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弃了天运之子》 第1章 饿 黄泥土坯茅草房。 四月在屋檐下磨刀。 唰!唰!唰! 磨完了正面接着磨反面。 东厢屋里先是传来咳嗽声,接着又传来妇人的询问:“四月,你在做什么?” 声音虚弱,疲惫。 四月起身,伸出拇指试了试刀锋,“米缸空了,我去想想办法。” 妇人道:“我这里还有一根钗子,你拿去……” “那根钗子要留给你买药。我走了,记得出来活动活动,别整日躺着。” “姐,我也跟你去。”七八岁的小男孩,个子却像是五六岁,他仰着头望着四月。 他是家里的小五。 四月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污迹,“很累的。” “我不怕累!我能帮忙!”小五挺着胸膛,像是个小小男子汉。 老四秋葵怯生生站在厨房门口,“姐,我也想跟你出门。” 老四秋葵和小五满囤是一对龙凤胎。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任性的资格,开始承担力所能及的责任。 看着两个年纪不大却格外懂事的弟妹,四月同意了。 “背上背篓,拿上镰刀,跟我出门。” “四月,你带着小四小五出门当心些。实在是不行就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袁李氏强撑着身体,从东厢屋子里缓步走出来。脸色蜡黄蜡黄,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或许是许久没见过阳光,她竟然有些畏惧。 这一家,四口人,其实全都是一副长期吃不饱穿不暖,营养不良的模样。 更可怕的是,这家没有壮劳力。 唯一的男丁,就是只有七八岁的袁满囤。 所有的重担,全都压在了年龄稍大的四月身上。 四月回头看着倚着门框的袁李氏,“你出来晒晒太阳也好,强过天天躺在床上。” 袁李氏喘着气,虚弱道:“我们再想想办法……” “我来想办法,你不用操心。”四月打断了袁李氏的唠叨。 她背上背篓,紧了紧裤腰带。实在是太饿了,肚子早已经饿成了一块平板,走动幅度一大,她担心裤子会掉下来。 有点虚,又给自己灌了一瓢水,用水充数,暂时抵挡住了饥饿感。 她问秋葵和满囤,“好了吗?” “好了!”双胞胎齐声答应。 “好了我们就出发。” 三姐弟踏出院门,一路朝着远方走去。 越走越远,家被小山坡挡住,早就被甩在了后面。 秋葵追上四月的脚步,“姐,我们去哪里?” “去打猪草。” “打打打打猪草?可是家里没养猪。大伯家倒是养了两头猪,每天要吃好多粮食。”秋葵不懂,她很好奇,求知欲很强烈。 四月摸摸她的头,“跟上就是。今晚上肯定能吃上饭。” “真的吗?有没有糙米饭?糙米饭配上咸菜,我能吃一大碗。”秋葵说着说着就饿了,开始流口水。 追上来的满囤听到糙米饭配咸菜,也饿了,肚子咕咕叫,饿得受不了。 他随手从路边扯一根野草,用力吸着野草杆子里面的汁液,甜滋滋的,却更加饿了。 四月看着一双弟妹,告诉他们,“今天我们不吃糙米饭,我们吃白面馒头。” “白白白面馒头。”秋葵都惊呆了,口水流得更厉害。四月不得不替她擦擦嘴角。 “我们真能吃白面馒头吗?”秋葵抓着四月的衣角,生怕落后一步。 “想吃吗?” “嗯!”秋葵同满囤齐齐点头,齐声说道:“想吃!其实糙面馒头也很好吃,配上咸菜,啊……” 两个小家伙沉迷于咸菜下饭,或是咸菜下馒头的想象中,肚子越发饿,心情却好了起来。三姐告诉他们今晚有得吃,那肯定有得吃。 三姐的话从来不会出错。 只是,好远啊! 已经出了村,还在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到偏僻山脚下才停下。 四月放下背篓,挽起裤脚,仅有的一双草鞋也整齐的放在田坎上。 她打着赤脚,回头看着两个家伙,“打猪草,至少一百斤,有没有信心?” “姐,我们给谁打猪草?”满囤问道。 “给胡员外家,他们家养了几十头猪,每天猪草都不够吃。” “啊,原来是给胡财主家。”秋葵一副惊讶的模样。 四月笑起来,捏捏两个小家伙的脸蛋,“以后在外面不管有人没人,都要叫胡员外。叫胡财主不好听,那是私下里的叫法。胡员外是个小气人,当心被他听了去,惹他不高兴。而且,我们以后指望着胡家吃饭,需得客气些。” 秋葵重重点头。 满囤也说道:“我听姐姐的。” “开始干活!” 四月一声令下,两个小家伙就埋头干起来。 日头渐高,汗水如雨滴下。 累了就坐下来歇息片刻,渴了直接双手捧着溪水灌入嘴里。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继续打猪草。 四月选的地方很偏僻,少有人来,不会有人和他们争抢猪草。 一百斤,三个背篓,转眼装满。 四月蹲下试了试背篓的重量,大约有五六十斤。 她问两个小家伙,“背得动吗?算了,我再背一点。” “背得动,背得动。”秋葵大声叫嚷着,背着背篓急切想要站起来,不想却栽了一个跟头。 四月赶紧扶起秋葵,“太重了,不要逞强。” 松开背篓上的绳子,将更多的猪草都转移到自己的背篓里面。 她咬牙试了试,怕是得有七十来斤。还好,还在她的承受之内,不至于将她压垮。 秋葵和满囤分别背着剩下的几十斤。 三姐弟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一步一步艰难往前走。 四月咬着牙硬撑着,肩膀被绳子勒得生痛。不用看都知道两边肩膀已经破皮流血。 她望着前方,只要上了前面那个山坡,之后的路就好走了,全都是坦途。 咬咬牙再接再厉。 四肢并用着爬上去,她真的是用爬的。爬上山坡,直接将背篓放下,大口大口喘气。衣衫早已经被汗水湿透。 喘了没两口气,又赶紧去帮忙两个小家伙。 三姐弟都上了山坡,齐齐躺在地上喘气休息。 远处是田地,种满了庄稼。 田坎上打理得干干净净,一点杂草都没剩下。 风一吹,衣服贴着身体,黏糊糊的,全是汗渍,难受得很。 “加把劲,很快就到了。” “姐,咱们真能吃上白面馒头吗?” “肯定能!” 满囤满足的笑了。 秋葵却说道:“一个白面馒头能换四个糙面馒头,还是糙面馒头顶饱。” 四月浅浅一笑,对两个家伙说道:“白面馒头和糙面馒头都有,管饱!” …… 胡家位于上河村,是方圆几十里内有名的大财主。胡家不仅养了几十头猪,还养了上千只羊,几十头牛。 每天所需要的青储饲料都是个大数字。 四月带着弟弟妹妹来到胡家庄园仓库,将背篓放下,上前询问:“一百多斤新鲜的青草,什么价?” 管事刘大喜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他家三代人都在胡家当差。他跟着主家少爷读了两年私塾,如今年纪轻轻已经是个小管事。 他扫了眼袁家三姐弟,然后缓步走出公房,“我瞧瞧,嗯,的确新鲜。你不是上河村人,哪来的?” “我们是元和村人。” 袁四月不卑不亢跟在刘大喜身后,“新鲜的青草,又嫩。” “从元和村过来,够远的。” 刘大喜粗略检查了一番,吩咐长工称重算钱,“一百一十七斤,算你四个大钱,外加一个糙面馒头。” 袁四月当即说道:“我只要两个大钱,另外的折算五个糙面馒头,外加两个白面馒头。” “你还挺会讨价还价的。”刘大喜瞥了眼袁四月,瘦瘦的,头发枯黄,一副长期饿肚子的样子。 本是个不起眼的乡野小丫头,偏生一双眼睛黑亮黑亮,格外有神。 瞧她谈吐,不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大大方方,言语清晰,目的明确。 刘大喜也不为难她,“两个大钱,外加三个糙面馒头,一个白面馒头。不要再讨价还价,否则,这一百多斤你自个背回去。” “多谢刘管事!” ------题外话------ 开新书啦! 求收藏,求推荐,求评论。 现在阅文改了作者福利,需要各种数据。尤其是qq书城的书友们,需要你们多多投票,多多评论。 本书原名《重生后我渣了天运之子》,审核过后竟然变成了《重生后我弃了天运之子》,现在申请修改,也不知道能不能改过来。 改不过来的话,或许还会换个书名。 第2章 还钱(求收藏) “娘,我们回来了。” 夕阳西陲,袁四月带着弟弟妹妹回到家,刚进院门小五满囤大声嚷嚷着。 袁李氏听到动静,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走出房门,“去哪呢?一去就是一天,担心死我了。” “娘,你看这是馒头。三姐带我们去打猪草换来的馒头。”满囤双手捧着馒头,一脸的汗水也掩饰不住眼中的喜悦和满足。 猪草也能换馒头? 袁李氏满脑子糊涂,“四月,这是怎么回事?” 袁四月抄起水瓢灌了一肚子水,擦擦嘴角才说道:“上河村的胡员外家,养了很多猪牛羊。我想他们家应该需要猪草,运气好,用猪草换了一点粮食。”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连元和村都没出过,自然不知道胡员外,更不知道猪草能换钱。 后来走出了元和村,她才开了眼界,见了世面,学了一身本领。 奈何,遭逢乱世,好日子没过几天,城破,全城百姓遭遇屠戮,她也没能逃出去。 本以为死了就死了,哪会想到,再次睁开眼睛,她竟然回到了十四岁这年,家中日子最艰苦的时候。 上一世,日子过不下去,娘亲做主卖了小四秋葵换了钱,这才熬到父兄从军中归来。 后来有了钱,她托人寻找小四。只可惜,直到她死,也没能找到。 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小四秋葵被卖,更不会让全家饿肚子。 晚餐,一锅野菜汤,配上四个馒头,是全家人今日的第一餐,也是近些日子最丰盛的一餐。 小五满囤看着冒着热气的馒头,直流口水,却没有动手。他在等三姐,等娘亲她们吃过后再吃。 四月见弟弟妹妹都没动,娘亲也是怯怯地坐着没动,便说道:“冷了不好吃。小四小五你们赶紧吃,母亲也赶紧吃。” “四月,你先吃。”袁李氏气息弱弱地说道,“我喝点汤就行了。” “你身体不好,要多吃点主粮才能养好身体。”四月将唯一的白面馒头放在娘亲的碗里。 袁李氏却推辞不让,还找借口说自己吃不了白面馒头。 小四小五分明在流口水,却也推说不喜欢吃白面馒头。 “大家就这么嫌弃白面馒头吗?这样,一个馒头分成四份,谁都不许嫌弃。” 袁四月一锤定音,免了大家互相推让。 野菜汤有些苦,配上馒头下肚,胃里面总算有了点东西。身上热乎乎,袁四月感觉自己又有了使不完的力气。 她咬了一口糙面馒头,“娘,大伯家是不是欠了我们家一笔钱没还?” 小四小五一听到钱,都竖起了耳朵。 袁李氏明显愣了一下,“啊?哦!大前年,你父亲做主借了一笔钱给你大伯。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娘亲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现在家里揭不开锅,是不是该找大伯还钱。” 袁李氏突然沉默下来,埋着头,神思不属地喝着发苦的野菜汤。 袁四月眉眼微动,“娘亲,现在父亲和大兄都不在家,这个家还需要你拿主意。” 袁李氏突然落泪,又是愧疚又是无助,“都是我没用,拖累了你们。那笔钱,半年前我去问过,你大伯家日子也艰难,要不我们自己另外想办法。” “大伯家有三个壮劳力,再难还能比我们家难吗?大伯家今年都吃上了白米饭,我们家却在饿肚子,娘亲为何不替我们想想?” 袁四月此刻心里头生出一股怨气。 上辈子,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娘亲情愿卖了小四换钱,也不肯去大伯家要债。 是! 她知道母亲脸皮薄,要脸,生性懦弱,人家稍微凶她两句,她就不敢开口。 可是,家里已经穷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依旧拉下脸来。 她心里头对娘亲一直有一根刺。 她一直想问娘亲一个问题:在娘亲心目中,他们这些子女是不是还不如脸面重要? 袁李氏又在抹眼泪,只是不说话。态度已经很明确,让她上门要债,那是万万不行的。 小四小五齐齐看向三姐姐四月。 他们小,不懂那么多道理。只知道大伯家欠着自家钱,娘亲却不肯上门要债。 家里要是有了钱,就不用饿肚子。 如今只能指望三姐姐。 四月咽下一口怨气,面色平静地说道:“一会我去大伯家走一趟。” “四月,你要做什么?”袁李氏很慌乱,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袁四月眼神坚定,狠狠咬了一口糙面馒头,“当然是要债。娘亲放心,这事你不用出面。就算闹翻了,也是我的责任。” “我不是这个意思。”袁李氏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毫无底气。 具体什么意思不重要,袁四月不在意。 “大伯家欠了我们三千个大钱,没错吧?”她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既然数目没错,我现在就去大伯家走一趟。” “姐,我也去。” “我也想去。” 小四和小五纷纷要求同去。 四月没答应,“你们两就守在家里。要债可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万一闹起来伤着你们。” “闹起来?”袁李氏又惊了一跳,“你爷奶都在大伯家,你可不能闹。万一……” “没有万一。” 袁四月勒紧裤腰带,面色沉沉朝着村东头的大伯家走去。 大伯袁成贵家里也是土坯房,但房顶盖了瓦片。家庭条件明显比四月家里好上一截。 前年官府征兵役,家里没钱交役钱,父亲和大兄都被征召入伍。头半年还有书信送回来,之后就断了消息,也不知大军开拔到何地,战事如何。 大伯家也要服兵役。不过,大伯家交了役钱,这才免兵役。 他们家三个壮劳力,大堂哥在城里当了几年学徒,已经开始拿月钱。一家人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 反观自家,日子越过越凄凉,眼看着就要全家饿死的地步。 袁四月直接推开院门,进了大伯家。 还没进屋,就闻到米粥的香味,还闻到肉香味。 大伯家的日子真好,吃着白米粥和肉,却不肯还钱。 “爷爷奶奶,大伯大伯娘,几位哥哥姐姐妹妹们,我来串门啦!” 四月大声嚷嚷着,直接走进堂屋,一点都不见外。 “你们正吃着饭啊,我瞧瞧,这伙食开得真好。菊花妹妹你让让,我也吃两口。” 四月不客气地挤开堂妹袁菊花,拿起一双筷子就往盆里夹肉。 袁成贵一家全都震惊了。 袁成贵张口结舌,这是二弟家的四月,怎么回事?死皮赖脸的,上来就要吃肉。 大伯母袁许氏眼睛尖利,见到四月伸出筷子,说时迟那时快,立马用筷子拦住。这肉,她都舍不得吃,岂能便宜了四月这个丫头片子。 袁老爷子皱起了眉头,对孙女四月很不满意,没规没矩。 袁老太太更是吹眉瞪眼,当场就骂道,“哪来的死东西,还不赶紧下去。” 四月的同辈堂姐弟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四月在娘亲袁许氏的进攻之下,竟然成功夹起一片肉,三两下吞入嘴里。 那速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啊! 四月无比地满足。 她已经有一年多没吃过肉。一片肉刚入口,肚里的馋虫都被勾了起来。 肉!肉!肉! 她还想吃肉! 暂且忍着,正事要紧! 她揉了揉腹部,“多谢大伯娘。奶奶别骂我,你骂我是死东西,岂不是在咒你儿子我爹。我爹和大兄如今正在军中,不求奶奶对我慈爱,只求莫要苛责。” “牙尖嘴利,就不是个好东西。”袁老太太一边怒骂,一边将装肉的盘子端走了。 是的。 袁老太太将装肉的盘子藏了起来,就是防着四月。 “四月,这个时候你不在家里,跑这里做什么?”大伯娘袁许氏忍着火气问道。 好好地吃着饭,却被四月扰了兴致。这丫头越看越显得面目可憎。 四月对堂妹袁菊花说道:“让一让,给我个座位。” 袁菊花平日里很不待见四月,今儿也不知怎么的,她发现四月变了,气势强硬。对方一开口,她下意识地就起身让开了位置。 等她回过神来,四月已经大喇喇坐在她的位置上,分明是反客为主。 袁四月推开面前的碗筷,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冷冷一笑,“大伯家生活开得好,真令人羡慕。大伯娘别着急,我不是来打秋风,也不是借粮。 今儿,我上门只为一件事,那就是要债。你们家欠我们家三千个大钱,也该还了。” 第3章 磨刀赫赫向牛羊(求收藏) “没钱!” 一听到还钱,袁许氏心头一哆嗦,嘴巴比脑子快,张口就是没钱。 袁家兄弟姐妹:我们家竟然会欠二叔家钱?二叔家那么穷,三千个大钱可不是小数目。 可是看娘亲的态度,欠钱是真的。 真是…… 难怪四月一进门就这么嚣张。 袁四月呵呵一笑,看向大伯袁成贵,“大伯,我听你的。这钱你怎么说。” 袁成贵皱起眉头,“大前年,你爹的确借了一笔钱给我。只是,眼下家家都在打饥荒,家里是真没钱啊!” 袁许氏很满意,自家男人没拖后腿。 袁四月又朝袁老爷子看去,“阿爷,我家已经断粮,没有这笔钱,我们家四口就得饿死。都是您的孙子孙女,您的血脉。你给主持个公道。” 袁老爷子正卷着烟叶,“你大伯家也困难。你们家妇孺小孩,吃得也不多,这钱啊迟早会还,你别急着催。等你爹回来再说也不吃。” “等我爹回来,我们全家就饿死了。阿爷,您当真忍心?就算您不稀罕孙女的命,满囤可是您的亲孙子,您也不稀罕吗?” 袁四月死死盯着对方。 来之前,她就知道要债不会顺利。却没想到,大伯,大伯娘,阿爷竟然如此的狠心绝情,宁愿看着自家人饿死,也不肯还哪怕一文钱。 吃着白米粥和肉,竟然对她说困难。 她家连一粒米都没了,到底谁家困难。 上辈子,娘亲宁愿卖掉小四换钱活命也拉不下脸来要债,估摸着也是清楚凭她一人的本事要不回来钱。 但是…… 袁四月不信邪。 这笔账她非要回来不可。 大不了就闹个天翻地覆。 在饿肚子面前,一切规则统统无效。 “钱钱钱,你个短命鬼要什么钱。”袁老太太藏好了肉,一出来就听见四月问要钱的事情,她顿时火冒三丈。 “你爹在我跟前都不敢如此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滚,现在给我滚出去。” 袁老太太指着大门,眉眼吊着,脸垮着,其模样之苛刻,果真是袁家最混的一个人。 袁许氏幸灾乐祸。 袁成贵假装没听见自家老娘的话,神游天外。 袁老爷子无动于衷,继续卷着烟叶。 至于袁菊花几个兄弟姐妹,有人紧张,那是畏惧袁老太太。有人偷摸发笑,那是想看袁四月的笑话。 袁四月望着袁老太太。 上辈子的她,一度很怕老太太。 但这辈子的她,见惯了乱世人命如草芥,她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她谁也不怕。 老太太的怒气,同真正的生死威胁比起来,算个屁。 “奶奶是吃了枪药吗?这么大的火气,当心给气死了。让我滚很简单,把钱还来!” “你说什么?你竟然胆敢咒我!”袁老太太万万没想到,袁四月竟然还敢还嘴。 “狗东西,短命鬼,跟你娘一个德行,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上门要债,那是你爹孝敬我的。滚,滚,滚!否则,要你好看!” 砰! 袁四月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发出好大的动静,将所有人都唬了一跳。 “大伯是铁了心不还钱,是吗?” 袁成贵在四月目光逼视下,竟然不敢对视。下意识地扭头避开,“家里很困难,钱的事以后再说吧。” 呵呵! “行!我知道了!” 她没有多做纠缠,起身离去。 嗯? 袁许氏疑惑,这么容易就给打发了?之前气势汹汹,原来都是装的啊!呵,不过如此。 袁成贵偷偷松了口气。 袁老太太更是在四月背后骂道:“短命鬼,你要是再敢上门,我就打断你的腿。告诉你那个短命娘,没吃的就让她早点死,免得拖累我们袁家,坏了袁家的风水。” 袁四月猛地一回头,眼中仿佛藏着一头猛兽,在黑夜中伺机而动。 袁老太太明显惊了一跳,心头更加怒火升腾。 死丫头,那是什么眼神,竟然还敢凶她。 她抄起扫帚,冲上去就打。 不料…… 袁四月用力甩上院门,院门摇晃。 砰! 老太太直接撞在院门上,不轻不重,哎呦一声。等她回过神来,袁四月早就走远了。 …… 四月回到家。 袁李氏守在门口,见她两手空空,叹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轻声说道:“我早就知道,这钱要不回来。等你父亲和大兄从军中归来,再好好同他们家掰扯。你没吃亏吧?” “娘亲放心,这钱必定要得回来。” “你别犟了。咱们再想想办法,总归天无绝人之路。” “什么办法,卖儿卖女吗?”四月突然怒气迸发,怼了回去。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不该将火气发泄在娘亲身上。 袁李氏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打击,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很快,泪珠子落了下来,“都是我没用,拖累了你们姐弟。我不如死了算了。” “你别再说死啊活的这样的话,我听不得。” 四月抄起砍刀,蹲在屋檐下。 袁李氏见状,怕得不行,“你要做什么?我以后都听你的,你可别乱来。” “我就磨刀,不干别的。你早点歇息,莫要亏了身子。你放心,我心头有分寸。” 一番劝说,总算将袁李氏哄进了卧房。 小四和小五从屋里跑出来,眼巴巴地望着四月。 “姐,大伯家不肯给钱吗?” “明天我们还去打猪草吗?” “放心,这钱我必定要回来。晚上我还要出去一趟,你们睡觉的时候警醒些。若是我没回来,谁来都不许开门。记住了吗?” “姐,你要去哪里?” “去要债。” “半夜要债?” “嘘!不许吵着娘亲,这是秘密,记住了吗?” 小四小五齐齐点头。这是秘密,他们一定会保守住秘密。 …… 夜深人静。 袁成贵还没睡,躺在床上叹气。 他扭头,小心翼翼试探,“老二一家子,病的病小的小,要不先还一部分钱给他们,好歹让他们熬过眼下。” “钱钱钱,家里哪来的钱。” 袁许氏翻个身坐起来,“你现在发善心,你也不想想家里多少口人吃饭,攒点钱容易吗?还了钱,家里怎么办。” “罐子里不是存了一笔钱嘛。”袁成贵弱弱地说道。 “袁成贵,这个家还要不要了,你竟然打起了罐子的主意,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嫁到你们袁家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每天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干,落下一身的病。好不容易将几个孩子拉扯长大,日子稍微宽松一点,你就上赶着做大善人。你要做大善人,你就先休了我。否则,你休想拿走一个钱。” 袁许氏直挺挺躺下,翻身,将被褥一扯,全都卷到自己身下。 袁成贵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嘀咕道:“这是还钱,不是借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谁借的钱谁负责还,别找我。你敢打罐子的主意,老娘就敢砸了这个家。你看着办。” 袁许氏撂下狠话,袁成贵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默默叹气。 唰!唰!唰! “你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袁成贵推了推袁许氏,两口子都侧耳细听,唰!唰!唰! 大半夜的,突然响起这动静,怪瘆人的。 “不会是进贼了吧!” 两口子披上衣服下了床,打开房门,只见…… 月光下,惨白惨白,一个影子蹲在院落里面,一下一下。随着影子动作,传出一声接着一声唰,唰,唰的响动。 “啊啊啊……鬼啊!” 袁许氏以为自己见鬼了,吓得直倒仰。 她这一叫,全家人都跟着醒了过来,纷纷披上衣衫走出房门。 “四月?袁四月是不是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装神弄鬼,你想干什么?” 还是袁成贵心理素质强,凑近一看,终于认出了院子里的影子。 袁四月抬起头,露齿一笑。 她把玩着手中的砍刀,“我在磨刀,大伯没看见吗?”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袁四月缓缓站起来,月色下,手中的刀发出逼人的寒光,令人心肝子一颤。 袁成贵下意识后退两步,心头百思不得其解:四月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凶悍。 “都出来了,挺好!这回能好好聊聊还钱的事吗?” 说时迟那时快,所有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袁四月动了。 第4章 要债成功(求收藏) “你想做什么?” “住手!” “疯了吗?” “她怎么敢!” “啊……娘,快救救我。” “袁四月,放开小柱子。你敢伤他半分,我要你偿命。” “都给我退后。谁敢过来,我先要了袁小柱的命。” 袁四月手握砍刀,架在袁小柱的脖颈上,月色下,鲜血聚成了一条小溪。 袁小柱怕得要死。他是家里的老幺,从小受到全家人的宠爱,十来岁连农活都没干过。他出生在农家,却被养成了少爷。 何曾受过这样的恐吓和委屈,又惊又怕,身下传来一股尿骚味。 袁四月笑了起来,“小柱弟弟,你尿裤子了。” 袁小柱“哇”的一声哭出来,“娘,娘,你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袁四月,放开小柱,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袁老爷子终于肯放下他的烟杆,愿意和四月对话。 袁四月躲在袁小柱身后,“阿爷,你的话我肯定要听。可是,我的话,你是不是也该听听。” “遭瘟的狗东西,你赶紧放开小柱,否则打死你。”袁老太太不懂什么叫做妥协,只会摆她的架子,张口就是大骂。 “奶奶,你别光说不动。你快来打死我,我等你。”袁四月眼神疯狂,她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中,随时都要杀人。 袁老太太开始找工具,“死丫头,没人治得了你是吧,今儿非得让你……” “够了!小柱还在她手里头,你想害死小柱吗?”袁老爷子这么多年第一次吼袁老太太,他也是迫不得已。 袁老太太:“……” 好好好!一个个都不把她当回事,等救回小柱她才再算总账。 袁许氏哭哭啼啼,“四月,你想要什么你尽管说。你千万别伤害小柱,他是你弟弟啊!” “大伯娘,我对小柱弟弟没有丝毫意见。可是,我要饿死了,我全家四口都要饿死了,米缸已经空了好几天。反正都是死,死之前不如拉几个垫背的,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我就赚了。你说是不是。” 袁四月一脸笑嘻嘻,看起来是个温和的女孩子。但她手中的刀可不是作假,袁小柱尿裤子更不是作假。 四月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她笑着问道:“杀了小柱,下一个杀谁呢?反正都是死,我得多杀几个才行。” “你敢!”袁老太太大怒,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威胁。 “奶奶,要不我现在就杀了小柱,你就知道我敢不敢。反正都要饿死,早晚都是个死,你觉着我会怕吗?” 话音未落,刀锋已经擦着袁小柱的脖颈,鲜血横流。只需再用力一点,就能让袁小柱当场毙命。 “啊啊啊,娘,快救我!我要死了!” “不要!”袁许氏赶忙叫道。 “我们还钱!”袁成贵干脆利落。 “还什么钱。我就赌她不敢。”袁老太太厉声说道。 “娘,你别添乱了行不行。小柱是我儿子。”袁成贵第一次吼他老娘。 袁老爷子也吼道:“到底是小柱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老太婆,你不许说话。” “婆母,我求你了。你恨我,就让我去死,千万别害了小柱啊。小柱他可是你的亲孙子,你不能这么狠心啊!”袁许氏直接给袁老太太跪下了。 袁小柱也叫道:“奶奶,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奶奶你行行好,救救我。” 袁老太太气得倒仰,一个个的,都在怨恨她啊! “早这样多好!”袁四月说道:“你们要是肯早还钱,小柱弟弟也不用受这番罪。” “我这就给你拿钱。四月,你的手千万别抖,别伤着小柱。” 袁许氏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回房里拿钱。 一罐子钱! “三千个大钱,你拿去。快把小柱放了。” “没利息吗?这年头谁家借钱不给利息?” 袁许氏愣住。 袁成贵和袁老爷子异口同声,“给利息!五百个钱的利息够不够?” 袁四月点头,“还是阿爷和大伯明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放心,拿了钱我就放开小柱弟弟。还有,你们别想着秋后算账。谁敢搞我一家,我就算是死,也会拉上一个垫背的。阿爷该明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光脚的不怕穿鞋,我敢拼命,你们敢吗?” 袁老爷子气得胡子抖动,“四月,你这是大不孝。这要是传出去,你还怎么嫁人?” “所以就要麻烦阿爷帮忙遮掩一二。我要是嫁不出去,这辈子我就吃定袁家。你们要是不想看见我,最好全都守口如瓶。否则,但凡我的名声坏了,嫁不出去,从今以后,我就赖在大伯家,吃大伯喝大伯。” “你,你简直就是无赖!” “没办法,穷**计富长良心。人都快饿死了,自然顾不上体面。” 袁四月理直气壮。 再过三四年,天下大乱。穷凶极恶之辈一批接着一批冒出来。她这点道行,在真正的大奸大恶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她现在让大伯一家提前感受一下险恶,有了这个预演,将来遇到乱民乱军,也能多两分活命的机会。 不用感谢她! 身为袁家人,举手之劳应该的。 “大伯将钱罐子交给菊花妹妹,菊花妹妹再交给我。拿了钱,我立马就走。” 袁成贵沉默地将钱罐子交给闺女袁菊花。袁菊花哆哆嗦嗦朝袁四月走去。 “四月,你你你你的钱。我我我,你别杀我。” “菊花妹妹别怕,我是好人。” 好人? 好人的名声都被玷污了。 她分明就是个煞神。 袁家家门不幸,才会生出这么一个讨债鬼。 袁四月说到做到,拿了钱立马放人。 袁二郎趁机抄起竹竿,想要偷袭袁四月。 四月没回头,只挥刀一砍,竹竿断成两截。 “我说过,谁敢秋后算账,我就搞死谁。袁老二,你想死吗?我现在就成全你。” 她猛地一回头,眼神如猛兽,袁二郎吓得一个踉跄,屋檐石一绊,直接跌倒。 “四月,你回去!二郎我会教训他。”袁老爷子犹如定海神针。 袁许氏抱着袁小柱,儿啊儿啊的叫,她看看老爷子,又看看袁四月,眼中都是怨毒。当她和四月的目光一对上,眼神又变得惧怕。 袁老太太一口一个孽障的骂着。 袁家兄弟姐妹则都躲在长辈身后,他们怕,怕袁四月惦记他们。 袁成贵叹了一声,“四月,拿了钱你就回去吧。以后咱们两家,还是别来往了。” “大伯这话有理!既然没人找我麻烦,告辞!” 她提着钱罐子,踏出袁家大门。 她昂首挺胸,背影纤细瘦弱,却无人敢小看她! 她拿回了钱,也得到了足够多的仇恨和惧怕。 因仇恨和惧怕,因而得到了尊重! 今晚的收获,真不错! 第5章 突然不香了(求收藏) 大家七手八脚将袁小柱抬进房里。 衣领都被鲜血染红了,看起来很惨。 袁许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袁家姐妹心有戚戚很是担忧却帮不上什么忙。 “伤不重,血已经止住了。” 关键时候还是袁成贵稳得住,“四月下手有分寸。” “你儿子都这样了,你还替那个煞神说话。”袁许氏很不满,若非大家都在,她非要跳起来拧着袁成贵的耳朵好好理论理论。 “那个孽障!就该直接将她打杀。”袁老太太气得不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朝袁老爷子看去,等着他表态。只要他说一句打杀,这事就没完。 袁老爷子虎着一张脸,“这么有种,刚才四月在的时候,怎么不敢动手。” “长辈要打杀她,她还敢反抗不成。”袁老太太垮着一张脸。 “别人不敢反抗,四月一定敢。老太婆,你的话她有听过吗?” 袁老爷子一开口就戳破了袁老太太的自以为是,令袁老太太格外难堪。 “孽障。早知道是这么个玩意,当初生下她的时候就该将她溺毙。” “行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什么可说的。不想挨刀子就别去招惹袁四月,她是真敢杀人。” 袁老爷子活了几十年,他分辨得出谁是真敢杀人,谁是虚张声势。 他不懂袁四月哪里来的胆量,但他看得出来对方是真敢杀人。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一切。 “就让她骑在头上撒野?老头子,你糊涂啊!”袁老太太坚决不同意此事到此为止,必须将袁四月绑起来收拾到她怕为止。 家里这么多人,就不信收拾不了一个死丫头。 袁许氏心中赞同,必须报仇。 袁二郎今日出了丑,也想找回场子。 袁小柱嘛,他怕,他什么都不管。他就躲在长辈身后看着就行。 袁老爷子轻咳一声,语气平静地说道:“她的手很稳,没有哆嗦过一下。她的眼神很疯狂,她巴不得你们搞事。” “老爷子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告诉你们,她是真的敢杀人,并非虚张声势。” 众人:“……” 大家面面相觑。 不能吧! 袁四月哪里来的胆子杀人。 饿疯了,得了失心疯吗? 袁老爷子再次说道:“以后和老二家,桥归桥路归路,谁都不许主动招惹那个煞神。谁要是不听话,就是不认我这个一家之主。话撂在这里,你们斟酌着办。成贵,你盯着几个孩子,不许胡来。” 袁成贵点头应下,“放心吧爹,我知道分寸。也怪我,要是早点还钱,今晚的事就不会发生。” 袁许氏闻言,当即剜了眼袁成贵。这一切明明都是袁四月的错。 凭本事借来的钱,袁李氏连个屁都没放,袁四月身为晚辈有什么资格要账。 最可怜的还是小柱,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明天必须炖一锅猪头肉补一补。 …… 回家后,四月倒头就睡,砍刀就放在枕头下面。 她叮嘱小四小五,“外面有动静就叫醒我。” “姐,你真的把钱要回来了?” “对!” “以后能吃肉吗?” “能!” “姐,你放心睡觉。我和小五轮流守着门口。咱们家的钱谁也不许抢。” 平平安安一觉睡到天亮。 大伯一家没来找麻烦,是怕了,还是正在计划更大的风暴? 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不怕。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论大伯家采取什么手段,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着水缸里面的冷水洗了一把脸,肚子咕咕咕地叫起来。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小四小五的肚子也跟着叫起来。 四月突然就笑了起来,拿出钱:“去四大爷家买两斤白面回来,今早咱们吃大白馒头。” 小四小五齐齐流口水,拿了钱飞快地跑出去。 袁李氏躲在门缝后面,亲眼看见四月拿了几个钱交给两个小的。她忙走出来,“四月,哪来的钱?” “大伯家还钱了。”四月面色平静地说道。 “怎么可能。”袁李氏不相信,“他们家怎么可能还钱,什么时候还的钱?” 大早上的,也没见袁成贵一家有人来过啊。四月莫非是在哄她玩。 “昨晚睡觉的时候,我又去要了一回账。大伯家知道咱们家困难,于是主动还钱。” 四月一本正经地说着半真半假的话。 袁李氏不相信,可是四月的表情特真,看起来不似作伪。尤其是当四月拿出一罐子钱的时候,她不得不信。 “怎么可能呢?” 太魔幻了! 袁成贵一家,包括袁老爷子袁老太太是什么性子,她太清楚了。那一家人绝不可能主动还钱。 然而,钱是真的,不是幻觉。 突然,她慌乱起来:“四月,你做了什么?” “大伯一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我以理服人,他们被我的道理说服了。娘亲不用担心,你看,什么事都没有。” 袁李氏心慌意乱。 她发现,一夜之间,她看不懂闺女。而且,很明显四月不想和她多说。 面粉买回来了。 雪白的细面,白得真好看。 四月下厨,和水揉面,发面。小四负责烧火,小五则负责捡柴火。 家里食材有限,做了半屉馒头,半屉咸菜包子。 当揭开蒸笼的盖子,馒头的香味扑鼻而来,全家人都被馋哭了。 也不怕烫,急切地咬下一口,袁李氏突然落泪。 她一边擦泪,一边说道:“好吃!没想到四月的白案也做得这么好。” “如今有钱了,大家敞开肚子吃。”重生以来,四月露出第一个吃饱饭的满足笑容。 “钱还是省着点用。”袁李氏擦干眼泪,“咱们一家子,病的病弱的弱,如今就是坐吃山空。” “不会坐吃山空,钱会生钱。”四月掷地有声。 “钱生钱那是有本事的人家,咱们家这个条件,四月你可别冒险。” “娘亲怎么就认定我不行?”四月抬起头,望着袁李氏。 袁李氏本想说四月一个小姑娘,哪里懂经济营生。当话到嘴边,对上四月的目光,一下子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嘴唇张张合合,好一会她才说道:“罢了,你大了,你做主吧!能从你大伯家要回钱,你比为娘能干。” 这是一种无奈的妥协。 她想以过来人身份给孩子指点,突然发现,她似乎没有资格。她连孩子都不如,又怎么能指点别人。 她是一个失败的母亲,也是一个失败的娘,她担不起养家养孩子的重担,只会虚弱地说再想别的办法。 也难怪孩子对她不满。 此刻,手中的馒头也不香了。 ------题外话------ 已经完成签约。 书友们可以放心地投月票,推荐票,刷五星好评,刷评论。 再求个收藏! 爱你们,么么哒! 第6章 采购(求收藏) 四月带着小四小五去镇上。 路上遇到同村人,她主动打招呼,“张大婶,早啊!” 张大婶有些意外,过去那个柔弱无助说话都小声的四月,不仅主动打招呼,声音还挺大。听起来精气神很足。 “四月啊,你这是带着弟弟妹妹去镇上?” “是啊!大伯心善,看我们家生活困难,主动还了之前欠的钱。这不,我赶去镇上买点吃的,给我娘抓几副药。” 啊? 张大婶更稀奇了。 袁成贵两口子有名的抠抠,竟然会主动还钱。 这可真是,大白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路上,四月碰到认识的人,都要主动打招呼,顺便来一句:“大伯心善,主动还钱。”诸如此类的话。 众人不信。 但架不住袁四月信誓旦旦。 说的多了,总有人相信。 等到这些人从镇上回来后,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并且传到了袁成贵一家的耳朵里。 “她真这么说?”袁老爷子半信半疑。 “村里头都传遍了。我一走出去,大家都说我顾念亲情,主动还钱,让孤儿寡母的有口饭吃。爹,这事你看?”袁成贵有点拿不定主意。 袁四月主动宣传他的好名声,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他想不通。 “这是好事!”袁老爷子一句话定了性,“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四月狠归狠,这事她做得不错。告诉你婆娘,以后对外就顺着四月的话头说,不忍心看他们一家饿死,顾念着亲情,主动还钱。这年月,谁家都有个难处。一家人,该帮就得帮。” “这合适吗?”袁成贵有些迟疑。 袁老爷子冷哼一声,“当然合适!你是不是觉着咱们都被四月牵着鼻子走,心里头不舒服。不舒服你也要忍着。一家老老少少,但凡有个人比她的脑子转得快,这会不舒服的人就该是她。” 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 …… 到了镇上。 四月先去寄信,给父亲和大兄分别寄了一封信,希望他们能收到。 之后,四月带着小四小五,去集市买了米面油,又到肉摊买了五斤肉。 再去去药铺抓药,又去布庄买了两匹布。 自从父亲和大兄从军离家,他们一家四口就没穿过新衣。 小四和小五还可以捡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穿。 四月却只能穿着短了一截的衣衫,脚脖子都露出了一截。 路过打铁铺,看到铁锅只需要三百个钱一个,四月心动了。再过几年,一口铁锅将上涨到两千个大钱。 现在买,买到就是赚到。 采购齐所需的物资,三姐弟开开心心回家。 袁李氏在家望眼欲穿,见到孩子们回来,她急忙迎出来。 “大伯家没来找麻烦吧?”四月率先问道。 “没有,安静得很。不过,村里都在传言,说是你大伯家心善,主动还钱。他们家心狠得很,恨不得我们全家饿死,竟然被传心善,定是你大伯家故意的。” “这事是我让人传出去的。”四月说道。 “啊?” 袁李氏有点懵,“这是为什么啊?他们家欠钱不还,你还帮他们家说话?” 四月解释道:“我这么做,就是为了堵住大伯家的嘴。否则,他们一定不会甘心还钱,迟早还会生事。” 袁李氏闻言,不由得琢磨起来,“能管用吗?” 四月说道:“应该能管点用。大伯一家好面子,我给足他们家面子,想来能消消火气。” 袁李氏悄声问道:“你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娘亲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你只要记住,我是以理服人。” 袁李氏见问不出实话,也就歇了心思,开始检视背篓里面的物件。 “怎么买了口铁锅?浪费钱。” “家里的铁锅缝缝补补,用了许多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破一个洞。”四月随口说道。 袁李氏本想说一句话乱花钱,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买都买了,就这样吧。 她继续翻找背篓。 “有了布匹,给你们三姐弟各做一套新衣。这么多肉,省着点吃,拿井水镇着。你还买了黄豆!黄豆用来做什么?” “黄豆有大用。母亲歇着吧,厨房这边有我。” “行。我去给你们裁衣服。娘亲也就这点本事。” 袁李氏的针线活极好,当年她就是靠着一手针线活成为好嫁女。 这会她精神极好,除了瘦弱外,看起来不像是长期生病的人。 袁李氏是真的病了! 她也是真的在装病! 很矛盾! 却也是事实。 袁李氏自生下小四小五这对双胞胎之后,身子骨虚。丈夫袁成威用心照顾着她,什么活都不让她做。 袁李氏享受着这份照顾。 在娘家,她是老幺,从小就是被哥哥姐姐照顾着长大。嫁了人,继续被丈夫大儿子照顾。 她习惯了这份照顾,习惯了万事不操心。 于是乎,等到丈夫和大儿子从军离家,所有的责任压在自己身上,一下子她懵了。 养家的重任,照顾孩子的重担,她承担不起啊! 怎么办? 于是她病了,需要长期卧床养病。似乎这样,她就可以逃避一切责任。 就算家里出了事,她是病人,不能怪在她身上,对吧! 这一切,过去袁四月不懂。 现在,她看得很明白。也清楚娘亲虚归虚,病是次因,主要还是因为饥饿。 娘亲身体不好事实,却没有大家以为的那么严重。 只是吃了两顿白面馒头,整个人精神焕发,不再是整日卧床不起。 想来,过去也是饿惨了,干脆躺床上不动,就没那么饿。 四月没打算拆穿真相。 一日两餐,不仅吃上了白面馒头,还吃上了肉。 肉啊! 已经有一年多不知肉味。 生怕弟弟妹妹吃坏了肚子,四月都不敢多做,只切了一斤肉先解解馋。 一锅炖肉配上白米饭,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 “姐,明天我们还吃肉吗?” “吃!” “后天呢?” “吃!” “姐真好。” 四月揉揉小四小五的头,“吃完饭小四帮忙烧火,小五负责背柴。以后能不能天天吃肉,就看你们努不努力。” “我很努力!” “我也很努力!” ------题外话------ 感谢书友罂粟花553389的打赏! 第7章 豆腐 黄豆是好东西,可以做豆腐,豆花,豆皮,豆干,豆豉……全都是美味。 四月准备做豆腐卖。 去水井挑了两趟水,将水缸灌满。 泡发了一下午的黄豆,颗颗饱满圆润。 家里虚的虚弱的弱,于是她忽悠了一个劳动力,张大婶。 “推磨这点小事,哪里需要工钱。乡里乡亲,说工钱就见外了。” 张大婶很热情。 四月却坚持给工钱。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活,这活得长期干下去。你要是不收工钱,我可不敢请你帮忙。” “四月,你真要做买卖啊?”张大婶很惊奇,还有些迟疑,“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合适。” 四月弱弱道:“大婶,你瞧我们这一家子,我要是不想点办法,天天坐吃山空,这家早晚得散了。” “哎!都不容易。工钱也别给多了,一天两个钱足矣。” “哪那行。一天至少四个钱,这是说好的。” 说服了张大婶,开工干活。 推石磨,煮豆浆,沥豆渣,卤水点豆腐。 最难的就是卤水。 卤水不可能凭空变出来,本村本乡也没有做豆腐的人家。四月只能自己制作卤水。 她要感谢那些年,虽苦,却让她学会了许多许多,想敢都不敢想的知识和技能。 张大婶守在锅灶边,亲眼看着四月将一碗水倒入沥过豆渣的豆浆里面,就看见散乱的豆浆逐渐成型。 “四月,你刚才倒进去的是什么?” “卤水?” “你会做卤水?” 见到四月肯定地点头,张大婶忍不住发问,“你怎么会做卤水?” 四月笑了笑,笑而不语。 张大婶拍拍嘴,“瞧我这张嘴,不该问的不问。这是你的秘密,守着这个秘密,不怕没钱赚。” 第一次,张大婶感觉到这份工作应该可以长期做下去,四月说过的那些话也不是说说而已。 将豆腐放入簸箕,压实,明儿一早就拿到镇上贩卖。 她躺床上,想着明天要做的事情。 小四小五却偷偷钻到她的被窝里,“姐,天黑,怕!” 两个小机灵鬼。 “只此一次!” 小四小五连连点头。 一人霸占她一只胳膊,依偎在她的怀里。 小四秋葵望着她,“姐,你真厉害,什么都懂。能教教我吗?” “我也想学。”小五满囤紧随其后。 四月揉揉两人的脑袋,“想学什么?” 嗯? 两小孩想了想,异口同声地说道:“什么都想学。” 四月替他们计划了一下,“不如先学认字吧。” “姐,你会认字吗?” 四月点头,“读过几本书。” 小四秋葵都惊呆了,读书识字是地主家的少爷才能享受的。 再一次证明,自家三姐真的很厉害。 “姐,你是怎么学会识字的?”小四秋葵小声问道。 小五满囤则很崇拜地说道:“三姐这么聪明,还用学吗,看一眼就会了。” 臭小子,这么小就知道拍马屁,有前途。 “识字这件事啊,说来话长。你们就当是从李夫子那里偷学来的吧!” 想起了上辈子,四月的一双眼睛被血色染红。 父兄从军中归来,靠着在军中的一份恩情,为她安排了一门怎样看都是极好的婚事。 就是,门不当户不对。 嫁了人,几年后世道逐渐乱起来,她去了城里投奔夫君。 魏郡郡城,一座富裕的坚城。却因为地处军事要地,短短数年,遭到了数次围攻。 最后一次,敌人率领五万大军包围郡城,城内人心惶惶。 她站了出来,组织城内数万妇孺老幼为守城的将士提供后勤。 柴火不够,就拆门拆窗,劈桌子砍椅子,从衙门拆到大户。 粮食不够吃,每个人每天定额口粮,将城里所有的土地都利用起来种植庄稼。 大户的花园,城中空闲的地方,每一寸她都踏遍了,都种上了能种的一切粮食。 布匹不够用,就自己种麻,纺纱织布。 大夫不够用,她就和城中妇女们一起跟着大夫学习简单的是护理知识,尽量减少伤兵的死亡。 到了后期,城中青壮大量死亡,女人们也开始上城墙守城。 烧金汁,投石块。 拆了大户家的花园地基,将一块块石板挖出来填补城墙空缺。 整整一整年,他们成功守城十二个月,却始终没能得到支援。没有一粒粮食的支援,也没有一个士兵的支援,就连武器也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整整一年时间,靠着一城百姓,终究是城破。 对于敌人来说,这一场攻城战他们损失惨重。所以,当城破后,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城。 她犹记得,她提着刀厮杀的场景。 那个道士,那个教会她许多知识,总爱说些奇奇怪怪的话的年轻的假道士,哇哇大叫着被人一刀斩断了头颅。 她替半师半友的假道士报了仇,紧接着,数支长枪捅入她的身体,临死之前,她盯着那个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的敌军将领。 她忘不了那张脸。 眼中的血色逐渐褪去。 守城之战还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她搂紧了小四小五,“早点睡。明儿一早随我去镇上摆摊。” …… 天还没亮,四月就醒了。 两个小家伙睡相很差,一个滚到了她的脚底。一个横躺着,四仰八叉。 她小心翼翼起床,洗漱干净,前往四大爷家。 袁四爷,村里的富户,住着村里唯一一栋青砖瓦房。她从袁四爷家租了一辆骡车,一天两个钱,还要负责骡子的伙食。 从村里到镇上十几里地,带着货物,最好还是用骡车运输,省时省力。 只要多赚点钱,这点本钱就回来了。 豆腐都装在箩筐里面,然后将箩筐架在骡子身上,叫上小四小五一起出发。 出发的时候,东边正在吐鱼肚白。 勤快的人已经在田里面干活。懒惰的人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骡子不怎么听话,四月急得额头冒汗。 “骡子不是那么赶的,我来帮你。”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回头一看是同村的小子,孙安。 孙安木着一张脸,他接过绳子,鞭子一挥,骡子哒哒哒小跑起来。 四月急忙跟上,“谢谢啊!” “嗯!” 孙安不擅言辞,都不敢拿正眼看四月,只敢偷看。 四月主动说道:“我去镇上卖豆腐,你去做什么?” “帮人盖房子。” 四月想起来了,孙安是个手艺人,他不仅会盖房子,他还会木工活。 后来这人怎么样了? 她有些记不清楚。 几年后,村里遭遇了兵灾,乱兵一把火烧毁了村子,烧毁了镇子。 方圆十里八乡沦为了白地,好多人都死了,活着的人都出去逃荒。 庄稼地里面没有了庄稼,全是荒草。村里没有了人烟,沦为野兽的撒欢场。 唯一庆幸的是,家里人被她提前接到城里居住,躲过一截。 四月猛吸一口气,心都是凉的。 片刻之后,她对孙安说道:“你手艺那么好,有没有想过去郡城,去州府,甚至去京城做活。可以挣到更多的钱。” 孙安摇头,“在村里挺好。你不喜欢村里吗?” 村里太弱了,没有城墙。乱世一来,所有人都将沦为猪狗。 去城里,有城墙守护。 “我?我以后肯定会离开村里。”四月如此说道。 孙安闻言,神情有些黯然。 两人沉默着来到镇子。 四月要请孙安吃早饭,孙安说什么也不答应,放下骡子急匆匆走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罂粟花553389,1014624810的打赏! 第8章 打开格局(求收藏) 8 四月将摊位摆在十字路口。 她观察过,这个位置人流量很大,也是前往市集的必经路口。 “豆腐,卖豆腐啰。好吃的豆腐,只要一文钱一块。” 小四小五害羞,不敢喊。 四月胆子大,扯着嗓子吆喝着。 她的创业计划能不能成功,就看今日。 “豆腐,一文钱一块的豆腐,好吃不贵。” “这是豆腐啊,来一块。” 终于有顾客上门了。 四月用竹叶麻利的包好一块豆腐,“你的豆腐,诚惠一文钱。” 巴掌大一块豆腐,只要一文钱,果然物美价廉。 “给我来两块豆腐。” “给我来一块。” 开张生意来了后,生意就好了起来。四月忙着招呼客人,收钱。小四小五则帮忙包豆腐。 用洗干净的宽边竹叶,将豆腐一包,藤条一捆,就可以拿着走。 这都是四月想出来的办法。 豆腐很软,不方便存放。不是每个买豆腐的人手里头都提着篮子。 再说了,即便有篮子,篮子里面还装着别的家伙事,豆腐容易被碰散。 于是乎,宽边竹叶进入了四月的双眼。 藤条,漫山遍野都是。 全都是现成的材料,只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豆腐,豆腐,快来买豆腐……” 一个多时辰过去,四月的豆腐卖完了。 “姐,豆腐真的卖完了。”小四兴奋得小脸通红。 “姐,卖了多少钱?”小五满囤眼巴巴地望着布袋子。 四月粗略计算了一下,“今天卖了一百二十个钱。” 哇! 小四小五小声惊呼,两个小家伙都兴奋坏了。 四月则默默算了一下成本,张大婶的工钱,骡子的租金,黄豆成本,早饭钱…… 扣掉本钱,这一趟尽赚八十个钱。 果然做买卖才能发家致富。 另外,家里堆放的豆渣也可以卖钱。 回去的路上,小五站在馍馍店走不动路,口水直流。 四月手一挥,一口气买了六个肉夹馍。 她问两个小家伙,“知不知道孙安干活的地方?” “我知道。”小五满囤大声说道:“我听二蛋说过,孙安在给卢家修房子。” “哪个卢家?” “就是镇上最有钱的那个卢家。” 四月想起来了,镇上首富卢家。一路问过去,找到了工地。 孙安正在锯木头,别看他年纪轻轻,木匠活做得很不错。 “孙大哥,给你。” “满囤,你怎么来了?你姐卖豆腐,你怎么一个人跑过来。” “孙大哥,这是肉夹馍,我姐买给你的。” 将东西放下,小五满囤就跑了。 孙安目光追寻着,终于在街对面看见了袁家三姐弟。 他拿着肉夹馍心里头五味杂陈,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容显得很满足。 他将肉夹馍放进怀里,舍不得吃。 …… 有了第一天开张生意,四月的豆腐买卖算是做起来了。 村里人就跟看稀奇似的。 刚开始村民还很矜持,只在院门外躲着偷偷摸摸看。 后来,有大胆的直接趴在墙头上看。 不是没人打过四月家的主意,半夜翻墙的都有,吓得袁李氏紧张了好几天,还劝四月别再做买卖。 但,当四月每天用价值10个钱的豆渣抵消骡子租金,得到了袁四爷的照顾。 袁四爷一发话,但凡存了不好心思的人,都得掂量掂量。 袁四爷不是看重价值十文钱的豆渣,而是看好四月的行事作风。饭都还没吃饱,就舍得十文钱的豆渣,这是什么? 这是格局! 一个小姑娘都有这样的格局,他袁四爷岂能不如一个小姑娘。 围观的人很多,艳羡四月赚钱的人更多,村里面说什么的都有。都说袁李氏有福气,又说四月不知羞,还有指责四月吃独食…… 好几次遇到青皮挑衅,多亏孙安帮忙。 这一天,四月走出院门,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 “大家都等一等。你们想不想做豆腐买卖?”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四月望着村民,侃侃而谈,“最近大家都看见了,我家靠着做豆腐,着实赚了点钱,再也不用每天饿肚子,还能吃上肉。我就问你们,你们想不想吃肉?” “想!” “谁不想吃肉。” “袁四月,你和我们说这些做什么?” 四月笑了起来,“想看豆腐怎么做,何必趴在围墙上。五文钱,我手把手教大家学做豆腐。 如果不想学做豆腐也可以,十块豆腐六文钱,你们自己拿到镇子上卖,还能赚四文钱。只要是村里人,这买卖谁都能做。” “此话当真?你莫要哄骗。” 袁四月掷地有声,“我袁四月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若是不信,我们可以立下字据。五文钱,包教会。当然,若是有人故意捣乱,那也别怪我不客气。我人小力微,但村里的四大爷最是公道。有四大爷主持公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出声。 天下掉馅饼,总觉着有点虚。 “全村的人都去镇子上卖豆腐,镇子就那么大一点,哪里卖得出去。大家别上当。”此时,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这下子,众人果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我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情。” “袁四月,你可不能坑害大家啊。都是一个村的。” “你一个小姑娘,心眼怎么这么坏。” “大家有手有脚,镇子卖不掉,难道不知道多走几步路,去别的镇子摆摊卖吗?” 袁四月怒吼一声, “就算不去镇子,还可以走乡串村,一个村一个村的卖过去。一文钱的豆腐,虽说大家日子紧巴巴,但还不至于穷到像我家之前那样连一文钱都拿不出来。 胆子再大一点,学了手艺去县城卖豆腐。县城几万人,一天几百块豆腐难道卖不出去吗?” 她的话在每个人耳边响着,闹着,闹得大家脑子嗡嗡响。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色迟疑。 四月继续说道:“靠我一家卖豆腐,一天又能卖多少。再说了,除了豆腐,我还可以教你们做豆皮,做豆干。 就算一天只赚几文钱,日积月累,一个月少说也有几十钱上百钱收入。这些钱你们不稀罕,我相信自有人稀罕。” “我稀罕。”吴家媳妇走出来,“五文钱学费是吧,我学。” 吴家媳妇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五文钱,四月收下。 四月笑了起来,“吴家嫂子请进,今儿我就教你怎么做豆腐。” ------题外话------ 求收藏,推荐票,五星好评。 新书数据很重要。感谢书友们多多支持! 第9章 主动(求收藏) 四月不再出门卖豆腐。 她现在是豆腐批发老板,也是豆腐制作培训中心的老师。 袁李氏很有意见。 