” “借助你们的力量,帮老夫招募三万骑兵苗子。” “练一个月,就绕道澶州回陕西去呢?” “这下麻烦了,片刻也不敢耽误呀!” 陈元懊恼的一拍脑门。 “哎呀,差点忘了。” “那家伙说五十万大军横扫河东。” “我讥讽他,说咱们还有二十万西军呢!” “他说,你们会自顾不暇的,西域……嘿嘿!” 如此肯定? 是西域有什么变故? 还是辽国跟西域那些一盘散沙般的部族,达成了什么协议? “砰!” 鲁志昌赫然变色。 他一拍桌子站起来。 “不行!” “耶律正纯绝不是胡扯。” “我们在西域部族中也有眼线。” “上个月,老夫收到消息说,辽人派使者去龟兹国了。” “龟兹是少数几个大国之一,对众多部族都有很强的影响!” “看来,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两位陈当家,有没有隐秘路线,可以送老夫直接回陕西?” 陈天浩一惊,他为难地道。 “老哥哥,江湖上的路线有。” “可现在,不能用啊!” “咱们也不敢让你冒险去穿越敌占区。” “还是……想其他辙吧!” 鲁志昌颓然坐下。 他哪能不明白? 和平时期,乔装打扮怎么走都行。 如今,辽军占据了河东路八成地盘。 江湖上的路子,鬼知道还靠谱不? 陈家二老也担不起这般大的风险。 他鲁大昌好歹是西军三大总兵之一。 话语权很重。 在此紧要关头,是再也不能出岔子了。 白娘子毅然道。 “鲁大帅,去铁城吧!” “我家相公……如果动用新式踏桨船。” “三个日夜,您足以平安返回。” “哪怕从黄龙江太原段打过去,都成!” 可惜! 这条情报来的太晚了。 今天七月初七。 咱们紧赶慢赶,一切顺利的话。 回到铁城也要两三天。 就算沈麟从大局出发,不介意暴露水军实力。 人家那二十万汉儿军,恐怕都渡过黄龙江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风声鹤唳惊西南 杨成良着急上火地等了两天,越等越糊涂。 那般浩浩荡荡的一支骑兵,去了哪里? 辽人到底意欲何为? 潞城不打,隆德府无恙? 凭空消失了? “查!” “周尚坤,你的人也全撒出去。” “如此大股辽骑祸乱我军后方,简直不堪设想。” “报!”有传令兵匆忙来见。 “王爷,其他三州各县都有回信。” “说……并没有大股辽骑入境。” “最远的林县也……也没有发现敌踪。” 大堂上的各位义军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全都蒙圈了。 林县已经属于澶州了。 是前往大本营马氏县黄家堡的必经之路。 那么大一支骑兵过境,必然惊动甚大。 驻防县镇和各处关口的守军,要是毫无所觉的话。 那也太玩忽职守了。 正欲出门的周尚坤忽然掉头道。 “王爷,我部刚有支小旗回来。” “说隆德府西北山路一带,有很多杂乱的马蹄印。” “会不会……” “辽军是抱着偷袭的目的而来?” “发现我军各地戒备森严,找不到机会,不得不回黎城了?” 另一位义军将领质疑道。 “老周,就算辽人不想用骑兵强行攻城。” “可他们回黎城,也不至于走西北山道啊!” “原路返回,不是更好?” 杨成良抚摸着长长的青髯,眼神瞬间亮起来。 “不不不!” “有可能!” “前些日子,我们的派往北邙山的使者不回来了么?” “陈天王已经出兵,只是被挡在涉县一带了。” “你们说,马贼这段时间会干啥?” 所有军将都恍然大悟。 马贼能干啥? 当然是见到好东西就抢了。 偏偏,如今的黎城地界多的是无主良田。 到处都是黄澄澄的麦子。 战乱年代,还有比精粮更好的东西么? 银子算个屁呀?你有钱未必买得到东西。 麦子能放好几年呢! 只要储备的够多,就啥都不用愁了。 周尚坤抚掌笑道。 “王爷高见!” “这帮辽骑在咱们手上,没找到突袭的机会。” “转头找陈天王的麻烦去了?” “也对!” “马贼那边辛辛苦苦收割的粮食,看来,得便宜辽人了。” 众将纷纷点头认同。 可恶的辽鞑子,就他娘的抢抢抢,捡现成的比谁都跑得快。 杨成良一脸遗憾地叹道。 “陈天王为人仗义,豪气干云。” “他的马贼装备精良,这次……可惜了!” 有军将安慰道。 “王爷,我们也爱莫能助啊!” “如果我们有上万的铁甲骑兵。” “就算佯攻黎城,也得来个围魏救赵,帮上一把。” “涉县太偏僻,真地没办法!” 这帮义军将领都是良家子出身,性子都挺质朴。 对于作风正派的陈家马贼,他们很有好感。 如果力所能及。 大伙儿真不介意搭把手。 更何况,陈天王带队下山。 也是受了安定王的邀请。 人家现在不缺钱粮,原本可以在北邙山里逍遥自在的。 其他寨子的人,不都这样么? 任凭使者说破了嘴皮,好处许了一大堆。 就是没人动心。 周尚坤建议道。 “王爷,我部骑兵往涉县方向探探吧?” “辽军奔袭,太突然了!” “陈家马贼多半会被打个措手不及,四散而走。” “不是谁都能返回深山的。” “就算接应些失散人马,也是好的嘛!” 山路就那么几条。 乱战一开,打不过了,还不得跟没头苍蝇一般。 往南跑的不是没有。 杨成良果断地道。 “可以!” “但你部务必小心,上次的教训一定要牢记。” “探马撒的尽可能远些。” “遇到小股辽骑追兵,就聚而歼之。” “力有不逮的话,远远避入山林即可。” “老周啊,咱们每个骑兵兄弟、每匹战马都是宝贵的。” “损失不起!” “遵命,王爷!” 周尚坤拱拱手,大踏步出门而去。 其实,在场的都明白。 他这次去,所谓救援。 不过是收容些陈家寨的溃兵而已。 那些家伙,从小习练骑术,可比义军的二把刀骑兵强得多。 一旦弄回来,绝对是斥候的最佳人选。 杨成良和他的手下根本不知道。 他们打着陈家寨主意,想赚点小便宜的时候。 陈家寨已经栽赃他两回了。 就连吓得他们风声鹤唳的辽骑大队。 都是白娘子率兵故意而为。 “报!” 一位背插双翎,风尘仆仆的信使在大堂门口半跪禀报。 “王爷,卑职来自黄家堡!” “打……打起来了!” 杨成良一帮人顿时脸色大变。 驴球子的,咱们还以为辽军大队去了涉县,后方安全了呢! 居然…… 人家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咱们老巢去了? 黄家堡怎能有失? 那可是义军的兵工重地! 杨成良霍然起身,失态惊叫。 “辽军人数……确定没?” “黄家堡……能否坚持?” “杨若他……他怎么说?” 那信使被安定王连珠炮似的问题,搞得一愣一愣的。 “王……王爷……” “哪……哪来的辽军?” “卑职……一路没碰到啊!” 啥? 一屋子人不自觉的舒了一口气。 你他娘的,能不能说清楚些? 不是辽军偷袭就好! 其他的,无论是哪一方? 咱们义军未必就怕了! “砰!” 杨成良气得一拍桌子,羞怒交加地喝道。 “细细道来!” “到底……跟谁打起来了?” 那信使也有点明白了。 感情自己语焉不详,让各位老大误会了? “呃……” “是这样!” “不知道咋回事儿,南边来了七八万官军,战船就有二三百。” “他们原本,是沿着泸水河东岸北上的,我们只是正常戒备。” “也没打算怎么着!” “可他们离开马氏县境,不到一天,又全都退回来了。” “至少六万官军登陆西岸。” “所以……咱们就打起来了。” 杨成良气不打一处来。 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早不禀报? 如此大股官军过境。 根本不是戒备泸水河的李广利,那万把人能比拟的。 自尉氏县到马氏县,再到荒草滩东边。 三百多里水路,逆水上行要走不少时间。 为何不早点禀报本王? 失职啊你们! 第四百三十九章 误中副车 正当杨成良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 大半天时间里,黄家堡竟然跑来三波信使。 一次比一次紧急。 最后一波,居然是求援的。 已经查明,来敌是封丘禁军,不知何故要去打泸水铁城。 结果在半道上,被铁城水军给截住了。 一场小小遭遇战。 官军三百多艘大小战舰,居然被铁城十几二十艘小战船给揍了回来。 这帮人弃船登岸,却把怒火发泄到西岸的义军身上。 禁军战力或许不咋样。 可他们毕竟是大周的脸面,装备远远强于义军留守部队。 双方打了一下午。 三万义军败了。 那帮欺软怕硬的禁军得寸进尺,居然一气之下追到了黄家堡。 他们拆下战船上的投石机、床弩,大有攻破义军老巢的决心。 怪只怪,杨成良经营马氏县太上心了。 各处官道拓宽重修的很好。 三百多艘大小战船,官军得有多少重武器? 泸水河到黄家堡,也不过几十里路。 官军进展不要太快。 “不行!” “本王必须回去!” “黄家堡不能丢!” 各位军将也明白,事情严重了。 冶铁、军工重地要是丢了。 义军装备从哪里来? 别说跟辽军打了,自保都堪忧。 不少军将纷纷请战。 杨成良并没有同意。 “尔等守好潞城,隆德府前线就好。” “本王调集两州边界三县的新训部队就行。” “打官军,还得讲点战术!” “不用太多人,五万人足矣!” 且不说义军这边惊弓之鸟一般忙得一塌糊涂。 白娘子和陈风带队回归铁城。 沈麟很是欣慰。 折损兵马不过百,战果却及其辉煌。 更重要的是,近五万匹战马会陆陆续续地运回来。 很长时间内,铁军再无坐骑之忧。 露水谷马场的建立,沈麟也不再担心没有安全的养马之地了。 此次救援陈家寨,还有个意外收获。 白娘子居然把永兴军的总兵给顺手救了。 沈麟和鲁志昌相谈甚欢。 老头虽说急着回陕西路。 可他的两千多部下,还没送到铁城来。 再急也没办法! 铁城水军在南边跟黄江水军“小打小闹”。 上游河段,还得警戒着东岸官军。 能用于运输的铁棚船,也就十几艘的样子。 当然,陈家寨也有一批千担、三千担货船参与。 光是鲁志昌那八千匹战马,一趟都运不完。 “鲁大帅啊,你是打算带着几十个护卫返回呢?” “还是想把,所有部下和战马兵甲都送回去?” 沈麟举起茶杯,笑盈盈地问道。 鲁志昌愁眉苦脸地道。 “老夫看了你那种武装运输船,五千担是最大的了。” “一艘顶多运输三百多匹战马。” “走南线不行啊!” “禁军那帮王八羔子,未必听老夫的!” “如果从黄龙江硬闯,啧啧,就算能过。” “你得派出多少战船护卫?” 沈麟心头暗暗发笑。 拷问耶律正纯的情报他也看了。 鲁志昌着急上火。 沈麟却有些幸灾乐祸。 说实话,要是放在大半年前。 他一样会心忧朝廷和天下黎民。 怎么的,也要竭尽全力帮扶一把。 可就像老鲁说的,大周朝廷这帮王八羔子没救了。 国家穷困,民生凋敝也没什么。 就怕坐在高位上那些人没眼光,胡搞乱搞。 大周朝幅员辽阔,拥民几千万,缺少仁人志士么? 如沈忠孝、张峰奇、卢太白、鲁大昌这般的能臣悍将还少么? 可老杨家对他们的防备,远远多过倚重。 也许是担心驾驭不了,皇家宁愿不重用。 亦或是,根本看不出这些人的本事。 皇帝反而更加相信那些奸臣阉党。 任何王朝走到末路,都有自己的取死之道。 掌舵的人,都不怕大船倾覆。 沈麟这样有救生艇在手的乘客,急个屁呀! 他不紧不慢地品着香茗。 “我的战船,肯定能护送你闯过太原江段。” “但是,你顶多只能带走三千匹战马。” “东岸的王八蛋们,一天不撤,我部水军就抽不出太多人手。” “如果您老人家能等到月底。” “造船场还能下水一批三千担战船。” “多运一倍的战马,当不成问题。” 一个月? 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鲁志昌哪有心情品茗? 他的嘴巴都急起了燎泡。 “老夫过河去见见那帮王八蛋。” “驴球子的,他们还敢对堂堂总兵动手不成?” 不一定哦! 沈麟轻笑道。 “老头,那些个军头是不敢。” “毕竟,你官大嘛!” “可安定那只狐狸精,皇城司花使就未必了。” “反正,西边儿也确认你失踪了。” “干脆来个死无对证,重新扶持一位永兴军总兵。” “也不是不可以。” 鲁大昌不禁脊背发凉。 他也不愿意跟皇城司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打交道。 不过,嘴上还是强辩道。 “哼哼,你说的是慕容家的小丫头,慕容晚晴吧?” “老夫跟他爷爷挺熟的。” “她吃了豹子胆了,敢谋害老夫?” 沈麟笑而不语。 红娘子在一边窃窃笑道。 “老头,我们有怀疑哦!” “这场大战,很可能就是那只狐狸精,欺上瞒下,上蹿下跳折腾出来的。” “因为,我们铁城的二十炼精铁技术,谁都眼馋嘛!” “你现在跟咱们搅和到一起,事实上已经通匪喽!” “偷偷干掉你,安个罪名还不容易?” 鲁志昌嘎巴了一下嘴,哑口无言。 这种事,皇城司还真干的出来。 只要他老鲁死了,一切都没意义了,不是吗? 他一开始还打算跟那帮军头谈一谈。 哪怕忍痛卖给他们一部分运不走的战马。 或者缴获的兵器都行。 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只要透露出沈麟和陈家寨兵马的恐怖作战实力。 相信,那帮家伙应该知难而退了。 如果这件事,真是皇城司在背后撺掇。 那就复杂了。 他还真不敢贸贸然跑到对岸的军营里去。 白白送死的事情,傻子才干呢? 更何况,自己一世英名,死后还给栽个通匪的大帽子。 划不来! “沈麟,想个办法嘛!” “这般僵持下去,何时是个头?” 这时候,梁直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大人,陈梁派人禀报。” “禁军登陆西岸,打到黄家堡去了。” “林光的尖刀小队,也有快马传信,确有其事!” 第四百四十章 桥头私会 误中副车了? 沈麟禁不住哈哈大笑。 陈梁干得不错。 他想要的就是这个结局。 杨成良需要时时敲打。 但仅凭禁军那些老爷兵,是绝对攻不下黄家堡了。 当然,老杨的留守人马,也未必挡得住装备相对精良的禁军。 可杨成良会眼睁睁地看着老巢被占领? 开什么玩笑? 除非他不想混了! 鲁大昌听完大伙儿七嘴八舌的解释,顿时目瞪口呆。 你们铁城的水军,也太能打了吧? 三百多艘战舰,竟然被二十艘乌篷船给吓跑了? 黄江水军也太丢人现眼了。 鲁大帅不用想,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帮京城援军一看水路不通,依然贼心不死。 居然想走陆路? 难道你们不知道? 沈麟麾下,最强的还是具甲铁骑么? 看来,皇城司的探子也不咋的。 连对手的实力都没摸清楚,就上蹿下跳搞事情。 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沈麟,你说。” “老夫找马原,见上一面如何?” “就在东门桥上?” “你放心,很多实情,老夫不会说。” “无暇丫头栽赃贼寇的计策很好。” “没必要再节外生枝。” “就说老夫被打散了,到了黎城地界,被你老岳父的马贼所救如何?” 沈麟和白娘子对视一眼,均是会心一笑。 他沉吟了片刻。 “老头,你那些战马和破烂兵甲真没必要带回去。” “找马原见见可以,你就去谈生意好了。” “他们现在挺有钱的。” “你的破烂货绝对能卖高价。” “你找我买一批轻骑具甲,带回去不是更好?” “强兵在手,你劫掠几个西域部落,多少战马没有?” 鲁大昌听得心动。 “多高的价格?” 沈麟呵呵笑道。 “那些破烂送我军工坊去返修一下,免费的。” “以前嘛,一把骑弓,一件皮甲不过五两银。” “你把辽军要两路夹击京城的计划透露一下。” “兵甲翻一倍,他们都回抢着买。” “战马,翻三倍,一百五十两一匹好了。” 鲁志昌一双老眼瞪得大大的。 驴球子的。 还能卖的这般夸张? 也对! 咱老子把耶律正纯的人头,衣甲,印信认旗给马原看看。 那可是太原辽军的副帅,不由得他们不信。 当初,咱可是率领三万轻骑突袭晋城,虽说被打散了。 弄死个副帅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消息会不会跟辽军那边对不上? 这有啥关系? 就不兴咱老子在逃亡路上捡漏么? 陈家寨装备的轻骑具甲,鲁大昌已经眼馋好些天了。 能换更好的,他当然不在乎几万破烂货。 夜幕降临。 “咻!” 一支响箭射过东门桥。 对面的巡哨吓了一跳。 过了半晌,他们才战战兢兢地跑去查看。 原来是一封火漆封印的密信? 这玩意,可不是小兵能随意拆看的。 既然写着谁收,那就送给谁好了。 马原和一帮军头正在无聊至极地喝闷酒。 亲兵递上那封密信,附耳道。 “大帅,对面射过来的。” 昏昏沉沉的马大帅一下子清醒了。 他三两下拆了火漆封印,一目十行的看下去。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上首的黄炳仁赶紧问道。 “老马,何事?” 马原把信件递过去,黄炳仁略略一看,就惊呼道。 “怎么可能?” 马原很是机警,他淡淡说道。 “沈毅、杜勇,小庄,忠信兄留下。” “其他人,暂时散了吧!” 就留下五方军头? 这是……有大事发生啊! 其余军将很是知趣地告辞而去。 有些事,不是他们能掺和的。 黄炳仁一脸冷汗,他随手把密信递给沈忠信。 “都传看一下吧!” “确认一下这封信,内容有几成真假?” 最后一个看信的庄名起一拍椅子,怒不可竭。 “皇城司……简直胡闹。” “搞了半天,咱们都被耍了?” “铁军主力战舰还在上游。” “二十艘千担,三千担战船就把近两万黄江水军打退了?” “也是,泸水河面并不宽敞,谁碰上铁军的强弩、火油弹。” “都得退避三舍!” “可咱们咋办?” 沈毅沉声道。 “那不是最关键的。” “庄兄,看看吧,百万辽军齐攻山东路,河东路,一旦渡过黄江和运河,京师……呵呵!” 杜勇弱弱地问道。 “永兴军大帅鲁志昌,怎么会到了铁城?” “还他么顺手宰了河东路辽军的副帅?” “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会不会有诈?” 马原沉吟道。 “各位,局势大变,咱们这般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鲁大帅嘛,某见过一次。” “反正密会桥头,一方只带三人。” “老夫去瞧瞧真假又如何?” 黄炳仁点头道。 “这个险值得冒!” “沈麟才子出身,不至于行诡诈刺杀之下策。” “本官陪你去!” 沈毅站起来道。 “黄大人,马大帅,末将也去吧!” “我还不信了。” “公是公,私是私!” “他沈麟真想要我这个堂兄的大好头颅,尽管拿去。” 沈忠信阻拦道。 “这事儿,得严格保密。” “老夫现在,对皇城司越来越不信任了。” “该做的情报支持,搞得一塌糊涂。” “不该伸手的,偏偏耍着咱们玩儿!” “这样,我陪马帅去!” “黄大人,您不可轻易赴险,必须留下掌控大局。” “小庄,你派一个武功高强的卫士,随行如何?” 庄名起原本是个读书人,武力值平平。 当然,他身后代表着总督府。 不派个人,说不过去。 马原和黄炳仁,杜勇早就同穿一条裤子了。 谁去都一样。 沈忠信的确比沈毅出马合适。 好歹他是沈麟的二伯,又是残废之身。 真有不测…… 唉,但愿一切顺利。 明月半圆。 银光洒遍四野。 双方都没玩什么猫腻。 各自桥头,都有亲信骑兵把守,冲锋也就十来息的功夫。 上桥私会的每个人,一身步人甲,裹得跟铁罐子是的。 就连轮椅上的沈忠信都不例外。 鲁志昌一把掀开面甲,大步流星地走在前头。 “姓马的,你个老小子,胆儿也忒小了吧?” 马原气咻咻地掀开面甲低吼道。 “真是你?” “姓鲁的,别以为你官儿大,老子就怕了你。” “你他娘的,你从西打到东,居然还没死呢?” 第四百四十一章 达成默契 两老头居然还拥抱了一下,半点都不生分。 沈麟掀开面甲,笑盈盈的打着招呼。 “二伯,好久不见!” 沈忠信早就和沈麟达成了默契。 此刻,他装模作样地长叹道。 “你小子呀,瞒得我们好苦。” “呵呵,通匪?何必如此?” “何苦如此呀!” 梁直和对面的银甲小将紧按长刀,做足了护卫的角色。 互不相让。 客套了半晌。 马原才言归正传。 “老鲁,你真的……逮了个辽军副帅?” 鲁志昌回身招招手。 一匹战马驮着个大箱子踢踢踏踏跑来。 “首级、金狼印玺,告身、衣甲、认旗俱在。” “如假包换!” “娘的,老夫率三万轻骑突袭晋州,结果被童子贵那王八蛋坑了。” “标营转战东岳山,只剩下三千骑,惨啊!” “唉,其他部众,还不知活下来几个呢?” “那日,恰好碰上贼寇大战辽军。” “老夫命人在马尾绑上树枝,自北面佯冲。” “结果,获胜的贼寇真吓跑了。” “可惜,耶律正纯重伤垂死,得到的消息不多。” 马原三人咂舌不已。 真不愧是鲁大胆呀! 率三千残兵,就敢插手几万人的大战? 一切检验无误。 鲁志昌所言,可信度很高。 沈忠信惊问道。 “贼寇战力,竟然如此之强?” “以少胜多,野战都打赢了?” 鲁志昌呵呵笑道。 “惨胜吧!” “他们活下来的,恐怕不超过五千!” “否则,也不至于被老夫吓退。” 沈麟插了一嘴。 “一定是杨成良部了。” “也只有他们,才有冒险突袭辽军的必要。” 几人纷纷脱口而出道。 “为了战马!” 如今没了走私渠道,要想获得大批战马。 只有从辽军手里缴获。 偏偏,杨成良不缺人,也死得起! 鲁志昌叹道。 “我部稍稍打扫战场,都弄了好几千匹战马。” “贼寇匆忙带走的更多。” “驴球子的,咱老子想起来就窝囊。” “堂堂正规军,理应抵抗外辱,居然还没一帮贼寇敢战!” 马原苦笑道。 “老鲁,咱们是身不由己,奈何?” “沈麟,不是我等非要打你……” 沈麟毫不介意地摆摆手,云淡风轻。 “马帅,您不必内疚!” “小儿持金过闹市嘛,我懂!” 鲁志昌故意横了他一眼。 “你小子藏藏掖掖的够了啊?” “陈天王麾下,那一万具甲轻骑,算小儿?” “铁军装备更好,别当老夫是睁眼瞎。” “你弄回来的难民,不下十万吧?” “在场的,都不是外行,说点实际的。” 沈麟苦笑着耸耸肩膀。 “马大帅,二伯。” “实话实说,我从没想过跟大周军队为敌。” “不瞒你们,十万水路大军又如何?” “我还有余力派两千轻、重骑去黎城抢粮。” “呵呵,要不然,你们以为,鲁大帅逃得掉辽军的追击?” 鲁志昌没好气地笑骂道。 “胡说八道!” “老子的兵,是战利品太多,跑不快罢了。” “对了,我找老马你们见面。” “就是想说个事儿。” “辽人说动了西域各部,欲对咱们西军不利。” “咱老子急着返回永兴军主持大局!” “那些兵甲,战马都带不走。” “你们要不?” “都他娘的聪明点,别被某些王八蛋当枪使了。” “沈麟这小王八蛋筑城,选了个绝佳地方。” “你马原打了一辈子仗,这都看不出来?” “好了,谈买卖!” 马原老脸一红,转头对银甲小将说了几句话。 那小子转身就往东边跑去。 现在没啥危险。 该各家老大上场了。 黄炳仁,庄名起、杜勇呼啦啦啦地骑马跑了过来。 老黄一听报价,顿时气得不行。 “鲁大昌,本官敬佩你是一条外战好汉!” “可你也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一件双层皮甲,一把骑弓都各要十两银子?” “你咋不去抢?” 倒是没人对一百五十两一匹好马的高价有异议。 首先,现在的确弄不到。 其次,辽军选为坐骑的,质量远比走私的普通战马好。 最后,谁家都想要。 鲁志昌只给五千匹,大伙儿还不够分呢! 幸好沈忠信主动退出,坦言没钱了,想买都买不起。 原本剑拔弩张,一转眼就变成了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鲁大昌笑眯眯地道。 “你们呐,懂个球!” “真当应州王耶律大越会放过澶州?” “不定啥时候就过江了,人家现在,可不缺船只。” “要不是带不回去。” “给多少钱,咱老子都不卖!” “俺们西军,就是后娘养的,比你们还穷哇!” “这里面,足足两千多件铁甲呢!” “尔等,守着金银钱财,等死吗?” 他打算买沈麟的二十炼具甲了。 辽人才几炼铁的步人甲笨重臃肿,他还真看不上。 反正能卖上个好价钱不是? 庄名起呵呵笑道。 “鲁大帅,你换了大笔银子,转身就找沈麟买更好的吧?” 沈麟摆摆手道。 “庄二公子,我岳父那边都还不够呢!” “在下的铁军,准备扩充到三万人,哪有兵甲外卖?” 几位军头心中暗自凛然。 这家伙说扩军,绝对不是妄言。 最近,铁城的五千担运输船队,可没少跑。 反正也拦不住。 那些难民多以青壮为主。 山区流行马耕,挑些骑兵苗子还不简单? 他说扩军到三万,你就真信了? 搞不好五六万都是有的! 想想这家伙不缺战马,不缺兵甲。 五六万铁骑冲过东岸,咱们该如何抵挡? 别说十万联军。 再多一倍都够呛! 下游的禁军,水陆加起来也有七八万吧? 还不是掉头抢贼寇去了? 要是能冲破沈麟水军的封锁。 傻子才不北上劫掠铁城呢! 难道,沈麟的各种技术不香么? 原因很简单。 禁军和黄江水军是看明白了。 真心打不过啊! 那还蹦跶个啥? 再呆一段时间,等候撤兵的命令得了。 不过在走之前,能弄到好东西,几位军头也不能放过。 娘的,被鲁大昌狠宰一顿! 真的好心痛! 第四百四十二章 一场算计一场空 安定府,皇城司密衙。 欧阳平匆匆归来,一头大汗。 他顾不上歇息,径直找到慕容晚晴禀报道。 “小姐,出大事了!” 慕容晚晴慵懒地坐在池塘边的香樟树下纳凉。 身后的月娘,挥舞团扇的手一下子僵住了。 大事? 京城八万大军都出发好些天了。 按行程计算,恐怕都快到流浪滩了吧? 十八万水路大军,攻打一个小小的泸水铁城。 简直是抡大锤砸核桃。 慕容晚晴指指桌上的凉茶,轻笑道。 “平叔,别急,喝杯凉茶去去火。”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有甚担心的?” 欧阳平急色道。 “不对呀小姐!” “我们在马氏县的密探传来急迅。” “六万余禁军在白马镇登陆了。” 什么? 很显然,这事儿有点脱出慕容晚晴的计划了。 她柳眉一蹙,惊问道。 “怎么可能?” “好好的水路为何不走?” “白马镇可是贼寇的势力范围。” “胡闹,简直是节外生枝!” “他们……跟贼寇打起来了?” 欧阳平苦笑道。 “大少爷率军不但跟贼寇打起来了。” “还径直杀奔黄家堡,直取杨成良的老巢。” “卑职已经派欧阳全……去军中求见少主。” “唉,一团乱麻呀!” 欧阳全是平叔的侄子,也算慕容家的家生子。 慕容晚晴脑子里也乱纷纷的。 封丘禁军二十余万,直属于朝廷枢密院。 是不设总兵官的。 如果出战,正常情况下,枢密院会派出一位文官领兵。 比如五万禁军出兵河东路绛州地区。 就是枢密院副使童子贵领军,去跟辽人干仗。 这次慕容家为了给少主铺路,耗费了不少银钱。 也动用了一切关系。 资历较浅的慕容东升,要想从二十余位副将中脱颖而出。 可想难度之大。 童子贵可是当朝宰相童子观的亲弟弟。 他面对的,是强大的辽国军队。 麾下才不过五万禁军,一万余黄江水军。 慕容东升仅仅是位禁军副将,现在却统帅着八万水路大军。 没有当朝太子青眼有加。 没有层层关系相助,是绝对不可能的。 慕容家对少主剿灭沈麟部寄予厚望。 柿子找软的捏。 多好的刷经验,立大功的机会? “喀嚓!” 慕容晚晴越想越气,忍不住摔了手中杯子。 “他是不是糊涂了?啊?” 突然间,头顶传来一串银铃似的笑声。 “咯咯咯,慕容家的大傻子,还需要犯糊涂么?” 树下三人吓了一跳。 何等高手? 竟然瞒过密衙中的层层守卫,潜伏至此? 傍晚时分,天还没黑呢! 三人谈论的可是机密,怎能让旁人听去? “嗖!” 欧阳平袖子里,飞出一条长长的金丝软鞭,朝着发声处席卷而去。 “宵小之辈,给老夫下来!” 绿荫如盖的树冠中,银光一闪。 只见一位绿裙女子挥舞着短剑。 三下两下就卷着软鞭欺身而下。 “砰!” 两人的左掌狠狠一击。 绿裙女子稳稳落地。 而平叔却被对方逼退七八步。 右手的软鞭丢了,一张脸憋得通红。 “咳咳咳……” 月娘见状,抽出腰间两把鸳鸯刀,就要上前助攻。 慕容晚晴挥手阻止了她。 “哼哼,韩如烟,你太放肆了!” 来人挥手往脸上一抹,薄如蝉翼的面具顺势收入衣袖。 这女子露出一张祸国殃民,足以让慕容晚晴相形见绌的容颜来。 “咯咯咯,小晴儿,姐姐我是风使哦!” “级别比你高,本事比你强。” “唉,鼎鼎大名的慕容家第一暗卫,也不过如此。” “看来,又一元从世家衰落了!” 欧阳平有气没处发,脸憋得更红,连腰背都佝偻了。 “咳咳……咳咳咳……” 他是真打不过八大巡察使之首。 据说这位韩家大小姐,就算四大指挥使都未必胜得过她。 那四个家伙,却不仅仅是资历更老。 月娘不忿道。 “如烟小姐,您这么说……可不妥!” “好歹,您也算半个慕容家的人好吧?” 慕容晚晴突然笑的花枝乱颤。 “哈哈哈,说得太对了。” “我的未来嫂子,你打算啥时候?跟咱的傻子大哥完婚呢?” 韩如烟毫不客气地坐到慕容晚晴对面。 她抓起黄铜茶壶自斟自饮,连喝了三杯凉茶。 “不好意思哈,赶路太急,渴了。” “姐姐我呢,要告诉你几个坏消息。” “首先,你家的傻子哥哥,真的令人失望透顶。” “所以,姐姐我要悔婚!” “其次,姐姐我奉命监察慕容大傻子进军北上。” “他在荒草滩之西的泸水河段,被沈麟的二十艘中小战船给堵住了。” “嗯嗯,还被人家击毁了两艘战舰,进不得进。攻打沈麟嘛,就成了水中望月。” “于是呢,你的傻子哥哥后退几十里,派禁军上岸,打算走陆路。他不甘心嘛,可以理解。” “不过呢,杨成良的河防部队部队前去拦截,被他一战击败。” “哪知道这家伙就来了劲儿,非要去打人家的黄家堡。” “你现在,知道他有多傻了吧?” 呃! 慕容晚晴以手抚额。 她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不用说,自己的全盘计划落空了。 老哥哥呀,你是真的傻啊! 沈麟不过派出些中小型舰船而已。 就算拼死往前拱,也能逼退对方吧? 没错,沈麟那种怪船上,装有射程远超投石机的强弩。 庄家二公子率领的水军也一战而退。 可人家庄名起是舍不得折损自家人马。 你带领的是朝廷禁军,水军。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拼着死伤几千人,损失几十艘舰船。 就不信打不过沈麟那点可怜的水军? 你登陆击败贼寇就好了。 人家打不过禁军,还会往跟前凑么? 你有战船一路掩护,水陆并进,先完成任务啊! 干啥去惹杨成良的老巢? 那家伙如今正在河东路西南四州抢地盘,早晚得跟辽军对上。 贼寇,就是澶州的挡箭牌好吧? 黄家堡可是冶铁重地,杨成良不得跟你拼命? 这下真完了。 傻子老哥指望不上。 泸水河东岸的大军畏畏缩缩,过不了河。 还围剿个屁呀? 第四百四十三章 铤而走险 慕容晚晴想通了前后关节,失望透顶。 她有气没力地道。 “韩如烟,你……专程跑来看笑话的?” “呵呵!” “两家订婚,是父母之议,媒妁之言,你说退就退了?” 韩如烟笑盈盈地道。 “小丫头,姑奶奶可没你那般死忠呆愣。” “婚姻呢,是一辈子的大事。” “谁敢管我?你信不信姑奶奶玩儿消失?一辈子不露面?” “让你的傻子大哥,当一辈子和尚去吧!” 慕容晚晴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死女子脾性刚硬,做事向来果决,武功还强得离谱。 她要真找个地方躲起来。 别说慕容家,韩家的人。 恐怕皇城司的高手尽出,也未必找得到她。 绝户计啊! 又完了。 韩家,慕容家的面子都要被她丢尽了。 堂堂少主被退婚? 韩家家主的掌上明珠居然不听话,逃婚了? 这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慕容晚晴的口气软了些。 “柳如烟,多考虑一下你的家族吧!” “他们培养你……不容易。” 韩如烟冷哼道。 “屁的不容易!” “我那混蛋老爹家里妻妾成群,还天天逛园子,上青楼。” “我娘……年纪轻轻就被活活气死了。” “那个家,跟我没关系。” “姑奶奶凭什么付出自己的终身幸福?” “慕容东升但凡有一点点长进,姑奶奶也忍了。” “可……你觉得,你那个傻子大哥,配得上我?” “废话不多说。” “明天一早,我的人马就会赶到安定。” “你赶紧收拾,回京城去复命吧!” 慕容晚晴顿时呆如木鸡。 自己布置了好几个月的大计,就这般打水漂了? 风使官职在她之上。 柳如烟有权终止她的行动。 恐怕,事不可为,撤军行动也要开始了。 说不定,这死女子的密奏,都送到了太子和皇城司总督手里了。 不甘心呐! 慕容晚晴心一横,紧咬贝齿寒声道。 “你官大,了不起!” “这座密衙让给你又如何?” “想要姑奶奶离开安定,那也得等总衙的调令下来再说。” “哼!” 柳如烟毫不在意。 她拍拍手站起来,纵深一跃,在屋顶上三跳两闪就消失了踪影。 “随你!” 欧阳平喘匀了气,攀上屋顶四处查看一番,才回来禀报道。 “小姐,风使……确实走了!” 月娘恨恨道。 “这人太狂妄!” “竟然如此羞辱我慕容家?” 慕容晚晴神情低落,苦笑道。 “咱们这些后人不争气,奈何?” “大哥这么一闹,我们几个月的辛苦化为乌有。” “柳如烟做出这种决定……我们争不过她的。” 其实,她也太一厢情愿了。 就算慕容东升按照原计划北上流浪滩。 多半比打贼寇的损失还大呢! 剿灭沈麟,贪图人家的技术,原本就是个闹剧。 只是,慕容晚晴自己不肯认输而已。 她苦思良久,才咬牙道。 “不能就这么算了。” “平叔,调集我慕容家在北地的所有暗手。” “别忘了,荒草滩的地图,还在咱们手里。” 欧阳平大惊失色。 小姐,你准备孤注一掷么? “不不不,小姐,你不能这么做。” “家主……不会同意的!” 慕容晚晴冷笑道。 “慕容家的男儿,一代不如一代。” “乱世将至,如何保家,何谈卫国?” “平叔,我要是灰溜溜的走了。” “就一点机会都没了。” “无论如何,咱们做足准备,也要试一把!” “放心,我会去找大哥,让他派一支奇兵。” “协同我们作战!” 老天爷。 横穿近四百里的荒草滩,何等危险? 你还要动用军队,人吃马嚼的,怎么补给? 不管去多少人,都是九死一生啊! 沈麟并不知道。 他不经意间,已经逼得慕容晚晴铤而走险了。 可那又如何? 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总不能束手待擒吧? 跟东岸官军搞秘密交易,很顺利。 三天后,双方做好了准备。 趁着夜色,先是五千匹战马送过去。 那边的银车,也骨碌碌驰过了东门石桥。 尽管这是些战马都是沈麟挑剩下的。 对于没了走私来源的黄炳仁,马原等人来说。 也是有价无市的好宝贝。 兵甲只是清洗干净,修补完整,上油装箱。 看起来跟新的差别也不大。 辽军的制式装备,原本就强于大周。 因为,草原人没有大周官吏那么多花花肠子。 所以,一把小梢弓卖十两银子,足足贵了两三倍。 这些军头依然乐意掏钱。 一分钱一分货。 辽人的精良装备,也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 你得杀掉一个辽军。 才能缴获一件皮甲,两把弓和一件兵器。 可想而知,这难度有多大? 两千五百多永兴军官兵也陆续到了泸水。 沈麟先让他们换上猴版甲胄、武器。 一帮人全到了流浪滩训练场。 西军战力极强,久负盛名。 人家祖祖辈辈都在打仗。 无论是个人武力,还是骑战经验。 都不是沈麟操练了一年的骑兵能比的。 当然,铁军有更严格的纪律,更加强壮的身体和更合理的训练。 他们更多时候,却是凭借装备和配合战术欺负敌人。 现在有机会,跟西军老兵切磋讨教。 沈麟和一帮铁军大将当然不会放过。 场上的两方人马,举着木刀、木枪来回驰骋。 单人近战。 铁军还真干不过西军精锐。 这帮人马术实在太精了。 刀法,枪法都有独到之处,往往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 陈云感叹道。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其实辽骑的近战本事,也强于我们。” “双方要是换了同样装备的话,咱们……胜负难料。” 红娘子嘻嘻一笑,摇头道。 “你说错了。” “姐就喜欢用更好的装备欺负人。” “近战,那是逼不得已的选择!” 白娘子告诫道。 “你个死丫头,决不能等闲视之。” “咱们的铁杆弩箭更重,单兵携带量原本就少于辽军。” “一旦射光了,你咋办?” “近战能力,必须加强!” 梁自忠脸色凝重,颔首道。 “确有必要。” “咱们的甲胄防范再严,万一被打下马呢?” “战场上,成千上万的战马纵横奔驰。” “一旦掉落,非死即残啊!” 第四百四十四章 老将的眼光 沈麟听着将士们的议论,心头暗暗决定。 一定要把这批西军精锐多留几天。 如此上好的陪练,哪儿找去? 这帮人在西北的穷山恶水过惯了苦日子。 如今,在铁城顿顿饱食,鱼肉随便吃。 