她私下里和四月唠叨,“自家的独门生意,怎么能教给别人,而且才收五文钱的学费。等其他人都学会了做豆腐,不再从你这你买豆腐,我们靠什么赚钱。” “等大家都学会了做豆腐,我就卖卤水赚钱。” 咦? 生意还可以这么做。 袁李氏愣了愣神,“真能卖卤水挣钱?” 四月很认真地解释道:“卤水点豆腐,没有卤水豆腐就成不了形。五文钱教的是做豆腐的技术,而不是制作卤水的技术。” 听到这里,袁李氏放下心来。 她一脸笑眯眯,“还是你聪明。教会村里人做豆腐,既得了村里人的感激,还能把钱赚了。以后生意上的事情,我再也不问了。来,量个尺寸,我给你做了新衣。诶,你这是长高了一截。幸亏裤腿卷了两个边,放下来就好。” 四月闻言,伸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长高了吗? “不仅长高了,还白净。我闺女就是好看。”袁李氏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满足模样,心里头已经开始琢磨给四月找一个什么样的婆家。 这么能干的闺女,一定要找一个家庭条件好的。像袁四爷家那样的条件。 即便是上河村胡员外家,袁李氏也敢想一想。 当然,也仅仅只是敢想一想。 那样的大户人家,自家闺女配不上。 每天凌晨,四月家就变得格外热闹。 做豆腐的帮工,已经攀升至三个人。最早来帮工的张大婶,做了小小的管事,干得特别起劲。 四月还给她涨了工钱,从一天四文钱上涨到一天五文钱。 身为管事,当然要和下面的帮工拉开差距。 交学费的学员有七八个,他们则是免费的帮工,跟着学习如何烧豆浆,如何过滤豆渣,如何点豆腐。 关键步骤,就是点豆腐。 这个步骤,由四月亲自操作。 待到豆腐成型,压实,批发豆腐的村民上门来了。 他们买下最新鲜的豆腐,最少十块,多则上百块,趁着天色未亮,赶路去各个乡镇,各个村落。 袁四爷家也稀罕这门生意,一口气买下五百块豆腐,赶着自家的驴,去县城贩卖。 袁四爷的孙媳妇,也是豆腐学员。 等到这位孙媳妇彻底掌握做豆腐,豆皮,豆干的技术后,不出意外,袁四爷家一定会单干,再也不从四月这里进货。 四月不在乎。 她教大家做豆腐,鼓励大家走出家门卖豆腐,就是希望全村人都能挣钱。等到乱世一来,钱虽然不是万能,却能在关键时候救命。 而且…… 她脑子里有太多的赚钱项目。 这一切都得益于守城那一年,那个假道士,那个总是喜欢说着各种奇怪话语的年轻道士,教会了她很多很多。 张大婶不甘心只做帮工,她也要卖豆腐,攒钱。 四月乐见其成,并且给她出主意,“上河村的胡员外很有钱,你去那边试试。就是路途有点远。” “路途远不算事,只要能把豆腐卖出去比什么都强。” 四月鼓励她,“第一次去,带上你家小子。有他在,遇到泼皮也不怕。” “我家小子还不顶事,我打算叫上我男人一起。四月,这买卖要是真能成,你可是全村的大功臣。” 四月谦虚道:“大家都是靠自己,我只是提供了豆腐而已。” 张大婶瞄了眼周围,凑到四月耳边悄声说道:“你把独家秘方拿出来教会大家,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你的恩情大家都记在心里头。以后,你大伯家要是再敢欺负你们,你只要吆喝一声,全村人都会替你出头。” “我知道了!我相信大伯家应该不敢再欺负我家。” “那可不一定。眼看着你赚钱,你大伯一家不知道有多嫉妒。昨天我还看见你大伯娘指桑骂槐。你可要当心,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 张大婶的话提醒了四月。 都是姓袁的,还是一个祖宗。 与其让麻烦找上门,她不如主动出击。 …… “菊花妹妹,你过来。” 袁四月在田坎上堵住了割猪草的袁菊花。 自从大堂兄开始拿月钱后,大伯家的日子是肉眼可见的好起来,已经有钱买猪仔来养。 猪吃得多,一头猪抵得上几个人的口粮。 没点家底,真不敢养猪。 “袁四月,我不怕你。你休想欺负我。”袁菊花站着没动,嘴上说着不怕,脚上却准备着随时跑路。 “有欺负你的时间,我还不如多做一锅豆腐。你觉着你比豆腐值钱吗?” 这话真伤人。 可是袁菊花却无从反驳。 四月朝她勾手指,“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是好事情,你想不想赚钱?” 袁菊花迟疑着,亦步亦趋来到四月面前,“我来了,你想说什么?” 四月盯着对方,默默比划了一下双方的身高。 她已经比菊花妹妹高了,可喜可贺。 要知道饿肚子那会,她比菊花妹妹还矮。 伙食好了,短短时日她就长高了一截,她差点喜极而泣。 上一世,身高是她的痛。 算了,不提了。 她说道:“想不想学做豆腐?学会了做豆腐,以后你也能赚钱,像是这种割猪草的事情,就该让没用的袁小柱来做。 而且,有了这门技术,就算是嫁人,也能嫁到更好的人家。成亲后,你还能继续挣钱。 手里头有钱,心头不慌,说话做事都有了底气。从今以后,大伯娘再也不能拿袁小柱当借口苛待你。” 袁菊花耳朵红了,嘀咕道:“袁四月,你真不要脸。姑娘家张口就是嫁人。” 袁四月:“……” 她呵呵冷笑,“嫁人是事实,凭什么不能说。能做不能说,莫非嫁人很丢脸吗?我就问你,到底要不要学做豆腐?” 袁菊花有点扭捏,主要还是为难,“你肯教我?可是我没钱,付不起学费。这事要让我娘知道,她肯定是让三姐来学。” 听到菊花提起袁老三,四月偷偷翻了个白眼,“袁桂花学不来。你姐就是拈轻怕重,吃不得苦的人。 你要是想学,学费可以先欠着。这事你也不用瞒着家里人,大大方方来学。 要是你家里人问起,你就说是我主动要教你。除了你,你们家其他人我都不教。至于你学会后要怎么做,我不在意。” “当真?你不是哄我?”袁菊花半信半疑,天上就算掉馅饼,也不可能砸在她的头上。 “你要是想学,今晚上来我家,我手把手教你。” 撂下这话,四月转身就走。 上一世,她和袁菊花都是可怜人。她还好,靠着父兄的恩情,说了个好人家。虽苦,好歹也能过下去。 袁菊花却成了袁家的牺牲品,给五六十的老头子做填房,只因为她有一个败家弟弟袁小柱。老头子出了一笔高额聘礼。说是聘礼,不如说是卖身钱。 嫁给老头子袁菊花,几年之后,一根绳子了结了性命。她是老头子第五个填房,也是第五个主动抹脖子的女人。 四月回头看了眼袁菊花,菊花妹妹嘴巴厉害,也仅仅只是嘴巴厉害而已,该干的活她一件都没少干。 偷奸耍滑有袁二郎,有袁桂花,有袁小柱,唯独没有袁菊花。 最老实的人往往是被欺负的最惨的那一个,至死都是如此。 ------题外话------ 感谢书友罂粟花553389的打赏。 第10章 面子(求收藏) 随着出村卖豆腐的人陆续回来,豆腐能赚钱,已经成为一件不争的事实。 “早知道豆腐这么好卖,我就该多拿点货。” “拿了五十块豆腐,也就赚了十几文钱吧。这点钱,也就比在镇上干活强一点。镇上的活我可干不了,一天下来,腰都要断了。我也就适合卖卖豆腐这类活。” “下河村的人抠门得很,原本能赚二十个钱,讨价还价下来只赚了十几个钱。明天换个村子叫卖。” “上河村生意好做,胡员外家的管事一口气买了五十块豆腐,还不还价。” “生意最好的还是县里头,四大爷家一口气拿了五百块豆腐,全都卖完了。” “县城太远了。要是有车还好,没车光靠走路可不行。这天气热得很,卖豆腐就是要趁早。晚了,豆腐就馊了。” “就该四大爷家挣钱。人家那么有钱了,还跟我们一样赚着这点辛苦钱。” “还是得自己做豆腐,才能多赚一点。我打算叫我婆娘去学做豆腐,不就是五文钱的学费,交得起。” “我也打算让我家闺女去学做豆腐。” 四月的豆腐招生工作,进展很顺利,一天之内又多了十来个学员。 …… 袁菊花今儿一直战战兢兢,紧张兮兮。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脱口而出,“我要去四月家学做豆腐。” 静默! 全家人都默默无言。 她以为大家都没听见,顶着一头的汗水再次说道:“今晚我就去四月家学做豆腐。” “那个短命鬼,赚了钱也不知道孝敬。跟她娘一样,是个没眼色的东西。”袁老太太突然骂出声,“不孝不悌,这种人就该浸猪笼。” 袁菊花闻言当场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老太太骂的人是四月。 “全村人都被搅得人心惶惶,就靠那个破豆腐,她可真能耐。”袁许氏咬牙切齿,这么赚钱的买卖竟然没有他家的份。 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瞧瞧人家干的这事,就没当自己姓袁。 袁菊花吓得不敢吃饭,局促的坐着,等着审判。 袁成贵蹙眉,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学做豆腐?” “是是是是四月主动叫我去学。” “学什么学,没钱。别人稀罕他家的豆腐,我可不稀罕。”袁许氏叫嚣道。她就是气不过。 袁菊花小心翼翼说道:“四月说,学费可以先欠着。” “还能欠钱?那好啊,我们全家都去学。”一听有便宜占,袁许氏立马推翻了之前的话。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袁菊花急忙说道:“四月说了,只肯教我一个。家里其他人她都不肯教。” 岂有此理。袁许氏挨了重重一击,对四月越发记恨。 袁成贵放下筷子,“四月还和你说了什么,都说出来。” “没,没别的了。她就是叫我去学做豆腐,学一门技术,将来也能为家里赚点钱。我问她为什么选我不选三姐,她说三姐吃不了这个苦。” 袁桂花放下碗,冷哼,“我当然吃不了那个苦。大半夜就要爬起来做豆腐,你们谁爱做谁做去。反正我不做豆腐。” 袁许氏白了眼桂花,却没有发怒。因为桂花长得像她,是个漂亮姑娘,生来就该享福。将来肯定能嫁给有钱人,说不定还能做大户人家的太太。 至于闺女菊花,不说也罢。 “那你就好好学。”袁老爷子突然表态,“四月让你学,你就好好跟着她学。你们是姐妹,没有隔夜仇。等你学会了做豆腐,咱们家也能做豆腐买卖。这期间,二郎,不如你跟着村里人一起卖豆腐。” 袁二郎不答应,在袁四月手底下讨饭吃,多没面子啊。 他很眼红卖豆腐的利润,但在少年心目中,面子比钱更重要。 而且,卖豆腐太辛苦,天不亮就要爬起来,一天几十里来回。要命哦! “爷,我要读书。”袁二郎理直气壮,“等我将来得到上面的举荐,我就能去县衙当差。要是让人知道我卖豆腐,这不好吧。” 袁老爷子目光深沉地看了眼二郎,“你不愿意就算了。老大,你说呢?” 袁成贵埋着头吃饭,“我不会做买卖,怕是不行。” 袁老爷子又朝袁许氏看去。 袁许氏尴尬一笑,“爹,家里里里外外都离不开我。” 总而言之,这家没一个想去卖豆腐挣钱。 究竟是因为面子,还是因为咽不下那口气,说不好。或许两者都有。 “爷,我可以卖豆腐。”袁菊花弱弱说道,“就和张大婶一样,半夜在四月家做豆腐,白天卖豆腐。” “太累了。” “我不怕累。只是这样一来,家里的活我就干不了,只能辛苦三姐还有小柱。” 袁桂花不答应了,“我要做针线活。袁菊花,你别想把家里的活都推给我。” “闭嘴!”袁老爷子很生气,“菊花是好样的,你尽管去学,去做豆腐买卖。这个家有我,还翻不了天。我告诉你们,这个家没人能吃闲饭。” 老爷子饭都没吃完,就气走了。 袁老太太跟着起身,顺便将剩下的馒头拿走,“你们一个个的,要是将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我撕了你们。” …… 家里人都不开心的时候,袁菊花蒙在被褥里,偷偷发笑。 她很高兴! 为什么高兴她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高兴。 睡到丑时两刻(凌晨两点),急匆匆爬起来,还被三姐袁桂花骂了几句,嫌她吵着睡觉。 赶到四月家的时候,已经是灯火通明。 帮工,学员都到了。 推石磨,煮豆浆。 一人一碗不加糖的豆浆,就是今日份早餐。 喝着豆浆,袁菊花特满足。 张大婶拍着她的肩膀,“好好干。一天一碗豆浆,很快人就变白了。你看我,再看看四月,是不是都白了很多。你以后也会这样,变白了人也好看。小姑娘家家,就该漂漂亮亮。” 早餐不仅有豆浆,还有豆腐脑吃。 没有糖,但是可以加一点点盐。 一碗咸味的豆腐脑,袁菊花觉着这日子真不错,难怪这么多人来学做豆腐。就冲着这份早餐,五文钱的学费赚大了。 等到豆腐成型压实,贩卖豆腐的村民开始陆续登门。 二十块,五十块,一百块的拿货。 袁四爷家再次刷新了记录,一次性拿了八百块豆腐。 众人惊叹! 不愧是村里的富户,有钱还吃苦,该人家发。 ------题外话------ 新书需要数据,求收藏,求推荐票,求五星好评,求月票! 第11章 卢公子(求收藏) 小吴氏是袁四爷的孙媳妇,她是第一批跟四月学做豆腐的学员,也是学得最快最好的一个。 年轻,聪明,一点就通。 这天早上,忙完了事情,小吴氏在围裙上擦干净双手,来到四月跟前。 她犹犹豫豫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四月帮她解了围,“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明天你可以不用来了。你们家要做豆腐,我肯定支持。回去后,你告诉四大爷,一份卤水十文钱,童叟无欺。” 嗯! 嗯? 小吴氏原本还在感激四月的善解人意,没想到话风突然一转,就转到卤水买卖上头。 她张张嘴,有点后知后觉,“原来卤水也要钱啊。” 四月笑了笑,“你把话带给四大爷,他一定能明白。” “这些日子多谢你教导。”小吴氏福了福身,道了谢。 四月却说道:“你是第一个学业有成的学员,代表了门面。我希望你能好好干,干出成绩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袁四月并无藏私,收钱做事都是秉着诚信二字。” 小吴氏跟着笑起来,“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好好经营豆腐买卖。这一切都要谢谢你。四月,你真了不起。” 小吴氏走了,四月却陷入了沉思。 她了不起吗? 她只是换了一种更轻松的办法赚钱而已,也是为了将隐患消弭于萌芽中。 他们家没有男丁,吃着独家生意,早晚都有人惦记。 与其被动选择,不如主动出击。 她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同时为村民带来了一条小小的财路,竟然就了不起了吗? 有点开心! 赚钱的同时还能博个好名声,真不错。 四月偷偷笑了起来。 …… 忙了一个早上,四月端着一碗豆浆坐在屋檐下慢慢喝着。 她长高了,肉眼可见,非常明显。 小四小五也长高了。 这段时间吃饱喝足,肤色变白,原本因为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头发变得乌黑发亮。五官也逐渐开始长开。 某个早上,张大婶突然就冒出一句,“四月长得真好看。” 四月自个没意识到,但根据周围人看她的眼光,似乎自己真的很好看。 家里没有镜子,她就着水缸瞧了几眼,也没看出个美丑来。 长高长漂亮都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不过,她现在要考虑的是下一步发展。 元和村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豆腐村,自小吴氏开始,家家户户搬出石磨开启了豆腐作坊买卖。 到她这里批发豆腐的人越来越少,每天卖出去的豆腐数量都在下降。 帮工也从最初的三个,减少到一个。 张大婶辞去了帮工,她现在卖豆腐的收入远高于做帮工,已经没有必要继续留下来。 四月请了个新人,同村的孙二丫,孙安的堂妹,一个胖乎乎有一把子力气的姑娘。 这姑娘似乎是体质原因,明明吃得不多,却越来越胖,喝水都胖。来到四月这里帮工,每天喝着豆浆,更胖了。 “四月,我回去了。水缸的水已经挑满了。”孙二丫面露羞涩。 “都说了不用你挑水,我自己能行。” “挑水是顺便的事情。”孙二丫笑得很憨厚。 四月想着,要不要给二丫涨点工钱。不仅帮着做豆腐,还帮忙收拾屋里屋外。自从二丫来了,家里的大部分体力活都被承包了。 二丫很感激四月。 家里人都骂她是猪,光知道吃。她脑子又不灵光,只会埋头干活,漂亮话也不会说。家里给她说亲,也没说成。 她在家里就是一个吃“闲饭”的多余人。 直到四月给了她这份工作机会,平生第一次挣钱,激动得……现在家里再也没有人说她吃得多,也没有人说她是多余的人,父母对她的态度明显好转。就连弟弟妹妹现在也开始巴结她。 她愿意为四月多做一点,凡是看得见的活,她都是抢着做。她喜欢待在四月家里,让她安心。 只是,家里那边还有活等着她,她必须走了。 要是四月家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就好了,她就不用回家。 四月多少了解一点孙二丫的想法。 类似孙家的情况,比比皆是。每个家似乎都有一个不讨喜的孩子,干着最累最苦最多的活,却永远得不到父母的一句辛苦。 “四月!” 声音从院门外传来,听出来是孙安。 他不在镇子上帮工,大白天跑她家做什么。 “我在家里。”四月应了一声。 孙二丫抢先一步打开院门,然后,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冲击,显得有点结巴。 院门外,是一辆马车,高头大马,毛色发亮。 一看就是一匹骏马。 孙安率先走进来,他望着四月,明显愣住。 一段时间没见,四月变了。 年轻小伙子第一次感受到美貌二字的冲击,脸红耳热。 经提醒才反应过来,急急慌慌地说道:“卢家大少爷前来拜访,我就领个路。你会介意吗?” 四月走下屋檐,“贵客临门,我怎么会介意。孙大哥这些日子可好?” “好,挺好的。” 孙安低着头,都不敢看四月。 过去离着他那么近的四月,如今突然变得那么远。他似乎已经勾不着。 他心里头乱得很,神思不属。 卢霖下了马车,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 看见四月家的土坯茅草房,他并无任何波动。 他站在门口客客气气朗声说道:“卢氏卢霖冒昧前来拜访,袁姑娘见谅。” “卢公子里面请。” “多谢!” 屋里昏暗,于是将谈话的地点就设在院子里。 一张方桌,三张椅子。 四月请孙安也坐下,孙安连连推辞离去。 奉上茶水。 “家中只有粗茶,请卢公子见谅。” “无妨!粗茶也有粗茶的妙处。”卢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味道很重,很苦,他坦然受之。 “今日冒昧前来,是想和袁姑娘谈一笔买卖。” 卢霖直接道出来意。 来之前他都设想好了,对方只是一个乡下丫头,偶然学得豆腐做法,并推而广之。短短时日,就让元和村成为远近知名的豆腐村。 他得承认,这是一位聪明的姑娘。但也仅仅限于乡下丫头的聪明而已。 等见到人,的确为对方的美貌意外了一下下。见对方游刃有余的和自己交谈,并无任何怯意,也仅仅只让他高看一眼。 这是个出众的乡下丫头,在乡下,称的上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但,对于周旋于士族的卢家来说,也就仅此而已。 门阀士族家的姑娘,那才叫真正的才情,气度,美貌。 “云阳卢氏家大业大,竟然也看得上小小的豆腐买卖?” 四月没有出门,但走街串巷做买卖的同村人的口中,她知道了更多的本乡本土本县的情况。比她上一世,更清楚的认识到云阳卢氏是个什么样的家族。 云阳卢氏不仅仅是镇上首富,更是云阳县最富有的几个家族之一。结交的人物有县令,有太守,甚至州府长官他们也有关系,就是京城,据说也有门路。 卢霖浅浅一笑,“豆腐虽小,却关系着千家万户的厨房。若袁姑娘肯将配方贩卖,价钱好商量。” 四月很奇怪,“这么点小生意,卢家派个管事来足矣,何至于卢公子亲自走一趟。” “早就听闻豆腐四月的名声,心中好奇,于是有了今日拜访。”卢霖坦坦荡荡,倒叫四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声竟然能传到卢氏耳中。 “豆腐这点利润,卢氏竟然也能看上眼?”四月心中的疑问没有减少。 “袁姑娘或许不知,外州外县也有豆腐,但却没有袁姑娘做的豆腐这般白净嫩滑入味。且,冬日严寒,菜肴稀少。若有一盘豆腐,倒不失餐桌上一道亮眼的风景。” 此话有深意。 第12章 疑问(求收藏) 卢家购买豆腐配方,显然不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是有更多的图谋。 具体的,四月想不出来,她也不关心。 她说道:“制作豆腐很简单,卢公子派人来学就行了。” 她早就料到,豆腐风靡本地,迟早会引来大户的觊觎,她也做好了准备。 “只是,我希望卢氏不要在本地贩卖豆腐。村民们有个收入不容易。” 一旦卢氏插入本地豆腐市场,村民们将毫无招架之力。 卢霖看着四月,“这就是袁姑娘只教导本村人学习豆腐制作的初衷吗?卢某佩服!袁姑娘放心,卢家购买豆腐配方,并非为了本地贩卖,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另外,卢家不仅想学豆腐制作,还想学一学如何制作卤水。袁姑娘不必担忧,卤水制作方法,只限于卢家使用,绝不会对外出售。至少不会在云阳县内出售。这一点,我卢霖可以担保。” 卢家大公子的声誉还是很值钱的。 四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她面色沉静,她就知道迟早有人会打卤水的秘方,无法避免。卢氏是本地大户,上河村的胡家在卢氏面前,就是个暴发户。 卢氏出面买走了卤水,其他大户肯定不会再来打她的主意。 她可以借此机会断绝后续麻烦。 “如果卢氏信守承诺,卤水配方也不是不可以贩卖。不知卢公子肯出多少钱?” 卢霖当即开口道:“三千钱!” 四月摇头。 卢霖微微挑眉,小姑娘胃口不小,“袁姑娘不妨开个价,一切好商量。” “一万钱。卢公子先别急,我不仅可以交出卤水配方。黄豆,豆腐,其实有很多种做法。不知卢公子可听过腐乳,可听过豆豉?” “不曾。” “这些我都会做。腐乳和豆豉,在冬天制作,可储存至来年三月。” “哦?”卢霖心思转动,“果真能储存半年?” “是!不过,无论是腐乳还是豆豉,都制作不易,还需香料。香料昂贵……” “无妨!”卢霖当机立断,“一万钱成交。再有一两个月,天气就会冷下来,届时我想亲眼见证腐乳和豆豉究竟如何,是否有袁姑娘说的那般好。” 言下之意,要是没那么好,卢家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 四月欣然同意。 双方定下契约,跟着卢霖的一个婆子一个长随留下来,这两人将跟着四月学习制作豆腐,以及卤水的制作办法。 走之前,卢霖很好奇,多嘴问了一句,“据我所知,袁姑娘从未离开过云阳县。冒昧问一句,袁姑娘的手艺师从何处?” 四月淡然一笑,“卢公子见谅,我想保留一点秘密。” 卢霖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多谢袁姑娘如此坦诚。你若是编一些虚假的说辞来哄骗我,我倒是要看轻你。” 他是大户公子,模样极好,加上浑身散发出来的自信劲,让人移不开眼睛,引来村里人频频窥探张望。 四月却没有多看他一眼。 长得比卢霖更好看的人,她也见过。 “卢公子慢走。” …… 送走了卢公子,袁李氏急忙将四月拉到房里说话。 “你真要将卤水配方卖给卢家?以后我们怎么办?你父兄都不在,豆腐生意也没了,如今连卤水生意也做不下去,难道真要坐吃山空?” “娘亲放心,卢家不会在云阳县贩卖卤水。” “你信卢家?” “卢家要脸,所以我信。” 四月掷地有声。 现在世道还算太平,世家大户还算要脸,吃相也比较文雅,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出尔反尔。 过个几年,天下大乱,豆腐生意肯定无法做下去。届时,卢家卖不卖卤水已经无所谓。 袁李氏却忧心忡忡,她不知道几年后的事情,她只知道卢氏是大户,卢氏想做的生意没人敢抢。 她唉声叹气,“也是难为你。守着这门生意,又没有依仗,人家既然亲自登门求购,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下来。那毕竟是卢氏。” 好歹卢氏是花钱购买,而不是强抢。 她继续做针线活。只有忙碌着做针线活的时候,才能让她忘却外面的烦恼。 小四秋葵跑到四月身边,眼巴巴地望着,“姐,我们以后还做豆腐卖吗?” “做啊!” “可是村里人都学会了做豆腐,我们的豆腐还能卖给谁呢?我要是再长大一点就好了,我也能卖豆腐。” “你小孩子,不用操心这些事情。布置的功课完成了吗?” 四月有钱了,买得起纸笔。小四小五也就告别了用树枝在沙土上写字的日子。 先从各自的姓名学起,然后学村名,学地名,县名,学习天地人…… 四月也是第一次做夫子,她没有经验,只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教授。 小四秋葵学得很刻苦,每天都是早早地完成功课。 小五满囤告别饥饿之后,变得有点调皮,但还是会按时完成功课。 四月问小五,“要不你去李夫子的私塾读书。有李夫子管束,定有长进。你学会之后,再回来教导小四和我。”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她是囫囵吞枣的读了几本书,认识了一些字。从未系统的学习过先贤文章,生怕自己教错了耽误了小四小五。 小四秋葵的眼中有渴望,但她又压抑住自己的渴望。她是姑娘,李夫子不收女学生。能跟在小五后面读书,已经很满足了。 小五满囤却不太愿意,“三姐不乐意教我吗?是不是因为我太笨?” “当然不是。是我水平有限,继续教下去只会耽误你们。而且,我也想学习李夫子教授的知识。小五,你肯帮我们吗?我们不能做李夫子的学生,只能靠你帮忙从李夫子那里‘偷’学。” 小五顿觉自己责任重大。 他拍着胸脯,像个小小男子汉一样,“三姐四姐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一定将李夫子肚子里的墨水都榨干。” 哈哈哈…… 四月大笑出声。紧接着,小四小五也跟着大笑起来。 小四秋葵说道:“真是大言不惭,还敢榨干李夫子肚子里的墨水。你先听懂李夫子说的话吧。” 没有了袁李氏商量,四月独自做了决定,将小五送去私塾读书。 袁李氏得知此事后,她没意见,“读书好!家里有钱了,能想到让小五去读书,这是对的。要是小五能读出名堂来,得人举荐,咱们家才算真正的兴旺。” “能不能被人举荐去官府做事,那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关键还是,读书能明理,不怕被人哄骗。”四月轻声说道。 “不管怎么样,读书都是好事。” 袁李氏知道自家闺女身上有很多秘密,但她从不问。她担不起养家的责任,也就尽量不给四月添乱。 就比如,四月竟然会识字,她知道后也觉着不可思议。可她从未表露出任何的怀疑。现在的好日子来之不易,就像是空中楼阁一般。 她生怕自己一出口,现在的好日子就没有了。 就当是自家闺女在梦中得了神仙的指点。她一直都是如此提醒自己。一次次的暗示,她心里头似乎已经相信了这一切。 得到神仙指点的闺女,做出的决定,肯定错不了。 第13章 舅舅(求收藏) 一大早,四月提着米面肉还有钱,来到山下村李夫子家。 袁李氏的娘家也在山下村。 如果袁李氏也在这,她得叫李夫子一声叔。 见到李夫子,四月拉着小五躬身一拜。 “多谢夫子肯收下我家满囤。” 李夫子看了眼束脩,还算满意。 豆腐四月的名声,他是听说过的。本以为是个乡野村姑,如今看来也是个知礼懂礼的姑娘。 “满囤留下,袁姑娘请回吧。老夫自会用心教导。” “辛苦夫子!” 四月不忘叮嘱满囤好好读书,不可调皮。 她告辞李夫子,拉着小四的手,打算去一趟舅舅家。 她有两个舅舅,表兄妹七八个。 两个舅舅家的日子勉强过得去,大舅舅会做白事,十里八乡谁家有白事,都会请他。 二舅舅比较野,年轻的时候据说去外面闯荡过。年过二十才娶妻生子安定下来。靠着给大户人家帮工做事赚钱。 父兄不在家的两三年,多亏两个舅舅帮忙,四月一家才能坚持到现在。 每年农忙两个舅舅带着表兄主动上门帮忙。青黄不接的时候,也会送上粮食。虽不多,但这份恩情,四月一直铭记在心中。 来到大舅舅家,四月冲屋里喊了一声,“大舅娘,我是四月。” “四月来了!”大舅娘在围裙上擦着双手急匆匆跑出来,两个表姐妹也跟着出来了。 “四月,秋葵,快进来。” “这是一点心意,大舅娘别嫌弃。”四月从背篓里面拿出米面肉还有布匹,这是走亲访友最好也是最有诚意的礼物。 同样的礼物,她准备了两份。 一份给大舅舅家,一份给二舅舅家。 “人来了就行,还带什么礼物。你这也太破费了。”大舅娘看着礼物,心里头是很满意的。 不说吃的,单说布匹,就让她心头喜欢。这份礼物太贴心了。 这些年对四月一家的照顾,她心里颇有微词,但并没有阻拦。她也就是嘴巴上厉害一点,其实心肠不坏。 心肠真坏,说什么也会拦着自家男人接济四月一家。 四月今儿登门,用心准备的礼物一送上,过去那些不满顿时烟消云散,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四月这孩子不仅能干,还知恩,是个好孩子。 “这些年多亏舅舅舅娘的照顾,一点礼物应该的。”四月很诚恳。 上一世,她嫁人后,过得并不顺。两个舅舅还曾替他出过头。 “都是亲戚,说这些话见外了。快进来,快进来。你大舅去给人家看阴宅,我这就让人叫他回来。” “大舅还会给人看阴宅?”四月很稀奇,这事她都不知道。 “也就是学了点皮毛,半桶水。娟儿去烧水做饭,四月秋葵今天就留在家里吃饭。” 四月提议帮忙,大舅娘拦着她。上门就是客,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 四月趁机将另外一份礼物给二舅舅家送去。 二舅娘收下礼物高兴得不行,提着一篮子鸡蛋来到大舅家,两家人打平伙一起招待四月。 豆腐四月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大家都夸四月能干,有本事。 四月被夸得不好意思,“豆腐买卖没能照顾到两位舅娘,是我的不是。” “说这些做什么。你们家也不容易,肯定要先稳住同村人。要不然同村人给你捣乱,你也吃不消。” “你一个小姑娘做生意,没有男人方便。没有同村人的支持,你也为难。这些我们都理解。” 四月只教同村人做豆腐,这事所有人都知道。 两个舅娘私下里也曾抱怨过,说四月有了好处就忘了亲戚,还骂过她是白眼狼。两个舅舅倒是大度。 以上的话也都是两个舅舅曾说过的。 四月却说道:“我这有另外一门生意,也不知两位舅舅和舅娘是否有兴趣。若是没兴趣也没关系,我把手艺教给你们,你们自己赚钱。” 她说的生意是开汤面店。 她准备亲自传授做汤面的诀窍,如何做才能美味,才能吸引顾客登门。 “这门生意只能去县城做。县城人多,舍得花钱在外面吃面的人也多。还可以搭配面饼一起贩卖。” “这生意要花不少钱吧。”大舅娘语气迟疑。别看家里日子还能过下去,积蓄是真没有。 处处都要花钱,是真的存不下钱来。 四月说道:“这段时间不多不少我也赚了点钱,正好可以用来开店。” “哪能用你的钱。这事等你两个舅舅回来后再说,无论成不成,也不该由你掏钱。至少不能让你一个人掏钱。”大舅娘如此说道。 这话在理。 二舅娘则说道:“你能攒点钱不容易,千万别乱花。你爹和你大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上一世,父兄是在明年秋收回来的。 若无意外,这一世也该是明年秋收时节归家。 接到消息的大舅舅和二舅舅先后回来。 大舅舅李平成人比较含蓄,“四月来了,真不错。你那豆腐我也吃过,做得极好。” 二舅舅李平福则很爽朗,大笑道:“四月真能干。豆腐四月的名声可是传遍了十里八乡,我东家都在打听你的消息。” “四月见过两位舅舅。这些年多亏两位舅舅照顾,四月这个时候才登门,着实不对。” “都是亲戚,说这些做什么。你娘呢?你娘没来吗?” “娘不放心家里,今儿就没来。小五今后就在李夫子那里读书,今早才交了束脩。” “满囤要开蒙了,这可是大好事啊!今天中午定要喝上两杯。”二舅舅喜吃肉喜喝酒喜吹牛更喜热闹。 他听到四月开店的计划,第一个答应下来。 “那个汤面真要有你说的那么好吃,这店肯定要开,必须开起来。开店的钱,我来想办法。” 大舅舅沉稳一些,他打量四月的面相。 四月很好奇,“舅舅莫非会看相?” 大舅舅也没隐瞒,“偶得一本残书,学了点皮毛,还不曾为人相过面。不过,按照相书的说法,四月将来必定大富大贵。” 四月顿时笑了起来,“承大舅舅的吉言。我要真富贵了,定忘不了大家。” “不用相面也知道四月是大富大贵的人。谁能十四岁的时候做这么大的买卖,有这么大的名声。”二舅舅真的很会捧场。 大舅舅辩解道,“相书上的说法还是有道理的。老二,你莫要打岔。” 两兄弟就相书究竟有没有道理辩论起来。 四月却在想过去的事情。 上一世,大舅舅不曾得到什么残书,也不会相面看阴宅,只会做一些白事。 于是,她问道:“大舅舅,我能问问那本残书,你是怎么得到的吗?” “这还多亏了你。” “我?”四月诧异。 大舅舅解释道:“你的豆腐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到处都传遍了。前两月,我让你表哥去你那里拿豆腐那回,其实是帮别人捎带。 我去送豆腐的路上,遇到一对师徒,想吃豆腐。我就送了对方几块豆腐。对方没钱,拿书做报酬。 我本来不想要的,几块豆腐又不值什么钱,随手帮忙的事,怎么能要报酬。 对方一下子说出我是做白事的,还说书对我有用。我拿着残书翻看了两页,再抬头人已经不见了。” ------题外话------ 祝愿每一个高考学子,都有理想的分数和排名,考上理想的大学。 第14章 诚意 四月万万没想到,因为豆腐,舅舅竟然有了这番奇遇。 上一世,这事肯定没发生过。自始至终,大舅舅只是一个会做白事的普通人。 她的一个举动,竟然在不经意间改变了大舅舅的人生轨迹,她也说不上究竟是好是坏。 在大舅舅家用过饭,约定了下次碰面的时间,四月带着小四秋葵告辞离去。 “袁四月!” 一回头,四月就看见了袁二郎。 “袁老二,你不在课堂读书,莫非是逃课?”袁四月开口就怼回去。 她观察到,远处还有几个学子。 袁二郎冷哼一声,“要你管。袁四月,我是想告诉你,我家也要做豆腐卖。你的豆腐生意快没了吧。” 呵! 四月翻了个白眼,“袁老二,你可真有出息。” “袁四月,你别得意。不就是做豆腐,现在家家户户都会做豆腐,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你这么关心我,是担心我没钱,会赖上你家吗?”四月似笑非笑。 “谁关心你。我是在警告你。” 四月嗤笑一声,真是个天真又愚蠢的货色。她懒得废话,扭头就走。 “姐,树平哥不会追上来吧。”小四秋葵紧张兮兮。 “他不敢!”四月肯定且确定。 袁二郎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嘴巴上叫得多厉害,其实心里头虚得很。 “二郎,那个就是豆腐四月吗?” 几个学子同袁二郎汇合,其中一个学子问道。 “正是我家堂妹豆腐四月。我记得她舅舅家就在附近。” “豆腐四月一个女子,竟然如此能干。”其中一个穿着绸缎的学子说道。 “胡兄此言差矣,我那堂妹又凶又恶,不做女红,只会忙碌生意。算不得好女子。”袁二郎理直气壮地说四月的坏话。 胡少爷笑了笑,不置可否。 …… 数日后,两位舅舅带着一大家子来到四月家。 四月用汤面招待。 大锅骨头汤,用来做汤底。揉面拉面煮面,放上葱花,盐,再来两片羊肉,就是一道美味的汤面。 骨头汤的鲜味,无需任何佐料,足以让一碗汤面散发出诱人的味道,令人垂涎三尺。 吃过四月亲自操刀做的汤面,两位舅舅都认为这门生意能做。 先学揉面拉面。 若要在县城里面租店铺做面食,光是靠四月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大家都要学,谁学得好谁就是主力。 没想到两位舅娘没学会,反倒是表姐李娟儿,还有表哥李祥学得其中精髓。 两位舅舅进城寻找店铺。 四月则给卢霖卢公子送去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在县城开店,必须得借力。 否则地痞流氓,外加官府小吏三天两头的找麻烦,足以让一家店关门歇业。 卢霖卢公子尝了汤面的味道,很是回味。但他并没有贪吃,只是略微吃了几口。 “袁四月送来一碗汤面,就为了让卢氏为她撑腰,方便她在县城开店。她还真是会算计。”卢公子轻轻擦拭唇角,嗤笑一声。 管家微微躬身,“袁四月就在门外候着,公子要见她吗?” 卢霖笑了笑,“不见!你去告诉她,想要借卢氏的名头做买卖,需得用东西来换。本公子很好奇,她手里头究竟还有多少好东西。” “诺!” 管家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四月得知需要东西交换,卢公子才肯答应她借力,就琢磨起来。 她问管家,“不知大公子想要什么?” 管家模棱两可地说道:“这得看袁姑娘的诚意。” 诚意? 究竟什么样的东西才算诚意? 四月回家想了一天一夜,数日后她给卢公子带去了十几种面饼糕点。 “公子,袁姑娘说这就是她的诚意。公子若是觉着味道好,她可以将手艺传授给府中的厨娘。” 卢霖拿起一块小笼包,咬了一口,嗯,味道是他满意的。 “她倒是会动心思,包子也能被她做出花样来。” 接着,他又尝了几块烤饼,有甜有咸,还有花香味。造型也是各异。 他似乎是吃满意了,“去请袁姑娘进来。” “诺!” 四月被带进袁家大宅,亭台楼阁,富贵奢华,她都来不及看。她满腹心思都在即将到来的见面。 来到花厅,四月躬身一拜,“见过卢公子。” “袁姑娘客气,请坐!” “多谢!”四月在矮几前席地而坐。 卢霖随意地靠坐矮塌上,一派贵公子风范,“袁姑娘有所求,诚意我也见到了。几样糕饼,我都很满意。” 四月一听,心中一喜,这事有门。 卢霖又说道:“只是,我有些好奇,袁姑娘既然做得一手糕饼,为何不开糕饼店,却要开汤面店?” 四月解释道:“糕饼只是饭后点心,舍得每天花钱买糕饼吃的人毕竟是少数。汤面店是主食,天天都要吃,且能吃饱,耐饿,会有更多的顾客。” 卢霖点点头,“言之有理。对百姓来说,一块糕饼比不上一碗汤面来得实在。不过,若是出门在外,随身带着这些糕饼,会方便许多。袁姑娘的诚意,我收下了。你们在县城开店,卢氏会护你们平安。不过,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袁姑娘知道该怎么做吧!” “卢公子放心,小本经营,不敢得罪贵人。” “如此甚好!” 四月起身告辞,留在卢府教导厨娘学做糕饼。 待她教会卢家的厨娘,两位舅舅也在县城找好了店铺,位于集市附近。虽说位置稍微偏了点,但胜在租金便宜。 四月要去县里,袁李氏舍不得。 “你去了县里,家里怎么办?” 她慌得很。她已经习惯四月当家,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情都由四月做主,她只需要每天做针线活就行了。 四月一走,她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不知所措。 四月安抚她,“最多半个月我就回来。娟儿表姐和祥表哥的手艺已经不下于我,还有两位舅娘帮忙。” “那你呢?你做什么?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等着分钱吧。时间长了,就算你两个舅舅没意见,你两个舅娘也会有意见。” “我出本钱,借力卢氏。没有卢氏关照,根本没办法在县城开店。随便几个地痞流氓就能让店铺开不下去。” 袁李氏依旧忧心忡忡,“这样能行吗?时间长了……” “时间长了,若是舅舅他们不满意我分钱,到时候再拆伙也不迟。” 四月的态度很洒脱,两三年之后,天下就乱了。汤面店,到时候还能不能开下去,她也不清楚。 开这个汤面店,一是为了挣钱,二是为了帮助两个舅舅攒点家底。 两个舅舅对自家的恩情,她没能力就算了,既然有能力就该将恩情还了。 第15章 这买卖做得 坐上四大爷家的驴车,四月带着小四秋葵来到县城。 四大爷家的豆腐店也开在集市附近,离着汤面店不远。四月去看了,生意很红火,离着午时还有一个时辰,豆腐已经卖完了,只剩下少量的豆皮。 小吴氏见到四月,格外热情,一再邀请四月中午务必在他家用饭。 四月连连推辞,“要忙着开店,事情太多太杂。改天吧,改天我再过来。” 私下里她也问了小吴氏,在县城开店有没有人上门找麻烦。 小吴氏偷偷告诉她,“一开始有人来收保护费,不给钱就砸店。后来找了衙门的关系,送了钱,那些地痞流氓才没有来闹事。” 四月心中了然,四大爷家有能人,能够着衙门里面的人,但依旧出了一笔钱。看情况,还要定期孝敬。 她没那么多钱,也没衙门的门路,找卢氏撑腰是对的。 有了这番计较,同两位舅舅见面后,四月特地叮嘱了一番。小本生意,守着本分就行。 两个舅舅都是老江湖,道理懂。 就怕祥表哥年少气盛,路见不平,闯出祸事来。舅舅们对祥表哥耳提面命,反复说教。 祥表哥很不耐烦,他偷偷问四月,“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可靠吗?” 娟儿表姐吐槽道:“你忘了打架把人打伤的事情啦?花了不少钱才将事情平下去。” 祥表哥有点不服气,“我打架那是事出有因。” 四月不疾不徐地说道:“祥表哥,我们在县城开店,我不瞒你,找的是卢氏的关系。卢氏那边说了,不能惹事。否则,我们休想借力卢氏。 袁四爷家的豆腐店你知道吧,就在隔壁街上。他们要定期给衙门交钱才能买来平安。县城不大,但是水深,我不希望你出事。” 祥表哥抓抓头,“别人不惹我,我肯定不招惹别人。” “你以后就待在厨房,哪都不许去。”娟儿表姐很硬气,学会了手艺,脾气都大了两成。 祥表哥吐槽她,“你这么凶,当心嫁不出去。” 娟儿表姐抄起擀面杖就朝祥表哥打去。姐姐打弟弟要趁早。 初七,宜开张。 西河汤面店开张大吉。 前店后院的格局,天不亮,所有人起床做准备。就连小四秋葵也跟着起床忙着搬柴火。 开火熬骨头汤。 四月和娟儿表姐,祥表哥一起揉面。 舅舅舅娘忙着清扫店面,摆好桌椅板凳,准备迎接第一波客人。 店面小,只摆得下四张桌椅。门外面又摆放了四张。 四月烤了面饼,给周围的邻居们送去,结个善缘。 天微微亮的时候,有挑担进城摆摊的商贩经过,闻到浓郁的骨头汤味,馋了,决定先吃了早饭再去摆摊。 “老板,一碗面怎么卖?” “大碗十个钱,小碗八个钱。都有两片羊肉。要是嫌羊肉不够,可以再加。单独加一份羊肉十五文钱。” “来份大碗。你们还卖面饼啊?” “烤面饼,有咸味和甜味两种味道,两文钱一个。客官要不要来一个,管饱。” “行,那就来个甜味的。” “好嘞,你稍等。”二舅舅招呼起客人,驾轻就熟。 大碗汤面上桌,是娟儿表姐的手艺。 娟儿表姐显得很紧张,躲在厨房门口偷看,就想看看客人的反应。 万一不好吃…… 四月摇头笑笑,都懒得安抚。这是必经的阶段。 客人一口吃饼,一口吃着汤面,嘻嘻索索,表情看起来是很满足。 大舅舅趁机上前问了一句,“客官,味道如何?” “不错。你们家的汤面有滋有味,比县里面其他几家好吃。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们是新开的,今天是第一天开张。客官是我们的第一位客人。” “哈哈哈……真是巧了。老板,结账。” “诚惠十文钱。” “诶,不对吧。大碗面加上一个饼,应该十二文钱。” “客官是第一位客人,饼就当是送的。” “老板客气。祝你生意兴隆,开张大吉。” “谢你吉言。” 有了第一位客人,就有第二位…… 整个早上,八张桌子一直上客,厨房就没有停过。 两位舅娘忙着收碗洗碗,忙得腰都直不起来。 总算度过了忙碌的早高峰,大家都迫不及待想算算今天卖了多少钱。 四月当场报出一个数字,“汤面卖了一百一十二碗,面饼卖了二十一个,羊肉卖了十一份。” “四月你别说了。让我们自个数钱,数钱开心啊。” 一个早上,就卖了一千多钱,扣掉成本还有好几百钱的利润。 高兴啊! 太高兴了! 一早的疲惫,在一罐子钱面前,全都烟消云散。 “中午还有一波生意,还能赚一笔钱。这买卖做得。” “嗯,的确做得。” “都是四月的功劳。” 四月忙说道:“光靠我一个人,这买卖可做不起来。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四月就别谦虚了,店铺租金大部分是你出的,手艺也是你教的。就连能搭上卢氏的关系,也是靠你。你拿三成太少,我看至少要拿四成利润。” “大舅舅这么说,是逼着我拆伙吗?以后这个店铺主要还是靠着两位舅娘和娟儿姐祥表哥。我拿三成,已经觉得有点多了。若是拿四成,这门生意我就不做了。不能让你们出了力气却没钱赚。” “你舅娘她们在这里帮忙都有工钱拿,娟儿和祥子也拿着工钱。你拿四成……” “大舅舅别再说了。我说三成就是三成,多一文钱我都要翻脸。” 四月态度坚决,大舅舅只能打住话题,心头想着以后在别的地方补给四月。 大舅舅要给人做白事,没办法长期留在县城。开业后数天,就走了。 二舅舅觉着县城好,辞了原先的工作,就在店铺里面招呼客人。四月做主,他也拿一份工钱。 “汤面店没有二舅舅看着,还真不行。一是迎来送往的事情,需要二舅舅出面。二是万一有个事,二舅舅见多识广能撑住场面。三是,祥表哥也需要管束,两位舅娘也需要主心骨。二舅舅就是汤面店的掌柜,身为掌柜当然要拿工钱。” “行,都听你的。你真要回去?留在县城多好。你和娟儿挤一挤,也能住下来。” 四月说道:“天气凉了,我得回去干活。卢家那边我还欠着一笔买卖,需得早日还清。” “虽说你年纪小,却比大人还有主见。既然决定回去,我也不拦着你。我让祥子送你回去。” “不用了。汤面店离不开祥表哥。我和四大爷那边说好了,坐他们家的车回去。二舅舅放心,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来一趟汤面店。” “我倒是希望你住下来别回去了。” 第16章 公子有理(求收藏) 驴车摇摇晃晃。 四月的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 在县城待了大半个月,就忙了大半个月。这会难得轻松下来,瞌睡虫找上门。 官道上车辆来往,学子很多。 经人介绍四月才想起来,又到了一年一度学子举荐的日子。 得了举荐,方能做官做吏,才能吃上皇粮,端上铁饭碗。难怪路上这么多学子,都是往县城去的。 袁老二肯定也在这批学子里面,四月打望了几眼,没见到熟人,反倒是被人认了出来。 一辆马车停在驴车前面,挡住了去路。 “你就是豆腐四月,我认识你。” “公子是?” 四月不认识对面的人。 “我姓胡,上河村胡家,在家中排行行二。” “原来是胡公子,幸会!” 四月微微一躬身,算是见了礼。 胡汤盯着四月的面容多瞧了几眼,不愧是豆腐四月,这模样担得起。 他好奇问了句,“袁姑娘这是从县里回乡下?” “正是。舅舅家在县里开了个汤面店,就在集市附近。胡公子若是有暇,可以去尝尝味道。” “不知是哪家汤面店?”胡汤公子似乎很感兴趣。 “西河汤面店。” “西河!我记住了。等到了县城,我会约上几位好友,上汤面店光顾生意。不知袁姑娘何时再去县里头?县里面有不少好耍的地方。” “不知。”四月直面对方的目光,并不躲闪。 胡汤笑了笑,“袁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胡公子走好,祝心想事成。” “那敢情好。等我心想事成那天,必有重谢。” 马车终于走了。 “四月啊,这些有钱家的公子,还是要少招惹。咱们小门小户的,惹不起。” 驴车继续上路,赶车袁二叔忍不住苦口婆心。 “叔父放心,我有分寸。这些有钱子弟,我从不主动招惹。” “不招惹他们是对。那些有钱人的想法,咱们都不懂。说不定一句话一个举动就的得罪了人。你说是不。” “叔父言之有理。” 见四月听了劝,袁二叔很高兴。 以四大爷家的财力,养得起马,也用得起马车。但四大爷家,一直以来只用驴车,骡车。秉持着闷声发大财的原则,从不对外彰显财力。 别看赶车的袁二叔一副老农的模样,自小也是读书识字,在四大爷的教导下,一辈子勤勤恳恳,攒着家业。 这样的家庭,长久保持活力和兴旺。就算是在乱世,最初几年四大爷一家也能得以保全,在别的地方开辟新出路。 只是,乱世太久,风浪太大,远远出乎人们的预料。 那样的乱世,不允许一个家缓慢地通过几代人的努力去发展。需得走捷径,走通天大道。 一个小家族的力量太过渺小,一个大浪打来,就有可能全族覆灭。 四月寻思着,她得找个机会见一见四大爷,同对方聊一聊。攒钱固然重要,花钱也很重要。 把钱花在刀刃上,比什么都强。 …… 回到家,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小五满囤,拉着四月的衣袖一直不肯松手。生怕一松手,人又走了。 四月再三保证不走,小五满囤就是不听。反正他今天就是要当跟屁虫。 袁李氏见到四月,如释重负,仿佛是卸掉了全身的重担,坐在凳子上就不想起来。 “你不在的这些天,我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整天提心吊胆。虽说,孙二丫每天都过来帮忙,可我这心里总归不安。晚上一点动静就要惊醒。如今你回来就好!以后不走了吧?” “每个月还是要去县里一趟。我不在这些天,没人找麻烦吧?” 袁李氏摇摇头,“你还要去县里啊?” 她心情很愁苦,四月为什么不能体谅体谅她,她真的承担了太多。太累了! 四月看着娘亲,饱含深意地说道:“父兄都不在家里,娘亲就是一家之主,是全家人的主心骨。” 袁李氏哭了,无声的落泪,“我怎么当主心骨?我连吃饭问题都解决不了。四月,你别为难娘,好不好?这个家你才是主心骨,你才是一家之主啊!” “娘亲说这话不亏心吗?”四月质问。 袁李氏缓缓地挪开视线,她不敢同四月的目光对上,太心虚,太难堪。 她懦懦地说道:“为娘就这点本事,你是知道的。” 哎! 四月叹了一声。 果然还是不行啊! 她沉默地走进厨房,准备今天的晚饭。 袁李氏望着四月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心里头的大包袱一下子全都卸掉了,浑身轻松。 “姐,我帮你烧火。”小五满囤很懂事。 四月问他,“在李夫子那里有好好读书吗?都学了些什么?” 小五满囤张口就答,没有半点迟疑。看样子是用功的。 “姐,我把书带回来了。我和姐一起学。” “好!吃过饭我们一起念书。” 四月也享受着念书的日子,带着小四小五一起,从书中汲取营养。 遇到不理解的词句,不懂的意思,就让小五隔天请教李夫子。 豆腐生意她已经不做了,只卖卤水。 家里已经没有活给孙二丫干,可是孙二丫还是天天来。四月干脆将家里的体力活都交给孙二丫。 等到天气冷下来,四月又去了一趟县城,汤面店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每天都能卖上一百多碗。赚得虽然不多,却细水长流。 她在城里碰见了胡汤公子,对方果然带着好友登门照顾汤面店的生意。 学子们天天在城里举办文会,诗会,结交人脉关系,等待着今年的举荐结果。 袁二郎似乎很有信心,他好几次跑到汤面店,冲四月说道:“等着瞧,我迟早会到官府当差,到时候……” 四月拿起擀面杖,袁二郎见状,话都没说完,人就跑了。 等到天气再冷一些的时候,四月做了腐乳还有豆豉。成品出来后,她亲自给卢公子送去。 卢公子似乎有点嫌弃,“咸了些。” “咸才能保存半年。否则,天一热就坏了”四月解释道。 卢霖公子放下筷子,手里抱着一只纯白色的猫。 他一边顺着猫毛,一边说道:“能保存半年的,就算咸一点也能接受。腐乳和豆豉,想来百姓应该很喜欢,省却了一笔买盐的钱。” “公子说得有理。” “袁四月,你何时学会了拍马屁?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不会这样。”他调侃道。 四月则是一本正经,“公子说的本就有理,我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哈哈哈……”卢霖大笑出声,“看在你实话实说的份上,这笔买卖成交。以后若有好东西,你可以优先考虑卢氏。我卢霖做事,向来公道。” “多谢卢公子,我记住了!” 第17章 你们真好骗啊(求收藏) 某个阴雨天,胡家来人,说是给四月送礼。 “我家二公子吩咐,心想事成之时,要给袁姑娘送一份厚礼。昨日消息传回来,我家公子得县令举荐,以后就在衙门做事。公子说,他当日承诺得举荐之后必有重谢。公子信守承诺,请袁姑娘收下这份谢礼。” 胡家派来的管家,很客气。送的礼物也很贵重,棉布绸缎数匹,另有猪肉,羊肉若干,还有昂贵的香料。 四月微蹙眉头。 她与胡汤并无交往,对方为何如此。 她郑重说道:“那日只是戏言,岂能当真。辛苦刘管家跑一趟,这份礼物我不能收,请带回去。” “袁姑娘莫要为难老朽。公子交代的事情,老朽一定会办好。” “刘管家分明是在为难我。” “此事并不为难。只要袁姑娘肯收下礼物,就能皆大欢喜。”刘管家一副四月不收下礼物,他就不走的姿态。 四月心头略感烦躁,本是萍水相逢,却偏偏因为一句戏言就派人送上如此厚礼,不收还不行。 一番言语交锋,最终四月还是收下了这份厚礼。 刘管家很满意地离开了,他终于能回去交差。 袁李氏躲在门后,等刘管家一行人离开后,她才从门后面出来。 “这是上好的蜀锻,值不少钱。四月,这么贵重的礼物,真就收下了。那个什么胡公子,莫不是看上了你。” 四月板着脸,“娘亲莫要胡说。布匹收起来,先不要动,将来有机会得还回去。肉嘛,我们自个吃。吃不完就做成腊味。” “这是细棉布,摸起来真舒服。”袁李氏有点不舍,“四月,这些布匹真的不用?可以给你裁剪两套衣衫。人家诚心诚意送来的礼物,你送回去不太好吧。” “娘亲莫要贪图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总之,这些布匹谁都不能动。” 四月反复叮嘱,袁李氏无奈之下只能放弃。她满是遗憾,怪可惜的,那么好的布匹要是能裁剪成衣衫,多好啊。 …… 袁二郎回村了。 他拉着一张脸,显然今年的举荐他又落空了。 进村的时候遇到刘管家一行人,得知是来给四月送礼的,他心头这个气啊,脸色立马又阴沉了三分。 回到家,看到他这个脸色,全家人就知道结果不好。 袁老爷子还安慰他,叫他不要气馁。做不了官当不了吏,就找别的活路。读过书总归比没读过书的强,机会更多。 “都怪四月!”袁二郎突然嚷嚷道:“一定是四月在其他学子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传到县令的耳中,我才会败北。” 全家人震惊莫名,都摸不着头脑。 四月哪有本事害他。 袁菊花偷偷嘀咕了一句,“二哥难不成失心疯?” 袁许氏瞪了眼袁菊花,会不会说话,果然是个赔钱货。 “四月她怎么害你了?”袁老爷子问道。 袁二郎咬牙切齿地说道:“四月认识胡汤,胡汤同县令大人说得上话。定是四月在胡汤跟前说了我的坏话,一定是这样的。是她害了我,她该死!” “啊……”袁许氏一声大叫,“我说呢,胡家人竟然给四月送礼。好啊,我们没找她的麻烦,她倒是先害了二郎。” 袁老太太呵呵一笑,“我早就说过那个死丫头是个讨债鬼,黑心烂肠子的玩意。她今天能害二郎,改明儿就能害了全家人。” “是她害我,是她害我。我原本能得到举荐,是她害我……”袁二郎像是魔怔了一般,又像是找到了失败的借口,反反复复强调是四月害了她。 袁许氏心疼得不行。 袁菊花本想说句公道话,刚开口,袁许氏一巴掌就打在她的脸上。 袁桂花更是嘲笑袁菊花:“活该!你以为会做豆腐就了不起啊。” “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孩子他爹,你管不管?”袁许氏怒问。 袁成贵瞥了眼袁老爷子,没做声。 袁许氏气得啊,“你不管我管。” 她抄起一根棍子出门,明显是冲着四月去的。 袁成贵起了起身,似乎是想阻拦,结果又重新坐下。 袁老太太趁机唠叨:“二郎可怜啊,好好的前程就没了。这些年花了那么多钱粮,可惜哦。” 此话一出,袁成贵只觉着难堪。 袁二郎却像是找到主心骨,开始嚎啕大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亏他一个大男人竟然哭得出来。 袁桂花偷偷撇嘴,很嫌弃。躲回房里眼不见心不烦。 袁菊花左右看看,她还是去干活吧。干活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 …… “袁四月,你给我出来。你心肠怎么那么歹毒,你到底姓不姓袁,你害了我们全家不够,你还要害二郎。二郎当不了官,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一个小姑娘,你的心肠怎么这么黑啊……我给你磕头了,你能不能放过我们全家,放过二郎。来世,我给你做牛做马,求你高抬贵手,跟胡公子说一声,把二郎的官位还给我家二郎好不好?”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袁李氏站在门口怯生生的。 “弟妹啊,你放过我们家,放过我家二郎好不好?我们认输,惹不起你,求你高抬贵手,不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袁许氏又是哭又是吼,全村人都被惊动了。 人群围观,袁李氏慌得不成样子,“大嫂,你别胡说,没人欺负你们。” “弟妹,求求你行行好,给我家二郎一条活路吧。让四月同胡家公子说一声,放过我家二郎好不好?四月本事大,小小年纪就认识那么多有钱公子,比不上啊,全村人都比不上。四月啊,伯娘过去有错,伯娘给你磕头认错啦。求你给二郎一条生路,你去和胡公子说一声……” 哐! 水盆从墙头跌落,一盆的水全洒在了袁许氏的头上身上,洒了她一身,也打断了她的胡说八道。 “大伯娘怎么坐在门口,像什么话。二丫,快将我大伯娘扶回房,拿一身干净衣服来。这么冷的天,生病了怎么得了。” 孙二丫听四月的话,强行扶着袁许氏往屋里走。 “我不……” 袁许氏挣扎,却被四月捂着嘴巴弄进了屋里。 “多谢大家关心啊!”四月再次走出来,“我大伯娘这些日子担心树平哥,整日茶饭不思,吃不好睡不下,人都瘦了一圈,精神也不好。这里都要出问题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 “我大伯娘今儿分明是受了刺激,有点失心疯。请大家看在乡里乡村的份上,千万别说出去。我大伯娘要脸,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她得了失心疯,她怕是活不了。” “四月,你大伯娘骂你,你还替她着想。” “四月,你和胡公子真的认识吗?” “袁二郎真的是你递了话,才没被选上吗?” 听着村民们的议论和质疑,四月突然笑了起来,“你们真是好骗啊!” 第18章 反击(求收藏) “我是谁?” 四月大声询问。 “我是袁四月,上堡乡元和村人。我父亲大兄在外从军,我二姐走失下落不明,我弟弟妹妹年幼不懂事。我母亲身体虚弱什么都做不了。我的八辈子亲戚,没有出过一个衙门做事的能人。 而我,只会做一点豆腐来卖。就我这样的,你们认为我有能耐认识哪个富家公子? 胡家家大业大,能稀罕豆腐这点蝇头小利?你们说卢家?卢家那样的家世,更不会稀罕豆腐那点小利润,人家是有大抱负大格局大眼光的人,从始至终只是花钱买了点豆腐而已。 我,一个乡野丫头,我倒是想入这些公子的眼,好歹攀个高枝。只是,这高枝不是我想攀就能攀,人家根本看不上咱们。 什么递话让树平哥落选,我要是有这么大的本事,我早就嫁到县令家做少奶奶吃香喝辣,何至于天天守着几间破房子苦哈哈的干。 我大伯娘说的那些话,你们觉着凭我的本事能做到吗?我真要有那么大本事,四大爷岂不是能和宫里头的皇帝说上话。你们说是不是?” “哈哈哈……” 四月的话引起了众位村民的大笑。 四月是大家看着长大的,能做豆腐已经让人惊为天人,真要有本事递话给县令大人,岂不是能上天。 “四月,我们信你。” “你大伯娘看来脑子糊涂了,该请个大夫来看看。拖久了,万一耽误了病情,可就晚了。” “我早就说过,袁二郎就不是读书的料。穷人家就不该送孩子去读书。” 袁李氏躲在院门口,心情起起伏伏,从高处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她拍拍胸口,刚才真是吓到她了。 大嫂那么疯,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她是毫无招架之力。 幸亏四月聪明。 村民散去,四月进了院门,顺手将院门关上。 袁李氏忙告诉她,“你大伯娘在房里闹,这事怎么办?我担心得很,她之前分明是在败坏你的名声。她心肠怎么那么黑,你还只是一个姑娘,连婆家都没有。你要是嫁不出去,都是她的责任。” 四月揉揉眉心,“娘亲少说两句吧!我先去看看大伯娘。” 袁李氏忙嘱咐道:“你别和她闹。她毕竟是长辈。” 四月回头,“要不娘亲去和大伯娘谈一谈。” 此话一出,袁李氏连连摆手,“我不去,我的针线活还没做完。”她跑进卧房躲起来,心里头却一直惦记着隔壁房里的动静。 小四和小五左右看看,老实守在门口,不给姐姐添乱。 四月走进房里,先嘱咐二丫,“二丫,你去外面守着。” 孙二丫有点担心。 四月含笑说道:“没事。我家大伯娘是个明理的人,她不会发疯的。” 孙二丫不信,但她还是起身去了屋外。 袁许氏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衫,头发也被清洗过,披散在两边肩膀。她坐在床头,就着窗户透进来的一点昏暗的光线,死死盯着四月。 四月搬来一张木凳,就在床边坐下。 她语气平淡地说道:“刚才外面闹得很厉害,大家都在质问我,然后我做了解释,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动静很大,可是大伯一家一个人都没出来看一眼。仿佛是听不见门外的动静一样。就连我说大伯娘得了失心疯,脑子不正常的时候,也没人出来看一眼反驳我。” “袁四月,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么小的年纪,心肠怎么就这么坏。”袁许氏哭啊。 她连一个小姑娘都“打”不赢,太丢面了。 家里没有人关心她,更是令她痛心且深感不安。 她没有回家,却没有人出来找她。 几个子女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伯娘别急着哭,留着眼泪,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四月这话就是在往袁许氏身上戳刀子。 袁许氏不听不管,她就是要哭,且哭得越发凄惨大声。 四月则继续说道:“大伯娘心里头应该很清楚吧,凭我,根本没本事让树平哥落选。说到底,还是树平哥自己不争气,外加你们舍不得花钱。出门打听打听,这次被举荐的人,要么家世好,要么就是家里花了钱。树平哥两头都不占,就算再努力十年二十年,也是这个结果。” “你胡说!二郎天资聪颖……” “得了吧!树平哥什么水平,别人不清楚,我一清二楚。他学的那些内容,给我几天我都能背下来,给他半年他都未必能背下来。他的心思根本没在读书上面,他就是想借口读书不干活而已。” “你凭什么这么说二郎,你根本不清楚情况。你知不知道为了读书,二郎有多辛苦,多努力。四月,大伯娘不和你闹,就当是求你,你要是真有办法,你帮帮二郎好不好?他读书那么辛苦,每天起早贪黑,心疼啊!” 四月当即翻了个白眼。 “再说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袁字。二郎要是有了前程,你做妹妹的也能跟着沾光对吧。将来说婆家,有了二郎给你撑腰,你也有底气。你帮二郎就是帮自己,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大伯娘,你真认为我一个卖豆腐的有左右县令大人的本事?”四月反问。 袁许氏语塞。 可她不死心,“你认识胡公子,你找胡公子说说情,一定能行对不对?” “谁告诉你我认识胡公子?” “胡公子派人给你送礼物,这事全村人都知道了。你别想瞒着。” 四月嗤笑一声,“大伯娘是真傻还是装傻?按照你的说法,胡公子对我有点意思,所以派人给我送礼。可是,胡公子真要对我有点意思,为什么不派人上门提亲? 他怎么舍得我继续住在这破房子里,天天辛苦劳作?富贵人家,拿点不要的东西打发叫花子,就当是逗趣解闷,大伯娘还当真了啊!” “不,不是这样的。胡公子……” 四月干脆打断袁许氏的自说自话,“大伯娘见过胡公子吗?我见过,见过两面。一次是在回来的路上碰面,一次是在我舅舅的汤面店里面,他在吃面。我和他加起来统共只说过十句话,就说了面好吃,再来吃,心想事成类似这样的话。 大伯娘,你觉着我模样好吗?像我这种模样的人,胡公子应该见过很多吧。 听说大户人家的闺女,不仅长得美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呢,就只会做豆腐,干点农活。 我拿什么和大户人家的小姐比?大伯娘凭什么认为胡公子会看上我,进而帮树平哥谋前程?就算胡公子瞎了眼,真的就看上我,我又凭什么帮树平哥,帮你?等我大哥回来,我把这份人情用在我大哥身上不好吗。” ------题外话------ 新书需要数据。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求五星好评。 qq书城,红袖添香,起点的书友们,帮着四月一起冲冲冲。 感谢! 第19章 儿媳没钱(求收藏) “你不能这样!” “我当然可以这样。” 四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爹和我大哥都不在家,家中四口连个下力气的男丁都没有。一家老小称得上是妇孺老幼。无论在哪里,只有大伯娘欺负我们,没有我们欺负你们一家的道理。 就算大伯娘不要脸,编排闲话败坏我的名声,四大爷也不可能坐视不管。等到四大爷出面调解,看在豆腐的份上,想来肯定是站在我这边。就算是阿爷,到时候也必须给四大爷面子。” “你……” “大伯娘无需如此仇视我,我不过是自保而已。只要你以后不来招惹我,这事我保证不会惊动四大爷。” 言尽于此,四月起身,将一张干净的毛巾放在袁许氏的手边。 “大伯娘好生打整一下,天色不早了,一家人都等着你回去。” 说完,她转身离去。 袁许氏满心怨毒。她是长辈,她完全可以摆出长辈的架子,一通羞辱将四月骂个狗血淋头。这一招在过去很好使。 可是这回,这招根本不管用。 面对四月的咄咄逼人,她的所有招数都使不出来。那些羞辱人的话,面对四月一双看透一切的双眼,也都说不出口。 见鬼了! 袁许氏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连晚饭都没吃,躺在床上怄气。 她想不通,不甘心。 丈夫袁成贵安慰她,“二郎当不官,也能去大户家做事。他毕竟读过书,找找关系,将来肯定比大郎强。” “你知道个屁!”袁许氏从床上坐起来,“你知不知道你的好侄女四月是怎么羞辱我的?我今天面子里子全都丢了,四月造谣说我失心疯,那时候你在哪里?你还是不是男人。全家老少爷们,就没有一个管用的,全都眼睁睁看着四月嚣张。她都骑到咱们头上拉屎啦!” 袁成贵觉着委屈,简直是无妄之灾。 他嘀咕道:“你同我闹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让你去找四月,她牙尖嘴利你又不是第一天见识。” 袁许氏这个暴脾气,差点就要往想袁成贵脸上招呼,“我为了谁?我是为了我自己吗?我是为了二郎,为了你们老袁家。全都是白眼狼,就没有一个有良心的。” 说到伤心处,袁许氏哭了起来。 袁成贵见状,有点紧张,“有什么好哭的。这种事情还是得让阿娘出面。” 袁许氏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半信半疑。 自家婆母的脾气她是知道的,整天骂骂咧咧,看谁都不顺眼,还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让她帮自己出气,恐怕不容易吧。 “婆母愿意出面?” 袁成贵悄声说道:“你知道这个几月四月那丫头赚了多少钱吗?至少有一两万钱。” “这么多?”袁许氏惊叹。 老天真不公平,袁四月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能赚这么多钱。要是她有这么多钱,她就起三间瓦房,一间留给大郎,一间留给二郎,还有一间留给幺儿小柱子。 再给大郎二郎各说一门亲事。 等她做了婆婆,她也学着婆母的做派,在家里作威作福,有什么事情都指使儿媳妇去干。 等有了孙子后…… 她越想越多,已经想到要给孙子取什么名字。 同时,心情越来越坏。 因为,她想起了被四月拿走的三千钱,她攒了好久好久的钱。她的钱啊! 老天真不开眼。 袁成贵说道:“四月有钱,就等于是弟妹有钱。弟妹耳根子软,阿娘拿捏她就跟拿捏面条一样容易。你等着吧,阿娘迟早会将四月收拾一顿。” …… 一大早,袁许氏就在观察婆母的反应。 时不时嘀咕一句,“娘不知道吧,弟妹已经穿上了细棉布做的衣衫。她也真是的,光顾着自个享受,也不知道孝敬爹娘。” “昨儿我还瞧见弟妹手上多了几件首饰。当初还说吃不饱饭,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就开始享福了。真羡慕弟妹生了个好闺女。就是没孝心,都不知道来看望爹娘一眼。就几步路的距离,偏偏不肯走。” “娘,四月那丫头现在长得可漂亮了,一张脸又白又嫩,人也长高了。你是没看见哦,那小模样,难怪那什么胡公子特意派人给她送礼。” “村里人都在说,这几个月四月至少赚了上万钱。你说她一个小姑娘拿着那么多钱,不合适啊!弟妹也真是的,竟然让四月当家。真不怕败坏了老袁家的名声。” “桂花和菊花都到了说亲的年纪,要是被四月连累了名声,这可怎么办?” 东一句西一句,袁老太太不上心都不行。 尤其是听到四月攒了上万钱的时候,袁老太太心头激动啊,怒火蹭蹭蹭往上冒。 她还没死了,做孙女的敢不孝敬她。还有那个短命鬼媳妇,也不知道来看望她。 “别说了!”袁老太太打断袁许氏的唠叨,气势冲冲地出门去了。 袁许氏倚在门口,假意喊了两句,“娘,你去哪里啊?快吃饭了。” 她心里头已经乐开了花。 该! 活该! 她收拾不了四月,不信老太太收拾不了。 四月再嚣张,在老太太面前也要吃瘪,否则就是不孝,大不孝。 …… 袁老太太来到四月家。 一双眼睛就跟刀子似的,往袁李氏身上剜。 袁李氏吓得瑟瑟发抖,手脚都不听使唤。 “阿娘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别解释了。你个扫把星,自从成威娶了你,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袁李氏眼泪在眼眶里面打滚,又委屈又难堪。 小四秋葵更是吓得躲在门后不敢动弹一下。 “哭什么哭。说你几句,你就摆出这副脸色给谁看。我是你婆母,教训你几句,你就怨恨上了。李氏,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你就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你就高兴,是不是?” 袁老太太一句一句,字字诛心,像刀子一样扎在袁李氏心口上。 袁李氏哭着摇头,“不是的!儿媳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儿媳……” “够了!我来不是听你解释的。我问你,你究竟是怎么当家的。这几个月我没过问你的情况,你竟然让四月当家。她一个小姑娘能当什么家。听说四月卖豆腐赚了不少钱,钱呢?把钱拿出来。既然你当不了家,我来替你当这个家。从今以后,卖豆腐的钱都由我给你们收着。” 袁老太太理所当然地态度,将袁李氏打了个懵头懵脑。 她脱口而出,“儿媳没钱!” 第20章 打骂 “你竟然说没钱?” 袁老太太仿佛受了天大的刺激,一个老太太,腿脚比年轻人还要利索地跳起来,抬手就往袁李氏脸上打。 “你在家穿金戴银,连棉布衣衫都穿上了,竟然敢说没有钱。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把衣服给我脱下来。你个遭瘟的,你有什么资格穿棉布衣衫……” 袁老太太伸手扒衣服,又打又骂。 小四秋葵躲在门后面看到这一幕,不敢迟疑,赶紧往外跑。她要去找三姐。 只有三姐能救得了娘亲。 “姐,姐,出事了。”小四秋葵一边跑一边喊,“奶奶打娘亲,打得可厉害了。奶奶还把娘亲的衣服扒了,姐,你快回去。娘亲快被打死了。” 四月正在和货郎讨价还价,听到小四的喊声,当即丢下手头上的物件,往家里赶。 “到底怎么回事?” “奶奶让娘亲给钱,娘亲不给,奶奶就动手了。姐,我们快回去。” 四月闻言,眼睛微微眯起。都是钱招来的祸事。 等她赶回家,娘亲的棉袄已经被扒拉下来,棉花也露了出来。娘亲蹲在桌子角,哭哭啼啼,果然是个受气小媳妇。 见到四月回来,袁李氏越发的往桌子角缩,太丢脸了。 她已经没脸见人。 袁老太太也跟着住了手。 那个夜晚,四月手持砍刀打下的威名,显然在袁老太太心里头还是留下了足够的份量。 四月板着脸,“二丫,将我娘亲扶回房,再请个大夫过来。娘亲受了寒,又受了惊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爹就得当鳏夫。不知道到时候奶奶舍不舍得掏钱给我爹再娶一个。” “四月!”袁李氏弱弱地喊道。在二丫的搀扶下,她是终于站起来了,脸色煞白,摇摇欲坠,果然是伤得厉害。 “娘亲先回房。”四月没看袁李氏一眼,而是死死盯着袁老太太。 她端来一张条凳坐下,又吩咐小四烧水泡茶。 “奶奶来了,连一杯茶水都没有,像什么话。这点礼数都不懂,难怪会被人说不孝。咱们家再穷,一杯茶水还是吃得起。” “哦!”小四秋葵懵懵懂懂,搞不懂三姐要做什么,只得老实去厨房烧水泡茶。 “这么冷的天,奶奶怎么来了?您提前说一声,我就亲自去接您。” 袁老太太呵呵冷笑,“四月啊,你还是个姑娘,连婆家都还没说。你说说你这几个月干的事,合适嘛?” 四月立马诉苦,“奶,我要吃饭啊!我倒是想跟着您一起吃饭,可您不答应啊。就算您答应,大伯和大伯娘也不会答应。我不卖豆腐,难道去街上讨饭就体面吗?” 袁老太太咬着牙,哼哼了两声,转眼又说道:“罢了,卖豆腐就当是情有可原。听说你现在当着家,赚的钱都死死捏在手头,这很不合适。老袁家从没有让一个姑娘当家的道理。不过,念在你爹和你大哥都不在家,我就勉为其难替你们当这个家。” 四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装似天真地说道:“奶奶要替我当家,那太好了。不知米面什么时候送来?家里正好缺盐巴酱油,请奶奶赏我几个钱,我去买了回来。” “你放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是让你把钱都交出来,我暂时替你保管。等你父兄回来后,再交给他们。” 四月的一番操作,逼得袁老太太不得不将话说透,说得明明白白,那就是:交钱! 四月顿时委屈道:“我还以为奶奶好心,是来帮咱家的。原来是想掏空我家,帮补大伯一家。奶奶未免太偏心了些。” “你放屁!赶紧把钱交出来,以后挣的钱也都要如数上交。”袁老太太寸步不让,恨不得将四月掏空。 四月揉揉双眼,表情很委屈,沉声道:“我没钱!” “你说什么?你娘说没钱,你也说没钱,你果然是你娘的种,张口就是瞎话。那么多钱去哪里了,你老实交代。” 听到没钱,袁老太太是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四月凶悍的一面还留在她的脑海中,她早就动手了。就像是对付袁李氏一样对付四月。 “钱没了,被偷了。” 四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袁老太太半信半疑,“偷了?谁偷你的钱?你报官了吗?我就说你一个小姑娘不能当家,那么多钱怎么能被偷。要是一开始把钱交给我,怎么可能被偷。” 四月随口说道:“要是把钱交给奶奶您,还不如被偷。好歹还吃了几回肉,穿上了新衣。” “你个死丫头,你刚说什么?我打死你这个赔钱货……你往哪里跑,你给我站住。” 老胳膊老腿的袁老太太,当然跑不过四月。 祖孙二人隔着院子对峙。 “你给我过来。” “我不!” “你这个不孝女,我要去衙门告你。” “你告,尽管告去。你告我不孝,我就告大伯强占侄儿侄女家产,逼出人命。” “什么时候逼出了人命,你别胡说八道。” “快了!只要奶奶去衙门告状,马上就会出人命。到时候大伯就会背上一个逼杀兄弟媳妇的罪名。” “袁家怎么对你了,你就这么仇恨袁家,你是要弄死你大伯吗?” “我也是奶奶的亲孙女,奶奶为何要把我往死里逼?今儿我回来但凡晚一点,我娘亲是不是已经被奶奶您给逼死了?逼死儿媳妇,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大堂哥二堂哥还没有说亲事,奶奶还想不想让你的宝贝孙子娶妻生子? 另外,我的两个舅舅可不是善茬,一个混江湖,一个混阴阳。奶奶真要狠心逼出了人命,信不信我两个舅舅直接砸了大伯家,让大伯一家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四月扯虎皮做大旗,威胁人谁不会啊! 别扯什么孝道。 扯上孝道,她身为晚辈,必输无疑。 必须采取话术,打乱老太太的思路。 “你你你……我今天非打死你这个黑心烂肠子的狗东西,短命鬼,赔钱货,跟你娘一样是个遭瘟的扫把星……” 袁老太太骂骂咧咧,举起扫帚横扫。 四月干脆躲进房里,对娘亲说道:“娘亲收拾收拾,我让人送你去大舅家住一段时间。你在家里,我施展不开。” 砰砰砰…… 袁老太太在外面砸门,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一边是闺女,一边是婆母,袁李氏脑袋都要炸裂了。 她惶惶然,“去你舅舅家,这能行吗?要不……” 四月干脆利落地打断她,“娘亲留下来,是准备被奶奶打死吗?我当孙女的能跑,大不了说句年纪小不懂事。你做儿媳妇的难道也能对骂逃跑躲避?再说了,娘亲你也没那厚脸皮。” 袁李氏无话可说。 面对婆母,她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别说逃跑躲避,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一看见袁老太太那张刻薄瘦削的脸颊,什么想法什么反抗意识都没了。 第21章 胆子大一点,脸皮厚一点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去?” 袁李氏望着门口。 门外面,袁老太太正在砸门。 砰!砰!砰! 砸得她心惊胆战,她快要呼吸不过来,就像是溺水的人,大口大口喘气。 “娘亲先收拾行李,等我安排好就带你走。” 袁李氏连连点头,对,赶紧收拾行李,离开这里。 小四秋葵拉了拉四月的衣袖,“姐,我不想离开。” 四月低下头,揉揉小四的头发,又软有细,绒绒的。 她严肃地说道:“留下来就会挨打,我又没三头六臂。乖,跟着娘亲一起去舅舅家住几天。” “姐,你也会挨打吗?”小四满眼都是担心,紧张,恐惧。 四月笑了起来,“我不会挨打。但是你留在家里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小四有点难过,“我不要姐姐挨打,我跟着娘亲去舅舅家。” “真乖!” 就只有几件行李,片刻就收拾好了。 袁李氏问道:“现在怎么做?” “等着。我先将奶奶引走。二丫,你替我守好这里,除了我,谁都不许进来。” “你放心吧,我肯定守得牢牢的。” 袁老太太已经准备去喊帮手,就在这个时候,房门突然打开,四月从门里面走出来。 “死东西,贱皮子……” “奶奶骂了这么长时间不累吗?我都饿了,奶奶肯定也饿了。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四月一番四两拨千斤的手段,打得袁老太太发懵。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想吃想喝,这心真大啊。 四月趁机同袁老太太擦身而过,出门去了。 等袁老太太回过神来,她隐约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戏弄了,又不太敢确定。半信半疑,犹犹豫豫。 肚子正发出咕咕咕的叫声。 闹腾了这么长时间,她的确饿了,也渴了。 桌上一杯残茶,冷冰冰,喝下肚子,整个人都有点不好。 她就干脆坐着等。 等四月从外面回来,她就问道:“吃得了?” “奶奶等久了吧,我去张大婶家借了点盐巴和油,今儿我给奶奶做一道油泼面吃。” “有吃的就不错了,放什么油。跟你娘一个德行,都是败家子。” “话不能这么说。奶奶好不容易来我家吃一顿饭,自然要做好吃的。” 袁老太太冷哼一声,这话还行,勉强让她满意。 但她还是不放心,跟着去厨房监督。见到四月用油就跟用水一样,她心疼啊,一口一个败家子地骂。最后干脆将豆油收起来,不许四月用。 四月无所谓。 她就是为了拖住老太太,给娘亲制造方便之门。 四大爷家的驴车就在门外候着,孙安帮忙赶车。趁着老太太在厨房指手画脚的时候,袁李氏带上小四秋葵偷偷摸摸出了门,坐上驴车回娘家。 袁老太太吃饱喝足,又有力气骂人。听她嗓门,中气十足,必定是长寿之相。 四月收拾碗筷,也不回嘴,也不说话。她冲袁老太太笑一笑,打定主意无视对方。 她还叮嘱二丫,“不许和我奶说一句话,一个字。无论她说什么,你都当不知道,听不见。” “为什么啊?”孙二丫不懂。 四月笑了笑,“我奶这样的人,你越是搭理她,回应她,她越是起劲,没完没了。不搭理她,无视她,时间久了她自个都觉着没趣。” 这也是四月让娘亲去舅舅家住的原因。 娘亲太软弱,她不敢回嘴,但她一定会给袁老太太身体上的回应,让老太太从中找到苛待儿媳妇的乐趣。 这不对! 让娘亲和小四离开,小五放学后也去舅舅家。她一个人在家和老太太打擂台,方显得游刃有余。 这是策略! 老太太骂骂咧咧,一口气骂了半个时辰,愣是没听到一点回应。 她生气了! 虽然她一直都很生气,但,这一刻她是更加生气。她发誓,抓住四月后,一定要将四月王死里打一顿。 人呢? 人都去哪里呢? 整个房子,她一个人没见到。儿媳妇不见了,四月也没了踪影。 “岂有此理!” 袁老太太咬牙切齿,她开始搜屋。家里每一个角落都被她翻遍了,没找到一文钱。她就不相信,钱还能藏到天上去不可。 儿媳妇袁李氏是个没用的,钱一定是被四月给藏起来了。 四月这个丫头鬼名堂多得很,今儿就是将房子翻个底朝天,她也要将钱找出来。 四月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她跑到大伯家要粮食,要得理直气壮。 她凑到袁老爷子跟前,委屈道:“当初我爹和大伯分家的时候,祖屋给了大伯,仅有的五亩水浇田也给了大伯,阿爷和奶攒的钱也都给了大伯。我爹就分了三亩薄地,还是靠着我舅舅家帮忙才把房子建起来。大伯得了好处,也承诺赡养阿爷和奶。 可如今奶奶住在我家,吃在我家,打我娘,骂我爹,诅咒我是个短命鬼。阿爷,奶奶吃的喝的都要钱,不给粮食可不行。” “四月,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奶奶吃你一顿怎么了?这几个月你赚了不少钱,孝敬你奶奶不好吗?”袁老爷子直接搬出孝道。 四月却说道:“阿爷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都多,敢问阿爷,长辈不慈,晚辈又该怎么办?我爹我大哥都不在家,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又要养家又要孝敬长辈。 可是,大伯身为长子,是不是比我更有资格去尽孝道。说到底,赡养奶奶是我大伯和我爹的责任,并不是我这个孙女的责任。而且,我也没钱。” 袁老爷子敲击着烟杆,“你怎么可能没钱。卖豆腐就赚了不少吧。卢家公子找你买配方又是一笔收入。四月啊,做人不能太独,也不能太吝啬。” 四月连连点头,“阿爷言之有理。只是,将赡养奶奶的责任放在我身上,会不会显得大伯一家太不要脸。” 袁老爷子眼睛一瞪,“怎么说话的。吃你一顿,怎么就叫赡养。” “既然如此,阿爷叫奶奶回家,如何?让奶奶别在我家翻箱倒柜,就跟进了贼似的。我早就说了,我没钱。” “那你的钱去了哪里?” “被偷了。” “谁偷了你的钱?” 四月张口胡说八道:“天偷,地偷,总归有人偷了钱。阿爷要么给点米面油盐,以后我多做一份奶奶的饭菜。要么就将奶奶叫回家。咱们两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菊花妹妹学会了做豆腐,大伯一家天天卖豆腐,也赚了不少钱。身为大儿子,光顾着赚钱却不赡养老娘,这可是大不孝。” 第22章 比惨 粮食肯定要不到,四月也没打算真的要一笔粮食。 她要的是一个态度,要的是发出自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态度。告诉所有人,她是赚了钱,但,这不是她负责赡养老太太的理由,她没这责任。 责任在大伯身上,在自家老爹身上。 爹不在家,那么所有的责任就在大伯身上。 如果大伯也不在,责任就在大堂哥身上。怎么轮,也轮不到她袁四月头上。 如今老太太跑到自己家里头乱搞,又骂又打,这不合适,非常不合适。这事必须掰扯清楚。 不能以长辈的名义,强行霸占子孙辈的资产。若是没分家,这话当没说过。既然已经分了家,老太太就没道理赖在自己家里,更没道理叫自己交出钱财。 翻箱倒柜,犹如贼子进屋,过分了啊! 若她不发出声音,不表态,大伯和老爷子只当她好欺负,只会得寸进尺。老太太更是有恃无恐。 她搬出分家一事,就是要提醒袁老爷子:当年已经分割清楚了,如今见自己赚了钱,又打主意,没这么做事的。大不了就请出四大爷,让四大爷评评理。 到时候,老爷子被四大爷落面子,可不能怪她这个孙女做事不讲究。 袁老爷子巴塔巴塔吸了两口烟,“没叫你赡养。你奶奶就在你那里吃住几天,关心关心你。你瞧瞧你,小心眼了吧。” “我家没粮了。”四月摆出态度,今儿必须给个说法。 “你家怎么可能没粮。” 四月大倒苦水,“我家为什么会有粮。我家地里头的收成如何,阿爷又不是不知道。连个给庄稼浇水的人都没有,收成还不到别家的六成。交了衙门的赋税,就只剩下一点口粮。 如今,已经是年底,我家那点粮食早就吃完了。阿爷,你孙女要饿肚子了,还得想办法伺候奶奶的吃住,你这是要将孙女往死里逼吗?” “你可以用钱买。” “我说了我没钱。就算有钱,还要给小五攒读书的学费。要不,阿爷资助小五读书。” 哼! 袁老爷子是真没想到,四月这个丫头不仅心狠,也是个不要脸混不吝的。就跟茅坑里面的石头,又臭又硬。 四月连说带比划,“阿爷是没见到奶奶收拾我娘亲那股子架势,我要是回来晚一点,你儿子我爹就得当鳏夫。到时候,还需要阿爷给我爹攒一笔聘礼钱,还我爹一个媳妇。 阿爷啊,奶奶只有在你眼皮子底下才不会闯祸。离开了你,阿爷不妨去我家看看,置办新的家当,恐怕要花了几百钱。这是败家子啊!真正的败家子。 只一天时间,就把我爹花费几年时间置办的家当给败光了。再这么下去,房子都给点着了。 到时候,我就卷着铺盖到大伯家。我也不嫌弃,同菊花妹妹挤一床就行了。至于我娘,在我们老袁家受老大罪了,不如离开老袁家,另外找个男人嫁了算了。” “你放屁!” 袁老爷子怎么也没想到,四月竟然如此臭不要脸,竟然说出让袁李氏改嫁的话。 这这这…… 简直是荒唐。 看着四月的双眼,老爷子丝毫不怀疑,帮着亲娘改嫁这种事情四月干得出来。逼急了她,说不定她自个先点燃了房子,还要赖在老婆子头上。 混账玩意! 老袁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混账玩意。 这可是姑娘啊! 姑娘的矜持,羞涩呢?比街上的臭流氓还要流氓。 这要是个男子,天能被她捅出一个窟窿。 “你先回去,你奶就吃住两三天。到时候我再想办法解决。你总得让你奶出了这口气,要不然,大家都不得安宁。” 袁老爷子想通了,他要先稳住四月,把事情拖下去。 “回去简单,给点米面我就回去。要不然我就赖着不走。”四月也很光棍。 想用拖字诀,呵呵! 这种把戏就不要在她面前耍了。 想当年守城那会,大户们都对她使用上拖字诀。最后怎么样,全都吃足了苦头,被赶去守城。有大户骂她,等到战事结束,定要让她千刀万剐。 可惜啊,没能等来千刀万剐。 袁老爷子横了她一眼,“你大伯家也不容易。” “我大伯一家天天都在赚钱。” “你大伯压力大。” “我家断粮了。” 比惨?来啊!看看究竟谁更惨。 袁老爷子深吸一口气,“成贵家的,去将你婆母请回来。” 袁许氏不答应,假装没听见。 袁老爷子冷哼一声,“要么就拿两斤米面给四月带回去。” 否则,这个瘟神就要赖在家里不肯走。听着四月叨叨叨,她头痛。 袁许氏伸出一个头,“爹,娘一会就该回来了。家里养着鸡鸭,娘每天都要清点数目。碗柜里面的半碗肉锁着,钥匙还在娘的身上。” 言下之意,不用特意去请,等到天一黑袁老太太也该回来了。至于四月,谁管她。 四月当即喊了一句,“大伯娘,晚饭记得多做一份,今儿我厚脸皮尝尝大伯娘的手艺。” 这意思更明显,老太太不离开她家,她就一直赖着不走。 她既不是受气小媳妇,更不是大孝子,轮尽孝,这事可轮不到她头上。她就是个女娃,迟早都是被泼出去的水。 这是最大的软肋,却也是最大的依仗。 女子弱。 若是能擅加利用这份弱,未必不能变得强大。 反正迟早都要被泼出去,那就胆子大一点,脸皮厚一点。只要自己不难过,难过的就是别人。 这是生活教给她的人生道理。 家族是女子的依仗。前提是,女子得有用。 什么是有用?你得有本事压制别人,这就叫有用。那就从自家人开始吧。否则,一个没有话语权的小姑娘出嫁了,依旧没有话语权,依旧得不到娘家重视。 娘家不重视,夫家当然也不会重视。 一切权利,小到家里一针一线的支配权,大到治国的权利,都是靠自己争取来到。从来没有摊开双手,权利就会被主动送到手中的道理。皇帝都不能。 任何人都别想支配她手中的钱财,长辈也不行! 袁老爷子同四月大眼瞪小眼。 一个仿佛在斥责: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一个仿佛在说:家学渊源,老袁家的传统。 袁老爷子数次想要抬手就打,想到四月这丫头的凶悍,只能作罢。他怀疑四月敢还手,就算不还手,也会闹得场面难堪。 这丫头积攒了人心人望,不再是当初那个没有依仗的小丫头。 袁老爷子心中恨恨。 “既然这样,你就留下来尝一尝你大伯娘的手艺。” ------题外话------ 本书正在qq书城试水推,推荐成绩关系到后续有没有推荐,这本书能不能起来的问题,因此各种数据特别重要。 辛苦各位书友,尤其是qq阅读的书友,收藏,推荐票,月票,五星好评,评论留言走起。 收藏,收藏,收藏!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爱你们! 第23章 四大爷出面(求收藏) 天都黑了,屋里冷锅冷灶。 袁老太太翻屋子翻了大半天,不仅没翻到一个铜板,而且又饿又渴还冷。 风随着墙壁缝隙往屋里钻,屋里又没烧火,冷飕飕的。 “死丫头究竟死哪里去了,都已经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做饭。跟她短命娘一个货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太太骂骂咧咧,等着四月回来给她做饭。 而,四月此刻正赖在大伯家蹭饭。 她还跑到厨房指点一二,“大伯娘,这个多放点油更好吃。盐放得太少了,下力气干活的人盐吃少了可不行。大伯娘,揉面这活必须多用点力气,你别舍不得使力。算了,算了,我还是烧火吧。大伯娘怎么摆起脸色,肯定是菊花妹妹惹你不开心,菊花妹妹太不懂事了。” 袁菊花:“……” 人在屋里坐,锅从天上来。 “你在家里也这么多话吗?你娘没教过你到了别人家要客气些吗?”袁许氏阴沉沉的回怼了一句。 “这是大伯家,又不是别人家,哪里需要客气。大伯娘,我说的对吧。”四月一脸真诚的笑容。 袁许氏只觉心口一痛。 她是造了什么孽,惹来这个瘟神。 灶膛里面火势正旺,四月起身来到袁许氏身边,凑在对方耳边说道:“相信在我的指导下,大伯娘的厨艺一定会越来越好。如同我手里头的钱一样,越来越多。不过啊,既然有人惦记着我的钱,对于这种人,一定要狠狠的反击回去。大伯娘,我说得可对?哎呀,菜要糊了。大伯娘,你这是走神了吗?” 袁许氏手忙脚乱地将菜盛进盆里。 她咬牙切齿,“谁惦记你的钱。饭不可以乱吃,话不可能乱说。” “大伯娘说的对,一定是我想太多。像大伯娘这么慈爱的人,肯定不会背地里算计我,对不对。” 袁许氏脸色一僵,尴尬笑了笑,“当然没人算计你。” “没人算计就好。我之前还在想,查出谁算计我,我就想办法让那人倾家荡产。哈哈哈……我说笑的,大伯娘不会是当真了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袁许氏努力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脸颊,“吃饭了,去将你奶叫回来。” 四月连连摇头,“我可不敢,奶奶见了我非打即骂。要不大伯娘辛苦一趟,去我家将奶奶请回来。这么冷的天,我家没开火,奶奶可别冻出病来。老人不生病则已经,一旦生病花钱多了去。不过,大伯娘持家有道,肯定攒了不少钱,肯定不怕奶奶冻病了。” 袁许氏心口又是一痛。 老太太万一冻出毛病,请医问药得花不少钱。家里的那些钱,是她的,都是她的。花在老太太身上多亏啊! “菊花,菊花……你耳朵聋了吗?赶紧去把你奶奶叫回来。” 袁菊花听话的去了。 不久之后,四月就听见袁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骂袁菊花是赔钱货,是个木头,话都不会说。生来就是浪费粮食,早知道生下来的时候就给扔了。 等老太太见到四月,那火气可谓是冲天而起。直接抄起墙边的扫帚就打。 四月肯定不会乖乖站着挨打,她就围着院子跑,一边跑一边喊,“阿爷,救命啊。奶奶不仅想打死我娘,如今连我也要打死。干脆拿根绳子,我们全家上吊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反正我们都是赔钱货,哪里有男娃值钱。 就在这上吊,就在大伯家院门口上吊,让全村人都瞧见,了解了解老袁家是如何苛待自家孙女,不逼死人命不罢休啊! 老袁家就不配养闺女,只配生儿子。生出来的闺女就该统统溺死算了。老袁家就不配有女人,凡是女的,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该死。大伯娘,我们一起上吊,菊花妹妹算上你一份。绳子有多的,咱们都别活了。” “胡说八道!还不赶紧将扫把放下。袁家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袁老爷子终于不再装哑巴,站了出来。 正是吃饭的时候,四月这一嚷嚷,周围的邻居都端着饭碗出来看热闹。 袁老爷子多爱面子的人啊,赶忙叫人将院门关上。 袁老太太还不肯罢休,口口声声要打死四月,大骂四月不孝。 四月干脆爬上墙头,冲着墙外喊,“奶奶要我死,我是不得不死。不过死之前,我必须将话说清楚。 我家饿肚子的时候,奶奶一年到头也不登门看一眼,恐怕连我这个孙女长啥样都忘了。如今,我家好不容易挣钱了,吃得起饭,奶奶就开始惦记着那点钱,把家里所有钱搜刮得干干净净,连一个铜板都不留。 说到底,奶奶就是偏心,就是见不得我们家有饭吃。但凡多吃了一口饭,你都要难受个三天三夜。 我们就活该饿死,我爹我大哥活该当兵战死。总之,我全家死个干净,奶奶就心满意足。 您是长辈,您要我们死,我们哪敢不死。若是不死,就该被人骂大不孝。 今儿在全村人的见证下,我就先死为敬,死个干干净净。等将来,我爹和我大哥要是能活着回来,奶奶您也别客气,直接以孝道的名义叫他们死,不死都不行。 反正我们一家人怎么活都不应该,都碍着您的眼,让您心头不舒坦。您不舒坦,我们就统统该死。 谁给我一根绳子,我这就吊死在门前,从今以后奶奶也能了却心头最大的愿望,再也没有我这个赔钱货碍着你的眼。” “四月快下来!” “糊涂啊!” “袁家老太婆实在是太偏心了。” “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别家都羡慕老袁家出了个好孙女。老袁家倒好,直接将孙女往死里逼。” “都是钱惹的祸。” “四大爷来了。都让开。” 人群自动分成两边。 村里最有人望的四大爷,在四月这么一通大闹之后,终于出来了。 袁老爷子赶忙出门迎接。 四大爷拄着拐杖,瞥了眼袁老爷子,一声冷哼,将袁老爷子紧张得脸色都白了。 “进去说吧!” 袁老爷子赶紧把人迎进去。 四大爷又看了眼墙头,四月默默地从墙头滑下,老老实实站在墙角。此刻,她就是老袁家最乖巧的孙女,绝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第24章 试探失败 第24章试探失败 “大嫂子,闹得不像话啊!” 四大爷一开口,就给今天这事定了性质。 袁老太太尴尬得双脚扣地。她一大把年纪,还被人教训,没脸。 关键她还不能反驳。 “兴虎哥,家和万事兴。有个能干的孙女挣钱,何必将事情做绝。” 袁老爷子名叫兴虎。 四大爷一张口,他只能应下。 “是我没当好这个家,乱糟糟的,让你看笑话了。” 四大爷苦口婆心地说道:“我看笑话不要紧,关键是不能让全村人看笑话,不能让村外的人戳咱们老袁家的脊梁骨。李家两兄弟,不是老实本分的人,万一两家闹起来,不合适。你说对吗?” 袁老爷子连连点头。 “都是钱惹出的祸事。既然成贵两兄弟已经分家,成武又不在家,你们做事多少还是有点分寸。” “成贵,管管伱媳妇。”袁老爷子吼了大儿子一句。 袁成贵抓抓头,没做声,显得老实巴交。 四大爷瞧了他一眼,敲打道:“成贵,你是长辈,惦记晚辈的财货不合适。” 袁成贵嘀咕了一句,“是我娘……” “咳咳咳……”袁老爷子狠狠瞪了眼大儿子,没点眼力见。这种事情各自心知肚明就行了,哪能说出来。 老太太的脸面也是老袁家的脸面。 四大爷瞧了瞧父子两人,又看了眼坐在一角生闷气的袁老太太。 “就这样吧!你们自个掂量掂量。” 四大爷起身离开,袁成贵感觉尴尬想要挽留,却被四大爷拒绝。 他走出院门,瞧见一旁的四月,冲对方招招手。 四月乖巧地来到四大爷跟前,躬身一拜。 四大爷上下打量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太平!”这是四月的心里话。 四大爷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怎么看待袁家?” “袁家是我的根,我希望袁家能够枝繁叶茂。但,有些枯枝败叶是时候清理干净。我听人说,外面不太平,就连京城似乎也有些动乱,老袁家是不是该早做准备。”四月试探着说道。 四大爷眉眼微动,“你听谁说的?” “这几个月长了些见识。”四月含糊道。 “莫非你是从卢家听来的?”四大爷眉眼变得严肃起来。 四月沉默。 四大爷将沉默当成了默认。 “京城可是天子脚下,就算天下乱了,京城也不可能乱。” “若是京城不乱,朝堂不乱,天下又怎么会乱。”四月一句话反驳,让四大爷语塞。 是啊,要是上面不乱,下面就算是出了乱子很快也会平息。 可是,天下近十年来,就没断过战事。 往往是东边刚平完乱子,西边又开始乱起来。哪哪都在用兵,朝堂年年月月都在筹措军费和粮草,眼看着明年的赋税又要上涨,好日子离得似乎越来越远。 “家族是根,你身为枝叶,适当地回馈家族也是应该的。我也知道,你家困难。但,像今天这样闹腾,不合适。老袁家还是要脸的。” 四大爷表情很严肃,四月是个聪明姑娘,相信能理解他的苦口婆心。 四月郑重说道:“我正是存了回馈的想法,所以才决定教会大家学做豆腐。好歹有一样立足的手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饭吃。” 四大爷眉头微微一蹙,“莫要杞人忧天。朝廷很强大,这天下始终都是顾氏的天下。” “听闻皇帝羸弱,不得不启用内侍同朝堂官员们斗法。又听说外戚两头下注,同陛下并不是一条心。” “你听谁胡说的?”四大爷厉声呵斥道,“陛下虽糊涂,但朝廷诸公个个英明非凡,迟早能改变陛下的心意。至于那帮弄权的太监,都不得好死。” 这就是当今士林的共同想法,以讨伐弄权的太监为己任。殊不知,陛下之所以启用太监,是因为陛下要和文武百官争权。没有这帮太监,陛下的政令出不了宫门,只配当个傀儡。 但凡有点志向的皇帝,都不可能乖乖做个傀儡。总要做点什么。 外戚靠不住,那就用身边的太监。 朝廷果然热闹起来。 四月微微垂首,没有做声。这种事情辩不出对错,只因为立场不同。 她也是在守城那些岁月里,对朝廷对各地军阀的情况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了解。回溯过往,天下为什么会乱,根源还是在京城,外加天灾人祸以及异族作乱。 只需要一个爆点,整个天下就将陷入彻底混乱的场面,再无宁日。地处偏僻的云阳县,也逃不过这场劫难。 四大爷瞧着四月乖巧的模样,有点于心不忍,“回去后好好过日子,你爷奶那里,我已经提点过他们。莫要再闹腾,叫人看笑话。” “我听四大爷的。四大爷要不要养马,现在村里这么多豆渣,不养马可惜了。有了马,无论是载人还是运货,都要比骡子驴更快。” “马匹昂贵,莫要想东想西。赚了钱就攒起来,将家里的房子修缮,多买点良田。咱们庄稼人,田地才是根本。” 四大爷让四月不要好高骛远。 四月低头,乖乖称是。 最终,四月也没能吃上大伯娘煮的饭菜,怪可惜的。 下次! 下次一定! 有四大爷的威慑,袁老太太暂时消停了几天。后来,派出袁菊花给四月传话。 “快过年了,你得给爷奶准备一份心意。爷奶说了,今年你家日子过得好,布匹米面最能体现心意。这也是替你爹尽孝。” 袁菊花站在门口,神情有点发怯,生怕四月打她。 四月喝了口热水,问道:“是你娘让你来的,还是奶奶让你来的?” “奶奶!还有阿爷。”袁菊花老老实实地说道。 “袁老二这些日子怎么样?我看他天天闲着,也不干活。” “二哥是读书人。”袁菊花小声辩解道。 四月嗤笑一声,“让我送新年礼物这事,是谁给爷奶出的主意?” 袁菊花扣手,默不作声。 “是不是袁老二出的主意?” 袁菊花眼神躲闪。 四月一瞧,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冷哼一声,“袁老二这人读书不成,尽耍些是小聪明。你回去告诉爷奶,新年礼物到时候肯定送上。你再转告袁老二,告诉他管好自己的嘴巴,手别伸那么长。哪天我心情不好,直接提刀宰了。” 袁菊花吓得脸色一白,“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胆子现在怎么这么大?” “菊花妹妹,你也可以学我,胆子大一点脸皮厚一点,你会发现这个世界大不同。” 袁菊花却连连摇头,然后跑了。 心跳得很快,噗通,噗通!仿佛要从嗓子眼里面跳出来。 胆子大一点脸皮厚一点?不不不……她不能学四月。 她捂住耳朵,绝不能被四月蛊惑。娘会打死她的。 (本章完) 第25章 父兄归家(求收藏) 第25章父兄归家(求收藏)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 袁李氏给孩子们做了衣衫和鞋袜,特有成就感。这也是四月家,第一次能在过新年的时候穿上新衣。 爹和大哥在家的时候,家里情况还行,过年的时候却也穿不上新衣。 布匹太贵了,比粮食贵多了。 尤其是近几年,听闻蜀州,江南一带遭了灾,还闹匪患,布匹价格节节攀升。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四月提前准备好年夜饭要吃的酒菜,明天只需要上锅蒸煮就行了。 小四小五咧嘴笑,红扑扑的脸蛋,第一次看见了肉感。 能吃饱喝足的日子,就是幸福的好日子。 外面起风了,怕是要下雪。 四月搭上梯子上房顶检修。多年的茅草房,不是这漏就是那漏。踩在房顶上试了试,房梁还算结实,应该承受得起接下来的风雪。 “四月快下来,当心摔着。大过年的,可不能出意外。” 袁李氏担心坏了,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怕得要死。 “我这就下来。” 四月爬下楼梯,院门外传来砰砰砰敲门声。 “谁啊!大过年的敲门也不知道轻一点。”袁李氏嘴上抱怨,吩咐小四去开门。 四月站在楼梯上望去,顿时愣住。 她觉着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怎么可能。 明明是在明年秋天的时候,父兄才会归家。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院门外。 “娘亲,是爹回来了。爹和大哥回来啦!”小四叫着,兴奋着,又蹦又跳。 紧跟着,小五也跳了起来,“爹回来了,大哥回来了。爹……” 袁李氏愣在原地,无所适从,“回来了,可算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不能自已。 “孩他娘,我回来了,你怎么哭起来。”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啊!”袁李氏扑进袁成武的怀里,“你知不知道,你不在家,我们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差一点就要饿死了。要不是四月,要不是四月……” 四月从梯子上下来,眼含泪花。 再一次见到亲人,她也是难掩激动。 “爹,大哥,伱们终于回来了。” “四月?”袁成武面露惊讶,“长大了,差点认不出来。” 离家的时候还是矮矮小小,头发稀疏发黄的闺女,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标致的大姑娘。 “外面冷,爹和大哥快进屋。我去厨房多做两个菜。”四月擦干眼泪,脸上满是笑容。 一家人终于团聚在一起。 家还是那个家,可是家中的摆设却变了。妻子和孩子身上都穿上了新作的棉袄,家里还吃上了肉,真是不可思议。 “我不在家的时候,大哥大嫂照顾得还好吧。”袁成武以为妻儿有这一切,定是大哥大嫂的功劳。 袁李氏冷哼一声,“你大哥大嫂差点将全家人逼死。现在这一切多亏了四月,要不是四月做豆腐,我,我怕是已经饿死了。全家人饿肚子,你大哥大嫂也不肯借一颗粮食,欠的钱也不肯还。都是四月,全亏了四月……这个家有了四月,才有了今日。” 说到伤心处,袁李氏又哭了。 袁成武和袁满仓,父子两人面面相觑。 “你先别哭,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袁李氏哭得不能自已,小四小五自告奋勇。 “家里没粮,饿肚子,三姐找大伯家还钱,大伯不肯还。” “三姐磨刀,半夜去了大伯家,然后就把钱要回来了。” “三姐可厉害了,做豆腐卖,一上午就卖完了。” “三姐还教全村人做豆腐卖,四大爷家都在县城开了一家豆腐店。” “三姐还教菊花姐姐做豆腐。” “连卢家都来买豆腐。” “奶奶惦记着三姐手里头的钱,对娘亲又打又骂,还扒了娘亲的衣衫。后来躲到舅舅家,才躲过一截。要不是三姐,娘亲都被奶奶打死了。”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说他们是在告状吧,但,说的都是事实。绝没有夸大其词。 袁李氏平复了情绪,抹着眼泪哭诉道:“你娘冲进房里,翻箱倒柜问我要钱。我拿不出来就打我。 钱都在四月手里,幸亏是四月握着钱。要不然,好不容易攒点钱,都被你娘抢了去。那样一来,咱们家又得饿肚子。见四月卖豆腐赚了钱,爹娘指明了,新年必须送上米面布匹。为了这,四月花了上千钱。 过年布匹本就贵,买一般的棉麻布,你娘还不乐意,就差戳脊梁骨。非得细棉布才肯罢休。米面都要精细粮,糙粮是不肯要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们毕竟是你爹娘,开了口,说这是替你尽孝,未免落人口实,只能照办。你知道我是个没本事的,要不是几个孩子,我早就一根绳子一了百了。” 想起这些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袁李氏哭得越发伤心。 袁成武连忙安慰,捧出半包袱的钱,“现在咱们家有钱了,给大郎说一门婚事。四月的婚事也有了着落。等开春,再把房子翻修。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袁李氏捧着钱,又哭又笑。 四月在厨房忙活。堂屋里面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 她冲堂屋叫了一声,“吃饭了!” 小四小五赶忙摆桌子端菜。 四月端着一盆面疙瘩汤放在桌面,“爹,大哥,你们今儿回来,是大喜的日子。原本要开一坛酒庆贺。不过爹的腿受了伤,不宜喝酒。” “你的腿受了伤,伤在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袁李氏又急又慌。 丈夫刚回来,一切都乱糟糟的,外加光线昏暗,她根本没注意到丈夫的腿有受伤。 袁成武安抚道:“别听四月瞎说,我腿好得很。” 袁李氏半信半疑。 “大哥,你说。”四月点名。 老大袁满仓是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他皱起眉头,在四月的目光逼视下,不得已点头承认。 “九月份那场战事,为了救人,爹的左腿受了很严重的伤。幸亏救的那个人有关系弄来了好药,爹的腿保住了,但也落下了残疾。从今以后,走路有点瘸!” “天啦!”袁李氏大呼,一副天塌地陷的模样。自家男人成了瘸子,将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四月心里头却充满了疑问。 上一世,爹的腿应该也是在九月份受的伤。却是在来年秋天回到家。 如今,整整提前了大半年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你和爹怎么回来的?” “收到你的信,我和爹都担心家里。花了点钱,又托了关系才能回来。说来说去,要不是爹受了伤,咱们不可能这么早回来。” 四月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的信,改变了父兄的轨迹。 “你们真的收到我的信?我以为信件已经在半路上丢失。”四月心里头无比庆幸。 上一世,来年秋天爹和大哥才从军中归来,那个时候爹的腿已经有着非常明显的残疾,走路都很困难。 这一世,爹提前了大半年回来,腿上的毛病,看起来并不严重,走路勉强还算稳当。好好治疗应该还能挽救。 谢天谢地,她的信件竟然让父兄提前归家。 (本章完) 第26章 婚事(求收藏) 第26章婚事(求收藏) 双脚放入脚盆,袁成武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声。 滚热的水包裹着双脚,浑身都跟着暖和起来。在大冬天,这就是最顶级的享受。 袁李氏蹲下来,替丈夫洗脚。摸着丈夫腿上狰狞的伤疤,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怎么又哭起来了。我都说了,我这腿没事。” “成了瘸子还说没事。”她剜了对方一眼,用衣袖擦拭眼泪,心里头早已经难过得无以复加,为未来的日子担忧起来。 袁成武却不在意,他高兴着说道:“我给四月说了一门亲事。之前还担心四月配不上人家,如今我可算放心了。四月如此能干,和那小子倒是良配。” 袁李氏愣了愣,“你当真给四月说了亲事?什么人家,哪里人,干什么的?家里几口人,他排行老几……”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袁成武头都大了。 “之前和你说了,我这腿是为了救人才落下了毛病。给四月说的亲事,正是我救的那人,仪表堂堂,颇有才智。我们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升为临川王府亲卫营屯长,前途无量。” “这么好的人,肯娶咱们家四月?”袁李氏不相信。 “当初救了他,说要报恩,我也是随口提了句四月的婚事。哪想到对方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他是守信之人,说娶一定会娶。” “听你的意思,这人不仅有本事,家世应该也不错。我伱就没想过,万一他家里人看不上四月,四月嫁过去,岂不是要受委屈。” “女人婚假,哪有不受委屈的,熬个几年有了孩子就好了。” 袁成武打定了主意。 必定要促成这门婚事,让闺女嫁到孙家。 忘了说,袁成武救的人名叫孙德。 四月知道父亲给自己定了一门亲事,上一世也是如此,也是孙德。 大年三十,一家人都在忙活。 袁成武带着袁满仓去了大哥家,给爹娘请安送礼。离家两年,最想念的就是这些亲人。 尽管袁李氏告了状,说了些爹娘不好的话,但,袁成武做儿子的,他不能记恨爹娘。大不了以后和大哥一家少来往就是了。 父子两人逗留到午时才离开,没有用午饭。 袁李氏就数落了几句,“大哥大嫂当真做得出,吃饭的时间也不留留你们。一顿饭的事情,瞧他们小气的。” 袁成武嘿嘿一笑,“我还不耐烦吃大嫂做的饭菜,哪有四月弄得好吃。” “哼!” 袁李氏白了丈夫一眼。 自从袁成武回来,袁李氏一改过去懦弱的性子,说话行事都有了几分底气。 四月在厨房门口招了手,老大满仓随之进了厨房。 “妹妹叫我?我帮你烧火。” “大哥,父亲替我定的婚事,你怎么看?” 袁满仓抓头,妹妹问得如此直接,倒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孙屯长是个极好的人,重信诺。妹妹嫁给他定不会吃苦。” 吃不吃苦,四月比谁都清楚。上辈子,她就和孙德做了夫妻。孙德此人的确不错,是个能干人。 但,也因为太能干,根本顾不上家里。 孙家父母可不是好相处的人,从头到尾的嫌弃她。她和孙德原本应该有个孩子,但,她怀着身孕的时候,婆母依旧让她洗衣做饭,干着体力活。那会正是三九寒冬,受了寒气,孩子滑胎,她也伤了根本。 上一世,长身体的关键年月,她没有得到充足的营养,以至于身体后天不足。滑了胎之后又没养好,自此再也怀不上孩子。 也好,没有孩子就不用跟着她一起遭罪。城破之时,也不会被敌军残杀。 “我要是不愿意嫁给那个姓孙的,大哥以为如何?” 袁满仓眨了眨眼,确认了一下,妹妹不是在说笑。 他愁眉苦脸,“孙屯长答应我,等过了正月,就推荐我入王府亲卫营,一个月有两千钱兵饷,如实发放。” 四月看得出来,大哥很想进入亲卫营。 “这事父亲知道吗?他同意你继续当兵吗?” 上一世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并没有这一茬。退役后,大哥跟着父亲归家,并没有继续当兵,而是跟着二舅舅干活挣钱。 “父亲当然知道,也赞同我去亲卫营。”他眼巴巴的看着四月,“妹妹,孙屯长真的是个不错的人。他家就在隔壁的庆阳县,离着县城不远。你要是不放心,改天我们抽空去那边看一眼。” 四月低头沉思,“哥哥真的想当兵?” “进了王府亲卫营可风光了,打仗的时候也不用冲在前面。妹妹你是没见过,能进王府亲卫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将来出息了,被王爷放出去,最起码都是个军司马。” “嗯,我知道。”四月抬起头来,“孙家什么时候来相看?总不能不来看一眼,就把我娶进家门吧。” “估计得过了正月十五。” “确定好日期后,记得通知我。最好让我见一见姓孙的。” 她重生了,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有些事情,是她可以掌控的。 过了年,孙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正月十七登门拜访。 袁李氏一听男方家来人,急得手足无措。 “孙家会不会嫌弃咱们家这条件?” 几间破草房,还漏雨,换她她都嫌弃。 “放心吧,孙德不是那种肤浅之辈。他要是那样的人,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咱家什么条件,他一开始就知道。” “可是,孙家长辈呢?