偶尔还有牛羊肉和限额酒水,就像老鼠掉进了米缸。 天天跟过年一样,是得好好养养。 冷不丁地,沈麟听到鲁志昌在一边不停的念叨。 “二百万……二百万!” “老鲁,啥二百万?” 鲁志昌摸着着白胡子嘿嘿笑道。 “老夫昨晚算了算,等交易完成。” “咱就一夜暴富了,收入二百万出头啊!” “咱永兴军,从没有这般富裕过呢!” 这倒是。 朝廷制式装备讲究三三三一。 就是价值三两银子的小梢弓一把。 单层水牛皮甲一套,有的还是马皮、驴皮、鲨鱼皮制作的。 三两银子的可拆卸朴刀一把。 官兵的衣服鞋袜,一年算一两银。 永兴军不到十万,算西军三部中人数最多的了。 他们自己屯田。 朝廷一年能发下五十万两银子,就得谢天谢地了。 这笔钱,军饷都不太够,别说更换装备。 鲁志昌这两晚上,多半激动地睡不着觉了。 陈风打趣道。 “哎哎,老头。” “那都是咱们的战利品好吧?” 鲁志昌怪眼一翻,一点都不客气。 “你小子……胡说八道。” “要不是老夫一再坚持捡回来。” “你们一群败家子,可不全丢下了?” “别给咱说战马,咱们也参战了。” “还死了二百多弟兄,堵住东岳山古道,没出力么?” “分点战马不应该?” 呃! 你这一算,好像应有所得啊! 给你六七分之一的战马,真没啥说头。 陈风却故意找理由道。 “帐不能这么算!” “没有咱们,您老人家还躲在落枫谷,抹着眼泪杀战马呢!” “咱们不但救了你这一支残兵。” “还给你带来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 “你就不应该……嗯嗯……感谢一下?” 鲁志昌一愣。 你说的好有道理,老夫……竟然无言以对。 他吭哧了半天,才嘟囔道。 “你们家大业大的。” “不会看上咱的银子吧?” “老夫可打算在铁城花光的。” “别以为咱老子不知,炼铁制甲,可是暴利行业。” 陈风笑嘻嘻地指着训练场上龙腾虎跃的西军骑兵。 “老头,他们的个人战力很强啊!” “有啥秘技,教教咱们呗!” 鲁志昌恍然道。 “哎哟,你说这个呀?” “军中不都练太祖长拳,太祖刀枪十八式么?” “你们的骑兵……训练时间太短了些,缺乏近战磨砺。” “多打几次仗,死掉一批人就长进了。” 铁军一帮大将顿时满头黑线。 咱们向您老人家讨教。 不就是为了提高个人战斗力,降低伤亡率么? 依靠百战余生去淘汰人? 咱铁军真不适合这招。 沈麟诚心请教道。 “大帅,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鲁志昌想想铁军的规模,也就释然了。 沈麟要走精兵路线,拼人数,显然不行。 “有!” “你们知道不?” “骑战最合适的兵器,不是斩马刀,也不是长枪。” “而是马槊!” “几百年前,咱中原骑兵就靠这玩意,把草原鞑子追的无路可逃,战无不胜。” 马槊? 一寸长一寸强。 据沈麟所知,那玩意一般都在一丈七八。 重量且不说,单单制作,难度就相当大。 需要用制作小梢弓的拓木破成蔑片,在油里的浸泡时间就长达一年多。 还得经过大半年的阴干。 成品率,顶多三成。 可见一把马槊的昂贵和制作不易。 这也是大周弃之不用的原因,实在是用不起。 另外,大周丢掉了燕云十六州的养马地。 根本没那么多宝马良驹可用。 无论轻、重骑,多一把三十斤以上的马槊。 对战马的要求,实在太高了。 沈麟苦笑道。 “大帅,我倒是不怕花钱,咱们也有合适的好马!” “可马槊制作周期太长了,失败率又高,划不来呀!” 鲁志昌哈哈大笑道。 “你们呐,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古代为何要用拓木,费劲巴脑制作槊干?” “不就是没更加坚硬,韧性更好的铁么?” “你既然能批量出产二十炼精铁,再加工成四十炼的,难度会小很多吧?” “我看城里,都用铁管通水了。” “难道不能用质量更好的铁管,打磨防滑做槊干?” “只要整把马槊不超过四十斤,岂不是比拓木制作更耐用?” 沈麟和一帮军将都眼冒精光。 确实可行。 别说四十炼。 七八十炼韧性更好的精铁,咱们都能批量锻打出来。 反正,马槊只装备重骑兵好了。 鲁志昌一瞅大家的眼神,顿时意会了。 他揉揉杂乱的花白胡子笑道。 “别说老夫知恩不报哇!” “咱老鲁家,有本传自前朝的槊法,一直束之高阁。” “陈风小子,你不是带重骑么?” “去削两根丈八木槊来,咱老子收你当徒弟。” 还别说,到了如今,连马槊都从军中消失了。 哪儿去找专门的用槊之法? 鲁老头此举,赢得到了大伙儿地一致感谢。 到了第二天。 十把黝黑森寒的马槊就送到训练场上。 临时打造,只能用四十炼铁。 丈八长度。 锋刃就长达三尺,比苗刀只短一点点。 重量勉强控制在四十斤。 因为空心不能太多,影响马槊强度。 当然,沈麟加入了自己的独特设计。 他捂着长长的握把,轻轻一旋。 一把尺半的细长三棱刺抽了出来。 “嘿嘿,鲁大帅,这东西抽冷子来一下,什么铁甲都挡不住吧?” 鲁志昌接过一把马槊挥舞几下,同样抽出三菱刺比划着。 “嗯嗯,你小子,就是脑子活泛!” “远攻近防都做到了。” “那把苗刀,也不用带了。” “总体也没增加多少重量。” “这三棱刺狠毒啊!” “创口根本止不住血,嘿嘿,跟你作对的。” “真他娘倒了八辈子霉!” 老家伙眼光很毒辣。 一下子就看透了三棱刺的妙用。 在沈麟的前世,这玩意都被好多国家禁用呢! 理由是,三棱刺太没人性了。 娘的,各种飞机大炮蘑菇弹就有人性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槊锋八法 重骑兵手持马槊,跟斩马刀相比,战力倍增。 重骑冲锋本来就带有巨大的惯性。 势若千钧的冲刺,对方基本拨不开,也挡不住锋锐的马槊。 鲁志昌一副老当益壮的模样。 “陈风小子,来来来,咱们爷儿俩,大战三百回合。” 陈风撇撇嘴:“老头,算了吧!” “你都古稀之年了。” “咱担心,万一把你戳下马,老胳膊老腿的,你受不住!” 老鲁瞪眼道。 “胡说八道。” “你没听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么?” “摔坏了,又不找你赔!” 两人最终还是上了马。 槊锋套上皮套子,均是一副重骑标配。 所有人都远远站着,紧张而又期待。 这可是几百年前的重骑兵交战模式。 一股铁血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驾!” 两人策马持槊,疾冲…… 雷霆直刺! 威力最大的一招。 “噗通!!” 兔起鹘落,一人跌落马下。 却是年轻力壮,看起来更为凶狠的陈风。 他被戳中了胸腹甲。 鲁老头却在电光火石之间,侧身躲开了。 陈风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他心爱的黑马骝跑了小半圈,又返回他的身边。 “再来!” 好吧! 看来这小子皮糙肉厚,没摔出好歹来。 两人策马,再次疾奔对冲。 陈风吸取了教训。 他心想,老头在槊锋八法上面钻研多年,早就随手拈来。 换招。 横扫八方。 可惜,鲁大昌挥槊荡开了陈风势大力沉的一扫。 一个的马槊被扫到外沿。 一个还在内围。 就看谁变招更快了。 凤凰三点头。 依然是刺中的一招,槊头战栗,快若寒心。 原本鲁大昌接了一击横扫千军,槊身就不稳。 算是借力打力。 “噗通!” 陈风很不幸,再次掉落马背。 好在凤凰三点头的力度要远远小于雷霆直刺。 他掉下去翻了个身就站起来,持槊在手。 如果是真战场搏命,他还有机会步战决胜的。 可惜,鲁大昌没给他机会。 力劈华山! 带着凛冽煞气的槊锋,悬停在陈风头顶一尺。 “小子,你又死了!” 老帅掀开面甲,白胡子飘飘洒洒,笑得好得意。 陈风咬牙道。 “再来!” 鲁大昌见好就收。 开玩笑呢? 四十斤的马槊挥舞起来,不废力气? 生死搏杀一瞬间。 全部精气神集中一点,消耗很大的。 再打? 真摔坏了老胳膊老腿,多亏啊? 谁以为陈风好欺负,试一试就知道了。 “不打了,不打了!” “你们小年轻的练练,老夫在一旁指点指点。” 这下热闹了。 陈元、梁峰、林锐,虎大勇等小将轮番上场。 不管是不是重骑兵,今天先过过瘾再说。 截击、尾击、拖槊回身斩、斜空倒挂锋。 雷霆直刺、力劈华山、横扫千军,凤凰三点头。 槊锋八法被大家轮番使出。 招招凶狠,以力服人。 马槊太长了,很占便宜。 试想。 辽国和大周都弃用马槊的情况下。 铁军却装备了。 近战,简直无敌。 陈风刚才在经验丰富的鲁大帅面前,孱弱得像只菜鸡。 可碰上其他人,倒霉的就不是他了。 红娘子还好,陈风挺给妹妹面子,点到为止。 其他的,包括亲弟弟陈云,德高望重的梁自忠。 都无一例外,纷纷被他打落马下。 原本他就是力大无穷之辈,武艺精湛。 马槊,就像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沈麟暗暗猜度,恐怕也只有吴七那头狗熊。 才能跟陈风有的一拼。 两人都是天生神力,很是期待啊! 鲁志昌在一边乐呵呵的地点头赞道。 “你这帮手下,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啊!” “老夫二十岁那会儿,可没陈风小子这般猛。” 沈麟心里,对他很是感激。 鲁志昌没有保留。 他一眼看出了,铁军的重骑最应该用什么武器。 他毫无不保留的把家传槊法教给了陈风。 陈风学会了。 也就代表着,铁军重骑有了自己的专用武器和战技。 其他军将也收益不小。 一法通万法通嘛! 沈麟如今,还顶着个通缉犯的名头呢。 泸水东岸,围剿他的官兵都没撤走。 鲁志昌此举,难免被人诟病,冒着很大风险的。 “老头,想不想要一支马槊重骑?” 鲁志昌很冷静,他恋恋不舍盯着训练场。 嘴里却果断拒绝。 “别以为老夫看不出来。” “全套重骑装备,加上两匹宝马良驹,一杆四十炼马槊。” “绝对超过一千两银子的总价了。” “不要!” “养不起。” “有这笔钱,老夫还不如多买些具甲轻骑呢!” 嗯嗯! 你倒是很实际。 帐算得够精! 沈麟嘿嘿笑道。 “我原计划呢?” “二十炼的具甲,加一把复合弩,一把斩马刀,一把备刀。” “给你六千套,正好用光你的二百万两银子。” “不过,为了酬谢你!” “咱决定调换一千重骑具甲,斩马刀和备刀换成一千杆马槊。” “总价不变,够意思不?” 鲁大昌一把拽住沈麟的胳膊,老眼中泛着泪花。 “此言当真?” 沈麟真诚的点头。 “绝无虚言!” 老头顿时开心得像个孩子,在马背上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 “好!” “就是搜遍整个西军,咱老子也要凑齐两千匹河曲宝马来。” “嘿嘿,马槊重骑,重现中原雄风!” “西域的杂种胡蛮子,你们……就等死吧!” 沈麟郑重地道。 “老头,我中原虽大,却没一寸多余的土地。” “西域鞑子,敢犯我横山,杀无赦!” 不过,赶制一千杆马槊,还有六千套具甲,所需的时间不短。 接下来几天,鲁志昌也不再急躁了。 他安安心心留下来,跟陈风讨论如何训练重骑兵。 永兴军有自己的马场。 规模虽不大,但也足够装备起几千具甲骑兵来。 老鲁即将拥有远超对手的装备,加上骁勇善战的儿郎。 他不再担心西域人的入侵。 准备的越充分,他就越有信心战而胜之。 或许,可以翻过横山,去抢他十个八个部落。 跟随白娘子在东岳山一战。 老头也算看明白了。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要壮大永兴军,加强西军的力量。 光是防守不行,还得主动打出去。 抢他娘的! 第四百四十六章 疑神疑鬼 马氏县,黄家堡。 十多万贼寇和禁军为了这个兵工重地展开了惨烈厮杀。 杨成良的人马数量占优。 军中多是良家子,护卫乡梓之心坚决。 慕容东升的禁军装备不俗。 去不了泸水铁城,完不成任务也就算了。 如果再连一帮贼寇都打不过。 他哪还有脸回去? 因此,禁军难得的知耻而后勇。 双方打得血流成河,却保持着势均力敌的局面。 黄家堡北面就是绵延的丘陵山地,古木参天。 当初,沈麟带队,曾在这片山林里埋葬了不少北邙山土匪。 如今,林光带着他的尖刀小队躲在丛林里,已经观战两天了。 “蹭蹭蹭!” 高大壮实的梁元庆三两下爬上一颗树荫如冠的老松。 “小光,轮换时间到了。” “你的小队回驻地修整吧,这里交给哥哥我。” 林光咂咂嘴,也没啥留恋的。 “你来得正好!” “这帮人打仗,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忒无聊!” 梁元庆手搭凉棚,远眺黄家堡方向,看到却是如蚂蚁一般的双方人马。 火光闪耀,喊杀声一片。 他觉得看不清晰,干脆举起特制的双筒望远镜。 “啧啧,这才是大战该有的样子嘛!” “几百上千架投石机互轰。” “覆土盾车冲锋,云楼箭车押后。” “呃,他们的两翼骑兵也太少了,多半舍不得用。” “小光,场面挺大的呢,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林光打了个呵欠。 “场面大?” “等你连着旁观两天,就会觉得多无聊了。” “要是我铁军大部队在此,磷火弹灭了他们的重武器。” “具甲骑兵一冲,半天就能结束战斗。” “谁他么婆婆妈妈打个没完没了?” 大部队? 咱们能调来多少轻、重骑? 几千号人马朝着十几万大军发起冲锋? 以寡击众也不至于夸张到这样子。 伤亡太大了,都督还不得心疼死? “等等,小光!” 梁元庆一把抓住正要往树下溜的林光。 “快看,官军分出了一伙人,朝着咱们这边来了。” 什么? 林光连忙站稳了,举着望远镜端详。 “好家伙,小三千人马呢!” “不对呀!” “我们隐匿得很好啊,怎么可能被发现?” “会不会是……他们打算绕过丛林,偷袭杨成良的后方?” 对方行进很快。 不多时候,距离就拉近到三里了。 梁元庆沉声道。 “小光,咱们徐徐后撤。” “不管这帮人想干啥,总得避开不是?” 林光挺郁闷的。 这片林子,是他花了小半天时间才选定的。 属于最佳的观察位置。 看来,不得不放弃了。 两支尖刀小队合二为一,清扫了微不起眼的痕迹。 在林光和梁元庆的带领下,迅速撤往荒草滩南缘。 这次执行的是监视任务,三支小队轮换。 他们不是从荒草滩过来的。 为了及时与铁城取得联系,他们自泸水西岸绕道,自然带了一批好马。 当然,真有什么急迅,也不需要骑马赶回去。 跑到河边,通知陈梁部的哨船就行。 明轮踏桨船短距离冲刺比不得战马,可胜在高速持久。 一个白天的功夫,逆水上行,就足以穿越四百里水路了。 实在是令人意外。 这帮官军居然跟着尖刀部队的脚步,没往西面拐。 两位年轻的队长面面相觑,有点疑神疑鬼了。 咱们哪里做的不够好? 居然被人发现了行踪? 要是被杨成良的义军追上来,他俩心里还好受点。 义军是当地土著嘛,熟悉地形道路。 其中,参军的山民、猎户也不少。 保不准,人家就有些独门的追踪之术呢? 可他娘的一帮京城老爷兵,凭什么发现咱们? 梁元庆苦笑道:“咋办?” 林光皱眉想了想,甚是无奈。 加上营地的那一支小队,咱们才三十六人。 跟人家三千余人的大部队也没法打呀! 都督说的不错。 尖刀出击,一击毙命。 不能保证全歼敌人,甚至会付出重大伤亡的仗。 咱们宁愿不打! “元新,你先回去通知你二哥。” “把驻地撤了,散入黑松山等咱们。” “遵命!” 梁家三兄弟新兵入伍,选入尖刀部队,很快就脱颖而出。 老大,老二都当上了小队长。 没办法,人家武艺高强,学东西也快,有本事。 老兵们都很服气。 这支官军行进速度也挺快的,两个多时辰就逼近了荒草滩。 然而,在黑松林下,他们却拐向西北了。 林光和梁家兄弟长长的舒了口气。 看来,并非咱们暴露了。 人家就是冲着荒草滩去的啊! 这个季节,如此众多的人马,所为何来? 三支小队片刻都不敢耽误,稍稍收拾一下,便开始衔尾追击。 当然,战马得有专人看护,延后好几里。 目标太大了。 “这帮人……不要命了?” 老二梁元祝惊奇不已。 “就算咱们尖刀,第一次穿越荒草滩的时候,也花了十天。” “还伤了好些人呢!” “这些普通军卒,进去了,能活几个?” 林光举着望远镜看得很仔细。 “有问题!” “虽说都穿着皮甲,你们看前头那批人,明显就不是当兵的。” “看身形,女子就有二十多个。” 梁元庆脸色有些凝重了。 “小光,你没看错。” “打头的这帮人,个个都有武艺在身。” “娘的,他们不会是……还贼心不死,想图谋咱们铁城吧?” 梁元祝摇摇头。 “大哥,我觉得不像。” “荒草滩内,实在太凶险难行了。” “这三千多军卒进去,到不了咱们铁城,就得死掉一大半儿你信不?” “没有哪个主将舍得吧?” “就算穿过了,剩下的兵还有多少战斗力?” “岂不是玩闹么?” 林光猜测道。 “也未必是冲着咱们去的。” “就如老二所言,确实得不偿失嘛!” “会不会?” “他们想利用荒草滩练练兵?” “前头那百多高手,没准儿是皇城司的呢?” “他们驱动两三千禁军随行协助,有这个权利吧?” 不管三人怎么猜测。 人家就是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荒草滩了。 就连百多匹驮马都带了进去。 第四百四十七章 绞杀开始 三人最终决定,上报。 看都督如何决定? 三只小队带上补给,跟着进了荒草滩。 这么多战马,也必须交给泸水河的水军兄弟。 时间过去了三、四天。 跟踪的尖刀小队倒是习以为常了,行进并不困难。 前面的官军大部队可是忍受着地狱般的煎熬。 终于等到日落,可以歇息了。 不少人开始骂娘。 这日子,没法过了。 慕容晚晴站在一片相对干燥的土坡之前,脸沉似水。 平叔指挥着一帮暗卫开始扎帐篷,准备晚餐。 领军的游击官慕容东明是慕容家旁支。 他步履沉重地走过来。 “大小姐,咱们……太低估了荒草滩的凶险了。” “兄弟们怨气很大啊!” 慕容晚晴冷哂道。 “才走了一小半儿呢!” “大哥遴选的禁军精锐,就这种水平?” “不愿去?” “可以,留下大半辎重,让他们原路返回吧!” 慕容东明脸上的苦涩越发浓郁了。 原路返回? 开什么玩笑? 没有大小姐带队,原路在哪里? 时值盛夏,这鬼地方的野草长得太快了。 三两天,就足以掩盖了所有行进痕迹。 一旦在茫茫荒草滩迷失了方向,跟找死有啥分别? 没错,根据太阳月亮东升西落,也能有个大致方向。 但一路的沼泽泥潭,也防不住啊! 没有武功高手在前面探路,普通人怎么走? “大小姐,气话就别说了!” “截止今日,已经失踪了四百七十一人。” 失踪就意味着死亡。 没有第二选择! “咱们得想个法子啊!” “这么下去,真不行。” 慕容晚晴也没招了。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 自从碰到了沈麟那个混账。 自己以往的机智聪慧,好像都降到了最低。 无论出什么招,到了后来,都显得力不从心。 或者,干脆承认是昏招好了。 一百余慕容家暗卫,培养起来可不容易。 这次是把自己和大哥身边的暗卫全带来了。 就三天的行程,就死了七个。 难道,她慕容晚晴不心疼么? 办法? 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带队退出荒草滩。 可能是损失最小的办法了。 但她和慕容东升这次,岂不是败得一塌糊涂? 慕容家付出了那么多,全都打了水漂? 不到马氏县,她不知道大哥现在有多为难。 大哥并不是韩如烟口中的傻子。 他是没办法啊! 八万大军无法击败沈麟水军的阻拦。 就算贼寇不阻拦,禁军上岸走陆路。 也根本不行。 因为泸水西岸很多可以通行的地方,宽不过一二百步。 这完全在对方远程武器的打击之下。 冒着无数的火油弹打击,要死多少人? 才能冲到流浪滩? 然后,以几万疲兵,跟养精蓄锐,严阵以待的沈麟铁骑争锋? 既然北上无望。 这么多大军出京,总得有个交代。 要不然,太子和丞相他们该如何自圆其说? 朝廷上下,确实是他们说了算。 可出师不利,总得有个借口吧? 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 干脆忘了沈麟的泸水铁城。 朝廷发八万大军,就是来剿匪的。 就算打败了,也可以嚷嚷着贼寇势大,禁军战力不济什么的! 拍板的大佬,面子上过得去了。 慕容东升这个领兵大将也就能糊弄过去。 要不然,慕容家独自承受的话。 多半要被逼出军界,彻底没落了。 徐州利国监可是块超级大肥肉,不知多少人留着口水眼馋呢。 慕容家要是没有军队自保。 覆灭就不远了。 尽管慕容晚晴的偷袭计划,实属孤注一掷。 但慕容东升还全力支持。 万一成功了呢? 因此,慕容晚晴根本没有退路! “东明堂兄,你好好安抚一下大家。” “开始三天,损失巨大,因为咱们经验不足嘛!” “吃一堑长一智。” “大家伙儿都在不断成长。” “接下来的路程,伤亡肯定会大减的。” 慕容东明转身走了。 这次行动,他没有最终决定权。 希望,后面的行动,会顺利些吧! 圆月当空,银辉洒遍四野。 蛙鸣虫唱响彻一片。 一里外,南下北上的尖刀部队汇合在一起。 梁直亲自带队,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做了个下劈的手势。 所有人都明白了。 杀戮,就在今夜! 一条条黑影慢慢摸向官军营地。 “咻咻咻!” 草丛中,无处不在的冷箭,收割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啊啊啊……” “敌袭……” “戒备……戒备!” 缓坡上的营地里顿时乱做一团。 幸好尖刀部队有所顾忌。 如果乘乱放一波火箭,这两千多人一个也别想跑掉。 当然,己方也未必逃得掉。 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不能干。 官军竖起盾牌,朝着四面八方射箭。 漫无目的反击,好像奏效了。 偷袭者,撤退了? 不多时候,梁直等人撤到三里之外。 “各小队清点一下,有没有损失?” 某个调皮鬼举手道:“老大,我脚崴了,算不?” 梁直没好气地笑骂道。 “邹罗,你个倒霉鬼,一边儿凉快去!” “其他人呢?” “一小队应到十二人,实到十二人,无损伤。” “二小队无损!” “三小队皮都没擦到一块,无损!” …… “六小队……呃,朱大常,让你一天少吃点少吃点,你就管不住你那张破嘴!” “掉沼泽里去了吧?” “看看,为了拉你出来,好几个兄弟都整成泥猴子了。” “轰!” 其他人都低笑起来。 要朱大常少吃东西? 他那大肠同意么? 梁直也也忍禁不住。 “长林,带你的直属小队去警戒。” “其他人,修整两个时辰,再搞一波!” 三里外的官军营地,已经哀鸿一遍了。 平叔转了一圈,捏着一根铁杆弩箭走回来。 “大小姐,对方撤退的很干净。” “咱们……一个敌人都没留下。” “看看,是沈麟部的制式弩箭。” “他麾下的精锐……出手了!” 月娘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汇报道。 “那帮偷袭者,太厉害了!” “暗卫死了十七,伤九个!” 慕容晚晴的一张俏脸也苍白如纸。 伤者比阵亡者还少? 说明什么? 说明人家箭箭直击要害。 九个受伤的,只能说闪躲及时,才侥幸没死。 第四百五十二章 风使上钩 白娘子头也不回,脚步一顿笑道。 “哦,没什么?” “咱不是抓住了耶律正纯么?” “他被水刑吓死了。” “当然,他也交代了一些情报。” “比如,辽军在东西两路各自增兵二十万。” “太原府那边,汾河上游河道已经打通,战船可以直下黄江。” “就算没有辽军战船,童子贵那混蛋也兵败了。” “害得永兴军大帅差点阵亡,恰好被我救了回来。” “东路嘛,你家的徐州恐怕要沦陷喽!” 又增加四十万? 老天爷? 之前的两路辽军和汉儿军就不下六十万了吧? 这帮辽鞑子还在一路收降纳叛,谁挡得住? 百万大军合围京城? 大夏将倾,太骇人了! 慕容晚晴艰难地站起来,她眼前发黑。 简直不敢想象。 “这……这情报可有传上去?” 白娘子耸耸肩,径直走了。 梁碧玉进来收拾茶杯餐具,漫不经心地道。 “你现在着急了?” “早干啥去了?” “你但凡缓个三五天,都不至于身陷囹圄。” 慕容晚晴当然知道。 她一旦接到消息,鬼才穿过荒草滩拼死一搏呢! 弄不到沈麟的技术,大周就不过日子,不打仗了? 辽军是奔着亡国灭种而来的。 孰轻孰重? 慕容晚晴还得分得清。 “唉!你现在说这何用?” “碧玉姑娘,就算我后悔也没用了不是么?” “你家大人,怎可能现在就放我走?” 梁碧玉点头笑道。 “你能看清形势就好。” “咱们真没杀你的意思。” “不是好吃好的招待么?” “别绝食了!” “我家大人说了,饿死的人,眼珠子鼓得跟死鱼眼一样。” “骷髅怪,很丑的!” 月娘翻身下床,一瘸一拐地道。 “我……我要吃饭!” “我宁死……也不做骷髅怪!” 实在太恐怖了。 咱好歹……也算美女一枚吧? 慕容晚晴紧紧盯着梁碧玉的双眼,认真道。 “只要不涉及到绝对机密。” “我俩肯定配合你们。” “碧玉姑娘,消息……到底传上去了没有?” “这……可事关大周存亡啊!” “我……费劲心思图谋你们的技术。” “虽有私心,但主要还是想增强我们大周实力,对抗辽国,少死一些人啊!” 这就对了嘛! 你如此聪明的人儿。 都到了这般田地,还死撑着干啥呢? 梁碧玉早就得到了交代。 有些事情,是可以透露一二的。 “我家二夫人在东岳山碰到了被打散的鲁志昌大帅。” “顺手救了他和他手下的两千多标营官兵。” “如今,人就在咱们铁城呢!” “前些日子,鲁大帅偷偷约见了马原,黄炳仁他们。” “给他们看了耶律正纯的印玺、人头。” “有几万件辽军制式装备,五千匹辽国战马偷偷交易了。” “这种事儿还能作假么?” “消息也传过去了。” “相信黄炳仁他们早就上报。” “否则,也不会接到撤兵的命令不是?” 铁城已经普及了蜂窝煤。 沈家大院的厨房,夜里都不熄火的。 不一会儿,十几样可口佳肴就送了上来。 有荤有素,还多了一小罐庞家的竹叶青美酒。 梁碧玉随手关上门。 “你俩慢慢吃。” “碗筷放着,我明早来收。” 月娘举起筷子,忽然间有些迟疑。 “一下子给这么多好吃好喝的。” “不会是断头饭吧?有毒?” 慕容晚晴不知为何,心情却好了些。 平叔他们已经死了。 两军交战,哪有不死人的? 再伤心自责,他们也活不过来不是? “噗嗤!” 慕容晚晴笑不可抑。 她夹起一块炖得烂熟的鸡肉,塞进樱桃小口。 “嗯嗯,味道不错哦!” “你怕被毒死,就别吃好了!” 月娘咬咬牙,心一横,扯下根大鸡腿就啃起来。 “死之前,也得吃顿饱饭。” “不管了!” 突兀的。 窗外响起一声轻笑。 “啪嗒!” 窗棂一动,一个娇笑的黑影翻了进来。 她把蒙脸的纱巾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副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来。 “咯咯咯……” “我说妹子,都身陷囹圄了。” “还有心情吃吃喝喝?” 月娘大惊失色,筷子都吧嗒一下掉在桌上。 “你……你,韩如烟,你怎么进来的?” 慕容晚晴却毫不意外,她慢条斯理的笑道。 “这有啥好奇怪的?” “她在咱们皇城司,从来都是无法无天的。” “自恃武功高强,还有堂堂风使不敢闯的地方?” “如烟姐姐,要不喝点?” 韩如烟背着小手,一脸古怪的转着圈。 “喝酒就免了!” “姐姐我能进来,却无法救你们出去。” “有啥要交代的,我可以转告。” “对了,辽军大军压境的情报已经得到证实。” “京城那帮废物都慌了神,乱的跟无头苍蝇一般。” “童子贵那个白痴在绛州挡不住了,急招你哥哥去帮忙。” “泸水河东岸的大军,明后天就会撤回各自的驻地。” “朝廷宣布沈麟遭人陷害,无罪有功。” “官升副将,御赐——铁锋军之名。” “核兵两万,可截留安定赋税养军。” “圣旨,这两天就该到了。” “妹妹啊,你的一番作为,哪是围剿他呀?” “等于给他送官帽子嘛!” 慕容晚晴要是没跟白娘子和梁碧玉谈过。 她多半会七个不平八个不忿,大骂朝廷养虎为患的。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朝廷自己无力掌控北地局势。 一场闹剧之后。 大家才赫然发现,沈麟不是任人捏搓的软柿子。 这他娘的,就是一头蛰伏不动的猛虎啊! 还能怎么办? 唯有安抚! 反正辽军势大! 澶州有沈麟这支强军在,总是个威胁不是? 好歹,新的铁锋军,也是咱大周朝的制式军队。 有误会? 翻篇就是了! 慕容晚晴淡淡的道。 “跟我有何关系?” “反正我也走不出铁城半步。” “韩如烟,国事为重,你走吧!” 韩如烟撇撇小嘴。 “就讨厌你们这种人,动不动就国家为重。” “大周朝的存续,关姑奶奶屁事?” “真没啥话,需要转述?” “姐姐我,走了哦?” 恰在此时,这间闺房四面墙脚,突然间,白雾升腾。 窗外,传来白娘子银铃般的娇笑。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第四百五十三章 两朵奇葩 韩如烟闻言大惊,瞬间飞身而起,直奔大门。 可惜。 为时已晚。 “噗通!” 她摔落在地,结结实实。 慕容晚晴的手臂也麻木了。 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她无助地哀嚎道。 “又来这招?” “人家……还没吃饱呢!” “你们……太过分了!” 韩如烟艰难地睁开双眼,她恨不得冲过去揍人。 什么叫还来? 完蛋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这个时候,你个死丫头想的。 居然是没吃饱? 被你害死了! 日上三竿,沈麟才懒洋洋地起床。 他走到窗前的桂花树下,沾着牙粉漱口。 头顶上,小如米粒的金黄色桂花开了不少。 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红娘子笑嘻嘻地跑来。 “哎哎,又抓着个大美女哦!” “你要不要去看看?” 沈麟吐了口泡沫,心里挺郁闷的。 随便钓钓鱼,咋尽是美女呢? 天下的高手男人,都死光了么? 陈无双这丫头,乌溜溜的大眼睛乱转,准没好事儿。 哥绝不上当。 “没兴趣!” “你们处理就好。” “等钓着一两只公的,再叫我不迟。” 忙完一天的公事。 沈麟还不是忍不住好奇心,跑后院厢房看稀奇了。 美女,到底美到什么程度呢? 大大的拔步床上。 三位玲珑有致,身材姣好的女子躺成一排。 月娘就算了。 年纪都快三十了,容貌只能算中上。 慕容晚晴早就见过面,确实漂亮。 但这丫头的心眼儿,多得跟筛子似的。 沈麟有些敬而远之。 他的目光一落在最外面的黑衣女子那张祸国殃民的俏脸上。 顿时,就挪不开了。 老天爷! 人世间还有如此绝色? 简直是……祸国殃民啊! 红娘子忍不住掐住沈麟腰间的软肉狠狠一拧。 “相公,很好看吗?” 沈麟痛的直哆嗦,只好违心地道。 “不好看。” “比你差了那么一丢丢!” “噗嗤!” 房间里的几位大小美女顿时笑作一团。 当然,不包括床上昏睡的三位。 挺着大肚子的柳楚儿嗔怪道。 “相公,说实话很难么?” 白娘子也抿嘴笑道。 “相公啊!” “这位神秘姑娘,确实比咱们美了那么一丢丢。” “通过短暂的对话,咱们也判断出了。” “这位,可是风花雪月,春夏秋冬,八大巡察使之首的风使韩如烟!” “单论武功,我和无双恐怕……都赶不上她。” “她很厉害的!” 沈麟顿时惊呆了。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 这姑娘也太得上天宠爱了吧? 身手居然强过陈家姐妹? 要是她有什么歹意。 直接摸到自己床上,或者先找了柳楚儿。 后果,不堪设想啊! 说不得,只好辣手摧花了。 沈麟咬咬牙道。 “绑上!” “审问结束,就……” 哪知道,原本睡得死沉死沉的柳如烟,却突然一骨碌爬起来。 “呛啷!” 一帮女卫纷纷拔刀。 柳如烟慌得连连摆手。 “哎哎,别动手啊!” “我……没恶意的!” 红娘子手持短剑,恶狠狠地道。 “鬼知道呢?” “皇城司的都是狐狸精,美女蛇。” “先戳几个透明窟窿再说!” 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梁家女卫持刀向前。 还有武功更高一筹的陈无暇姐妹严阵以待。 柳如烟的眼光何等厉害? 她只是略略一观,就知道绝对没有突围出去的可能。 最大的软肋,身怀六甲的柳楚儿已经被送出门去了。 武力值不详的沈麟也退到白娘子身边。 再说了,让柳如烟去胁迫一位孕妇当人质。 打死她都干不出来。 这丫头往后一跃,就跳到床里边,紧靠着帷帐墙壁。 “沈麟,你……别乱来哦!” “你已经被朝廷钦此为铁锋军副将了。” “距离总兵,只有一步之遥。” “我怎么会,对你不利呢?” “本姑娘又不是慕容晚晴这般的小糊涂蛋。” 脚底下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娇喝。 “谁是糊涂蛋?” “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原来,慕容晚晚晴也醒过来了。 闻言之下,这姑娘顿时火冒三丈,抓住柳如烟的玉足一掰。 两人顿时滚作一团。 “挠死你!” “姓韩的,姑奶奶忍你很久了。” 柳如烟被抱了个结结实实,偏偏还被人在腋下挠个不停。 浑身的内劲,十成去了九成九,酥软无力。 “慕容晚晴,你个没良心的,姐姐冒着危险,专程跑来看你。” “咱自个儿都栽坑里了,你还想怎样?” “哈哈啊啊………住手……” “哈哈……没你搞这么一出闹剧,姐姐我在江南吃香的喝辣的,好不痛快……哈哈……” “咯咯咯……我至于跑来凑热闹?” “咯咯……你还挠……我……我也挠死你……” 沈麟等一帮人都看呆了。 你俩,是玩儿真的? 还是演戏麻痹咱们呀? 这场面,啧啧! 云鬓散乱,青丝飞扬。 衣衫凌乱。 沈麟喉头咕咚一声,造孽啊! “当啷!” 某个女卫手里的苗刀掉到地上。 围观众才如梦初醒。 红娘子努努嘴。 “姐……她俩有仇么?” 白娘子眨眨星眸,不置可否。 “或许吧?” “你觉得,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两个巡察使。” “在皇城司内部就没有竞争?” “她俩跟咱们不同,又不是一个娘生的!” 你这解释? 简直了! 亲兄弟还有反目成仇的呢! 秦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燕王杨念博刚被册立为东宫太子。 他杨念广就被逼得远走登州。 就连他们的皇帝老爹,都管不住啊! 沈麟看得满头黑线。 大白天的,玩儿啥香艳场景? 哥哥都压不住了。 “好了好了!” “你俩够了啊!” “柳如烟,你武功太高。” “乖乖伸出手来,绑了安全些。” 柳如烟不干了,嚷嚷道。 “凭啥呀?” “武功高就有错么?” “咱都说了没恶意。” “咱昨晚潜行进来,伤害过一个人吗?” “死丫头,还不放开?” 慕容晚晴就像只八爪鱼一般死死搂着她。 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到底少了哪根筋,竟然嚷嚷道。 “沈麟,她决意跟我大哥退婚,岂能便宜别人?” “干脆,你吃了她吧!” “我……我帮你按住手脚!” “怀了你的种,看她还怎么蹦跶?” 第四百五十四章 搭台演戏 刷! 白娘子等人一齐掉头看向沈麟。 是该恭喜你艳福不浅呢? 还是这两女神经太过奇葩? 沈麟隔空都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醋酸味儿。 完喽,家里的坛子要翻了。 他急赤白脸地喝道:“跟我有啥关系?赶紧的,绑人!” 众女卫又要上前。 韩如烟也慌了,她惊叫道:“沈麟,别呀!” “我告诉你,这死丫头虽说参加过花魁大选,那也是咱皇城司特意安排的,是为了更好的遮掩身份。”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呢,性子傲得很。” “你牺牲一下吧,别看她一肚子阴谋诡计,其实傻乎乎的嫩得很。” “收了房,她就一心一意替你考虑啦!” 声音落下。 还没等沈麟说话,白娘子忽然展颜一笑。 “哟呵?” “好事呀相公!” “好歹也是两个绝色美女呢!” “要么你就委屈一下,一顿吃俩算了。” 沈麟心里砰砰的跳。 好家伙。 这……是个男人都有点压不住。 夫人你来真的? 我咋有点不信呢? 心中一番天人交战,他还是连连摇手道:“别闹。” “不绑也行!