你不是说孙家在当地也算是个富户,家里有几十亩良田。他又是家里老大,他们家能看上四月?” “反正这门亲事已经定了,你放一百个心。” 袁成武不是天性乐观,而是相信孙德的人品。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七。 天不亮袁李氏就爬起来收拾屋子。 穷鬼穷,屋里不能乱,不能叫人家看笑话。 “茶叶准备好了吗?哎,这茶叶不行。小四,去四大爷家借点好茶叶。” “我去借茶叶。”老大满仓主动请缨,茶叶是贵重物品,小四去不合适,显得不尊重。 “满囤,满囤,桌椅都擦干净了吗?门窗擦了吗?养你们有什么用,这点事情都做不好。叫你们挖点土,将院子里的水坑填了,怎么就是不听。” 袁李氏气急败坏,哪哪都不顺眼,全家都躲着她。 还是四月出面,“娘,你就别忙活了。人还没到,你就累坏了,一会哪有力气应付孙家人。” 袁李氏捂着胸口,“我心里头发慌啊。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怎么一点都不慌。” (本章完) 第27章 相亲 第27章相亲 一如上一世,孙家父母并没有出面,孙德带上媒婆,以及他舅舅来到袁家。 瞧着袁家几间茅草房,孙家舅舅先就皱了眉头。 “这门婚事,是不是草率了些。”他看向外甥孙德,太好前途的男儿,完全可以娶一个条件更好的女子,甚至同小世家结亲也不是不可能。为何偏偏认定了袁家姑娘,父母反对也无济于事。 他姐姐气得两天没下床,说什么也不肯来这袁家相看。 不得已,只有他这个做舅舅的代劳。 “大丈夫在世,当以诚信为本。舅舅不用说了。” 孙德仪表堂堂,身材高大,长得浓眉大眼。在军中历练数年,如今又充任亲卫营屯长,自有一番气势。 他上前几步,敲响袁家院门。 敲到第三下,门开了。 袁满仓开的门,“参见孙屯长。” “满仓兄弟,你爹可好?不是在军中,不用讲究这些。” “孙屯长请进屋坐,屋里已经备好热茶。”袁满仓不改称呼,在孙德面前毕恭毕敬。丝毫没有身为大舅子的自觉。 这时候,听到动静的袁成武以及袁李氏都迎了出来。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袁李氏一见孙德,就笑得合不拢嘴。自家男人没有骗她,孙德的确长得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个稳重有成的青年才俊。 闺女四月怕是配不上人家诶。 有点发愁。 “外面冷,快进屋!” 袁成武一脸乐呵呵,他为闺女找了一门极好的婚事,他心里头高兴啊。 双方分宾主坐下,互相道明身份。 四月亲自奉茶,瞄了眼孙德。熟悉的模样,熟悉的人,就是,心中毫无波动,没有半点涟漪。 孙德也注意到了四月。 袁家的情况他早就打听清楚,这么大的女子,不出意外,就是与他相亲的袁四月。 本来就没抱希望。 乡野丫头,能吃饱饭就不错了,不要指望长得多漂亮。 万万没想到,竟然给了他一个惊喜。 原来乡野中也有如此标志的姑娘,他甚至闻到了一股香味,是从姑娘身上传来的。 四月上了茶水后就退了下去,并没有参与这场亲事谈判。 估摸着时间,她对大哥袁满仓招手。 “大哥寻机同孙德说一声,说是不嫌弃,我有几句话想私下里同他说清楚。此事不必惊动阿爹。” 袁满仓不明所以,“妹妹要和孙屯长说什么?我可以代劳。” “这事哥哥无法代劳。有些话,必须由我当面和他说。” 面对四月坚定的眼神,袁满仓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妹妹稍等,我去请孙屯长。” 四月坐在厨房等候,面色沉静。小四小五凑在她身边。 小五稚气,“我不想姐姐嫁人。” “笨蛋。姐姐早晚都要嫁人。”小四抬手就敲打小五的脑袋。 小五捂着头,委屈巴巴地看着四月。 四月笑起来,替小五揉头,又叮嘱小四,“以后不要打小五的头,会越打越笨的。” “听到没有,姐姐让你不许打我。要是我读书不成,一定是被你打的。”小五有人撑腰,显得很嘚瑟。 小四手痒,又想动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哼,我不打伱。将来你读书不成,莫要怪在我的身上,我可不会认账。” 这时,袁满仓领着孙德来到厨房。 四月望了眼门口,然后叮嘱道:“小四小五,你们出去玩。” “哦!” 两个小的都很懂事,什么都没问,乖乖的出了厨房。 袁满仓领着孙德在厨房坐下,“妹妹,有什么话你和孙屯长好好说。” 四月瞧着自家大哥稳稳当当坐着,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能说道:“大哥要是有空,帮我去四大爷家里买几斤大豆回来,可好?” “还没出正月,妹妹就要开始做豆腐吗?”袁满仓不太明白。 “大哥直管去,旁的你不用管。” “好吧!”袁满仓无奈之下,只能起身离开。 他还没有醒悟过来,四月只是找了个借口支开他。还以为四月是真的需要大豆。 孙德冷眼瞧着这一切,等到袁满仓一走,他主动开口问道:“听闻袁姑娘有话同我说。现在满仓兄弟不在,袁姑娘请说。” 四月看着对方,斟酌着说道:“招待不周,孙屯长见谅。请你过来,是因为有些话不吐不快。这门婚事的来龙去脉我已经清楚,孙屯长重诚信,令人敬佩。 但是,我希望孙屯长可以再认真考虑考虑,先不论你与我父亲之间的约定,单说我们两家的家世,门不当户不对,孙屯长可以娶到更好的。” “袁姑娘多虑了!我答应了令尊要娶你,就一定会信守诺言。等我回去后,就安排媒人下聘,正式定下这门亲事。” 四月揉揉眉心,孙德一如既往的固执,听不进别人的话。 他不是听不懂,而是不在意。 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旁人说的话都是放屁。 四月耐着性子说道:“孙屯长误会了,我不是担心这门婚事成不了。而是认为,你因为一个承诺娶我,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就算你悔婚,也不会有人指责你。报恩有很多种方式,没必要拿自己的婚姻作为筹码。换一种方式,家父也会认可。” “我若是没理解错的话,袁姑娘的意思是,不满意这门婚事?”孙德第一次拿正眼打量四月,他无法理解。 四月叹了一口气,同对方沟通怎么就那么难。 “我不是不满意,而是配不上。”她干脆说道。 哦! 孙德似乎理解了,“袁姑娘不必如此,我既然决定娶你,自然不在乎你的家世背景。我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是小有资产而已。我们两家,正经说起来,都是差不多的门第。” 屁! 这话媒人信吗,孙家舅舅信吗,孙家父母信吗? 袁家就是高攀。 从一开始,孙家所有人就认定她袁四月高攀。她的确也算是高攀。 “孙屯长非我不娶?” “大丈夫在世,岂能出尔反尔。袁姑娘尽管放心,我定会娶你过门。” “若是,我说我不想嫁给你,又该如何?” “袁姑娘不嫁我,那你想嫁给谁?莫非还有比我更好的选择吗?” 这口气狂妄得可以。 四月定了定神,告诉自己不生气,不生气。为了孙德生气,不值得。 “我不想这么早出嫁,我想在家里多留一些时间。” “此事容易,我们可以先定下亲事。待到年底再成亲也不迟。” 四月咬咬牙,“多谢孙屯长体谅。” (本章完) 第28章 波折(求收藏) 第28章波折(求收藏) 原定于正月二十八下聘,孙德临时有事要回城里,孙家人都当没这门婚事,没人肯出面,于是下聘的日子只能推迟。 为此,孙德还特意安排人来袁家道歉,直说等他从城里回来,第一时间下聘定亲。 四月倒是无所谓。 袁李氏却急坏了。 “孙家人做事太不讲究。下聘的日子岂能说改就改,八字都合了,突然说改期,分明是欺负咱们袁家没人。这样下去,就算四月能嫁入孙家,日子恐怕也不好过。” 袁成武对孙家亦是不满,但他相信孙德的人品,“孙屯长是个重承诺的人,也就是推迟几天而已,不打紧。” “怎么不打紧,四月不是你闺女吗?四月到了孙家受委屈,你做爹的难道就不心疼。” 袁李氏如今底气十足,说话声音明显大了不少,直接指着袁成武的鼻子骂他不会做事。闺女的婚姻大事,就跟儿媳似的。 “我还没见过亲家的面,但也想象的出来是何等的刻薄。等四月嫁过去,不知道会被那恶婆婆磋磨成什么样子。” 袁李氏抹着眼泪。 她是过来人,太清楚遇到恶婆婆,对一个新婚女人来说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孙家做事如此不是厚道,不仅仅是看不起袁家,分明是没将袁家放在眼里。哪有未来女婿不在家,就改下聘日期的道理。 按理说,子女的婚姻大事,理应由父母长辈操持。 孙家倒好,从头到尾都是孙德一个人在奔波。 “都怪你!这门亲事我看不要也罢。”袁李氏怨上袁成武,什么狗屁青年才俊,一表人才。在孙家的做派下,孙德的所有优点都让袁李氏越想越厌恶。 因为孙德越是诚信,越发衬托出袁家家世的不堪,孙家父母的刻薄。 没错,袁李氏的确是个受气小媳妇,可她受不了被亲家如此轻慢。这门亲事不是她看中的,所以这一切都是自家男人的责任。 袁成武心里头也不好受。 又不是天灾人祸,就因为孙德不在家,下聘的日期就要推迟。没这么做事的。 此时此刻,他都有点怀疑,这门婚事是不是真的草率了。 不过,他还是说道:“伱别嚷嚷那么大声,让闺女听见了不好。” “哼!”袁李氏很是不屑,“四月比你更有主张。要我说,干脆悔婚,另外给四月寻一门合适的婚事。就在附近几个村找个合适的,不比那个什么孙德差。” “孙家做事的确不成体统,可咱们不能不守信用。孙德是好样的,难道你不希望有个像孙德那样出色的女婿吗?” 袁李氏语塞。 紧接着她又哭了起来,“孙德能干是能干,可是孙家人……以后两家做了亲家,恐怕你我都没资格踏进女婿家门半步的资格。说到底,四月嫁过去,还不得看孙德父母的脸色吃饭。四月若是个蠢的,那便认了。可是咱们家四月,分明是个能干的姑娘,挣钱一把好手,凭什么要去孙家受那股子闲气。当年我受你娘的气受够了,如今闺女还要继续受气……” “你怎么又提起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袁成武有些不满,“都是过去的事,提他做什么。” 他也烦躁。 偏偏自家女人一直在他耳边聒噪,令他越发烦躁。干脆出门闲逛。 结果一出门,碰到一个人,就调侃他有个好女婿,将来跟着女婿吃香喝辣的,叫他脸上羞的,只能回家继续听自家婆娘的唠叨。 袁满仓站在四月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妹妹,我没想到孙屯长竟然会出这么大的纰漏,这个时候进城,连下聘的日子都给耽误了。妹妹要是有气,就冲我发泄,我绝不躲闪。” 四月斜了眼大哥,“大哥干什么道歉?你又不是孙德,你还能替他做主啊。”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气坏了身子。” 四月放下手头的活计,望着大哥,“大哥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进入王府亲卫营?” 袁满仓重重点头,他是真的很想进去。 他担心妹妹生气,担心这门婚事出现波折,担心……反正就是担心自己进不了亲卫营,怪可惜的。 除了去亲卫营,他不知道还能去哪里。留在家里种田,他不甘心。 若是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倒也罢了,一辈子守着一亩三分地也不会不甘心。可见过了外面的世界,他心里头也有了一点点期待,一点点志气。 四月沉默了片刻,说道:“大哥放心吧,你肯定能入王府亲卫营。” 她不反对大哥当兵,更不反对大哥当临川王府的兵。 等到天下大乱之时,军中反而更安全。当个老百姓,今日不知明日事,贼匪一来,要么死要么被裹挟成为流民。 至于孙德…… “妹妹不生气,我就放心了。”袁满仓放下心来,“要不我去城里打听打听情况。” “没必要。” 孙德执意要娶,她当然可以嫁过去。如今的她,和曾经的她判若两人。孙家人休想再肆意欺辱她。 袁菊花在门外探头探脑。 四月来到门口,“找谁?” “谁都不找。”袁菊花嘴硬得很。 四月呵呵,“你如果是来看我的笑话,请回吧。我这没笑话给你看。” “我才懒得看你笑话。你那个好夫婿,怎么没来下聘?听人说,对方要悔婚。想想也是,你家什么条件人家什么条件,肯定看不上你。你啊,别存心攀高枝,当心跌下来。” 四月直接冲对方翻了个白眼。 “这几天你娘,你哥你姐都快笑疯了吧。” 袁菊花有种被人抓包的感觉,恼羞成怒,“谁笑疯了,你别胡说。我也是关心你,担心你想不开。那天我偷偷瞧了几眼,那个姓孙长得高高大大,人家瞧不上你也是正常。” 四月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冲对方怒斥几句,“谢你关心。袁桂花的婚事,大伯大伯娘不着急吗?” “我三姐针线活好,肯定会嫁给好人家。不像你,被人嫌弃,如今大家都在议论纷纷。” 袁菊花这张嘴啊,就是讨打。 “是啊是啊,我被人嫌弃。你还不赶紧滚,免得我的霉运沾染你。”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好心安慰你,你还不领情。我娘说话虽然难听,却有几分道理。你不要仗着自己的有点本事,就好高骛远。婚事最好找个知根知底的人。瞧,孙安那傻子又来了。” 袁菊花怕挨打,说完就跑远。 四月一抬头,目光正好柳树下的孙安对上。 (本章完) 第29章 功名利禄(求收藏) 第29章功名利禄(求收藏) 四月转身回家。 孙安见状,急忙追上来,开口叫住四月。 四月假装没听见,孙安只得又叫了一声。 无奈之下,四月只能回头,“原来是孙安大哥。正月马上就过完了,孙安大哥怎么不去城里做活?” “最近不忙。四月,你,我听说你要定亲了。你……” “是我爹给我选的亲事。” 这话就是在告诉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有想法就赶紧放下想法。没有想法最好。 孙安表情变幻不定,“我,伱……” 嘴唇张张合合,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家里头还有活要忙,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四月转身就走。 这一次,孙安没有叫住她,心里头空落落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袁菊花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她凑到四月身边,“你就这么狠心?” 她语气不满,似有打抱不平的意思。 四月瞥了她一眼,“不然呢?我不会嫁给他,就不能给他任何希望。” “你怎么确定?那个什么姓孙的,真有那么好?人家都没来下聘,你还巴巴的等着,你傻不傻?” 嘿! 死丫头! 四月盯着袁菊花,她觉着对方今天有点不正常。 袁菊花被看得心虚,往后一退,“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这么关心我的婚事,有点稀奇啊。” “我是怕你遇人不淑。”袁菊花大声说道。 四月呵呵一笑,“有理不在声高。你躲什么躲,你这样子明显是心虚啊。老实交代,你莫非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胡说!”袁菊花矢口否认。 “嘿嘿……让我猜一猜,难不成你喜欢孙安。” “你胡说八道什么。好心当驴肝肺,我不理你了。你嫁不出去都是你活该。”袁菊花跑了。 再不跑,就该挨打。 四月望着她的背影,发出一声过来人的叹息声。 青春年少,情情爱爱…… 她摸摸自己的心口,心跳很稳定,完全没有心跳加快的迹象。 过来人就是过来人,不会为少年郎动心。 …… 二月中旬,孙德从城里回来,并派人送来消息,过两天他会登门拜访。 袁成武一天到晚都乐呵呵,闺女这门婚事稳了。 袁李氏冷哼一声,劝他别想太多。 “人家只是说登门拜访,没说下聘。说不定他是来悔婚的。” “不能够!孙德这人我了解,他信守承诺,绝不可能悔婚。” 袁李氏懒得和他辩解,回房生闷气。 袁满仓在院子里劈柴,出了一身汗,光着膀子。四月劝他休息一会,他也不听。似乎是憋着一口气。 全家人的气氛都怪怪的,只因为孙德的一句话。 四月不高兴,她不满意孙德。一家人的喜怒哀乐都被其掌控,这令她极为不满。偏偏父亲铁了心要促成这门婚事,无论娘亲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孙德登门这天,是个大晴天。老远就看见人来了。 “爹,姓孙的来了,就他一个人,提了一块肉,别的什么都没有。” 小五眼睛尖,站在山坡上,老远就把人认出来。 他话一出口,袁成武原本高高兴兴的一张脸,瞬间僵硬,显得不苟言笑。 想想也知道,下聘不可能没有媒人,不能只提一块肉登门。 莫非真是来悔婚的。 等到孙德登门,袁成武依旧客客气气的招呼对方,只是少了一股子亲热劲。 寒暄过后,孙德也很干脆。 “袁叔,我与令爱的婚事恐要推迟一些时日,还请袁叔见谅。我并非是要悔婚,而是王府那边出了事。” 袁成武不解,“王府出事,同定亲有何关系?你若是想悔婚,不必找这样的借口,直说便是。我不怪你。毕竟我们两家门第相差过大,四月高攀了你。” 他很生气,就差直接上手赶人。 没动手,都是看着昔日的交情。 他是穷,但绝不能被人如此戏耍。 “袁叔误会了,我绝非此意。而是……” 孙德犹豫斟酌,最后一咬牙,“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袁姑娘去王府当差。无需多长时间,最多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我定会八抬大轿将袁姑娘迎娶回家。” “你说啥玩意?我咋听不懂?”袁成武满脑子官司。 躲在门后面偷听的袁李氏同样听不懂孙德的话。 袁满仓是个不擅言辞的人,嘴巴张开了几回,也没吐出一个字出来。他想问问王府出了什么事,原先的约定还作数不? 可他就是问不出口。 真想打自己一巴掌,怎么就这么笨。 孙德深吸一口气,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被袁家父子暴打一顿的准备。现在这情况,已经比他想象中好多了。 他赶忙解释道:“是这样的,王府七公子病重。王府请了个神算,说是需要一个八字独特的人伺候在旁负责煎药。也怪我不小心,无意中透露了袁姑娘的八字。哪里想到,袁姑娘正是那八字独特之人。故而,王府希望袁姑娘能进府当差。”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家四月八字独特,被王府看中,要她进府当丫鬟?” “不是当丫鬟。王府的丫鬟都是家生子。袁姑娘进去只是负责煎药。” “王府就找不出一个煎药的丫头?”袁成武连连冷笑。 “王府的丫鬟八字不合,不配给七公子煎药。此事,我已经应承了王府,请袁叔成全。” 说完,孙德干脆利落跪在地上,并且奉上一个包袱,里面装着钱。看那份量,少说有一万钱。 “孙屯长,你认为我是贪图钱财的人吗?”袁成武语气阴森森的。 袁满仓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暴怒,惊异莫名。 袁李氏双手紧抓着门框,没敢做声。 “不敢!”孙德低着头,“我自知此事做得不妥当。只是,袁姑娘的八字已经摆在了王府的案头,这事恐怕你我说了都不算。且,那神算说了,最多只需一年。一年后,袁姑娘归家,我必迎娶。” “你走吧!”袁成武似乎是泄了气,语气却格外坚决。 “袁叔!”孙德大惊,“请袁叔三思。无论是我的前程,还是满仓兄弟的前程,皆系于王府。若是袁姑娘能入王府当差,满仓兄弟肯定能顺利进入亲卫营。” “你……”袁成武咬牙切齿,“我看错了你。我只当你是信守承诺之人,却没想到你功名利禄之心如此之重,竟然敢拿我闺女邀功,还敢威胁我。我袁成武虽然穷,但绝不受你的胁迫。” “袁叔……” “滚!” “罢了。”孙德咬咬牙,“这两天我就宿在镇子客栈里。若是袁叔改变了主意,随时到客栈找我。” (本章完) 第30章 四月的决定(求收藏) 第30章四月的决定(求收藏) 气氛很压抑。 餐桌上,全家人都在沉默地刨饭,没人夹菜。 小五犹犹豫豫想伸筷子,都被小四打了回去,还挨了一记眼刀。 老大袁满仓几口刨完饭,碗筷一放,跑去劈柴。 袁李氏没胃口,随意刨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碗筷,开始唉声叹气。 袁成武抿了一口酒,没有做声。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外事外物漠不关心。 唯有四月,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吃完一碗饭,她擦擦嘴角,开口说道:“我去王府当差,婚事取消,大哥进亲卫营。就这么定了。” “你个死丫头,一天到晚胡说什么。”袁李氏怒骂道。这一通骂,将她憋了半天的怒火,全都释放了出来。 她集中火力,对准了袁成武,“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找了这么个下三滥的东西。伱之前处处替人家说好话,结果呢,人家当你是傻子一般戏弄。脸都丢尽了。” 袁成武唉声叹气,也不反驳。 四月打断娘亲的唠叨,“我的决定是最优选择。孙德肯定是在王府那边打了包票,用我的八字邀功请赏。我要是不去王府当差,不说爹恶了他,大哥的差事肯定也没了。结果就是两败俱伤。爹费了人情,又搭上一条腿的代价,不能是这么个结果。所以,我去王府,大哥进亲卫营,婚事取消,从今以后谁都不亏欠谁。” 哎! 袁成武灌了一杯酒。 他问四月,“既然要进王府当差,何必取消婚事。孙德这人,虽说功名利禄之心重了些,也不失为一个良配。” “袁成武,你到现在还为那个姓孙的说好话,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什么良配,我看就是狗屁。”袁李氏气得不行。 袁成武没搭理自家婆娘,他还是想听听四月的想法。 四月喝了一口汤,润润嗓子。 这些日子因为她的婚事,家里人七上八下,是时候了结这一切。 她说道:“孙德这人,答应娶我,只是为了营造信守承诺的形象。外人知道了,都要夸他一句不嫌贫爱富,有侠义之风。这是个好名声,一旦传到王爷的耳中,或是某个上官的耳中,说不定他就能从中取利。 而今,他拿着我的八字去王府邀功,同样是为了取利。爹,他并非是你眼中那个简单直爽耿直有信用的年轻人,他做的每一件事提前都算好了得失利益。” 孙家父母为什么不待见她,为什么不乐意这门婚事,除了她家穷没出身之外,还因为孙母希望孙德能迎娶娘家大侄女。 但是孙德不乐意。 为啥? 因为迎娶表妹,既得不到丰厚的嫁妆,又不到好名声。站在孙德的立场上,迎娶表妹就是一笔亏本买卖。表妹的价值,还不如她袁四月的价值大。好歹迎娶她袁四月,能得一个信守承诺的好名声,于仕途有助益。 这一切爹并不清楚。他以朴素的想法揣测孙德,殊不知对方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充满了算计。 四月没有诋毁孙德,她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一个事实,让爹窥见真相的一角。希望他能醒悟,不要再对孙德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四月,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就见了他两面,你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说他蝇营狗苟,太过武断。” 袁成武连连摇头。 他吃的盐比闺女吃的饭都要多,而且他和孙德接触那么长时间,闺女不可能比他更了解孙德。 “年轻人有进取之心,这是平常事。你怎么能说他事事都在算计。” “你就是老糊涂!”袁你氏出声道:“你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替那姓孙的说话,你是猪油蒙了心吗? 照我看,四月说的没错,孙德就不是个好东西。这门婚事不要也罢。不过,取消婚约之前必须说清楚,是咱们老袁家看不上他孙德,不是四月被他们家嫌弃。” “你掺和什么!”袁成武不满,冲袁李氏轻声吼了一句。 这下子就跟点燃马蜂窝似的,袁李氏当即哭了出来,那眼泪说来就来,不带丝毫迟疑,还成串成串。 “你是嫌弃我了吧!你就是嫌弃我了,嫌我啰嗦,嫌我老,嫌我丑。要不你现在就休了我,我不耽误你娶个年轻漂亮的回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嫌弃你。诶,你别哭了……” 袁成武忙着哄袁李氏。 四月走出房门,对在院子里一心劈柴的大哥说道:“哥,一会你去一趟镇上,找到孙德,让他明儿来咱家谈判。” 袁满仓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着四月,“妹妹,你想好了,你真要去王府当差?给人当丫鬟,太委屈你。” “我希望哥哥能进亲卫营。但是,我有个要求。”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你就是提一百个要求都行。” 四月轻声说道:“哥哥进了亲卫营之后,我希望你能离那个孙德远远的,和他不要有任何纠缠。” “可是,万一孙德是我的上官。”袁满仓语气迟疑。 “如果他真的成为你的上官,我也有办法解决。总而言之,哥哥不要和孙德有任何牵扯。此人城府深沉,哥哥不是他的对手。”四月语气坚决,她担心哥哥和孙德牵扯之后,有一天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别高估孙德的底线。 这人为了利益,底线一再突破。 哥哥不太聪明的样子,在孙德的手里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 “既然妹妹让我和他不要有牵扯,我就听你的。” 他穿上衣衫,拿了一个馒头,出门去镇上找孙德。 等到袁成武酒醒,得知四月的安排,顿时屯胸顿足。指着四月,想骂却骂不出口。 “取消婚约一事,怎么能如此草率,你还把人给叫来了。等你去了王府当差,又要耽误一年,到时候就晚了。” “孙德不是良配,爹为什么非要逼着我跳火坑。而且,孙父孙母不喜欢我,我要是嫁过去,必定会受到苛待,吃不饱饭就算了,说不定还要遭到毒打。哪天我要是死在孙家,爹就放心了吗?” “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爹心里头有数。明儿孙德过来,婚约一事必须取消,没得商量。他那人爱面子,爹要是不依着我,我就落他面子。到时候爹也下不来台。” “你你你……” 袁成武万万想不到,闺女竟然会威胁他。 ??感谢书友dywxlily的打赏。 ? ???? (本章完) 第31章 婚约取消 第31章婚约取消 孙德怀揣着期待,再次来到袁家。却没想到,迎来当头一棒。 取消婚约? 袁家哪来的底气取消婚约? 他望着袁成武,希望能从对方嘴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袁成武哪有什么解释,只说两家不合适。眼看着场面越发紧张难堪,四月站了出来。 “孙屯长何必咄咄逼人。我答应你去王府当差,还了你提携大哥的恩情。这还不够吗?非得让我嫁给你?我家穷,出不起丰厚的嫁妆,而且伱父母不喜欢这门婚事,孙屯长何必强人所难。” 孙德连连皱眉,一脸震惊莫名的样子,“在袁姑娘眼里,我是在强人所难?” 难得啊,孙德终于听懂了她的话。 四月嗤笑一声,“不是强人所难又是什么?从一开始我就明确表示,不想嫁给你,这门婚事不合适。可是你却一意孤行。如今这情况,继续婚事已经毫无意义,请孙屯长莫要以势压人。” 孙德没想到,他会遭到袁四月的质问和反击。仿佛他孙德是十恶不赦之人,嫁给他就是一脚踏进了火坑似的。 “在袁姑娘眼中,我就如此不堪?” 语气中满是嘲讽,不满,以及讥笑。 一个乡下丫头还敢挑剔他。 袁成武当即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孙德竟然会一朝翻脸。如此鄙薄自家闺女,果然不是良配。 “孙屯长乃是青年俊才,将来前程不可限量,我岂敢嫌弃。”四月客气了两句。 “你明知我前程不可限量,也不肯嫁给我?我这人别的不说,最重承诺。你若是嫁给我,我定不负你。”孙德郑重其事。 四月低头一笑。 不过是嘴巴说说而已。该辜负的时候,比野狗追着跑得还要快。 “我没有攀高枝的想法,请孙屯长尊重。另外,家父救你之恩情,拿婚事做筹码,实在是不妥当。还请孙屯长另做计较,莫要让我爹救你之恩还被寒了心。” “你……” 孙德绷不住脸面。 从未有女子胆敢如此羞辱他,指责他。 就差揭了他的面皮丢在地上狠狠踩踏。 气煞人也! “袁叔,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家,如今都是袁姑娘做主吗?” 言下之意就是在嘲讽袁成武,父纲不正。堂堂大男人,竟然当不起家。 四月厉声斥责,“休要胡言乱语。我爹顾念同你之间的情谊,不愿意口出恶言,这才让我出面做这个恶人。你不知体谅就算了,还出言讥讽,这就是你报恩的态度吗?早知如此,当初我爹不救你,不仅不会落下残疾,也不会有今日争执。” “好好好……”孙德咬牙切齿,“没想到报恩竟然报错了。” “孙屯长,我一直想问你一句,为什么非要娶我家四月?”袁成武还是开口了,“四月说你是想利用这门婚事,营造信守承诺的形象,在王府那里留个好印象,以图将来升官发财。这是真的吗?” 孙德面色涨红,一副受了莫大冤屈的模样,“袁叔难道不了解我,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只是单纯的报恩,为何要将我想得如此不堪?是,我是想升官发财,但从未有过利用婚事做文章的想法。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们之间竟然有这么大的误会,实在是太令人寒心。” 哎! 袁成武叹了一声,没有多说。 尽管孙德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但他还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怒火,野望,愤恨,轻蔑。 他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些? 幸亏闺女提醒。 孙德不算坏人,但,他的确不是闺女的良配。 怕就怕,这门婚事真做成了,两家姻亲关系也做不长久。 “婚事就算了吧。你要是担心被人议论,咱们就用别的方式了结这段恩情。从今以后,互不相欠。”袁成武终究下了决定。 孙德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咬咬牙,神情一缓,叹了一声,显得极为失望。 他说道:“我听袁叔的。看来我和袁姑娘注定无缘。王府那边,还请袁姑娘多多费心。” 这才是他不敢真正翻脸的原因。他还需要袁四月进王府帮忙做事。 若是袁家无用,他何须赔上笑脸,花费心思去解释。 “你不为难我们,我自不会与你为难。”四月如此承诺道。 最终,孙德留下三万钱,了结救命之恩,自此离去。 婚事自然是没了。 四月如释重负,可算是将孙德给打发走了。 看着满桌子的钱,袁成武心情抑郁,一直沉默不语。 袁李氏却有些高兴,家里又有了进项。有了这些钱,就可以将家里的几间茅草房翻修,修成砖瓦房。到时候再给满仓娶一门媳妇,她的心愿就了却了。 看着袁成武耷拉着一张脸,她劝解道:“有什么想不开的,以四月的人才,将来肯定能说到更好的人家。你别忘了,你不在家的时候,这个家全靠四月支撑,还经常出入县城。论见识,说不定你还不如闺女。孙德除了样貌好以外,我看啊,哪哪都配不上四月。” “别说了,这些我都知道。” 袁成武不是在为取消婚事而烦恼,而是在为自己识人不明而感到羞愧。孙德的种种做派,虽能理解,可是与他最初认识的那个孙屯长相差太远。 哎! 难道是他老了,竟然被一个年轻人耍得团团转。甚至于,闺女都比他强上两分。 他不懂什么是被时代抛弃的孤寂感,但,此时此刻,他感到了孤寂和落寞,心中五味杂陈。 …… 王府那边似乎很急。 二月刚过一半,孙德就派人催促四月收拾妥当,前往王府当差。 此事不可避免。 四月只能交代好家里一切,收拾包袱,准备启程。 袁李氏泪眼汪汪,拉着四月的手不舍得放下。 “……到了王府千万别耍小性子,凡事多加忍耐,不要和人置气。王府主子们交代的事情,你老老实实做好,莫要耍小聪明。你这脾气,我是真担心你,万一得罪了人,如何是好。” “娘亲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光知道分寸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受不得气。可,那是王府,规矩森严,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毛病,你赶紧改了。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要忍着,千万不要冲动。熬过这一年,回了家,我和你爹给你再说门亲事。” 四月本来还算轻松。 被娘亲这么一唠叨,她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眼睛似乎进了沙子,她扭过头,让风吹散。 (本章完) 第32章 进城 第32章进城 魏郡郡城。 正是春暖花开,农人忙碌于春耕的季节,郡城城门口,车马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商人,出门踏春的士族男女,进城干活的小工,还有城墙根下面一排排的流民。 四月乘坐马车,由孙德带人护送。 她打开车窗一角,朝外面张望。 熟悉的郡城,没想到她再次回到了这里。 上一世,她嫁给孙德,先是在孙德老家伺候公婆,与孙德长期分居。待到天下大乱,孙德将全族人转移到郡城,就此她在城里头安顿下来。 那时候孙德忙于公务,即便住在城里头,夫妻两人也是难得见一面。公婆因为她没有生育,对她越发苛责践踏。她独自一人在孙家,一无外援,二是底气不足,只能一直忍耐。 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却因为操劳过度,造成流产。 当大夫告诉她,恐再难有身孕的时候,她心如死灰,闷头哭泣。 她将自己关在房里头三天,自始至终孙德没有安慰过她一句,全程只露了一次面,对她很是嫌弃。嫌弃她生不出孩子还拖累他。 那一刻,她终于看清这个男人的本性。 她擦干眼泪,努力吃努力养,无论婆母指着她的鼻子如何辱骂,她都不为所动。不给她吃,她就抢来吃。 孙家人说她不要脸,说她失心疯,说她扫把星,天天骂她是个遭瘟的。每天,都是一大桶衣服丢在她门口,提醒她洗衣做饭。 全家十几口人,所有的活让她一个人干。 她不干! 丢在门口的脏衣服,她不洗。冷锅冷灶她不理。 她沉默地反抗,终于惊动了一心忙着公务的孙德。 公婆要求孙德休了她,她也希望他休了她。这个日子没发过了。她情愿回到袁家,回到那个贫穷的家,至少那里有温暖。 可是孙德,却出人意料地拒绝了。 “兵荒马乱,你离开了孙家又能去哪里。没有了孙家的庇护,说不定哪天你就死在了街头。安心住着吧,爹娘那边我会和他们好好分说。” 她不懂孙德,不懂对方为什么不休了自己。是同情,可怜? 孙德本性自私,但,的的确确给了她一条活路。 城中局势紧张,她试着走出内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那个假道士,从道士那里学会了许多本领。 最后一年,她组织城中妇孺为守城大军提供后勤,可谓是一呼百应。那是她人生最高光的时刻。 她还记得,王府秘密撤出郡城,孙德奉命坚守城池。 夫妻二人再次见面,一个是后勤大总管,一个是守城校尉。 他感慨道:“真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一步。听说伱在识字?” “不识字无法管理,也看不懂账目。好在我还有点天分,学起来不算太吃力。” “我倒是小瞧了你。若是有一天城破……” “自然是与全城百姓共存亡。” 记忆中,那是夫妻二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心平气和坐下来进行的一番长谈。谈话内容不多,基本上不涉及私情。 两个浑身都是缺点的人,谁能想到,竟然能撑起一座城池,并且坚持了一年。天下人都为之侧目。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做到了。 “袁姑娘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孙德好奇问了一句。 四月猛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眼中还带着一股冷冽的光芒。她低眉顺眼,敛住眼中的风霜雪雨。 “敢问孙屯长,我们是直接进王府,还是另寻地方住下,等王府通知?” “王府催得急,我们直接进王府。” 四月嗯了一声,将车窗关上。 上一世,她一直都没弄明白,临川王府为什么要放弃郡城。这里是王府的根基,王府的亲族都住在城中,说放弃就放弃,其利落果断,令人瞠目。 临川王,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传承近百年。这一代临川王,是第五代。 传闻,陛下对临川王颇为猜忌。朝中文武官员对临川王占据魏郡郡城这座富庶的城池,也是颇多意见。 一句话,临川王府的处境不太好。 但…… 等到天下大乱一起,临川王就成为了天下瞩目之所在,是少数有资格参与争霸的诸侯之一。 临川王府位于城北。 原本热闹的街面,越是靠近王府,越发冷清,没有一个小摊小贩。倒是来往兵士见了不少。 王府到了! 四月深吸一口气,从马车上下来,抬头一望,门房那小子她竟然认识,马邑。守城的时候,断了一条胳膊。养好伤之后,跟在她后面一起做后勤。 城破那一夜,所有人都拿着刀枪拼命,马邑也不例外。也不知道,这小子最后有没有活下来。 想来应该没有活下来。敌军屠城,势要将城内所有人杀个一干二净,又怎么会允许漏网之鱼。 她含笑冲马邑点头颔首,看见老熟人,就觉着亲切。 门房马邑眉眼上挑,嘿,哪里来的乡下姑娘,认识吗?不认识就和他套近乎。呵呵…… 他轻蔑不屑。 “马小哥,这位袁姑娘是来伺候七公子的,烦请通报一声。”孙德客客气气,偷摸递了几个钱给对方。 “哦,她就是关道长说的那个八字奇特的姑娘?” “正是!” 马邑好奇地多打量了四月几眼,模样还行,白白嫩嫩不像是个乡下姑娘。他斜了眼孙德,了然一笑。 毕竟是伺候七公子,肯定不能找歪瓜裂枣的姑娘。 孙屯长果然有眼力见。 “等着,我去给你们通报。你们先到门房喝口水。” “多谢!” 四月跟着孙德在门房坐下。 她随口说了一句,“他话挺多的。” 当初,她认识的马邑,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 “你认识他?”孙德很好奇。 “当然不认识。我还是第一次来城里,若非孙屯长带路,我连王府大门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袁姑娘客气了。进了王府,你在七公子身边当差,切记谨言慎行。听闻,七公子脾气有些阴晴不定,你自个当心。” “孙屯长很关心我?”四月调侃一句。 孙德冷着脸,“袁姑娘该明白,我们之间是在合作。我希望你能拿出最认真的态度去伺候好七公子。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四月呵呵一笑,“孙屯长放心,误不了你的事。我大哥的差事,也请你尽快落实。他脑子笨,可能不太适合在孙屯长手底下当差。”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能否给我大哥安排一个不需要动脑子的位置。” “我尽量。” “如此甚好!” (本章完) 第33章 四月进王府 第33章四月进王府 四月同孙德分别,跟着王府一位姑姑进了后院。 她是生人,又不懂王府规矩,自然不能到七公子跟前伺候。 她跟着王府的人来到一间厢房,里面已经有人等着她。 正坐前方那位,表情严肃,眼神冷酷,眼睑耷拉着,嘴角两边细纹下拉,显得极为苛刻。 此人一开口,就是敲打威胁,“我姓李,大家都叫我李姑姑。以后你就跟着我学规矩,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什么时候到公子跟前伺候。若是不肯用心,从哪来回哪去,王府不留无用之人。就算你是那什么八字奇特之人,也不能例外。” “是!”四月低眉顺眼。 刚来王府,地皮还没踩熟,自然是多看少说,万事忍让。 至于将来,将来再说。 李姑姑见状,勉强还算满意。她还真担心这个乡下来的丫头,不懂规矩,莽撞冲动。要是冲撞了贵人,那可不得了。 眼瞧着是个懂事的,她也放了一半心。 “素心,你带着四月,平时多多提点她。七公子那里还等着她去煎药。” 一旁躬身站立的丫鬟福了福身,“奴婢知晓,不让姑姑多操半点心。” 李姑姑面露一笑,“如此甚好!下去吧。” “诺!四月姑娘,请随我来。” 四月跟着素心,正式在王府安顿下来,就住在后院罩房,同素心一间屋。 先是洗漱,之后换上王府的制服,一套灰扑扑衣衫,硬生生让人年长了好几岁。 素心瞧着她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身衣衫无论穿在谁的身上,都是这般难看。伱可知这衣衫是谁定的?” “不知。还请素心姐姐教我。”四月主动斟茶,双手捧着茶杯放在素心面前。 她正愁不了解王府,不知从哪里打听消息,没想到素心竟然主动提起。瞧着对方应该是个善谈的人。 素心很满意四月的知情知趣,这种被人恭敬奉承的滋味,她很享受。 她喝着茶水,说道:“原本王府下人的衣衫,都是深绿色,穿着还怪漂亮的。好多姐姐就是靠着一身漂亮的衣衫得了郎君青睐。自从世子妃进了门之后,规矩就变了。咱们这些丫鬟再也不能穿颜色鲜艳的衣衫,只能穿着这些灰不溜秋的颜色,真是晦气。这话,我也就是对你说,你可别往外传。” 四月郑重道:“素心姐姐提携我,照顾我,我岂能忘恩负义,乱传闲话。” 素心拍着手,“你真不像是个乡下姑娘,倒是比城里面小门小户的姑娘更懂进退。” “素心姐姐谬赞。我心中有一疑问,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是想问世子妃为何能擅改府中规矩,对吗?” “什么都瞒不了素心姐姐。” 素心四下看了眼。四月知机,起身打开门窗四下张望,确定周围没有人。 “素心姐姐放心,周围无人。” 素心这才放心说起王府的八卦,并且将嗓门压得低低的。 “世子爷不是王妃亲生,而是前头齐王妃生的。咱们现在的刘王妃,乃是王爷的继室,出身本地士族。先前那位齐王妃出身可就不得了了,其父贵为朝中三公。世子妃正是齐家人,世子爷的表妹,齐王妃的娘家侄女。你想想,世子妃的来头这么大,连咱们刘王妃都要礼让三分,避其锋芒,区区更改下人衣衫款式,又算得了什么。” 四月连连点头附和。 接着,她又好奇问了一句,“齐王妃人呢?” “早就不在了,得有十几二十年吧。你要是记住,七公子是刘王妃所出,咱们都是刘王妃的人。以后遇到世子妃,千万当心。在府中做事,谨记一条,莫要招惹西园的人。” 西园是世子和世子妃的住处。 四月连连感谢素心提点,又问道:“七公子的身子骨当真不好?” 素心面色一暗,“哎,郎君的身体时好时坏,刘王妃操心不已,这些年用了各种办法。若非办法用尽,又怎么会采用关道长的建议,你也用不着进王府当差。” “素心姐姐说的是。就是不知我这个八字独特之人到底有没有用,万一耽误了公子的病情,如何是好。” “你放宽心。这些事情自有上面的人操心,轮不到咱们。要是真没用,大不了你提前回家。” “素心姐姐言之有理。” …… 自此,四月在王府安顿下来,一边学王府规矩,一边打听王府各种消息,也结识了不少人。 大家得知她就是八字奇特之人,好奇之下跑来观望。 “看着也不怎么样啊,她的八字怎么就奇特了。” “你叫四月?你有什么奇特之处?” “好叫各位姐姐知道,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我自个都不清楚怎么回事,八字为何奇特更是不了解。要是哪位姐姐清楚,烦请帮我一二。” “姐姐长姐姐短,嘴巴倒是挺会说。” “还是素心会调教。” “我可不敢居功,都是李姑姑的本事,再加上四月本就聪明学什么都快。” 大家七嘴八舌,又开始聊起府中主子们的闲话。 四月趁机退出包围圈,默默听着大家闲聊。 她察觉到一道目光盯着自己,带着三分恶意三分探究。 她不动声色地寻找目光的主人,终于让她找到了,站在门口的一位姐姐,头上插着一枚银制簪子,手腕上还戴着玉镯。 待她看过去,这位姐姐迅速移开了目光,明显就是心虚。 等到人都散去,四月问起素心,之前站在门口那位是谁? 素心想了想,“啊,你说她啊,她是柳橙。她负责给郎君煎药。如今你来了,她的差事恐怕不保。” 四月恍然,“难怪这位姐姐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没想到无意中竟然得罪了她。” 素心宽慰道:“你不用在意柳橙,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将来你和她共事,你只需要表现得强硬一些,她必定不敢欺辱你。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心她耍小动作。煎药这活可不轻松,而且担着大关系,你千万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若是被人钻了空子,出了什么事,你就是百口莫辩。” “多谢素心姐姐提点,我会当心。” 进王府半个月,四月终于走上了工作岗位,开始正式为了七公子煎药。 ??本书正在潇湘上推荐,麻烦大家动动小指头点个收藏,刷个五星好评,让数据飞起来。 ? ???? (本章完) 第34章 煎药 第34章煎药 煎药的地方就在碧波院小厨房。 一大早,四月穿着灰扑扑的制服,跟随素心来到碧波院。先是见了院中管事许姑姑。 许姑姑圆脸,肤色白皙,未语先笑,三十几岁,说起话来令人如沐春风,又觉慈爱,让人不由得生出亲近之意。 “这些日子,时常听素心那丫头提起你,说你学东西快,又懂进退。我便想着,郎君的病要紧。关道长算无遗策,又说你八字独特,让伱早点来煎药,也有助于郎君的病情。” 四月福了福身,“劳姑姑费心,小的会用心煎药,希望对公子的病情有所助益。” 李姑姑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满意,“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从今日起,你就跟着柳橙,煎药这事过去一直是她在操持。如今有你们二人,希望郎君的身体能早日康复。” “诺!” 四月跟着柳橙齐声称诺。 “去忙吧!若是遇到难处,记得报予我知晓。” 四月退出厢房,跟着柳橙前往小厨房。 她本想寒暄两句,拉近一下彼此的关系,毕竟将来两人有很长一段时间共事。 可是,柳橙并不搭理四月的寒暄,严肃着一张脸,只说公事公办。 “小厨房主要用途,就是给郎君煎药。偶尔也用来给郎君做一些吃食,这个不用你我操心,自有四位姐姐负责。关道长指点过,你八字独特,煎药火候需由你掌握。你要用心,差事做好了,上面少不了咱们的好处。若是差事没做好,你我都要吃挂落。” “多谢柳橙姐姐指教。我在家中负责三餐,煎药这活也是常做的,只因为我娘亲常年生病吃药。” “你娘亲吃药岂能同郎君相提并论。你先看我操作,看仔细了,我只教你一遍。之后就要靠你的悟性。若是坏了药性,耽误了郎君的病情,我定要到许姑姑跟前告你一状。” 柳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教授四月的时候,并没有藏私。该注意的关键点也都提点了。 四月猜想,这位柳橙姐姐怕不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一个教的认真,一个学的认真。 第一天,四月没上手,只是跟着打打下手,熟悉一下环境和人情。 待到第二天,她才开始上手煎药。 一日三顿药,顿顿不能少。 她正煎着今日第一顿药的时候,有人光临小厨房。 柳橙立马站起来,一改之前虎着脸的模样,满脸堆笑,“见过善虞姐姐,善沁姐姐。不知二位姐姐这么早过来,可是担心郎君的药?” “我们就是过来看看。郎君一早起来胃口不太好,打算给郎君做一份小米粥。”善虞是个圆脸姑娘,长得很喜庆,嘴角两个酒窝,特别好看。 善沁一张鹅蛋脸,看起来特别端庄,不像个丫鬟,倒是像个闺秀。 “光是小米粥还不行,再做两样面点。前阵子卢家送来一个面点师傅,我学了几手,今日就做给郎君尝尝。” “善沁姐姐最擅长面点,郎君定然满意。”柳橙不轻不重拍了一记马屁。 四月则在想,她们口中的卢家,莫非是她认识的那个卢家。面点师傅莫非是她教出来的? 这真是巧了。 “两位姐姐赎罪,我要盯着火候,不便起身见礼。” “你就是袁四月,那个八字独特之人。你是为郎君煎药,自然是煎药重要。”善虞笑着说道。 “多谢善虞姐姐。” 善沁来到四月身边,俯身盯着四月的脸看了好一会,“也不知你的八字有何奇特之处,煎药这活为什么非得你来做。” 四月含笑说道:“我也不知。” 哼! 善沁冷着脸,“好生当差。若是郎君喝了你煎的药,身体当真有好转,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善沁姐姐提点。”四月微微颔首。 “善沁,赶紧准备面点。郎君还等着吃早饭。”善虞提醒了一句。 善沁这才放过四月。 说是小厨房,其实面积颇大。容纳四个人绰绰有余。 一边忙着煎药,一边忙着做早点。 柳橙有心帮两位善家姐姐,却插不上手,还被对方嫌弃笨手笨脚,甚至怪她脏了郎君的早点。 柳橙面色难堪,回到煎药处,坐在小梧凳上面。 她木着一张脸,眼神昏暗,思绪翻转,又觉难堪又觉愤怒又觉委屈。诚心讨好,人家却不领情。 谁让对方是郎君身边四大丫鬟。 她偷偷嘀咕了一句,“都是给郎君做入口的东西,凭什么就嫌弃我脏。” 四月权当自己没听见。 “柳橙姐姐,药已经三滚,可以熄火了吗?” “嗯,熄火吧!稍微放凉之后,我去送药。算了,你同我一起送药。” 咦? 竟然让她一起送药。四月明显感到意外。 柳橙瞪了她一眼,“我们互相监督。若是出了纰漏,你我都逃不了。” 果然是嘴硬心软。 “多谢柳橙姐姐提点。” “我不是提点你。煎药这活本就不是容易的事,以前曾出过问题。总而言之,我没有害你之心。” 四月甜甜一笑,“我知道,柳橙姐姐只是表面凶了点。” “哼!”柳橙扭过头,似乎还有点不适应被人这么评价。 将药水沥出,稍微一凉。正好两位善姐姐也做好了早点。 四人一起前往上房。 七公子身边伺候的四大丫鬟,除了两位善姐姐,还有两位玉姐姐。一位名叫玉露,一位名叫玉音。 率先出门迎接的正是玉音。 “你们可算好了,郎君一大早饿肚子,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到王妃耳中,我们都要吃挂落。瞧瞧,药都煎好了。不过,郎君得先吃了早点再服药。柳橙,你先将药温着,莫要失了药性。” “玉音姐姐说的是。”柳橙给四月使了个眼神。 四月端着药罐,急忙跟上,去了耳房。将药罐温在煤炉子上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四月找话聊天,“公子身边四位姐姐,她们……” 柳橙哼了一声,“她们是一等丫鬟,最得郎君重视。就算是许姑姑,也要给四位姐姐三分薄面。你记住,在这碧波院,旁的人可以不用理会,但千万别得罪四位姐姐。她们在郎君面前说一句话,比我们磕一百个头都管用。” (本章完) 第35章 公子杨则 第35章公子杨则 约莫过了一刻钟,小丫鬟来到耳房通知送药。 四月捧着药,跟在柳橙的后面来到上房。 她们二人是没资格服侍七公子用药,她们只负责煎药,送药。 药送到,二人功成身退。 很遗憾,四月没有见到七公子的真颜,只是偷摸看到一个侧影,看得不真切。 上辈子,她进城的时候,七公子已经不在王府,传闻是去了南方养病。至于后面的事情,她人都死了,自然不清楚。 一日三顿药,连着送了几天,也没听说七公子的病情有所好转。 四月估摸着,这样下去,恐怕不需要一年,她就能回家。 这一日,碧波院丫鬟们聚集在一起,听许姑姑训话。等训完话,就领工钱。 四月也领到了一份工钱,足有一千钱。 所有人兴高采烈。 紧接着,善虞姐姐带来七公子的话,“郎君今儿心情好,每个人奖赏五百钱。” 一时间,丫鬟婆子们都轰动了,人人都说着吉利话,说七公子心善。 “不要因为郎君心善,当差就不用心。若是叫我发现谁敷衍了事,就算公子不罚,我和许姑姑也要狠狠责罚。” “善虞姑娘此话有理。”许姑姑笑眯眯的模样,“在碧波院当差的好处,我想大家心里头都清楚。若是不将公子放在心上,不认真办差,碧波院留不得这样的人。离开了碧波院,尔等是何下场,到时候只能自求多福。你们都明白吗?” “明白!谢许姑姑教诲。” 四月琢磨其中深意,私下里请教素心。 素心告诉她,“郎君仁善,这可是公认的。全府所有人都想到碧波院当差。” “如此说来,我的运气着实不错,一来就在碧波院当差。” 素心笑道:“你是因为郎君的病情,才进来当差,不在碧波院还能去哪里。你放心吧,只要差事上面不出差错,许姑姑也不会重罚。 伱可知道,原来李姑姑也在碧波院当差,但她为人太过苛刻,郎君不喜欢她,她只能离开。如今她是越发的没了笑脸,是个人见了心里头都怕她,离着她远远的。” 四月想起李姑姑严肃刻板的脸,的确不讨人喜欢。 “不过,王妃很重视李姑姑,说王府离不开她。否则,被郎君赶走的人,必定没有好下场。” 四月有些好奇,“这些日子我瞧着,公子几乎没出过院门。难道不用读书吗?” “郎君身体弱,王爷亲自下的命令,郎君无需日日去学堂。不过,郎君每日还是会完成夫子布置的功课。你别看郎君不去学堂,学问好得很。就连京城的太尉大人也曾夸过公子年少聪慧,学问扎实。若是能养好身体,早晚能出仕,将来成为一代名臣。” 素心一副与有荣焉,倍感骄傲的样子。 四月小声提醒了一句,“公子的身份,出仕有点困难吧。” 王府其他几位公子,基本都是在临川王麾下当差,没有一个在地方衙门当差。由此可知,王府公子想出仕,想做朝廷的官,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比起士族子弟来说,天然受到限制。 素心横了眼四月,“你懂什么。以公子的才学,加上朝中大儒举荐,其他公子不能出仕,但郎君一定可以出仕。” “是是是,素心姐姐说得对。”四月不和她争辩。 她但凡说一句七公子不好的地方,素心就要和她着急,争辩下去又分不出个胜负,反而伤了彼此之间的和气。 进王府两个月,四月终于见到了七公子的真容。 那是个阴雨天,大夫为七公子请脉,她和柳橙二人送了药,被勒令站在一旁等候。 等了大约有一刻钟,七公子从书房出来,同大夫说说笑笑,看起来双方应该很熟悉。离得不远,四月敲得清清楚楚。 看见七公子第一眼,她想到了一个词,风光霁月,像是雨过天晴之后天空明亮澄净。 身形有些瘦弱,全身上下无一配饰,干干净净坦坦荡荡。 此人心中必有丘壑。 四月如此判定。 看了第一眼,接着看第二眼,第三眼……遇到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且,四月有种感觉,这位七公子,表面上风光霁月,给人第一印象极好。但,心中恐怕多有风雨。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纯粹就是一种直觉。就像她第一次和柳橙打交道,判断对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而非素心说的欺软怕硬一样。 看得久了,就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四月赶紧低下头,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七公子姓杨名则,虽未及冠,却已经由长辈赐下表字子远。 他察觉到四月的目光,问了句,“那边的人是谁?” 伺候在一旁的丫鬟玉露张望了一眼,“回禀郎君,那是前阵子才进府的煎药丫头。” “哦,我想起来了。名叫四月,对吗?” “正是。” “陶大夫可知,你开的药,如今由一位八字奇特的丫头负责煎药。” 陶大夫捋着胡须,“公子明鉴,老夫向来不相信神鬼测算。关道长的言行,老夫不予置评。” 杨则闻言,笑了起来,“信与不信,全在一心。我相信陶大夫的医术,也相信关道长的本事。于是乎,我这院落,有了陶大夫开的药,如今还有关道长亲自筛选的八字奇特之人煎药。双管齐下,不知我这病情能否早些痊愈。” “天气好的时候,公子不防出门散散心,或许有利于身体康复。”陶大夫建议道。 杨则点点头,“陶大夫言之有理。只是,如今天气炎热,不知去哪里合适。” “公子不防去山上住些日子,就当是消暑。”丫鬟玉露建议道。 杨则说道:“若是去山上,必须得问问母妃的意思。我可是孝子,岂能丢下母妃独自上山游玩。” 他一句话,直接将天聊死。 下人,包括陶大夫都不敢接这话。 瞧着众人静默,现场气氛显得严肃,杨则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都散了吧。今儿天气凉爽,莫要都杵在这里。多看看书也是极好的。” “郎君说的是。” “老夫告辞!” (本章完) 第36章 煎药煎出风味 第36章煎药煎出风味 天气越来越热,每天煎药都成了一件苦差事。 四月还算耐热,柳橙就不行了,早晚都是大汗淋漓。想偷懒,又怕被人发现。只能苦苦守着,手里头拿着一把蒲扇,还不敢肆意扇风。就怕影响了火候,进而影响了药性。 好几次四月都让她去外面吹吹风,柳橙只摇头。 “我可不敢。给郎君煎药,是碧波院最紧要的事情。一旦我走开,肯定有人去许姑姑跟前告状。想取我而代之的人可不少。” 四月眉眼动了动,“也不知公子的病情有没有好转。” “郎君自小吃药,吃了这么多年,光是药材恐怕都能堆满一屋子。哪有那么容易痊愈。之所以让你进府煎药,求的也是个心安。” “柳橙姐姐言之有理。我也觉着自个无用,应该早早离开。” “你可不能这么想。”柳橙赶紧让四月止住话头,“你要坚信伱煎药,对公子的病情有帮助,如此才能起作用。总而言之,你听我的没错。而且,这样对你也有好处。公子的病情果真好了,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嗯嗯! 四月连连点头。她不会和柳橙争辩,无论说什么,她都赞同对方。如此一来,避免了许多麻烦和矛盾。 门房来报,说外面有人找她。 四月一边好奇猜测是谁找她,一边坚持煎药送药,然后才匆匆赶往王府后罩门。 “娘,舅舅,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简直就是惊喜。 四月没想到,家里人会来看望她。 大哥穿着崭新的制服,冲着她憨笑。 “恭喜大哥得偿所愿。” “辛苦妹妹。” “娘亲怎么也来了?” 大哥来看望她不出奇,二舅舅来也不意外,唯独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娘亲。娘亲竟然有胆子走出家门,奔波上百里来到城里头。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啊。 要知道,娘亲过去就连几十步之外的大伯家都不敢去。让她去四大爷家,她也是畏畏缩缩的,生怕见人说事。 袁李氏见着闺女又哭了,“娘想你了,求了你二舅舅。” 四月朝二舅舅看去。 二舅舅哈哈一笑,极为爽朗,“你娘还不曾来过郡城,我就带她来看望你,顺便长长见识。” 家里人来了,四月直接请了一天假。 在场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郡城,那些高门大户,里面是什么格局,大致什么情况,她都能说上来。 当然,她没在家里人面前显摆这些。就是带着大家逛街,顺便吃香喝辣。 “娘亲不用心疼钱,我在王府也有工钱拿,而且还不少。” “还是要省着点花用,你爹正准备翻修家里的房子。” “何必翻修,直接到县城租个房子住,顺便做点小买卖。二舅舅在城里已经打开了局面,娘亲该多劝劝爹,不要死守着那几亩薄田。” “不种田怎么行,不种田吃什么喝什么。能把你们几兄妹拉扯大,全靠那几亩薄田。”袁李氏坚决反对放弃家中田产,这根本就是败家子的行径。 四月朝二舅舅看去,“今年赋税又涨了吧。” 二舅舅嗯了一声,抿了一口酒,“不仅赋税涨了,而且天气明显比往年要热。田里头缺水,今年的收成肯定比不上去年。交完夏粮交秋赋,到头来辛苦一年,剩不下几颗粮食。” “那也不能不种田。满仓你说是不是。”袁李氏喝令袁满仓。 袁满仓左右看看,“我走了,家里就剩下爹一个人,爹的腿也不好。种田有些为难。不如租出去,到城里头找个出路。” “你才吃了几天王府的粮,就忘了本分,连田都不种。”袁李氏气得不行,人要守着本分啊。 本分是什么? 本分就是种田。 不种田,又能做什么。 见娘亲又要哭,隔壁桌的客人纷纷看过来,四月赶忙劝道:“这事爹娘一起拿主意,能种就继续种。” 袁李氏这才止住了眼泪,“你爹没别的本事,只会种个田。你让他进城,他又能做什么。” 四月赶紧说起另外一件事,“娘,种田的事先放一放。你回去后告诉爹,翻修房子不漏雨就行,别盖瓦,也别想着修青砖瓦房。四大爷家那么有钱,前几年才修了青砖瓦房。咱们家才几个钱,就迫不及待要盖瓦,村里人怎么看? 就不怕爷奶又上门要钱找麻烦?爹那性子,到时候被奶奶三言两语拿捏住,家里那点钱可经不起祸害。” 袁李氏一听,脸色都变了,又急又怒。 “我得赶紧回去,守着你爹。要不然,说不定你爹已经被你奶给拿捏住。” 四月劝道:“今儿不着急。就算要回去,也要等明日。” “我可等不得。二哥,我们今儿就回吧。”袁李氏一副眼巴巴的样子,桌上的饭菜也不香了。 二舅舅说:“今儿只能先回县城,明儿才能回村里。” “那就先回县城。” 袁李氏迫不及待要回去,吃过午饭就出发。 二舅舅私下里同四月说道:“汤面店的账目我留给了满仓,你得空瞧一眼。” “汤面店生意还好吧?” “好是好,就是面粉涨价了。” 四月微蹙眉头,“恐怕米面还会继续涨价。店里面若是有闲钱,不防多储备一些。” “天气太热,就怕坏了。” “那就多储备一点小麦稻谷。舅舅要时刻关注城里的粮价波动。往后的日子,粮食肯定会越来越贵。” “今年若是收成减产,粮价肯定越来越贵。我听你的,多存点粮食。” 告别了亲人,四月又耽误了一些时间,然后回王府。 …… 王府内。 杨则喝了一口药,眉头就皱了起来。 丫鬟善虞见了,忙问道:“郎君是觉着太苦了吗?要不吃一块蜜糖。” 杨则摇头,“这药味道不对。” 善虞当场唬了一跳,以为药出了问题。又听见郎君说道:“往天不是这个味,是不是换人了?” 连这都喝得出来! “启禀郎君,今日四月请了一天假,据说是家里来了人。许姑姑允了她的假。” “难怪。”杨则将药碗放下,“不喝了。这药口味不对。” 善虞有心想劝,心头却明白,郎君做的决定任谁也劝不回来。 “莫非四月煎药,果真有些名堂。公子吃了她煎的药,有感觉好些吗?” 杨则翻着书,将腿搭在绣凳上翘着,“好不好都那个样。关道长说她有用,姑且信着。一会四月回来了,你让她过来。” “公子要见她?” “天天入口保命的东西,总归还是要见一见。我倒是想知道,她到底有何奇特之处,煎个药还能煎出风味来。” (本章完) 第37章 见面 第37章见面 四月刚回到王府,就被告知七公子召见。 跟着传话的丫鬟来到上房,经过通报,她来到了书房外间。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近七公子,心中毫无波澜。她低眉顺眼,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福了福身,“小的见过公子。” “听说你叫袁四月,一直负责煎药。这些日子,服用了你煎的药,倒是有些好转。如此说来,关道长的建议有些名堂。”书房内传来七公子清雅的嗓音,很动听。 四月保持沉默。 她弄不明白七公子召见她的目的。 总不能因为她今天请假了吧。 她胡思乱想,又听见七公子说道: “本以为煎药这活,谁来做都行。今儿才发现,你的确有些独特之处。吃惯了伱煎的药,竟然咽不下其他人煎的药,你说怪不怪。” 四月斗胆,“请公子示下。” 她不明白。 煎个药能有多大的不同,她都是按照柳橙交代的要点按部就班的煎药,并无奇特之处。真要说有什么不同,或许是天气的原因。 杨则发出一声轻笑,“你不用紧张,叫你过来不是要罚你,而是要赏你。以后你继续替本公子煎药,本公子不会亏待你。” “多谢公子。”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没想到七公子好奇心还挺旺盛。 “能和本公子说说,煎药这事你有什么心得吗?为何你煎药还能煎出风味来。” 咦? 四月有点懵,“小的不懂。就是普通的煎药,按照标准步骤一步一步操作,不知公子所说的风味又是什么。” “本公子喝你煎的药,喝出了一点酸甜苦辣,你说怪不怪。” “不能吧!” “你是在怀疑本公子吗?” “不敢!” 四月心中腹诽,她可是正经煎药,又没放油盐酱醋姜葱蒜,哪来的酸甜苦辣。她怀疑对方是在讹诈。 亦或是心思太多,区区一碗正常的药,都能喝出七情六欲。 难怪身体不好,就是因为思虑太多。 “你不认同,本公子不怪你。毕竟喝药的人不是你。”杨则喝了口蜂蜜水,“我听说大家都称呼你为豆腐四月,做豆腐一绝。” “这都是乡邻的谬赞。豆腐我是会做,说不上一绝。” “本公子想吃一碗豆腐脑,是否有这个福气。” “今儿来不及了,最快也要等到明日一早。” “好!明早的早餐,就吃豆腐脑。这事就这么定了。”杨则拍手一笑,四月肩头就多了一份任务。 四月退出书房,善虞和善沁二人也跟着出来。 “四月你来,我们到厢房说话。” “不知两位姐姐有何指教。”四月跟着二人来到厢房。 “郎君想吃豆腐脑,又点名让你操手。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善沁一脸严肃,眼中全是审视,恨不得将四月扒光了里外检查一遍,以防万一。 四月心头有标准答案,但她不说,眼下情况轮不到她来说。她只需要听着就好。 “请善沁姐姐教我。” “意味着郎君对你的看重。四月,你走大运了。只要明日的豆腐脑得了郎君的喜欢,前程富贵都少不了你。” 四月蹙眉,“我只是来王府煎药,前程富贵从未敢想。” 善沁似笑非笑,“现在你可以想一想。” 四月抿着唇,没做声。 善沁挑眉,略显不满。 善虞轻咳一声,让气氛缓解,“四月妹妹,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做事认真的人。无论你是如何打算,明日的豆腐脑,请你务必用心。” 四月点头,“那是当然。” “如此甚好!” 四月回到小厨房,黄豆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她操刀。 她叹了一声,用井水将黄豆泡发。算了算时间,明日一早,她至少要早起一个时辰才行。 柳橙站在小厨房门口,阴阳怪气地说道:“恭喜你了,得郎君看重。你进府才几个月,我进府已经好几年,还不曾有机会被郎君亲自问话。” 四月回头看向柳橙,“柳橙姐姐若是不嫌弃的话,明儿一早帮我烧豆浆可好?” “你?”柳橙明明感到意外,却冷哼一声,“谁要帮你。多睡一会不好吗。”说完,扭头就走,傲娇得不要不要。 回到房休息,素心也凑了过来,“听说郎君召见你,恭喜你。将来得了体面,千万别忘记我。” 四月尴尬一笑,“素心姐姐说笑了。我进府只是为了煎药。最多一年,我就该走了。” 素心白了她一眼,完全不认同,“好不容易进了王府,你还走,你傻不傻。多少人想进王府都没机会,你千万要把握住,不要想着回家的事。 回家有什么好,天天干不完的活,面朝黄土背朝天,背都驼了,也吃不了一顿饱饭,一年到头也吃不了一口荤腥。打死我,我也不愿意回去,我情愿在王府老死。” 宁做大家婢,不做小户妻!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四月忙着叠衣衫,轻声说道:“留在王府,就一定好吗?素心姐姐可曾想过前程未来?” “我?”素心笑了笑,“嫁给王府某个主子身边的小厮管事,将来我也做个管事娘子,手上有闲钱。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就是极好的出路。要是嫌弃小厮粗鲁没前途,王府亲卫营那些厮杀汉,看中哪个有前程的,早早定下来,将来说不定也能做一回将军夫人。” 说完,她自个先笑起来,笑得格外得意。仿佛已经看见自己做将军夫人的那一天。 “希望素心姐姐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 “那肯定的。”素心一脸自信满满,“你听我的,就安心在王府当差。你在外面又没亲事,回去后就会被家里人逼着嫁人。若是嫁个好人家,倒也罢了。可要是嫁的人不好,连后悔药都没有。这可是掏心窝子的话,看在你我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份上,我才同你说。你可别不知好歹。” 四月笑了笑,也不争辩,“多谢素心姐姐替我打算,我会好好考虑。” 素心很是满意,“这就对了。再没有比王府更好的地方。魏家你知道吧,家赀万贯,子弟就在郡守当官。 我有一个好姐妹就在魏家当差,听她说,魏家大郎君身边,时常更换婢女。只因为伺候他的婢女,三天两天不是伤就是死,可吓人了。咱们郎君就不会,待下人和气,从不为难我等下人,时常给些赏钱。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郎君更好的人。要是能一辈子伺候在郎君身边,我死也愿意。” (本章完) 第38章 冲突 第38章冲突 天不亮,四月来到小厨房。 已经有两个厨娘候着,给她打下手。 善沁竟然也来了,还打着哈欠,就为了监督她。 “好好做豆腐。若是做得不好,你那豆腐四月的名声,哼哼……” 很明显的威胁。 四月抿了抿唇,“善沁姐姐既然不信我,为何又要我做豆腐脑?不如让厨娘代劳。” “你这是不满?” “不敢!乡邻称呼我为豆腐四月,是一份善意。我现在也不是靠着这份名声吃饭。” 言下之意,区区威胁,贻笑大方。 “你,胆子很大!”善沁微微眯起眼睛,“别以为郎君召见伱一次,就是看重你。我告诉你,今日郎君看重你,明日也能弃了你。你最好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四月皱眉,这话说得她像是饥不择食,急着攀高枝的女人。 话,很难听。 四月也不客气,“我不懂善沁姐姐的意思。要是没别的事,我要忙着做豆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月扭头冲对方一笑,“就是善沁姐姐理解的那个意思。” “郎君召见一次,胆子涨了不少。”善沁连连冷笑,“你未免高兴得太早。这里是王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四月很烦,她只想安静当差,安静做豆腐,有人偏不肯让自己如愿。 “难道这里就是善沁姐姐撒野的地方?”她直面对方,“善沁姐姐应该很稀罕公子的重视,就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的心思吗?你身为公子身边头等丫鬟,碧波院上下所有人都要敬你三分,就这么点心胸和格局,你对得起公子的重视吗?” “牙尖嘴利!”善沁抬手就要打,不料,手刚要落下,就动弹不了。 四月抓住善沁的手腕,“一大早善沁姐姐就如此暴躁,不合适吧。这会天都没亮,善沁姐姐不如回房睡个回笼觉,今儿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 “你说没发生过就没发生过,你算老几。” “我什么都不算,我只想息事宁人。如果善沁姐姐非要找我麻烦,我也不怕。你尽管放马而来。” 四月放开对方的手腕,并且稍稍用力,善沁接连后退几步。 她揉着发痛的手腕,眼神怨毒。 好个袁四月,好大的力气。 她身为郎君身边的大丫鬟,谁都要给她三分脸面,在她面前说话做事都是和和气气。今儿,偏偏栽在了袁四月的手中,还让两个厨娘看了笑话。 两个厨娘不是碧波院的人,自然是乐得看笑话。 此间事,经厨娘的嘴,不用半天恐怕就会传遍全府。 到时候,她善沁的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袁四月,你给我等着。有你难受的时候。”善沁气呼呼地离去。 她不是怂,而是她不能耽误郎君的早餐。无论什么仇什么怨,都得等袁四月将豆腐脑做好。 她出门的时候碰到柳橙,当即横了对方一眼。 柳橙特别尴尬,来得太不是时候,竟然让她撞见这一幕,肯定会被善沁记恨。都怪四月,也不知道和软一些。 她走进厨房,轻咳一声,提醒众人她来了。 “柳橙姐姐来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四月热情招呼。 柳橙板着脸,以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不该和善沁闹起来。她那人心眼小,嘴巴毒,忍忍就算了。你这又是何必。” 四月笑道:“柳橙姐姐提醒的对,下次我一定忍她。” “晚了。她已经记恨上你。这些天你当心些。” 四月笑了笑。 她不后悔。 一开始她也想忍,谁让善沁得寸进尺,说话越发难听。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要翻脸她不怕。 她不是王府的下人,这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而且,她就不信善沁的手能伸到元和村。 对方真要有这本事,她唾面自干,甘愿认输。 这个早上,四月很忙。忙着做豆腐脑,又忙着煎药。本来还算凉快的天,在厨房待上两个时辰,也变得大汗淋漓。 这活她不想干,她情愿简简单单煎药。 豆腐脑送上餐桌,七公子尝了味道后,开口大赞。 “不愧是豆腐四月,豆腐脑做得软嫩丝滑。大厨房的厨娘都差上一截。” “郎君不知道吧,袁四月不仅会做豆腐,还会做面点。据说,她的面点也是一绝。”善沁一脸笑眯眯地说道。 一旁的善虞微蹙眉头,似乎不太赞同。 善沁殷勤伺候在杨则身边。 杨则随口问了一句,“哦,她还会做面点。比起你的手艺如何?” “奴婢自愧不如,远远不及。”善沁一副谦虚的模样。 杨则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眼见一碗豆腐脑见低,善沁抓住时机,问道:“郎君明儿还想吃豆腐脑吗?要不让四月做几样面点,郎君尝个新鲜。” “好啊!” “奴婢一定会监督四月,让她用心做面点。” 杨则放下碗,“今儿的豆腐脑不错,赏,给四月一份赏赐。” “诺!”善虞应下此事。 …… “你何必同四月计较。”私下里,善虞提醒善沁。 善沁笑了笑,“我做事有分寸,不会耽误郎君喝药。你就别管了。” “你是想累死四月吗?” “一点点差事,哪会累死人。而且,她本就是从乡下来的,从早干到晚。我这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行了,就你心善,我心恶。”善沁很不耐烦,转身离去。 善虞望着她的背影,很是无奈。 她决定亲自给四月送赏赐,一共一千钱。 “这是郎君赏你的。你做的豆腐脑,郎君很满意。郎君还想吃你做的面点,明儿一早还要辛苦你一趟。” 四月收下钱,心头高兴。七公子出手就是大方。 但,为什么又要吃她做的面点。 “府中有专门做面点的师傅,而且善沁姐姐最擅长做面点。我那点手艺,哪里有资格在公子面前显摆。” 她想辞了这门差事。 她来王府是要煎药,不是做厨娘。 “我知道你辛苦了。但是,郎君指定让你动手,你就别推辞了。” 四月蹙眉,“为什么非得我来做。公子怎么知道我擅长做面点。” 善虞抿唇一笑,“郎君看重你的手艺,这是好事,你别多想。” 她和善沁是好姐妹,她选择为善沁隐瞒。 (本章完) 第39章 栽赃(求收藏) 第39章栽赃(求收藏) 连着半个月,四月都是连轴转。 做完豆腐脑,又是做面点。做完面点,又是做汤面…… 一句话,七公子点了她的名字,她就必须完成。 四月感到累,加上睡眠不足,心情很烦躁。 早早回房歇息,刚躺下,外面又在吵吵闹闹。她蒙着头睡大觉。 “你搜,你搜啊!我就不信你能搜出东西来。伱东西丢了,关我们屁事。说不定是你自个跑到外面浪,把东西给浪掉了。” 素心的嗓门很大。 这么大的动静,睡觉肯定是没法睡了。 四月起床,开门看看热闹。 “怎么回事?”她问柳橙。 “素秋姐姐掉了一只金手镯,说是被人偷了,要搜大家的屋。素心姐姐和她向来不和,两人就吵起来了。” “素秋怎么确定是被偷了,而不是她自己不小心掉在了什么地方。” “我哪知道。搜屋了。” 素秋带着两个小丫鬟开始搜屋,素心呵呵冷笑,“谁稀罕你的破镯子。自个掉了别冤枉人。” 素秋轻蔑地扫了素心一眼,“这里有没有贼,搜过就知道。” “要是搜不出来,你就磕头给大家道歉。” “谁磕头还不一定。” 很快就搜到四月和素心的房间。 素心就站在自个的床边,“这是我的床,你搜啊。你要是搜出东西来,我把头拧下来给你踢。” 素秋板着脸,“你让让。” 素心让开一步。 两个小丫鬟上前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素心哈哈大笑,“素秋,我看你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素秋阴沉着一张脸,“这屋里还有一张床没有搜。” “这是我的床。我这里没有素秋姐姐要找的东西。”四月站出来。 素秋冲她冷冷一笑,“有没有你说了不算,给我搜。” 两个小丫鬟就跟鬼子进村似的,比起搜素心的床那是半点不客气。甚至将床板翻起来。 “啊!” “怎么了?” “我好像找到了镯子。” 小丫鬟从床板下面拿出一只金手镯。 素秋一把抢过来,“这是我的,这就是我丢的那一只手镯。好啊,袁四月,你竟然是个贼,偷到我的头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四月看去。真是人不可貌相,真看不出她竟然是个贼。 素心眉头一皱,心头怀疑,但她没急着开口。 柳橙也是目瞪口呆。 她和四月相处几个月,四月的人品她是了解的。怎么可能偷东西,而且还偷到素秋的头上。这事古怪。但她同样没开口。 她想听听四月怎么说。 四月看看床板,又看看搜床的小丫鬟,严肃地说道:“这镯子怎么会在我的床板下,我也是一头雾水。总之,我没偷过东西。我怀疑是有人栽赃陷害。” “谁陷害你啊!你来王府才几个月,要陷害你,一开始就陷害你,哪里会等到现在。真没想到,长得一副老实样,竟然是个贼。” “你骂谁是贼?”四月目光一冷,死死盯着素秋。 素秋惊了一吓,越发气恼,偷了自己的镯子还敢给吓唬她,简直是胆大包天。 “谁偷东西谁就是贼。” “你说我是贼,那我问你,你的镯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天中午就不见了。” 四月呵呵冷笑,“你说的镯子是中午不见的,那我告诉你,寅时不到我就去了小厨房,这一点两个厨娘能作证。我从寅时一直忙到酉时三刻,期间不曾离开厨房院落半步,这一点柳橙姐姐和其他姐姐都可以作证。 也就是说,从早到晚,我不曾见过你一面,更不曾同你接触过,我去哪里偷你的镯子,我哪有时间将镯子藏在床板下。我怀疑你不怀好意,今儿搜屋,就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一出戏,分明是在贼喊捉贼。” “你胡说!我管你有没有离开过厨房,总之,镯子是在你的床板下找到的,就是你偷的。” “我怀疑这个镯子就是这个小丫头趁着搜我床板的时候塞在我的床板下,你们合伙起来贼喊捉贼,栽赃陷害。我想问问,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我。” “我没有。”小丫头娟儿连连摆手,“镯子真的是从床板下面搜出来的。” “听见了吧!就是从你床板下面搜出来的,你就是贼,别想否认。” 四月连连冷笑,多么拙劣的手段。 她目光四下张望,“我不知道究竟是谁,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将镯子塞在我的床板下面。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究竟是谁在陷害我,这件事没完。” “我还和你没完。开口就是陷害,谁有空陷害你啊。”素秋气得跳脚,偷了镯子还敢大言不惭,好大的胆子。 “你口口声声说我偷了你的镯子,那我们就到许姑姑跟前把这件事说清楚。” “证据确凿,为什么要去许姑姑那里。” “你是怕了吗?”四月目光逼视,“你这么心虚,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贼喊捉贼,栽赃冤枉。走,跟我去许姑姑面前对质。” 四月拉扯素秋的手腕,拖着她去见许姑姑。 素秋自然不肯。 “袁四月,我没和你计较,你倒是蹬鼻子上脸。你一个贼,能不能要点脸。” “你开口闭口骂我是贼,我必须洗刷我的冤屈。你既然是苦主,为什么不敢见许姑姑,莫不是心虚?今天这事必须说清楚。” “我支持四月!”素心站出来,“素秋,你可是苦主,你该理直气壮才对。许姑姑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 “我相信四月的人品,她不可能偷东西。”柳橙也站了出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大家都去见许姑姑,把误会说出来就好。” 四月坦荡无私的态度,让很多人改观。纷纷赞同应该去见许姑姑,将事情说清楚。镯子究竟怎么丢的,又怎么会在四月的床板下,等见了许姑姑,迟早水落石出。 大势所趋,素秋只能屈服。 …… 天还亮着。 树荫下,杨则坐在水池边垂钓。 他突然问了一句,“听说煎药那个丫头偷了别人的东西。” 善沁闻言,微微一躬身,“启禀郎君,是有这么一回事。许姑姑正在断案。”她心里在笑,死丫头今天必须掉一层皮。 杨则笑了笑,“半个月了,本以为你应该出够气。没想到,你又玩出了贼喊捉贼这一招。” 话音一落,善沁额头冒汗。也顾不上地上都是石头,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奴婢有罪!” 善虞也跟着跪下来,“请郎君开恩。” 杨则挥动着鱼竿,再次垂钓,“你是本公子身边的丫头,心头不畅快,想出气,本公子陪你玩几天也无妨。如今又玩着栽赃陷害的把戏,下一步想做什么?” “奴婢死罪!”善沁频频磕头。 “你的确有罪。你们身为大丫鬟,想要什么本公子就给你们什么。这还不知足,呵呵……” “请公子开恩!”善虞再次替善沁求情。 杨则开始闭目养神。 丫鬟玉露上前,挥挥手,示意善虞赶紧将善沁带下去。 又奉上一杯茶,“郎君消消气。善沁是狂了些,这次让她吃够苦头,知道点好歹。” 杨则嗯了一声,不置可否。接过茶杯却没有饮用。 “是谁将镯子放在四月的床板下?” “回禀郎君,是素心。” “是她!”杨则笑了起来,“去和许姑姑说一声。” “奴婢明白。” (本章完) 第40章 窥破秘密 第40章窥破秘密 议事堂内,四月正在和素秋对质。 许姑姑坐在上首,少有的严肃着一张脸。 这个时候,玉露来了。 她越过四月,来到许姑姑跟前,附耳低声说了一句话。许姑姑脸色微微一变,点点头,“我知道了。” “此事就麻烦许姑姑料理。” 玉露转身离开,还特意朝素秋看了眼。 素秋微微一哆嗦,垂首不敢对视。 啪! 许姑姑将茶杯重重放下,发出响动,“事情我都知道了,这里面必定有什么误会。此事调查清楚之前,谁都不准私下里议论,更不能无端指责某人。就这样吧,都退下。” 四月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她的冤屈并没有洗刷,但她清楚,这件事估计会不了了之。玉露的出现就注定了这件事不可能再闹下去。 素秋的选择同四月一样,“我听许姑姑的。我也认为这件事必定有误会。” 四月回了房,迟迟不见素心回来,心里想着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一大早起床熬药。 她同柳橙说道:“我得去谢谢玉露姐姐。” “是该谢谢。否则素秋必定一直纠缠你,没完没了。她的金镯子,鬼才知道是怎么落在你的床板下面。” 四月嗯了一声。 事情其实并没有真正解决。但四月决定先将人情还了。 趁着送药的机会,她给玉露道谢。 玉露却说道:“不用谢我。你要真要谢,就该谢郎君。是郎君让我替伱解围,郎君相信你的人品。” 啊? 四月感到意外。 由玉露引着,四月来到书房,躬身拜谢七公子。 杨则捧着一本书,却没搭理四月。 四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拿眼睛偷瞄杨则手中的书本,看着看着竟然入迷了。 杨则突然合上书,四月跟着回过神来,立马摆出低眉顺眼的模样。 “你识字?” “回禀公子,略微认识几个字。” “这书你读来听听。” 四月迟疑了一下下,上前一步,双手捧书,轻声诵读:“赵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赵氏求救于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强谏,太后名谓左右:“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 左师触龙愿见。太后盛气而揖之…… 左师公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左师公曰:“今三世以前,至于赵之为赵……” “读得不错。” 一文读完,四月放下书本。杨则不吝夸赞。 “会写字吗?” “写得不好。”四月实话实说。 杨则轻笑一声,“无妨。写来看看。” 四月无法,只能提笔书写。 她写得很工整,这也是唯一的优点。至于旁的,什么风格,派系,风骨都没有。 杨则看着她写的字,嗯了一声,“是要多练习。得空就抄抄书,笔墨纸砚你问玉露要。本公子这里的书,大部分你都可以抄写,只要你不嫌累。” 四月大喜,“多谢公子。” 杨则挥挥手,四月欢喜离去。 经过书房侧墙花圃,她闻到一股很浓郁的药香味,于是停下脚步多看了几眼,并且弯腰凑近了闻着花圃里面的味道。 是她熟悉的味道。 她天天煎药,这个味道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她捻起一块泥土嗅了嗅,又舔了舔,全是药味。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么浓的味道,这么大的份量,泥土都被浸透了,药都在这里了? 难道,七公子根本没喝药,甚至根本就没病? 她心口噗通噗通一跳,四下观望了一眼,赶紧离开。 这种秘幸,岂是她该知道的。 此乃是非。而她非是非之人。 她急匆匆离开,却没发现花圃边多了一个人,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一道影子突然出现在花圃边。 “她似乎猜到了真相。玉音,你说怎么办?” 玉音捻起花圃里面的尘土,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做事太过粗糙,这里面的土该换了。” 黑衣劲装男板着脸,“我是问你,那个袁四月该怎么处理?公子的秘密不能被人发现。不如杀了她。” 玉音松开手,泥土散落,“先观察,看看她嘴巴严不严实。” “然后呢?” “要么杀了,要么将她变为自己人。” 黑衣劲装男双手抱胸,显然不赞同,“你还是心软。” “她不是府里的人,直接杀了有些麻烦。” “能有什么麻烦。一个乡野丫头,死了就死了,谁能在意。” “郎君会在意。”玉音郑重其事,“郎君这会正在兴头上,你想破坏郎君的兴致?” “不敢!” “既然不敢,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跟上去。” 黑衣劲装男翻了个白眼,飘忽间,人已经不见了。 四月哪里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 她急匆匆回到厨房,心跳还有点快。 柳橙拿着苹果,问她吃不吃? 她拿了一个苹果,连皮带肉一口咬下去,一口气将一个苹果吃完。心情也跟着平复下来。 “柳橙姐姐,公子究竟得的是什么病,天天都要吃药?是从胎里面带来的吗?” 柳橙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回忆道,“郎君年幼的时候,有一年冬天不慎落水,伤了肺腑。从那以后就一直吃药,已经吃了好多年。” “这么说公子的病很严重?” “养了这么多年,大夫说已经有好转。哎呀,这些都不是我们该过问的。上面让我们煎药,我们就老老实实煎药。” “柳橙姐姐说的是。”四月心里头藏了秘密。 …… 玉露捧着蜂蜜水,放在杨则手边。 “郎君真是偏心,对袁四月太好些,还让她抄书。” 杨则哈哈一笑,“谁让你们一个个偷懒,不肯抄书。你们要是乐意抄书,我也对你们好。” “奴婢不喜抄书,郎君还是饶了奴婢吧。” “你们啊,就是懒。袁四月一个乡野丫头都有读书上进的心,你们怎么就不知道上进。” “奴婢只愿意一辈子伺候郎君,不求上进。” 杨则闻言,又是摇头又是大笑。 “我身边怎么都是你们这样的人,一个个都不求上进,只知道混吃等死。” “跟在郎君身边,有吃有喝,为何还要上进。郎君莫非是嫌弃我们了。” “不嫌弃!谁让本公子也是个不求上进的人。” (本章完) 第41章 杀善沁(求收藏) 第41章杀善沁(求收藏) 秋去冬来。 天佑二十年即将结束。 大年二十九,碧波院摆宴席,大小丫鬟齐聚一堂欢庆即将到来的新年。 四月想到一年之期即将结束,心里头松快了几分,难免多喝了几杯酒。酒席是怎么结束的,她不知道。 她是怎么回到房,她也不知道。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只觉着头痛欲裂,浑身酸软,身体很沉重。 缓缓睁开眼睛,这里不是她的卧室。 荷花碧叶青纱帐,鎏金弯钩床头挂。 身上更是不着寸缕。 她…… 她被…… 昨晚,她失身了! 在她失去意识,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失身了。 屋外传来动静,很快,房门从外面打开,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四月只觉着浑身冰冷。 “袁姑娘醒了就起来吧!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何必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消失数月的善沁就站在床前,撩起青纱帐,眼神讥讽又轻蔑。 四月默默穿上衣衫,默默下床。 “还磨蹭什么了。能得到郎君的青睐,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福分,你该高兴才是。”善沁怀揣着恶意,冲四月发笑。 四月问她,“昨晚是你在我酒里面下药?” “我都是为了你好。”善沁洋洋得意,“伱不用感谢我。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们一起服侍郎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难道不高兴吗?”善沁冷笑,“装出一副冰清玉洁的样子,袁四月,你觉着有意思吗?好像你就没攀高枝的心思似的,装什么纯,恶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四月再次问道,脸上是冰山是冷雨,眼中是风霜是刀剑。 “郎君看重你,让你进出书房抄书。这是你的福分,难道你不想服侍郎君吗?” 呵呵…… 四月一步一步上前,她看着挂在墙上的利剑,“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害我?” “袁四月,你别不知好歹。我这是为你好。难不成你真想回家,整日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四月听不下去了。 她,拔剑, 回头, 杀! “啊……你……” 善沁握着剑柄,满眼不可置信,低头看看渗血的腹部,抬头看看面前的四月,“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四月手中用力,利剑再次往里一刺,直没剑柄。 “你,你竟然杀我?你怎么敢?”善沁的瞳孔逐渐放大,到死她都不敢相信四月会杀了她。 噗! 四月抽出利剑,站在原地,目光随着善沁的身体缓缓下落。 鲜血汇集在剑尖,滴落! 四月的脚边,渐渐的,多了一滩鲜血。 “啊啊啊啊……” “杀人啦!” “善沁姐姐被杀了!” 尖叫声,嘶吼声,啼哭声,在四月耳边此起彼伏。她分不清谁是谁的声音。 手中的剑,不知何时被人拿走了。 她也被安排在厢房内,手边多了一杯热茶。 屋里的光线从右手边逐渐移动到左手边,并渐渐暗淡下去。 小丫鬟送来的饭菜,她没有胃口,放在桌上动也没动一下。 累了,就躺在床上,睡吧! 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第二天,能谈事的人,终于出现了。 “四月,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谈谈。” 四月微微眯起眼睛,她侧头看了眼玉音的身后,没有人。 “郎君不会来。”玉音直接挑明,“如今你是郎君的人,郎君也愿意留下你。从今以后你就在王府安心住下来。” 四月闻言,低头嗤笑一声,“没名没分?” “郎君娶妻之前,都没有名分。”玉音声音很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四月撩起垂在眉间的秀发,拨弄到耳后,“是谁主使的?”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犹如磐石,那是坚定无畏的力量。 “善沁讨厌我,我仔细想了想,她应该不会主动将我送到公子的床上。究竟是谁主使的?为什么?我自问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乡野丫头,何至于让你们费这么大的心思。大过年的,把我送到公子的床上,图什么?” “四月,你很聪明。” “然后呢?” “没有然后。” 四月气笑了,“就因为我聪明,你们就如此害我?” “真的是害你吗?跟在郎君身边,你就这么嫌弃?你有什么资格嫌弃。” “是,我是没有资格嫌弃。但我能不能拒绝?我拒绝你们的安排,我拒绝做七公子的女人,行不行?” “为什么?”玉音疑惑,“做郎君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好。” “但也没什么好处。”四月咬牙切齿。 她很累。 她和碧波院这帮人始终无法沟通。她们有着一套自以为是的标准,就以为人人都该和她们一样,攀龙附凤,以伺候七公子为荣。 为荣? 呵呵! 她凭什么要以此为荣。 当城池被围,王府一干人是最先逃跑的。当满城百姓与城池共存亡的时候,王府的人早就躲了起来。 这样的王府,她凭什么为荣。 “你太固执了。”玉音起身,准备结束这场谈话,“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放心,不会有人为难你。” “我杀了善沁!”四月抬头望着对方,“我杀了你们的姐妹,你就是这个态度吗?你难道不想替善沁报仇?” 玉音眉头一挑,郑重其事地说道:“郎君已经决定,不追究你的责任。” “呵呵……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七公子开恩?” “你是该感谢。”玉音居高临下,正如整个碧波院,整个王府一般的傲慢。 草民的感受,他们从来不需要考虑。 四月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因为,四月就是一介草民! 天黑了! 屋外面,烟花爆竹在燃放,人人喜气洋洋。 小丫鬟送来的年夜饭。 这一次四月没有拒绝,她默默吃着饭菜。 “玉音姐姐特意吩咐给你送来的。听说你喜欢吃鱼,玉音姐姐还吩咐厨房给你单独做了一条鱼。”小丫鬟名叫茯苓,叽叽喳喳,话很多。 四月顿时觉着嘴里的鱼肉不香了。 她放下碗筷,随口问道:“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庆祝新年?” “玉音姐姐让我照顾你,我不能擅离职守。” “你这么听玉音的话,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大家都要听玉音姐姐的话。就连善虞姐姐也要听玉音姐姐的话。” 哦! 四月起身,站在窗户边。 茯苓有些紧张,似乎是害怕她跑出门。 四月回头看着茯苓,“善沁死了,大家是怎么议论这件事,你和我说说。” ??这几天收藏很惨淡啊,还没有收藏的书友们,点点手指头,给个收藏吧! ? ???? (本章完) 第42章 母慈子孝 第42章母慈子孝 小丫鬟茯苓犹犹豫豫地说道:“大家都说袁姑娘你太残忍,犯不着这样。说你太轴,太爱钻牛角尖。又说善沁好可怜,大过年的竟然遭遇不幸。不过也有人说,善沁姐姐早晚都是这个下场,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还有别的吗?” 小丫鬟茯苓犹豫该不该说。 四月朝她走去,茯苓一下子紧张起来。 “别紧张,我不随便杀人。”四月笑了笑,没想到自个的名声已经能吓住碧波院的小丫鬟,真够威风的。 “我不怕!”茯苓给自己壮胆。 四月在桌边坐下来,“大部分人应该都在骂我,骂我不知好歹,不懂感恩。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我没这么想。”茯苓连连摆手,生怕慢一步,会惹四月不痛快。 四月轻笑一声,表情显得很平静,怒火早已经消散。 一张白皙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晦暗不明,却又多了几分坚定。 “伱去告诉玉音,让她给我准备几本书,还有笔墨纸砚。闲着无聊,我就多读读书,多练练字。你再告诉她,我不会跑,不用防贼一样防着我。”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 大年三十,王府家宴开席之前。 王妃刘氏却在发脾气。 她靠坐在矮榻上,瞧着两个儿子,很不顺眼。 “老三,你是怎么回事?王爷让你去军中当差,你却数次推三阻四,只会和那群文人厮混在一起。你知不知道,王府是靠军功起家。” 王府三公子杨册微微一躬身,“母亲别急着生气。正因为咱们家是靠着军功起家,已经好几代人,是时候朝文官路子走一走。” “放你的狗屁!军功是本,没有军功,王府早就被朝廷给拿下了。你读书读得再好,朝廷那帮不做人的家伙也不可能提拔你。” 王妃刘氏目光一转,又盯着小儿子杨则,越看越气。 “老七,我听说你收了一个煎药丫头。你能不能讲究点,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收,就不怕坏了身子。” “老七艳福不浅。”三公子杨册调侃道,“口味复杂。” 杨则翻了个白眼,“比起三哥天天捧一群青楼姐儿的臭脚,弟弟我好歹口味还算正常。” “此言差矣!”杨册大笑一声,“老七啊,你该多出去走动走动,莫要闭门造车。青楼姐儿的好,你尝过之后就明白为何叫人流连忘返。” “呵呵!”杨则不屑一顾。 “够了!”王妃刘氏气恼不已,“你们两兄弟有没有点正行。” “母亲何必气恼。三哥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在世子大哥面前毫无招架之力。母亲就别再对三哥抱有任何期望。”杨则趁机下眼药。 杨册拍着桌子,“老七倒是扶得上墙,只可惜身子骨。哎呀,都怪我。母亲,我一会我多喝几杯酒,就当是自罚。” 王妃刘氏大怒,“你们两兄弟能不能自觉点,外敌不清就开始内讧。” “母亲这话错了,哪里有什么外敌。世子大哥也是杨家人。”杨则随口纠正道。 “你给我闭嘴,就你最不争气。”王妃刘氏指着杨则,“有心思睡煎药丫头,想来你身体已经大好了。等过了年,你就去衙门当差,替你父王分忧。” 杨则叫苦,“母亲为什么非得为难儿子。儿子身体不适,不宜出门当差。还是让三哥去吧。” 老三杨册白眼一翻,“我忙着写文章,没空。” 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气人。 王妃刘氏气得倒仰,“我到底做了什么孽,生了你们两个孽障。瞧瞧人家世子,再看看老四老五老八,哪个不是努力上进。老四老五老八还是妾生的,都敢惦记着想世子之位,你们两个怎么就没点出息。” “我觉着世子大哥做得挺好的,母亲就别整天惦记着把世子拉下马。再说了,齐家一门两公侯,刘家拿什么比。”杨则张口就来,不把老母亲给气死不罢休。 老三杨册也说道:“我对世子之位没兴趣,母亲就不要指望我。我这辈子,只想寄情于山水文章,做个大文豪。” “放屁!你们两个不孝子,是想诚心气死我是不是?” “母亲别生气,生气容易老。”杨则不安慰还好,一安慰,王妃刘氏直接抄起茶杯杯盖朝他砸去。 杨则身形灵活的躲开,并且振振有词地说道:“儿子有病在身,母亲就不怕打死儿子。打死了我,靠着三哥给你养老送终,怕是指望不上。” “我怎么就指望不上。老七,你分明是在污蔑。” 两兄弟又掐了起来。 王妃刘氏气得脑壳一阵阵发痛,“滚滚滚,看见你们两个孽障我就头痛。都给老娘滚出去,别来碍眼。” “母亲又暴躁了,这样子不好……” “滚!” “好嘞!” 两兄弟都麻溜的滚出了长春院,齐齐出了院门。 一个胖一个瘦,五官眉眼倒是有六七分相似。就是,天生仇人。彼此冷哼一声,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 王妃刘氏心情不痛快,“我是做了什么孽,生出这两个混账。世子之位都不争,要他们两兄弟有什么用。” “王妃消消气。两位郎君年纪还小,念头还没转过来。”张姑姑奉上茶水,劝慰道。 王妃刘氏连连叹气,茶水也不想喝。 她念头不通达,今晚上的家宴都失了兴致。 “老七是怎么回事?竟然会看上一个煎药丫头。之前我给他送去那么多丫头,他都退了回来。现在怎么转了性子。莫非本宫送的人碍着他的眼,嫌弃本宫在他身边安插眼线。” “七郎君还小……” “不小了,已经是当爹的年纪。得给他说门亲事,让他早点安定下来。对了,那个煎药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是关道长惹来的,说什么八字独特,这不特意从外面找了个煎药丫鬟。” “哦,我想起来了。”王妃刘氏恍然大悟,“瞧着老七的身体好了些,这个煎药丫鬟有功。长得如何?” “模样还算周正,会读书识字。” “竟然还会读书识字,听起来不像是个乡下丫头。” “王妃娘娘说的是。袁四月的确不同于一般的乡下丫头。”张姑姑倒是说了句实话。 王妃刘氏琢磨了一会,“改明儿,你替本宫好生瞧瞧,瞧仔细了。” “奴婢遵命!” (本章完) 第43章 生你们不如生棒槌 第43章生你们不如生棒槌 王府家宴。 临川王杨定率领王妃刘氏,以及三位夫人出席。 六个儿子加上四个待字闺中的闺女,外加世子妃,一家人齐齐整整。 杨定一张国字脸,蓄着胡须,身体健壮,不怒自威。大过年的,脸上也没有一个笑容。 世子杨时上前,躬身敬酒。 “儿子敬父王一杯,祝父王健康长寿。” “儿子也敬父王一杯……”老四杨谷跟着站起来,动作飞快,直接抢在了老三杨册前面。 王妃刘氏狠狠瞪了眼杨册,不成器的孽障,敬个酒都能被人抢先,还能指望他什么。然后,她又瞪了眼老七杨则,提醒这小子,莫要忘了敬酒。 杨则:“……” 他已经吃起来了。 至于老三杨册,他端起酒杯不急不缓地站起来,“父王春秋鼎盛,王图霸业……” “你闭嘴!”王妃刘氏出声呵斥,“好好敬酒,莫要多嘴。” 杨册:“……” 亲娘大人脾气越来越暴躁了,话都不让他说,过分了啊。 反倒是临川王杨定哈哈一笑,露出家宴开席以来第一个笑容,“老三说得很好嘛,王妃不必过分紧张。朝廷耳目虽多,本王何惧之有。本王心系朝廷,为陛下尽忠,朝中并非全是奸贼小人,自有正义之士替本王说项。” “父王说的是,外面风风雨雨,分明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搬弄是非。陛下耳目不畅,被奸贼闭塞视听,我辈当奋勇向前,锄奸扶弱,以正朝廷风气。”世子大义凛然,显得格外激动。 “世子大哥说得有理。”老四杨谷赶紧拍世子的马屁。 杨则还在吃吃吃,王妃刘氏已经刀了他好几眼,他全当看不见。 老三杨册起身,和世子辩论起来,“朝堂诸公皆有一颗为国为民之心,然精力有限,不能事事洞察……说到底,还是陛下重用宦官,以至于吏治败坏,民不聊生。当务之急,是要铲除朝中当权宦官,规正陛下的言行……” 世子不甘示弱,“朝廷究竟是坏在宦官手中,还是坏在朝中奸贼之手,人人心里头都有一本账。老三你不通政事民生,莫要丢人现眼。” “世子此言差矣。我虽然不通政事,然而我心中亦有公义。就说去年青州民乱,若非宫廷内侍走狗祸害民间,苛捐杂税,……” 两兄弟就朝廷究竟败坏在太监手中,还是败坏在文臣手中争辩起来。 所有人都偷摸朝临川王杨定看去。 杨定没喊停,大家就只能听着,还挺热闹的。 王妃刘氏数次给杨则使眼色,让他站出来帮帮老三,正所谓打虎亲兄弟。落世子面子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 杨则假装没看见,只顾着喝酒吃菜。 王妃刘氏气得,差点就在冲动之下拿酒杯砸过去。一点争强好胜之心都没有,生来有什么用,还不如生个棒槌。 “王爷,他们两兄弟吵得厉害,我脑袋都嗡嗡嗡。还不如看看歌舞表演。反正也吵不出什么名堂。” 儿子不管用,王妃刘氏只能从丈夫身上下手。 “王妃言之有理。都少说两句。”临川王杨定嗓音微微一抬,世子和老三立马停下了争辩。 临川王杨定喝了口酒,“为了青州民乱,陛下先后从小金库里面拿出十五亿钱。偏偏民乱一波平息一波又起,如今又波及兖州。还有部分乱民反贼逃进了咱们冀州。陛下为此罢了齐游太尉之职,就连孙牟也只能黯然离开朝堂。世子,对此你作何想法?” “叔外祖父他……” “咳咳……”杨则突然咳了起来。 世子杨时猛地醒悟,齐游是他叔外祖父,更是朝堂三公之一,数次针对临川王府,并且数次建言陛下夺了临川王的王爵。 临川王杨定对这位亲家长辈,可谓是咬牙切齿的恨。 世子临机一动,“父王,这一切都是青州刘知的责任。他不思如何剿灭青州的反贼,而是将反贼往兖州以及冀州驱赶。如此一来,他青州太平,却苦了兖州和冀州。我以为,应该发动各级官府,上本参刘知剿匪不利,夺了他的兵权。” 临川王杨定对此不置可否,“老三,伱怎么看?” “朝中有奸贼!青州民乱祸源在于陛下重用宦官……” “不重用宦官,陛下哪有钱。指望朝中那群大儒,天下所有的钱都进了各大士族的荷包里面。”杨则突然发言,势要和三哥唱反调。 王妃刘氏心里头那个气啊! 两个孽障,当着外人的面闹不合,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她狠狠骂了一句杨则,“那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就你话多。” 杨则:“……” 干脆装着肚子痛,提前离席算了。 “七弟,你怎么走了,宴席才开始。”世子杨时出言挽留。好弟弟啊,主动帮助他的都是好弟弟。 就只有老三,反骨仔,读书读愚了。 父王暗中同宦官结交,通过宦官的手谋取了不少好处。老三竟然敢当面指责宦官祸乱超纲,替朝廷那帮官员张目,呵呵……他等着好戏看。 杨则提前离席,王妃刘氏依旧不满意。心里头想着,过两天得好好敲打一下这个不孝子,尽拖后腿。 …… 当天晚上,临川王歇在夫人魏氏的房里,还赏了世子一柄玉如意。据说王妃刘氏气得砸了一柄玉如意。 次日,大年初一,王妃闹头痛,不肯见前来拜年的亲友和下属。 临川王杨定也不介意,直接让夫人魏氏代劳。 王妃刘氏这回真的被气病了。 但她不怪临川王,只怪两个不孝子。 “你们两兄弟但凡能干一点,平时表现得好一点,本王妃也不会受这份气。区区一个妾,也敢骑在我的头上。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生你们还不如生两根棒槌。” “三哥,听见了吗,母亲嫌你还不如棒槌。” “老太太分明是在骂你,骂你不如一根棒槌。” “你们给老娘闭嘴!老三,今年之内你必须把婚给我结了。不许你再拖下去。老七,你给我正经一点,拿出点雄心壮志。你平时挺聪明的,当着你父王的面,你怎么不知道表现表现?气死我了。” 杨则闻言,顿时笑起来,“三哥,听见了吧,母亲说你蠢。” “你放屁。你连挣表现都不会,分明是你蠢!” “你们两都蠢,都给我滚!滚,滚远一点。” 王妃刘氏怀疑,终究有一天自己会被两个蠢儿子气死。 (本章完) 第44章 孕事和志向 第44章孕事和志向 四月坐在窗下,安静的看书。 茯苓推门进入,告诉她,有人来看望她。 有人看望她,会是谁呢? 一抬头,朝门口一望,就看见母亲袁李氏。 “娘,你怎么来了。” 四月急忙起身迎接,太意外了。 袁李氏望着四月,眼眶湿润,“委屈你了。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千万别想不开。” 茯苓悄声关上门,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我没事,我没有想不开。娘亲怎么穿得这么单薄,现在天还冷,棉袄还要继续穿着。” “伱别担心我,我不冷。这两天升温,又是赶路,棉袄穿着热,我就给脱了。倒是你,你这个死丫头,怎么就这么倔。” 袁李氏眼泪一流,又是擦泪又是伤心。 四月扶着娘亲坐下,“娘亲喝点水。我没犯倔,你又听谁胡说八道。” “你还说。事情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就算你心里头不愿意,可你已经是七公子的人。你就该和软些,争取能博得七公子的宠爱。有了男人的宠爱你才有将来。尤其是在深宅内院,没有男人的宠爱,什么都没有。” 四月闻言,不由得自嘲一笑,“是谁告诉娘亲,又是谁让娘亲来劝我?夺了我的清白还不够,还要我迎合。凭什么我要迎合他们,他们却不用迎合我。” “你个傻丫头,咱们一穷二白,你又失了清白,注定只能做七公子的女人。这辈子你都别想嫁人了。人家凭什么要迎合你。认命吧!” 四月嗤笑一声,“我不会认命!今日他们不肯迎合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匍匐在脚下迎合我。我本不想招惹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干满一年就回家。可他们偏偏不肯放过我,非要将我留下。好吧,我就留下来!希望将来他们别后悔。” “你想做什么?你可别乱来啊!这里是王府,规矩多,随便一个人都能要你半条命。当初你来王府当差,我就担心你脾气倔,会得罪人。完了,完了,你这么倔强,将来怎么办?你真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你可长点心吧!” 袁李氏又哭又叫,拍打着四月。仿佛已经看见了四月未来凄惨的命运。 四月紧握住袁李氏的手腕,不让她发疯,“娘亲着什么急,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你觉着你女儿一无是处,浑身上下唯一的价值就是伺候男人。我告诉你,你错了,大错特错! 你女儿的价值大得很,大到会让所有人震惊。不管别的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你只需要听我的。你要记住,你女儿不用靠伺候男人,也能站起来。将来必有呼风唤雨的一天,让你做个老封君,人人都要奉承你。” “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袁李氏一脸呆滞,闺女莫非疯了,怎么说起了疯话。 四月轻声一笑,“我并不是胡说,娘亲只需要记住我今天的话就行。原本,我只打算挣点钱,搬到城里面,过上小富即安无病无灾的生活就行。天下大乱和我有什么关系,天子死不死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不是大男儿。我没什么大志向。 可他们偏要逼我,偏要堵死我回家的路。我岂能让他们如愿!今日欺我,辱我之人,他日都必将加倍奉还。” “你赶紧闭嘴吧。什么话你都往外说,你是真不怕死。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四月看着娘亲惊恐不安的模样哈哈一笑,笑得有点喘,端起一杯残茶抿了一口。 不知是茶水的问题,还是因为身体不适,她只觉着恶心,想吐,却吐不出来。 她扶着桌子,一直干呕,难受得不行。 袁李氏焦心不已,为她拍背顺气,“你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吃坏了肚子吧。难不成他们苛待你,给你吃剩菜剩饭,还是让你饿肚子了?他们太坏了,怎么能这样对你。” 四月难受得不行,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连连摆手。她既没有吃剩菜剩饭,也没有饿肚子。 只是最近几天胃口不太好。 袁李氏拍打背部的手突然僵硬在半空,面上的表情也凝固了起来,显得有些惊恐,紧接着又变得惊喜。 “四月,你,你不会是有了吧。” “呕……有什么?呕……” “你有身孕了!你现在这个反应,分明是有身孕了。算算时间,也该有反应了。” 四月愣住。 让她难受的呕吐感,瞬间就被惊吓给压了下去。 “娘亲说我有了?” “你现在的反应,肯定是有了。你有身孕了,你要做娘了。” 袁李氏喜极而泣。 “太好了。只要有了孩子,如果是个男孩,你在王府就站稳了脚跟,什么都不怕了。将来就算没有宠爱也不怕。四月,你该高兴啊!你怎么哭丧着一张脸。” 四月呆坐在凳子上,眉头皱起,表情凝重,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她真的有了身孕? 她轻抚腹部,一直回不过神来。 “四月你怎么了,你可别吓唬娘亲。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孩子是你的指望,你不会做傻事吧!死丫头,你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娘亲放心,我现在清醒得很,不会犯糊涂。”四月安抚住袁李氏。 只是她的语气显得很冷,没有丝毫的欣喜。 怀孕了,竟然怀孕了! 只用了一次,她就怀孕了。 上辈子她可没有这么好孕。 这个孩子,来的还真是时候。 她当然会将孩子生下来。因为,她不确定放弃这一次,她还有没有机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四月,你别吓唬娘亲。你千万要想开点,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四月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有了孩子,我就有了更多的胜算。”