你们几个,去把窗子钉死了。” “留点缝隙通气就成,咱们走吧!” 今儿闹的有点夸张了。 就连红娘子都觉得需要冷静冷静,如果没把俩狐狸精怎么样,反而把自家相公搭进去了,就太不划算了。 不绑也没关系。 就留一道门,派一队十二个女卫轮班守着。 进出狭窄。 韩如烟武功再高,也躲不过弩箭攒射。 窗户上,邦邦邦一阵敲击。 彻底被结实木头钉死了。 韩如烟探出头瞅了瞅,最终长叹一口气,这下彻底完了,闯不出去了呀!恼怒看向旁边姐妹:“都怪你,死丫头,坑货啊你!” “哎呀,松手!” 慕容晚晴在某人的高耸之处抽回手来:“哼哼!胸大了不起啊?你自己要来的,怪我咯?” 韩如烟气得不要不要的,又连续拍了几下胸才顺过气来。 真没良心。 她还真是抱着救人来的。 慕容晚晴带人进入荒草滩的第三天。 禁军中的探子,就把消息传到了安定密衙。 韩如烟当时就判断,这丫头多半要凉凉。 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奔着死路上去了啊! 她当即让人潜伏在东岸盯梢,看看有没有其他可能? 好在,这俩倒霉蛋被带下船的时候。 韩如烟的手下看到了。 平常两人之间明争暗斗,小矛盾不断。 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韩如烟也算艺高人胆大,竟然一路瞎闯。 居然真找到了人。 结果,沈麟布了个大坑。 她栽了! 这间特别的牢房,底下铺了暖气管道。 大夏天的没注水而已。 只要把四个墙角的散热阀打开。 注入麻醉剂的热水从外面的管道灌进去。 水雾升腾之间。 柳如烟不中招才怪呢! 两人还在较劲,旁边的月娘终于出声。 “哎哟,你俩够了么?” “能不能?挪一挪?” “压着我腿好久了!痛啊!” 两女赶紧松手。 怎么忘了? 一边还有个受了伤的倒霉蛋呢? 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 柳如烟才忍不住问道。 “你真想……让那家伙把姐姐我吃了?” 慕容晚晴撇撇小嘴。 “咱们这种人,他敢下嘴?” 忽然之间,两女都有些自伤。 是啊! 咱们一脚踏进皇城司,爬到今天的高度,见过的男人多了。 能入眼的,却一个都没有。 如花年纪,蹉跎了啊! 慕容晚晴翻身下床,穿上绣花鞋走到门口。 “碧玉姑娘,麻烦弄点吃的。” “你们也真是,又让咱昏迷大半天。” “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都。” 不一会儿,梁碧玉拎着个大大的食盒走进来。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小菜摆上桌子。 当然,少不了一罐松茸炖野鸡,一盘铁城独有的灯影牛肉,和一小壶竹叶青。 沈家不会因为别人是囚犯,就少了一口好吃的。 这丫头边摆放菜肴,边笑嘻嘻地道。 “你俩的话,咱们都听到了哦!” “其实吧!” “咱家大人,真心不错。” “论才华,大周朝有几个能比得上的?” “他人也长得玉树临风,俊朗英气对吧?” “关键是,他善于治军打仗。” “白手起家,折腾出这样一番事业来。” “不说后无来者,前无古人也算得上了吧?” “其实吧,让他吃了你俩,也不错。” “女人嘛,早晚要嫁人的,为何不找个最好的呢?” 柳如烟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哎哎,你想牵红线啊?” “他都有三个夫人啦!” “个个貌美如花,还不知足么?” 哪知道,梁碧玉却振振有词地道。 “一个好茶壶,配几只漂亮茶杯不行呀?” “你见过一只杯子配几个茶壶的么?” “好鞍配好马,美女配英雄,多几个不应该?” “考虑考虑?” 说完,她脚步轻快的转身出门。 留下三女坐在桌子边面面相觑。 月娘托着腮,一个劲儿地点头。 “她说的……好有道理!” 柳如烟没好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有道理……也轮不到你。” “你还比不上人家碧玉呢!” “武功没人家高,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慕容晚晴赶紧打岔道。 “够啦!” “月娘要不是为了照顾我。” “也不至于耽误到这个年纪……还没嫁人。” 月娘毫不在意,笑嘻嘻地道。 “小姐,我早就说过,这辈子就伺候你。” “嫁什么人呀?” “我觉得碧玉说的真有道理。” “你俩眼高于顶,除了沈麟。” “还真找不到更好的了!不如就……从了吧?” 慕容晚晴一脑门黑线。 月娘啊月娘,你想啥呢? 怎们跟沈麟可是生死仇人。 他害死了平叔,荒草滩一战丢掉三千来人啊! 尸骨未寒,我却一转眼就自荐枕席? 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 “吃饭!” “姓韩的,你喝酒不?” 韩如烟抓过青花瓷酒壶,揭开软木塞闻了闻:“嗯……嗯?” “好酒!” “既来之,则安之。” “都喝一杯,别浪费了。” 她玉手轻扬,倒酒的瞬间,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小狐狸精,好好配合姐姐演戏。” “要想重获自由。” “还得从沈麟身上想办法。” “必要时……嗯嗯……” 第四百五十五章 圣旨到 到了第三天。 沈毅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踏踏踏地过了东门石桥。 一见面,就冲着沈麟胸口来了一拳。 “老弟,你这次赚大发了。” 沈麟心中早有预料。 柳如烟不是透露了么? 朝廷骑虎难下,除了选择妥协。 还能怎样? 他云淡风轻地笑道:“是圣旨到了?不过传旨不是该魏无忌那种太监公公出马么?你咋来了?” 沈毅羡慕得不行。 看看人家,就这份镇静功夫。 自己啥时候才能赶上啊! “魏无忌那胆小鬼,他敢来见你?” “我俩之间,就无须客气。” “沐浴更衣,摆香案,下跪接旨的繁文缛节都省了,岂不是更好?” “诺,看看吧!” 红娘子也不客气,一把抢过沈毅手中的黄绫圣旨。 展开一看,她顿时喜上眉梢。 “咯咯……终于平反昭雪了?” “是真的呢,相公,你升职副将了,核兵两万!” “哎哎,叫铁军多好?” “非要改成铁锋军,多事!” 陈风陈云,梁自忠几个互相传看。 也都乐了。 沈毅无比羡慕地解释道:“大周自成一军的,御赐名号都是三个字。” “比如捧日军、永兴军、澶州军、雄州军什么的。” “你这个副将只是暂时,等打几仗下来。” “晋升总兵官,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唉!咱们安定府再无西路军喽!” 陈云好奇地问道。 “那你东路军咋办?” 闻言,沈毅又有些小得意。 他假模假样的提前几天出兵,代管了沈麟的三万多亩田地。 但别人不知道啊!这也成功劳了。 也许,是上面故意在他和沈麟之间埋下一颗钉子吧? 安定东路军没收东岸田产,反而成了这次围攻沈麟部的唯一战绩,当然要好好表扬一下。 “咱们东路军已经更名为安定军了。” “咱托了你们的福,晋级参将,核兵一万,哈哈哈!” 沈麟等人哭笑不得。 看来,大周朝对北地真没啥约束力了。 封官许愿也太大方了。 小小的安定府,就驻扎了三支经制军队,还互不统属。 铁锋军、安定军、安定水军。 核定兵源才四万。 光李广利的水军,都扩充到三万人了。 这是想让咱们玩儿三国杀呢? 陈云冷笑道:“都督,朝廷的官帽子越来越不值钱了。” “修桥铺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 “古人诚不欺我!” 梁自忠抚摸着颌下针扎一般的短须呵呵笑道:“管他呢?” “咱们做好自己就够了。” 沈毅忽然想起一事。 “对了,东岸那三万多亩红薯地,咱们照料得很好。” “以前的约定,还作数不?” 沈麟到不在乎那点收入。 他只是没想到,官军这么快就退缩了。 要真围上三、四个月。 到了收获季节,肯定分沈毅一半儿。 现在,却不好弄了。 “那些田地,各家各户都有份儿的。” “这样,我另外给你补贴。” “白送你五万担渔货吧!” “庄稼你就别指望了。” 沈家主脉田地不少,秋粮还真不缺。 可落到沈毅父子手里的,并没有多少。 换成渔货更划算。 他两万军兵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天气热,腌鱼也不划算,还不是转手高价卖掉? “成!” “那就一言未定。” “我先走了,今儿各家都得撤,忙着呢!” 诸事敲定。 到了下午,陈梁派哨船传讯回来了。 慕容东升跟杨成良部脱离了接触,全部返回泸水河岸。 看那架势,多半是接到了命令打算上船开溜了。 不过六万禁军气势汹汹的上岸,如今连五万人都凑不齐了。 死在荒草滩的就有三千,跟杨成良部打了这么些天。 哪能没有死伤? 距离月底还有八天,鲁志昌是留不住了。 其实,他需要的六千套具甲,一千把铁杆马槊已经制造完成。 沈麟不过是想让他的标营人马多修整些日子而已。 “小子,解围了,泸水河的水路也通畅了。” “老夫哪天可以启程?” 鲁志昌又变得归心似箭。 早回去一天,也能提前做些准备不是? 沈麟望着门外稀稀疏疏的细雨,微微一叹:“这下雨天也留不住客啊!” “后天启程吧!我抽三十艘大船送你!” 陈云在一旁问道:“大人,下游的黄江水军也在撤离。咱们还需要走北线,闯太原江段么?” 沈麟沉吟片刻:“其实,南、北两条水路,里程差距不大。” “大帅,你的意思呢?” 鲁志昌寻思道:“你的舰船犀利,没必要过早暴露。” “辽军增兵太原,多半已经完成部署了。” “跟他们的水军打,意义不大。” “你还不如继续装猥琐,留着招儿呢!” “走南边吧!” 铁军,不对,现在改叫铁锋军了。 铁锋军众将顿时哭笑不得。 看您老说的。 咱们很猥琐么? 不过,继续引而不发,倒很有必要。 陈栓笑道。 “都督,走南线不错。” “顺便熟悉一下黄江上游,挺好的。” “咱们回程……唉,算了,先饶过太原的鞑子水军一回。”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 回来要是从北线折返,铁锋水军等于把黄龙江、黄江的主要航段都逛遍了,多多搜集些水文资料,对未来的水上作战是有好处的。 当初,白娘子带队去山东,已经把两条水路走过一半了。 陈栓一脸的遗憾,大家都挺理解。 沈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就是两条内河么?” “等有了机会,你们想去汪洋大海逛几圈,都不是问题!” 沈麟这话还真不是吹牛逼。 铁城造船场铺了龙骨的,五千担、万担级大舰,完全是按照海船的规制建造,全是尖底船。 这个时代,走海路也基本是近海航行。 除非你想去琉球或者倭国。 太祖当年远征倭国,损失于风浪中的战船可不少。 这么二百多年来,就没多少海客再敢远渡重洋了。 但沈麟的水军,以后要改成水师的。 培养他们,鼓励他们去征服大海。 很有必要! 海外多的是金山宝地。 太祖臧金又算得了什么? 见识,限制了很多人的想象啊! 第四百五十六章 盖个戳 后院东厢房。 三个犯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很是无聊。 吱呀! 白娘子推开门,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柳如烟俏眼一眯,心头警惕。 这是个劲敌。 陈无暇宛若画中丽人,裙裾随风,看似毫无威胁。 可她一身暗藏的武力,瞒不住柳如烟这样的高手。 “哟?” “二夫人来了?” 慕容晚晴嘴角露出几分讥诮之色。 “这是?打算提审我们了?” 白娘子如沐春风地笑道。 “算了!” “你们那点机密,对我铁城没多大用处。” “我家相公说了,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 啥? 三人顿时傻眼。 特别是柳如烟和慕容晚晴,还准备好好配合演一场大戏呢! 哪怕做出点小小牺牲,都在所不惜。 咱们做足了准备,却一拳打了空? 这沈麟到底玩什么呀? 柳如烟结结巴巴地问道:“真……真能走?” 白娘子轻笑道。 “说真话,你们还不信了?” “你要留下做客,也不是不行!” 柳如烟腾得一下站起来,拽着慕容晚晴:“还愣着干啥呀?” “那就走呗?” 慕容晚晴眼珠子转的飞快,犹豫道:“有古怪!姓陈的,别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白娘子摇摇头就走了。 “对了,记得找碧玉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一个个貌美如花的,臭烘烘的算怎么回事儿?” 三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 慕容晚晴跳着脚嚷嚷道。 “你站住!” “几个意思?” “我们……哪里臭了?” 梁碧玉笑嘻嘻地探出头来,在门口晃了晃。 琼鼻一皱。 “哎呀呀,不是臭,是发馊的味道。” “那话怎么说来着?” “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韩如烟赶紧道:“打住打住!” “咱们不是鲍鱼!” “浴室呢?带路带路……” 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 三位重获自由的囚犯更换了一身新衣裙,被带到了前院客厅。 这里除了沈麟,没有其他男人。 当然,白娘子和红娘子还是坐在旁边,得防着某人暴起发难。 不过,看样子是不会了。 沈麟大大咧咧地走到韩如烟面前,笑得很是古怪。 韩如烟莫名地一阵心慌。 “你……你想干啥?”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话有点露怯了。 于是,这丫头干脆挺挺饱满丰腴的胸脯,斜睨道:“喂,你靠得太近了。” “姑奶奶至少……有十几种手法擒住你哦!” 沈麟哈哈一笑。 “说了放你们走,岂能食言而肥?” “你又何必抓我当人质呢?” 他突然伸手一搂,韩如烟猝不及防地被他抱了个满怀。 这一下,韩如烟心如擂鼓。 不应该啊! 姑奶奶怎么会……怎么对他毫无防备? 一股男人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难道,就因为这个。 我就变得浑身无力了? “你……你放开我……唔……” 沈麟低头吻住了韩如烟的樱唇,把她要说的话全都堵住了。 在场的几女顿时惊呆了。 这……这是要闹哪样? 少顷,沈麟伸手一揽,又把呆若木鸡地慕容晚晴抓过来。 同样深深地吻了下去。 韩如烟羞愤不已。 太过分了! 吻了姑奶奶不算,你还…… “我要杀了你啊!” 沈麟突然松手,闪电般地后退几步。 他咂咂嘴嘴唇一本正经地道。 “哎哎,这不是你俩的要求么?” “慕容晚晴,你前两天要我吃了韩如烟,是你亲口说的吧?” “韩如烟,难道你没说过同样的话?” “本……本公子就勉为其难……” “好吧,别瞪我!” “情不自禁总行了吧?” “给你俩盖个戳!从现在起,你俩无论跑多远,都要记住。” “你们,已经是我沈麟的女人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哈哈哈!” 笑声还没回荡几下,便戛然而止。 红娘子伸出手来,熟门熟路抓住沈麟的左肋软肉:“很愉快么?啊?” 白娘子素手一抓,沈麟的右肋软肉也遭殃了。 “相公,人家叫你吃,你就吃啊?” “不怕花儿带刺有毒?合着应了那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沈麟顿时皱成了苦瓜脸。 “哎哎,痛痛痛……” “松手!” “刚才谁说来着,不收点利息,咱家就吃亏了?” 闻言,陈家姐妹顿时气得不行。 咱们说收点利息,意思是让你盘问一二。 谁让你一上来就啃的? 月娘弱弱的问道。 “咱……咱是庸脂俗粉,不值一提……” “那啥……可以走了不?” 韩如烟和慕容晚晴如梦初醒,抢先就往门口跑去。 很意外。 居然真的没人拦截。 外面的女卫一个个笑嘻嘻地挥手打招呼。 反而把两人羞得不行。 梁碧玉迎上来道。 “马车准备好了。” “就在大门外,请!” “你们的衣服、随身物品都在车上。” “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月娘一瘸一拐地摇手道:“不用不用!” “我会驾驭马车。” 三人出了沈家大门,上了一辆碧油车。 前面有十几骑娘子女卫开道。 就这般畅通无阻出了铁城东门,跨过了恢复一新的跨河吊桥。 女卫门纷纷挥手,拨转马头回去了。 月娘手中的马鞭楞在半空。 拉车的驽马信步由缰,走的很慢。 慕容晚晴回头望望西岸。 雄伟的铁城,距离不过三五里。 就这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重获自由,如此简单? 她有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难以置信。 “我们……是不是吃亏了?” 柳如烟娇颜上的红霞还未褪去。 她羞恼道:“你说呢?” “那家伙居然敢……敢给咱们盖个戳?” “说咱们是……是他的女人了?” “登徒子……” “混蛋啊!” 慕容晚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咱的武力值本来就低,是靠智计混饭吃的嘛! 你呢? “切!” “我看你半推半就的,好像挺享受?” “你是高手啊!” “距离那么近,把他揍成猪头很难么?” 嗯? 我能说,那一刻,我浑身都使不上劲了么? 柳如烟一双星目瞪得大大的,直视对方。 “你……你胡说!” “你还闭着眼睛,哼哼出声了呢?” “你才是……真享受。” “我挠死你!” 慕容晚晴也毫不示弱。 “我……我也要挠死你呀!” 第四百五十七章 各奔东西 啪! 月娘僵在半空的鞭子终于落了下去。 “唏律律!” 驽马扬蹄狂奔。 “啊呀?真撤了?” 月娘望着几里外空荡荡的大营,一脸的迷糊。 安定军还留下几百个士兵,正在拆除寨墙,好歹都是上好的木头,拉回沈家集也能烧烧火。 这一片儿位于大道南边,都是沈家主脉收割完毕的麦田。 腾空了,补种些杂粮,希望还能赶得上季节。 车厢里的两女不知不觉停了手,各自整理着凌乱的衣衫。 韩如烟半晌才问道:“喂!” “你俩去哪儿?” “还回锦绣楼暂住?” 慕容晚晴一脸落寞。 “不了!” “故人已逝,回去干什么呢?” “到了沈家集,我俩去买……” “呃!” “现在哪还有战马卖哦!” “你租架马车回安定城吧,这碧油车,让给我们,希望还能……赶得上笨蛋老哥的船。” 韩如烟若有所思地点点臻首,眼前的丫头,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 “成!” “辽军攻打京城的心思,路人皆知。” “去吧!” “没准儿,你还能给军方提供些情报。” 慕容晚晴叹道。 “我……先不去京师了。” “你不是说。我哥要去支援童子贵么?” “禁军战力堪忧啊!我不放心,得去看看。” “也不知道,在绛州能不能挡得住辽国西路军。” “要是我们兄妹……真的战死了。” “你连退婚的麻烦都没了。” “直接嫁给沈麟那个混蛋,岂不是更好?” 韩如烟很想说。 其实你哥,慕容东升也没那么傻,那般笨。 只是……人比人,唉! 她忽然扭头,展颜笑道。 “咱俩明争暗斗好几年了。” “你可得好好活着。” “你要不在了,谁陪姐姐斗嘴呢?” “就算要嫁那混蛋。” “咱俩也一起嫁过去欺负他呀!” “好了,路口到了,我自己走去沈家集,月娘停车。” 碧油车还没停稳,柳如烟已经轻飘飘地跃了下去。 她举着手,拢在小嘴边喊着。 “死丫头……” “好好活着啊!” 南奔的马车上,慕容晚晴无力地靠在软枕上。 泪流满腮! 两天后。 三十艘大船在水门码头一字排开。 前面十艘是专用的踏桨战船。 后面二十艘自然是改装的武装运输船。 有专门装马的,有运输物资和装人的。 清一色的五千担运量,看起来,空间还绰绰有余。 鲁志昌轻抚着一把白胡子,有些后悔了。 “啊呀呀,早知道就把那批骑弓也留下了。” 陈风毫不留情地打击道。 “老头,三万把骑弓卖出了不少钱呢。” “你要是留下了。” “岂不是少买好多套具甲?” 鲁志昌咂咂嘴。 嗯,真他娘的! 不难抉择。 “哎哎,沈麟,具甲、铁杆马槊不都送上船了么?” “这些箱子里,装的啥?” 沈麟乐呵呵地敲开了一只木头大箱子。 里面赫然摆着满满的连鞘长刀。 “送你的!” “全都是二十炼苗刀,足足一万把。” “够意思不?” 鲁志昌嘴唇哆嗦了一下。 价值十万两银子兵器,就这么眼都不眨得白送给老夫了? 够意思,太够意思了! 他哈哈大笑着拍拍沈麟的肩膀。 眼角,却有几分湿润。 “你小子,真是……” “大恩不言谢……” 沈麟指指水门里络绎不绝的重载马车道。 “先别急着谢。” “还有一批二十炼精铁呢!” “你那边没有好铁矿,但铁匠总不缺吧?” “回去后,想打造什么兵甲,随便整。” “白送你的!” 一块块银灰色的铁锭直接被运上了船。 一百二十斤一块,也就是一担的标准单位。 鲁志昌数得眼都花了。 他颤抖着声音道。 “臭小子,你……你到底给了多少啊?” “十炼铁的市价……都到了一两银子一斤了。” “更别说二十炼精铁。你这……老夫还不起你呀!” 沈麟拉着鲁志昌满是老茧的手,重重拍了拍。 “老头,什么还不还的?” “你西军卫国戍边,二百多年啦!” “咱们每个中原人,都该对你们道一声谢!” “原本,我打算让你留到月底再走。” “怎么的,也能凑齐一百万斤。” “可惜,紧赶慢赶,只有七十万。” “剩下的,以后再找机会给你送去。” 旁边的几位标营将领,秦冕几人欢喜得哽咽了。 老天爷! 七十万斤? 二十炼精铁? 足以让咱们二十万西军手里的武器。 全部更新换代一回了。 鲁志昌转头擦了擦眼角。 陈风打趣道。 “老头,别哭!” “咱们都督有钱得很,不要白不要。” 有钱也不是这么个造法! 你换个人来试试? 沈麟舍得这般大手笔? 当初他大伯替秦王买武器,不也没送啥东西么? 鲁志昌佯怒道。 “风大!” “沙子眯眼不行啊?” 随后,他有万分感激道。 “托你们的福哇!” “咱们西军,这回阔气喽!” “其他不说,单单沈小子你送的五十套精甲,四十炼呢!” “就能救下我西军多少大将的命?” “对了,你不是文采无双么?” “给老夫来首送别诗!” “咱老子也附庸风雅一回。” 战船缓缓起航。 鲁志昌等人站在甲板上挥手告别。 沈麟高声吟道。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秦州飞将在,不教胡马度横山!” 这个时空,有猛秦强汉,却没有隋唐。 当然,国祚近四百年的大齐朝。 比沈麟原来时空的唐朝还要生猛些。 那是真打出了四海之地。 东边囊括了三韩,跟倭国隔海相望。 西边打到里海岸边,称之为西海。 北边去了永冻之地。 不是贝尔加湖,而是真的探索了北冰洋。 南边就不说了。 同天竺争斗了百多年,南亚那些小国几乎一扫而光。 大周太祖为何要打倭国? 那是他吸取了大齐朝的教训。 有些疆域,全是不毛之地,可以不要。 但有些小国,却富得流油,是必须要打的。 这个时代,找不到唐诗宋词。 沈麟搬运起来,及其顺手。 鲁志昌哈哈大笑着挥手。 “小瞧老夫不是?” “秦州飞将,好好好!” “咱老子咋的,也要飞出横山之外去呀!” “小子,且听捷报吧!” 第四百五十八章 食盐告急 送走鲁志昌,沈麟开始关注新兵训练。 白娘子和陈风遴选回来的一万五千人。 在露水谷训练一个多月了。 二号水库修建即将完工,丁壮大大剩余。 梁自忠道。 “都督,可以从移民中征兵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再征五千人就够。” “可……剩下的丁壮也太多了吧?” 不仅仅是水库建设空出了大批丁壮。 就连沈中平的营建司,近两个月来,壮男健妇一起上。 也基本解决了大批移民的住房问题。 接下来,这么多人的再就业,怎么办? 参军,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沈麟沉声问道:“你们觉得,多少人合适?” 陈云建议道。 “干脆再征一万青壮男子,五千女子好了。” 红娘子连连点头,颇为欢喜。 “好呀好呀!” “娘子军才两个千户部,实在太少。” “再征五千的话,就可以组成一千重骑,六千轻骑了。” “独立作战,都不成问题。” 沈麟一手扶额。 铁城到了娘子军都不得不单独出战的时候。 局势,该危及到何种程度? “女兵太多了。” “征两千吧!” “有一个轻骑游击部足矣!” “平常主要负责城内的巡查任务,女子的亲和力更强嘛!” 红娘子顿时耷拉着脑袋,噘嘴生闷气去了。 白娘子见状,安慰她道。 “咱们铁军,呃,铁锋军分那般清楚干啥?” “男兵、女兵不是一样的带?” “如今人口多了,各行各业都需要女子。” “四千娘子军,我看正合适嘛!” 陈云颔首赞同道。 “没错,男人女人都一样。” “女子减少了,那男子是不是相应增加些?” “既然有足够的兵源,咱们还是提前练着好。” 沈麟想了想,决定道。 “那就征一万三千男兵。” “新兵凑够三万人。” “如此以来,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人参军了,也有了稳定收入。” “当然,实在不合适的,就别勉强!” 学校里,十二三岁的大班学生就不下两万人。 沈麟现在不缺战马。 学校也打算每个星期安排半天的骑术训练。 寒暑假甚至能集训两个月。 小孩子接受能力强,学东西更快。 过了年,这些孩子也将编成童子军。 沈麟更看好自己的学生。 别的军队,一旦入伍就要干到老。 好多人到了四十岁,身体不行了才有机会退伍。 那真是名副其实的“老兵!” 比如做卤牛肉的老庞,当年不就是这样? 铁锋军已经确定了五年为期,算义务兵役制。 到了时间,优秀的军官可以留任。 其他普通官兵,基本可以退役了。 梁自忠抚须笑道。 “四万一千铁锋军,齐装满员,足够了。” “只是不知道,能出多少骑兵?” 沈麟轻笑道。 “训练一视同仁,优中选优吧!” “骑术差些的,可以去搞后勤,驾马车,操作破阵弩。” “再次一些的,选入水军。” “最后剩下的,可以编成城防步卒。” “加强枪盾、射术训练。” “没有无用的兵,关键看你用在什么位置。” 在他的计划中。 铁锋军只要编成一万重骑,三万具甲轻骑。 野战决胜,虽能抵挡? 当然,目前的兵源,很难达成这个目标。 首先,供应重骑使用的宝马良驹就不够数。 只能用次一等的战马当备马。 重骑换装铁杆马槊,对个人力量、技战术的要求太高了。 欲速则不达啊! 刚刚讨论完问题。 三叔沈忠和就一脸焦急地走了进来。 “都督,食盐告急!” 怎么可能? 沈麟来到这个时代,还第一次听说买不到盐的? “不会吧?” “我们的食盐储备一直不少。” 沈忠和接过红娘子泡好的绿茶,都顾不得喝。 他急急忙忙道。 “我们的储备,确实不算少。” “可移民也多呀!” “这两个月,不多了七八万张嘴?” “官军一撤围,情报科隐藏于各地的外线人员,传回的第一条消息就是,盐价暴涨。” “好多乡镇都卖断货了。” 嘶! 这倒是个麻烦事啊! 人可以饿肚子,但少不得盐。 邱真没有第一时间禀报。 而是把消息传给沈忠和。 估计她只是把这事儿当成商贸上的麻烦了。 显然,她低估了缺盐的影响! 白娘子蹙眉道。 “相公,辽军增兵山东路,河北沿海一线恐怕也被封锁了。” “如果通济渠再被切断,海盐的来路就断了大半。” “陆路运输,稍微出点岔子。” “咱们北方的盐价就得震三震!” 红娘子怀疑道。 “不至于吧?” “西川路的井盐呢?” 沈麟一拍桌子,凝重地道。 “不好!” “辽国西路军的战船多半出了汾水,打到黄江去了。” “黄江航运受到影响,南方的海盐也好,井盐也罢!” “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几人倏然而惊。 辽鞑子也太凶猛了吧? 前不久的消息,不是说? 官军还在跟辽军在绛州前线拉锯么? 汾河河口的大周水军可不少。 这么不经打? 不过,沈麟想起陈梁的船队,不禁哑然失笑。 咱们都避开黄龙江不走了,就想猥琐些,尽量低调。 如果辽国的太原水军南下黄江。 陈梁多半是避无可避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白娘子抿嘴轻笑道。 “走哪儿都碰到辽人。” “鲁大帅会不会骂娘?” 陈无双偷笑道。 “干嘛要骂娘啊?” “他多半催着陈梁上上上,干他娘的!” 沈忠和听得一脑门黑线。 这俩侄儿媳妇,也太彪悍了些。 三叔我听得好尴尬啊! “咳咳咳,都督,你不是说,咱们可以制盐么?” “北地盐价暴涨,没准儿,很快就断了货源。” “老百姓咋办?” “赶紧想招儿解决一下吧?” 制盐而已。 对沈麟而言,真算不得难事。 可盐湖才沉浸了几个月? 浓度不达标啊! 含盐量太少,制作成本就高了。 其实,铁城虽说人数超过了十五万。 但食盐这玩意,消耗量没有想想的那么大。 一个人三个月吃一斤盐。 在这个时代,都算高消费了。 过量了,耗费大,还对身体不好。 第四百五十九章 盐场启动 市面上卖的可是苦涩焦黄的粗盐。 杂质和各种有害成分不少。 当然,铁城居民早在半年前,就不吃这种低档货了。 沈麟对买回来的粗盐进行了二次提纯。 苦味当然有,钾盐嘛,对人体却没多大坏处。 沈忠和也曾经动过外卖的心思。 亮晶晶的雪花盐,档次高,利润多可观? 后来,被沈麟阻止了。 二道贩子有什么意思? 那点利润能和炼铁、造纸、印书、纺织相比? 就连水泥和松柏火油弹的利润都高很多。 几人策马来到和造船场一墙之隔的连片大厂房内。 此地新建不到两月,并没有挂牌。 没几个人知道里面是干啥的。 管事是学校的老师茅元仪。 这位老兄年近四十,秀才都没考上。 却对杂学很是痴迷。 在沈麟看来,他就是这时代的化学家。 自从盐场建成之后,教书就沦为兼职了。 别说回家回学校了,他经常几天都吃住在这儿。 偏偏,盐场目前还只是做些二次加工的活。 “哈哈哈,都督,您终于舍得来咱们这儿过问一下了。” “两位夫人,哦哦,沈三司长,欢迎欢迎。” 沈忠和摸摸鼻子。 每到这种场合,称呼总是尴尬。 民政总共六个司,姓沈的司长就占了三位。 于是就有了沈二、沈三司长,再加一个管营造的中平司长。 沈麟很喜欢茅元仪这种专业人才。 也许他前世技工出身,比较有共同语言的缘故。 “辛苦了老茅。” “测试结果如何?” 茅元仪顿时愁眉不展地道。 “不行啊都督,含盐量才1。7%,太低了!” 沈忠和顿时惊叫道。 “一点七还低?” “老茅,你……你这要求,也太严苛了吧?” “岂不是一百斤湖水,就能提炼出一斤七两盐了?” “老天爷,这可是两丈深的万亩大盐湖啊!” “发了发了!” 大惊小怪。 堂堂大司长,一点都不严肃! 茅元仪撇撇嘴道。 “都督说海水的含盐量高一倍呢!” “看到这两个大池子没?” “咱们现在加工粗盐只用了一个石灰池去苦。” “如果从湖水里提取,就得过草木灰池子沉淀。” “再加上几次过滤,入水泥晒场晒成半干。” “最后还得再溶解,再过滤,蒸干水分才能得到可以食用的雪花盐。” “成本很高的!” 听起来,好复杂! 沈忠和一脸紧张之色,巴巴地问道。 “那……成本到底是多少?” 沈麟撑开食指拇指,做了个手势。 “一斤……将近八文钱。” “确实高了!” 幸好他还没足够的技术,给食盐加碘。 要不然,造价更高。 “才八文钱?” 这下,就连红娘子都憋不住了。 你俩这表情,咱们还以为要八十文呢! “相公,外面的粗盐都涨到三十文一斤了好吧?” 沈忠和连连点头附和。 “是呀是呀!” “咱们出的,是好了无数倍的雪花盐。” “老茅不是说了,连苦味都去掉了吗?” “买个七八十文都不算贵吧?” 茅元仪捻着三缕青须笑道。 “你这么算起来!” “咱们八文钱的成本,还真不高。” 沈麟苦笑道。 “可是,本官原计划就零售三十文一斤啊!” 白娘子眨眨美丽的眼睛,若有所思道。 “相公,你是打算以低价出售雪花盐。” “把北地的劣质盐驱逐出去?” 沈麟赞许道。 “无暇,你说的没错!” “北地的市场很大。” “我们有能力制造更好的雪花盐,当然就不能看着老百姓受苦嘛!” “不过,卖三十文一斤的话,利润就不咋的了。” 沈忠和擦了把额头冷汗。 我的亲侄儿,大都督啊! 你总不能把咱铁城的任何一件产品,都跟精铁和造纸去比吧? 那玻璃的利润更是夸张,卖不出去有何用? “别别别,都督!” “各地的盐业大亨,跟官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黑白两道通吃啊!” “我觉得六十文的零售价,四十文的批量出货价最稳妥!” “咱们这买卖,赚钱虽不可少,造福百姓才是主要的嘛!” 茅元仪早就想开工了。 无奈沈麟对含盐量的要求太高。 他觉得自己已经蹉跎了两个月,不能再等了。 “都督,沈三司长言之有理!” “外面不是缺盐么?” “这也是占领市场的好机会嘛!” 沈麟仔细算了算。 一立方湖水,就目前的含量,也能出三十多斤盐了。 如果大搞盐业,产量绝对吓人。 当然,沈麟不确定,地下的卤水会不会断。 想想如此巨大的荒草滩,广袤的盐碱地。 经过不知道多少亿年的演变积累。 沉积的盐分,应该及其丰富才对。 自己这个盐场,一天才耗掉多少方盐水? 几万分之一而已。 盐水浓度还会一天天增加的。 因为,进出水可以控制。 特别是大半年的少雨季节。 没准儿,盐湖达到甚至高于海水的浓度,都是可期的。 “成!” “现在,的确是个好时机。” 沈麟大手一挥。 “开工吧!” 茅元仪早就等这句话了! 他手舞足蹈地回头喊道。 “都督有令!” “开工啦!” 周围的库房里,顿时涌出无数人来。 他们推着独轮车,装着草木灰和石灰,络绎不绝地往盐池倒。 外面几架大水车,在牲口的牵引下飞速旋转起来。 湖水顺着高架管道,哗哗地流入盐池当中。 更多人却拎着扫把,提着水桶去打扫晒盐场。 烈日当空,干别的活儿,肯定累的受不了。 但对于盐工而言。 领着高温补贴,出盐越多,他们的收入就越高。 一转眼,到处都是热火朝天。 大家挥汗如雨,却喜笑颜开。 盐场,终于开工了。 咱们再也不用领着基本工钱傻等了。 茅元仪领着众人边走便介绍道。 “两个盐池,按照新的计量单位,都是万方标准。” “不过,我们目前的蒸煮铁锅,只有一百个。” “哪怕蒸煮过滤的,只是高浓度的盐水。” “这么大一池子,怎么的也要生产十天。” 红娘子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有些咂舌。 “每个蒸煮铁箱,每天能轮换十次?” “那岂不是?” “日产精盐三四万斤?” 第四百六十章 吴七带来的消息 茅元仪有些小得意。 “三夫人,您算的,是目前的产量。” “如果盐水浓度更高。” “咱们的生产效率也会提高很多。” “产量自然会大增,日产超过五万斤不难的!” 沈麟心头有些遗憾。 蒸煮锅也是一方的标准容量。 当然,这玩意只需要十炼精铁浇筑,算不得多费事。 可现在征兆了三万新兵。 大批兵甲需要赶工,时间很紧。 二叔哪有功夫,再增加蒸锅数量? 先将就着用吧! 盐场的规模,产能在这个时代,也算巨无霸了。 年产近两千万斤精盐。 大周也好,大辽也罢! 哪家盐场能够做到? 他们晒煮粗盐,都望尘莫及。 白娘子抿嘴笑道。 “三叔,每天五万多斤雪花盐,数量可不少。” “你准备咋卖出去呀?” 沈忠和笑眯眯地道。 “无暇,你尽管放心。” “咱早就盘算好了。” “我先找七爷商量,看他能不能吃得下?” “实在不行,就便宜沈忠信了。” “反正出货价定在四十文每斤,他们零售也好,批发也罢。” “二十文的差价,利润可不小。” “如果能弄到江南或者辽国去,更赚钱。” 不管是粗盐,还是雪花盐,历来都不便宜。 普通百姓做菜,一向清淡,实在是奢侈不起。 却保不住量大。 有钱人看到更好的雪花盐,还会去吃苦涩焦黄的粗盐? 还时不时吃出硌牙的砂砾来? 以前是没得选择。 现在有了。 就算百文一斤的雪花盐,在普通人眼里那是天价。 富豪之家,会在乎这点小钱? 沈麟摇摇头道。 “老七肯定要不了这么多……” 突然间,大门外响起了洪亮的大嗓门。 吴七带着陈无悔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 “谁说的?” “一天五万斤算多么?” “七爷我全要了!” “就算堆在库房里,七爷都不能便宜了沈忠信那个老家伙。” 沈麟回头,一把撑开伸嘴就舔的爪黄飞电。 “你,出去!” “盐场要保证卫生,牲口不能进。” 爪黄飞电打了个响鼻,马眼中满是鄙夷。 爷是一般的牲口么? 爷天天喝得都是上好的竹叶青,哪里不卫生了? 红娘子摸摸它的脖颈,笑嘻嘻地道。 “小白跟赤兔,都在外面马棚里哦!” “你没看到?” 爪黄飞电转身就跑。 吓得门口的守卫和雇工连连后退。 陈无悔喝道。 “你慢点,别撞着人。” “真是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众人捧腹大笑,乐不可支。 “哈哈哈哈!” …… 吴七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胖脸上泛着油汗,红黑发亮。 两人走到树荫下,其他人继续参观,倒是没有跟过来。 “麟哥儿,卢太白,孟日清养虎为患啊!” “赵归一的贼寇呆在临河,对河北东路其他府县秋毫无犯。” “双方展开了大量贸易,战马、兵甲、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只要贼寇给钱,孟日清是啥都敢卖。” 沈麟早就料到了。 以那伙流寇的贪婪,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呆着不动? 除非。 不抢,比抢更划算! 吴七通过生意布线,他的店铺不需要到处开。 只要他手里有好的商品,比如纸张、书籍和高档色布,铁器。 就不愁没人找上门。 而这些人,只要赚足了钱。 当地的风土人情,局势变化,都回派人一一禀报回来。 吴七不仅仅成长为安定首屈一指的大商人。 他还是安定知府周元的外甥,靠山很硬。 他值得很多人为之效劳。 有时候,通过商业渠道,正大光明收集到的情报。 比你费劲巴脑发展的谍报系统,效果更好。 很简单,消息不灵通的,有资格做吴七的分销商么? “养虎为患?” 沈麟冷笑道。 “患的是咱们澶州而已。”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影响不到雄州去。” “赵归一盘踞临河两个月了吧?” “他的小股人马趁着黄炳仁不在,没少祸害真定,邢州下面的县镇、村落。” “我估摸着,他应该已经舔好伤口,重新亮出獠牙了。” 吴七掏出手帕,擦擦一脑门的热汗。 大夏天,对然这种胖子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嘿嘿,已经咬人了。” “我离开平城的时候,贼寇号称大军二十万,突然攻入河北西路,一鼓拿下了魏县。” “如今分兵四处,蒋先定怕是守不住。” 贼寇挺会抓时机啊! 这会儿,马原和杜勇的人马还在半道上吧? 如果没有一定的情报支持。 沈麟打死都不相信,这帮人能掐着点倾巢出动? 他完全可以想象到。 一旦平城五县被贼寇占据。 马原他们训练的大批新兵,不得全被赵归一笑纳了? 其中,还不包括好几十万百姓。 这下子,可不好剿灭了。 能怪得谁呢? 若不是几个军头贪婪。 怎会受慕容晚晴的挑拨,跑来围攻泸水铁城? 朝廷对北地控制力下降的厉害。 他们真想拖延,一两月不动窝,上面一样没招。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沈麟兵力有限,能力有限。 他只能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贼寇死灰复燃,关他何事? 百姓受苦又如何? 他又不是白莲花,帮不了,只能爱莫能助。 “黄炳仁慌了手脚,对吧?” 吴七点点头,他倒是有些幸灾乐祸。 “我快马加鞭赶回来,舅舅他们已经接到求救公文了。” “这次,沈忠信父子没打算掺和!” “沈毅升了参将,自成一军,底气足了。” 安定军居然不奉召? 沈麟大感意外。 这两月,沈忠信父子明面上跟沈麟对峙。 心底下却明镜儿似的。 他们知道打不起来,也有足够的时间去赚钱扩军。 前些天,沈毅跑来传旨时透露过。 安定军表面上一万人,那只是驻守府城的兵力。 沈家集沈昂部,也扩充到上万人了。 但沈昂的兵甲战马差不少,只能算二线部队。 但这份实力,也真不弱了。 有五千具甲铁骑打前锋,对上黄炳仁、马原那些乌合之众。 安定军就算单挑四五万人,都未必弱了。 他们不奉召,还真有那个底气。 沈麟摩挲着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道。 “这下更麻烦了!” “沈毅不去。” “黄炳仁肯定心虚。” “这场仗,未战先怯。” “想赢都难啊!” 第四百六十一章 作壁上观 沈麟和吴七一开始就没打算掺和到剿匪中去。 两人紧抓着情报,也不过是多一分提前的谋划罢了。 澶州早晚都得大乱。 总督庄子才排除异己,马原等人总得有个安身之所吧? 刚刚弄到手的平城五县,还没揣热乎呢。 贼寇又打上门来了。 别人可以不在乎。 马原,蒋先定、杜勇舍不得啊! 没了地盘,官军也到处流浪去么? 如今,不拼命都不行了。 只要赵归一那伙人不来找安定府的麻烦。 沈麟打算一直稳坐钓鱼台。 北岸的应州王,到底会不会图谋澶州? 谁也不敢打包票。 铁锋军是绝不能随意动弹的。 两人撇开战事不谈。 沈麟认真地问道。 “各地的盐商可不好打交道。” “这潭水挺深的。” “你真要包销咱们全部的精盐?” “一年下来,稍稍扩产,就超过两千万斤了。” 河北东西路(澶州、雄州)、山东路北部,河东路加上陕西路。 几经战乱,加吧起来都未必有两千万人口。 当然,一个人一年可不止吃一斤盐。 牲口的饲料中,也要不定期喷洒盐水。 看起来市场蛮大。 但到处都在打仗。 生意不好做。 吴七混不在意道。 “我又不去各地开分店,能得罪谁?” “我就在安定府放出消息,量大从优。” “就当个坐商好了!” “你别担心,辽国那帮走私的,最近有些动弹了。” “我要是耶律大越的话,就放着安定这这销赃码头不管。” “哪怕东西两路辽军打下大周京城又如何?” “咱们中原的地盘儿太大了,并不代表咱们就亡国了不是?” “所以,辽人还是劫掠为主。” “抢的东西多了,总得找个销赃的地方吧?” “安定城,很合适!” 沈麟心头一亮。 他以往总是站在战事的角度去考量。 却从没如吴七这般从纯生意方面认真思考过。 其实,应州王耶律大越,去年就有很好的机会。 他要是舍得动用大军。 而不是派出两个儿子,带着水陆不过两万人前来抢一把。 奇袭安定府,甚至占据澶州半壁江山都不难。 那时候,只要十万辽军过河,谁能挡? 也许,辽国上层也舍不得放弃安定这个北方最大的走私市场。 你攻占了安定周边。 就只能抢一波,收获当然也不小。 可大周商人谁还敢来呢? 辽国有不少商品是需要从大周走私的。 没了这个大市场,怎么看,都不划算啊! 劫掠的银子多了,其实也犯愁。 买不到需要的东西,银子跟石头块有啥区别? 辽国人口少,体量小,市场也不算大。 一旦金银铜过剩,就贱了! “走私必须搞起来。” 沈麟道。 “回头,你去见见老宋,让他给家里捎封信。” “以后,走私船去安定任何地方都行。” “泸水河河口封闭,不许外来船只进入。” “包括玻璃在内,你全权做主。” 吴七摩挲着手掌,喜形于色。 “哈哈哈,你小子终于舍得把玻璃器放出来了?” “好!” “哥一定办得漂漂亮亮的。” “回头,我找大舅,沈忠信和李广利谈谈。” “只要辽军走私船不带重兵器,愿意接受水军监督,愿意照章纳税。” “咱们欢迎啊!” “说实话,单单走私商上缴的商税,就足够安定府养好几万人马了。” “关键是战马、驽马、牛羊这些牲口,咱们真需要。” 沈麟哈哈笑道。 “那就提前……祝你财源广进。” 吴七伸出肥厚的手掌一拍。 “彼此彼此!” 为何要封锁河口? 铁锋军又不是没有能力防守。 沈麟只是觉得麻烦而已。 让吴七过过手,还是替铁城赚钱。 关键是省事,也能打消辽军的觊觎之心。 河口都不让进了,你还怎么偷袭? 想要买东西,在泸水,还是在安定府城,有多大的区别? 沈麟的身家够雄厚了。 顺便给老周他们贡献一笔商税,也免得别人诟病。 只要量做大了,总体收入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好了,咱们回家吧!” “今晚好好喝一杯。” 白娘子跟在沈麟身边,轻声问道。 “相公,盐业的利润很可观啊!” “你就这般交给军城民政部了?” “三叔刚才还偷偷给我说,步子迈得有点大了。” 沈麟呵呵笑道。 “他呀,就是心痛那点股份。” “回头,你让他自己回家算一算。” “咱们姓沈的还把持着冶铁,造纸,纺织和玻璃四大产业呢!” “任何一项,做好了,都能数钱数到手抽筋。” 白娘子自己都乐了。 也只有咱家相公,才有如此大气魄! 三叔那谨小慎微的抠抠性子,不担心才怪呢! “咯咯咯……” “没事儿,回头我再跟他聊聊。” “他要是知道,你还打算以后把造纸,印书坊都交出去。” “还不得心疼死?” 沈麟还真不在乎。 炼铁关系到军工制造,技术不能扩散。 纺织业是柳楚儿的兴趣所在。 算是沈麟预留的老婆本,当然不能动。 玻璃更是天下独一份儿的绝密技术。 垄断行业,怎么的也要经营个十年八年再考虑吧? 其实,沈麟还有不少关系到国计民生的新型产业。 到现在,他都没有放出来。 比如蒸汽机,学校组建的实验室有研究。 但沈麟并没提供多少技术上的支持。 就当慢慢培养人才好了。 比如火药火炮,他宁愿拿火药去充当烟花信号,也没打算深层次开发。 他就是觉得,现在的强弓硬弩,马槊具甲已经够生猛了。 尽管铁锋军又招了三万新兵。 可沈麟仍然处于高筑墙,广积粮的猥琐发育期。 别人不来欺负他。 他更乐意坐看风云起,闲敲棋子落灯花。 骨子里,沈麟还是个没啥宏图大志的穿越技工男。 改变,不是一年半载就成的。 一个人的成长,需要时间和积累。 很多事,更需要局势作为推手。 因为,沈麟本性是恬淡的。 他宁愿安安静静当个旁观者。 第四百六十二章 出人意料 吴七等了不久,只带着两马车雪花盐,兴冲冲回了府城。 当天下午,平价书店对面就开了食盐铺子。 要是换在其他地方。 不拜拜码头,这一行,是很难进入的。 可吴七在安定城的名声及其响亮。 那些盐商哪敢找他的麻烦? 明里暗里都不行,实在是斗不过啊! 不过,几个头面人物还是找上门来。 不能斗,那就求合作。 有钱一起赚好了。 利民食盐。 金字招牌异常显然。 门前围满了大队看热闹的百姓。 如今,食盐的确是抢手货。 市面上的消息,传得很可怕。 一旦辽国大军切断了所有水路通道,北地的粗盐都要断货了。 走陆路? 陆路你也得有本事跨过黄江呀? 偏偏,在这个恐慌紧张的关头,肥捕头七爷又站出来。 利民两个字,就让人听得心头舒畅。 这不就是为咱们普罗大众解决燃眉之急的么? 非常时期,大家不在乎你赚取多少暴利,而是关心有无问题。 十几个从大牢调来的黑甲牢卒手持带鞘长刀。 呼和着让排队。 “都不要挤!” “咱们卖的是高档雪花盐,没有杂质,没杀沙子不苦涩。” “七爷的人品,就是保证。” 笑容可掬的店小二,一个个端着托盘走出店门。 盘子里撒着一层亮晶晶,白雪一般的精盐。 “各位父老乡亲,耳听为实,眼见为虚。” “大家都看一看,尝一尝!” “别着急,店里好几千斤呢!” “每天都有啊!”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不自觉的排起了好几条长龙。 “我来!” “让我尝一尝。” “啊呀……真的跟雪花一样,好白!” “嗯?好咸……真的没苦味啊!” “是吗?小毛头,让大爷尝尝?” 无数手指戳过来,这不是在品尝食盐。 有些人戳的五根手指上,都是晶莹的盐粒子。 但看他舔得津津有味的忘情模样。 别人还以为,他手上沾满了糖霜呢! 平价书店隔壁,碧霞居。 这家茶楼也是吴七的产业。 只是,他在大码头忙着应付那些闻着腥味跑来的大商人。 没时间待在茶楼欣赏小南街的热闹。 二楼临街。 红娘子趴在窗口,饶有兴趣地笑道。 “公子,你说。” “老百姓能接受这般高昂的价格么?” 一身青衣,轻遥着湘妃竹扇的沈麟胸有成竹地道。 “当然!” 难得出来玩一玩的沈思思,跟红娘子挤在一起,同样伸着小脑袋笑嘻嘻的。 “未必!” “看热闹而已。” “轮到掏出真金白银那会儿,谁不得犹豫?” 拭目以待吧! 沈麟和白娘子对视一眼,均是笑而不语。 底下终于有人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也是所有人最关心的。 “哎哎,雪花盐确实好,到底多少钱一斤啊?” 掌柜周先林站在店门口,乐呵呵地伸出一个巴掌。 “零售价,六十文一斤。” “不过,本店新开张,打折。” “三天之内!” “每天只卖三千斤,优惠价。” “一斤只要五十文!” “轰!” 围观的众人顿时哗然。 老天爷,这么贵? 有人顿时不干了,愤愤不平地喝道。 “老周,你们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比粗盐贵了一倍?” “你怎么不去抢?” “是呀是呀,七爷怎么能这样?” 周先林毫不在意,哈哈大笑道。 “各位!” “我们开门做买卖,讲究个你情我愿。” “首先,你们见过这么好的精盐么?” “其次,祛除杂质,去苦留精,你们知道耗费多大么?” “这位兄台说的好。” “粗盐都三十文一斤了,还面临着断货。” “成本如此高昂的精盐,却能保证天天买到。” “零售价六十文,真的很贵么?” 旁边的店小二小毛头最是机灵,他赶紧捧哏道。 “朱大爷,咱们街里街坊的,我说句实话吧!” “盐贵些,省着点用就好了嘛!” “我一天的工钱才五十文,咱都提前定了两斤。” “没有杂质的精盐,给家里老老小小吃了,咱也放心不是?” 茶楼上的沈思思听得连连点头。 “嗯嗯,这个小毛头说了一句大实话。” “聪明点的人,都能发现。” “咱们的精盐,咸度更高,可以降低消耗量的。” “仔细一算,一年下来,也贵不了多少嘛!” 沈麟乐了。 他有些小得意地笑道。 “你们不知道吧?” “其实粗盐中的苦涩味,含有很多对人体有害的微量金属。” “比如钾、镁、过量钠元素等等。” “容易造成水肿,软骨头病。” “而且,长期食用粗盐,肾也受不了,是造成未老先衰的重要原因。” 啊? 包房里,三位如花似玉的美女吓了一大跳。 红娘子掉过头来,樱桃小嘴张成了o型。 “公子,要不要这般骇人?” “百姓寿命短,不是太过劳累吗?” 沈思思黛眉一蹙,若有所思道。 “哥说的……应该是真的。” “我们在京城,有位御医跟爹爹交好。” “他私下里也劝爹爹少吃海盐,说四川路的斤盐对人体的危害小一些。” “那位刘伯伯就是川南的。他们那边的百姓,普遍寿命都超过五十岁!” 这时代的平均寿命是不到五十岁的。 战乱年间,活过四十岁的都不多。 那位刘御医是个体察入微的好大夫。 他说的很有道理。 井盐卤水深藏在底下千多丈,经过多层岩石、泥土过滤。 原本就比海盐更纯净,质量也好得多。 底下的百姓不再纠结于价格了 这三天,每斤不是便宜十文钱么? 每顿少吃点饭可以,要是缺了盐,干活儿都没劲。 不管如何,先买两斤回去存着再说。 不到一个时辰。 利民食盐铺子就把今天的三千斤优惠盐售罄了。 不少闻讯赶来的百姓还惋惜不已,舍不得离开呢! 这是吴七和沈麟早就玩过的饥饿营销。 零售原本就是口碑宣传。 吴七早就不指望铺子里赚的那点钱了,毛毛雨而已。 他现在,正跟十几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大商人讨价还价呢。 第四百六十三章 巧遇 碧霞居也提供吃食,不仅仅是品茶聊天的地方。 吴七自己就是个吃货。 他开这茶楼,多半是方便自己。 沈麟和三女难得出来一趟,干脆点了些安定府地道的美食。 茶楼小厮端着托盘,陆陆陆续续上了一大桌子。 沈思思给堂哥嫂子一人斟了一小杯酒,遗憾笑道。 “自从庞老爷子去了咱们铁城。” “安定城就断了品竹叶青。” “哎,这福满楼出的白露珠,味儿要差上一筹。” 白娘子抿了一口,笑眯眯地赞道。 “入口柔和绵软。” “还不错,就是清淡些。” 沈麟点点头笑道。 “我觉得挺好喝的。” “算是各有特色吧!” “老庞在府城的时候,他的竹叶青产量少,也不是谁都能买到。” 几人正聊得开心,上菜小厮开门那一刻。 有个油头粉面的公子趁机探进头来,笑得很是邪魅。 “哟?” “我说呢!” “大热天的居然关着门?” “感情有三个大美人在呀?” “来来来,陪本公子去喝几杯?” 沈麟剑眉一皱。 门口守卫的便衣尖刀,已经一把按住这小子了。 敢调戏咱们夫人小姐? 找死! 那油头粉面的小子尖叫道。 “你们干甚?” “知不知道……本公子是谁?” “啪!” 正在周围巡视的小四儿赶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打得这小子嘴角都裂了。 周围几间包房打开,有人惊呼道。 “老天爷,别打啊!” “他……他是黄推官的小儿子。” “你们……惹祸了!” 推官? 仅次于知府周元,同知李乘风,通判沈忠信的第四位? 小四儿嗤之以鼻,抬手又是一巴掌。 “妈蛋!” “老子还以为,是哪个京城大头巾的败家儿子跑安定来了呢!” “小小的七品推官,算个毛啊?” “我打死你个不开眼的混球!” “啪” 黄大少爷被揍的满地打滚,牙齿都掉了好几颗。 任凭他如何惨叫,可惜没人敢上前阻拦。 他带来的几个狗腿子已经被其他便衣尖刀摁住了。 根本动弹不得。 惨叫连连的黄大少爷,心头恐惧万分。 爹呀,咱到底惹上了哪路神仙? 安定府城,还有自己不认识的大人物么? “好啦!停手吧!” 楼梯口响起了一声娇喝。 又一位绝色佳人袅袅婷婷的走上来。 他身后还跟着七八个便装男女。 沈四儿早就不是当初的跟班小厮了。 他有眼力劲儿,武功也练得极好。 嗯? 这女子有些眼熟。 不过,该争的还得争。 “哼哼!” “这混账冲撞了我家公子和夫人。” 那女子笑语盈盈地道。 “你们处理他不合适。” “交给姐来办!” “皇城司办案,无关人等退避。” 什么? 其他几个包厢顿时噼里啪啦地关上了门。 走廊上,一个观众都看不到了。 开玩笑呢? 皇城司可是谁也惹不起的大老虎。 人家一向神秘,只要自报名号。 不是抓贪官,就是抓敌国奸细。 如今,谁粘上黄大少爷谁倒霉,包括他的推官老爹。 “砰砰砰!” 五六个便装男女挥手拍晕了还在哀嚎的倒霉蛋。 直接拖下楼去了。 那女子信步走进包房,一点都不见外。 “公子?” “将军大人,你终于舍得走出你那座铁笼子了?” 沈麟端着翠玉小酒杯,怡然自得地滋溜了一口。 “韩如烟,你那可是密衙啊!” “如此高调,就不怕影响以后办案?” 韩如烟咯咯娇笑道。 “咱跟其他人不一样。” “姑奶奶办案,历来是正大光明,密衙?呵呵呵!” 红娘子一伸手,阻止她道。 “坐对面,别靠太近。” 韩如烟瞅瞅沈麟,看这家伙一点表示都没有。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过几分幽怨。 “怎么?” “怕人家行刺你家相公?” 红娘子哼了一声,桌底下的小手分别往双臂上一撸。 悄无声息地给两把破空弩上了弦。 你武功是比姑奶奶高那么一丢丢。 可咱姐却比你差不了多少吧? 还有咱在一旁协助呢! 行刺? 你刺一个试试? 沈麟一瞅,气氛有点僵啊! 他抬手指了指对面椅子。 “坐吧!” “喝两杯?” 柳如烟嘟嘟小嘴,还真的坐下了。 她还故意对红娘子做了个鬼脸。 “把你的手拿上来吧!” “别整天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正当我看不出来呀?” “一个个穿得奇奇怪怪的,金丝软甲套着不热么?” “还有你,沈思思是吧?” “一个弱女子,谁会对你不利?” “你那兜帽真难看!” 咱的兜帽带上,能防箭好吧? 沈思思不甘示弱的道。 “哼!” “人家也练了两个月了。” “上次,不就有辽国探子绑架我,借以威胁我哥么?” “还在你们皇城司潜伏还那么多年,都混到百户官了呢!” 这个反击很犀利。 韩如烟自己给自己斟酒,居然连着干了三小杯。 “这……确实是皇城司失职了。” “耻辱啊!” “上上下下如筛子一般,补都补不过来了,真没劲。” 白娘子抿嘴轻笑道。 “急酒,少喝点!” “补不了,那就别管了。” “咱们女子啊,太要强了可不好。” 沈麟嘿嘿笑着,附和道。 “嗯嗯,美女还是温柔些好。” “争来争去有啥意思?” “简直……白白耽误了花季时光,划不来的。” 韩如烟俏脸上泛起阵阵红晕,变得更加迷人了。 她失口道。 “不管了?” “真嫁到你沈家……去做一只金丝雀?笼中鸟?” 沈麟神情一滞,不知该如何接口了。 因为,陈无暇姐妹都瞪了他好几眼。 目光冷飕飕地飞刀子似的。 谁叫自己当初,情不自禁地给韩如烟盖了戳呢? 还是沈思思机灵,她笑嘻嘻地道。 “如烟姐姐,看你说的!” “呐,无暇二嫂带着大军征战山东,出击晋州,算金丝雀么?” “无双三嫂当初,也不带着重骑杀过好多辽鞑子?” “大嫂现在有孕在身,可财政司副司长的职务也没卸下呀?” “家里纺纱、织布,染色、成衣,她都上心着呢!” “你说,她们哪一个,是关起来的笼中鸟?” 第四百六十四章 心动 沈麟如今,并非无人可用。 学校中的袁世杰、廖明秀、茅元仪、袁天刚等人都身兼多职。 有的负责工坊,有的钻研技术,有的在民政部担任要职。 都是大有本事之人。 可惜,三位夫人的本事更大些。 才显得他们黯然失色了,也不得不服气。 这也是柳如烟对沈麟另眼相看的原因。 天下有本事的人,英俊潇洒的多了。 就算比不上沈麟,总也算一时俊彦吧? 可有谁如沈麟这般,把女子提高到跟男子同等的地位? 他组建娘子军的行为。 都不知道被京城多少迂腐的大头巾口诛笔伐呢! 说什么母鸡司晨,必有祸害。 柳如烟就纳闷了。 但凡你们男人争气点。 咱们女儿家绣绣花,赏赏月,吟诗作对,相夫教子不好么? 谁乐意苦心劳力地出头去? 真以为每个女人都野心勃勃,想博出位呢? 看到这丫头又要喝闷酒。 沈麟心头一软,憋不住劝道。 “讲真的!” “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 “嫁不嫁给我更是你的自由。” “这皇城司的活儿,干得不顺心,就辞了算了。” “去咱们铁城干点啥都行嘛!” “你看,咱们家思思小才女,当女夫子不是过的很开心?” 沈思思得意地连连点头。 “是呀是呀!” “如烟姐姐,跟小孩子打交道,做做学问。” “真的很舒心,不用勾心斗角,算计来算计去的。” “反正,咱这辈子呀!” “就在泸水学校教书为生了。” “咱要成为一代女大儒,桃李满天下那种!” 呃? 你这是发宏愿么? 柳如烟眨眨眼,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成为女大儒? 这……比咱混上皇城司总督,好像还难了好多。 沈麟赞许道。 “思思秀外慧中,底子打得极好。” “潜心学问十几二十年,成为一代大儒还是很有希望的。” “其实,如烟姑娘你在武道上的天赋更了不得。” “知道泰山霸刀门么?” “他们现在就在铁城开山授徒,过的很安逸。” “你呀,要是也去咱们那里,多教授些女弟子。” “潜心武学,没准儿能成为一代武道宗师呢?” “再说了,男女平等,也需要女子能够自立自强才好。” 在座的四位美女眼中,均是星光灿烂。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男女平等? 也许,只有沈麟这样的怪胎,才敢喊出这种口号吧? 可是,咱们听着,咋如此顺耳振奋呢? 柳如烟一改英武爽利,有些诺诺地道。 “我……真能成为武道宗师?” 沈麟肯定地道。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沈思思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咱哥不吟诗,不作词了,随口两句对子。 都是罕世佳作啊! 记下来! 她赶紧掏出随身小本本,手里的新式铅笔写得刷刷的。 生怕漏掉一个字。 红娘子的双手终于从桌子底下拿了出来。 “咔咔!” 卸掉了弩弦,鼓胀的袖子也恢复了原样。 “你……只要不对咱家相公不利。” “来咱们铁城,咱……还是欢迎的。” “噗嗤!”柳如烟笑了。 如高山雪莲,凌寒自开。 “咯咯咯……这么快?” “就打消敌意了?” “你也真是的,本姑娘凭啥行刺他呀?” “咱跟慕容晚晴不一样。” “她事事要替慕容家考虑,算计就多了些。” “咱跟韩家的关系……冷淡得很。” “在皇城司做事,也不过是没啥好地方呆罢了。” “不过,辽国对澶州的态度很是诡异。” “不彻底摸清楚,我可走的不安心。” “去你们铁城,再说咯!” 沈麟心头大定。 跟韩如烟打交道,确实比慕容晚晴要踏实的多。 这姑娘行事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如她这般的武道高手。 也不屑用什么阴谋诡计。 比如堂堂正正地亮出皇城司招牌来。 她根本不担心有人去窥伺安定密衙。 因为她有足够的信心和本事,去应对一切暗中的算计。 沈麟提点道。 “不要打草惊蛇!” “但你可以从走私渠道深入调查。” “正好,我们可以合作。” “彼此交换一些情报!” 韩如烟一点就透,笑盈盈地举杯道。 “好!” 白娘子也举起酒杯开着玩笑。 “随时欢迎你来铁城做客。” “咱们多切磋切磋。” “正大光明地来就好,不用再翻墙过屋了!” 柳如烟小脸儿一红。 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你们的小手段很厉害。 姑奶奶出道好些年了。 还是第一次,阴沟里翻船呢! “那就……一言为定!” 大码头。 吴家的二层水泥仓库,今儿迎来送往了不少大人物。 当吴七亲自到门口迎接时。 他都忍不住一脸惊讶。 “哟?” “沈大人,难得呀,稀客稀客!” “庄二公子,你还没回澶州呢?” “请进请进!” 庄名起笑哈哈的拱手道。 “咱原本打算,今日午时启程。” “谁知道你七爷跟沈麟,又折腾出了这等稀罕玩意呢?” 沈忠信也颔首笑道。 “没错!” “雪花盐啊,真是难得!” 来者是客。 吴七赶紧请二人进堂落座。 陈无悔亲自端上香茗,告了一声罪,返身关上了房门。 留下三人密商。 吴七也不隐瞒,直接开门见山道。 “没错,这玩意就是沈麟折腾的。” “是这样,他对辽国两路大军齐出,却唯独漏掉咱们澶州很是警惕。” “应州王耶律大越的态度,很是莫测啊!” “因此,沈麟把手下的几种独门生意都交给吴某代销。” “借以撬动安定的走私市场,这对你们,都是有巨大好处的。” 庄名起和沈忠信对视一眼,尽皆震惊不已。 沈麟的独门生意,那得多大的利润? 好像除了已经停止外售的水泥之外。 其他的。 如纸张、书籍、高档色布,精铁农具,甚至松柏火油弹。 利润都极高! 全交给吴七了? 这小子岂不是?成为咱安定的第一坐商了? 还别说,有了沈麟的几样独家产品。 安定府的走私市场,还真能快速恢复。 大批商税的进账,对几家军头助益无穷。 更别说来自辽国的战马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干不干 庄名起沉吟道。 “这雪花盐,有多大产量?” 吴七伸出两根手指,得意洋洋地道。 “每年,最低两千万斤起!” 嘶? 两人心头大震。 这是要一口吞下北地的食盐市场么? 还他娘的是最低产量? 庄名起一口咬定。 “澶州军城包括下面的八个县,我庄家包了。” 沈忠孝见缝插针道。 “小庄,你要吃独食啊?” “那好吧,杨成良那边,我包了如何?” 庄名起一眼瞪过去。 那边的市场,不是你我、表哥李广利三家共有的么? 你这不算吃独食? “呵呵,我没意见,你跟表哥谈去!” 沈忠信顿时大喜。 李广利好说。 咱便宜些提供给他兵器好了。 那边有二十多个县,两人合伙也能大赚一笔。 至于黄江以南和雄州等地,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说吧,出货底价!” 吴七干脆利落道。 “给他们是五十文,你俩嘛,四十八文钱一斤。” “别瞪眼,咱还得交三文二的商税,你们赚大了。” “我才落下多少?” 沈麟终于愿意大规模从安定走货。 这是天大的好事。 两人自然不会去计较三瓜两枣的。 接下来,吴七寄出了大杀器。 “白光玻璃器,那也是麟哥儿生产的。” “这东西品类多,价格不一,你们只管往上加钱就是。” “买的起的,不在乎高价,买不起的,你便宜再多都没用。” …… 庄名起走下楼的脚步都轻飘飘的。 沈忠信当然是被亲信背下来的。 不过,他也是如饮醇酒,有些醉了。 其实,沈忠信如今,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刮子。 以前跟沈麟斗来斗去干啥? 平白便宜了吴七。 他当个坐商,手握好几样独家产品。 哪一样的年销额低于百万两了? 就算税后利润再低,净收益也吓死人。 当然,最可喜的是商税。 单单沈麟这些独家商品,单方面的年税就会达到四五十万两。 商贸商贸,有来有往才能利益最大化。 沈麟的东西,足以撬动一两倍的市场。 也就是说,安定府以后的商税。 每月超过十万两,绝不是梦想。 光有银子何用? 军头们更关心的是物资。 战马要不要买? 牛皮、牛筋、皮靴,各种大牲口,矿物原料。 很多都得靠走私,或者从外地运来。 没有繁荣的市场,别人也担心卖不出去不是? 接下来,大家就得好好考虑怎么约束或者鼓励走私贸易了。 欢迎是肯定的。 但必要的防范却不可少。 再如去年除夕那种夜袭,决不能再发生。 实在是太亏了! 黄江。 一队乌篷船正在往上游行驶,速度不慢。 往日帆影如织的江面上冷清了很多。 东下的船只有一些。 往西去的,除了水军的哨船和辎重船。 陈梁的船队,就显得瞩目了。 过了铜曲,就算进入绛州地界。 一队船队对自上游而下。 六艘船两大四小,突然间变阵。 一字长蛇阵,攻击队形? 随着刁斗瞭望手的示警。 陈梁冷静地下令道。 “出六艘战船,迎上去!” 一直待在旗舰上的鲁志昌边扣着甲胄,边嚷嚷道。 “梁子,谁他么不开眼?” 陈梁淡淡一笑道。 “还有谁?” “黄江水军呗!” “这帮混蛋称王称霸习惯了。” “以为谁都能拿捏?” “老子一波火油弹,就能送他们去喂王八。” 鲁大昌没好气地直翻白眼。 咱老子知道你们铁锋军牛叉得快上天。 不好惹! 但别人不知道啊! 你打灯笼照瞎子,给谁看呢? “别!” “这些懒散的家伙,都变得勤快起来了。” “恰恰证明一点,绛州段一定打得很激烈。” “何必浪费咱大周的战力?” “铁锋军的旗帜在这里不好使,谁认得?” “秦冕,挂老子的战旗!” 陈梁想了想,也没劝阻。 老头永兴军的名号在绛州以西,如雷贯耳。 用来震慑宵小,应该不错! 呼啦啦啦。 红色的旗帜降下。 旗舰上升起了两面蓝色的金龙旗。 一面绣着“永兴军”三个大字。 另一面只有斗大的白色“鲁”字。 这面帅旗不挂起来还好。 一挂出来,就如同捅了马蜂窝。 对面的大小战船突然加速。 陈梁的望远镜里,清晰地看到所有投石机都在备战了。 “啊呀?” “老头,人家要真打了!” 单筒望远镜,鲁志昌也获赠了十副。 他一直视若珍宝,铁杆马槊和具甲都不香了。 老头舍不得用自己的,却一把抢过陈梁手里的家伙事儿。 跳脚大骂道。 “驴球子的,瞎眼了?” “连老子的帅旗都不认得?” “梁子,干他娘的!” 陈梁挥手道。 “信号传令,备战,先打六发试射弹。” 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变得异常冷静。 黄江水军的应对有点反常。 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通知船队,暂停前进。” “视情况,可以匀速后退!” 铁锋军的明轮船,是能反方向运行的。 少了掉头的麻烦。 正当鲁志昌挠头皮,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咻咻咻!” 前出的铁锋军战船已经率先开火了。 警告射击。 六枚磷火弹在敌舰前头爆开。 水面上燃起好大几团炽火,遇水不灭。 黄江水军那边。 当先的五千担旗舰上,千户官罗成旺下了一大跳。 他揉揉眼睛,连忙惊呼道。 “三百五十步?” “怎么可能?” “快快快,变之字形,注意避弹!” “靠近些打。” “他娘的,鲁大帅都死球了!” “谁还敢挂他老人家的帅旗?简直是——” “找死!” 然而,他的命令只是徒劳。 人家陈梁部根本就不打算,跟他这样的糊涂蛋交战。 那六艘战船连头都不掉,直接倒退着撤了。 速度,居然比顺流直下的满帆战船还快一线。 “哎哎,今儿真是活见鬼了!” 这时候,刁斗瞭望手突然喊道。 “千户大人,对方发来旗语。” “友军……” “大帅……在舰!” 这时代的旗语很简陋,只能传达简单的常用用语。 罗成旺喝骂道。 “开什么玩笑?” “马老四,你没眼瞎吧?!” “再确认一遍!” 刁斗上的马老四赶紧发出旗语联系。 “他们回复了。” “前去……拜见。” 这下,罗成旺彻底在风中凌乱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不好的消息 不一会儿,一艘艨艟哨船来往两次。 罗成旺怀着忐忑的心情登上了陈梁的旗舰。 作为黄江水军的中高层军官,他作战经验和眼光还算不错。古怪的乌篷战船,窗口处一架架破阵弩蓄势待发。 罗成旺不禁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看似床弩一般的玩意,是怎么打出火油弹的? 偏偏,射程比他旗舰上的重型投石机还远? 幸好,人家知道是个误会,没有反击。 要不然,自己的六艘舰船还不够这帮人塞牙缝的。 冒失了啊! 鲁志昌大马金刀地站在甲板上,怒气勃发。 “汰,你个混蛋小子,正当咱老子死球了?” 罗成旺没见过永兴军大帅。 但也听说过鲁志昌的音容笑貌。 特别是这一口地道的陕西腔,做不得假呀! 谁会无聊到要冒充鲁大帅呢? 他原以为辽军在阳城一带的沁水流域造船了。 顺势搞个假大帅出来,偷袭黄江水军的后方? 现在看来,可能性实在太低。 阳城已经被贼寇杨成良部占领不短时间了。 辽国水军如何能通过贼寇的阻拦? 至于贼寇,更不可能拥有水军。 他们陆上还守不过来呢! 战船那般好造? 如此众多的五千担大船,三两个月能造好? “大帅啊,我们……真以为您在晋城阵亡了。” “军中……都为您举行过祭奠仪式。” “您看……这……” 突然蹦出个大活人,实属颠覆三观。 鲁志昌老眼瞪的铜铃大,气咻咻地搓搓白胡子。 “谁他娘的,说老子死了?” “就算没回去,顶多算个失踪嘛!” 罗成旺道。 “童副枢密童大帅啊!” “仪式还是他主持的呢!” 明白了。 狗入的童子贵,恨不得老子死了是吧? “呛啷”! 鲁志昌怒不可竭,一把抽出腰间的百炼苗刀。 “驴球子的。” “老子要杀了那个王八蛋。” “晋州之战,他畏缩不前,坑掉老子多少轻骑儿郎?” 陈梁一把抱住老头,连忙劝道。 “大帅,息怒,息怒!” “人家带着十来万水陆大军呢!” “你如何冲得进去?” 罗成旺当初就参加过晋州之战。 两万多水军,大批战船逆流上行了一整晚。 结果才看到晋州城墙,双方只打了一轮远程火油弹、石弹。 战船队形都来得及完全展开。 童大帅却急令撤退。 搞得水军和同船而来几万禁军憋气不已。 打仗怎么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现在,鲁大帅死里逃生,他完全有生气的理由。 当初他带领的可是三万轻骑。 大晚上的,战马哪有船只跑得远? 辽军野战的实力天下闻名,永兴军能落得了好? 他听得一脑门黑线。 这位劝阻的将军也真是的。 如果你有足够的船只人马,是不是真要冲进咱们的水陆大营? 按住童大帅揍一顿? “大帅,卑职说实话,您听了千万别生气。” “据说,那晚撤回慈州的永兴军骑兵才一万出头。” “战损一多半啊!” 罗成旺赶紧道。 “后来,慈州随后就丢了,您部撤回延川,秦州一带修整。” 折腾半天,又被辽军赶回陕西老巢了? 鲁大昌一阵恍惚,身子晃了晃。 岂不是说,咱老子花费十年之功,培养的永兴轻骑。 一战折损大半? 步卒呢? 恐怕损失也不会小了。 罗成旺继续爆料道。 “我听说,童大帅为了督促永兴军继续配合作战。” “打算另外任命总兵。” “保不齐,新的总兵都去秦州了。” “你呀,还是抓紧时间,回去看看才好。” 这位枢密院副使,手段挺狠啊! 坑了人家,损了一大帮亲信骑兵。 完了转手还要去撬鲁志昌的墙角? 小动作一套连着一套。 怎么看,都像是蓄谋已久。 陈梁和几位铁锋水军的将领不禁面面相觑。 他娘的,以后跟京城那帮大头巾打交道。 还得多长几个心眼。 他们连成名几十年的西军顶梁柱鲁大帅都敢坑。 就别说咱们铁锋军了。 双方的关系更僵好吧? 鲁志昌终于冷静下来,麻烦很大。 他送了一把二十炼苗刀,打发罗成旺走了。 上层争斗,跟这位中级军官没什么关系。 至少人家罗千户言谈之间,很是同情永兴军的遭遇。 “梁子,立刻启程!” “咱老子耽搁不起,搞不好,都要鹊巢鸠占了哇!” 罗成旺专程送来一面通行绿旗,挂在旗舰上后。 接下来的水路,就没有哨船上来盘问打扰了。 鲁大昌的帅旗不管用,干脆降了。 铁锋军的红旗也不打了。 就用那面通行绿旗,伪装成运输船队,岂不是更好? 在黄江水域,谁知道这些乌篷船,其实是危险至极的战舰呢? 下午。 陈梁等人赶到汾水河口。 只见几百艘大小战船在宽阔的江面上厮杀正酣。 鲁志昌举着单筒望远镜,白眉微蹙。 “不妙!” “辽军舰船已经逼近江心了。” “驴球子的,这打的什么烂仗?” “朝廷水军先后调来四万人马,不是自称纵横黄江无敌么?” 陈梁冷笑道。 “拉倒吧!”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而已!” “现在,三万人都怕是凑不齐了。” “一方是领饷银干活,保命要紧。” “一方却是被辽人刀架脖子上,不拼就会没命。” “您说,谁更能打?” 众人顿时默然。 这些从汾河冲出来的辽国水军。 绝大多数都以太原降军为底子扩充的。 当然,骨干军官和将领,肯定是辽人充任。 大辽不是没有水战人才。 以前,他们只是在内河不占优势罢了。 幽燕之地也有港口,辽东、三韩那边的辽国水师彪悍得很。 要不然,大周的登州水师,是怎们被打残的? 雄州驻守黄龙江入海口的水军,可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没有卢太白这位主战派咬牙挺着,死死拦住。 辽军早几年就登陆河北东路了。 黄江水军战船不错,可官兵养尊处优,打的赢才怪呢。 鲁志昌道。 “不打,多半过不去。” “梁子,狠狠干一票?”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往无前 要是没听说副枢密使童子贵干得那些龌龊事。 陈梁碰到这种大战,绝对会挽起袖子掺和一把。 不把辽国水军打得他老娘都不认识。 那就不是陈梁的作风。 可现在,陈梁的心淡了。 黄江水军战败又如何? 辽军顺流直下,或者登陆南岸。 糜烂河南路,兵围京师又如何?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些大头巾自找的。 百姓确实无辜。 但天下人多了去了。 咱们铁锋军再能打,又能拯救几个? 房子倒了地还在,大不了重修一个好了。 “老头,你先顾好你的永兴军,守好陕西路吧!” “有些事儿,咱们尽力就好。” 陈梁转身喝道。 “信号兵,旗语传令。” “十艘战舰,成锋矢队形,头前开路。” “二十艘武装运输船,随后跟紧了。” “我铁锋水军——” 旗舰上的所有官兵一起挺胸凹腹,高喝道。 “一往无前!” “虎!” 交战的双方,已经注意到这支从下游而来的乌篷船队。 黄江水军一方倒是看到了绿旗。 一艘万担级旗舰上。 童子贵骂道。 “到底是谁的辎重船队?” “脑子进水了?” “都啥时候了,还敢靠北岸行驶,嫌命长么?” 水军副将觉得好歹是三十艘五千担大船。 那得载运多少物资啊? 就这么白白便宜辽鞑子,他实在不甘心。 “大帅,要不,分出一批战舰去接应一下?” 童子贵手搭凉棚,气得鼠须直抖。 “来不及了。” “辽军派船先去了。” “别在乎三瓜两枣的,咱大周还不缺十几万但物资粮秣。” “先守住江心吧!” “要不然,咱们的水军大营,又得搬家。” 说来丢人。 黄江水军从绛州城撤到汾水河口,再到南岸扎营。 被人追着打,都他娘的到搬家三次了。 水军副将指着三里外的乌篷船队惊呼道。 “锋矢阵型?” “他们……要跟辽军对战?” “天哪,没有投石机,火油弹……怎么能打那么远?” 陈梁部前驱的十艘战舰。 一波就打出了四五百枚磷火弹。 密度高的吓人。 射程之外,辽国迎战的舰船还在准备呢。 瞬间就被熊熊大火覆盖了。 陈梁意气风发。 “再来一轮!” “算了,已经没救了!” 十几艘辽国战舰全都变成了江上的火炬。 不少浑身着火的辽兵惨叫着跳下水。 战船,没救了。 “两翼齐出,绕开!” 陈梁命令道。 “继续突击!” 踏桨水兵们使尽全力,明轮飞旋。 铁锋军舰船划开水面,比顺水张帆还快。 不说南边的黄江水军了。 就连辽国人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仅仅一轮火油弹,咱们的十五艘大小战船就全灭了? 这那里是肥羊一般的运输船队。 这是过江龙啊! “戒备!” “戒备!” 辽国水军统帅耶律大明嘶吼着下令。 “预备第二,第三舰队,冲上去,围剿他们!” 呼呼! 信号兵挥舞着传信令旗。 辽国水军中又分出将近六十艘舰船。 这回就不是滥竽充数了。 最小的都是三千担级的护卫舰。 在旗舰指挥室里,看得手舞足蹈的鲁大帅哈哈大笑道。 “小子,来大鱼了!” “辽鞑子,反应不慢啊!” 陈梁锐眼一眯,刀削斧刻般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冷酷的笑容。 “那就——” “吃掉他们!” “传令,所有舰船齐头并进。” “虎!” 对方摆的是一字长蛇阵,太单薄了。 哪里不是突破口? 一对二! 装载了三十架破阵弩的武装运输船都浑身是胆。 敌我双方排开了一里多长的正面。 近了! 近了! 五百步! “准备——” 四百步! 陈梁喝道。 “射!” “咻咻咻!” 上千火油弹飞上高空。 无数黑点闪烁着火星,如天降陨石一般直扑敌舰。 提前五十步发射。 是因为双方都在急速逼近。 为了不造成近失弹。 那就先让磷火弹飞一会儿吧! “轰隆隆!” 江面上,辽军舰船上突兀地爆开无数火光。 更远的地方,辽军水军统帅耶律大明骇然变色。 “混账!” “什么重武器?能打这么远的射程?” “糟糕了!” 周辽两军原本激战正酣,都被突兀冒出来的铁锋军吓得不轻。 两军舰船纷纷后撤,暂时脱离了接触,充当起看客来。 童子贵不知不觉间,揪掉了好几根鼠须。 可他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些。 老天,这是哪里来的友军? 也太剽悍了吧? “老董,你认出来了么?” “他们是谁的人马?” 水军副将董方钦苦笑着摇摇头。 “大帅,末将没听说过这种战舰啊!” “这……伪装的也太好了吧?” “应该是一种威力超强的重弩,不是投石机!” 这时候,一艘艨艟哨船急速驰来。 大船根本无法靠近黄江水军的旗舰。 “报!” “巡哨舰队罗成旺,前来缴令!” “大帅,永兴军鲁大帅还活着。” “那边的乌篷船队,就是护送他的铁锋军舰队。” 童子贵干瘦的身子一晃,眼前发黑。 他娘的,辽军大营的铁骑都是软脚虾么? 连长途奔袭的鲁志昌都没留下? 这家伙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还能活着到了此地? 也是朝廷有意隐瞒消息。 因为,鲁大昌战死的讣告和封赏令都下发了。 如今,这老家伙还活蹦乱跳的。 朝堂上的一帮大头巾们吵作一团,还不知该怎么办呢! 故,作为领兵前线的副枢密使。 童子贵居然没收到消息。 边上,水军副将董方钦却不了解那么多弯弯绕。 他抚须大笑道。 “好!” “好一个铁锋军。” “朝廷十几万水陆大军都那人家没办法!” “果然能打!” “大帅,咱们赶紧联系上鲁大帅啊!” “双方夹击,辽国水军要倒霉了,哈哈哈!” 童子贵一张干瘦的面皮阴沉似水。 “哼哼,老董,你想得太简单。” “鲁志昌为何不走南岸,来跟我等汇合?” “却偏偏选择独闯辽军封锁线?” “这老鬼……多半在嫉恨咱们。” “你呀……就别指望他伸出援手了!” 董方钦心头一阵默然。 是呀,上次咱们不战而退。 可把鲁大帅的轻骑大队坑惨了。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 更何况他现在有强悍的铁锋水军相助。 会搭理童子贵才怪呢! 第四百六十八章 捡破烂上瘾 此时,陈梁的水军打得酣畅淋漓。 一波火油弹打完。 全体后撤五十步,又打出了第二波,第三波。 气势汹汹的六十艘舰船,没被烧着的,已经胜不下几艘了。 他们哪里还有再战的勇气? 足足等了一刻钟,眼看那些燃烧的船只纷纷下沉。 陈梁才再次下令道。 “继续向前!” “注意规避!” 这场接触战震撼了所有人。 谁见过一舰未损,差点尽歼两倍敌人的彪悍水军? 现在有了。 铁锋军! 一旦露出钢铁锋芒,谁与争锋? 辽军大部队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 一看到铁锋水军再次西进。 他们竟然纷纷向两边避让。 宽阔的黄江上,竟然让出了两里宽度的水道来。 鲁志昌抚须长笑道。 “梁子,看到没?” “只要你具有碾压的实力。” “任何对手,都得退避三舍!” 陈梁哈哈一笑。 “大帅过誉了!” “我铁锋军距离碾压一切,还差得远呢。” “嗯?” “武装运输船怎么没跟上来?” 等他举起望远镜回头一望,顿时气得直跳脚。 “老头,又是你的人,在瞎出主意对吧?” “那些破烂,咱们铁锋军要来何用?” 鲁志昌老脸一红,讪讪道。 “小子,这大热天的,跳水的敌人可死不了。” “除敌勿尽,是咱们西军的传统。” “你小子啊,学着点!” 陈梁无奈下达了原地警戒的命令。 什么好传统? 你们捡破烂都上瘾了就直说! 一艘运输船上,秦冕开心得直流哈喇子。 “射射射。” “射死他们!” “哎哎,水军兄弟,搭把手嘛,把尸体勾过来。” “咻咻咻!” 永兴军官兵要照顾战马,每艘运输船上都有一百多。 他们兴高采烈地地端着新得的复合弩,就像猎杀水鸭子一般轻松快意。 只要辽军落水者一冒头,保准一箭中靶。 好歹一战灭掉了五六十艘辽军战舰。 上万担的大船都有好几艘呢。 落水的辽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铁锋军千户梁龙没好气地笑骂道。 “你呀,激动个屁!” “前面的战船都停下来等了。” “这叫啥?” “抗命懂不懂?” “你就等着被大人骂吧!” 秦冕笑嘻嘻地不以为意。 他只管捞上来多少尸体。 找骂? 旗舰上有咱家大帅顶着呢。 没看到其他运输舰上的水军兄弟,也在帮忙么? 看来,干这活儿,大家还是挺喜欢的嘛! “兄弟,这些辽鞑子横穿河东路,身上富裕的很。” “财物咱们两军平分。” “皮甲、兵器,鞋帽啥的,反正你们也看不上。” “咱们永兴军可不嫌弃!” “可惜那些战船上的床弩了。” “烧的太猛,沉没得也太快了些!” “几百架总是有的吧?” “真可惜!” 梁龙指着甲板上堆得层层叠叠的尸体。 “得了吧你!” “就算不沉,人家船上的火油弹不会爆炸?” “找死都不是这么干的。” “完事儿,把船上的血迹给老子清洗干净。” “你的人干!” 这算啥? 出点力气不是应该的么? 秦冕乐呵呵地满口答应。 足足折腾了两刻钟。 剩下的辽国水军眼睁睁的看着铁锋军船只打扫战场,追杀跳水者。 恨得咬牙切齿却毫无办法。 耶律大明下了严令。 很明显,这是一支过路的强军。 如果真要帮助大周水军,人家沿着南岸走不更安全? 驴球子的! 咱们也真是倒霉。 早知道就让开水路,礼送过境了。 犯得上损兵折将,打生打死么? 事关全局胜负,作为统帅。 耶律大明完全能忍受这种屈辱。 打不过这支强悍的神秘水军不要紧。 咱欺负软柿子大周军不就好了? 等三十艘乌篷大船集结一起,再次出发时。 交战双方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今天可以休战半天了。 鬼知道那帮人,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撞枪口的傻事儿,咱们坚决不干。 周军大帅童子贵,则是对鲁志昌如避蛇蝎。 两人的梁子是结下了,没有化解的可能。 偏偏,凶狠彪悍的铁锋水军,还站在老家伙一边。 辽军都招惹不起。 咱大周水军,还是算了吧! 就当不认识! 过了交战区域,前行三十里。 陈梁命令靠南岸暂停。 隔两天,总得让战马上岸活动筋骨。 它们,可比人金贵。 当然,运输船上,还得继续清理辽军尸体。 陈梁黑着脸跟喜气洋洋的鲁志昌上了秦冕的船。 老头朝着秦冕挤挤眼,暗地里翘了翘大拇指。 满是嘉许! 收破烂啊! 咱们西军的好传统,这个真不能丢! 陈梁把两个负责运输船的千户狠狠骂了一通。 这种情况,以后可不能再发生。 战场抗命那还了得? 事关胜负。 为了三瓜两枣,损失了无辜弟兄的性命。 多硬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但这次是个例外。 就算陪着鲁老头的人马玩一把好了。 相信回去后,都督也会网开一面。 西军弟兄实在太穷。 他们见到战利品,哪里舍得白白扔掉。 看看,光是从死人身上摸出的金银,就超过十五万两了。 还不说一千多副铁甲,几千副皮甲。 兵器不多,衣服鞋袜洗干净了,缝缝补补一样能用。 正好在江面上,光溜溜的尸体直接扔了。 战利品清洗也容易。 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折腾到啥时候呢? 刁斗瞭望手突然喊道。 “大人,下游五里,那艘千担级哨船奔咱们来了。” “这么远,发什么信号?” 陈梁举起望远镜一瞅,还真是奔着自己方向来的。 距离越来越近。 旗语显示,对方要求见面。 “娘的,要不是停下放放马。” “给他吃奶的劲儿,也别想追上。” 陈梁转头道。 “老头,我估计,多半是找你的。” 鲁志昌冷笑道。 “以老夫跟童老狗的仇恨,他会来热脸贴冷屁股?” “你瞅好了。” “船头招手的,可是个女子!” 过来半晌,那艘船被外围的战船放了进来。 船头的黄衣女子大声问道。 “领军的铁锋军将领,是哪位?” “我家小姐求见!” 陈梁扶着船舷冷声道。 “本官陈梁,你家小姐是谁?” 第四百六十九章 恕难从命 船舱里走出一位素衣女子来。 袅袅婷婷,堪称人间绝色。 “见过陈梁将军。” “本官皇城司巡察使——慕容晚晴。” 是你这个狐狸精? 陈梁的脸色顿时冷若寒冰。 他确实没跟慕容晚晴打过交道。 但身为铁锋军重将,陈梁哪里不知道? 官军兵围铁城。 实际上,就是眼前这位花使,在暗地里搅风搅雨? “慕容姑娘,你皇城司还管不到我铁锋军头上。” “如果有何要求?” “还请免开尊口!” 一旁的月娘顿时急了,她跺脚道。 “你这人好没道理。” “沈麟都说过了,要收我家小姐入房,都盖过……” 啥? 战船上的官兵都傻眼了。 咱家都督,啥时候收了个四夫人? 慕容晚晴俏脸一红,她也没想否认。 反正,沈麟占足了姑奶奶的便宜。 还亲嘴盖戳……真是! 不管怎么样,先得收点利息再说。 “陈梁将军,我跟你家都督……有些事不方便明说。” “不过,就算他在此地,也会答应我的请求。” 这么笃定? 你是真不了解咱们铁锋军啊! 你以为,一切行动听指挥。 咱们的第一军规,是写着玩儿的呢? 不说你这般真假难辨的女子。 就算前面三位夫人,没有都督的手令。 都不能调动一兵一卒! 我们,只忠诚于都督本人。 并不是哪一位夫人。 更何况你? 陈梁冷晒道。 “哦?” “那就奇了怪了。” “说吧,什么请求?” 慕容晚晴眼中一喜,赶紧道。 “铁锋水军今日一战,勇悍绝伦。” “还请回头,配合大周水军彻底击败,甚至消灭辽军耶律大明部!” 这是请求? 你纯粹是插手我铁锋军军务。 谁给你的胆子和勇气? 美貌么? 陈梁断然拒绝道。 “不行!” “我军奉命护送鲁志昌大帅回返秦州。” “并不会搅和到周辽大战中去。” “恕难从命!” 月娘愤愤然道。 “哎哎,你好不知礼。” “我家小姐以后,可是你家都督的四夫人……” “呃,也许是五夫人,连这点调兵权都没有?” 慕容晚晴面子上也挂不住了。 她侧头清叱道。 “月娘,住口!” 什么以后? 还第四、第五夫人? 你这……也说的太直白了些。 “陈将军,周辽战局影响深远,还请顾全大局。” “你这样……会给你家都督招惹麻烦的。” 麻烦? 咱铁锋军,从来就不怕麻烦。 陈梁哈哈大笑道。 “再来一次十万大军围铁城?” “得了吧慕容姑娘。” “朝廷如今,该先想想,如何保住河南路。” “该如何守住京城再说吧!” 鲁大昌走上甲板道。 “慕容家的小丫头,别天真了。” “就算梁子愿意带兵去,老夫也要全力阻止。” “童子贵那人卑鄙无耻,一贯的见利忘义。” “老夫在晋州,已经被他抛弃过一回了!” “难道,咱还能眼睁睁看着铁锋水军再上一次恶当?” “请回吧!” 慕容晚晴忽然跪在船头,泫然欲滴道。 “鲁大帅,晚辈知道您受委屈了。” “可您想过么?” “就这么跟童家兄弟交恶,对您、对您的永兴军,以及您背后的西军,完全没好处啊!” “你不知道吧?” “童家老三童子辉,已经先一步去了秦州。” “他可是朝廷任命的新一任永兴军总兵。” “如今您安然归来,该怎么办?” “唯有帮助朝廷水军打赢这一仗,化解跟童家兄弟的矛盾。” “一切,才好商量啊!” 鲁志昌怒极而笑。 “好好好!” “咱老子还没死呢!” “童家兄弟就迫不及待的摘桃子了?” “简直是……痴心妄想!” “梁子,咱们赶紧启程。” “迟了,咱老巢就真的危险了。” 鬼知道弟兄们能不能扛得住? 童子辉带着圣旨,有着朝廷的大义名分。 如果非要硬抗到底,那就形同叛军了。 除非,他这个正牌大帅到场。 朝廷的乱命,才显得像个笑话。 陈梁一声令下。 刚刚下船,在沙滩上撒欢儿不几圈的战马,又被纷纷赶上运输船。 慕容晚晴哭得梨花带雨。 “鲁大帅,陈将军,禁军是挡不住两路辽军夹击的。” “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看着河南路变成腥臊之地?” “眼睁睁看着二百多年的封丘京城沦陷?” “眼睁睁看着几百万军民惨遭屠戮?” 陈梁冷冷地道。 “你都说了,河南路足有几百人。” “辽军集结南渡的兵马,能有多少?” “四十万,还是六十万?” “有坚城在手,十个几人打人家一个,都都他娘的打不赢。” “这些脓包软蛋,活着有啥用?” “哈哈哈哈,干脆,早死早投胎好了。” 鲁大昌更是决绝。 “西域兵马即将兵犯横山,你又不是不知道。” “童家兄弟想干啥?” “抽调我西军,去守封丘呢?” “河南路几百万军民的小命值钱。” “我陕西路三百万军民,就合该当一回替死鬼么?” “你慕容家的人心,也变黑了!” “走!” 庞大的乌篷船队再次起航,很快消失在茫茫江面上。 月娘扶起慕容晚晴劝道。 “小姐,事不可为,奈何?” 慕容晚晴用衣袖擦擦眼泪,凄然道。 “月娘,你说,我……我这般强人所难。” “是不是……咱的心是不是真的变黑了?” 月娘犹豫半天才道。 “小姐,你出于公心,做法是……是没错的。” “可是……陕西路的军民何其无辜?” “我觉得吧……” “童家兄弟吃相太难看。” “咱大周啊,又一支强军,怕是跟朝廷离心离德了。” 慕容晚晴扶着栏杆,无力地挥挥手。 “回吧!” 哨船在水面上绕了个大圈,掉头东下。 “也许,是我错了!” 慕容晚晴望着昏黄宽阔的江面喃喃自语。 黄江水军,居然挡不住不善水战的辽国新建水军? 怪得了谁? 封丘二十万禁军,拥有最好的装备,最丰厚的钱粮待遇。 朝廷还能从南方各路召集勤王之师。 也许陈梁才是对的。 如果京师守城战,依然挡不住辽军铁蹄。 这个大周朝,也合该亡了。 自己不争气,却老是指望别人来搭救。 凭什么? 出发点,就错了啊! 第四百七十章 一路向西 船队一路向西。 第二日凌晨,旗舰瞭望手开心地吆喝道。 “潼关……到了!” 鲁大昌早就穿戴整齐,大马金刀地站在甲板上等候。 到了潼关,就进入他永兴军的防区了。 船队也将离开黄江,溯渭水而上。 陈梁笑道。 “老头,要不要我派人给你壮壮胆?” 鲁大昌摇摇手,豪气道。 “玩闹呢?” “咱老子自己的地盘上,还能出啥幺蛾子?” “五百标营铁骑,足矣!” 船只逐一停靠渭水河口,鲁大昌的标营刚下船。 不远处的潼关守军就惊动了。 接近陕西地界,永兴军帅旗又打出来了。 实在是太醒目。 几百皮甲轻骑飞奔而来。 领头的年轻小将擦擦眼睛,确信没有看错。 他跑到鲁志昌跟前,滚鞍下马,哭得哇哇的。 “爹呀,您果然……还活着。” “我……我……我们……” 鲁志昌笑骂着一脚提过去,眼角却闪烁着泪花。 “臭小子,你咋驻守潼关了?” “不是令你完婚留种,才可出来了么?” 后面的秦冕对陈梁介绍道。 “这是大帅家的老六鲁延锋。” “他十三岁就入伍了,可是打了五年仗的少年勇将。” “大帅出征前,严令他回长安结婚,生个儿子。” 陈梁闻言一愣。 难道? 鲁大昌故意不让小儿子去打仗,找借口? “生儿生女,岂能如愿?” “老头真有意思!” 秦冕却脸色黯然道。 “没办法啊!!” “鲁家老大,死于二十三年前的熙宁大战。” “十七年前,老二、老三战死于横山石牛寨。” “老五,这趟晋州之战,我……眼睁睁看着他力战而亡……” “老四鲁延世,上次也一起出征河东了,他领的是五万步卒。” “偏偏,老五、老四这么些年,就生了几个女娃娃。” “大帅不催着老六完婚,上了战场谁说得准?” “一不小心,老鲁家……就真的绝后了。” 陈梁一阵沉默。 六个儿子,战死四个。 满门忠烈啊! 虽说陕西路三支军队,永兴、横山、延续军都是父传子、子传孙的将门世家。 朝廷一直想插一脚,怕尾大不掉。 可人家世代戍边,为了大周,为了中原,他们付出的牺牲,难道不是斑斑青史上,尽染英雄血? 大周立国二百多年,各地大小叛乱何止万千? 何曾见过鲁、杨、折三家子弟参与其中? 这还不够表明西军的忠诚? 鲁延锋都不得不带兵死守潼关了。 可见永兴军被朝廷逼得多惨? “梁子,船队继续出发。” “咱们,不需赶往秦州了。” “直接去灞桥大营,锋儿,来来来,见过铁锋参将陈梁。” “这回,没有他们相助,你老爹哪里回得来?” 救父之恩比天大。 鲁延锋一撩铁甲裙摆,就要半跪于地。 这礼太重了。 陈梁连忙上前扶起。 “当不得,当不得。” “不过适逢其会罢了!” 众人一番攀谈。 才知道童子辉没去永兴军的大本营秦州。 因为老四鲁延世见机得快。 骑兵突袭晋州失败,明显被坑了。 尽管老爹下落不明。 鲁延世也得为整个永兴军,整个鲁家考虑。 快打快撤。 出击河东路的八万大军,竟然被他带回来五万余步骑。 还顺手捎回来十几万慈州难民。 朝廷的做法令人心寒,不得不早做准备。 鲁延世一气之下,干脆又招募了八万新兵,就在灞桥大营展开训练。 永兴军带走了慈州的所有夏粮,暂时,钱粮还算充足。 陈梁好奇地问道。 “延锋,你四哥扛得住童子辉?” “那家伙可是带着总兵印玺和圣旨。” 鲁延锋摸摸脑袋,可惜被铁盔隔着。 “扛不住!” “咱们可以拖啊!” “老爹只是失踪而已。” “朝廷公布了死讯,可咱们派往河东的探子。却没听到辽人有何反应。” “只有五哥战死的消息!” 陈梁恍然。 如果辽军擒获,或者干掉永兴军大帅,不得敲锣打鼓的宣扬才怪呢? 至少可以瓦解三支西军的斗志。 因为,永兴军的兵力,等于延续军、横山军总和。 “更何况,横山总兵杨文瀚伯伯也到了灞桥。” “他就是来唱反调的。” “哪怕老爹真不在了,也该四哥继承总兵之职。” “啥时候轮到外人?” “咱们鲁家,要是被人鹊巢鸠占了。” “杨家,折家,一样唇亡齿寒!” 不用说了,西军鲁、折、杨三家就是一个整体。 这么多年来,相互通婚,亲上加亲。 谁也不愿意,看到京城童家,夺了鲁家的总兵之位。 乱世到了。 这帮大头巾也发现,手头没有强大的武力,不足以自保。 封丘禁军战力堪忧。 整个大周朝,能战的兵马,数得着的就那么几支。 澶州军,雄州军挺能打。 可庄子才,卢太白经营的水泼不进,又处在前线。 朝廷也不敢轻动。 西军可以啊。 只要撬动了永兴军的墙角,其他两家还是问题么? 当然,还有个异军突起的铁锋军。 可没有谁,觉得能啃下那块硬骨头。 十几万大军围攻,都无可奈何。 沈麟,已经大势已成了。 潼关,锁钥之地也! 鲁延锋当然必须留守。 当船队通过渭河水寨时,两边水寨挤满了永兴军将士。 大帅回归,军心振奋。 士气都爆棚了。 “大帅回来了!” “大帅好!” “大帅万安!” …… 鲁大昌站在船头,老泪横流,不停的挥手。 “可惜战死的……那些好儿郎啊!” 其中,还有的他的亲儿子鲁延直呢! 陈梁对眼前的老人,充满敬佩。 得多强大的心,才能坚持下来啊? 保永兴军不能被童家夺走。 开赴千里之外的封丘,异地作战。 那还是西军之一吗? 陈梁安慰道。 “老头,别哭了!” “抵抗外辱,死得其所!” “再说了,你我两军,弄死的辽鞑子,也有好几万了。” “咱们不亏!” 鲁志昌抹抹老泪,艰难笑道。 “嗯!” “不亏!” “还赚了不少哩!” “我永兴军,只会越打越强。” “谁他娘的,都甭想占便宜!” 第四百七十一章 猛虎归山 过了潼关,就进入了富饶的关中平原。 渭河两岸,全是忙碌的百姓。 他们冒着烈日酷暑,正在播种秋粮。 大豆、高粱、黍麦……甚至还有晚稻。 实际上,西军从来就不缺粮,只缺钱和兵甲。 陕西路跟河东路、河北路一样。 历来都是朝廷的赋税重地。 钱粮大笔大笔的收走了,截留地方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除非,西军也学庄子才和卢太白。 直接强占十个八个县,用以养军。 鲁大昌倒是想,也许,西域各部入侵,就是个机会。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 巍峨古老的长安城在望。 船队行驶到灞水河口,鲁志昌就吆喝着五千标营下船了。 不是二千五百多么? 别奇怪,鲁延锋又给老爹补充了一半骑兵。 不带兵甲的一人一骑,就把陈梁的船队挤得满满当当。 就这样,还剩下一千重骑具甲无人穿戴呢! “轰隆隆!” 具甲铁骑纵马疾奔,直奔十里外的灞桥大营。 陈梁惋惜道。 “灞水,居然进不了五千担大船?” “好戏看不成了!” 千户梁龙笑嘻嘻地道。 “将军,咱们也有一百具甲陆战骑嘛!” “要不,末将陪你走一趟?” 另外两个千户陈威、陈一平顿时不干了。 谁不想去看热闹? 陈梁没好气地笑骂道。 “争个屁呀?” “一百陆战骑去了有啥用?” “万一打起来了呢?” 人家童子辉敢带着新的总兵印玺上任。 谁能保证?永兴军里就没有二五仔? 但愿,还是别打起来为好。 灞桥大营,汇聚了永兴军两万老兵和八万新兵在此训练。 营寨连绵好几里。 中军大营,吵吵嚷嚷持续大半个月了。 正中铺着白虎皮的椅子空着。 右首的黄脸皮文官,留着稀稀疏疏的一把胡子,唾沫横飞地怒道。 “鲁延世,你还想拖到何时? “啊?” “本帅可是朝廷钦命的永兴军总兵,你敢抗命?” 新总兵? 有本事,你倒是坐一坐那把白虎交椅试试? 三十岁出头的鲁延世正当盛年,说话也铿锵有力。 “呵呵!” “我家父帅只是失踪,朝廷凭什么,断定他老人家战死了?” “抗命?” “你为何不说造反呢?” 童子辉的蜡黄面皮抽了抽。 你他娘的真敢说啊! 本帅忍气吞声这么久,不就担心逼迫过甚,适得其反么? 甭说造反了。 就算大寨中的十万兵被有心人鼓动,闹一场小乱子。 本帅的安危如何保证? 咱好歹是两榜进士出身,跟你们这些贼配军一样命贱? “好啦好啦!” 坐在左首的一员儒雅老将轻抚着三缕长髯劝道。 “吵啥呢?” “童大帅你也真是的。” “永兴军就在这里,又跑不掉,着急个啥?” “老鲁生死未仆,再等等嘛!” 还等? 你当本帅是三岁小儿么? 谁不知道你杨文瀚、包括黄江上游布防的折可烈。 都他娘的跟鲁家穿一条裤子? 你就是来和稀泥的。 拖一天是一天对吧? 童子辉腾得一下站起来。 “你们……贻误军机!” “黄江水师久战疲惫,辽军登陆河南迫在眉睫。” “不承认我这个新总兵是吧?” “没关系,老夫大人大量不计较。” “你鲁延世立刻带灞桥十万大军,东出潼关总行吧?” 鲁延世气得都笑了。 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呵呵……哈哈哈……” “我的童大人,看来你真是不知兵啊!” “大营里训练的八万新卒,才一个多月。” “甲胄全无,人手一把刀枪都做不到。” “你拉着这样的军队,去跟凶悍的辽军铁骑野战争锋?” 童子辉冷冷道。 “那又如何?” “没有武器甲胄,去洛阳领取好了。” “守城战,边打边练不行?” “谁说要野战争锋了?” “就算十万永兴军都死光了,总能拖着几万辽人陪葬吧?” “为国而亡,死得其所!” 腾! 大堂中,十几位西军大将都怒目而视,火气升腾。 好呀! 你童子辉还没接过军队指挥权呢。 就打算拉着咱们去洛阳殉葬? 突兀的,众人感觉到桌椅、地皮在轻微震颤。 “至少五千,不是轻骑?” 杨文瀚面色一凝。 “贤侄,你家骑兵,不都在潼关和秦州么?” 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十来年的老帅,判断很准。 鲁延世也皱眉道。 “没错,大营里的轻骑,还不到三千呢!” “奇怪,难道是?折叔父来了?” “走,看看去!” 两人径直走出大堂,身后的西军众将也鱼贯而出。 只留下童子辉一人恨得咬牙切齿。 “哼!” “就算折可烈来了。” “也别想阻挡本帅调兵。” “西军出了陕西路,你们一帮贼配军还能说了算?” 忽然间,大营中响起了巨大欢呼声。 烟尘滚滚,踢声隆隆。 “鲁”字帅旗高高飘扬。 整齐的骑兵方阵,如黑色的海潮般拍岸而来。 营门口的官兵赶紧移开鹿柴,不少老兵禁不住热泪盈眶。 一排排的官兵单膝跪下,山呼海啸。 “大帅!” “大帅!” “大帅!” …… 鲁志昌揭开精铁面甲。 白须飘飘,意气风发。 “二郎们,咱老子……又回来了。” “你们……都是好样的!” 铁骑沿着众将士让出的大道,轰隆隆来到了中军大堂。 鲁延世疾步跑上来,猛然跪倒在尘土中。 “爹呀……您终于……回来了!” 鲁大昌跳下马来,一把拉起他。 “咱永兴军爷们,流血不流泪。” “哭个球哇?” 老头对着几步外的杨文瀚点点头。 “兄弟,辛苦了!” 杨文瀚眼角闪动着泪花,上前张臂一抱。 “哈哈哈!” “我就说嘛,你个老家伙,没那般容易死!” “回来好!” “回来就好啊!” “闹剧,也该结束了。” 鲁志昌点点头,龙行虎步一般进了白虎大堂。 “鲁……鲁志昌,你……” 童子辉如同见了鬼,蜡黄的面皮瞬间变得煞白。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对方。 “你……你没……” 鲁志昌径直往白虎交椅上一坐,冷声笑道。 “没被童子贵坑死是吧?” “童子辉,你说。” “咱老子,要是一刀剁了你。” “你那两个混蛋哥哥,敢不敢打潼关?” 第四百七十二章 雪中送炭 陈梁没看到鲁志昌是如何大发雷霆的。 但不过半个时辰。 三艘官船顺流而下,进入渭水灰溜溜跑了。 船头上插着的童字旗,代表着这些人的身份。 朝廷的阉党、奸相费尽心机,跟西军三巨头掰手腕子。 显然,他们功败垂成,啥也没捞到。 不多时,车辚辚马萧萧。 冷清的渭水码头,一时间变得异常热闹。 董志昌心情很好,抚摸着一把乱蓬蓬的白胡子笑道。 “来来来,梁子。” “给你介绍一下。” “这位,是横山军总兵杨文瀚。” 陈梁望着眼前儒雅中透着坚毅,手抚三缕长髯的老将,不由得肃然起敬。 横山,一直是抗击西域部族的最前线。 永兴军和延续军只是负责两翼和后援。 老杨家才是满门忠烈,一直顶在最前面的。 杨文瀚祖上四代,二十多个男丁。 据说,死得只剩他一个了。 “杨帅好!” 陈梁站得笔直,大声喝道。 “全体都有,集合!” “向杨文浩大帅!” “向所有奋战在西北前线的战友致敬!” “向牺牲在横山前线的,所有西军先烈们——致敬!” 夸夸夸! 不管是正在码头忙碌的。 还是坚守在各条船只上的铁锋水军全都惊动了。 很快,码头上就汇聚一个千人方阵。 其他人则整齐地排列在面向码头的船舷一侧。 陈梁喝道。 “敬礼!” “刷!” 两千多人齐刷刷举起右臂,庄严而肃穆。 “起军歌……狼烟起——唱!”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江水茫茫!”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 肃立的黑色军阵,雄壮而悲怆的歌声,凝重庄严的气氛。 让前来迎接的几千西军官兵都震撼了。 他们纷纷下马下车,自动列队于两位老将身后。 “刷!” 眼含热泪的鲁大昌和杨文瀚,学着铁锋军行起了举手礼。 身后,顿是手臂如林。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中华要让四方——” “来贺!” 这歌词,慷慨激昂,让所有西军将士感同身受。 这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一样。 唱的赞的,就是他们的祖辈父辈。 当然,也包括他们自己。 中华,中央之国。 比什么大周,中原更能形容我们脚下这方热土。 她,值得我们付出鲜血和牺牲去守护。 死不旋踵,永无后悔! 第二遍歌声响起时。 所有西军将士们,都流着泪高唱起来。 ……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中华要让四方——” “来贺!” “礼毕,解散!” 鲁志昌擦擦发红的双眼,责怪道。 “你个臭小子,突然搞这么一出……” “真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奇怪了,咱在铁城,也听你们从早唱到晚。” “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啊!” 陈梁微微笑道。 “老头,一首好的军歌,往往能在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 “鼓舞人的斗志,激发所有人的共鸣。” “呃……这是我家大人说的。” “因此,我觉得吧,此时此地,只有唱两遍军歌,敬个礼。” “才能更好地表达我军,对西军先烈和各位的崇敬之情了。” 鲁志昌转头道。 “老杨,这就是咱们北方第一才子,沈麟写的军歌。” “眼前这支人马,就是他一手操练出来的铁锋军。” “你看如何?” 杨文瀚擦擦眼角,大赞道。 “好歌!” “好兵!!!” 鲁延世大步上前,一把抱住陈梁,满是感激道。 “梁子,好兄弟!” “多谢你们!” “谢谢铁锋军在晋州救了我爹……和剩余的标营弟兄。” 陈梁认真地道。 “都是兄弟部队,既然碰上了。” “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我家大人,不是童家那种凉薄阴险之辈。” “我铁锋军,愿意跟所有敢于外战的军队交朋友。” “肝胆相照,背靠背生死相依的那种!” 两人性情相投,转眼间亲热得不得了。 鲁志昌哈哈大笑道。 “好了,你俩有啥聊的,回头再说。” “先卸货成不?” 陈梁不好意思的挥挥手。 “那就——卸货!” 一个个长条木箱被络绎不绝地抬了下来。 鲁大昌抽刀撬开两箱。 一旁的西军诸将都看得两眼冒光。 老头乐呵呵地笑道。 “这是重骑兵具甲,你们别羡慕。” “西域各部联军入侵在即。” “老夫要用六千轻、重具甲打造一只战略骑兵。” “这玩意不能分。” “不过嘛!” 他打开第三只箱子,抽出一把雪亮长刀。 “铁锋军专用苗刀,二十炼精铁打造,比咱们那些破烂朴刀好使多了。” “总数一万把。老杨,你带三千把回去,顺便给老折那份儿也捎过去。” 杨文瀚接过长刀,刷刷刷玩了个刀花,越瞅越喜爱。 “好刀!” “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 等大锭大锭的银灰色铁块抬下来时。 杨文瀚的眼珠子都移不动了。 跟他一样的,还有无数的西军官兵。 “这……这也是二十炼精铁?” 鲁大昌揉着一把白胡子笑了。 得意洋洋! “哈哈哈,沈麟那小子白送的。” “一共六千锭,七十二万斤。” “咋样?” “老夫面子够大不?” 杨文瀚连连点头,这得多少钱啊? 