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那是孩子,什么胜算不胜算,你可别乱来。” “我不会乱来。我只是有计划的做事情。” 四月起身走到窗户边,望着外面的风景。小院落还停留在冬天,唯有墙角一抹绿色,冒头的野草,让她知道已经到了春天。 她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我肚子里的是男孩,他就是七公子的庶长子,这个身份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如果是个女孩,也不错。我可以心无旁骛的做自己的事情。娘亲,你相信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如今你有了身孕,就别再犯倔,软和些。就算是为了孩子着想,你也该和七公子好好相处,莫要耍脾气。”袁李氏充满了担心。 四月表情凝重,满目严肃,“娘亲,有一天我会让你肆意发脾气,而无人敢指摘你。所以,莫要听旁人胡言乱语,你只需要听我的就可以。回去后,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说服父亲搬到郡城。因为今年朝中会发生一件大事,一件影响天下所有人的大事。” (本章完) 第45章 张扬 第45章张扬 袁李氏认为闺女是在说大话,朝中能有什么大事,又在胡言乱语。 可是面对闺女的目光,她只能选择相信。 “真要搬到城里面?” “必须搬。如果爹不肯搬家,我就派人将家里的房子烧了,逼着爹搬家。” 真是个“大孝子”。 袁李氏气得不行,“你个不孝子,还敢放火烧房子。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四月轻笑一声,“不让我烧房子,娘亲最好尽快说服爹搬家。我耐心有限,最多等伱们到四月份。” “现在正是春耕……” “别种了,种了也没用。” 那些粮食,不出意外落不到自己口袋,纯粹是给别人做嫁衣。 “你个死丫头,进城才几天你就忘本了。”袁李氏气得不行,拍打着四月。 四月随便她打,“我没有忘本。我这么说吧,今年种的粮食,必将颗粒无收。” “你胡说!今年雨水好,怎么可能颗粒无收。” “没有天灾也会有人祸。娘亲没听说吗,青州的反贼进入了冀州,很快就将杀入魏郡。云阳县逃不了,今年肯定会遇到战火。” “真,真的?”袁李氏吓坏了,“你不会是哄我吧。” 四月冷笑一声,正色道:“我在王府,消息灵通得很。否则,我怎么会让爹搬家,甚至于放弃家里那几亩薄田。那些反贼不事生产,又没根基,又要吃喝,还能怎么办?只能将男的全部杀光,女的和小孩抓走。娘亲可知道,反贼抓女人小孩做什么?当粮食吃。” “你你你,你别吓唬我?”袁李氏脸色一白。 四月低着头,叹了一口气,她整个人突然就变得很悲伤,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愤怒和伤感。 “我也希望这些是我编出来的。然而事实上,确是如此。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月份,农人没有吃的,反贼同样没有吃的。不出意外,反贼即将下山杀人抢粮。云阳县周围都是大山,正是反贼藏身的好地方。一旦反贼冲下来,娘亲想一想,可有活路?” “这这这……闺女啊,这可怎么办?” “搬家!舍弃一切,搬进城里。只要人在,房子土地终究会有的。人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我会给爹,还有四大爷分别写一封信,娘亲带回去,务必亲手交到他们手里。只有四大爷出面,全村的人才会愿意搬家。舅舅那边,我也会去信,让他们赶紧全家进城。乡下的东西,带不走的都别要了。” “真有这么严重?”袁李氏半信半疑。 四月郑重说道:“只会比我说的严重十倍。反贼来了,官兵还会远吗?官兵也要吃饭,娘亲认为,粮食从哪里来?朝廷没有钱,没有粮,官兵只能在当地自筹粮草。所谓自筹,无非就是搜屋抄家,老百姓仅有的一点口粮都会被抢走。等到冬天,天寒地冻,没吃没喝,很多人都将被冻饿而死!届时,也将掀起更大规模的暴乱。” 四月突然蒙住脸,心情变得格外沉重。 上一世,小五满囤就是在这个冬天冻饿而死,娘亲也死了,只活了父亲和大哥。今年这个冬天,将比以往任何一个冬天都要冷。 她曾在衙门看到一份文件,今年还有明年,短短两年时间,将有数百万人死于战争,饥荒,严寒…… 数百万人啊! 光是魏郡,五六年的时间,人口就减少了二三十万。 整个冀州,人口减少了上百万。 那一座座由无数人头组成的京观,让四月感到不寒而栗。 乱世,活着比死亡更艰难! 死亡,反倒是解脱。 她叹了一声,直起身体,“不为了自己着想,娘亲也该为小四小五着想。小五好不容易开始读书,进了城,他会有一个更美好的前程。娘亲难道不想看到小五有出息的样子吗?” “真要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搬家,肯定搬家。” 四月笑了,如释重负。 她提笔写信。 袁李氏不识字,她看见四月写字,就说道:“写得比以前好。” “娘亲看得出来?” “我虽然不识字,好坏还是知道的。比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好多了。” 四月笑了笑,“写得很一般,还需要继续努力。” 袁李氏捏捏四月肩头的线头,心里头很是酸楚,“还穿着棉布衣衫,连一件绫罗绸缎想都没有。这个七公子对你……你也该努力些。” 四月不满,“娘亲干什么又旧话重提。绫罗绸缎我还不乐意穿,不如棉衣保暖。” “你知道什么。身份!那是身份!有身份的人才能穿绫罗绸缎。你个傻丫头,偏要犯倔,说什么都不听。迟早有你吃亏的时候。” “娘亲错了。人,必须坚守本心。守着本心不变,方能成大事。” “你一个姑娘家,能成什么大事。不要再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我听不懂也不想听。”袁李氏动了邪火,闺女的想法太异想天开,太过古怪,她怕听多了也变得不正常。 四月唯有一声叹息。 三封信很快书写完成,分别装入信封,交给娘亲。 “娘亲务必亲手把信送到。” “放心吧,误不了事。你怀孕的事情,得张扬,必须张扬开。我这就让人请大夫过来。这事你不能拦着我。” 四月笑了笑,“娘亲放心,我不拦着你。” 袁李氏心满意足,闺女总算听了她一回。 她能找的人只有小丫鬟茯苓。 “茯苓姑娘,能否辛苦你走一趟,给四月请个大夫过来。她身体有些不适,喝口茶都吐。我担心她是吃坏了肚子。麻烦你了。” 袁李氏很局促,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她小心翼翼的将一个荷包放在茯苓的手中。这还是她第一次给人送钱,各种不自然,不适应。就连表情也显得格外紧张。 “太太放心……” “千万别,千万别。”袁李氏急得跟什么似的,“我是四月娘,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婶子就好。” 茯苓笑了起来,“袁婶子放心,我这就去请大夫。四月姑娘身体不适,这可不是小事。” “太感谢了。” 茯苓并没有马上去请大夫,她先去见了玉音。 “玉音姐姐,四月娘要给四月请大夫,这事你看?” “有什么异常吗?可有哭闹?” “没看出来。四月太过机警,小的不敢靠太近,听不清她们母女谈话内容。” “她要看大夫,就给她请大夫。” “诺!” 得了玉音许可,很快大夫就被请进了小跨院。 (本章完) 第46章 两个条件(求收藏) 第46章两个条件(求收藏) 许大夫是王府专属大夫,从二十来岁开始就在王府供职,到如今已经有三十年。王府风云诡异,他是见证者。 今日,被请到碧波院请脉,还以为是给哪个大丫鬟看诊。走进小跨院才发现,不是大丫鬟,而是给七公子新纳的女人看诊。 听说原先是个煎药丫头。 瞧着房里的布置,许大夫就知道,这位袁姑娘不得宠爱,屋里连一件像样的摆件都没有。 至于名分,更是没有。 只能姑娘姑娘的喊着。 “不知袁姑娘哪里不舒服?” 四月就坐在书桌边,“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是有点干呕。” “刚开春,气候变化大,或许是着凉了。我先给袁姑娘诊个脉。” “麻烦许大夫。” “你认识老夫?”许大夫有点意外,两人算是第一次见面,又无人介绍,对方怎么会认识自己。 四月笑了笑。两人何止认识,还曾一起合作救治伤患。她的那点医疗卫生知识,一部分学自道士,一部分就是许大夫传授。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 “许大夫医术精湛。无论我有什么情况,许大夫出手,相信都能药到病除。” 许大夫捋着胡须,“袁姑娘谬赞。请!” 四月伸出右手,许大夫轻轻一搭,开始诊治。 原本面色还算平静的许大夫,眉眼微微上挑,似乎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 “大夫,我闺女什么没事吧?”袁李氏急了,莫非闺女没怀孕。 “放心,袁姑娘没事。她只是害喜,所以会干呕。” “你是说我闺女有了?” “正是!” “许大夫,你没弄错吧。”伺候在一旁的茯苓惊呆了,才一次,竟然就有了。 许大夫捋着胡须,神色傲然,“区区喜脉,老夫岂会弄错。”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袁李氏喜不自胜,她故意问茯苓,“茯苓姑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四月有了身孕,这可是七公子的子嗣。” 茯苓跺脚,“伱们先等着,我去去就来。” 袁四月怀孕了,这事不得了,必须第一时间上报玉音姐姐。 玉音不敢隐瞒,直接将此事报给郎君知晓。 杨则闻言,一挑眉,“有了?才一次竟然有了!” “许大夫亲自诊治,此事应该千真万确。郎君,这事要怎么处理?不若一碗药水……” 杨则抬手制止,“既然有了,我得去看看。” “郎君?” “还愣着做什么,随本公子走一趟。” “诺!” 刚进小跨院院门,杨则就听见袁李氏咋咋呼呼的嗓音,问茯苓要这要那,显得特别有底气。 玉音一声咳嗽,又提醒一声,“郎君来了。” 屋里面吵闹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房门洞开,袁李氏又无措又谄媚地走出来,本想弯腰请安,却被四月一手拉了起来。 “茯苓,你带我娘亲去厢房喝茶,多上点点心。这么冷的天,吃多点才不会觉着冷。” 茯苓犹豫着,又偷偷瞥了眼玉音。 四月看见这一幕,当即嗤笑一声,“玉音姐姐,茯苓是你安排给我的丫鬟,然而我却叫不动她。不如你将她带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袁姑娘?”茯苓紧张。 玉音皱眉,“茯苓,还不赶紧带四月娘去厢房歇息,愣着做什么。” “诺!”茯苓躬身应是,“袁婶子,你跟我来,我们去厢房歇息。” 袁李氏犹犹豫豫,不知是该走还是不该走。 四月挑眉,“娘亲跟着茯苓去喝杯茶,这里不用担心。玉音姐姐是好人,公子也仁善。” 她特意将“好人”二字咬得重重的,嘴角微微上翘。 “你保重!千万别犯倔。”袁李氏跟着茯苓离去。 四月侧身一站,让出门口的位置,“公子里面请!玉音姐姐请进。” 杨则神情轻松地走进房内,还很有兴致地参观了一下,并且发表了一下参观后的感受,“很素净!” 屋里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有,当然很素净。 四月笑了笑,斟茶倒水。 “茶水有点凉,公子别嫌弃。” “本公子过来,不是为了喝茶。许大夫说你有喜……” “很意外!”四月抢先说道,“如果公子不嫌弃,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哦! 杨则似笑非笑,“我以为你恨我。” 没想到四月竟然摇头,“我不恨!我谁都不恨!” 她只是愤怒! 愤怒于他们的践踏,愤怒于自身的弱小。她想要强大! 杨则的眼神是半信半疑,“你可以留下这个孩子。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 四月早有考量,她郑重说道:“我想要进出王府的自由,以及一笔钱。” 杨则挑眉,“就这些?” “对,就这两样。” 杨则盯着四月看,似乎是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真假,“你应该知道,今天我来看望你,机会很难得,你可以提出其他的要求。” 比如名分,比如宠爱,比如各种待遇等等。 可是这些四月都没要,杨则不由得多了两分好奇。 四月很坚定,“我只要这两样,请公子成全。” “为什么想要出府?” “我是乡野姑娘,野惯了,受不了整天被关在一个小跨院里面。另外,我计划让家里人搬进城里住。我想提前为他们准备好房屋,以后一家人又能聚在一起。” 四月的理由是现成的,她不怕有人查,她也不怕被人监视。 “你想要一笔钱,要多少?”杨则又问道,“事先声明,别看本公子锦衣玉食。实则也是个穷光蛋,你可别狮子大开口。” 四月斟酌了一番,“我需要二十万钱。” 杨则挑眉,这个数目不算多,只能说合理需求。 他轻笑一声,“袁四月啊袁四月,果真出身乡下,在乡下长大?” “如假包换!” “可我瞧着,你根本不像个乡下丫头。没有几个乡下姑娘能读书识字,还敢和本公子谈判。关键是,你为什么不稀罕本公子的宠爱?” 四月内心嗤笑,反问一句,“公子会宠爱我吗?” “不!你的态度不对!你得不到我的宠爱,按理说应该是失望才对。可你,是理所当然地不稀罕我的宠爱,你哪来的底气?就因为你怀孕了?” 杨则这一刻产生了好奇心,他想弄清楚四月这个人。究竟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戏码,还是真的不稀罕男人的宠爱。亦或是,这是吸引男人注意的新手段? (本章完) 第47章 王妃召见(求收藏) 第47章王妃召见(求收藏) “我怀了公子的孩子,难道不该有点底气吗?”四月抿唇一笑,“公子有点多心了,我之所以不渴求宠爱,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 我既没有惊艳的容貌,也没有像样的家世,还不懂温柔小意伺候人,脾气也有点古怪。我这样的条件,能入公子眼,已经是得天之幸,自然不敢祈求更多。”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四月微微一躬身,表现出臣服。 “哈哈哈……”杨则突然大笑起来,“本公子突然想起来,这是你第一次做出如此低姿态。过去,尽管你低眉顺眼,但,本公子看得出来你心中桀骜不驯,伱从未将自己当成王府的下人。我甚至在你身上感受到,你认为你和我是平等的。今天,你第一次放低身段,就为了哄骗本公子,真是难为你了。” 四月脸色微变,心头瞬间闪过各种思绪。就在她还在想办法的生活,又听见杨则说道: “但是,尽管你是在哄骗本公子,本公子还是愿意成全你。自由进出王府的权利,以及二十万钱。不过本公子也有个条件。” “公子请说。” “忠于本公子,一辈子!”杨则盯死了四月,不容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四月微微垂首,隐藏住自己的双眸。 却不料,杨则突然出手,捏住她的下颌,强硬地让她抬起头来,“看着我,告诉我你会忠于我!” 四月像是个毫无感情的木头人,“我会忠于你,一辈子!” 杨则讥讽一笑,“袁四月,你照照镜子,瞧瞧你这模样,你根本就不能取信人。下次想要骗人,记得表情真诚点。” 说完,他松开四月,起身就走,难掩怒气。 玉音也不忘警告四月,“别不知好歹!在王府,没了郎君的关照,你什么都不是。” 四月捏着有些发痛的下颌,突然笑出声来,“玉音姐姐说得对,在王府我连个丫鬟都不是。多谢你的提醒,我会摆正自己的身份,绝不给你们添麻烦。” “你如果真心不想添麻烦,就不该随意出入王府。” “玉音姐姐似乎忘了一件事情。”四月抬头望着对方,“我没签卖身契,我没卖给王府。从律法来说,我是良民,王府不能无故限制我。” 玉音讥讽一笑,“你开心就好。这一胎,你最好祈祷生个闺女,这样对大家都好。” “万一是个儿子呢?”四月笑着问道。 “后果自负!”玉音甩袖离去,她低估了四月,这个女人比她想象中的更难缠,很难拿捏。 失策了,当初不该想着将四月变成自己人,而是该直接了结。 如今她是骑虎难下。 袁李氏回到四月身边,一脸担忧, 她看着出神发愣的四月,小心翼翼地问道:“四月,你没事吧?七公子有没有为难你?你说话温柔些,男人都喜欢温柔的女人,你不要那么犟……” “公子没有为难我。”四月打断娘亲的唠叨,又是喃喃自语道:“他说的对,我演得的确不像,一看就是假的。既然演,就要演得真。” “你怎么回事,尽说些听不懂的话。”袁李氏伸出手,在四月眼前晃了晃。 四月眨了眨眼,“娘亲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我很好。” “真的?”袁李氏半信半疑,“既然公子对你好,你也该学着服软。孩子都有了,犟下去对你没好处。” “娘亲说的是。”四月哄着袁李氏,心里头却另有打算。 …… 张姑姑皱了皱眉头,挥挥手,将报信的小丫鬟打发走。 她迟疑片刻,来到王妃刘氏身边,“启禀王妃,七郎君那边,上次收的那个煎药丫头,据说怀了身孕。七郎君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正在把玩玉器的王妃刘氏,手上动作一顿,面色一沉,“当真有了?” “许大夫给诊的脉,按理不会出错。” “还真是好孕。据我所知,两人之间只有一次,竟然就怀上了。旁的人想怀个身孕,又是看大夫,又是吃药调理,两三年肚子也没有动静。你说说,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张姑姑微微躬身,这话不好应。 王妃刘氏分明是在笑话世子妃。世子妃进门好几年,第一胎还挺顺利的,生下一个闺女。自闺女出生后,已经好几年肚子都没有动静,天天吃药调理身体。据说生第一胎的时候伤了身体。 世子妃没有儿子,也不许其他妾室生儿子。但凡哪个小妾怀上身孕,必须打掉。 对此,世子当然有意见。就连临川王也感到不满。 但是,谁让世子妃来自齐家,世子必须忍让三分。别看齐游被天子罢官,但他在朝中的影响力,在士族门阀之间的影响力,旁人难以企及。 他振臂一呼,不敢说天下士族门阀纷纷相应,至少也有一半士族会选择跟随。 这样的影响力,世子杨时只能选择将世子妃供起来。两口子统一思想,必须生下嫡长子之后,才允许庶子出生。 王妃刘氏丢下手中的玉器,明显有些不满,“老七的婚事还没着落,他就着急着生孩子,你说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将来正妻进门,如何收场?” “王妃的意思是?” “本王妃什么意思都没有。老七性子独,主意大,从不听我的。我让他往东,他必定要往西。我让他打掉孩子,他必定和我对着干。莫非,他是太稀罕那个煎药丫头的缘故?那丫头长得怎么样?” 张姑姑忙回答道:“白白嫩嫩,瞧着是个好模样,不像是乡下来的。” 王妃刘氏冷哼一声,“把人叫来,我得亲眼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狐媚子勾引了老七。” “诺!” 张姑姑一挥手,自有丫鬟前往碧波院请人。 得知王妃召见袁四月,玉音都跟着紧张起来。她还不忘提醒四月,“见了王妃,记得守着礼数。王妃问什么就答什么,不要耍花样。否则后果自负。” “多谢玉音姐姐提点,我一定注意分寸。” 四月心里头也有几分紧张。 她不确定王妃是什么态度,叫她过去,是兴师问罪,还是别的目的? ??本书快要上架了,收藏走起。 ?收藏,收藏,收藏!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 ???? (本章完) 第48章 折磨(求收藏) 第48章折磨(求收藏) 四月跟在传话的丫鬟后面,穿过几条回廊,走过数道月亮门,终于来到长春院。 经过通报,她被带进了大殿。 王妃刘氏跪坐在榻上,神情端庄严肃。 四月上前数步,躬身行礼。 “草民袁四月拜见王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王妃刘氏中气十足,听声音就知道身体很好,精力充沛。 四月缓缓抬起头。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王妃,还是如此近距离。王妃刘氏脸微微圆润,点了红唇,全身上下唯有头上有区区几样头饰,显得很素净。一袭暗红色外袍,将身体紧紧包裹,显得既端庄又富有魅力。 这是一个拥有野心的女人。这是四月看见王妃的第一印象。 端庄优雅都无法掩盖其内里的野心勃勃,她想让亲儿子上位。前提必须将世子拉下马。 王妃刘氏也在打量四月,嗯,是个漂亮丫头,的确有本钱吸引老七的注意力。张姑姑说袁四月不像个乡下人,这话没有说错。 “坐下吧!”王妃刘氏开恩。 四月在矮几前跪坐下来。 跪坐的姿势,让人不得不挺直了背脊,始终保持精神集中。 “本宫听说你老家在云阳县。卢家好像就在云阳。” 四月微微垂首,“回禀王妃,云阳的确有个卢家。” “本宫出嫁之前,还同卢家的姑娘一起玩耍过,那真是一段值得回忆的时光。听闻,你是卖豆腐的。” “是。生活艰难,于是寻了豆腐生计。” “难怪大家都叫你豆腐四月,这模样担得起。白白嫩嫩的,不像是个乡下人。听说伱还读过书?”王妃刘氏表现得兴趣很浓厚,一直打听四月的情况。 四月微微一躬身,“只是略微认识几个字。” “莫要谦虚。在乡下,又是姑娘,能认识字已经很了不起。本宫虽然已经多年不曾在外面游走,大致情况还是了解的。这两年乡下日子怎么样?能过下去吗?” 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四月一边斟酌,一边回答道:“朝中加了赋税,比不上前几年的年景。” “哎!四处打仗,朝廷加赋也是没办法。只是苦了百姓。”王妃刘氏一番感慨,四月差点震惊了。 莫非王妃还有一颗爱民之心? 不能吧! 刘家可是冀州有名的大地主,大财主。所占田亩,数都数不清。不知有多少人给刘家当佃户,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卖到刘家为奴为婢。 想归想。怎么说又是另外一回事。 四月深吸一口气,柔声说道:“王妃仁善。” 王妃刘氏轻笑一声,努努嘴。张姑姑当即捧来一本书。 刘氏说道:“既然识字,就陪着本王妃读读书。” 四月望着厚厚的书册,躬身应下,“诺!” “如此甚好!” 王妃刘氏靠在榻上,枕着靠枕,缓缓闭上了双眼,仿佛是睡着了。 四月则捧着书,一字一句缓缓诵读,“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诸侯人来事秦者……” 四月稍微压低了嗓音,让声音听起来更有质感。她喜欢读书,但是跪坐读书显然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为了放松,四月只好偷懒,偶尔扭动一下身体,缓解疲劳。 丫鬟仆妇都随侍在一旁,无声无息,就像是隐形人似的。 “你是坐不住吗?”王妃刘氏突然睁开眼问道。 四月忙说道:“启禀王妃,草民怀有身孕,身体不便,请见谅。” “哦!”王妃刘氏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已经有了身孕。本宫想起来了,之前有人提起过此事。继续吧!” 四月无奈,只能继续读书。 天色逐渐暗下来,房里掌了灯。 四月一直在坚持,咬牙坚持。 如果王妃是想通过这样的折磨,让她屈服,或是弄掉她肚里的孩子,她不能认输。其实她想说,大可不必。 想要弄掉她的孩子,一声令下就可以了。 还是说王妃有亲自折磨人的癖好。 “娘娘,娘娘,天快黑了。”张姑姑悄声叫醒了王妃刘氏。 “黑了吗?不知不觉一天又过去了。”王妃刘氏自榻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见四月还在读书,挑眉,“你怎么还在?” “王妃没说让草民走,草民不敢走。”四月放下书,微微一躬身。这个姿势反倒是让她僵硬的身体得到了些许放松。 “天都黑了,回去吧。本王妃并非不近人情。” “谢王妃娘娘。” 四月深吸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奈何腿已经僵了。 还是一个小丫鬟帮忙扶着她,她才得以站起来,匆匆离开。 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却足以将人折磨发疯。 王妃刘氏喝了一口茶,漱漱口,“老七那边没有动静?” 张姑姑点头,“一天了,碧波院也没有派人过来问一声。” “哼!”王妃刘氏冷哼一声,“老七沉得住气。” “或许,七郎君根本不重视袁四月。至于保下孩子,那毕竟是七郎君的种。”张姑姑斟酌着说道。 王妃刘氏嗤笑一声,“什么种不种的,老七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了解他。他就是看中了袁四月,所以才让袁四月留下孩子。” “不能吧!” “怎么不可能。今天观察了一天,你觉着这个袁四月如何?” “能忍!没叫过一声苦。” 王妃刘氏感慨道:“能忍又能吃苦的乡下丫头多了去。但,识字还怀了老七孩子的乡下丫头可没有。瞧着她答话的模样,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像一般丫头那般愚钝。” “王妃说的是。那这件事……袁四月的身孕,要干涉吗?” 王妃刘氏哈哈一笑,“老七自个都不在乎嫡庶,我又何必替他操这个心。等过了今晚,要是袁四月回去后没有动静,孩子保得住,以后就别管了。要是今晚她没熬住,孩子出了问题,那就是天意。天意不许她生下这个孩子。” “娘娘言之有理,一切都看天意。” 四月很不舒服,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回到碧波院。实在是没力气了,直接靠在墙上坐下来,喘口气。 柳橙一拐弯,就见到了她。 “你怎么坐在地上。地上凉,你现在是有身孕的人,要爱惜自己。” 四月睁了睁眼,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原来是柳橙姐姐。我累得很,让我坐一会歇歇气。” 柳橙蹲着,“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累成这样子。走,我带你回小厨房吃点东西,再烤烤火。” “我不用……” “别逞能。” 柳橙扶着四月回了小厨房,一碗热汤下肚,四月顿时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本章完) 上架公告 好消息,好消息,元宝又又又一次要上架啦! 历时一个多月的公众章节更新,《重生后我弃了天运之子》终于迎来了上架,元宝也将开启码字机生活。 码字是王道,故事精彩是核心。 订阅是根基! 求订阅! 求订阅! 求订阅!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上架时间,约莫是在明天中午。 爱你们哦! 第49章 希望落空 腰又痛又酸,双腿也很酸痛。 只不过双腿的酸痛还能忍耐,腰部的酸痛折磨得她频频皱眉。 柳橙问她,“要不要给你请个大夫?你都出汗了。” “我没事,躺一躺应该就能好。” “我扶你回房躺着。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到房里去。”柳橙很有义气。 四月感激一笑,在王府一年,她就交到了柳橙一个朋友,算不算失败?可她觉着很幸运。 能在人心复杂,欲望过多的王府交到一位朋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柳橙的搀扶下,她顺利回房。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吃,喝了两碗热汤,足够她赶走饥饿感,熬过今晚。 柳橙坐在床边陪着她,并悄声提醒她,“你要当心。这个院子很多人都不希望你能顺利生下孩子。王妃那边,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否则干什么这么苛待你。你又不是王府的人,又没卖给王府,也不是七公子的妾……大不了离开王府。” 四月猛地抓住柳橙的手,感激道:“谢谢柳橙姐姐,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头。” “你心里头有数就好。你自己要当心。” 四月笑了起来,“柳橙姐姐想过离开王府吗?” 柳橙苦笑一声,“我是家生子,哪能说离开就离开。主子不放人,我一辈子都得在王府,死了也是王府的鬼。你比我好,至少你的身份是良民。良民虽然苦,好歹有些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很多人宁愿做王府的丫鬟,也不愿意做良民。” “都是被这个世道逼的,你也不能怪她们。” 四月摇摇头,“我当然不怪。我是在想,我腹中的孩子究竟遭了多少人的记恨。” 一个不被祝福的孩子,出生后能有好日子过吗? 四月思考着,有没有办法将孩子带出王府。或许需要一个契机。 “越多人记恨你,你越是要坚持下去,千万不能妥协。你要好好养好身体,既然郎君靠不住,你只能靠自己。” 柳橙看得很通透。别看四月现在待遇不同,住着单独的小院子,还有丫鬟伺候。实则比起当煎药丫头差远了,处处都是危机。 四月悄声问道:“柳橙姐姐现在还是一日三顿煎药吗?” “当然。陶大夫说了,郎君得坚持服药,身体才能好转。你不在了,我煎的药,郎君很是嫌弃。由此看来,关道长说你八字独特,还是有点道理。” 四月闻言,心里头不由得嗤笑两声。 什么有点道理,全都是胡说八道,都是在做戏,做一场蒙蔽世人的好戏。 她想不通的是,七公子搞这出戏,究竟是想糊弄谁? 糊弄世子? 犯得着吗? 他上面还有个三公子,同样是嫡出。人家三公子活得好好的,天天出门逛清楼玩,哪像七公子一天到晚缩在房里装病。 糊弄王爷王妃,应该犯不着吧! 想不通。 …… 经过两日休养,四月感觉身体大好。既没有落红,也没有流产,让某些人大失所望。 身体一好,四月申请出府。 玉音没有为难她,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还有两个侍卫。丫鬟茯苓肯定是要跟着的,四月半点不在意。 出了王府,感觉空气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她吩咐车夫,“去玄天观。” “袁姑娘要去观里面烧香吗?”茯苓好奇问道。 四月笑而不语,不作解释。就当是去烧香吧。 一路顺利来到玄天观,下了马车,四月直奔小道士而去,“小道长,我想求见空虚道长,烦请通报一声。” “善人稍等。” “多谢道长。” 茯苓太好奇了,“袁姑娘认识这里的道士?” 四月笑了笑,“听说过而已。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求个心安。” 哦! 茯苓半信半疑。 但她也没有追问下去。 她只负责将看见的听见的汇报上去,旁的事情她不用操心。 时间过得稍微久了点,空虚道长脚步沉稳地来到大殿。 “这位善人,听说是你指名要见贫道?” “见过空虚道长。我有些疑问,想请教道长。可有方便谈话的地方?” “这?请善人随我来。” “多谢道长。” 四月跟着空虚道长前往后面厢房,茯苓也要跟上却被阻拦。 “我和道长有些话要谈,你不方便在场。就在此处等我。” “袁姑娘,这不合适。”茯苓很为难。 “没什么不合适的,现在又不是在王府。”四月坚持,茯苓也没办法。 来到厢房,双方各自端坐一侧。 “无量天尊!不知善人有何疑问,请明言。”空虚道长一个稽首。 四月回了一个稽首,并细细观察对方。太过稳重,太过端方,和她记忆中的空虚道长差别太大。 她心里头一沉,试探着问道:“道长可知道臭豆腐的做法?” “何为臭豆腐?”空虚道长很是疑惑。 四月一颗心再次一沉。 她定了定神,“敢问道长可会做豆腐?” 空虚道长微微颔首,“略知一二。听闻有豆腐四月,传授豆腐制作方法。贫道学会了,如今做的豆腐已经像模像样。观里的膳食也多了豆腐这道菜。” 四月面色一白,“道长可曾听过这句话,开局地域模式?” 空虚道长皱眉深思,缓缓摇头,“不曾听过。善人在何处听来的这话?” “以前常听一位友人说起此话。说起来,我这位友人同空虚道长十分有缘,不仅模样差不多,就连法号也都一样。” 四月快要哭了。 “哦?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不知善人口中这位空虚道友,如今身在何处?我真想和他见一面。”空虚道长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四月却想哭。 不是他! 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假道士,不是那个每天嘴巴不停,天天胡言乱语的空虚道长。不是那个教她做豆腐,教她读书识字,教她见识世界,教她如何在乱世生存的人。 分明就是两个人。虽然顶着同一张脸,但确确实实是两个人。 难道假道士根本不在这方世界?亦或是,正在别处修行。 她埋下头,心里难过得不行,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她一直有个猜测,她之所以能重生,全都缘于假道士。 她重生了,假道士却不在。 她只想哭! 最痛最苦都要饿死的时候,她也不曾哭过。 偏偏这一刻,她哭了,无声落泪。 空虚道长顿时慌乱无措,“善人,这是何故?为何哭泣?可是贫道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 ------题外话------ 上架了上架了。 求收藏,求月票,求推荐票,求好评。 第50章 重拾信心 “道长别慌,你就让我哭一会。哭够了,我就没事。” 四月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擦着眼泪。 手绢被打湿了,叠了一层又一层还是被打湿了。她都不理解,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眼泪。仿佛一辈子的眼泪都在这一刻涌了出来。 “无量天尊!”空虚道长打了稽首,起身,沉默离去,将空间留给四月。 四月哭着打量着周围,这是她熟悉的地方,最后一年,她时常在玄天观内听从空虚道长的教诲,汲取知识。 她并非天生就会领导别人,是空虚道长教给她各种收获人心的办法,她一一实践,方能将全城百姓组织起来。 而今,她重生了,空虚道长却不在。 一时间,四月突然觉着重生似乎失去了意义。 渐渐的,她止住了哭声。 片刻之后,房门推开,空虚道长再次走了进来,“善人现在感觉可好?若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 四月躬身稽首,“多谢道长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我能来到这里必定是有缘故的。尽管他没有来,我独自一人也不能放弃。很多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依旧会发生,我多做一点,或许就能少死几个人。我要是能站在那高处,或许就能救更多人。” 空虚道长有些迷茫,虽然听不懂,但不明觉厉。 “善人悟了!恭喜!” 四月擦掉脸颊上的泪痕,“今儿辛苦道长听我唠叨这么长时间。将来必有厚报。” “善人言重了,无需放在心上。” 四月突然一笑,“无论是你还是他,似乎对身外之物都不在意。” 空虚道长再次懵逼,“善人是在贫道的身上看见了他人的影子吗?” “不!你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四月躬身一拜,离开了厢房,也解开了心结。 她的重生必定是有意义的! “袁姑娘你没事吧?”茯苓打量四月,看起来好像哭过,眼睛都红肿了。 “我没事。找个房屋掮客,我们去买房。” “袁姑娘你怎么哭了?”茯苓不甘心,总想问出点内容。 四月回头盯着她看,“你看见我哭了?我哪只眼睛哭了?没有看见的事情,就不要胡说八道。” “可是……” “没有可是。” 四月冷哼一声,带头离开玄天观。 她要买房。 两辈子第一次买房。 心里头对房子的位置,大小,格局,价位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将要求告诉房屋掮客,对方打包票抱在身上。甚至说,现在就有一处空置的房屋,可以看房。 四月让其带路。 房子位于城西,闹中取静,周围住的人都是小有资产的城市居民,以及外地来此经商的商人。地段很不错,生活各方面都很方便。 二进小院子,有八间卧房,两间厅房,还有单独的厨房。 “巷口就有水井,用水也是极为方便的。每天早上,这边都有人定时收取粪便。四周邻里也都是极为和善的,绝没有作奸犯科之人。” 四月看上了这栋宅子,问了问价格,竟然要五万钱,超出了她的预算。 “这价钱真不贵。姑娘可以派人四处打听打听周围的行情,我刘三多要你一文钱都不是人。” “给房东讲讲价,只能你能讲下来,无论多少,十抽一算你的奖赏,如何?” “这?”刘三明显心动了,“这价钱很难降低。不过你要是有诚意,我就试试。不知如何联系你?” “三天内,我会联系你。若是价钱能降一点,我就定下这栋宅子。” “好嘞!你瞧着,肯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看完房子,四月没急着回王府。她吩咐车夫,前往南城。 南城住的都是些下苦力的贫苦人家,还有很多流民乞丐混迹其中,是全城最穷最混乱的地方。 “袁姑娘,南城那地不适合去吧!你有什么事,不妨交代两位侍卫大哥办理。” “我就是去看看,别紧张。有两位侍卫大哥在,等闲人近不了身。” 茯苓还要反对,四月眼睛一闭,她只能将未出口的话全部咽下去。 做丫鬟难,做个两面派丫鬟更难。 白天,南城是一个正常的地方。阳光照耀之下,罪恶全都躲在了阴暗的地方。但,等到晚上,罪恶就会从阴暗处跑出来,肆无忌惮。 马车所过之处,总能引来一片片好奇的目光。 是谁会驾着马车来到南城呢? 平日里,若非有事,衙役们都很少来南城走动。大家交保护费都是交给街霸,然后由这些街霸转交给官府的人。 可想而知,衙役们对这片地区那是极为嫌弃的。脏乱差不说,油水也炸不出多少来,只能靠积少成多。 很多小乞儿在街上乱跑,马车后面已经跟了一串。两个侍卫忙得很,忙着驱赶这些小乞儿,刀棍相加,总算将人驱赶干净。 “去城隍庙!”四月突然吩咐车夫。 车夫挥舞着马鞭,转个弯,前往已经废弃的城隍庙。 这里也有小乞儿,但秩序井然,明显是有组织的。 四月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的是她在路上买的馒头包子肉饼,还有一壶酒。 小乞儿们都好奇地看着她,既不靠近她,也不退后。就是那种及其冷漠,又极为警惕的目光。 但凡两个侍卫有什么不对劲的,这群小乞儿就要群起攻之。 四月走进城隍庙,在城隍塑像下面,找到了目标人物。 “苏铁,我请你吃饭。” 十五六岁的少年乞丐,从一堆稻草里面钻出来,靠着塑像座低,歪歪斜斜地坐着。 “你谁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取的。你想要像铁一样坚硬,所以给自己取名苏铁。我甚至知道,你本没有姓氏,姓苏,是因为给你一口吃的老乞丐他姓苏。” “你究竟是谁?”苏铁猛地一动,一把匕首抵在四月的脖颈上。 “住手!” “放开她!” “小子,我劝你识趣点。” 两个侍卫都在拔刀,那些原本没有动静的小乞儿们也都纷纷动起来,手里有拿石头的,有拿刀的,有拿棍的。 四月抬手制止两位侍卫,“不用紧张,苏铁不会伤害我。你们二人退下,退到门外。” “袁姑娘?” “听我的。出了事我一力承担。” 两个侍卫斟酌了一番,一步一步缓缓退出城隍庙。 第51章 笼络人才 “聊聊吧!” 四月没有丝毫嫌弃,直接在稻草堆上坐下来,“我们不是敌人,我对你只有善意,没有恶意。” 她将带来的吃食放在苏铁的面前,“边吃边聊,如何?” 苏铁瞪了眼四月,拿起一块肉饼,狼吞虎咽。接着又拿起酒壶,往嘴里灌。 挥挥手,剩下的食物被一个女乞儿拿走,分食。 小乞儿也因此退出了城隍庙。 这下子,城隍庙内就只剩下四月和苏铁二人。 “我需要消息,各种各样的消息。”四月开门见山,“我会付钱。另外,你帮我在附近租一个大院子,再挑选二三十个忠厚老实可靠能吃苦的少年郎。油嘴滑舌的我不要。” “我凭什么帮你。你还没告诉我,我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四月看着苏铁,眼中满是温暖的笑意。 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上辈子就知道了,苏铁曾是她的斥候队队长,每天带着人在城里头巡逻。城里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苏铁总能第一时间知道。靠着他,这城里抓出了多个细作,破坏了敌军一次又一次的内部渗透行动。 苏铁就是天生干情报工作的人才。 用空虚道长的话说,这叫做信息战! 只要比敌人掌握更多更全面的信息,利用信息差,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奈何,孤城不守。 终究还是败在了客观条件下。 她佩服孙德,因为孙德选择了与城池共存亡,是个好将军。 但她不会嫁给孙德这样的人,孙德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好丈夫。 这也是从一开始,她要破坏婚事的原因。 想到婚事,四月又有些惆怅。自己当初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如果她和孙德顺利订婚,会不会…… 她自嘲一笑。 只要她进了王府,该发生的迟早都会发生。不会因为她定了亲事,就可以避免这现在这一切。 王府什么时候尊重过一个普通人的婚姻选择? “我有我的渠道,这个你不用管。就问你,想不想让外面那些孩子们过上好日子?想不想让他们读书识字?想不想吃饱喝足,不再被人歧视?想的话,就收下这笔钱,租个房子,找齐人手。然后将消息递到王府碧波院。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袁四月。” “你是王府的人?” “不!我只是暂时住在王府,迟早有一天我会走出王府。” “你住在王府,我怎么递消息给你?” 四月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要小看你自己,你肯定有办法,我相信你。这是第二笔钱,这笔钱不是给你吃喝。等租好房子后,购买足够多的粮食,还有布匹。再帮我找个铺面。将来我会教外面的小子女孩手艺,学会手艺后怎么着都能吃上饭。” 苏铁盯着四月手中的金饼,吞了好几口口水。 第一次见到金子,这么大一坨金子,差点就起了贪念。 他质问四月,“你就不怕我贪了你的钱逃跑?等你报官,我早就跑远了。” 四月呵呵一笑,“你跑哪里去?你舍得丢下外面那些人吗?外面兵荒马乱,反贼很快就要杀过来了,跑出去要么被裹挟当反贼流民,要么就是被官兵抓壮丁,要么就是被当成反贼流民砍头。不会有其他出路。你应该很确定,跟着我,你才有好日子过,当一个真正的人,不再是被人看不起的小乞儿。” “说得漂亮。谁知道你是不是别有用心,想要利用我们干什么坏事。”苏铁冷哼一声,势要找回点场子。他不能被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姑娘比下去。 四月哈哈一笑,“就算我别有用心,可我手里的金饼是真的,你刚才吃的肉饼,喝的酒水也都是真的。钱做不了假,你有什么可害怕的。” 苏铁皱眉。 他认定天上不会掉馅饼。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偏偏就落在了他的头上,他百思不得其解。 四月不得他思考,又说道:“用了我的钱,一分一厘都要记账。若是账目有错,我肯定不会放过你。你也知道我是从王府出来的,以王府的力量,收拾你们一群人,就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苏铁很愤怒。 四月嗤笑一声,“莫非你想着贪墨钱财?花了钱不记账,你想当败家子?钱没挣到一文,已经开始当败家子,你认为这是对的?养着那么多人不精打细算,你是准备吃了今天没明天?” 苏铁张口结舌,他显得很愤怒,“我说不过你。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贪墨你一文钱。” 四月厉声呵斥,“其他人呢?你能确保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不会见财起意吗?如果什么事情都依靠人品,那还要律法做什么,要制度做什么?人都有贪心,你敢保证外面那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监守自盗。我告诉你,比起人,我更相信制度。所以,必须记账!” 苏铁怒气冲冲,张口说道:“我不会,我不懂记账。你另请高明。” 四月立马就笑了,“我知道你不识字,现在我突击训练教你一种更简单的识字办法,据说是从波斯传过来的计数办法。1,你没看错,一竖就是一。这就是2……” 半个时辰后,四月完成了基础教学。 “你自己去购买笔墨纸砚,以后就用我教你的办法记账。嗯,再买两身像样的衣衫,好歹也是个总管,不能穿得太寒酸。” “我是什么管事?”苏铁问道。 四月笑了起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袁四月的大管事,主管情报消息这一块。眼下我们人手不够,其他事情也需要你来做。如果你觉着谁有天赋,你推荐给我。只要通过了考核,全都重用。” “我推荐的人你都用?你就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怕我哪天卷了你的买卖跑路。”苏铁认定袁四月一定是傻了,要么就是自己还没睡醒。否则,这种天下是掉馅饼的事情怎么会被他碰上。 至今仍然是不可置信,一脸懵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四月轻笑一声,“你当然有机会卷走钱财,甚至将来还可以卷走生意。而我,除了损失一笔钱之前,收获的则是看清了你这个人,看清了你身边所有人。就当是花钱买了一个教训。” 说完,她举着手里头的金饼,“今日,我将这块金饼放在你的手中。考你个问题,挣这么一块金饼,我需要花多少时间,对我而言很难吗?” 宿铁语塞。 挣一块金饼对他来说,很难很难,除非走歪门邪道。 但是对于袁四月来说…… 他抬头望着对方的脸,是那样的自信,一副掌控一切的模样。 应该很容易吧! 否则,对方为何将金饼随手交给他。 第52章 恐吓 “赚钱真的有那么容易吗?”苏铁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只要你掌握了窍门,赚钱真的很容易。当你足够有名气,足够有实力,那时候你甚至可以赚全天下有钱人的钱。” “有钱人都是守财奴,怎么可能赚到他们的钱。”苏铁不认同。 四月轻声一笑,“你赚不到有钱人的钱,那是因为你没捏有钱人的软肋。一旦你抓住了他们的软肋,他们会争先恐后把钱送到你的手中。” 苏铁一脸茫然,他不懂。这些话对他来说太过高深了。 四月也不懂,但她会记,会学,并学以致用。她始终不曾忘记道长告诉她的那些话,从老百姓身上挣钱不叫本事,能从有钱人身上挣钱才叫本事。能让有钱人主动送钱,那叫真本事。 她告诉苏铁,“这些知识你想学吗?想学的话,就老实替我做事,不要三心二意。将来,你肯定不会后悔。” “你凭什么说我不后悔?” “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四月在苏铁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你先将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再来问为什么。天下那么多为什么,我今天都要一一同你解释吗?要学会动脑筋,学会收集分析思考。哼,过几天我还来这里,希望你能改头换面,有点长进。不要辜负了我对你信任。” 四月起身要走,苏铁连忙站起来。 “你真的是王府的人?” “我都说了,我不是王府的人,我只是暂时住在里面。将来有一天,我会离开王府。所以,你不必惦记着王府,你只需要记住我叫袁四月,你的大姐叫袁四月。” “我才没有你这样的大姐。” “无所谓,爱叫不叫。”四月挥挥手,离去。 当她走出城隍庙大门的时候,她分明从丫鬟茯苓还有两个侍卫的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冲三人笑了笑,“回去了!” “袁姑娘怎么耽误这么长时间?你现在怀着……” “聒噪!”四月打断茯苓的唠叨和指责,“我的事情,我自有主张。公子都没有意见,你哪来那么多牢骚。” “奴婢……”茯苓很是不忿,又觉着委屈,“玉音姐姐让我照顾袁姑娘,我就要尽到责任。” “你所谓的照顾,就是挑剔我的言行举止吗?”四月反问。 茯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马车摇摇晃晃,马车内却变得沉默压抑。 四月挑起车窗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随口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当这份差事,我同玉音说一声,让她给你另外安排一个差事。” “我,我……”茯苓说了好几个我,也没说出接下来的内容。她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要不要换一份差事。跟在袁四月身边,既无油水,也没有体面,丝毫看不到前程。分明就是昏暗无比。 “我自己同玉音姐姐说。”她瞬间下定了决心。 四月点点头,“这样也好。以后我会经常出府,你不适合继续留在我身边。” 茯苓擦掉眼泪,哼了一声,“你别忘了,你还不是王府的主子。你擅作主张,就不怕郎君罚你吗?” 四月闻言,笑了起来,“我是良民!” “良民又如何。良民在郎君面前,也得跪下磕头。” “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我是良民,我可以去告官,告王府强占民女,害人性命。朝廷对王府向来很警惕,你猜猜我要是告了官,朝廷那帮老夫子一定很兴奋吧!” 茯苓一下子吓住了,脸色都白了。 她惊吓了好一会,“可是,这里是魏郡。郡守大人都要看王爷的脸色行事。你要告官,怕是连衙门都进不去。” “谁告诉我找郡守大人告官。偌大一个冀州,就找不到一两个置王府于死地的官员吗?你也太小看天下读书人。” “你你你……”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知道,别拿你那套丫鬟想法套在我身上。我身为良民,有些事情我能做,你却不能做。” 茯苓心头慌乱无比,“你就不怕我将刚才说的话,全都告诉玉音姐姐,还要告诉郎君知晓。” “你去,我绝不拦着你。” “你就不怕,从今以后你走不出王府?”茯苓又问道。 四月哈哈大笑起来,敲敲车门,告诉车夫,“路过铁匠铺的生活停一下,我有事情要办。” 车夫很沉默。不过四月很放心,车夫一定会按照吩咐办事。 “你提醒了我,我要是走不出王府,该怎么办?第一个就拿你祭天。我已经杀了善沁,再杀你茯苓,想来不是什么难事。”四月一副恶狠狠的模样。 茯苓吓坏了,“你你你,你可别吓唬我。玉音姐姐不会给你机会,你休想得逞。我,我也没害过你,你不许杀我。你走开,离我远一点。” 四月只是靠近了一点点,茯苓就开始崩溃大哭,不能自已。双头抱着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四月憋着笑意,语气凶狠地说道:“怕吗?怕就对了!回去后,说话最好小心点。要是下次我出不了王府,不管什么原因,我一定杀你,让你下去同善沁作伴。” “不,不要杀我。我保证回去后不乱说。”茯苓惊慌不安,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这一刻才意识到四月的恐怖。 那双手曾杀了善沁! 那个人是杀人凶手。 娘啊!玉音姐姐为什么要安排她来当这门差事。 一番恐吓,一路上茯苓都在惊恐不安。当马车停在铁匠铺面前,她也没有追问四月去铁匠铺做什么。 四月来铁匠铺只有一个想法,打造武器。 她需要一把趁手的匕首。还定制了一批刀剑。交了定金之后,这才乘坐马车回王府。 进了王府二门,茯苓就被叫去问话。 四月半点不慌,她跑到小厨房找柳橙吃饭,然后回房看书习字。 见到玉音,茯苓的情绪稍微镇定了些,只是心里头还是有些惊恐不安。 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如实禀报袁四月今日出门都去了哪里,大致做了什么事。 “她竟然去了玄天观,她和空虚道长认识吗?” 茯苓摇头,“小的不知。她不让我近身伺候,还凶我。说是在外面,不用守着王府的规矩。” “以你观察,他们是熟人吗?” “看着不像认识。” 玉音琢磨了一会,也没琢磨出一个名堂,“她还做了什么,你一一道来。就算是一些不起眼的细节,也不要隐瞒。”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结束。 以后每天早上九点五十更新。 新书上架,求订阅,求月票,收藏,推荐票,多多益善。 书友们都来订阅支持元宝吧! 爱你们! 第53章 逐渐达成平衡 “袁姑娘今日出府,去了道观,看了房,又去了城隍庙,还跑到铁匠铺。郎君,袁姑娘那里,是不是该管束一下。” “你是想让我出尔反尔吗?”杨则收起鱼竿,又是空军的一天。但他不厌其烦,继续钓鱼。 “奴婢不敢。奴婢是想着,是不是该约束一下。奴婢担心她会对郎君不利。” 杨则随口问道,“怎么个不利法。” “她威胁茯苓,说要告官。还说王府不受朝廷待见,她要是告官,肯定一告一个准。” “哈哈哈……”杨则闻言,放声大笑。他回头看着玉音,“袁四月还挺聪明的,她有去告官吗?” “不曾。”玉音实话实说。 “她不曾告官,就不用管她。” “可是……”玉音很纠结,“奴婢担心郎君的安危。” 杨则却说道:“如果区区一个袁四月都能威胁到本公子的安危,本公子活着也是浪费。此事就这样吧,不要逼着我出尔反尔。我还想做个有信用的人。” “诺!” 玉音无奈,只能应下。 私下里,玉露同她闲聊。 “想不通郎君对袁四月为何那般包容。袁四月对公子不敬,也没有该有的自觉。这在以往,早就被赶出了碧波院。” 玉音坐在灯下,一张脸半明半暗。 “或许郎君对袁四月动了心思。” “我可真没看出来郎君对姓袁的动了心思。真要动了心思,就不会对袁四月不闻不问。” “可是郎君给足了袁四月信任和自由,这是别人都没有。”玉音说到这里,心口就是一阵疼痛,难受,不舒服。 不应该这样的。 郎君高高在上,丰神俊朗,不该对一个乡下丫头区别对待。太伤人心。 玉露坐在床板上,“可能是因为袁四月怀了郎君的孩子,所以郎君对她比较宽容一些。等她生下孩子,肯定不一样。” “你说,她要是生下一个男孩,会怎么样?” “王妃肯定很生气。”玉露肯定以及确定。 玉音却说道:“郎君年纪大了,该定下一门亲事,早日成家立业。” 玉露望着她,“你可别乱来。” 玉音摇摇头,“我是郎君的人,死是郎君的鬼。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郎君的事情。” 也因为如此,袁四月做煎药丫头的生活,她没有动手。郎君入口的东西,就算是假的,她也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 茯苓胆战心惊地站在四月面前,小脸煞白。 四月抿了一口茶水,咬了一块糕点,这才扫了眼茯苓,“既然不愿意,又何必回到我身边当差。闹得大家都不痛快。” 茯苓都快要哭了,“玉音姐姐说,我在你身边伺候了这么长时间,我该继续做这份差事。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替我。” 四月闻言,笑了起来,“这么说来,你是被玉音姐姐抛弃了。” “我,我不是,我没有。玉音姐姐说了,找到合适的人就能替换我。” “你信吗?”四月反问,“总是这么天真,别人说什么就相信什么。却从未想过凭什么。凭什么要对你好,凭什么要照顾你的感受?你认为你配吗。” 茯苓这下子直接哭了出来,一抽一抽的,“我,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当差,绝不乱来。” “随便你。”四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只要你别干涉我,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要是你让我不好过,善沁就是你的下场。” “我绝不打扰袁姑娘做事,奴婢告辞。” 茯苓哭哭啼啼走出房门。 四月耳边终于清静了。 要说玉音对自己重视吧,却派了茯苓这个丫头做监视。要说不重视吧,又派了茯苓过来。 她笑了笑,不管了,她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计划做事。有人阻拦,她就冲过去。冲不过去,那就只能杀过去。 两辈子注定她手中的刀要见血,她就不再逃避,直面血淋淋的人生。 …… 三日后,四月再次申请出府。 玉音有些不满,“为什么又要出府?” “买房,交钱。” “你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帮你办。” 四月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玩你猜我猜的把戏。 她直言道:“不放心。玉音姐姐其实多心了,我出府你应该高兴才是。我不在王府碍眼,不在郎君面前碍眼,独自怀孕生子,悄无声息,不惊动旁人。这该是你所希望看到的。若是王府同意,我甚至都想搬出去住。” 玉音很不满,“你怀着郎君的孩子,还想搬出去住,你简直是异想天开。王府不差你一双筷子,更没有苛待孕妇的道理。碧波院不是吃人的怪兽,你大可放心住下来。既然你想要出府,没问题。但我希望你行事注意分寸,不要坏了王府的名声。” 四月微微颔首,“玉音姐姐放心,我向来注重分寸。” 若非被善沁破了分寸,她会一直坚守彼此的底线。但,善沁既然做了初一,她不妨做个十五。 顺利出府,先联络房屋掮客刘三。 在奖赏的激励下,刘三同房东协商,将房价压到了四万两千钱。这个价钱基本上到达了四月的心理价位。 她果断付钱,定下这套房子,只等去衙门将手续办好,袁家在郡城也算是有产之家。将来无论做什么,总有办法养活一家人。就算是卖豆腐,这么大一个城池,没有房租的拖累下,肯定能活得不错,甚至有点滋润。 之后,她去了铁匠铺取回匕首。剩下的武器还要等一些日子才能交货。 最后,她去见了苏铁。 苏铁一改乞儿形象,穿着打扮像个正经人家的孩子。 他见到四月,还有些扭捏。仿佛身为乞儿的傲气,被人戳破了一般。 “挺好看的。”四月欣赏了一下,苏铁长得不差,甚至称得上好看,将身上洗漱干净,换上日常穿的衣衫,的确像是好人家的孩子。 “我交代你办的事情,你都办好了吗?” “你跟我来。”苏铁招手。这么一会他也恢复了平常心,拿钱办事不寒碜。他没偷没抢,不必不好意思。 四月叮嘱两个侍卫,以及茯苓,“你们就留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茯苓诧异,“这里?”城隍庙? 尽管城隍庙被收拾了一下,看起来整洁了不少,但依旧是个破烂城隍庙。 四月挑眉一笑,盯着茯苓,“你对我的安排有异议?” “不,没有。那你要去多久?”茯苓还是斗胆问了句。 “要不了多长时间。你们要是渴了累了,自己找地方吃饭。这是钱,收着。” 四月拿了一串钱交给茯苓,然后跟着苏铁离去。 第54章 我想保命 苏铁带着四月,左拐右拐,穿街过巷。 苏铁回头看着四月,“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或是一棍子打晕你?” 四月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周家巷,前面出去左拐就是大街,我没认错吧。” 苏铁惊了一跳,“你怎么知道?你来过这里。” 四月神秘一笑,显得高深莫测,“总之我就是知道。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有资格当你大姐,而你必须听我的吩咐做事。你的行为都在我的预判之内。” 苏铁脸色白了白。 算了,算了,他不耍小心眼。 “租的房子就在前面,你要的人我也给找来了,就在里面等着。” 他心里头则想着,袁四月莫非是妖孽,难不成是将全城的分布都记在了脑子里。他根本想不到,四月是重生的,重生前她早就走遍了全城大街小巷,每一条街道。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座城池。 “前面带路!”四月说道。 苏铁乖乖走在前面带路,来到一栋普通宅子面前,拉响门上的铁环,很快院门洞开。 四月跨过门槛石,走进院落。 很大的院子,也很破败,长时间没有人做房屋维护。 院子里站着二三十个半大少年,全都好奇地盯着袁四月,眼神既陌生又警惕。 四月面色平静地穿过这群少年,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扫视每一个人,记住他们的脸,记住他们的特色。 她对苏铁说道:“告诉他们我是谁。” 苏铁深吸一口气,似乎有点无可奈何,“她叫袁四月,你们吃的穿的都是她提供的。她就是你们的老板,你们的老大。你们都要听她的话。” “听清楚了吗?”四月突然一声怒吼,“你们每一个人,牢牢记住我这张脸,记住我的名字袁四月,记住我是你们的老大,是你们的老板。我不仅能给你们提供吃喝和住宿,我还能给你们提供前程,让你们将来个个都能封妻萌子,光耀门楣。而你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服从,服从,还是服从。从现在,从此刻开始,我的命令你们必须无条件完成。全体都有,挺直了腰杆,站一个时辰。” “啊?” “为什么要我们站一个时辰?” “我们又没犯错。” “不如让我们干活。” “浪费时间。” 四月冷冷一笑,“我刚才说了什么?服从,服从,还是服从。苏铁,将刚才说话的人全都记录下来,十天之后考评最低的几个人,统统开除。我这里不要质疑我命令的自以为是的人,我只要服从!现在开始计时!苏铁,你跟他们一起。他们要是站不好,你和他们一起罚站。他们要是不懂服从,我不找他们,我找你算账!” 苏铁:“……” 他都懵了。 他想张口反驳,却看见四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他一下回过神来,赶紧收起了心里头想要抱怨的念头。 服从,服从,还是服从! 每个人都必须挺直了腰杆,站在阳光下。 春天的阳光并不晒人,反而还有些暖洋洋。有的人站着站着,就想睡觉,身体也开始摇晃。 啪! 一棍子打了下来,四月亲自动手。 少年对四月怒目而视。 四月板着脸,“苏铁,将此人名字记录下来。凡是被记了名字的人统统扣分。十天之后,谁扣的分最多,谁淘汰。我这里不养废物!” 少年们眼神都在喷火,充满了怒气。 凭什么他们要被一个女人管。 这个女人,看起来甚至比他们年纪还要小的样子。 他们不服气!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动。 免费吃喝,还有新衣服穿。他们不想再回去当乞儿,不想天天被人欺凌,下苦力还拿不到工钱。 如果只是在太阳下站一个小时,就能免费吃喝,他们情愿天天都这样。 四月冷哼一声,叫骂了一句,“不打不成才。苏铁出列,你过来,我教你如何操行。教会你之后,你再教他们。教不好,我找你的麻烦。” 苏铁:“我欠你了吗?” “苏铁操行扣一分。”四月当众宣布。 苏铁:“……” 他真的是,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声。 他觉着自己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会遇到袁四月这个魔女。 四月死死盯着他,“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 “回答问题要喊报告长官,没有喊,任何人都不许说话。这次不扣你分,重新来一遍。你在说什么?” “报告长官,我什么都没说。” “我信你!”四月宣布,“现在开始跟着我的动作操练,你最好牢牢记住,我不会教你第二遍。” 院子里,一群站着不动的少年,在阳光下,就看着一个教一个学。 好奇怪啊! 四月却不打折扣的执行教学。 这一切都是从道士那里学来的。当年围城的时候,道士将城里的孩子组织起来,用这套手段,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让一群连秩序都不懂的孩子,变得井然有序,并且还有了初步的战斗力。 奈何,孙德不相信道士,不肯用道士的办法。孙德很自负,他对道士有很强的敌意。但,四月从道士身上看到了无限的可能,看到了守城的希望。 只可惜…… 今日,她召集一帮少年,想要重现道士当年的成绩。苏铁,身为队长,四月对他提出了最苛刻的要求。 一个时辰结束,很多人腿肚子都在打闪闪,直接就扑倒在地上。还有人干脆就躺着,慢慢等待找回双腿的感觉。 但,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中途退出。 所有人都坚持到四月喊结束的那一刻。 这是耐力! 想要当兵,耐力,毅力缺一不可。 接下来,四月给大家上文化课,教导大家读书认字。 她指着苏铁,“你身为队长,必须事事争先。” 苏铁张嘴就要反驳,想到四月的严厉,改口道:“报告长官,我有话说。” “说!” “万一我脑子愚笨,学不会学不好怎么办?” “只要不死,就往死里学。现在开始上课!” 课程持续到半下午结束。 四月告诉所有人,“好好跟着苏队长训练,三日后我会来检查。凡是不过关的人,都要扣分!” 苏铁送四月出门,“账本你要不要看看?” “下次我再来查账本,你抓紧时间将今天交给你的内容消化吸收。之后你要带队训练,你要是不过关,哼哼……” 苏铁咬咬牙,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如此费心的训练我们,你想做什么?” “我想保命!” 第55章 搬家 四月在南城又租了一个小院子。 每次出门,马车就停在院内。然后她再前往周家巷大院训练这群少年兵。 她所用的办法,大部分都是从道士那里学来的,加上自己的一些领会和总结,基本上是毫无保留地交给了苏铁。再由苏铁交给这群少年兵。 这一天,她手里捏着一张名单,名单后面是每个人扣分分数。 苏铁问她,“真的要开除他们?他们都是老实人,吃了你的粮食,恨不得将命都卖给你。你能不能给他们一次机会?下一次他们肯定表现得更好。” 四月无动于衷,用笔勾划着名单,“这个,这个,这几个,你觉着怎么样?” 苏铁看不懂。 他闷不吭声,以沉默表示反对和抗议。 四月根本不在意他的想法,“一支队伍,不仅需要合格的士兵,还需要一支坚强可靠意志坚定的督查兵。我圈出来的这些人,如果不想离开,你告诉他们,只要能在两个月内通过体力军操和文化考核,我就留下他们。” “当真?” “你没听错,我可以留下他们,但他们必须达到我的要求。体能和军操他们或许没问题,文化考核就不好说了。” “你放心,我一定督促他们读书识字。要是谁不用心学,我亲自动手,不劳你费心。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学。” “很好!”四月满意地点点头。 苏铁又说道:“另外有些人,也想加入进来参加训练。” “不行!第一批是基础,第一批没训练出来之前,我不准备招收新人。以后都是以旧带新,靠老兵训练新兵。你的任务就是带好他们,其他人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苏铁沉默。 因为他知道四月说的是对的。 现在不宜招收过多人,会冲乱好不容易刚刚建立起来的队伍。 接着,他问了一个灵魂问题:“我们是兵吗?” “当然!” “可是,我们不是朝廷的兵。” “你们是我袁四月的兵。尽管没有朝廷的编制,但你们的身份就是兵。只不过是不公开的兵。你也不用担心,好歹,我现在还住在王府,有王府遮掩,谁也不会查。将来,我会想办法替大家解决身份问题。” “我们能做朝廷的兵?”苏铁隐约有点期待。 袁四月笑了笑,语气很肯定,“一切都有可能。将来你们不仅能做朝廷的兵,你们还能当将军!” 苏铁跟着笑了起来。 …… 四月手里头的钱不多了。 每天人吃马嚼,吃喝拉撒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钱,每天似流水一般花出去,却没有一个固定的进项。 杨则给她的二十万钱,在她囤积了粮食和布匹后,已经不剩多少。 必须开源! 必须找一门生钱的门路。 生意不好做。 赚钱的买卖,大宗的生意,都被士族门阀垄断。像他这种本钱不足,又没扎实背景,还是个女子,想要做生意,虎口夺食,基本上不可能。 只能另辟蹊跷。 “我需要会烧窖的匠人。”她告诉苏铁。 苏铁想了想,“我能找到三个烧窖工匠。只是你要做什么?” 四月轻轻敲击桌面,“一个烧砖窑的工匠,一个烧瓷器的工匠,一个烧铁器的工匠。” 不料,苏铁却连连摇头,“砖窑工匠好比较容易,花点钱就能找来。瓷器和铁器没办法,这些工匠都在士族手里头捏着,拿着工匠们的卖身契。就算是良民身份,有手艺在一般都是生活无忧,有自己的铺子,你又出不起高价,人家不可能来帮你做事。” 四月顿觉牙痛。 说到底,还是她钱太少。 她要不要忽悠谁,忽悠一笔钱过来。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再过一段时间,城里头似乎爆出了一桩丑闻,有两家士族翻了脸,传闻是因为生意闹翻。 但,上辈子因为孙德的原因,她知道了一点点真相。两家士族真正闹翻的原因,是因为其中一家的儿郎在有婚约的情况下,同一个女子私奔了。 如果她能将私奔的消息及时告诉女方,能不能获得一笔钱财? 不! 这事她不能亲自出面。 她问苏铁,“我让你组建的信息小队,怎么样了?” “人员已经选拔结束。按照你的要求,心思太过活泛的人,属于第一线,以后只做单线联系。性格稳重一些的,安排在第二线……” “甚好!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派人盯着魏家,尤其是魏家五郎君,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和姑娘们在一起的情况,都要报上来。” “你想做什么?” “想赚钱吗?想赚钱就做好这件事。” 四月并没有放弃烧窖。 她花钱请来一位烧窖老师傅,在城外做实验。房子是买来的,乡下房子花不了多少钱,山地是买来的,面积小也没花多少钱。 自个的房子自个土地,放心大胆尽管在土地上造。 特意买的黏土土地,尝试着烧砖窑,烧瓷窖。 她想烧出道士曾经教过她的白瓷,只能花钱一次次尝试。 为此,她还特意在城里头开了个铺面,专门卖土窖里面烧出来的各种土陶,土瓷,还有青砖。 这么一忙活,就忙到了四月底。 袁成武终究拗不过袁李氏的厮缠,搬到了城里来。 这一天,四月也是早早请示出府,赶到新买的房子。 房子前几天就收拾了出来,还添置了一些家具。粮食肉菜也提前买好了。 “你怎么来了。你现在身子贵重,哪能到处跑。就不怕出点意外情况,到时候有你哭的。”袁李氏见到四月就开始唠叨起来,,一个劲地盯着四月的腹部看,怎么还不显怀。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孕妇。 她都开始担心起来,“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没事,好得很。”四月三天两头往外面跑,旁人都盼着她流产,可她却觉着身体越来越好,半点不适都没有。许大夫请了几次脉象,也都说胎像很好。 “你还是要当心些。七公子对你怎么样?” “就那样。”四月明显不想聊这个话题,敷衍两句糊弄了过去。 “姐姐,姐姐……” 小四小五都眼巴巴地看着四月。 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三姐,想死了。 “长高了!小四竟然比小五还要高。”比划着两个小家伙的身高,这一两年长高了一大截。 小五满囤嚷嚷道:“我以后肯定比四姐长得高。” “那是当然。” “哼!就算你长得高,你也要叫我姐。”小四秋葵很霸气的说道。 第56章 不速之客 “四月回来了。” 袁成武从外面回来,见到四月,神情淡淡的。其实他的内心还是很激动,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 “爹,我们在城里卖豆腐,肯定比在乡里面卖豆腐更赚钱。” 四月见阿爹兴致不高,甚至看不到一点点高兴的迹象,于是提起卖豆腐这茬。能赚钱,肯定比坐吃山空强多了,也能给初来乍到的一家人一份能扎根下来的信心和助力。 袁成武点点头,“我知道。” 除了这三个字,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袁李氏拉着四月去了厨房,母女两人搭手做饭菜。 “别搭理你爹。”袁李氏语气很强硬,“他那副样子不是冲着你来的,他是担心你爷奶。” “怎么回事?”四月好奇。 袁李氏缓缓道来,“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告诉你爹了。你爹也觉着你说得有点道理,反贼说不定就会跑下山来。你爹就想让你爷奶也跟着进城。可你爷奶听不进劝,还说你爹想太多,说你进了王府就看不起乡下人……反正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前两天你爹还在劝你爷奶,没用。我让你爹别白费功夫,他还骂我没良心。” 袁李氏越说越气。 她要真没良心,直接丢下袁成武回娘家得了。 每每想起那两三年过的日子,她就止不住落泪。虽说两位嫂嫂凶了点,可是两位哥哥说什么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没饭吃。 说到底,她还是惦记着袁成武,想着守好家,等着男人回来过日子。 如今却被骂没良心,气得她连着好几天没搭理对方。 院门口传来动静。 袁李氏忙说道:“一定是你大哥回来了。” 她擦掉手上的水珠,出了厨房,果不其然,是老大袁满仓回来了。 但,袁满仓不是一个人来。 他还带了个人,熟人,孙德。 四月就站在屋檐下,神情不喜不悲,淡淡地看着院门口的孙德。 孙德很坦荡,对着四月微微颔首。 反倒是袁满仓,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三妹,你来了啊!这个,孙屯长他……今天吃什么啊?” 他语无伦次,很尬也很心虚。 孙德要来,他事先没和家里人说,全都是临时决定。 “孙屯长来了啊,快进屋坐。”反倒是袁李氏热情招呼起来,“孩他爹,孙屯长来了,赶紧出来招呼客人。” “婶子不必客气,大家这么熟了,不用当我是客人。”孙德笑呵呵的,时不时瞥一下四月,想知道四月是什么态度。 “那可不行,你可是稀客,难得来一回。”袁李氏似乎是忘记了过去的恩恩怨怨,热情招呼对方,连吼几声,将袁成武给吼了出来。 又是烧水倒茶,又让小四买些瓜果点心回来。 小四不乐意,她差点动手打人。 趁着袁李氏去了厨房,袁满仓也追了进去,“娘,今儿吃什么,孙屯长难得来一回。” “你还好意思问我吃什么?家里乔迁,你让他来做什么?他一个外人,要不是因为他,你妹妹也不用去王府,就不用受那些罪。你到底是不是人,你有没有良心。” 袁满仓被骂懵了,“娘,你刚才明明那么热情……” “那是给你做面子,给四月做面子。否则人家以为我们袁家小气,还对那些事情耿耿于怀。你啊你,为什么要带孙德过来?他又不是你妹夫,你又不在他手下当差……” “这不是遇上了,得知我们搬家,他提出过来看看,认个门,我也不好拒绝。”袁满仓还委屈上了。 他真不是故意带人来恶心的,真的是出军营的时候碰上,聊了两句。谁能想到,聊着聊着,就把人给带来了。 袁李氏咬牙切齿,对这个大儿子,简直是无语了。 “你看看四月。家里的一切都靠四月置办,没有四月你就喝西北风吧。” “我也有军饷。” “军饷还不够你一个人花费。” 袁李氏吐槽了一句。 袁满仓反省了一下自己,花钱是不是太厉害了些。当兵一年,攒了钱,但是攒得不多。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他走出厨房,就看见四月妹妹正和孙德打招呼。 两个人……反正孙德有点尴尬,还有点心虚。 “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孙德本想说一句恭喜,可是转念想到四月在王府连个名分都没有,说恭喜似乎不太合适。 四月嗯了一声,“孙屯长能来,蓬荜生辉。” “你要怪,就怪我吧!”孙德咬咬牙,干脆承担起责任,“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四月已经怀了七公子的孩子,身上已经被打上王府的烙印。不管将来是好是坏,能不能出头,她都是王府的人。 虽说王府锦衣玉食,可一个没有名分也没有背景的女人在王府讨生活,孙德不是傻白甜,他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四月在王府的处境,还赶不上那些家生子。家生子好歹有家人有亲戚依靠,亲戚靠亲戚,说不定就能爬上去。 四月淡然一笑,“孙屯长无需将责任往身上包揽。今日的下场,我除了接受,还可以选择不去抱怨。如此就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你……”孙德没想到四月如此开通,竟然没有迁怒他。他竟然有些失望,有些遗憾,还有点怅然若失,“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只要用得着我,你尽管提出来。我绝不推辞。” 四月觉着好奇怪。 上辈子两人做夫妻,孙德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相敬如宾,说话都是客客气气,能用两个字说清楚的事,绝不说三个字。反正,就是一副两口子没话说的态度。 这一世没做成夫妻,孙德反而显得有点善解人意,还懂得替人着想。就算是演戏,好歹他愿意花心思去演。 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四月心头自嘲一笑。或许是上辈子,她不配得到孙德的重视。而今,她变了,比上一世长得高,也更漂亮,还读了书认识几个字。可能是外表上的改变,连带着旁人对她的态度都发生了改变。 真是一下现实又残酷的世界。 第57章 大变化之前 “三妹妹,你会怪我吗?” 袁满仓堵住四月的去路,双手无处安放,又忐忑又不安。 他也是回到家被娘亲教训了一顿,才意识到带孙德来家里,是多么的不合适。 “不怪!我连孙德都释怀了,又怎么会怪大哥。大哥以后和孙德正常来往,不用顾忌我这边。” “真的吗?”袁满仓有点不敢相信,“是他送你进王府,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四月揉揉眉心,“如果我说记恨他,大哥会和他断绝来往吗?” “我……”袁满仓犹犹豫豫。 四月心中已经明了,并且无所谓地笑了笑。她早就看透了这一切,也料想到大哥的反应,理所当然不会感到失望。 很早之前就失望过。 “大哥放宽心吧,没有人怪你。一会你陪着孙德喝酒,我嘛得提前回王府。” “王府那边对你好吗?”袁满仓这才想起关心妹妹,他是个木讷的人,很多时候都是后知后觉。部队里面的袍泽,都叫他袁木头,时常说出一些得罪人的话。幸好大家不和他计较。 “我挺好的,大哥不用担心我。你好好当差,多攒点钱,别让爹娘操心。” “我知道,我有攒钱。三妹妹,你有什么难处千万要说出来。大不了,大不了咱们家不吃王府这碗饭。” 四月哈哈一笑,有意缓解气氛,“王府这碗饭还是要吃的。大哥放心端稳饭碗,不用怕。” “三妹妹也不用怕。将来,大不了我养你。” “谢谢大哥。” 有这句话,四月得到了足够的安慰。尽管,这句话很大可能不会兑现,但她依旧享受着这一刻的满足,亲人的关爱。 亲人之间,有时候不需要付诸实践的行动,单就一句暖心的话,就能让这个家变得更加温暖。 …… 五月,传来消息,陛下病情加重。 自开春以来,陛下偶感风寒,本以为只是一次小病痛,所有人都没放在心上,包括朝中大臣。 毕竟,陛下年轻力壮,今年才三十出头。十岁登基,也才二十一个年头。 这么年轻,御医也都是当世名医,小小风寒,还不是药到病除。 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感冒,从开春一直拖到五月,病情反而越发沉重。 齐游已经被罢官,但他的影像力依旧在。 这一日,位于京城齐府,来了一位客人,贵客。九卿之一的黄汾。 主客分别跪坐于矮几前。 “齐公真是逍遥自在,羡煞我等。”黄汾举起茶杯,朝着皇宫方向遥遥一敬,“希望陛下的身体能早日康复。” “陛下眼下如何呢?”齐游放弃了拐弯抹角,干脆直接问道。 黄汾却顾左右而言他,“河台决堤,受灾百万,夏收和秋收都毁了。情况报到朝廷,却一直压着,没有批复。本以为陛下起了玩兴,亦或是被那几个内侍堵塞了视听,朝中有人斗胆将灾情奏疏递给了陛下,却没料到依旧没有批复。” “哦?”齐游面色微微一沉,“陛下可有口谕?” “没有口谕,也没有中旨。我怀疑那几个内侍恐怕是在掩盖某些事实。” “比如说?” “比如陛下已经病得下不了床。齐公,百官都以你马首是瞻,如果陛下真的有个万一,还需要你出面主持大局啊!” “老夫一介闲散人,何德何能主持大局。陛下的病情,能否确定?” 黄汾斟酌了片刻,“若是齐公需要,在下会安排人夜闯禁宫,弄清楚陛下的病情。” “辛苦元凯。” “望齐公以天下为重,早日重回朝堂,拨乱反正。” …… 北宫德阳殿内,里里外外都是何公公,曹公公,邵公公几人的心腹手下,将一个偌大的德阳殿围得水泄不通,就连一只苍蝇都跑不进来。 偏巧,这一晚,有宫女大闹德阳殿,在一帮人暗中相助下,竟然闯进了陛下的寝宫。待到何公公几人赶到时,宫女早已经身亡。 “不好,陛下病重的消息恐怕瞒不住了。” 当中还是有脑瓜子转得快的聪明人。突然闯出来的宫女,突然跑到陛下寝宫,要说这里面没鬼,鬼都不相信。 “如此奈何?” 他们都是陛下的狗,陛下要他们咬谁他们就咬谁。这些年在陛下的支持下,一边帮着陛下揽财,一边没少祸祸地方中饱私囊。 对于他们私下里的行径,陛下一清二楚,却从不严惩。因为陛下很清楚,他能用的人能相信的人只有这些内侍。至于朝臣,全都不可信。 这些内侍也都清楚,他们能依靠的人也只有陛下。陛下一旦有个三长两短,迎接他们的必定是满朝文武群起攻之,丢掉性命算是轻的。怕就怕,整个家族都将被斩草除根,连根拔起就。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朝中诸公得知陛下病重,势必会采取行动。我们也要采取行动。” “该如何操作?” “联络值得信任的人,和朝堂不对付的人。” “言之有理!” “以防万一,召集南军进宫护驾,保卫宫闱。不能给贼子任何可乘之机。” …… 陛下病重,已经不能下床的消息传遍天下。 临川王却比更多人更早得知此事。 他将京城送来的信件直接丢入火盆烧掉。 他随口问道:“世子,此事你如何看待?” 世子杨时紧皱眉头,显然很难抉择。 想了许久,他试着说道:“消息若是可靠,儿子以为这个时候,应该静观其变。咱们王府不宜参与到朝廷纷争当中。且,几位公公的名声不太好,可谓是臭不可闻。一旦陛下真的不测,这几位公公的下场,恐怕早已经注定。儿子认为,最好的做法,就是趁着现在,同京城那边撇清关系。” 临川王杨定不置可否。 他在书房内走来走去,显然也在思索着此事该如何抉择,方能利益最大化。 陛下一旦过世,几位内侍的处境,不用说也能想到。树倒猢狲散是必然的。王府同几位内侍之间的来往,一直都是交易,属于买卖。世子给出的方案明面上看,也是最优解方案。 他轻轻敲击桌面,“你猜几位内侍会束手就擒吗?你那叔外祖齐游老匹夫肯甘心一直居于幕后吗?他想起复,不搞出点事情来,起复一事可没那么容易。朝中不少人据我所知,对他颇有微词。 另外,下面来报,反贼直冲魏郡而来,估摸着有十几二十万人。加上台河决堤,朝中无力赈灾,将有大批流民流亡到冀州。咱们要打仗啦。” “此事还请父王决断!”世子杨时干脆利落,他不拿主意。反正他说什么都是错。父王同叔外祖齐游,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派人去京城一趟,能浑水摸鱼就摸,摸不着就退回来。” “不知父王属意谁去京城?” “不如就让老三走一趟京城。” 第58章 京城的富贵和险恶 “这个时候让老三去京城,万一出了意外,你陪我一个儿子啊?” 王妃刘氏愤怒控诉,其语气之愤恨,声音之尖利,就像是一个被渣男辜负的无辜少女。除了愤怒,好像并没有更好的办法。甚至连愤怒,都要看一看渣男的脸色。 苦不堪言。 “娘,儿子愿意去京城。”三郎君杨册,果然是个孝顺儿子。顺了爹情失娘意。这个孝顺儿子啊,这个时候拆台。本来就没什么办法的王妃刘氏,只得感叹自己生了个棒槌儿子,当初生下来的时候怎么没溺死。 “你给我闭嘴!我现在是在和你父王说话,你开什么腔。给我滚一边去。” 对付渣男老公,她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但是对付儿子,她还是很有心得的。骂儿子无需挑日子,该骂的时候就要狠狠的骂,让不孝子知道点好歹。 “老三愿意为本王分忧,你做娘亲的不支持就算了,怎么还拖孩子的后退。”临川王杨定以居高临下的态度,眼神轻飘飘地扫了眼王妃呵斥道。 他的态度漫不经心。 他这样的渣男,面对女人的愤怒,就好似面对青楼姐儿的抱怨一样,都是那么一回事,没啥区别。 女人嘛,要么给钱,要么给面,总有一种办法能解决怒火。 临川王杨定不太想给钱,只能给点面子,但也有限。要是闹得厉害,别说面子,连里子都没有,钱更没有。 生气就生气。 夫妻这么多年,又不是第一次生气。 大不了一个月不来长春院,看谁熬得住。 “陛下病了,病得很严重。这个时候去京城,万一有危险,老三怎么办?他不是你儿子啊,你就不知道心疼一下。” 王妃刘氏心肝都痛。 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儿子。却没有一个体贴她。苦命啊! “有危险怕什么。我给老三五百人马,真要有危险,直接掉头离开京城回来就是。我就不信,谁还会拦截老三。” 临川王杨定霸气侧漏。 王妃刘氏频频翻白眼,真不知他是自大还是无知。 “老三能去京城,老四也能去。不如就让老四去,反正他忒喜欢表现。”她提议道,这也是她想出来的最优解决办法。 希望臭男人能被她说服。 担心糟心儿子拖后腿,她还提前瞪了眼老三,示意对方闭嘴。 老三不甘心,显得很着急。 去京城啊!他当然愿意。 这个机会凭什么要让给老四,老四有资格吗? “老四去不是不行……”临川王杨定吊人胃口,朝老三看去,“就是不知道老三意下如何?你若是实在不乐意,这个差事就交给老四。” “父王,儿子愿意!母亲莫要替儿子擅作主张。” “逆子!”王妃杨氏心头这个气啊,这儿子连棒槌都不如,“你以为去京城是什么好差事吗?平时就算了,这个时候去京城,难保就会遇到危险。我是替你着想,你却不领情。逆子!” “儿子并非不领情。儿子只是想为父王分忧。” 临川王杨定饶有兴趣的看着两母子争吵,他只需作壁上观。这感觉真奇妙,看着杨氏气急败坏的样子,他不觉着儿子不孝,反而有点幸灾乐祸。 就像是夫妻斗法,让子女做评判。然后子女都站在自己这边,狠狠落了婆娘的面子那种爽感。 隐秘,且快乐。 他偷着乐! 母子二人地争吵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结果是注定的,母亲哪里争得过子女。王妃杨氏也只能认输,气得她恨不得将茶杯砸到臭男人临川王杨定的头上。 混账东西! 尤其是临川王杨定隐秘的笑容,令王妃刘氏越想越气。 对方肯定是故意来气她。 父子二人开开心心离去,商量进京的事情。 独留王妃一人生闷气。 张姑姑伺候在一旁,也只能尽力安慰。 “三郎君难得出门历练,多做些准备,想来应该没事。就算天子有个意外,京城那么多大臣,也会尽力维持局面。” “但愿如此吧!只是我这心里头,一直乱乱的,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王妃刘氏捂着心口,若是年轻二十岁,这动作就是西子捧心,定会让临川王杨定怜惜。 而今,也只能顾影自盼,孤芳自赏,孤独寂寞。 …… 袁满仓来到王府找四月。 他并不知道四月每过三五天总要出一趟门。若是知道,他就不会来王府,而是拖关系传话,在家里等候。 兄妹二人在门房见面。 袁满仓一脸兴奋莫名的样子,“三妹妹,我要去京城了。家里面就辛苦你看着。” 四月一听京城,又是这个时候,心头顿感惊悚。 “哥哥为什么这个时候进京?” “我们是护卫三郎君进京。哈哈,这次我也能去京城。我可从未去过京城。你可知道,去京城不仅有军饷拿,还有额外一笔补贴。等从京城回来,我就能攒一笔钱……” 袁满仓兴致勃勃,急于和人分享这份幸运和喜悦,并且得到别人的高看一眼。 四月却打断他,“哥哥能不能不要去京城!” “这是上峰的命令,当然不行。妹妹,你别紧张。去京城很安全的,几个月就能回来。” “你根本不懂!” 四月焦急,这个时候去京城就是找死,是羊入虎口。所有人都不知道,当天子过世,京城那帮人究竟有多疯狂,会赶出如何丧心病狂的事情。 “这一趟京城之行,哥哥还是让给别人吧。你就别去了。” “不行!我为什么不能去。妹妹,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再说了,这是上峰的命令,你让我违抗命令,这在军中是要杀头的。” “你可以找个借口……” “不行!京城我肯定要去。妹妹,你到底怎么回事?人人都羡慕能去京城,你怎么是这个反应?难道你就不愿意看到我好起来吗?” “当然不是。京城太危险了。” 袁满仓闻言,哈哈一笑,笑妹妹小题大做,笑她杞人忧天,“京城哪有危险。京城要有危险,天下就乱了。你莫要胡说。” 四月咬牙切齿,天下大乱就是从京城开始的。天子过世,祸乱自京城起,紧接着波及天下,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第59章 安排 见无法说服大哥放弃出差京城的打算,四月果断闭嘴。 说得越多越招人嫌弃。 事情不到头上,没有人会相信她的话。是啊,那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危险。朝堂斗争再厉害,也不可能波及到小民。 更何况三公子只是去京城看看,又不当官,没碍着谁家的利益,安全肯定是没问题的。 所有人都这么想。四月说京城不安全,显然就成了异类。 她只能另外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去找杨则,她立马否定了这个想法。她和杨则之间,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只牵扯到孩子,孩子以外的事情最好不要牵扯在一起。 最后,她想了个笨办法,让苏铁安排两个人提前去京城布置。一旦齐家子开始在京城活动的时候,就要想办法将大哥弄回来。 苏铁很好奇,“齐家子是谁?” “豫州齐氏可曾听说过?” 苏铁抓了抓头,啊的一声,恍然大悟。前段时间四月讲解天下士族的时候,曾重点讲过豫州齐氏。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被罢官的前太尉。” “也是前王妃,以及世子妃的娘家。” “你不是说临川王和齐游不对付,为什么还能结成亲家?” “因为齐游是齐游,齐氏家族是齐氏家族。这叫做分散投资,各方势力都不放过。总而言之,一旦齐家年轻这一代,开始聚在京城的时候,就要警惕,及时将我大哥带出京城。” “万一你大哥不肯跟我们走怎么办?” 四月直接白了他一眼,“我大哥不肯跟着你们走,你就没别的办法吗?打晕了扛着走也是走。” “明白!这件事抱在我身上。只是我走了,训练怎么办?” “让副队长接替你的工作。这次安排你去京城,也是想让你出门见识见识。到了京城,你才能看到天下。看到天下,你才知道自己何等的渺小。钱财有限,给我省着点用。” “知道了。话说,最近几天粮食开始涨价了。你之前吩咐囤积的粮草……”苏铁想说,涨价了,要不要倒卖一番,发一笔横财。 四月却说道:“后面还会涨价,今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你要是有闲钱,赶紧换成粮食存起来。” “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苏铁半信半疑。 四月冷哼一声,“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台河决堤,受灾百姓上百万。朝廷因为没钱没粮,加上陛下病重,无心赈灾。地方官府同样是无力赈灾。现在是夏天,勉强还能弄到点吃的,什么野菜树根树皮……等到冬天,这百万人吃什么?你告诉他们还能吃什么? 而且,反贼也会伺机而动,吸纳流民,四处流串。反贼所过之处,你也听说了,必定是寸草不生,别管富户还是普通百姓,没有人能幸免于难。大家都是粘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苏铁突然哆嗦了一下,“朝廷就真的不管百万人的死活?” 四月叹了一声,“或许有人想管,却有心无力。如果陛下这个时候没有生病,或许一切都将改变。” 她曾想过,若是自己会医术的话,会不会冒险去京城救治天下。转念一想,就凭她的身份,到了京城,也不可能进宫面圣,更没资格给天子治病。 天子的死亡是注定的。 天下大乱也是注定的。 …… “她真的有说京城危险?” 杨则翻着书,随口问道。 玉音点头,“门房听得真切。四月一直劝说袁满仓辞了去京城的差事,说这一趟很危险。只是袁满仓不相信,兄妹二人闹得有点不愉快。” “袁四月凭什么说京城有危险。” “她没说。门房有说,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奴婢以为,袁四月定是在危言耸听,不知所谓。亦或是她在嫉妒袁满仓,怕袁满仓脱离她的掌控。” “哈哈哈……”杨则开口发笑,仿佛是听见了世上最有趣的笑话,“你那些猜测就别说了。她嫉妒,她有什么可嫉妒的。袁满仓要是有了出息,她还能跟着沾光。至于脱离掌控,或许吧。” “郎君,这件事要过管吗?” 杨则本想说不用管,转念又起了好奇心。 “去将她请来,本公子想问问她,凭什么认定京城危险。她一个内宅女子,哪来的本事还能判断京城的局势。莫非是从外面听来的。” “不如让茯苓旁敲侧击,说不定能打听出真话。”玉音打心眼里,不希望郎君同袁四月见面。 一个乡下丫头,究竟有何魅惑手段,不仅怀了郎君的孩子,还越过越滋润。 想不通,那就让他们少见面。 不见面,就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杨则挑眉一笑,像是在笑玉音的愚蠢和天真,还有点不满。 这么看不起他,认为他问不出真话来? 当然,他不会搞迁怒。 玉音的小心思他一清二楚,他心情好的时候,会配合她们玩一玩这些小把戏,顺着她们的意,就当是给身边人的福利。 但,当他做出决定后,身边人不该如此不识趣。 玉音过去很好,处处体贴。 自从袁四月来了后,玉音的几次处置,都让他不太满意。 “你有没有想过,每次遇到袁四月的事情,你就不够冷静。你心里头失去了方寸,你心乱了。袁四月果然有几把刷子,能让你乱了心,不简单啊。” 玉音面色大变,额头冷汗直冒,“请公子责罚!” “你自己罚你自己,不要事事都让我操心。” “诺!” 四月被请到花园水池。 杨则正在垂钓,心情似乎很不错。 “坐!”他主动招呼,四月也没矫情,道了一声谢,坦荡坐下。 “最近在忙些什么?”杨则竟然聊起了家常,别说伺候的下人惊讶,四月也很意外。 她盯着水面,想了想才开口说道:“看看书,偶尔出门四处闲逛。” “就这些?”杨则扭头看了她一眼,还挺意外。 “光这些已经让我忙不过来。” “我怎么听说,你时常买些吃的,去救济城里头的小乞儿。没想到你还是个善心人。” “公子谬赞!我不是善心人,我只是想给孩子祈福。” ------题外话------ 求一波月票,推荐票。 第60章 谈钱才不伤感情 “你认为京城很危险,为什么?” 杨则出其不意,突然抛出关键问题,目的就是想打四月一个措手不及,从她的表情变化上猜度她真实的想法。 他以为她会慌乱,她会进退失据,连连否认。 结果失算了。 四月很冷静,猛地听到这个问题,她的确慌乱一下。但只是在心里头慌乱,面上还保持着镇定。 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怎么可能怕这点小阵仗。 尸山血海闯过来的人,这天下能让她感到的紧张事情,已经很少了。 “我听闻天子病重。若是有个万一,京城必定会有动荡。”四月有理有据,不怕任何人问。 杨则点点头,“想的不错。但,朝廷自有法度。就算天子真的有万一,朝堂诸公自会安排好新皇继位一些列事情。京城乱不起来。” 四月闭嘴不言。 杨则挑眉,“你似乎不服气,你不认同我说的话?那你是怎么想的,尽管说来听听,绝不怪罪。说得好的话,有赏。” “多少赏钱?” 啥玩意? 杨则惊呆了。 竟然有人问他多少赏钱?这年头还有这么耿直的人吗?更何况袁四月并不是一个耿直的人。 “你很缺钱吗?” 四月点头承认,她都快穷死了。 烧窖进展不顺,至今还不曾烧出白瓷,只有土陶。土陶不值钱,勉强能保住烧窖的本钱。仅此而已。 她需要很多钱,多多益善。 更多的钱才能囤积更多的粮食布匹,才能招收更多的人,培养更多的士兵。 没有赏钱,或是赏钱少,她凭什么要陪着杨则玩政治分析游戏。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别以为引起临川王的关注就一定是好事,关注有了,也有可能就此失去了自由。 所以,她需要筹码,需要划一条线。 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如何忽悠人,她已经开始在心里头打腹稿。 “哈哈哈……”杨则大笑起来,他太开心,这是今天最好笑的笑话,“你需要多少赏钱?两千钱够不够?” 两千钱就想买她的独家消息,做梦吧。 四月很是不屑,但她闭口不言。要钱,也要有方法。直接开口要,显得很市侩,用道士的话说,就是没有逼格。 要有逼格,又要保持一点神秘感,不能叫人看出自己的底线何在。总而言之,距离带来神秘感。说得太多,容易造成幻灭,显出原形。尤其是不学无术之徒,切记切记。 “竟然嫌少?”杨则似乎感受到了伤害。 最近物价上涨,连带着人的欲望都跟着上涨了吗? 两千钱不少了,抵得上她一个月的月钱。 人心不足啊! “那你想要多少钱?五千钱?” 四月没做声。 杨则挑眉,“一万钱,如何?” 四月叹了一口气。 七公子就是七公子,没有说谎,的确是个穷鬼。 这要是换做世子,亦或是临川王,少说也是几万钱。 罢了,罢了,谁让她遇人不淑,遇到个穷鬼。 “公子只说到朝堂诸公。敢问一句,朝堂文武百官,谁居首?谁能一呼百应,谁能统领?谁能力压异议?” 咦? 杨则琢磨了一下,眼下朝堂还真的没有这样的人物。 齐游被罢官,孙牟被罢官。眼下的朝堂,其实很分散,还没有聚成一股势力,甚至有点各自为战的意思。 新上任的丞相,威望不足。若是再给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在陛下的压力下,或许能整合朝堂诸公,勉强达成共识。 眼下嘛,不行哦! “纵然你说的有理,但朝廷规矩在此,谁敢乱来。” 四月不和他争辩,只问了一个问题,“敢问太子今年几岁?” 杨则脸色一变。 太子虚岁十一,同天子继位时候的年纪差不多。天子继位的最初几年,可是没少出乱子,砍了不少人头。 当然不是天子砍的,那会天子都没有亲政。是太后她老人家联合外戚砍的脑袋。 “纵然京城会乱上一阵子,想来也不会波及到三哥身上。” “公子言之有理。”四月只说这么多。 因为一万钱,只能让她说这么多。 说多了,她亏了不好,他赚了更不好。 双方保持一个平衡,方是上策。 “你似乎还有未尽之言语?”杨则问道。 四月摇头,打死也不会承认,“公子误会了。我知道的就这么一点。我也是基于最朴素的想法,既然京城很有可能来一场新旧交替,必然会有些冲突。故而担心大哥的安危。如今想想,自己也是杞人忧天,想得太多。” “真的吗?” 直觉告诉杨则,四月在说谎,至少没说实话。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真诚,却有种她在忽悠自己的感觉。 为何? 究竟是该相信直觉,还是该相信她的真诚? 当然是相信直觉。 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人,简直笑话。 “你退下吧!” “诺!” 四月如蒙大赦,可算是蒙混过去。 玉音上前问道:“郎君,要派人跟着她吗?” “等她出府,派人跟上去。看看她每次出府具体都做了什么。你安排的那个茯苓,不太有用啊。每次出府,都被分开那么长时间,很明显四月瞒着你们做了些别的事情。” “请郎君责罚。” “把差事办好了,我又何必罚你们。说到底,你口头上说着重视她,实则还是太过轻视她,就凭她刚才说出来的那些话,就不是个乡野丫头。可见,她读书识字是认真的,她有读进去,并且有在使用书中的知识。这一点,你们就不如她。既然不如她,又有什么道理看不起她。” 玉音感到很惭愧,直接跪在地上请罪。 她们读书是不行,没有一个比袁四月更用功。 本以为袁四月和她们差距不大,郎君这么一说,才意识到双方之间的差距。 “京城的局势,换做你,你能做出合理的分析吗?”杨则再次诛心。 玉音脸色都白了,她哪里懂那些大道理。她的职责就是照顾好郎君,让郎君无后顾之忧。 “她怎么能想到这么多?连太子的年纪,朝中眼下的局面都考虑到了。莫非她在外面认识了厉害人物。查,务必查清楚!” “诺!” ------题外话------ 求月票,求推荐票! 第61章 天子崩 天气热起来,四月就借口身体燥热减少了出门次数。 四月不出门,跟踪调查就只能搁置。 玉音怀疑,四月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计划安排。否则如何解释原本三五天就要出门一趟的人,如今十天半月都不出去一趟。 茯苓找机会询问:“袁姑娘不出门走动走动吗?” “热!身体变得沉重,还是养着吧。” “可是……外面更有趣,也更好玩。” 当然好玩。每次出府,将他们安置在租住的小院子里面,四月都会给一笔钱让他们消费。然后她才能独自行动。 四月望着窗户外面,午后蝉鸣吵得人耳朵嗡嗡响。 已经是六月,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很快京城就会传来噩耗。 天子不行了! …… 京城! 天子回光返照,宣国舅爷进宫觐见,托孤。 “朕命不久矣,太子就交给大将军!” 吴大将军跪在床榻前,眼泪模糊。去年,陛下恼了国舅爷,罢免了他的大将军职务。今儿又下旨,官复原职。 “陛下莫要说这样的话,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好起来。” “朕时日不多,莫要让朕走得不安。等朕走了后,不要和朝中起冲突,双方尽可能坐下来好好商量。章肃人虽独,但素有威望,领兵作战也是一把好手,你要和他好好相处,共同辅佐太子。” 吴大将军连连点头,紧接着又问道:“皇后那边……” 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幼子登基,应由太后听政。 一旦天子过世,皇后就变成了太后。该不该让皇后出面听政,尽管是他的亲妹子,吴大将军心里头也有点拿捏不准。 只因为他很清楚,皇后的脾气性格有些古怪,倔起来谁都劝不动,耳根软起来但凡说点好听的话,凡事都好商量。且,皇后对宫中内侍颇为信任看重。 吴大将军当年也是靠着内侍帮衬,才逐渐在朝中站稳脚跟。但他发达了,为了名誉,为了讨好士林,他选择背弃内侍。 一旦皇后同内侍结合,他这个国舅爷夹在中间可不好做啊。 虽说,门阀士族并不接纳他,士林对他也是嘲讽居多。但他还还没下定决心要背叛文臣武将,再次站到内侍这一头。 说到底,关键还是皇后的意见。 至于太子,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他的意见不重要。 “皇后那里,朕会安排。你不必过分在意皇后的想法。一切以太子为重,以江山社稷为重。朕离去后,一切简便办理,不可铺张浪费。另,且不可让齐游,孙牟二人继续留在京城。务必将二人驱赶回乡。若是齐游派人游说你,不可给他机会。你能否做到?” “陛下放心,臣一定将齐游,孙牟二人驱赶出京。不许他们祸乱超纲。” “甚好!” 天子心满意足。 三日后,六月十八,天子驾崩,天下悲恸。 天佑帝不是个好皇帝,他贪财,好色,他重用宦官,不信朝臣。但他在位一天,就能压住天下臣子,就能让官府朝堂正常运转。 他在位期间,爆发几十起民乱,天灾人祸更是不计其数。但,好歹是糊弄过去了,勉强算是解决了问题。 单说最近五年内的战事,所用钱粮,足有百亿计,皆是天子想办法解决。由此可知,天子贪财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解决了战争所需钱粮,还解决了部分赈灾钱粮。 奈何,天子和文臣武将不对付,总是对着干。因此,世人对天子的评价并不高,甚至有点恶心人。 谁让笔杆子都掌握在门阀士族,天下士林的手中。 六月二十五,虚岁十一的太子继位,年号永初。 吴皇后晋升为吴太后,要求干政,替陛下行使皇权,却迟迟得不到朝堂的批复。 为此,吴太后在后宫大发火气,明言文武百官都是害死先帝的凶手。若非文武百官逼迫太甚,先帝年纪轻轻怎么会病逝。 又哭诉孤儿寡母操控于他人之手,心中难安,夜不能寐。要调南北两军护卫皇宫。 皇宫内的动静,传遍京城大街小巷。 朝臣们皆斥责吴太后妇人之见,心胸狭窄。若是由她干政,朝堂必定生出乱子。不如请吴大将军出面,一方面规劝吴太后言行,二来吴大将军辅佐陛下于情于理都是合适的。 先帝当初都将年幼的陛下托付给了吴大将军。 吴大将军欣然同意,完全没有考虑宫里头的吴太后。 事情就这么顺利的达成了一致。人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唯独吴太后成了这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什么都没捞到。无人在乎她的感受,无人在乎她的处境。 吴太后气急败坏,伙同内侍把持陛下。 等到朝议的时候,朝臣们才发现龙椅上没有人,陛下没有出现。 一打听才得知,吴太后把持了陛下,始终不离左右。如今陛下被困在德阳殿,连大殿门都出不去。 这还得了。 朝臣们愤怒了。 吴太后此举分明是在挑战所有人的忍耐力和底线。 吴大将军总算办了一件事,他站出来安抚众人,主动承担起说和的中间人。 “本大将军一定会劝服太后娘娘,让其放出陛下。众位稍安勿躁。” 吴大将军很有信心的前往北宫德阳殿,顺利见到了太后和陛下。 他劝说道:“太后啊,你这样下去是没有出路的。你不能和天下文武百官作对。赶紧放开陛下,我领着陛下出去,事情就能平息下来。” 吴太后不听,反而哭哭啼啼,“你身为我的大哥,身为陛下的舅舅,却不为我和陛下考虑分毫,只顾迎合讨好那帮朝臣。你讨好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可曾给你好脸色? 别看人人当面都叫你大将军,背后不知道怎么嘲笑你。而且,先帝让你将齐游,孙牟二人驱逐出京城,这么多天过去,你可有做到? 你不仅辜负了先帝的托付,甚至受人摆布,朝政一律都听那帮朝臣调遣。你这个大将军,这般丢人。你手握南北二军,为何要怕那帮子朝臣。 我是太后,听政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凭什么阻拦。今日阻拦本宫,他日就能阻拦陛下亲政。尔等皆是乱臣贼子。” 第62章 抢皇帝(二更) 吴大将军掩面奔逃。 不仅没能说服吴太后,反而被臭骂一顿。就连陛下都对他怒目而视。 陛下虽然小,在吴太后的蛊惑下,也认定朝臣都要害他们母子二人。 吴大将军失败,实在是无颜面见朝臣,只能找借口躲起来。 朝臣们沉默片刻,当即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硬抢。顺便杀一杀吴太后的威风。 以黄汾为头,百官汹涌,直接冲入北宫。 其来势之汹汹,内侍宫女无一人敢阻拦。竟然叫他们顺利闯入德阳殿。 也不顾吴太后的大吼大叫,直接夺了陛下就走。谁敢阻拦,直接拳棍相加,刀剑伺候。 内侍不敢杀人,因为面前的全是朝臣,是士林领袖。随便拉出来一个,背后都是一个门阀士族。 但,这帮当官的敢杀人。 区区内侍宫女,杀了就杀了。 就算是冤死,那也是活该。 凡是阻挡他们抢夺陛下的人,除却吴太后,皆可杀。 这帮朝臣就是如此的胆大包天。 先帝一死,再没有人能压制他们。他们就像是出笼的鸟,一个个嚣张得很。 可见,先帝还是有很手段的。幼年继位,二十亲政,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压服这帮跋扈的朝臣,其中不乏三朝元老,先帝的手段和智谋都没得说。 只可惜命不好,在位这些年,天灾人祸就没断过。年纪轻轻过世,也没给陛下留下一个稳定的局面。 永初帝吓得瑟瑟发抖,身边全是虎狼,没有一个人能保护他。 不夸张的说,永初帝已经吓尿了。 何曾见过这种场面,母后都不能保护他,这天下还有谁能保护他。 吴大将军得知情况,再也不能躲起来。 他先是批评众臣,对陛下太过粗鲁,对吴太后毫无尊重。这是大不敬。而且如此行事,朝堂颜面何存? 先帝尸骨未寒,如此对待吴太后,就不怕天下人斥责。 却不料,无人感到羞愧不说,以黄汾为头的人,反过来斥责吴大将军承担不起先帝托孤的重任。 朝议,陛下不出面,这才是真正的不成体统。 双方人马当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皇帝的面争吵起来。 吴大将军这边读书人少,吃了吵架不够多的亏,败下阵来。 他这个时候意识到,这帮朝臣是真没将他这个大将军放在眼里。他之前错了,他该站出来支持吴太后,而不是妄想同这帮朝臣和睦相处。 晚上,他去找吴太后和解。 兄妹两人抱头痛哭。 一步错步步错。 经过吴太后的提醒,第二天,吴大将军就吩咐兵卒驱赶齐游,孙牟出京。 却不料,竟然遭遇太学学子的阻拦。 诸多学子静坐在齐家门前,放言,胆敢驱赶齐公,就从他们的身上踏过去。 太学学子可都是宝贝,兵卒们哪里敢对太学学子动手。给他们十个胆子都不敢。这年头,太学学子有多精贵,历代天子都颇为重视。 情况报给吴大将军。 吴大将军气得双手发抖。 必须拆分,必须同这帮文臣武将划清界限,还是宫里的内侍好打交道,好歹一个个收了钱都会办事。 百官是收了钱都不办事,一个个还理直气壮,强词夺理。仿佛收你的钱,是看得起你。想要办事,你哪来那么大的脸。 这帮读书人是真的无耻且无赖。 尤其以齐游为首这的帮士林学子,全都是一群疯子。 吴大将军果断舍弃百官,选择和内侍联合。同时调北军进京,护卫皇宫。 南北两军,都是绝对忠于皇室。 这也是文武百官不敢行大逆不道,不敢对他这个大将军动手的原因所在。 有了北军护卫,吴太后底气十足。在吴大将军的支持下,强行干政,带着陛下一起上朝听政,连续驳了百官十来个人事命令。 百官们气恼不已。 双方数次交锋,各有输赢。 “如此下去,待到天子亲政,我等必定成为刀头冤魂。先帝时期的教训必须吸取。” 齐府。 黄汾上门游说齐游,实则是在逼着齐游下定决心。 “齐公真要眼睁睁看着?天下士林都望着齐公,齐公不为所动,届时人心尽失。” 齐游眉头紧皱,“你们就不能和吴歙好好谈谈吗?何至于闹到这般地步。” “如今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岂能和谈苟且。齐公莫要说笑。此事还请齐公早日拿定主意。” “元凯,你何必逼迫老夫。” 黄汾却很坚定,“非在下逼迫。而是天下需要齐公,朝堂需要齐公,士林需要齐公。朝堂被吴姓兄妹祸害得已经不成样子。一群不学无术之徒,掌握朝廷重器,这是朝廷败亡之相啊!齐公莫要心存侥幸。” 哎! “再给老夫一点时间。老夫几个侄儿已经陆续到京,老夫还需筹谋一二。” 黄汾闻言心中大喜,“不知齐公哪几位侄儿来了京城?听闻文敏力大无穷,乃是文武全才。” “你是说齐仁?他还不如齐礼稳重。” “无论如何,都要恭喜齐公,齐氏子弟人才济济。齐氏一族必定再上一层楼。” 齐游捋着胡须,“你先见见我那几个侄儿,评一评他们的文章。其他的事情我们之后再说。” “诺!” 京城正在酝酿一场风暴,将波及到所有人,无人能够幸免。 身处京城的苏铁,发挥自己的老本行,同京城的小乞儿们联合,天天盯着齐府。齐家子侄进京一事,他甚至比吴大将军还要早知道。 “袁老板说过,一旦齐家子侄开始在京城活动,就要想办法将袁满仓带回冀州。只是,这可怎么带啊。” 袁满仓是个老实人,至少在军营里面是个老实人。每天就守在王府京城别院内。陪着三郎君出门的差事,都没轮到他。 偶尔一两次出门逛京城,身边也都跟着许多袍泽,实在是不好接触。 但,袁老板交代的任务,苏铁肯定要不打折扣的执行。 他用了好几个办法,总算将消息传到了袁满仓手中,约他一见。 袁满仓如约而来。 “袁兄,我姓苏,苏铁。奉袁姑娘的命令,接你回冀州。请随我们走吧。” “你们想做什么?你们别乱来啊!” 第63章 京城动乱 “袁兄误会了,京城即将大乱。此时不走,后面就走不了了。” “胡言乱语!”袁满仓总算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早就和三妹妹说了,不要听信一些莫须有的小道消息。京城好得很,而且我奉命保护三郎君,岂能擅离职守。你们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和你们走的。若是三妹妹怪罪,你们只需将责任推到我的身上。” 苏铁微微一挑眉,笑了起来,“袁兄对王府的忠心,真令人动容。如今,只能对袁兄道一声抱歉。动手!” 几个人蜂拥而上,直接将袁满仓打晕了带走。可谓是严格执行袁四月的命令。 “苏队长,京城戒严,我们出不去了。” “怎么回事?” “据说是宫里头的命令。难道真让袁老板说中了,京城即将大乱?” “回去!既然出不去,先静观其变。要是京城真有动乱,我们这几个人出去就是找死的下场。躲在房里不出来,等过了风头再说。” “那他怎么办?” 苏铁瞧了眼昏迷不醒的袁满仓,“一起带回去。趁着京城还没真正乱起来,抓紧时间多储备一点的米面肉菜。” “诺!” 一群半大少年,行事有章法,进退都是一板一眼。显然训练起了作用,让他们从一个一文不名的人,逐渐蜕变成一个士兵。尽管还不算完全合格,却也能独当一面,替上分忧。 齐家大门紧闭。 然而,齐家后门人进人出,有书生,也有剑客,还有很多身份不明之人。 齐游叮嘱几个侄儿不可冲动,侄儿们也答应得好好的。 谁能想到,两日后,夜,齐仁率领由各府家将和江湖剑客组成的军队,直接杀入皇宫。 