西北没啥好铁矿,十炼铁都价值一两银子以上了。 还很难锻打出来。 七十二万斤,全是二十炼铁,那得值多少钱? 鲁老头,你这面子都大上天了! “老鲁,这个……” 杨文瀚绷不住了,搓着双手满是渴求。 鲁志昌大手一挥,他就是个敞亮人,从不遮着掩着。 “当然是三家平分。” “人家沈麟指名送给咱们西军的,哪能咱永兴军全吃肚子里去?” “诺,梁子,你觉得。” “杨老头,折老头还用二十炼苗刀,合适么?” 陈梁顿时慢脑门黑线。 这是要继续宰呀! 他恋恋不舍地解下自己的佩刀,双手递给杨文瀚。 “杨帅,宝刀赠英雄。” “这把曜日,就送给您了!” “那谁……梁龙,陈虎、陈威你们过来。” 第四百七十三章 盛情满满 三个幸灾乐祸的水军千户顿时拉跨了脸。 梁龙解下自己的佩刀递给鲁延世。 “鲁将军,刀名斩龙,还请好好对它。” 鲁延世顿时眉开眼笑。 这他娘的可是百炼宝刀啊! 铁锋军,实在太富有了。 老爹宰起肥羊来,还真会挑时候。 您老,厉害! 秦冕一步跳到陈虎面前。 “兄弟,你的虎杀刀,哥哥我可是羡慕一路了。” “这次,该赠送哥哥这位英雄了吧?” 陈虎挤出一丝丝笑容。 “算你狠,给!” 陈威的威正刀则送给了杨文昊的儿子杨怀中。 这几位自然开心不已,他们也有能力保住手中的刀。 据说秦冕还没开心两个月。 就在后来的战场上,被脸皮更厚的折大帅,抢走了虎杀刀。 他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杨怀中拍拍陈梁的肩膀。 “兄弟,你苦着个脸干啥?” “走之前,哥送你两匹汗血宝马,一公一母,回去好好培养。” 鲁延世也乐了。 “梁子,你赚大发了。” “杨伯伯前几年碰到个落难的西域商人,救了他一命。” “后来,那人送来了两公两母四匹汗血宝马,可是杨家最好的宝贝呢!我爹和折伯伯费尽口舌。” “才一人弄了一匹马驹子,暂时还不到骑乘的岁数。” 陈梁闻言大喜。 宝马好呀! 咱们露水谷大马场,缺的就是最优良的种马。 七爷的爪黄飞电人见人爱。 可那家伙傲娇得很。 它只对两位夫人的赤兔、小白感兴趣。 送到马场去,对其他母马都是爱搭理不搭理的。 别指望着它广撒良种了。 鲁大昌在一旁笑道。 “咱们西军穷困,可土特产也不少的。” 陈梁的眼神顿时大亮,有回赠礼物么? 杨家都给两匹汗血宝马呢。 老头,你捡的便宜最大,总不能差吧? “蓝田玉?” 鲁志昌闻言,差点没噎过去。 “那破玩意有啥用?” “死贵死贵的,都是贵族读书人把玩的东西。” “咱们是铁血军人,不稀罕!” “土特产嘛!” “秦州的核桃,枸杞,横山的红枣,老折那边的小米金黄金黄的。” “都是养人的好东西啊!” “回头你带几船回去!” 陈梁瞪大了双眼,老头,你认真的? 咱那可是五千担的大船。 土特产还得装几船,这也太夸张了吧? 鲁延世笑道。 “其实,咱们背靠秦岭,有很多你们北邙山没有的珍贵药材。” “永兴军每年都回派人进山采集,自己制作伤药、补药。” “回头送你一批,相信你们一定用得着。” 这才是有钱买不着的好东西。 军队进山采药,那还不得如蝗虫过境? 陈梁顿时乐开了怀。 回头,多半黄院长也得笑咧嘴吧? 西军有了上好的精铁,马上得开始紧急备战了。 其实鲁、杨、折三家都在拼命扩军。 兵器不够,发把长矛先凑合。 漫长的黄江防线要守,万一辽军看上陕西路咋办? 如今西域人又要来凑热闹。 二十万西军哪里够? 翻个倍还差不多。 七十二万斤精铁,足以打造三十万把苗刀和枪头了。 主战兵器的问题圆满解决。 几家人只需要考虑皮甲和其他的东西。 既然朝廷不要脸,那大家就暂时各过各的吧! 鲁大昌和杨文瀚找上了长安知府冯玉良,直接以水路断绝为理由,扣下剩下的一半儿夏粮赋税。 至于以后的税收,以后再说吧! 冯玉良也是个果断的。 他一听说西域各部将大举来犯,顿时无比配合。 如今,指望不上朝廷了。 文武当然要一条心。 要不然,陕西路就是没娘的孩子,完蛋球球了。 冯玉良飞快行文,派人去四川、荆湖路一带采购牛皮牛筋。 这时候,谁还在乎银子? 搞战略物资,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都很忙。 陈梁呆了三天就要告辞。 却被鲁志昌强留到第七天。 直到折家和杨家的运输大队伍到来。 还别说,两家还真凑够了一万担土特产。 鲁家给的更多,足足塞满了四艘运输船。 这些东西,或许不值多少钱。 可也是他们竭力搜集的回礼,满满的都是情义。 陈梁、梁龙等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有了比较,大家就理解为何鲁老头和秦冕那么热衷收破烂了。 西军,是真的穷啊! 很多人身上的皮甲,都穿了好些年,甚至是父辈流传下来的。 而且,还是单层,防御轻箭都够呛。 铁锋军呢? 战马都已经不用皮甲了。 每次缴获辽军的战利品,都当破烂一般处理给沈毅的东路军。 鲁延世不无痛心地告诉陈梁。 冬天更难过。 西北风像刀子一般呼呼的一刮就是好几个月。 军中将士,每年都有冻死的。 没办法,买不到足够的棉衣棉裤。 好棉花,都让南方的大商人收走了。 种棉的,却穿不起一件好棉衣。 可笑不? 最重要的一点,西军没那么多余钱去添置。 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陈梁临走时对鲁家父子道。 “过三个月吧!” “等秋棉收了。” “我再来一趟,放心,铁城工坊生产的棉织品,比市面上便宜一半还多呢!” 鲁大昌闻言大喜。 他拍着胸膛道。 “放心,咱们截留陕西路的赋税了。” “咱有钱,不需要沈麟白送了!” “对了,二十炼具甲轻骑再要一万五千套。” “重骑具甲四千套。” “他们两家也要各自组建一千重骑,五千具甲轻骑。” “咱这边呢……打算列装三千重骑,一万轻骑!” 陈梁大吃一惊。 就算你们截留了整个陕西路的赋税,一年有百万两不? “老头,太多了吧?” “就算附带的兵器不要钱,具甲也得大几百万呐!” “朝廷一年的岁入,怕都买不了这么些。” 鲁志昌老脸一红,吹胡子瞪眼道。 “梁子,看不起人咋的?” “你以为?咱们大几十万西军是吃干饭的?” “好几个月时间呢,咱们不会去抢啊?” 陈梁无语败退。 二三十万西军冲出横山,就问那些西域部落怕不怕? 关键是,还有具甲骑兵开道。 这个,一般的部落军队,还真挡不住。 鲁大昌在北邙山走了一趟。 别的没学到。 马贼那一套。 有模学样,谁不会啊? 第四百七十四章 避而远之 辽军。 汾水大营。 大队大队的骑兵自北而来,一眼望不到头。 其中,最显眼的是上万铁甲精骑。 每个人都背着一把半人高的黄色大弩。 西路军大帅耶律瀚海带大帮军将,站在营门口恭敬施礼。 “参见王爷!” 面甲掀开,白眉鹰眼,威仪甚重的耶律大越一抬手。 上万铁骑戛然而止。 “瀚海呀,好久不见!” 耶律瀚海一脸苦笑。 应州王耶律大越原本是预定的中路军大帅。 他的进攻方向,该是澶州才对。 后来,皇帝和一帮重臣不知道怎么想的。 东西二路大军都打下了大片地域,开始执行第二步计划了。 应州军主力却一直按兵不动。 最近却因为西路军副帅被杀,损兵折将,耶律正翰被问责降职。 应州王前来河东路,就是履职来了。 耶律大越年近六十,步履矫健地跳下马来。 他拉着耶律瀚海的手就往前走。 其他众将很有眼色,拉开了一段距离。 “你别怪本王替了你的大帅之位。” “陛下也是没办法。” “正纯好歹也是皇族,他率三万轻骑竟然全军覆没。” “如果是跟大周最强的几支部队野战也就罢了。” “偏偏是一伙偷袭的贼寇?” “不少人叫嚷着要追究你的责任,你在前线督战,有何责任?” “老夫前来,只是暂代一段时间而已。” “压压皇族的反对之声,你不必介怀!” 耶律瀚海心里清楚得很。 他怎么可能没有责任? 他太轻视西南四州,甚至黎城附近的贼寇了。 他的大军击退了十几万西军、大周禁军。 大辽铁骑的伤亡,还没三万呢。 当然,新附汉儿军死多少,不值得在意。 “瀚海服从王爷的命令!” 耶律大越他拍拍对方的手背道。 “咱俩精诚配合,必将战无不胜。” “齐元的东路军,几乎拿下了整个山东路,除了登州。” “他的前锋大军正在攻打徐州,这几天就应该有好消息传来。” “咱们西路军却还在江北打转,陛下很不满意。” 耶律瀚海担忧道。 “西南四州的贼寇怎么办?” “不剿灭杨成良部,我们无法全力渡江!” 耶律大越成竹在胸,哈哈大笑。 “本王这一路走来,河东路的抵抗势力一扫而空。” “自然不能任由杨成良蹦跶。” “这样,本王给你三万草原精骑,七万汉儿军。” “一个月内,拿下西南四州,可否?” 耶律正翰一愣。 分出十万人去剿杨成良? 河东路各地驻守兵力怎么的也要五万吧? 就算还有一些新投降的。 王爷手头的南征主力,也不到三十万了。 军力看似庞大,可用的骑兵却只有三分之一。 “十万大军剿贼,当无难度。不过——” “王爷,黄江之南,是大周的重点防御区。” “河东路距离京畿之地,实在太近了些。” “还请留汉儿军驻守各城,尽量多带骑兵过江。” 耶律大越点点头道。 “不错,我军善于围点打援,野战歼敌。” “骑兵远比步卒好用。” “大明的水军打得如何?” “何时可以渡江?” 耶律正翰抽抽腮帮子,脸色颇为尴尬。 “大周水军战力一般。” “原本这两天就能全歼童子贵部,可……出现了一点意外。” “耶律大明颇有顾忌,都按兵不动九天了。” 什么? 对峙了整整九天? 你们不知道军情如火,战机稍纵即逝么? 应州王白眉紧锁,一双鹰眼中冷光闪烁。 “到底发生何事?” “耶律大明,可不是怯战之人。” 堂堂水军统领,怎会怯战? 除非…… 耶律瀚海苦笑道。 “那日,三十艘路过的大型乌篷船,强势穿越我水军后阵。” “击毁我大小战船近七十,对方却一舰未损,扬长而去。” 他这话半真半假。 陈梁的水军还留下来打扫战场了。 耶律大明只能眼睁睁干看着,根本不敢与之交战。 “我们不知道,这支战力恐怖的船队属于哪一方。” “不调查清楚,哪敢再战?” 乌篷船? 应州王脑中灵光一现。 “他们……是不是有一种远超投石机射程的重弩?” “嗯?火油弹爆炸的威力,也非比寻常?” 耶律瀚海顿时一喜。 王爷知道他们的来路? “是呀是呀!” “我们的舰船根本打不着他们啊!” “大明他们,实在……有心无力。” 一帮人走进中军大帐。 耶律大越抬头望着帐顶,恍然道。 “是他们!” “是泸水沈麟的部下,号称铁锋军。” “我军在黄江跟这帮混蛋交过手。” “大明打不过铁锋水军不奇怪。” “这个沈麟,是个怪胎……” 一番解释,大帐中的辽将,顿时呆若木鸡。 老天爷,成军才一年多,那姓沈的居然如此厉害? 就连王爷世子都死在他的手里。 偏偏,王爷还任由他活蹦乱跳? 耶律瀚海试探性地问道。 “王爷,当初偷袭安定失败,您为何不报复?” “那时候的安定府,派出五六万铁骑,就能轻松拿下了吧?” “您为何……” 一众大将也是疑惑不解。 王爷可是杀伐果断的人物。 两个儿子一死一重伤,去偷袭的万余精锐几乎全军覆没。 好不容易造好的战船,也扔下不少。 这个仇,岂能不报? 耶律大越擦了把眼角老泪,喟然长叹道。 “你们,以为本王能忍得住那口气?” “当初,本王的六万大军都集结在丹江河口准备登船了。” “陛下的申饬旨意到了。” “本王……本王不能因为家仇,而打乱了我大辽灭周大计。” “安定府,必须留着。” “我大辽,需要那个北国最大的走私之地。” “除非,它丧失了走私的可能。” 稍稍灵醒的军将顿时明白了。 大辽两路大军东西夹击,灭周之战已经开始了。 当然,劫掠永远是发家致富的最快捷径。 但,大辽是个国家。 它需要的很多东西,单单,靠劫掠是不好弄的。 比如精铁,比如各种高端的纸张、书籍,丝绸、色布。 甚至,传说那种水晶般的玻璃制品,也是产自安定府。 同时,草原过剩的牲畜,也得有个外卖的地方。 第四百七十五章 马踏江南 耶律瀚海忽然间,脑中升起一股危机感。 他有些怀疑,朝廷这般放任安定府。 很可能……养虎为患。 “王爷,不妥吧?” “您这么一说,这沈麟的本事也太大了,实力增长太恐怖。” 耶律大越摆摆手道。 “无须担心!” “前些日子,大周朝廷那帮家伙贪图沈麟的技术和财富。” “随便安了个罪名,就纠集了十几万大军去攻打泸水铁城。” “结果,官军铩羽而归,不得不封官许愿,任其蹦跶。” “你们也看到了。” “铁锋水军就是单纯的路过,可有帮大周水军的意思?” “要是大明早知道这一茬,让开水路。” “没准儿一兵一船都不会损失。” 众人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沈麟,已经是一方诸侯了? 十几万大周军都奈何不了? 这时候,外面有来报。 “禀王爷,大帅!” “那三十艘乌篷船已经顺江而下。” “并没有和我军产生冲突。” 众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王爷的话应验了? 铁锋水军,居然真的不管大周军死活? “好!” 耶律大越一拍大椅,呵呵笑道。 “如此强军,竟然拒之门外。” “自作孽,不可活呀!” “大周朝,合该灭亡。” “诸位,马踏江南的时机,到了!” 陈梁不知道,就在他大摇大摆地离开汾水河口战场后。 仅仅三天。 黄江水军战败,辽军水路齐攻南岸大营。 周军主帅,富枢密使童子贵再次沦为童跑跑。 这家伙见机不妙,带着五千精骑提前跑往洛阳。 副帅慕容东升临时接过大军指挥权,死战不退。 最终重伤昏迷。 三四万败军沿着黄江往下跑。 辽军水路并进,紧追不舍。 黄江,河清县。 北岸的一处河湾里。 铁锋水军已经猫了三天了。 踏踏踏! 三百多铁骑踏着晨露,身披朝霞自北而来。 陈梁站在船头一瞅,顿时气得不轻。 “梁龙,你吵吵把火的要上岸。” “这就是你埋伏一晚上的成果?” “三十匹马儿都没捞着?” 梁龙哭丧着脸道。 “老大,人家远拦子不出来。” “我有啥办法?” “运气太差呗!” 铁锋水军之所以猫在这里,就寻思回家也没啥大事。 还不如捡点漏呢? 北面是济源,属于辽军占领区。 往西百多里就是辽军大本营,再往北属于贼寇的阳城地界。 水军不过两千余人,原本只有一百陆战骑。 因此,陆上作战,只能搞搞偷袭。 在黄江上来去纵横,陈梁谁都不怕。 可就算歼灭多少辽军舰船,也没卵用。 那些破烂,大家伙儿看不上眼。 他们想要的,是好马。 济源一带,贼寇和辽军探马四出。 理论上,应该能浑水摸鱼。 第1天,陈梁亲自带队。 提前选好伏击阵地。 依靠复合弩和车载破阵弩的超远射程。 他连续伏击了四个小队的远拦子,缴获的宝马良驹超过一百。 大家很兴奋。 因为随船的轻骑具甲足有上千套。 有好马,就能打更大规模的陆战。 第2天,陈威按照老法子出去打野。 收获比陈梁还多了几匹。 这下,梁龙坐不住了,他跟陈虎划拳定输赢。 一番激烈博弈之后,他带着三百骑上岸去了。 结果,实在太打脸了。 “老大,我怀疑辽军已经高度戒备了。” “济源是个小地方,驻守的辽军本来不多。” “能派出来的远拦子,应该都杀得差不多了。” 有道理。 辽军一个千户骑,才几队远拦子? 咱们已经杀了过百个了! 陈虎想了想道。 “你们呀,狡兔三窟懂不懂?” “老在那一片可劲儿薅羊毛,傻子都不会去。” “老大,上午咱往上游走一段儿。” “去长泉镇一带,遮蔽辽军大本营和济源驻军的联系。” 几人眼中精光闪烁。 这主意不错。 连续三天了,大批远拦子被杀。 济源驻军应该也调查出大致情况了。 他们当然不可能发现铁锋水军。 这个河湾位于两山之间,异常隐蔽。 周边十里,水军还有警戒哨。 下午,没准就能截获一批信使。 嗯嗯,信使跟远拦子一样,都是一人三匹宝马良驹。 速度快嘛! 再说了,辽军又不缺好马! 众人刚刚把战马赶上船。 放出去巡视的一艘百担哨船,就从南边疾奔而来。 这种哨船只有十艘。 可以吊在运输大船的尾部。 三人踏桨,速度比五千担大船还要快不少。 “将军,南岸,好多败军。” “汾河对面的周军大营破了。” 话还没完了。 其他几艘哨船也纷纷赶了回来。 陈梁抽出望远镜,一望之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上游十里左右,白帆几乎遮蔽了整个江面。 几乎全是辽军的旗号。 当然,前面也有三十几艘大周水军战船再逃。 双方追追打打,速度都不算快。 难怪南岸的步卒拼命跑,都能跟得上。 可惜,更多的辽军铁骑正源源奔来,掩杀在即。 那些步卒,除了跳江,好像没有其他活路了。 陈虎倒吸一口凉气。 “他娘的,不下三百艘舰船吧?” “老大,咋整?” “人家真要不怕死地往前冲,很麻烦啊!” 顺水仗,辽军的小型快船纵火。 没准儿还真能威胁到铁锋水军。 梁龙嘎巴了一下嘴。 “他娘的,才三天啊!” “十几万大周军呢,这么不经打?” “都碰上了,总得帮把手吧?” 鬼知道发什么? 拿鲁志昌的话说,童子贵只是个迂腐、胆小的书呆子。 他懂什么打仗? 朝廷派他领兵,结局早就注定了。 陈梁一拍栏杆,命令道。 “所有人,入舱。” “满帆踏桨,亮旗号,出发!” 前些日子,两军在汾河口大战。 铁锋水军有任务在身,顺手也干掉了几十艘辽军战船。 很够意思了。 但现在,陈梁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岸几万败军被屠杀吧? 辽军太嚣张,是时候给他们提个醒了。 “排一字长蛇阵,边打边退。” “保持足够的射程和距离!” “注意对方的纵火船!” “虎!” 第四百七十六章 水上争胜 三十艘乌篷大船从北岸河口鱼贯而出。 飞快的在江面上排成一字战队,逆流而上。 辽军的瞭望哨率先发现。 “下……游,有乌篷船。” “是……是铁锋水军!” 辽军统领耶律大明吓了一跳。 他手搭凉棚一望。 好家伙,来的太快了。 双方距离顶多五六里。 “驴球子的,铁锋军不走了三天了?” “怎么出现在河清一带的?” 身边将士面面相觑。 大人,你问咱们,咱们问谁去? 鬼知道那帮人咋想的? 副将咬牙道。 “大人,避无可避。” “跟他们拼了。” “顺水之战,我们占了先天优势。” “铁锋水军,不过三十艘战船而已!” 耶律大明狠狠一拳,打在船舷之上。 简直……欺人太甚。 “准备纵火船!” “全部下水!” 他就不信了。 三十艘乌篷船还是铁做的不成? 打不着你,还烧不掉? 残余的黄江水军已经欢呼起来。 铁锋军没走? 这种强援,来的太是时候了。 水师副将董方钦头发胡子都烧焦了,满脸乌黑。 他仰天长笑道。 “哈哈哈,我等有救了。” “快快快,旗语传令。” “脱离接触。” 黄江水军跟辽军大战三天三夜了。 十不存一。 将士们也不过是强撑着最后一股劲。 原想着,反正逃不掉,跟鞑子拼了算球。 现在倒好,救兵来了。 那还不快撤? 能活着,谁特么想找死啊? 辽军忙着准备火船对付铁锋军。 谁还顾得上三十多艘残军。 就算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辽国要兵围封丘。 你黄江水军早晚还得出战。 出战就得死! 今儿,先放过这帮残军又何妨? 董方钦的船队沿着南岸快速往东,很快跟铁锋水军擦肩而过。 老董趴在船舷上吼道。 “各位,小心辽人的纵火船,速度太快了。” “防不胜防啊!” 陈梁哈哈一笑。 “你们先撤,这里交给我等!” “对了,掩护一下岸上的败兵。” “能接上船的,尽量带走。” 董方钦深以为然地道。 “正有此意!” 双方挥挥手,各自分开。 陈梁部继续逆水上行。 岸上逃兵一看,赶紧靠着沙滩跑。 有几艘靠近南岸的运输船趁机打出几发火油弹。 远远地隔开了辽军追兵。 那些辽骑也不是傻子。 谁敢靠近三百步的地域,就是找死。 黄江水面。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两里。 一里! 突然间,辽军舰队就像下饺子一般,放下了大量的小船。 数量没有一千,也不下七八百。 火光熊熊地朝着铁锋军飘来。 这一段江面相对狭窄,水流很急。 纵火小船无法控制,速度只会越跑越快。 铁锋军的舰船外裹铁皮,理论上是不怕火烧的。 可陈梁也不敢大意。 他连连下令。 信号兵不停地挥动着红蓝旗帜。 急速前冲的船队又飞快的倒退。 让辽军看得目瞪口袋。 这他娘的见了鬼了。 都不用掉头。 还跑的贼快? 到底是什么鬼船? 就算有几艘纵火船靠近,也被铁锋军官兵用拍杆撑开了。 退退退。 一连后退七八里。 火船大部分燃烧殆尽,变得稀稀落落起来。 陈梁命令道。 “上行,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耶律大明擦擦眼睛。 他娘的,放完了所有火船,居然没有烧毁一艘乌篷船? 当初他要是舍得。 早把董方钦的残军给烧光了。 “投石机准备。” “哨船,护卫舰前出强攻!” 千担级,或者三千担级的战船体量小。 速度也相应地更快一些。 耶律大明指望着几十艘中小型战船,靠着更加灵活的行进。 能对铁锋军造成足够的威胁。 近了。 辽军前出的船队逼近五百步。 陈梁喝道。 “准备,都瞄准打!” “四百步,射!” “咻咻咻!” 几百枚磷火弹闪烁着火星直扑敌舰。 “轰隆隆!” 不少辽军战船,被爆开的磷火弹烧个正着。 火光熊熊,不死不灭。 哪里还能救得过来? 那些没中弹的舰船死命往前冲。 快了。 快三百步了。 马上就能进入投石机的射程。 “射射射!” 各船的辽军军官红着眼嘶吼着。 前出舰队没了一半儿啊! 一定要……报仇。 “咻咻咻!” 无数火油弹坠落如雨。 江面上爆开一簇簇水花。 油浮于水上,久久不息。 令所有辽军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驴球子的。 铁锋军又后撤了? 咱们…… 等于打了个空? 其实没有。 投石机是抛射的。 还是有几枚火油弹,或者石弹砸在乌篷船上了。 陈梁眨眨眼,望着头顶的铁皮凹下脸盆大一团。 “啊哈哈哈,沈二叔搞得棚子,就是结实哈!” “吓老子一跳!” “都愣着这干啥?” “还击!” “还击!” “送他们下水喂王八!” “咻咻咻!” 第二批磷火弹爆射而出。 轰隆隆! 火光闪烁,烟雾升腾。 耶律大明一拍额头,懊恼下令道。 “全军转向,后撤!” 副将满脸的不甘心。 “大人,咱们……又……又损失了五十五艘战船啊。” “几千人还在水里挣扎呢!” 耶律大明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你瞪大眼睛好好看看!” “咱们是丢了几千水军。” “战果呢?” “你数数看!” “那些乌篷船有烧毁一艘么?” “哪怕是一艘,老子都打到底!” “没有啊老弟!” “撤啊,还愣着干啥?” “等着全军覆没吗?” 陈梁被江面上燃烧的敌舰阻挡了。 只能静静等候。 落水的辽军拼了命的远离乌篷船。 不管是游往南岸还是北岸。 总比碰上铁锋军那些魔鬼强。 前些日子,大伙儿可是亲眼看到铁锋军杀俘的。 一个不留,凶残至极! 其实,陈梁很无语的。 那不是咱们干的好不好? 人家秦冕和西军兄弟看上你们的破烂了。 怪谁呢? 不过,杀俘这事儿,不只是西军喜欢干。 黄江水军也乐意啊! 董方钦带着七八艘千担级哨船又跑回来了。 他们射人,捞死尸,那是相当熟练。 看得铁锋军官兵都要吐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陈梁之名 眼见着散布在江面上的辽军船只,开始倾覆沉没。 陈梁准备继续追击。 老董的哨船靠过来了。 “某乃黄江水军副将董方钦,敢问将军贵姓?” 陈梁拱拱手道。 “在下铁锋随军参将,陈梁。” 董方钦感叹道。 “今日一战,陈将军未损一船一兵。” “真让董某大开眼界啊!” 陈梁谦虚道。 “董将军过誉了。” “无非不过,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罢了。” 措手不及? 鞑子都逼得放了那么多火船下水。 堪比前几天的决战啊! 你当老夫眼花么? 耶律大明视你铁锋军为劲敌呢! 老董也不废话。 “陈将军,辽军主力舰队已经转向后撤了。” “耶律大明已经丧胆,无异与你决战。” “不如,你部支援一下陆上禁军?我部先装一批人去郑州?” 陈梁抬眼看去。 这一路进进退退,没来得及管路上禁军的死活。 人家两条腿疾跑不过辽军四条腿。 也没有战船来去如风。 就怎么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恐怕又有两三千人没了。 算了。 打耶律大明的水军真没意思。 白白浪费咱们磷火弹。 “好!那就支援陆上!” 两部水军六十多艘舰船,一旦全都对准岸上。 辽军轻骑就不敢靠近逃遁的禁军队伍了。 他们只能远远的抛射轻箭,杀伤力小很多。 梁龙的旗舰直奔陈梁而来。 “大人,机会啊!” “南岸大几万辽军轻骑呢!” “咱率陆战骑上岸如何?” 陈梁没好气地笑骂道。 “你也知道人家有大几万人?” “咱们只有三百多陆战骑,上去送死么?” 实力也太悬殊了。 梁龙脸皮是比较厚的那种,他笑嘻嘻地道。 “别呀!” “老大,你看,辽军只能在远远抛射轻箭,对咱们具甲有啥威胁呢?” “反正要护送这些混蛋禁军往东撤退。” “鬼知道要走多久?” “董方钦的战船一时间,也运不了了多少不是?” “咱们上岸磨蹭个两三天,没准儿,几千匹战马就到手了。” 陈梁很不看好梁龙的异想天开。 不过,他也不想打击部下的积极性。 “成。” “你带三百人上去试一试。” “不行就退回来。” 梁龙顿时大喜。 很快,三艘大船靠岸,搭起踏板。 沿着沙滩撤退的禁军将士们顿时蜂拥而来。 刚才,黄江水军的主力战舰塞得满满当当,已经撤走了过万人了。 梁光带着一彪黑甲骑士呼啦啦冲上沙滩。 “让开!” “都让开!” “老子是铁锋军,跟你们不是一伙的!” “帮尔等打退辽军,就算仁至义尽了。” “我们的战船,不搭人!” 禁军逃卒们顿时不干了。 “喂喂,凭啥呀?” “有船为啥不给咱们坐?” “帮帮忙吧,我们都跑一天了。” “没吃没喝的,快累死饿死了。” 梁光冷喝道。 “为啥?” “老子们要去杀鞑子!” “没时间陪你们这些败兵玩耍。” “但有挡路者,杀无赦!” “呛啷!” 三百铁甲骑兵纷纷拔刀。 一片雪亮森寒震慑了所有人的蠢蠢欲动。 他娘的,这是铁甲重骑吧? 杀光咱们都不带眨眼的。 有眼力劲的军官赶紧过来呵斥道。 “都让开,别阻挡铁锋军的兄弟杀敌。” “你们是不是傻?啊?” “他们去杀鞑子,还不是掩护咱们撤退?” 一帮逃兵恍然大悟。 是哦! 战船只能掩护三百步的沙滩。 可鞑子轻骑远远抛射轻箭,一不小心,也是会伤人死人的。 有这帮铁疙瘩往南边一站,咱们岂不是安全许多? 辽骑对船上下来的黑甲骑兵并不在意。 三百人能干啥? 谁知道,梁光带队一冲,简直凶猛了。 “抬高两寸,射人不舍马!” “杀!” “咻咻咻!” 几百只铁杆弩箭爆射而去。 辽军抛射的轻箭在铁甲上打滑,根本造不成伤害。 “啊啊啊啊!” “救命!” …… 鞑子骑兵纷纷落马! “继续,杀杀杀!” 梁光带着众人一口气射光五轮箭。 趁着对方大队人马还没反应过来呢。 大家冲过去抓住空了的战马就往会跑。 这一幕,看得两边的人都目瞪口呆。 等梁光带着七八百匹战马跑回岸边。 回过神来的禁军们,纷纷鼓掌叫好。 辽军却气得三尸神暴跳,纷纷追击。 “咻咻咻!” 靠岸的几艘乌篷船,以最大的角度打出几十枚磷火弹。 轰轰轰! 这轮远比之前的更远。 不少鞑子顿时陷身火海,人马都烧起来。 辽军将官纷纷吆喝。 “圈套!” “这是诱敌之计。” “别靠近三百,不不,四百步都别进!” 一枚磷火弹爆开,四散的火星也能波及二、三十步。 人家说四百步射程,其实也不算夸张。 陈梁大出意料。 没想到梁龙这小子的计策挺有效果。 不用说了。 继续开干。 其余的乌篷船纷纷靠岸。 直接拉开了二里地的保护带。 于是,禁军官兵纷纷往这最安全的地带汇聚。 不一会儿,岸边密密麻麻全是人头。 陈梁皱着眉头想了想,挥手道。 “这帮人饿得够呛。” “给三百担小米,把咱们的大锅搬下去熬粥。” 转头他却吩咐道。 “老龙,你来安排。” “陈虎陈威,着甲,备马,咱们再杀一波。” 梁龙一看,这咋行呢? “老大,咱才溜了一圈,马不困,人也不累。” “咱还可以打的!” 陈梁一瞪眼,呵斥道。 “打打打!” “仗都让你打完了,咱们还咋练兵?” “一边儿去,这是命令!” 梁龙立刻蔫吧了,垂头丧气跑去搬大锅。 要不要这么无情啊? 练兵行,咱们还需要练将么? 水军终于凑齐了一千具甲骑兵。 陈梁带人杀人抢马去了。 梁光站在船头喝道。 “有没有参将、游击以上的军官,站出来维持秩序。” 乱兵中顿时走出几个灰头土脸的军将。 “在下禁军参将毛峰!” “在下参将罗凯。” “游击邹一冰!” “游击常远!” …… 嗯? 高级军官还不少? 梁龙想想也就释然了。 这可是近十万禁军,打的就剩这么些人了。 当官的肯定不少。 “陈将军说了,给你们粮食,三十口大锅。” “整理部队,熬粥吃饭。” 第四百七十八章 救死扶伤 禁军军官们顿时喜形于色,轰然答应。 士卒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响彻黄江南岸。 正跟陈梁交战的辽军轻骑吓了一跳,纷纷打马后撤。 溃逃的败军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有心人组织起来,报团取暖。 有犀利的船载重弩掩护,辽军一时之间,狗咬刺猬,无从下口。 一战之下,陈梁的上千重骑击溃了三千鞑子轻骑,趁机追出三四里。 直到敌人集结的人马越来越多,才押着战利品缓缓后退。 禁军败军有了秩序,也就有了追求。 参将毛峰、罗凯带着黑压压的一波人跑上来帮忙。 一些人七手八脚地抬着几百匹死马掉头就跑。 另外的人捡起敌人的骑弓步弓,箭矢兵器,就连带血的皮甲也剥了下来。 陈梁这波冲击灭敌不下两千,战果堪称巨大。 很多败兵原本跑的武器都丢了,太重影响速度。 现在有了吃的,有人护着,再不堪战,也得表现表现。 同样都是人,铁锋军水、陆武无敌。 咱们禁军爷们,也是带把儿的。 “好了,三千来匹战马,不少了!” 陈梁笑呵呵道。 “给禁军军官们分一百,剩余的赶上船去。” 陈虎、陈威也没意见。 杀敌两千余,自身只有几十个伤者。 具甲的作用功不可没。 辽军不会甘心,仗还有得打。 战马,有的是机会再缴获。 能跟着士兵一起跑到这里的军官,没有单独骑马逃遁。 基本上,他们算合格的。 同生共死这一条,他们做到了。 大周再穷。 游击、参将一级的高级军官和亲卫哪能没有战马? 如今他们靠着步行跑路,原因何在? 毛峰苦笑道。 “战前,所有战马就被童子贵那厮搜刮走了。” “说是要组建一万轻骑,跟辽军野战决胜。” “结果倒好。大战刚开始,骑兵一触即溃。” “那王八蛋连大营都没回,直接带着剩下的轻骑往南跑了。” 罗凯也是愤然道。 “娘的,还不如留给咱们组建护卫骑呢。” “至少,关键时候,还能冲一冲。” “少死……少死好多步卒兄弟!” “十万人啊,一战损失大半……” 这位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潸然泪下。 好歹都是跟随自己好几年的部下。 眼睁睁看着他们战死,自己却无能为力。 陈梁感同身受。 他拍拍毛峰和罗凯的肩膀,安慰道。 “童家兄弟哪会指挥打仗啊?” “跟着他们,算你等倒霉。” “没事儿,去了郑州或许好一点。” 罗凯忽然道。 “不是啊,咱们慕容副帅舍得拼命啊!” “要不然,咱们怎能坚持三天,跑到这里来?” “啊呀……慕容副帅……” 毛峰也急忙安排道。 “快快快,把副帅他们抬过来。” 士兵们看来对他们的副帅很尊敬,纷纷让开一条大路。 上百亲卫簇拥着二十多个担架,送到陈梁面前。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个重伤者用白布裹得跟粽子似的。 气若游丝,就吊着命而已。 看身形,其中还有几个女的。 不过哪个是慕容副帅,根本分不清楚。 “我们只有随身的金疮药,治治轻伤还行。” “对于这种深可入骨的重伤,真的无能为力。” 毛峰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泪流满面。 “陈将军……你们船上可有医官?” “求您……救救副帅和这些敢死之士吧!” 罗凯、邹一冰、常远等军官也纷纷跪下。 后面更是跪倒了无数禁军官兵。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败军逃卒。 他们为了自家主帅,不惜跪下求人。 慕容东升,以重伤垂死之身,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陈梁擦擦湿润的眼角,回头大声喝道。 “野战医院!” “韩俊明,带你的人下船。” “救人!” 一艘大船上急急忙忙奔下三四十人来,有男有女。 他们的盔甲外,却套着白色大褂。 院长韩俊明一瞅,就怒气冲冲。 “大热天的,裹成这样,担心他们死得不够快?” “将军,这些人需要动手术,必须上船。” 陈梁大手一挥道。 “那就抬上去。” “抓紧治疗!” “还有,让所有医护兵,各千户救护所的医官下船。” 他又对毛峰等人道。 “你们的救治手法太差了。” “把所有伤兵都挑出来,排队等候我们的治疗。” “起来吧!” “是!”毛峰等人大喜。 看到船上又走下来六七十个手臂上缠着白布条的“医官”。 老天爷,铁锋军的条件这么好? 他们哪里知道。 沈麟的部队,每个小旗都有两个救护兵。 战场清创,急救,都经过了好几个月的培训。 百户部就有医官了,千户部还有十二人的救护所。 拥有六个医官,六个护士。 他们比这时代大多数的大夫都强。 当然,只限于外伤急救,开方子也用不上。 药物是早就准备好的中成药,外敷内服,种类不少。 各船上的行军锅,一次就能煮五十斤米。 省点,足够三、四百士兵喝一碗垫垫肚皮了。 马肉被切成一块一块的,就着江水清理干净。 不一会儿,岸边就飘荡着肉和小米的混合香味。 大家轮流上前打饭。 碗不够用,只好一批批的来。 反正好几百匹死马,大夏天不易保存。 陈梁分派运输船跑去对岸的旧营地,弄来不少干柴。 大伙儿生火烤肉。 就不限量了,可劲儿吃。 吃不完,也得做成肉干,起码能多保存日子不是? 外围,辽军围过来的骑兵越来越多。 甚至以三五千人为单位,试图发起冲击。 陈梁才不惯着他们。 三十架备用的破阵弩被拆了下来。 对着靠近的轻骑就是一波突袭。 “咻咻咻!” “快快快,上前五十步,给他们个教训。” 有这种强大的武器,毛峰,罗凯等人已带着不少士兵帮忙。 辽军没想到,船用重弩还能上岸。 等于射程又前移了几百步。 冲锋的三五千轻骑顿时被打得措手不及。 “轰隆隆!” 爆开的火焰吞噬者一切生命,恐怖如斯。 辽军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急速远离。 这次骚扰攻击,又丢下几百条人命。 第四百七十九章 暂避 两军这就这般隔着一两里地对峙起来。 也不影响彼此埋锅造饭。 禁军这边更划算,又抢回几百匹烤得半熟的战马尸体。 其他烧伤一些战马,陈梁也大方地送给他们。 是养好了骑乘,还是以后杀了吃肉,随便! 清河到郑州,最少三百里的水路。 很多地段的水流较缓。 董方钦的船队就算顺风顺水。 第一批人员送到郑州,恐怕都得半夜了。 逆水回航更慢。 他们的战船都是划桨用帆的。 再说,那些久战疲惫的水军官兵不得休息一晚上? 能在后天赶回来就不错了。 陈梁把几个禁军军官叫到一边。 “现在的麻烦是,晚上,咱们可能防不住辽军的夜袭。” “一旦上游水军放出大批的纵火船,咱们就得后撤躲避。” “你们岂不是,成了待宰羔羊?” “我的二十艘运输船挤一挤。” “一次只能带走七八千人。” “也远远不够。” 毛峰和罗凯等人对视一眼。 确实很危险啊! 大晚上的,往哪里跑? 大家手里的兵器都不够,反击谈不上。 两条腿的,终归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三四万败军之所以能跑到清河来。 一路上,至少付出了两万人命换来的。 当初,困守营寨,确实能多坚持几天。 可没有援兵,辽军过河的人马只会越来越多。 最后,谁也活不了。 主帅跑路,军心动荡。 慕容东升万般无奈,只得下令边打边撤。 沿着江边走。 他唯一的指望,就是传讯的水军哨船能叫来援兵。 不说帮着打仗。 挡一挡辽人水军,帮着运输撤退就好了。 如果近十万禁军一战而没。 整个河南路堪战的军队,还剩下多少? 只要这三、四万人顺利撤出,都算见过血的老兵了。 守城扩军,当不是难事。 大周不缺兵器,不缺人,就缺敢战之士。 守城战,总比野战容易吧? 游击官常远提议道。 “分批运输怎么样? “不用多远,只要在下游找一处河湾,咱们的防守压力就小很多了。” 毛峰眼神一亮。 “行呀!” “往下三十多里就是沐水,河口东岸还有十几丈高的山丘。” “辽军就算绕道渡河,咱们据山而守,也能打一打的。” 其他禁军军官纷纷点头。 此地,聚集的能战兵卒不下两万,还没算上几千伤兵呢。 守住江河之间的小小三角地带,问题不大。 陈梁摇摇头笑道。 “其实,有个更好的地方。” “去对岸的石河湾,我们在那湾子里藏了三天三夜。” “两边都是高山,出路就两三条。” “周边更是荒无人烟。” “我们从一百骑变成三百骑,就是前往济源斩杀远拦子所得。” 众人顿时眼中冒光。 主帅重伤未醒。 大家就算去了郑州,搞不好,也是被瓜分的结局。 禁军序列中光是副将就有二十个。 但这次出征,为了方便慕容东升指挥。 他带着的五万余步卒是没有副将干扰的。 童子贵那边的五个怕死鬼又跟着跑了。 可大伙儿一旦回到郑州,面对那些副将。 一帮参将游击哪有什么话语权? 最可怕的就是,军中七八千伤者,肯定没人要,也没人管。 可毛峰,罗凯他们不愿意放弃一起死里逃生的袍泽弟兄啊! 现在碰上个豪气的大金主,可以免费救治伤患。 大家舍得离开才怪呢。 “陈将军,我们听你的。” 毛峰咬牙道。 “不管如何,也得等慕容副帅醒过来,再行定止。” 罗凯嚷嚷道。 “对对对,咱们近三万兄弟,必须报团取暖。” “不能再被那些无能的世家子副将坑死了。” 其他军官也是纷纷赞同。 游击邹一冰忧心忡忡地道。 “可是……” “过两天,要是董副将的水军来接人咋办?” 陈梁哈哈大笑道。 “这就要看你们的选择了。” “你们如果不想去郑州当替死鬼呢。” “咱们就直接玩儿消失。” “反正老董的战船,也不敢靠北岸行驶。” “当然,本将看老董也是个敢战的,你们不介意的话。” “我也可以派哨船,通知他过来商量一下。” 毛峰想了想道。 “老董还是不错的。” “可惜,他的很多主意,都被童子贵那王八蛋否决了。” “要不然,黄江水军原本根辽军实力差不多。” “就算不胜,也不至于败得这么惨。” “咱们可以跟老董实话实说。” “伤兵满营,找个地方养养很正常嘛!” 决心一下,吃饱喝足的禁军开始随船转移。 辽军水军不敢跟铁锋军交战,几万骑兵也只能干瞪眼。 谁也不想冒着恐怖的磷火弹去冲锋。 仅仅四五趟,南岸除了一片狼藉之外。 一个兵都没留下。 辽军怎么都想不到。 这么多人分,居然躲对岸去了。 任由辽军哨骑往下游找了大半夜,依然一无所获。 禁军兄弟们对新的营地很满意。 水路有无敌的铁锋军把守,万无一失。 他们主动承担了两面高山和路口的巡哨。 大家伐木扎营。 把仅有的两条山路都封锁起来。 木头寨墙架得的三丈高。 就算辽军发现了。 山路崎岖,重型武器运不过来,来了都是白搭。 两天后。 河滩一侧的沙滩缓坡上,就建了大量木头茅草房。 很简陋,但也足够遮风挡雨。 河风吹拂,凉爽宜人,可比住帐篷舒服多了。 陈梁的船上,原本就有上万担小米。 运过来的死马也有几十万斤,被大家紧急烘烤成了肉干。 喝粥反而成了辅助,吃肉才是主流。 这般,也足够三万来人坚持二十多天了。 韩俊明登上陈梁旗舰,大呼小叫道。 “将军,有个女的醒了。” “说是慕容东升的妹妹,自称慕容晚晴。” “她要见你!” 慕容晚晴? 怎么又是她? 陈梁救人,只是出于同情。 对那二十来个重伤者,他根本没去探望过。 也不关心都有谁。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人醒来,多是亲兵护卫。 现在,终于碰到重量级的。 偏偏,却是个令人头痛的女人。 陈梁浓眉皱了皱,起身道。 “走,咱们去会会花使大人。” 第四百八十章 痛定思痛 慕容晚晴靠在软枕上,病房里充满着酒精和药水的味道。 她受创不轻,精致美丽的小脸蛋苍白得很。 不过,能醒过来,就算度过了危险期。 她可比慕容东升的运气好多了。 望着陈梁大步进屋,慕容晚晴勉强笑道。 “陈将军,又见面了!” 陈梁耸耸肩,语气中充满责备。 好歹这位,隐隐间跟自家都督有些关联。 换了慕容东升,陈梁连责备的兴趣都没有。 “你说你一个皇城司探子,跑去打什么仗啊?” “这下好了!” “身中两箭,险死还生不说。” “还让连累你那位月娘……丢了左臂。” 慕容晚晴脸上闪过一丝黯然,轻声道。 “你们都走了好几天,还不是出手参战了?” “陈将军,小女子虽为女儿身。” “一贯也爱用些阴谋诡计。” “可……可咱也有报国之志!” “抵御外辱,分什么男女?” 陈梁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你哥哥领军,你会这么热心?” 好吧,这是关键因素。 慕容晚晴不得不承认。 她当然有私心。 沉默片刻,她眼角的泪水如珍珠般掉落。 “陈将军,你知道吗?” “十几天前,东路辽军攻陷了徐州。” “我爹,我几个叔叔伯伯,几十个堂兄弟,小姐妹都战死了。” “我慕容家乃开国将门,跟大周同富贵,共患难,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家……没了……如今就剩下我兄妹俩。” “你说……我不跟着我哥哥,还怎么找辽人复仇?” 切! 跟着面团似的大周禁军谈什么复仇? 乌烟瘴气的大周朝堂,就能坑死你们兄妹。 这话,陈梁当然没有明着说。 “毛峰他们,你见过了?” 慕容晚晴用手背擦擦眼泪,可还是怎么都止不住。 “他们……对朝廷很失望。” “这两万八千官兵,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他们,只是打不过……” 陈梁皱眉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容晚晴轻咬贝齿道。 “慕容家不在了,我们兄妹,包括这支军队,会被朝廷那些大头巾吞的渣都不剩。” “偏偏,他们分走这些老兵,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 “我们商量了一下,能不能送咱们去安定?” “抗辽,哪里都可以。” “反正,辽国早晚也要打安定府的。” 去安定? 陈梁大吃一惊。 主帅还没醒呢。 你们几个,就决定了一支近三万的大军去向? 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呃,我们都督,是看不上这些禁军大爷的。” “你……” 慕容晚晴却道。 “我知道呀!” “董将军……” “先期撤往郑州的那万余人,全是京城子弟。” “剩下两万八千人,才是我哥的嫡系。” “都是徐州和两淮路的兵,你看走眼了。” “他们……不是弱不禁风的禁军老爷。” 陈梁瞪大了双眼。 两淮出好兵,这一点,陈梁是知道的。 不过,咱们铁锋军练兵。 不讲地域。 只要是健壮实在的良家子,一旦入了都督的麾下。 都会成为以一当十的好兵。 不过嘛,已经成型的军队,都督肯定不会要。 “禁军的兵源,不都限于京畿之地吗?” 慕容晚晴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准备去打你们……打你们铁城的时候。” “我们慕容家动用了所有关系。” “给我大哥换掉了四万人。” “毛峰、罗凯、邹一冰他们,也是大哥一手提拔的嫡系军官。” “所以,到了最后,大家才不离不弃。” “我打算带兵去你们流浪滩东岸,开荒屯军。” “反正,大伙儿的家都没了。” “那就报团取暖,等待复仇吧!” 陈梁明白了。 流浪滩东岸有大片抛荒的草甸子山坡。 当然,临河的高山更多。 都督当初还想建议沈毅把沈家集搬到那地方去的。 背山面河,还可以随时得到铁锋军的支援。 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不等你大哥醒来,再商量商量?” “决定两万八千人的去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慕容晚晴摇摇头。 “韩如烟那死丫头,老说我哥傻。” “他其实……不是傻,就是有些优柔寡断。” “这个决定,我替他做了。” “否则,我慕容家,这么多死心塌地跟着我们的兄弟,真要去当炮灰了。” “等不到战争结束,还不得烟消云散?” “就算要抗辽,那也得不受掣肘的独立作战,才算死得其所。” “陈梁,你不用多心。” “这次,死了那么多人,我还看不明白么?” 陈梁耸耸肩膀,无所谓地笑了笑。 反正你再如何算计,咱们铁锋军也吃不了亏。 去流浪滩对岸,也没啥不好。 只是,以后恐怕又多一支打秋风的军队了。 唉,谁叫咱们都督家大业大,太招风了呢? “那就不能告诉老董了。” “你们直接玩儿消失。” “我的哨船要是碰到老董的水军。” “就说耶律大明又放了更多的火船,咱们不得不退避三十里。” “等打完水战回来,你们已经全军覆没。” 这招挺狠啊! 慕容晚晴笑中带泪。 “可以!” “就让慕容家的军队,暂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陈梁从病房中走出来,抬头望着蔚蓝色的天空。 他又犯愁了。 这么多人马,三十艘大船,长途怎么运输? 看来,还得想想办法才行啊! 回头,陈梁跟三个下属千户商量了一阵。 如果分成两拨,先送一批人回去。 但水军战力就明显减弱了。 如今辽军耶律大明部战船太多,势大不说。 这家伙还挺聪明。 一旦看到铁锋军只有十几艘舰船在黄江上跑。 他还不得拼死一搏? 就算丢掉几条运输船,陈梁等人也得心疼死。 不行! 还得抱团走! 陈威建议道。 “不如,再猫几天。” “我就不信了,耶律大明的主力不会继续东下。” “辽军肯定要先攻洛阳和郑州。” “大批辎重还得通过黄江运转。” “砰!” 他一拳砸在地图上。 “没船?” “抢就是了!” 辽军的运输船能跟铁锋军比? 他们可没有武备。 一旦被围住了。 除了跳水逃跑,就只有投降一途。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夺船 陈梁想了想,觉得也没更好的办法了。 只要有船,一切都好办。 干脆,他把所有的哨船都收了回来。 船队又往石河湾深处躲了躲。 此地,右边的山峰就像伸出的手臂,恰好挡住了黄江上的视线。 慕容家的军营也建在山后河岸上。 还别说。 大家站在山上,先是看到几艘打着大周旗号的哨船路过。 第五天,就只剩下辽军的哨船了。 可北面是辽军的占领区。 谁也不认为石河湾里会藏着人。 铁锋军救了近三万人,还不得蚂蚁搬家一般连夜转运? 怎么可能还在敌占区躲起来呢? 随后几天,浩浩荡荡的大辽水军开始南下。 陈梁也耐得住性子,根本不去招惹是非。 慕容东升伤势好转,也醒过来了。 看着能扶墙拄拐行走的亲妹妹。 这位老哥内疚自责得很。 对于慕容晚晴的决定。 他既不赞成,也不反对,算是默认了。 反正,也没有更好的路,可走了不是吗? 就算不为自己考虑。 也得替这帮不离不弃的兄弟们负责啊! 一边是回郑州被打乱编制,一批一批送上去白白牺牲。 一边却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休养生息,慢慢壮大。 想报仇雪恨,也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黄江上游,已经被辽军完全控制了。 巡逻的哨船越来越少,大半天都看不到一艘。 铁锋军的百担级明轮哨船开始活动。 乌篷船低矮,本身就不显眼。 哨船故意不升帆,踏桨也是一样的跑。 望远镜还能先敌发现。 敌人只会被蒙在鼓中。 这天下午,两艘哨船急速归来。 “将军,上游来了一队运输船。” “足有四十多艘,全是五六千担的规模。” 陈梁闻言大喜。 “有战船护送么?” 哨船小旗刘敏笑道。 “四艘三千担护卫船,六艘千担级哨船,不堪一击!” 陈梁大手一挥。 “准备出击!” “叫毛峰,罗凯带两千预备队上船,快!” “都记住了,只打护卫船,合围运输船队。” “无论是跳水还是投降者,格杀勿论。” “不得走漏任何消息!” “虎!” 这支运输船队满载着物资,吃水很深,行进缓慢。 护卫旗舰上,千户敖不败坐在船头,惬意地喝着小酒。 夕阳西沉,凉爽江风吹得人身心舒畅。 呵呵! 打仗有啥好玩的? 押运物资才是无上美差。 大周水军就像兔子一般龟速在郑州之南。 那支可恶的铁锋水军,也早就逃之夭夭了。 黄江上游,完全咱们大辽说了算。 睡一觉的功夫,就能到郑州大营交差了。 美啊! 突然,刁斗瞭望手擦擦眼睛,惊恐地喊道。 “乌篷船!” “三……三十艘!” “是……是铁锋水军!” 船上的水手们,顿时吓得亡魂之冒了。 铁锋水军两战歼灭大辽四分之一的战船。 偏偏人家一舰未损。 驴球子的,简直就是噩梦一般的强敌。 咱们才十艘小舰船,怎么打? 敖不败急中生智。 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就算打个全军覆没还是保不住物资。 那还不如…… 他大喝道。 “快,转向!” “旗语传信,登陆南岸!” 副千户当然明白主将的意思。 船没了可以再造。 人没了那……真的啥也完球了。 “大人,粮食物资咋办??” 敖不败呵斥道。 “你是不是傻?” “四条腿的牛羊,战马,可以赶走嘛!” “粮食什么的,放火烧了,也不能便宜铁锋军!” 可惜,敖不败的计划很好。 留给他施展的机会和时间却没有了。 傍晚的江面上,目视距离只有四五里。 他如今是沿着北岸行驶。 正好撞在铁锋军枪口上。 往南岸跑? 七八里的水域怎么来得及? “咻咻咻!” 磷火弹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只是一轮,十艘大小战船全都起火燃烧起来。 别说反击了,跳水都得看速度。 包围! 包围! 踏桨战船的速度实在太快。 笨重的运输船根本躲不掉。 眼看着包围圈即将形成。 船上的水手、护卫纷纷往水里跳。 距离北岸如此之近,跳水逃生的可能性很大。 谁还顾得上烧毁物资? 十艘百担级哨船速度最快,先一步跑往北岸拦截。 每艘船上,多运了三十个禁军弓箭手。 各船的的铁锋军队长喝道。 “报仇的时候到了。” “都瞄准点!” “咱们的任务,是不让一个鞑子上岸。” “二鞑子也一样!” “咻咻咻咻!” 一支支弓箭射向水面。 但凡有人露头,必死无疑。 近两里的江面上,不时爆开一朵朵血花,妖冶而美丽。 身着步人精甲的铁锋军官兵率先跳上运输船。 逐一搜索。 总是有顽固的,或者不会水的辽军躲在暗处反抗。 清理行动很快。 一艘船被占领,就交给后续的禁军官兵驾往石河湾。 半个时辰后,四十五艘运输船完好无损地送走了。 更多的铁锋军开始追逐跳水的残敌。 陈梁甚至派出几百具甲骑兵登陆南北两岸,严防死守。 清剿行动持续到明月初升,才算结束。 上下游警戒的战船甚至还搂草打兔子。 干掉了一艘辽军巡哨船。 等到水军胜利返回石河湾,前来汇报的毛峰,罗凯激动得声音都发抖了。 “陈将军!” “大丰收啊!” “船上有五千匹上等战马,马鞍皮甲齐全。” “还有三千副铁甲,两万双层皮甲、朴刀、虎枪、骑弓、臂盾,都是簇新的标配。” “另外,精粮十万担,草料三万但,牛一千头,肥羊上万。” 陈梁恍然。 难怪这些运输船吃水如此之深,速度慢的跟蜗牛一样。 原来,已经超重了。 “好!” “此战,大家都有功。” “兵甲全都归你们禁军所有,大换装吧!” “战马给你们两千匹。” “妈蛋,四十五艘大船,还是运不走所有人啊!” 慕容晚晴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笑语晏晏的道。 “陈将军,如今的汾水大营,驻军顶多一两万。” “为何不趁机夜袭呢?” “咱们淮上和徐州的好汉子,精通骑射的不少。” 陈梁神色一动。 “能凑够八千骑么?” 毛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如果只是骑马射箭。” “一万骑都不是问题!” 第四百八十二章 人去楼空 八月时节。 夜半三更的黄江之上,已经披上了一层朦胧雾气。 五十艘大船悄无声息的逆流而上。 一半儿帆船,靠着踏桨明轮牵引。 人力不缺,自然速度飞快。 陈梁举着望远镜,观察着不算陌生的北岸地貌。 辽军还真是自信啊! 咱们都走了两个时辰了。 居然连一艘夜航的哨船都没碰上? “发灯光信号。” “准备靠岸了。” “骑兵登陆。” “派两艘哨船,前出侦查。” “遵命!” 此地距离汾河河口十里左右。 提前放下骑兵,可以悄悄潜行,靠近河口大营。 船尾的笼布马灯,明灭不定,定向发出简短的灯光信号,。 一艘艘大船缓缓驰向岸边。 踏板刚刚放好。 上百的具甲哨骑就疾驰上岸,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更多的骑兵牵着带嘴笼子的战马,蜂拥下船。 几位领兵主将却来到陈梁的旗舰。 陆上攻击,铁锋军只有一千具甲铁骑,由梁龙率领。 慕容家的部队则挑选了八千最精锐的骑兵随船。 毛峰、罗凯,常远三位亲自带队。 这些禁军清一色的辽军装备,铁甲在身的就有三千人。 战马也都披着双层皮铠。 骑弓、朴刀,虎枪也是挑最好的。 他们当初且战且逃。 兵器甲胄扔的扔,废的废,原本穷得跟叫花子一样。 得益于上次劫掠的丰厚收获。 他们如今的装备程度,远比从前豪华。 临出发时,大伙儿美美地吃了一顿丰盛的烤羊肉。 跟着铁锋军打仗,底气十足。 八千禁军士气高昂,飞快地在沙滩上列马整队。 恨不得立刻前去端了辽军大营。 这次是偷袭战。 距离汾河河口太近。 军中严禁烟火。 就算鞑子没有哨船巡视黄江,可岸上呢? 精锐的远拦子可没怕过谁。 指挥舱的四面玻璃窗都拉上了铁叶帘子,阻挡灯光外泄。 陈梁对在场的十几位军官道。 “临出发时,我们有过商议。” “本将再次强调。” “各位,我们是偷袭。” “你们潜行至三里之外,隐蔽待命。” “水军将率先发起突袭,一旦火光炸起,敌营大乱。” “尔等,可趁机掩杀。” “切记!” “时机,一定要把握好。” 毛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明白!” “太早了,辽军有所戒备,咱们就得啃硬骨头了。” “太晚了,人家一股脑儿往北方跑,咱们可捡不着多少便宜。” 九千骑兵看似很多。 其实不足以包围诺大的辽军营寨。 西面是汾水,南面有铁锋水军攻打。 辽军第一选择,肯定是往北跑。 鬼知道,人家的留守兵马有多少? 所以,先逮住一个方向猛攻猛打,是最稳妥的。 陈梁笑道。 “不要贪多。” “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船。” “至于,能乘乱杀死多少辽人,抢夺多少战马?” “那不过是搂草打兔子。” 梁龙咧嘴笑道。 “万一整多了。” “运不走,一样是白搭。” 众人皆是会心而笑。 其实,目前的战利品就够多了。 如果舍得把大半儿牛马羊和粮草。 八十五艘五千担大船,足够带走所有人。 可惜,不管是铁锋军,还是重新振作起来的慕容军。 都是属貔貅的,只吃不拉,实在是舍不得呀! 前出的哨船还没回来。 上岸的具甲哨探却跑回来一骑。 小伙子蹬蹬地上了旗舰。 “陈将军,有古怪。” “我们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鞑子哨探。” “五支小队都平安抵近三里之地。” “我们发现……发现辽军大营一片黑暗,半点灯火都没有。” 啥? 指挥舱里的一众军官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 辽军大部队已经渡过黄江。 汾水河口,就是最大的后勤基地。 应该灯火通明,彻夜忙碌才对。 怎么会这样? 陈梁浓眉紧锁。 “向之悭怎么说?” 哨骑恭敬答道。 “向百户亲率三十六骑,抵近侦察去了。” 这时候,一艘百担级哨船也飞速返回。 “报!” “汾河河口,看不到一艘船只。” “辽军大营,撤了!” 岸上蹄声隆隆。 向之悭率领的陆战骑全部归来。 “报!” “辽军大营,人去楼空!” 众将顿时泄了一口气,彼此眼中充满了无奈。 鞑子的后勤大营,不在汾水河口了? 咱们忙活了大半夜,结果扑了个空? 他娘的,也太倒霉了。 陈威苦笑道。 “会不会是咱们干掉了鞑子的运输船队,走漏了风声?” 罗凯摇摇头道。 “就算当时有远拦子看到了又如何?” “那大营最多时能容纳二三十万大军,连绵十几里呢。” “短短几个时辰,怎么可能撤得一干二净?” 众人面面相觑。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陈梁斟酌道。 “其实,扎营河口,也不过是为了跟当初的南岸大营对峙。” “如今,辽军主力都扑向洛阳、郑州了。” “此地哪有留着的必要?” “汾水上游的绛州,晋城,哪里不能驻兵?” “粮草辎重放在城中,岂不是更安全?” “还能节省看守的人马。” 道理自然如此。 可令大家万万没想到的是。 辽军的行动也太快了些。 陈梁顺水而下的时候,河口大营还忙碌一片呢。 短短不到十天光景,就人去楼空了。 有点气人啊! 罗凯问道。 “那咋办?” “咱们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陈梁愤然道。 “怎能啥都不做?” “梁光,你和毛峰、罗凯率骑兵,沿着大道往北。” “去济源方向,搜索前进。” “我们水军前往汾水河口。” “老子堵他三天再说!” 辽军的水军主力远在几百里外的郑州江面,正跟周军打着呢! 他们逆水上行,速度慢的跟乌龟一样。 陈梁打算称王称霸一段时间。 九千骑兵原本都下了船。 不多时候,只有四千精骑带着双马,疾驰向北。 没摊到任务的官兵,只得唉声叹气地上船。 汾水河口转瞬即到。 没偷袭到敌人的大营,就只能守株待兔了。 所有舰船,沿着黄江北岸一字排开。 就留着空荡荡的汾水河湾,看似安全得很。 岸上也不能闲着。 几百轻骑上了汾水西岸。 警戒范围扩大到二十里。 至少,不能让远拦子发现河口的埋伏圈。 第四百八十三章 运气来了挡不住 梁光的骑兵大队运气不错。 往北走出十余里,就碰上了一队十二人的远拦子。 夜里目视距离不远。 梁光的望远镜却占了些便宜。 他一发现对方,就下令所有人马驻足不动。 人噤声,马衔枚,张网已待。 远拦子一人三马,尽皆宝马良驹。 可梁光的队伍中,好马也不少了。 有心算无心。 等对方进入百十步,一番箭雨突袭。 再包抄追击。 这一路遮蔽面足够大,又尽是歼灭战。 居然干掉了上百辽军哨骑。 无一漏网。 毛峰羡慕地望着梁光和铁锋军军官手里“筒子神器”。 这玩意,实在太好用了。 可惜。 铁锋军的秘密武器,慕容军是没资格装备的。 “老梁,你不觉得奇怪么?” “这才五六十里,远拦子的密度也太大了吧?” 梁光自然有所怀疑。 他前些天也带队出来晃悠过。 哪有今晚这般满满的收获? “他娘的,辽军不会移营济源了吧?” 不出所料,大队人马再摸出十几里。 就看了济源城外,密密麻麻地辽军营帐。 寨墙高耸,灯火通明。 罗凯恍然道。 “北面就是阳城和泽州。” “辽军终于要跟贼寇干仗了?” 梁光透过望远镜,看到又一批远拦子驰出大营。 这是……要轮换了? 他偷笑着道。 “后撤二十里!” “吃了这波小鸡仔,咱们就回去。” “都瞄准点。” “他娘的,一路上,都弄死弄伤四十多匹好马了。” 众将士不由得满头黑线。 能不能别那么贪心? 咱们在打仗呢! 想要全歼敌人,可不容易。 远拦子乃辽军精锐,油滑得很,见机不妙就得开跑。 咱们不射马,追得上人家么? 不过,还真心疼啊! 后队已经派人去汾水河谷找船队要马车了。 死马、尸体都得拖回去。 大伙儿的形迹可不能暴露。 天光破晓。 陈梁喜滋滋地清点着收获。 “不错不错。” “这种以多欺少的歼灭战。” “老子喜欢。” “出战的兵,尽皆铁甲在身,只有轻伤,没有阵亡。” “小半夜,就弄死了二百多远拦子?” “哎哎,要是每战缴获的,全是宝马良驹就好了。” 几位将官忍不住哈哈大笑。 五百多匹良驹,你还嫌不够? 就算在辽军中,宝马良驹也不是谁都能装备得起的。 “哒哒哒!” 一骑自北面疾驰而来。 “大人,汾水来船队了,数量不少。” 陈梁心头一喜。 看来,前线的辽军匆忙上阵,后勤压力很大啊! 昨天傍晚才走了一支。 一大早,第二支船队就送上门了? “全军准备!” 朝阳初生,金色的阳光洒满江面。 波光粼粼,宛若无数金鱼在涌动。 晨风吹拂着雾气,渐渐散开。 辽军以三艘千担级哨船打头,飞快冲出了河口。 他们如果是从绛州出发的话,应该是半夜就开始忙碌了。 因此,这些哨船的警惕性很差。 入江口的水流很急。 七八艘三千担级战船,伴随着五六十艘大型运输船。 就像肥美的鱼儿,毫无察觉驰出河口。 也就掉进了陈梁的大网。 “咻!” 一发试射弹升空,准确击中了一艘护卫舰。 这是总攻信号。 河口两岸,两艘铁锋军战船冒着被击中的危险。 边发射着磷火弹,边飞速插入船队的后方。 彻底堵死了辽军的退路。 更多的战船和武装运输船就像露出獠牙的鲨鱼。 众将士奋力踏桨,顷刻间,合围成功。 “咻咻咻!” 几百发磷火弹打得又准又狠。 辽军的十二艘大小护卫船,还没来得及反击。 就被坠落如雨的磷火弹付之一炬。 江面上,下饺子一般,全是纵身跳水者。 在辽军看来,这是中了埋伏。 别的不管,先离开船只。 也许敌人会大发慈悲,战后总得抓俘虏吧? 或者,干脆不管咱们? 很快,铁锋军的战船靠近辽军运输船。 跳帮,厮杀,清剿…… 远远避开的二十五艘己方运输船,也扬帆赶来。 船上的慕容军骑兵咬着牙帮子,张弓搭箭。 毫不留情地射杀落水者。 这次,他们看不上那些皮甲兵器了。 谁有功夫去打捞尸体?除非身着铁甲者。 没准那些鞑子,二鞑子穿着铁甲,沉得更快呢? 伏击行动很快进入尾声。 东岸驰来大批骑兵。 梁龙,毛峰等人回来了。 大家沿着江岸、河边一字排开。 但凡有侥幸上岸着,杀无赦。 梁峰却搭成哨船,登上陈梁旗舰。 “大人,辽国大军在济源城外,连营好几里。” “怕不得有……十万人?” “我们连续灭掉两批远拦子。” “对方必有所察,定会出动骑队往南搜索。” “咱们要不要?集中九千轻骑,伏击几波。” 陈梁指着逐渐清剿完毕的运输船,叹道。 “兄弟,又弄到六十艘大船。” “你知道,船上运的是啥么?” “精粮约十万担,牛三千头,肥羊两万余。” “战马……他娘的不下一万,宝马良驹就上千啊!” 啥? 梁光和随后赶来的毛峰和罗凯,差点惊掉下巴。 咱们忙碌了小半夜。 出动四千精锐骑兵,才弄了几百匹良马。 可水军搞了个伏击。 收获都大过天了。 老天爷,这么多战利品,吃的太撑了呀! 毛峰的脸,上一点欢喜之色都没有。 他凝重地道。 “陈将军,原定计划,恐怕要改变了。” “就算辽军再后知后觉。” “咱们也很难伏击后续船队了。” “必须立刻撤离,远遁无踪!” 当然。 两军加起来超过三万人,守住石河湾难度不大。 那地方的确是易守难攻之地。 可大伙儿的最终目标,不是前往安定府么? 老留在黄江干什么? 陈梁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加快打扫战场。” “半个时辰后,全军撤离!” 陈梁拍拍屁股走了。 就连拉回来的远拦子尸体,也全部抛入江中。 战场痕迹,哪能彻底清理赶紧? 不到中午。 负责剿匪的副帅耶律浩瀚,亲自率领上万轻骑直奔汾水河口。 没错。 大股马蹄印就消失在此地。 “大帅,看,河湾里……有浮尸!” 第四百八十四章 误判西军 时间太短,泡水的尸体上浮的不多。 也就七八具。 耶律瀚海铁青着脸,冷声喝道。 “打捞上来!” 有水性好的辽军脱了甲胄,噗通噗通下了水。 望着肚子鼓鼓的尸体,头上,胸口的箭矢还在摇摇晃晃。 耶律瀚海一连拔出好几根轻箭。 “这是……我军的羽箭?” 他不知道的是。 这次清剿落水者,全是慕容军出手。 他们装备的,可不就是缴获的辽军箭矢? 铁锋军清剿运输船,或者在野外击杀远拦子。 战后都有收回铁杆弩箭的习惯。 毕竟这玩意都是十炼精铁,标志太明显了些。 复合弩射程远,准确度高。 射出的弩箭不多,自然就很少遗失。 副将完颜哈扎提醒道。 “副帅,这种箭矢,西军也有!” “当初永兴军攻占慈州,守军单薄,撤退时……留下了一批。” “再说了,他们在战场上也有缴获。” 不难理解。 辽军的兵工制造要求高。 箭矢、骑弓、步弓都比西军那帮穷哈哈手里的家伙好了不少。 他们但有缴获,不视若珍宝才怪呢。 “副帅,水底还有……好多人!” 耶律瀚海怒喝道。 “懂水性的,都下去捞。” “难道,你等就眼睁睁看着同袍尸体喂鱼虾么?” 副帅一声令下,打捞的人数大增。 不到一个时辰。 汾河东岸就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尸体。 数量不下三千。 被水冲走的,还不知多少呢。 “天,博力塌,沃尔汗,他俩果然战死了。” 不远处,有辽军万户高喊道。 “大帅,他俩是末将昨晚……昨晚派出的远拦子百户。” “这几个,还有这边几个,都是……都是我的部下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得多强大的敌军登陆? 才能让两百精锐的远拦子,一个都没跑掉? 人家从容收尸,清除了战斗痕迹。 顺手还在河口埋伏了一支运输船队。 死了几千人,就算运输船押运的兵员再少。 这也得五十艘以上了吧? 还得是规模最大的五千担船队。 耶律瀚海倒吸一口寒气,沉声问道。 “哈扎,你觉得……这是西军干的?” 完颜哈扎苦笑道。 “副帅,换了大周禁军,或者贼寇,可能么?” “他们自保不及,哪有功夫派出足够的战船跑这么远?” “偏偏,永兴军在潼关就有一支小舰队。” “对付咱们的运输船队,还不容易?” “快打快撤,路程也不算远。” 有军将纳闷地问道。 “不对呀!” “哈扎将军,西军都是一帮穷鬼。” “咱们在慈州打仗的时候,他们略有小胜,可是连衣服鞋子都要剥走的,跟饿狗抢食一般。” “你看,咱们将士,大部分甲胄完好。” “这几十个军官不是不着甲,而是穿了铁甲,肯定被剥了。” “西军会这般浪费?” 哈扎摇摇头。 “乌尔齐。你要明白。” “这是趁夜偷袭。” “西军的时间很短,他们不敢在河口久留。” “忍痛留下甲胄兵器,是因为他们的收获够多了。” “这两天,往前线运输的都是备马和牛羊,粮食吧?” “最关键一点。” “那就是嫁祸!” 耶律瀚海揪着一把乌黑浓密的大胡子,深以为然。 西军即将面临西域联军的入侵。 他们多半也收到了消息。 联合的部族军太多了,哪能彻底保密? 因此,鲁、折、杨三家是不愿两线作战的。 要是王爷的南下大军回头,水陆并进。 潼关未必挡得住。 耶律瀚海懊恼地拍拍额头。 自己和王爷,大意了啊! 不应该把河口大营的人全撤走。 至少得留三五千骑兵据寨而守。 这不,西军就钻了空子,捡了个大便宜? 可惜,王爷不可能去打穷困的陕西路。 西军是块硬骨头。 放着更加肥美,更加软弱的大周禁军与河南路不打。 辽皇陛下都不能同意。 前两天,王爷刚拿下洛阳。 今儿,后路就被捅了一刀。 这滋味,一定不好受。 “哈扎!” “传信绛州、晋州的留守人马。” “调两千骑兵,三千步军来河口立寨。” “这种事情,可一可再!” “另外,脱下兄弟们的甲胄,好好安葬吧!” “遵命,副帅!” 几百里外的灞桥,鲁志昌正在视察新建的兵工坊。 上千铁匠,三千多学徒挥汗如雨。 有了上好的二十炼精铁。 烧红了锻打,这些工匠每天能出上万把苗刀。 永兴军的轻骑,不再使用长枪。 重骑用更长更重的马槊开路,轻骑用苗刀足够了。 以前的朴刀,又宽又笨拙。 哪有苗刀的韧性和锋锐? 当然,老鲁更喜欢重达十斤的斩马刀。 但他只有二十四万斤精铁。 将就着装备三万轻骑,几万步卒就不错了。 兵工坊还在修建炼铁高炉。 来自利州的中品铁矿石,就算只能练出几炼铁。 有这么多工匠,努力锤炼,十炼标准还能达到的。 他现在的眼光高了。 哪怕步人甲制作再慢,那也得造。 “阿嚏!” “阿嚏,阿嚏……” 老头连打几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横眉骂道。 “驴球子的,谁在惦记老子呢?” “延世,集结全军,今晚就开拔熙河、秦州!” “遵命,父帅!” 石河湾。 陈梁的大船队又躲起了猫猫。 众人再次犯愁了。 战马过了两万匹,牛四千,肥羊近三万头。 还有二三十万担粮草。 大船不少,足足一百三十五艘了。 可问题来了。 辽军运输的时候,每艘船不到百人。 不是装不下,而是承载不起。 现在,两万八千慕容军咋办? 还是运不走啊! 一帮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半天。 毛峰咬牙道。 “陈将军,养了这么些日子,不少伤兵都恢复了。” “干脆,组建一万轻骑,从泽州南边登陆好了。” “有一千具甲开路。” “咱还不信了,贼寇能挡得住?” 梁龙闻言,颇有些雀跃。 当了这么久的水军,他还没机会纵马转战几千里呢! “可以搞啊老大!” “一人双马,再带上一批马车。” “只要三十架破阵弩开道,谁也挡不住。” “最占地方的马匹腾走了。” “剩下的战利品和官兵,绝对能轻松带走。” 第四百八十五章 瞎折腾 你说得倒是轻松。 陈梁摇摇头道。 “你们啊,太小看杨成良的军队了。” “如果几万骑兵压境,他肯定死守城池,不敢妄动。” “可咱们带着两万多战马。” “如此肥肉,值得他择一险要之地,拼死一搏了。” “再说了,三十艘战船,要掩护一百余毫无武装的运输船。” “一旦碰到耶律大明的水军大部队。” “呵呵,谁能保证万无一失?” 众将又是一阵沉默。 很难! 单单是火攻,转向困难的帆船,就很难躲避。 烧毁一艘,就得损失几十上百人。 慕容晚晴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要不,咱们继续躲猫猫?” “这么多人,一天就能吃掉一千头肥羊呢!” “犍牛是很珍贵,可咱们也用不了那么多不是?” “反正这次缴获了几千担食盐。” “不如,杀掉大部分,制作成腌牛肉干?” “只要猫二十几天,咱们就能腾出七八万担的运量。” “还怕拉不走所有战马和人么?” 这是要大吃特吃啊! 不到一个月,一人干掉一头肥羊? 还有那么多牛骨头、下水,马肉什么的? 咱铁城本部,都没这般奢侈。 你是打算把所有人都养成大胖子么? 还别说,这主意虽然有些馊馊的味道。 不管如何,总能保证大伙儿一起走了。 陈虎敲敲桌子。 “那,每艘运输船就更贵重了。” “战马,人员,咱们都损失不起。” “也舍不得呀!” 慕容晚晴眨眨星眸,主意又冒出来了。 “不就是……速度跟不上么?” “能不能改装?” “山上有大柏树嘛!” “反正,临时凑合用,可以跟得上明轮战舰就行。” “转向灵活不就成了?” 这个主意不馊,堪称绝妙。 陈梁暗自感叹,果然是都督大人都忌惮的狐狸精。 脑子就是比咱们转得快。 “你们几个,各船的备用轮轴,扇叶,齿轮还剩多少套?” 三位水军千户一盘算。 咱们船场出品的明轮质量杠杠的。 这一路,还没替换过备件呢! 长途出征,明轮又是第一次跑这么远。 主要部件可是三倍备份。 就怕半路出岔子。 其实,一艘五千担大船,加上船首船尾舵,只有六十二组大小明轮。 平常动用的只有三十二组。 也就是运行一半,载重不多的话,速度也够快了。 总数一统计。 陈梁发现,除了扇叶踏板,座椅等构件,其他精密金属件还有剩余。 为何? 回去是顺水航行。 每艘运输船改装三十二副明轮就可以了。 一旦摆脱了辽军水军,慢些也无所谓。 扇叶,踏板用柏木,当然可以代替。 “好!” “大家齐动手,全力改装。” “争取二十天完活!” “每天,羊肉,牛杂碎管够!” 辽军那边,耶律大明一开始还有些疑神疑鬼。 他甚至怀疑铁锋水军根本没走。 是不是又藏在那个河岔湾躲猫猫呢? 他放出大批哨船去搜查。 但辽军哨船也很机警。 谁不知道? 一旦碰到真的铁锋水军,绝对跑不掉? 两岸的河、岔湾多达上百个。 总不能每一处,都走进去搜查一番吧? 那跟送死有啥区别? 于是,这些哨船也只是例行公事。 守在某个岔湾,河湾前观察大半天,没有异常就放过了。 几天后,第三批,第四批运输船顺利来回一趟。 尽皆平安无事。 于是,前两趟船队被西军偷袭,就坐实了。 上百艘五千担大船啊! 那么多战马、牛羊,兵甲粮草,足够永兴军过个肥年了。 他们还会出来抢劫第三次? 真当大辽水军是软柿子么? 太原府的几大船场日夜不休。 很快就下水了三四十艘大小战船。 不干别的,常驻汾水河口。 专门防着潼关水军。 正好,陈梁部也忙着改造运输船,无暇他顾。 黄江上游,一时间竟然风平浪静。 铁城,沈麟却安静不下来。 中秋节都过得没滋没味的。 一个月了。 船队为何没回来? 陈梁这家伙也真是。 他不会待在永兴军,乐不思蜀了吧? 或者,路上出了意外? 不应该啊! 那支舰队几乎集中了铁锋军最好的战船和武装运输船。 随船的也是水军的老兵精锐。 打不过,还跑不掉? 不至于一艘船都回不来。 安定府的皇城司衙门已经由暗转明,公开办公了。 韩如烟转送过来的情报,可比官府邸报快得多,也准确得多。 白娘子姐妹翻着厚厚的情报。 柳楚儿挺着个大肚子,由青竹扶着来回踱步。 院子里还多个孕妇,那就是小小年纪的陈无悔,也刚刚确定了喜脉。 铁城沈家,就是她的大半个娘家。 安胎,当然选择沈家大院了。 正好,柳楚儿也多了个伴。 看着两孕妇晃来晃去的。 红娘子时不时抬起幽怨的小眼神。 看得沈麟浑身不自在。 他是真不急着要孩子。 一个生完,再轮到下一个不好么? 要是你们三个全都怀上了。 为夫岂不是只能天天流口水,干看着吃不到? “相公,洛阳又……只守三天就沦陷了?” 白娘子挥挥手里的最新情报,怒其不争地道。 “那可是一座坚城!” “官军都是酒囊饭袋么?” 沈麟云淡风轻地笑道。 “官军再差,打打守城战还能将就。” “为何如此?” “只因为多了一粒老鼠屎啊!” “童子贵,身为朝廷副枢密使,每每都是临战就跑路。” “当初的晋州,绛州,汾河对面的南岸大营,加上洛阳。” “但凡他在的地方,都坚守不过三天的。” “看看这份。” “郑州知府石建怒斥童子贵怯战,拒不开城。” “那家伙只能灰溜溜地回京去。” “截止这份情报发出,郑州已经坚守七天了!” 红娘子愤愤道。 “果然是一粒老鼠屎坏掉一大锅饭。” “石建做得好。” “我觉得郑州该能守不少时间。” “哪怕面临十几万汉儿军日月不停的狂攻。” 沈麟摇摇头道。 “很难持久。” “一旦黄江水军败北,郑州后勤中断,就麻烦了。” “我怀疑陈梁那个好战分子,多半背着咱们参战了。” 白娘子笑骂道。 “梁子……真是胡闹!” “咱们一个月前,还跟朝廷为敌呢!” 沈麟摆摆手,呵呵笑道。 “是朝廷跟咱们为敌。” “我沈麟一片冰心照尿壶……啊不对。”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不行!” “咱得去将那臭小子揪回来。” “帮什么忙?” “瞎折腾!” 第四百八十六章 非常举动 晨曦初露。 清水镇。 李广利如往常一般洗过脸,就在院子里呼呼的练起拳脚来。 有消息说。 杨成良在阳城、泽州一带跟鞑子干起来了。 忽然间,澶州的大小军头都松了一口气。 没人敢小视那位安定王。 他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手段很不一般。 泸水河西岸的马氏,尉氏几个县被他经营的铁桶一般。 百姓拥戴,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甚至有传闻,老杨讲究个轻徭薄赋,严惩贪腐。 很多的东岸百姓都拖家带口往贼寇区域跑。 搞得李广利和黄炳仁这些大周高官很没面子。 抓住了还不能杀,只能好言劝退。 百姓没多少家国观念,谁让他们过好日子,就跟谁走呗! 丢人呐! “报!” 李广利收势立定。 传令兵半跪在地。 “大人,泸水上游,驰下大批乌篷船。” “足有四五十艘!” 什么? 老李吃惊不小。 安定府拥有水军的,就他和沈麟两家。 上个月才过去了三十艘大乌篷船,艘艘不在五千担以下。 已经让他很是羡慕了。 今天,又来更多? 家里总得留个十艘八艘守护河口吧? 铁锋军的船场在下饺子么? 李广利早就搞明白了。 沈麟的乌篷船蒙的可是铁皮。 一艘船的造价,比他同等载重的木头帆船要贵得多。 也就是说。 铁锋水军花的钱,可能还在他三万安定水军之上。 至于战斗力? 单单人家的破阵弩,磷火弹,就是无解的存在。 “走!” “看看去!” 清水镇,是沁水河和泸水交汇之处。 几个月来,他的万余水军紧守河防。 实际上,他跟西岸的贼寇,一次冲突都没发生过。 相反的,双方表面对峙。 私下里的交易,却进行得如火如荼。 杨成良的地盘,光是位于河东路的就有四个府。 西南山区县,就算人口再少。 这家伙的管辖地域,军民也在百万之上。 单单黄家堡供应的中品铁矿石。 就是李广利,沈忠信和总督庄子才不能拒绝的好东西。 贼寇需要大量的食盐、棉花、布匹等等。 澶州这边等于多了一个百多万人口的大市场。 三家分一分,一进一出。 大半年下来,谁家没有大笔银钱进账? 如今,李广利就算不去劫掠黄龙江北岸的辽国。 他也足以养得起三万安定水军了。 更不要说。 安定府的走私生意急速恢复,越来越红火。 七月份,安定商税就突破了八万两银子。 八月更是旺季,十万都有可能。 当然,安定商税由五家均分。 沈麟和庄子才可能不太在乎那两万两银子。 但安定府衙,沈忠信父子,李广利确是开心坏了。 新筑水泥寨墙高达两丈五。 李广利登上西边水门。 却看到一长串的乌篷船在清水镇码头停靠了。 一个个黑甲官兵像蚂蚁一般从船上吞吐出来。 乌泱泱一片。 吓得安定水军差点把城门都关了。 可想想自家的舰船,全在码头或者泸水河里。 大半官兵都住在船上。 关城门有个屁用啊? 李广利揪揪胡子,越看越迷糊。 铁锋军要干啥? 这他娘的快两万兵了吧? 打下咱的清水镇都绰绰有余。 这时候,几骑快马从码头本来。 沈麟一脸坏坏的笑容。 “喂,李兄,你还要看到几时?” “下来唠唠!” 李广利蹬蹬蹬地下了城楼,跑出来对沈麟嚷嚷道。 “你小子疯了吧?” “带这么多兵南下?” “你想干啥?” 沈麟诧异地道。 “才两万零八百而已,很多么?” “上个月,陈梁带着三十艘舰船送鲁志昌回陕西。” “到现在还没回返。” “兄弟我担心呐!” 担心? 李广利没好气地笑骂道。 “你这些铁棚船的厉害,真以为哥哥不知道?” “你担心个屁!” “才四十五艘大小船只,你怎么塞下这么多人的?” “零头八百是几个意思?” 沈麟无奈地摊摊手。 “八百人是真正的水军嘛!” “其他的都跟陈梁走了,兄弟也没法子。” “那孩子太单纯。” “兄弟我怕他被黄江水军那帮瘪犊子骗了。” “没准儿,正帮人家打仗当苦力呢!” 大周军队,无令不得随便乱跑。 比如他李广利,就得规规矩矩的。 谁叫他的饷银,还得指望安定府呢? 可沈麟不需要顾忌这点。 “明白了,你打算带着一大票人马去耀武扬威是吧?” “兄弟,你咋突然间变得锋芒毕露了呢?” “这跟你一贯作风不符嘛!” 沈麟摸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 早晨时光,泸水河岸边,还挺凉快的。 别看他这浩浩荡荡一大票人马。 新兵却有一万七千。 训练最久的也才两个来月。 已经是从三万多新兵中优中选优了。 昨天,他费尽口舌,才安抚了家里的三位爱妻。 当然,还有铁城的一众文武官员。 “老兄,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嘛!” “咱就去黄江溜一圈。” “新船没有投石机,都是尖底的海船结构。” “有效空间足够大,才能装上这么多人。” “战马只能带一千匹,干不了啥事儿。” 李广利恍然大悟。 难怪他左瞅又瞅,看这些明轮船古怪得紧呢? 内河帆船都是平地,甲板下算底舱。 甲板上,两头可能有好几层。 中间是桅杆,或者布置投石机。 沈麟的乌篷船就不需要如此。 水线附近为底舱,水线到甲板之间为中舱。 甲板上,几乎全部被铁棚子覆盖了。 算是第三层舱室。 可利用的空间,确实很大。 没准儿比李广利的同等级的战船,还宽敞一半儿呢。 他很是羡慕地道。 “要不,我带十艘战船跟你走一趟?” 其实,他手下没见过血的新兵更多。 操练时间倒是大半年了。 也陆续送去黄龙江太原段轮换参战。 可自从辽军打通汾河水运之后。 辽军在黄龙江上一改咄咄逼人之势。 开始转攻为守了。 要是耶律大明南下的水军全部用来对付李成功,邹明贤。 他们绝对挡不住。 第四百八十七章 来的巧了 沈麟之所以在清水镇停靠。 并不是非得要歇歇脚。 他有意邀请老李跟着走一趟。 铁锋军虽说跟朝廷解除了敌对关系。 但南边会进入真定,邢州,相州一带。 那是黄炳仁的自留地。 沈麟一路上肯定要上岸修整一次的。 载员太多,太挤了些。 鬼知道,有没有不长眼的官军故意刁难? 当然,铁锋军足够强大,倒是不怕那些人。 沈麟不想在这种紧张时期。 造成更加紧张的局面而已。 因为,黄炳仁和马原已经丢了平城五县。 赵归一的贼寇大军越打越强,正在一步步往真定方向逼迫。 南下船队的规模更大。 虽说是顺水航行,可李广利的帆船速度慢了不少。 两天后,黄江在望。 令二人大吃一惊的是。 泸水河口都被黄江水师的舰船塞满了。 江面上更是白帆如林,密密麻麻。 沈麟收起望远镜,对乘坐小舟而来的李广利苦笑道。 “老兄,咱们赶上大战了!” “你看黄江水军这些船,至少大半儿都是民船改造的。” “完全是在堆积数量啊!” 李广利笑笑道。 “我刚去打听了。” “泸水河口这一支舰队,是从汾水败退下来的。” “领头的是副将董方钦,他马上过来见你。” “不改造民船怎么行?” “水军战船根本不够用。” “更何况,他这支撤下来的败军。” “诺,老董来了!” 一艘百担哨船飞驰而来。 船首站着一位短须老将,一看头发胡子都是刚剪过的。 这时代的人,不会轻易剪短须发。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被火烧过了。 两人同为副将,可董方钦却对沈麟很是尊敬。 他远远抱拳大笑道。 “久闻沈都督大名,果然是人中龙凤。” 沈麟一愣。 老爷子,你该称咱将军吧? 都督是咱自封的,内部叫叫而已。 等等。 沈麟顾不得太多,赶紧抱拳道问道。 “董老将军,你见过陈梁?” 董方钦眨眨右眼,意有所指道。 “当然见过。” “在清河水域,要不是陈梁将军仗义出手。” “老头我和几千部下,早就葬身鱼腹了。” 沈麟秒懂。 连忙让陈云招待两位贵客的部下。 他带着李广利和董方钦进了船头指挥舱。 陈风亲自端来茶水。 这支舰队,沈麟就是总指挥。 水军游击陈栓留守铁城。 这次,只有陈大山、陈一平两位水军千户跟随。 几人分宾主落座。 沈麟问道。 “董老将军,陈梁部……如今何在?” 董方钦苦笑着把这么些日子的战事讲了一遍。 末了,他无奈地摊摊手道。 “等我返回去接第二批败兵时。” “贵部舰船居然离奇失踪了。” “连带着近三万败军,包括重伤的慕容副帅等人也不见了。” “第三天,耶律大明的水军主力就蔽江东下。” “我部只剩三十四艘大小舰船,破损严重,只能选择避战后撤。” 李广利惊问道。 “慕容东升重伤昏迷,你撤走第一批败军那会儿。” “怎么撇下他了?” 董方钦的脸色更加苦涩,他语气中满是哀伤。 “我跟慕容副帅关系不错。” “你以为我不想救他么?” “他手下的嫡系将官不让啊!” “我撤走的那些人,都是京畿籍贯的禁军。” “留下的,全是徐州和两淮一带的替换兵。” “你也可以当他们是慕容家仅剩的人马了。” “因为,徐州已经被辽国东路军攻占。” “慕容家上下几百口子,尽皆战死!” 沈麟明白了。 当初,慕容东升带兵攻打铁城。 还真是调集了慕容家能掌控的全部精锐。 慕容晚晴那死丫头,手段确实挺毒辣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慕容东升连流浪滩都没看到,还跟杨成良干了一架。 不过,那些人的战力还算不错。 打了这么久。 居然还剩一半儿? 被辽军灭了? 不可能。 陈梁三战灭掉了对方大小舰船上百艘,自身一舰未损。 这家伙一定找地方躲起来了。 没准儿还带着慕容家那帮败兵一起躲猫猫呢。 因为长途运输,陈梁带不走那么多人。 董方钦似笑非笑地道。 “沈都督,我敢保证。” “陈梁部没有沿江东下。” “您要找到他,只有突破郑州交战区,往西去。” 沈麟点点头。 “那就去一趟!” 陈梁部只有十艘战船,其他二十艘都是武装商船。 属于花架子。 哪怕武装商船跟自己麾下的三千战船一样,也装备了三十架破阵弩。 可防护和速度,能一样么? 沈麟也带着十艘五千担大舰,却不是改装货。 跟三十五艘三千护卫舰一样,全是海船结构。 人员兵甲和上千重骑宝马只是占地方而已。 整个舰队,十五万担的总载重。 如今才占去五万余担,完全属于轻载。 水上作战,沈麟的信心更足。 新兵操作破阵弩打远攻,总比策马操刀野战容易。 李广利劝道。 “兄弟,何不等一等呢?” “没准儿,陈梁是在等慕容东升伤愈。” “搞不好这几天就回来了。” 陈风咂咂嘴道。 “李将军,他那三十艘舰船,肯定塞不下三万多人的。” “因为,那些船,都是改装船。” “战力不错,但空间不大!” 李广利没有得到出战的命令。 他也不想搅合到黄江水战中去。 单单防御北面的黄龙江一线。 他和澶州水军的压力就够大了。 当然,辽军真打到泸水河口,他也不会客气。 董方钦自告奋勇地道。 “我带一艘船领路吧!” “往西三十里,就是交战区。” “总兵甘正风,正率我黄江水军主力与耶律大明酣战不休!” “有沈都督之助。” “我们感激不尽。” 沈麟摆摆手道。 “董老将军,在下只是路过而已。” 董方钦笑得合不拢嘴,当即告辞而去。 路过? 那边可是战场。 你不杀敌,敌人也不会放过你。 人家堵着水路,你不得一路打过去么? 既然知道陈梁部在躲猫猫。 沈麟就不着急了。 所有人都上岸修整了半日,再扬帆起航。 董方钦带着一艘三千担战船头前开路。 蓝色的董字副将旗高高飘扬。 遍布河湾的水军舰船纷纷避让。 第四百八十八章 骗人 一个时辰后。 战场再望。 沈麟举着望远镜,只看到十里外的江面上火光冲天。 双方打得难分难解。 陈云叹道。 “没有童子贵那颗老鼠屎。” “黄江水军放开手脚,还是挺能打的嘛!” 陈风撇撇嘴,不屑地道。 “你咋不说,朝堂上那帮阉党不乱搞。” “辽军怕是连汾河河口都冲不出来呢?” “当初,前往上游的水军好歹有两万多人吧?” 大周对黄江防线看得很重。 水军投入了大量的真金白银。 据说人数过了五万,大小战船上千艘。 当然,船只数字有点水。 怕是把大量的运输船和几百担的哨船都算进去了。 如果没有汾河河口的损失。 董方钦所部主力犹在的话。 黄江水军肯定能占据上风。 此时的董方钦已经靠近了一艘万担旗舰。 黄江总兵甘正风出身开国将门甘家。 祖祖辈辈就是玩儿水战的。 因此,他的年纪比从底层爬起的董方钦要小不少。 看起来不过四十岁的样子。 “老董,不是让你在泸水河口修整么?” “那批改装船能用不?” 董方钦一脸喜色地道。 “大帅,先不说改装船的破事儿。” “咱给您带强援来啦!” “您看——” 甘正风走上船头,手搭凉棚一瞅,顿时大失所望。 “老董,你开玩笑呢?” “几十艘搞运输的乌篷船?” “一架投石机都没有,算哪门子强援?” 两人虽说年纪相差十几岁,可私下里,关系倒是挺融洽。 将门甘家自有处世之道。 跟朝廷那些鼻孔朝天的大头巾是不同的。 董方钦在甘正风面前也很随意。 他嘿嘿笑道。 “大帅,看走眼了吧?” “那是铁锋水军,人家根本不用落后的投石机。” “每艘船上,最少都有三十架直射火油弹的强弩。” “比投石机打的远,也打得更准。” 铁锋军? 甘正风古井不波的国字脸终于动容了。 “是你说在清河、汾河段歼敌过百艘的铁锋军?” “沈麟的水军?” 董方钦哈哈大笑道。 “然也!” “沈麟亲自带队。” “他这支舰队,才是铁锋水军主力。” “陈梁部有大半儿,是那种武装运输船。” “唉,要是童子贵当初听我的。” “联合陈梁部,合击耶律大明。” “怎会有汾河口之败?” 甘正风脸色一板,严肃地警告道。 “老董,管住你这张嘴!” “童家兄弟权倾朝野,咱们惹不起。” “他们曾图谋沈麟的铁城,双方结了仇。” “童子贵会去求助铁锋军?” “就算他厚得下那张恶心的老脸。” “铁锋军也未必答应。” “沈麟是去找陈梁部的吧?” “本帅就不见他了,免得童家兄弟给咱们上眼药。” “你持本帅令旗,让北岸邱海部让开一里水域。” 沈麟明白甘正风的顾虑。 泸水铁城就像个谁也管不到的割据势力。 甘正风不明着跟自己打交道,是最好的! 董方钦的旗舰挂着令旗继续开路。 北岸参战的大周舰船纷纷让开。 沈麟大声命令道。 “陈大山,你带五艘主力舰头前开路。” “陈一平,你率二十艘护卫左右两翼。” “陈云,你带四艘主力舰断后。” “挂出我铁锋军旗,出发!” 靠北岸的辽军指挥官看到大周军阵列松动。 还以为对方后劲不足了。 “全力出击。” “诸位,突破,就在此刻!” 十多艘大舰组成锋矢阵型,直奔分开的大周水军缺口冲来。 旗舰上,副官突然惊呼道。 “将军,停下啊!” “乌篷船!” 辽军指挥当然看到了,他只是难以置信。 “铁……铁锋水军?” “撤撤撤!” 可惜! 他们这一冲锋,让激情满满的陈大山误会了。 老子还没打你呢。 你就送上门来? “准备——” “发射!” “咻咻咻!” 二百多枚磷火弹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十几艘来不及掉头的辽军大舰顿时着了火。 陈大山对的新舰很有信心。 “不用避让,全力冲击!” “撞开他们!” 辽军的投石机全部哑火了。 甲板上烧成一片火海,怎么反击? 只有各舱口的零星床弩射出了一支支重箭。 噼里啪啦! 这些重箭根本无法破甲。 船头的过丈撞角犀利异常。 “嘎拉拉!” 刺耳的巨响中,敌舰要么被顶向一边。 要么被硬顶着飞速后退。 一支支撑杆从铁叶帘子后面伸出来。 …… 辽军后方的舰船乱成一一团。 不断有磷火弹漫射而来,一旦中弹,根本扑灭不了。 中军的耶律大明急得暴跳如雷。 “传令,全军后撤十里。” “让开水路!” “乌尔赤罗,你个蠢猪!” “你死了不要紧,别葬送咱老子的水军。” “明明看到大周水军在让道。” “明明看到了对方是强悍的铁锋军。” “为何……上赶着去送死?啊啊啊啊……” 副将很想说。 铁锋水军出现得太突然了。 乌尔赤罗很冤枉,他可能误判了。 “大帅,周军让出的水道狭窄,要不?” “把咱们的纵火船都放下去?” 耶律大明一回头,充血的双眼满含杀气。 “你跟乌尔赤罗一样蠢么?” “你看看,人家顶着着火的战船往前冲。” “可有烧起来啊?” “驴球子的,那些乌篷战船,自带防火之能。” 辽军在仓皇后撤。 铁锋水军乘胜冲击。 水面上飘满了跳水的辽鞑子。 甘正风大手一挥。 “发旗语。” “全军突击!” 黄江水军全线压上,白帆遮天蔽日。 耶律大明也误判了。 驴球子的,对方联合作战了? 这该如何抵挡? 撤撤撤! 十里那够? 辽国水军全线混乱,掉头的掉头,撞击在一起的都不在少数。 二十里,三十里…… 黄江水军占足了便宜。 趁敌混乱,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咻咻咻!” 抛射的火油弹成千上万,如流星坠落。 跑得慢的辽军船只纷纷着火,熊熊燃烧。 一些原本就是太原降兵为主的。 他们干脆砍杀了督战的辽人和指挥官。 扯着白旗投降了。 反正也跑不掉了不是? 连退五十里之后。 耶律大明望着扬长而去的铁锋水军破口大骂。 “驴球子的,你们……骗人!” 第四百八十九章 胜利大会师 另一边,甘正风和董方钦却高兴坏了。 他们不但重新夺回了郑州的金水河口。 还趁着铁锋水军的东风,一举歼灭了过百艘辽军舰船。 这还没算上投降的二十几艘呢。 从水中捞出的尸体和俘虏,更是超过一万。 一定意义上说。 黄江水军报了汾河河口的一战之仇。 这是一场大胜。 士气爆棚。 双方的舰船,兵员几乎拉回了同一起跑线上。 从战略层面上看。 水军又能恢复对郑州的有效支援。 只要朝廷不孬,不再胡乱插手瞎指挥。 辽军要想拿下封丘西面的屏障。 郑州! 难度很大! 铁锋水军没什么损失,战果也不大。 沈麟并不在意。 他的目的是练兵。 歼灭再多的鞑子水军,没收获的买卖,他提不起兴趣。 耶律大明没有派船来追。 他的帆船也追不上明轮踏桨船。 现在的麻烦是。 沈麟不知道陈梁那帮兔崽子躲在那个岔湾里。 或者干脆来个蚂蚁搬家? 把慕容军送到潼关去了? 他自己带着船队走了北线? 不管如何,还是要找一找的。 直到潼关为止。 踏桨船的速度很快。 凡是两岸的河湾,沈麟都派百担级哨船钻进去找一找。 一天一夜后,大部队摸到了石河湾。 山头上,向之悭擦擦眼睛,难以置信。 他又举起望远镜。 没错。 下游来的是一支乌篷船队。 各船上的红旗,实在是太醒目了。 近了些,他甚至看到了铁画银钩的铁锋二字。 “快快快。” “报陈将军,家里……来人了。” 陈梁开心之余,又有些心慌慌。 他排出十艘主力战舰,出河口迎接。 因为,他看到了某艘旗舰上高悬的沈字旗。 都督亲至。 诚惶诚恐啊! 两军胜利会师。 沈麟对着陈梁的胸膛就是一拳。虎着脸喝骂道。 “兔崽子,玩野了是吧?” “搞得家里人担心得要死!” 陈梁哭丧着脸,挺着胸脯躲都不敢躲。 这回闹大了。 都督带了这么多舰船。 都是新下水的吧? 陈栓没来,他得守泸水河口,不得气哭了? “都督,末将实在为难。” “咱们抢了两波辽军运输船。” “物资战马倒是越来越多。” “就是,运不走这么多人。” 河湾里已经塞了一百三十多艘船。 挨挨挤挤,再也插不进去了。 沈麟干脆下令。 所有战船都开出来,截断黄江水面。 但凡辽军哨船,运输船,可劲儿抢。 会师后。 光是铁锋军,就拥有两万三千人。 那点战马,堪堪一人一骑。 对于铁锋军具甲而言。 还远远不够。 “走?” “走啥走?” “大家吃饱喝足。” “明天去把汾水河口抢占了。” 陈云拍拍手,神情轻松。 “大人,不如……咱们就沿着汾水回去呗?” “陈梁都把运输船改的差不多了。” “咱们两支舰队,匀一匀破阵弩。” “那一百零几艘运输船,至少能保证船头船尾各一架吧?” 走汾水? 这个提议,诱惑好大! 在场的铁锋军大将眼睛都绿了。 咱们要横穿辽军控制区? 扇耳光不算,这是要掏心挖肺呢! 面对河东太原府,咱们是打呢? 还是不打? 岸上的一间大木屋。 已经能拄着拐杖散步的慕容东升站在窗前。 “妹子,那人来了。” “你不去见见他么?” 慕容晚晴有些内疚,也很惭愧。 她扭捏着道。 “咱们现在……可是败军,没脸去啊哥!” 慕容东升倒是看得开。 他乐呵呵地道。 “胜败乃兵家常事。” “咱们还有两万八千子弟兵呢!” “这些天,一个个养的膘肥体壮的,不弱了。” “哥哥我呀,只是关心。”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那些算计就抛开吧!” “沈麟能白手起家走到今天。” “谁算计他,谁倒霉。” 慕容晚晴张了张小嘴,俏脸上很是难为情。 谁还敢去算计他? 咱吃的亏,栽的跟头还不够? 再自不量力,恐怕韩如烟那死丫头都得嘲笑咱蠢了。 “哥,喜不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 “可能……还没到那一步吧?” “不过,我倒是确定一点。” “韩无烟……恐怕要被这混蛋撬走喽!” “你不生气?” 慕容东升沉默了片刻,才自嘲地笑了笑。 “一开始听你说,不生气那才是真傻呢!” “哥我喜欢如烟是不假。” “但那丫头一直很抗拒,我也很清楚。” “世道乱了,我们家都没了。” “老韩家根本就管不住那丫头。” “她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随她去吧!” 慕容东升指指河湾里,不停往外驰离的战船笑道。 “运输船还没改造完成呢。” “咱们还没到离开的时候。” “沈麟要封锁黄龙江啊!” “这是多大的信心和底气?” “我……远不如他!” “不过,大丈夫何患无妻?” “天下好女人多的是,又不缺韩如烟一个。” “没啥大不了的!” “走,哥陪你去见见沈麟。” “无论若何,总得当面说个谢字。” 沈麟再次见到慕容晚晴的时候,反而觉得这姑娘顺眼多了。 也许是重伤未愈。 她的脸色,苍白中带着一丝丝红晕。 以往的狡诈和高高在上,都随风而逝了。 剩下的,就是铅华尽褪的柔弱。 嗯,柔弱之美! 望着一队队踏着船板,鱼贯上岸的铁甲官兵。 慕容晚晴惊讶不已。 “沈……沈都督,你这是要大干一场?” 沈麟露齿一笑。 “大部分都是新兵。” “带他们出来,就是多练练。” “怎么打,还得仔细谋划!” “反正时间在我。” “不着急!” 这河湾里藏着五万大军,还有所向无敌的战船守护。 沈麟真不担心河东路的辽军。 无非不过是狭路相逢,干就完了。 估计是前些天拿下了洛阳。 辽军不怎么缺补给了。 一天一夜过去。 江面上并没有运输船队通过。 辽军哨船倒是被干掉四五艘。 第二天凌晨,陈梁带队,随船运了五千具甲轻重骑。 陈风、陈云兄弟亲自指挥。 这种豪华配备。 汾河口的辽军哪里挡得住? 四十来艘战船被焚毁。 近五千骑兵全军覆没。 铁锋军来了个鹊巢鸠占。 依然打着辽军的旗号。 寨墙上巡逻的,也是辽军打扮。 第四百九十章 请君入瓮 一切布置妥当。 第二天上午,汾水上游呼啦啦下来近百艘运输船。 哨塔上的瞭望手远远就发现了。 沈麟呵呵笑道。 “前两天没碰到,不是人家不需要补给。” “多半是两只运输队凑到一起了。” “看看,汾水上运输,现在连护卫船都省了。” “辽军对他们河口的舰队多有信心?” 陈梁摩拳擦掌道。 “合该他们倒霉。” “看来,咱们屏蔽西岸的辽军哨探,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不过,这次运输船太多,得等他们走到江心再动手。” “要不然,船多了,堵死河道就不好抓了。” 众将纷纷颔首。 如果把这上百艘大小运输船全部缴获。 辽军一时间,恐怕很难再搞方便快捷的水运了。 造船,也需要时间的! 沈麟敲敲桌子,胸有成竹道。 “这次不需要合围追杀。” “梁直,带你的尖刀出去,不是有一艘缴获的辽军哨船么?” “你该知道怎么干吧?” 梁直拍拍胸脯道:“明白!” “论到辽语熟练度,军中谁比得过咱们尖刀?” 飞快的,一艘辽军千担级哨船自黄江驰入河口,优哉游哉地来回巡视。 行动缓慢的大队运输船被拦截了。 牛高马大的梁直穿着辽军制式皮甲,带着貂尾皮帽子。 他站在船头,趾高气扬地呼喝。 辽语及其娴熟,根本听不出任何破绽。 “所有船去码头,指定泊位停靠。” 打头的五千担大船上。 一位辽军百户官很是恭敬地问道。 “千户大人,怎么回事呀?” “我们的任务,是送往郑州河口的。” “不得在半道上耽搁!” 梁直嗤笑道。 “成,其他船留下,你小子自个儿想去送死,爷们不拦着。” 啥玩意? 送死? 咱老子还没活够呢! 那带队的百户军官连忙问道。 “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梁直故意装出一副害怕的神情道。 “铁锋水军听说过么?” “他们跟黄江水军合伙了。” “前两天,郑州一场水战,咱们水军败了,后撤五十多里。” “郑州河口都丢了,你去干吗?” “据说有七八艘铁锋水军舰船到了黄江上游。” “咱们正到处搜寻呢!” 铁锋水军? 如今跑黄江的船只,谁不知道那就是一帮恶魔? 但凡碰上了,只有死路一条。 人家连俘虏都杀的! 辽军百户吓了一大跳,脸色都变了。 他们这支大船队,看起来浩浩荡荡,却连一艘护卫船都没有。 他们还指望着汾河口水军护送呢! 每艘船上的船工和押送兵源都减到最低。 没办法,后方也缺水手了。 就算有十艘八艘护卫船也没多大用。 碰上那七八艘铁锋军舰船,一样是送死。 这位兄弟很是配合,擦着满头冷汗,站在船头帮忙。 “快快快,靠岸靠岸!” 码头肯定停不下这么多船。 不要紧,沿着沙滩一直往北排队。 岸上的尖刀队员一样是辽军装束。 他们带着一一队队不吭声的慕容军兵不停的吆喝。 “都下船吃饭。” “咱老子只帮你们守一个小时啊!” “快去快回。” 水寨还提供免费热食? 这些至少跑了一天的辽军水手们打桩系船,欢天喜地上了岸。 运送辎重是个苦差事。 船上空间有限,是严禁烟火的。 他们至少吃了一天的干粮了。 码头沙滩上站满了四五千人,满怀期待地等着前往水寨。 沈四和陈长林已经带人逐一检查过了。 确信再也没人藏在船上。 “咻!” 一枚红色烟花突然升空。 岸上排成长龙的骑兵突然翻脸。 “呛啷!” 长刀出鞘,纵马疾驰。 一帮辽军水手、护卫顿时成了待宰羔羊。 他们本身就没多少武器。 根本无法跟骑兵对抗。 顷刻间,岸上血流成河。 三千慕容家骑兵可算是杀过瘾了。 沈麟站在寨墙上谈谈手指甲,轻描淡写地道。 “本都督,是不是太嗜杀了些?” 丢掉了拐杖的慕容晚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完美的圈套!” “不杀,留着耗费粮食么?” “我很好奇呢,为啥不让你的新兵去练练手,见见血?” 沈麟撇撇嘴。 “我的新兵训练时间虽然短。” “可要是面对面,跟你们慕容军见仗。” “无论士气,还是战斗力,都远占上风,你信不?” 毛峰,罗凯等人顿时满头黑线。 要不要这般夸张? 慕容晚晴嘟着嘴不服气。 “你们,就靠装备欺负人。” “你……还不是想让咱们的兵清理战场?” 沈麟懒得搭理她,转头走下寨墙。 这丫头哪懂练兵? 慕容东升拄着拐杖,落后几步低声道。 “傻妹妹,沈都督这是在照顾咱们呢!” 慕容晚晴眨眨秋水一般的眸子,大惑不解。 “干脏活儿也算照顾?” 慕容东升呵呵笑道。 “你不懂的!” “咱们的部下,之前屡战屡败,士气不高。” “最近吃得好,也休息的不错,再杀杀俘虏见见血。” “岂不比直接上战场拼杀更合算?” “至少,少死伤些兄弟嘛!” 沈麟走上码头。 更多的慕容军将士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清理尸体和血迹了。 沈四举着张半人高的黄色大弓跑过来。 “都督,看,大黄弓。” “辽军开始批量装备这玩意了。” “那艘船上,拉了足足五千把!” 沈麟接过这把原始的反曲弓,顺手从一名慕容军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破甲箭。 他瞄准百多步外的帆船桅杆,眯上右眼。 “咻!” 箭矢破空而去。 笃地一下扎在硬木桅杆之上,摇摆不定。 “好! 所有铁锋军官兵大声喝彩。 一百三十步都有了。 大人射术不错。 桅杆可比人影小得多。 这跟爆穿人头的难度一样大。 而慕容军官兵的脸色都变了。 天啦! 辽军要是装备上这种强弓,以后还怎么打? 咱们的小梢弓八十步破皮甲,射术最好的才能做到百步。 这种大黄弓,一百四五十步,恐怕都能做到。 实际上,沈麟手里的这把弓,已经无限接近猴版复合弩的射程和威力了。 远比当初严慎搞刺杀时,带的那十几把更精良。 第四百九十一章 欺人太甚 沈麟把大黄弓递给慕容东升,轻叹道。 “看看吧!” “辽军对军械的研发,从没停下过脚步。” “这么搞下去,大周只有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命。” “五千把强弓,都给你们了。” “组建一支铁甲精骑吧!” “配着这种强弓的辽军,一定少不得铁甲。” 沈四儿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都督真是料事如神。” “还真有五千套步人甲在船上呢!” 慕容东升把大弓交给身边的毛峰,郑重地拱手道。 “谢沈都督看大恩!!” 沈麟轻笑着摆摆手。 “以后,咱们即是邻居,又是友军,当然要把你们好好武装一下!” “去吧!” “安排人卸船。” 这支庞大的运输船队以五千担大船居多。 装载的面粉和麦子、杂粮不下三十万担。 牛两千头,肥羊三万多只。 幸运的是,又多了五千匹上等好马。 应该是专门装备铁甲骑兵的。 就算比不上远拦子专用的宝马良驹,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这批好马沈麟毫不犹豫地收下了。 陈风开心地合不拢嘴。 他的三千重骑终于能做到一人双马了。 昨天歼灭水寨里的几千骑兵,也有不少缴获。 暂时,铁锋军重骑配双马,具甲轻骑一人一马。 这就去了两万四。 给慕容军凑了凑,八千匹。 慕容东升咬咬牙,先编成四千铁甲骑兵。 一人双马。 毕竟他拿到的,都是最次的战马。 没办法,铁锋军具甲对战马的要求太高了。 他能有什么办法? 沈麟大手笔送马送铁甲,连辽军最新的大黄弓都全给他了。 他还有啥不满足的? 军中加起来,他已经能凑齐八千多铁甲骑士了。 没关系,先练着呗。 人等马,总比马等人好。 沈麟指指对岸道。 “东升,我军不需要再屏蔽对岸的远拦子了。” “反正这一天,才杀了十几个。” “让你的铁甲骑去对面,一直往前走。” “能动的骑兵、步兵也跟过去。” 慕容晚晴若有所思地道。 “让咱们去诱敌?” 沈麟微微一笑道。 “有这个意思,收着点手。” “放些远拦子回去报信。” “耶律瀚海部十万大军,顶多到了阳城。” “应该没多少骑兵,要是被你们全都引诱过来。” “咱们还会缺马么?” “现在,可是船多马少了。” 众人哈哈大笑。 如果真要沿着汾水北上。 骑兵是可以走陆路的。 缴获再多也不怕。 到时候,大不了,直接转去北邙山好了。 慕容东升伤势还没好利索,却不影响他骑马。 他觉得这次诱敌,是个很好的任务。 干脆带着两万五千慕容军移营对岸,缓缓往济源逼去。 他的行动大张旗鼓。 四千铁骑在前,遮蔽了所有道路。 水营中缴获的几十架投石机和床弩,也被他们装上牛车。 拉着浩浩荡荡地走了。 看样子,就是冲着济源城池去的。 随后,沈麟带着陈风、陈云。 率领两万轻、重骑也远远跟着。 他们才是作战的主力。 大营中。 有陈梁部的一千具甲轻骑,遮蔽西岸一带,绰绰有余。 慕容军留下的三千伤患,只是还没彻底康复。 但协助水军守寨,问题不大。 一路上,陈云问道。 “大人,真要是灭了辽军两三万轻骑。” “这动静,就闹大了。” “再沿着汾水北上。” “辽军要是在险峻河段布下投石机阵地,借着树林山石的掩护。” “对咱们的船队,很有威胁啊!” “就算骑兵全都走陆路,也不是所有陆路都在河边的。” 沈麟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当初出来时,就给家里人说好了。 这趟完全是为了练兵。 最低一个月,长了可能三四个月。 反正铁城有白娘子领军,还有稳重的梁自忠协助。 家里还剩近两万兵呢! 再练一两月,新兵打守城战是毫无问题的。 虎大勇部三千人也改成重骑了。 加上扩充的梁子军重骑。 就算偶尔出击野战,也无须担心。 “你们说说,咱们去西边儿转转如何?” 西边儿? 陈风有些糊涂。 “大人,西边就是当初永兴军打过的慈州,文州等地么?” “那边,没啥收获吧?” “难道,您打算从北线走黄龙江返回?” 陈云没好气地道。 “笨蛋!” “都督的意思,是去跟西军掺和一把!” “还别说,西域联军来势汹汹,西军还未必抗得住。” 沈麟也不太确定道。 “要跟西域人打,还得靠骑兵!” “慕容军都练过骑术,只是水平参差不齐罢了。” “如果战马足够。” “咱们就能武装起近五万骑兵,自潼关一路练到横山前线。” “骑马跋涉一两千里,再差的骑兵也堪用了。” “关键,还得看耶律瀚海上不上钩。” 此时的耶律瀚海正志得意满。 五天时间就打下了阳城,歼灭贼寇三万余。 看来,一个个府城横推过去,杨成良蹦跶不了多久。 小小里长出身,竟敢自封安定王? 谁给他的勇气? 安定府乃北地明珠,辽国垂涎已久,都忍着没动手。 杨成良这个贼子,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报!” “副帅,有麻烦了!” “铁锋军联合黄江水军,在郑州一带小胜一场。” “四五十艘乌篷船已经沿江而上。” “汾河河口水寨,怕是危险了。” 什么? 耶律瀚海霍然起身。 “快,立刻哨探!” “看看河口,是否有失?” “另外,派人急速通知绛州,晋州后方,暂停辎重运输。” “驴球子的,铁锋水军真是阴魂不散啊!” “他们……又是去陕西路的?” 此时,堂外有哨骑飞奔而来。 “副帅,我济源驻军的十二人哨骑在汾河方向失去联系。” “第二支搜救哨骑碰上了大批骑兵和步兵。” “足有三万之众!” 耶律瀚海变色了。 哪里来这般多步骑? 铁锋水军那点船。 能有几千步骑上岸就了不得了。 水军上岸,还能打么? “旗号!” “他们打什么旗号?” 哨骑赶紧恭恭敬敬回答道。 “鲁字旗!” “是永兴军!” “他们……快到济源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