言太后和陛下被内侍裹挟,除奸贼,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齐仁冲锋在前,以身作则,见人就砍。凡是内侍宫女,管你有没有罪,统统砍杀。 吴太后大惊失色,连连叫道:“北军护驾,北军护驾!” 吴大将军得知消息,急忙带人前往皇宫,他要阻止这场动乱。他必须让齐仁退兵,借此机会将齐游驱逐出京城。 殊不知,齐仁早就等候多时。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齐仁的举动,看似是在诛杀祸乱超纲的内侍,实则是要诛杀吴大将军。只有剪除吴大将军,这个京城,才能真正由百官,由齐家说了算。 吴大将军毫无防备的踏进了齐仁预先设计好的陷阱里面,他本人连带着两个儿子,当场被诛杀。 这帮江湖剑客,或许是在皇宫杀红了眼,遇到北军后退出皇宫,却并没有停止杀戮。他们开始将刀锋对准了城里的富户和普通百姓,一些门阀士族在这个晚上也没能幸免。 京城乱了! 真的乱了! 一群杀红眼的人,无人制止。 就连齐仁,都对这群江湖剑客失去了控制。 反倒是皇宫,在太阳升起之后,成为了全城最安静也最‘安全’的地方。 北军将皇宫拱卫。 没有吴大将军,亦或是吴太后的调令,南北两军驻扎在军营,对于京城的动乱无动于衷。 吴太后抱着吴大将军的尸首,咬牙切齿,“杀得好!杀光京城所有的乱贼!杀光那群忘恩负义的反贼!” 此番动乱持续了两日夜才被平息。 齐仁身为罪魁祸首,早已经逃出京城。 齐游成为了众矢之的,成为了人人讨伐的对象。 “文敏误我!”齐游怒气公心。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侄儿如此胆大包天,竟然带人攻击皇宫,杀了几个祸乱超纲的内侍不算,竟然还杀了吴大将军以及两个儿子。 吴家绝后了啊! 这是生死大仇。 关键是,齐仁并没有将吴家杀干净,还有漏网之鱼。另外,吴太后也活着。 这仇,真的结大了。 京城动乱,家家户户这两日都遭了灾。 如今,齐仁不在,他齐游就成了背锅侠,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原本的计划,是用文斗,必要的时候采取一点武力措施。等闹到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再站出来力挽狂澜。 如此一来,他起复一事顺利达成,说不定还能官居丞相一职,总揽朝政。 一切都坏在了齐仁手中。其他几个侄儿被齐仁蛊惑,也跟着乱来。 齐游被架在了火上烤! 这个时候,也只有黄汾这个铁杆来见齐游。 “齐公可知,太后娘娘都说了些什么吗?太后娘娘当着群臣的面骂齐公是老贼,是罪魁祸首。逼着朝堂议你的罪。虽说在下等人一直在替齐公推脱,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齐仁头上。只是,这么下去,齐公危矣。不可坐以待毙啊!” 齐游眉头紧皱,数日时间,他老了十岁不止。 别家都是儿子坑爹,到他这里,成了侄儿坑叔父。 哎! 齐游咬咬牙,“元凯有何教我?” “齐公折煞在下。齐公现在成了众矢之的,必须改变这个现状。且,南北两军都忠于皇室,目前只有吴太后联合章肃用印,方能调动。这个局面,对齐公大大不利。” “以元凯的意思,该如何破局。” “需引一棋子如局,最好是个莽撞武夫。如此,整盘棋就活了。” 齐游看着棋盘,思索着黄汾的建议。 引棋入局,化解他的危机。他便躲在背后筹谋,必要时候站出来力挽狂澜,届时他还是天下人尊重的齐公。 他微微点头,“该引何人入局?” “青州刘知不行,此人太过滑手。他入了京城,这京城还能不能在我们手中,可就难说了。冀州杨定也不行,他是异姓王,身份本就敏感。且,杨定老狐狸。最好的入局者,以我浅见,唯有凉州马豪!” “马豪?那个莽夫!”齐游皱起了眉头。 黄汾却说道:“莽夫好啊!莽夫有有兵有将,唯独缺乏脑子。齐公就是那颗大脑。待马豪进京,以齐公之名望,马豪必然纳头就拜。马豪手中兵马军纪松弛,常有扰民之举。等他们到了京城后,必然也会扰民。届时,马豪和他的部下就成了众矢之的,南北二军齐讨之,将其一举歼灭。届时,齐公将带着天下威望再次出任太尉。不,齐公理应出任丞相一职。下官拜见齐丞相。” 黄汾一奸贼,惺惺作态。 齐游人老心不老,功名利禄之心,比之年轻人更胜出几分。 第64章 生死不知 “姓齐的老匹夫,分明就是国贼!齐氏儿郎皆是反贼,天下人共讨之。” 魏郡郡城。 临川王府。 临川王杨定愤怒咆哮,好似万马嘶吼,令人心惊胆战。 谋士皆退避三舍,暂时避其锋芒。 唯有世子杨时伺候在跟前,“父亲,三弟会不会……三弟的消息已经断了这么多天,儿子很是担心。” 临川王杨定揉着眉心,“来人,封锁三郎君的消息,不看传到王妃耳中。” “什么事情不能传到我的耳中?” 王妃刘氏突然出现,打了临川王杨定一个措手不及。 “王妃怎么来了。” 王妃刘氏笑眯眯的,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听闻京城来了消息。我担心三郎,等不及,所以亲自来看一眼。王爷这副模样做什么?难不成三郎出了事?” 王妃的脸色立马一沉,“信件呢?王爷,请将信件交给我过目,我要亲自确定老三的安危。” 临川王站着没动,也不做声。 气氛一下子变得特别严肃,仿佛空气都已经凝固,叫人呼吸不畅。 世子杨时有点受不了这种气氛,试着开口说道:“王妃莫要着急……”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王妃刘氏指着世子大骂,她不敢冲临川王撒野,但是收拾世子的资格还是有的,且理直气壮。 “别以为我不知道,京城的动乱就是齐家人搞出来的。那个什么齐仁,还是世子妃的亲叔叔,胆大包天,竟然敢带兵杀入皇宫。吴大将军都死了!他们齐家分明就是乱臣贼子。王爷,齐家不可与之为谋,且齐家野心勃勃。” 王妃刘氏趁机上眼药,势要拔出世子最大的臂膀。 如果齐家被打成反贼,呵呵,她倒是要看看世子还有什么本钱嚣张。 世子杨时脸色涨红,“京城的事情,迟早会有公论。齐家是不是乱臣贼子,我说了不算,王妃说了也不算,得天下人说了才算。” “敢冲杀皇宫,不是反贼又是什么?本朝自太祖立国以来,就算是那些赫赫有名的权臣,也没有一个敢带兵冲杀皇宫,公然诛杀大将军。若是齐家不是反贼,那么必定是因为朝堂已经被齐家绑架,没有人说真话。到时候我倒想问问,这个江山,这个天下究竟是姓顾,还是姓齐。” 王妃刘氏的理由是很强大的。 齐仁干的事情,无论有什么借口理由,都不能摆脱反贼的嫌疑。接下来就看齐家如何洗白,如何指鹿为马,如何颠倒黑白。 临川王杨定捋着胡须,“齐游老匹夫还在京城活得好好的,看样子黄汾出力颇多。黄汾此人,本王略知一二,是个幸进小人,心思格外歹毒。靠着齐游的提拔,位列九卿。有他在,京城还会继续乱。 章肃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这人太独,不懂朝政,而且过于理想。以至于这次京城动乱,他被人堵在家里,眼睁睁看着齐仁嚣张,竟然找不到一个相助之人。 太后如今已经和章肃联合,章肃也意识到必须将兵权握在手中。齐游必须死,这是太后的诉求。齐游不会坐以待毙。双方还会有争斗。京城真的乱了。” “老三什么情况?”王妃刘氏终于想起来自己今天的目的,是为了确保亲儿子杨册的安危。 临川王杨定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真相,“老三没有消息传来,现在生死不知。齐仁若是敢杀我儿,我定让齐家断子绝孙。” 啊!? 王妃刘氏直接昏倒,幸亏丫鬟眼疾手快把人扶着。 王妃刘氏眼泪直流,哭得不能自已,“当初我就说京城恐怕有危险,你是怎么说的?五百亲兵护卫,肯定没问题。现在呢?你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杨定,你还我儿子。” “老三也是我儿子。他要是出了意外,我和你一样难过。” “你放屁,你撒谎。没了老三,你还有老四老五。我呢,我就两个孩子,一个生死不明,一个身体虚弱。你是想要逼死我吗?” “本王已经派人前往京城打探消息。老三无论生死,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也会让齐家给你一个交代。” “我不管,我只要老三。老三要是有个万一,杨定,我和你没完。还有你……”王妃指着世子杨时,“你和齐家,沆瀣一气。老三要是有个意外,你也脱不了关系。” 世子一副无辜又无奈的模样。就好似受了委屈的金毛,他能怎么办,只能乖乖地听着长辈斥责。 临川王杨定扶起王妃刘氏,“当心哭坏了眼睛。世子,安排人限制世子妃的行动,不许她和外界联络。齐家的信件一律扣押。” “诺!” 世子杨时内心竟然有点小激动。 夺了世子妃的权柄,没有了齐家作为助力,那他是不是可以肆意纳妾,美人随便往后院塞。如此一来,待到明年,他就有儿子了。 不必苦哈哈和世子妃努力造人,造了几年也没能造出一个儿子。好苦! …… 老七杨则赶到长春院,安慰老太太。 “娘,你可别哭了。越哭越难看。” “你个不孝子。你三哥在京城生死不明,你就一点不担心。你是不是巴不得你三哥死啊?我告诉你,老三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没机会。” 杨则苦笑不已,“我要什么机会。老太太你说我能要什么机会。世子那个位置,我从来没有惦记过。一直是你在惦记。要我说,三哥也是惦记着那个位置,否则他干什么非要去京城。都说了京城有危险。” “你什么时候说过京城有危险?什么时候?你既然知道京城有危险,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你三哥。你个没良心的,你果然是盼着老三死。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个玩意。” 王妃刘氏已经失了神志,逮着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也不管伤不伤人。 杨则不和老太太一般见识,“老太太啊,你错怪我了。我也是后来想明白京城可能会出现危险,那个时候三哥已经启程去了京城。那时候我能乱说吗,我能乱人心吗?父王非得打死我不可。再说了,我要是说了,你不得捶我啊。你又该说,我是在咒老三。” “你就是孽障!”王妃刘氏总结性发言。 第65章 挨打 杨则最终还是没能免于一顿毒打。 王妃刘氏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擀面杖,朝着杨则劈头盖脸的打去。杨则当然要跑啊,他又不是真的棒槌,怎么可能站着被动挨打。那不符合他的风格。 他跑得跟风一样快,根本不像是生病的人。甚至比健康人跑得还要快。 当然,他都是围着屋子跑圈圈,给老太太消火。 “你啊,放一百个心,老三肯定死不了。他要是死了,以后我给你养老。”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王妃刘氏能不打他吗? 死小孩,不往死里打,都对不起自己。 “老娘告诉你,就算是你死了,老三也不会死。” “老太太,你偏心啊!都是儿子,你怎么能咒我死。我活着不好吗?我以后还要给你养老送终。” “放你娘的狗屁。老娘不需要你养老送终,老娘身体好得很。” 这么一跑一骂,王妃刘氏是彻底不哭了。 “本宫不放心王爷,他靠不住。鬼才知道他派人去京城,究竟是为了老三,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得另外派人去京城打听老三的消息,最好能将老三带回来。” 杨则瞧着这态度,是要他去京城。 “老太太,我可不去京城。现在京城凶险得很。你就只剩下我这么一个独苗苗,就不怕我也陷在京城回不来啊。到时候,谁给你养老送终?你这年纪想要再生一个,也得看老头子肯不肯配合。就算老头子配合,你这身体恐怕也不行。” “孽障,没让你去京城送死。”王妃刘氏咬牙切齿,“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你三哥。他死了,你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也没什么坏处。我是说实话。你可别生气。要我说,现在派人去京城,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齐游老匹夫还在京城杵着,吴太后正在想办法报仇。这两边,迟早要斗个你死我活。还有齐仁,别看他已经逃出了京城,他可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有一批亡命之徒。齐家有钱有粮,又有威望。说不定过段时间,齐仁又能拉起第二支人马,还能杀回京城。” “他还想杀回京城,做他的春秋大梦。你当南北两军是摆设啊?” “老太太,你这话就有点偏颇了。章肃是一把好手,可他不懂朝廷尔虞我诈的手段,他没齐家阴险啊!” 杨则此话一出,王妃刘氏顿时急了,“那更要派人去京城将老三找到。不论生死,都要将老三带回来。” “是是是,三哥肯定是要找回来。我的意思是,老太太你别盲目派人。王府的人我看就算了,不如从刘家安排一批人去京城打探消息。正好京城缺粮,让刘家运一批粮食到京城转卖,肯定能赚钱。就当是掩护。京城再乱,也要吃饭。总不能将贩粮的粮食商人都给杀了。” 王妃刘氏点点头,“你走一趟刘家,让他们派出精干之士去京城打探老三的消息。无论如何,也要将老三带回来。” 说着说着,她又哭了。 她的好儿子,可不能折在京城啊! …… “老太太怪不容易的。” 走出长春院,杨则心情有些复杂。 他随口问了句,“袁四月这段时间都在做什么?” “启禀郎君,袁姑娘身子愈发笨重,这些日子都在房里养身体。” “没有出府?” “半个月前出了一趟府,回娘家看了看。旁的就没有了。” 杨则皱起眉头,“他是不是知道你们安排人跟踪她?” 玉音很是挫败,她老实回答,“有可能。” 杨则笑了笑,手底下的人做事不利落,棋差一着,他这个当主子的人很羞愧啊!是他没将手下人教好,落了下乘。 “你们啊,这么多人,还不如一个袁四月能干。现在知道本公子为什么会留下她了吗?” “郎君英明!请郎君责罚。” “光是罚你们有什么用。先去刘家,从刘家回来后,再找袁四月说说话。” …… 四月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在担忧大哥袁满仓的安危,不知道苏铁他们有没有把人带出京城。 她还担心老家元和村的人。 流贼距离云阳县已经很近了。 上次出府,她得知一个消息,云阳卢氏已经有部分人搬入郡城居住。显然卢氏也意识到云阳不安全。 云阳县县城的城墙,挡不住那帮流贼几天时间。一旦城破,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她已经给舅舅家去信,让他们必要的时候放弃汤面店,搬入郡城。 郡城城高墙厚,区区流贼根本打不进来。能打进来的除了正规军还是正规军,以及从内部攻破。 她怀疑,上辈子城破,就是被敌军从内部攻破。只是事发突然,她不知道究竟是谁背叛了全城百姓。 若叫她知道,她一定诛杀此贼。 三公子杨册生死不明的消息,她听说了。她也不能确定三公子是不是活着。 上辈子这个时候,关于王府的消息,都是孙德带回来的。孙德不说,她就成了聋子,什么消息都得不到。 反正她在城里住的时候,王府显得有些落拓,并没有现在这般气势。 得知杨则召见她,她心中早有准备。 收拾一番,前往花厅说话。 杨则在打量她,怀孕让四月圆润了一些,模样倒是比之前干巴瘦好看了。或许是养得好,或许是因为大半年没干活,养出了几分富贵人家的气度。 她倒是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只是看着不像。身上那股子气质,遮掩不住。显得很锋利,还不够内敛。 她还需要沉淀。 杨则想到这里,有点想笑。 他竟然在替袁四月着想,甚至想要提醒对方如何收敛自身的气势。 “坐下说话!” “多谢郎君!”四月没有客气,就着椅子坐下来。 这是杨则身边唯一让人称道的物件,能正常坐着。不像王妃那边,只能席地跪坐,虽挺拔提振精神,但真的很累。 “正如你猜测的那般,京城乱了。齐家乃是罪魁祸首。看你的样子一点都不惊讶,莫非你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一日,甚至连齐家的行事你也料到了?” “郎君太看得起我。我不惊讶,是因为我已经惊讶过了。” 第66章 不欢而散 “那你认为京城下一步会如何发展?” 四月埋着头。 她在回想上一世。 京城现在的局面仅仅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大乱,要等到马豪进京。也就是这个冬天,整个天下都将为之颤抖。齐家还妄想掌控朝堂。 哼! 上一世,齐家得逞了。 齐游的梦想破灭,但是齐仁这个狂妄之辈得逞了。他打着诛杀马豪的旗帜,一呼百应,天下士族门阀有一多半人支持他,组成浩浩荡荡的大军攻入京城,马豪大败亏输。 接着,齐仁暴露出野心,他想当皇帝。 至于马豪,他是临川王的灾难。 马豪的部队不懂政治,不懂经济,不知道如何治理一个城池,也搞不懂尔虞我诈的计谋。但他们打仗是真的猛。尤其是后来,马豪身边多了谋士参谋,同郭家联合,临川王只能败走。 马豪手底下的兵将军纪败坏,动辄屠城。 更可怕的是,这股风气竟然在其他军队里面弥漫。就连朝廷正规军,攻破了反贼城寨,同样是屠城,还要筑京观。 整个天下变成了屠宰场,没有人可以幸免。 上辈子死的时候,不曾见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那么这一世,她一定要活着见证天下太平。 如果天下太平不了,那她就亲自让这个天下太平。 如果杀人才能制止蔓延的杀戮,她情愿做那个杀人机器。 她眼中闪过腥风血雨,闪过一抹抹猩红。转眼,她又收敛住自己的情绪。她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情绪内敛就是其中一门很重要的功课。 她对杨则说道:“不会太平!” 杨则挑眉,“何以见得?” “郎君何必明知故问。吴太后同齐游,这两人总得死一个才行。都是影响朝堂的大人物,无论是谁死,必定会波及天下。” 杨则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这两人必有一死。齐游不可能束手就擒,吴太后也不可能咽下族灭这个仇恨。那你说说,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不知!”四月果断回答。 杨则呵呵一笑,笑得像个小狐狸,“无妨,你尽管说。我们现在就是讨论猜测预判,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说的话就一定成真。这就是一次平等的对话。” 四月内心呵呵,她不想和杨则瞎聊,毫无意义。 但,如果有钱,她愿意陪着散散心,说些对方乐意听的话。 可是她又不能主动开口要钱,太掉价。 她不嫌弃掉价,而是想要维持一个比较正面的形象,方便以后继续‘敲诈’杨则。 于是,她保持缄默,“我无话可说。” “这就是你不对了!本公子不计较,你也该拿出一点诚意来。” “我真是真不懂。我没去过京城,也没见过几个大人物。一切一切都是我听到消息后开始胡思乱想。这就好比一个大家族,钦定老大继承家业,但是老大这边势弱,这些年对家族也没什么贡献。老二势力强劲,这些年拉拢了家族大部分的人马,甚至家族的钱财是他挣来的。老二肯定不服气老大继承家业,必定要反一反。但是,反对老大,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因为,家族里面还是有很多人认可继承制,认可老大的地位。老二想要反,先就要弄清楚多少人支持老大,老大手中有多少筹码……” 说到这里,四月闭口不言。 杨则却面露深思,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他是在用笑声掩盖住内心的惊诧和惊奇。刚才四月说的这番道理,他相信,自己身边的人说不出来,家里的姐妹或许能理解但无法用如此简练易懂的语言说出来。 将朝廷比作一个家族,还真是有许多相通之处,且通俗易懂。很多事情,用家族比喻,一下子就通透了。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四月,你真的是从乡下来的吗?”杨则好奇问道。 四月抬眼,“郎君将我想得太厉害了。就说我们村,每家每户都会分家,分家的时候的都闹腾得厉害。不说反目成仇,兄弟打架必不可少。 就说我爹和我大伯分家的时候,也闹腾了好几场。可惜,我爹性子软弱,被大伯吃得死死的。加上爷奶偏心,到最后也只能认命。但这不代表我爹心里头不记恨。 平日里无所谓,一旦提起分家的事情,他也是恨的。只是能力微弱,拿大伯一家无可奈何。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我爹只能宽慰自己想开店。不过,若有机会报复回去,肯定不会迟疑。” 杨则笑而不语。 他不相信四月说的这些,她将问题简化了,听起来好像很简单。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其他人想不到。这就是差距。 他也猜到四月有心藏拙,不乐意在他面前袒露太多想法。 “你怀着本公子的孩子,你我本是一体。可你却始终防备着本公子,何至于如此?” 四月没忍住,发出了笑声。 真不知该笑谁更天真谁更蠢。 “我是公子的妻吗?我不是公子的妻,连个妾都不是,说你我一体,公子不亏心吗?你我并非一体,你我一个是主一个是仆。尽管我不想当仆,可是眼下的情势逼得我不得不委屈在此。适” “放肆!”玉音出言呵斥。 杨则抬手示意玉音不要过分紧张。 “如此说来,如果你是本公子的妻,你就会对本公子坦诚一切?” “非也!” 四月轻声说道:“第一,我不可能是公子的妻。第二,我足够坦诚,没有什么恶可隐瞒的。我的来历我的身世我过往的一切,相信公子调查得比我本人还要清楚。” 哈哈哈…… 杨则以笑掩饰尴尬。 哎呀,这人说话太直就是不太好,叫人下不来台。 “凡是进入王府的人,都会受到调查。” 四月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你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杨则突然如此说道。 四月琢磨了一下,“听闻王府正在为郎君相看亲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等孩子出生后,我想带着孩子住在府外。孩子是公子的孩子,但未必一定要住在王府。着实太过碍眼。” “你想搬出去住?”杨则蹙眉,不满。 四月微微垂首,“请郎君成全。” “若是本公子不答应你,你又如何?” “孩子是无辜的。” “荒谬!” 第67章 残废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但,四月并不沮丧。 今儿只是试探,她还没有采取行动。 她的目标,等孩子生下来,她肯定是要搬出去住的。 住在王府,不利于她的事业发展。 …… 三郎君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伤,躲了起来。 京城动乱那两晚,他所居住的别院也没能幸免于难。被攻破,劫掠,且战且退。还是被袁满仓救下来的。 当然,靠袁满仓一个人救不了人。 是袁满仓恳请苏铁,直接跪在苏铁面前,请他救人。 苏铁他们在京城多日,三教九流不敢说都混熟了,至少京城的小乞儿他们都拿捏住了。京城的街道要如何走,方能避开那群乱贼,他们也是熟门熟路。 也是因为这份优势,当苏铁决定去救三郎君的时候,就比旁人更容易一些。接了人,直接穿街过巷,绕着城池,回到安全据点。 三郎君手断了。 没有大夫,只能做粗浅的包扎。 “那群乱贼连郎君都敢杀,简直无法无天。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郎君危矣。” “大将军都敢杀,为何不敢杀三郎君。” “你是说吴大将军?” “正是!皇宫杀声震天,莫非你们以为是在杀皇帝?肯定是在杀吴大将军。今晚这场乱子,就是冲着吴大将军去的。” 苏铁结合袁四月告诉他的一些信息,得出结论,侃侃而谈。 两日后,动乱勉强平息,消息传出,证实了他的说法。吴大将军死了,连带着吴大将军的儿子也死了。 齐仁逃出了京城,齐家子侄全都逃了。 终于请来大夫给三郎君看病,耽误了治疗,三郎君的手怕是要留下残疾。 这下子,三郎君被打击得如丧考妣,直接就颓了。 一个残疾,这辈子都不可能出仕为官。 什么是官,首先要五官端正,身体健全。长得高高大大,体貌端正的人,当官都显得更有前途。 同样条件下,上官情愿升迁一个模样好的,也不乐意升迁一个貌丑之人,污染了官员体系。老百姓还以为当官的都这么丑。 长得好看,在任何年代都能得到比别人更多的好处。 由此可知,三郎君的心情,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丧”来形容。分明就是绝望! 他的仕途,他的前程,全都没了。 就连继承家业的资格也没了。 堂堂王府,怎么可能让一个残废来继承家业。 三郎君自暴自弃,不给王府去信报平安,也不出门应酬交际。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头,天天醉生梦死,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外面洪水滔天。王府担心他的安危,有个屁用。都已经这样了,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待到王府的人来到京城,见到三郎君这般模样,众人全都沉默了。只能将此地发生的事情如实写信告诉王爷。 …… 宝贝儿子手残废。 王妃刘氏得知消息,当场昏死过去。 整个王府鸡飞狗跳。 临川王杨定劈砍了一张书桌,咬牙切齿发誓道:“誓杀齐仁奸贼。誓诛齐游老匹夫。” 世子杨时颇为尴尬,埋着头不接话。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虽说,他表面上要和齐家做切割,实则心里头还是惦记着齐家的资源和支持。生母早亡,他能依靠的人唯有母族。 可如今的情况,真是让他两头难做人,只能少说少错。 等到王妃刘氏醒来,就开始哭闹不休,谁都劝不住。 临川王杨定更是被她给打了出去,差点脸都被抓花了。 杨则急匆匆赶到,本想安慰。刚坐下,就被王妃拉着手诉苦,“你三哥毁了啊,你三哥可怜啊。如今我只有靠你了,你可要争气。” “娘,三哥没死,他只是断了一只手。” “你说这话有良心吗?你扪心自问,你三哥对你怎么样。他手残废了,你竟然说他没死。是不是要他真的死了,你才高兴啊!什么叫只是断了一只手。你知不知道,手对他多重要。你这个白眼狼,你怎么这么恶毒。” “老太太,你又想多了吧。我是希望你别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三哥断了手,往好处想,至少他人还活着。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他手都断了,你告诉我,他还有什么希望?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 杨则揉揉眉心,“那你让我怎么办?总不能让我赔一只手给三哥。说到底,罪魁祸首是齐仁,应该找齐家算账。” “世子妃就是齐家人。你说得对,必须找齐家人算账。” 王妃刘氏仿佛一下子就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下床穿鞋,她要去找世子妃算账。 张姑姑很担心,这样真的能行吗? 杨则眼神示意,不要阻拦。这个时候老太太要做任何事都别阻拦,让她闹腾去。闹腾够了,大家就解脱了。 至于世子妃遭受的无妄之灾,杨则当然不在意。 齐家不当人,连姻亲的小子都要砍。没有二话,直接砍回去就行了。 世子妃二十年人生,一直顺风顺水风光无限。做梦也没想到,她也有遭受致命暴击的时候。 而且,还是婆母带来的暴击。 她只能躲在房里面,不出头。 明知道是迁怒,她也只能忍着。更令她寒心的是,世子杨时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任由王妃在门外破口大骂。 趁着王府闹腾,谁都没有注意她的时候,四月悄然出府。 她回了一趟娘家。 家里面做着豆腐生意,又没房租,生活能过得下去,还能攒下钱。 娘亲袁李氏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整个人变得开郎起来。远离了婆母妯娌,还能做小生意挣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袁李氏每天做梦都要笑醒。 小四小五也都适应了城里头的生活。 唯有阿爹,显得愁眉苦脸。他想回乡下。 “四月,咱们一家什么时候能回乡下?” “流贼已经进入魏郡,云阳县周边已经出现了流贼的身影。老家那里,短时间内怕是回不去了。” “啊?流贼打来了吗?”袁李氏一声惊呼。 四月点点头,消息很可靠。 袁成武拍着桌子,猛地站起来,“我得回去一趟,将你爷奶他们接到城里来。” 袁李氏张嘴结舌。 他不希望男人回去,可她没有理由反对。 第68章 醒醒吧 袁李氏只能求助四月。 “阿爹不用回去,我会派人将爷奶接到城里。” 袁成武抽着旱烟,沉默了一会,语气很坚定地说道:“我还是得回去一趟。” 四月反问道:“爹是不相信我?” 袁成武摇头,“不回去亲眼看一眼,我不放心。” 见四月还要争论,袁李氏突然爆发起来。 “四月你别说了。你爹铁了心要回去孝敬你爷奶,就算全家人跪着求他,他也不会回心转意。他要回去就让他回去,咱们不能拦着你爹做孝子。只是,我得问问你,他们一家子进城,你打算怎么安置?总不能都接过来吧。” 袁成武嗯了一声,“肯定不能。” 这话没多少说服力。 袁李氏不相信他,“我事先说话。这房子是四月出钱买的。是买给咱们这一家,不是买给那一家。既然已经分了家,就要分清楚你我。” 袁成武皱眉,“现在外面兵荒马乱的,大家都是互相照应。要是你兄弟来了,我肯定也欢迎。” 袁李氏听到这个,就气得不行。 “行行行,这个家你说了算。你愿意接谁来住就接谁,反正我是管不了你,想拦也拦不住你,还落个恶毒的名声。” “这么大哥房子,多住几个人又怎么样。” “这是多住几个人的事情吗?一天两顿三顿不要钱吗?吃的喝的不要钱吗?有个头痛脑热不要钱吗?每天睁开眼就要花钱,袁成武,你是多富有,竟然说出多住几个人又怎么样的话。好啊,你这么阔气,你拿钱来养人。” 袁李氏一通怒吼,揭开事实的本质,那就是钱。 顿时就让袁成武为难起来。 他说那句‘多住几个人又怎么样’的时候,是真没想过要花几个钱。吃饭嘛,大家一起吃。经过提醒,才醒悟过来,如今住在城里,吃的喝的都要花钱,就连倒夜香每个月都要给一笔钱。 出门七件事,油盐酱醋柴米茶,样样都离不开钱。 也难怪有了钱,大家都要去乡下买地置办庄园,实现自给自足。这么多口人吃饭,光用钱买,也是一笔大开销。 “我先回去看看情况,又不是一定要接他们过来。说不定大哥一家不稀罕住我们这。” 呵呵! 袁李氏报以嘲笑。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大哥大嫂还能放着免费的房子不住,巴巴的掏钱去外面租房。做梦吧!到时候这个家究竟是你袁成武说了算,还是袁成贵说了算,还真轮不到咱们做主。” “无论是谁住进来,这个家只能是阿爹和娘亲做主。”四月掷地有声,“我是不怕的,娘亲若是遇到为难之处,可以去王府找我。我肯定不会让你们被欺负。” “没人欺负!”袁成武强调了一番,可惜没人听他的。 四月叮嘱道:“阿爹要回去,赶紧收拾收拾,过两天就出发。遇到难事,你和我的人说,他们会帮你拿主意。无论如何,安全第一。若是事情不顺,阿爹千万不要在村里头逗留。流贼随时都有可能杀过来,我很担心。” 袁成武欣慰啊! 闺女孝顺他,心疼他。 “我好歹在军中待了几年,你不用担心我。” “阿爹这次回去,打听打听孙二丫的情况。她要是愿意的话,就把她也带上吧。我身边缺个信得过的人。” …… 四月乘坐马车在城里转了半圈,才决定回府。 回到碧波院的时候,得知杨则还在王妃那边,她心里头松快。 茯苓感叹道:“谁能想到三郎君去一趟京城,竟然残废了。也不知伤了左手还是右手。若是伤了右手,岂不是连字都写不了。” “可以练习左手字。”四月无悲无喜地说道。乱世将至,区区残废又算得了什么。看门的马邑,当年守城的时候,整条胳膊都没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袁姑娘未免太过冷酷。三郎君遭遇如此不幸,难道就没有一点同情心吗?”茯苓忍不住出言指责。 四月嗤笑一声,“我同情他,谁又来同情我。再说了,三郎君只是残废,人又没死。他依旧是王府的三郎君,享受荣华富贵。无非就是失去了进阶仕途的机会。可他原本也没什么机会。” “袁姑娘的心肠太硬了。大家都在替三郎君惋惜,唯独袁姑娘说话这般狠辣不近人情。” 四月呵呵两声,“我连三郎君的面都没见过,你让我如何为他惋惜。你们啊,一个个伺候人的丫鬟,竟然担心主子日子不好过。到底是谁有毛病。” 茯苓哼了一声,“袁姑娘总该有点同情心吧!听到一个陌生人断了手,还落下残疾,就真的无动于衷吗?” “哦!啊!然后呢?”四月翻了个白眼。 她不是感情充沛的人,她的眼泪很值钱,实在是同情不起来。让她一个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去同情一个断手的人,这就好比让一个饿肚子的人去同情天天吃白米饭的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当然,四月并不想和谁辩解。 她只是有点看不惯茯苓那副为三郎君操心担忧的模样。 一个丫鬟,替锦衣玉食的主子担忧,毛病! 有那时间,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的前程未来。 三郎君如何,对王府来说无关紧要,影响不了大局。真正要关注的是临川王杨定,他的一举一动决定了王府的未来。 王府还没有下大决心出兵平乱,更没有打算拿出粮食赈济灾民,这就是极大的错误。 天灾人祸遇上流贼,简直就是天生绝配。 等到流贼势大难制的时候,届时单一个王府的力量已经无法平乱,必须依靠朝廷支援。这就等于,要交给朝廷投名状。 为了节省一点兵力和粮草,现在不出兵,将来自然要加倍还回去。天下大乱,谁都别想坐享渔翁之利,人人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取得相应的成果。 她要搞钱,搞更多的钱,囤积更多的粮食,练更多的兵马。 手中至少要有五百兵马,她才感觉到一点点安全。 若有一千兵马,大乱之时,至少胆敢出城,在外面寻找机会。 五千兵马? 她现在养不起。她现在连五百兵马都养不起。 但,她相信,将来她一定养得起这么多兵马。 第69章 这个男人毫无用处 杨则也有心情惆怅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陪着说话解闷,率先想到的人就是袁四月。 本想派人将四月请来,想了想还是算了。 “本公子亲自过去。” 他想到四月肚子大了,行动不便。身为男人,他还是要体贴一二才行。 玉露本想嘀咕一句,前两天四月才出了一趟王府,身体根本没问题。没想到却被玉音给拦住了。 玉音只是摇摇头,没有解释。 郎君此刻的心情犹如秋冬,不可逆着,只能顺着。郎君要做什么,她们只需做好准备即可。 玉露悄声询问,“三郎君受伤,郎君真有那么伤心吗?” “慎言!”玉音很是不满。 怎么着,这是在怀疑郎君的人品。郎君又不是世子,三郎君是亲兄长,岂能不伤心。 杨则晃晃悠悠地来到小跨院,茯苓小丫头正在做针线活,给即将出生的孩子做衣衫和尿布。 身为孩子母亲的四月,却在看书写字,完全没有要替孩子打算的样子。 杨则看着这一幕,心头就有些不满。 这是多不想要这个孩子,亦或是恨屋及乌?身为一个母亲,孩子快要出生了,却不给孩子准备衣物,所有的活都交给身边的小丫鬟,成何体统。 见四月没注意到他来,他便轻咳一声,提醒对方。 同时,心里头还在怀疑,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无关紧要,一个大活人站在门口竟然没人注意。 四月是真把他当成了空气啊。 “忙些什么?” “郎君来了!”四月放下书本,起身,福了个身。又吩咐茯苓去倒茶。 她内心深处不欢迎杨则来,要钱没钱,还耽误她的时间。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毫无用处。 别说她过河拆桥。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就是杨则。 但凡当初杨则忍住了,没有趁人之危,也不会有今日之事。她早就拿着工钱回家去,嫁不嫁人在于其次,关键是她不用被困在王府,做什么事情都要防备着。 “你竟然在看韩非子。”杨则惊异莫名,“你看这些书有何益处。你是女人,又不能出仕做官。” “我虽然不能出仕做官,但至少能明理。敢问公子,读书的唯一目的就是出仕做官吗?圣人教化世人,就是为了让世人出仕做官吗?” 杨则语塞。 接着又是一阵尬笑,“没想到啊,我竟然被你难住了。你说的对,出仕并不是读书的唯一目的,只是主要目的。是我短浅。大夫怎么说?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大夫说一切都好。过不了多久,郎君就要做父亲了。”四月调侃了一句,也是想看看对方有什么反应。 对于即将做父亲这件事,杨则显得很无所谓。他并没有感受到生命的真谛。以他的身份,相信将来会有很多孩子。 “那你好好养身体。” 四月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好心提醒道:“郎君若是有办法,还是让三郎君尽早回来吧。” “哦,为何?” “京城本是是非之地,三郎君并非是非人,又何必留在京城。” 杨则琢磨了一下四月的话,“你以前就说过京城会乱,三哥受伤的消息传回来,你似乎也并没有感到意外。如今又劝我将三哥弄回来,莫非你已经料到京城会再次大乱?” 四月摇头,只说不知。 “我只是感觉到京城会不太平,具体什么时候才能太平谁也说不清楚。王府在京城能使的手段有限。与其等到大乱之时,手忙脚乱。不如一开始就做好最坏的打算,尽量避免危险。就好比那些流贼,何不趁他们势弱的时候派兵剿灭。虽说,等到流贼闹大,届时再做剿灭,更显威风,也能从朝中得到一定的好处。可是,难保不会有翻船的时候。” 杨则当即嗤笑一声,这话简直可笑之极。 他说道:“如果王府兵马连区区流贼都对付不了,本公子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四月闻言,微蹙眉头。 真是自大啊! 当然,杨则有自大的本钱。 而且,之前流贼的表现称不上厉害,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然而,如今情势变了。朝廷混乱,无心剿贼,也无力剿贼。加上天灾人祸,流贼坐大。据她重生前了解到的信息,这个时候的流贼,已经吸纳了一些破产读书人。 有了读书人的加入,流贼也开始转变战争方式,走正规路线。这将是流贼势力发展最快的一段时间,他们也会吸取经验教训,也会打有计划的仗。 王府轻视流贼能理解,很快就会后悔的。 四月人微言轻,她说的话杨则没有听进去,反而嘲笑她杞人忧天。 四月低头一笑,该说的她都说了,听不听在于对方。 杨则虽说没有听取及时派兵剿灭流贼的建议,但他听取了将三郎君杨册弄回来的建议。 杨则继续留在京城,除了丢人还是丢人,毫无益处,甚至浪费钱财。 他亲自找到临川王杨定,希望父王能安排人将老三弄回来。老三要是不听话,那就打晕了拖回来。 “不能让三哥继续停留在京城。母亲一日见不到三哥,心情一日不痛快。这些日子母亲一直在为难魏夫人,弄得后宅不宁,父王难道真要坐视不理吗?” “当初就不该派老三去京城,他做人迂腐了些,少了机变谋算。” “父王这是同意接三哥回来?” “京城如今的情况,王府必须派人常驻。不如就让老四去京城,将老三替回来。” 杨则:“……” 他琢磨了一下,虽说老四去了京城对他不算有利,但害处也不算太大。大不了就是听母亲几天唠叨而已。 而且,京城不太平。 若是能借着京城的局势,让老四永远回不来,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儿子听父王的。” 临川王杨定盯着他,似乎是想看透他内心的想法,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不反对?” “府中大小事情自有父王做主,儿子为何要反对。再说了,三哥能回来,解了母亲的心结,这是好事啊!” 临川王杨定哈哈一笑,“是个孝顺儿子。你转告你母亲,叫她放心。本王不是个没良心的人,老三的伤,本王迟早会找回来。” 第70章 走火入魔 八月低。 毫无征兆的一天,四月突然发动。 经过一天一夜的挣扎,在中午的时候,生下一个六斤重的男孩。 看着布包里面的小婴孩,四月嫌弃地说了句,“真丑!” 说完之后,她有笑了起来。 虽说丑,却是她亲生的,是她的孩子。 稳婆告诉她,“还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过几天长开就好看了。孩子很健康,恭喜。” 现在连稳婆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袁四月才合适。 叫袁姑娘吧,孩子都生下来了,再叫姑娘不合适。 叫夫人姨娘,郎君又没给她名分。没名分,自然不能这么称呼。 总而言之,就是怪尴尬的。 四月沉浸在有了孩子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两辈子,第一次当娘,她突然就感受到母爱是什么。 那就是,她想将一切好的都给这个孩子。自己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也不在乎。 …… 四月生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王府。 杨则高兴了一会,朗声说道:“赏!她喜欢钱,就赏她十万钱。” “诺!” “孩子的用度不可苛刻。” “郎君放心,孩子一切安好。” …… 王妃刘氏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样,靠在软榻上,浑身软绵绵的,神情也有些憔悴。 这些天,她都不爱化妆。只是上了简单的妆容,能遮掩住眼中的憔悴就行了。 得知四月生子,她哦了一声。 接着又哭了起来,“老七倒是有福气,比老三更早当爹。我的老三最最可怜了,手断了,前程没了,也不知道婚事会不会出现变故。都怪我,当初要是坚持住,不让老三去京城,这一切就不会发生。说不定这会老三已经成亲,媳妇已经有了身孕。我可怜的老三啊!” 越说越伤心。 王妃刘氏拿着手绢擦眼泪,妆容花了叶顾不上,眼里心里惦记着的人只有老三。旁的人都要靠边站。 区区一个侍婢生子,更是不值一提。 张姑姑劝不住,到最后反而是跟着王妃一起哭诉。 “三郎君小时候,奴婢时常带着他玩耍。一想到他的手受了伤,奴婢这心里头就难过的不行,恨不得以身代替三郎君受苦。王妃娘娘别哭了,当心哭坏了眼睛。” “我一个黄脸婆,就算哭坏了眼睛,又有谁会心疼。王爷是个没良心的,他是巴不得我老了残了,免得叨扰他。老七同样是个没良心的,白养了他一场。我这心啊,哇凉哇凉的。你说老天爷多不开眼,老三那么好,却断了手。老七一个病秧子,却有了儿子。” “娘娘少说两句吧!” “我偏要说,谁还能堵住我的嘴巴吗?”王妃刘氏越说越气,越发认定老天不公。她没精力找王爷闹架,闹不过。想法越发偏激。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好过,逐渐的,她将这一切的责任都怪在天道,甚至怪在杨则头上。 “当初怀着老七的时候,就各种不顺心。老七出生后,果不其然,那两年真是难过死了。我就怀疑老七是来讨债的,如今还妨碍到老三,害了老三的前程。我作孽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王妃刘氏捶胸顿足,不能自已。 张姑姑一听这话,唬了一跳,“王妃千万别这么想。以后全都指望着七郎君争气。” “我指望他做什么。指望着他把我气死吗?要不是他妨碍了老三,老三怎么会断手。他就是孽障。” “七郎君一直都很孝顺王妃,不曾有过真正的忤逆。除了身体差了些,旁的找不出什么差错。王妃这是被三郎君的伤势冲昏了头,才会口不择言。奴婢斗胆请王妃收回之前的话。” 王妃刘氏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她现在钻了牛角尖,产生了一个念头后,就认定了这个念头。 “说出去的话岂有收回去的道理。你不要再劝了。我在说什么,想什么,我心里头清楚的很。你以为我是糊涂了,我告诉你,我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就拿关道长来说,哪有特有找个八字独特的人来煎药,这种说法从未听说过。说到底,根源还是在于老七身上,老七是个祸害,这才需要八字独特之人煎药。如今,那个八字独特的人又生下了老七的孩子,你能说这一切是巧合吗?” 张姑姑浑身一哆嗦,她担心王妃魔怔了。已经不是钻牛角尖的问题,而是被谁迷了心眼。 “那个孩子!”王妃刘氏冷冷一笑,“孩子的出生,就是为了解决老七身上的病痛,这才是关道长提议用八字独特的丫头的真正目的。” “可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如何能解病痛。王妃莫要糊涂啊!”张姑姑努力劝解。 奈何王妃却已经走火入魔,“你不懂!正因为是刚出生的孩子,才最好用。你说,老三为什么那么倒霉,偏偏在这个时候入京?我告诉你,不是老三运气不好,而是有人在吸收老三的气运。就是这个刚出生的孩子,孩子娘胎里面的时候就开始吸收老三的运势,然后反馈给老七。否则,老七的身体为什么能好起来。一定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王妃慎重!” “没什么慎重不慎重的。”王妃刘氏突然从榻上坐起来,“来人,随本宫去碧波院。本宫要亲眼看一看我的亲孙子。” “王妃……”张姑姑惊恐莫名。 “不用再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无非就是想劝我,叫我别走火入魔,叫我别寒了老七的心。可是谁来安慰我的心?难道老三就活该断手吗?老七就能高兴当爹。凭什么?” 张姑姑大惊失色,“七郎君也是王妃亲生的孩子啊。” “他只是借我的肚子出生。从小到大,他和我就不是一条心。”王妃是铁了心,甚至要撇清杨则和自己的关系。 “可是,派三郎君去京城的人分明就是王爷。” “闭嘴,休要再说!没有人可以阻止本宫,本宫今儿就要破了这些邪魔外道。我倒是要看看,从今以后,谁还敢伤害老三。” 第71章 谁敢伤害孩子要他死(二更) 王妃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来到碧波院,美其名曰是要看望刚出生的乖孙。 张姑姑板着脸,呵斥碧波院的下人,“都愣着做什么,前面带路。郎君呢?去将郎君请来。” “本宫看望乖孙,和老七有什么关系。老七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过来。女人家的事情,他一个男人也插不上手。” 王妃刘氏用眼神警告了张姑姑,再敢乱说话坏她的事情,她定不轻饶。 无论是谁,就算是在身边伺候几十年的老人,也休想阻止她救老三。谁敢阻止,谁就是她的敌人。她不会念丝毫旧情。 张姑姑心头一颤,砰砰乱跳。 王妃这是下了大决心啊! 哎! 她还能怎么办。 身为下人,她只能恪守本分,尽量保住自己。希望七郎君能够尽快赶来,或许会有一线生机。 王妃刘氏甚少来碧波院,她不喜欢这里,她嫌弃这地方药味太重,不吉利。 通常,她想儿子了,就派人召见。老三的院落,她倒是时不时会去一趟,瞧瞧老三平日里都在做些什么。 至于老七,一个病秧子,没什么指望。 一群人涌进小跨院,显得十分拥挤。 原本看起来还算宽敞的小跨院,这会人是满满当当,仿佛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你们几个跟我进屋,其他人都在院子里候着。” 王妃刘氏点了张姑姑几个人随行,其他丫鬟仆妇留在院中。 四月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王妃竟然亲自来看望她的孩子,天下间有如此好的事情,有如此慈爱的婆婆?再说了,她都不算儿媳妇,最多就是个养在王府的外室。 生个孩子有啥可稀罕的。 总感觉王妃此举,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在里面。 她打起精神坐起来。 她身体底子好,生完孩子有点虚弱外,并无其他不适应。又休息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她感觉自己已经能下床走动。 孩子就放在枕头边。 别人看着孩子她不放心。 门开了,王妃进来了。 “快让本宫看看乖孙。哎呦,真是个小可爱,同老七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妃并没有问过四月,甚至都没有给四月一个正眼,自然也不会征求四月的意见。她直接抱起了孩子。 四月本想阻拦,又碍于身份暂时没开口。 “这孩子长得真好,这是吸收了多少气运才有今日啊!” 四月蹙眉,这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她怎么不明白。 “哎,老七是个有福气的,年纪轻轻就能当爹,也难怪这两年身体大好了,心思也更野了。” 话是越说越怪,四月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她出声打断,“小的拜见王妃娘娘。身体不适,不能起身,还请王妃见谅。” 王妃却冲她笑,笑得意味深长。 “你生了个好儿子,本宫很喜欢。这个孩子与本宫有缘分,本宫就抱走了。你不用感激,他毕竟是本宫的孙子。” “这是我的孩子,谁也不许抱走。”四月突然从床上跳起来,伸手抢夺孩子。 却没想到,王妃反应超快,躲在了两个嬷嬷身后,并厉声呵斥,“你这人,不知道好歹。本宫好心好意替你养育孩子,你那是什么眼神。” 四月扶着桌角,怒目而视,“王妃敢指天发誓,你会好好抚养孩子,而不是别有用心吗?你敢用三郎君发誓吗?” “你放肆!老三岂是你能提起的,你一个贱婢。本宫抬举你,结果你却不识抬举。” “把孩子还给我。你想对孩子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对孩子不利?”四月以最大的恶意揣测王妃的用意。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但却有无缘无故的恨。 她见识过太多。 王妃的突然出现,本就是处处充满了疑问。如今又要抱走孩子,这让四月怎么不多想,怎么不猜忌。 “你若是胆敢对孩子不利,我一定让你断子绝孙!”四月恶狠狠地说道。 “你放肆!”王妃怒斥,“你算什么东西,胆敢威胁本宫。本宫现在就可以下令处死你。” “处死我?你凭什么处死我?我袁四月可不是你们王府的奴婢,我是良民身份。只要我死了,立时三刻,就有书信送往州牧,送到京城。朝廷正愁没机会收拾王府,送上门的把柄岂能不要。” “你算什么东西。区区一介小民,你以为你能寄出信件,朝廷就会替你做主。哈哈哈,你可真是又蠢又天真。” 王妃大笑出声,笑四月是个蠢货。笑这年头竟然有人用告状来威胁她。 朝廷真有办法收拾王府,何须等到现在。 而且,朝廷现在自顾不暇,哪有力气收拾王府。 果然是个内宅女子,毫无见识。 同这样的蠢货说话,都是浪费时间浪费她的口舌。 四月面色一冷,“王妃怎么知道我没办法让朝廷替我出面?你怎么就确定我的信件仅仅只是告状,没点别的有用的料。齐游现在急需要一桩功勋,不如我就送他一桩功勋,如何?还有那个齐仁,正在各地招兵买马,需要很多粮草军械。你说我书信一封去诱惑他,他会不会出兵攻打魏郡?不说远的,就说近在咫尺的流贼,足够的诱饵抛出去,他们敢不敢截杀王府的粮道,敢不敢截杀刘家的坞堡粮仓?敢不敢杀刘家儿郎!” “你敢!” “王妃敢带走我的孩子并加以伤害,敢弄死我,我就敢做。大不了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一个虚弱的小女子,靠着桌角,脸色苍白,却放出了最具威慑力的狠话。 没有要死要活,没有跪地哭喊祈求开恩,唯有威胁!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 她哪来的胆量? 她哪来的胆识? 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怎么懂这些,怎么会知道如何抓王妃的软肋。还有,她的表情她的语气都不像是在放空话,她似乎真的有底气做到这一切。 凭什么? 一个乡野丫头,她哪来的自信? 她怎么敢威胁堂堂临川王妃! 这局面,让人看不懂啊! “你怎么会知道王府的粮道?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房门洞开,杨则来了。 第72章 荒谬绝伦的想法 杨则目光森冷。 只要袁四月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要暴起杀人。 四月不会硬碰硬,至少不是现在。 她昂着头,一副坦荡无私的模样。要足够取信人,就要足够的真诚。 “我猜的!通往郡城的大路就那么几条,再结合哪里产粮食,大致能估算出王府兵卒运粮走哪条道路。粮食这种物资,肯定不能走乡村小道,大宗粮食也不可能去山区收上来。唯有产粮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郎君还想让我继续说下去吗?” 杨则蹙眉。 他心头的怀疑并没有被四月一番话给抹去。 事情说出来是很简单。 可是,别人都猜不到的事情,偏偏她袁四月就猜到了,这不是很诡异吗。 袁四月年纪不大,读书不多,偏偏见识比大户人家的女子还要厉害。若说有长辈教导,可袁家那些长辈,连字都没有认清楚,怎么可能教导袁四月。 他按下心头的疑惑,“母亲抱着孩子做什么,不累吗?” “老七,她威胁我啊,威胁王府,她想毁了王府。她是个坏女人,孩子不能给她养着。我帮你养孩子,我这就将孩子抱走。” “谁敢抱走孩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四月一声怒吼,“郎君,王妃想要谋害你的孩儿,你就无动于衷。” “放屁,你这个坏女人,心肠歹毒,竟然想毁了王府。孩子在你身边,才真的完到了。”王妃刘氏倒打一耙。 杨则紧皱眉头,在他的记忆中,母亲是个不喜欢孩子的女人,她嫌弃孩子吵闹,嫌弃孩子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这会却主动说要帮他养孩子,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鬼名堂。 改脾气了? 呵呵!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母亲不喜欢孩子,又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谁说我不喜欢孩子。老七,你看看这个女人,她很坏的。你赶紧将她赶出去。” “把孩子还给我。” 王妃刘氏当然不会还孩子。 她要给老三改运,这个孩子是关键。 “母亲到底想做什么?你将孩子抱着,究竟有何目的。” “放屁!”王妃刘氏大怒,“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帮着一个坏女人说话。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母亲向来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这小的孩子,吵闹得人头痛。母亲想做什么?” 杨则一边说话一边揣摩着老太太的用意,就感觉用意不善。 “母亲难道是为了三哥?” 王妃刘氏一阵惊慌,急忙否认,“你胡说八道什么。这和老三有什么关系。我身为你孩子的奶奶,关心孩子有什么错。老七,这是你第一个孩子,一定要教养好啊!” 杨则却伸出手,“母亲把孩子给我。” “不给,凭什么给你。这个孩子我就带走了。” 杨则苦笑一声,“母亲为了三哥,还真是处心积虑。” 就在这个时候,四月猛地冲上来,杀了王妃一个措手不及,直接抢走孩子。 孩子似乎是感受到了大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哇哇大哭起来。 四月抱着孩子,就站在角落。谁要抢孩子,她就随时逃走。 “把孩子还回来。贱人!”王妃刘氏气急败坏,吩咐身边的嬷嬷去抢孩子,“必须将孩子抢回来,没有孩子什么事都成不了。” “谁敢抢我孩子,我杀谁。”不知何时,四月手中竟然多了一把匕首。 “母亲要做什么事,非得抢走孩子?”杨则拦在王妃刘氏面前,并且一挥手,让人拦住抢孩子的嬷嬷。 一屋子的人,乱糟糟的。 三方对峙,谁也不让谁。 气氛紧张,凝重。 小丫鬟茯苓早就吓傻了,躲在门后面瑟瑟发抖。本想出去,又担心弄出动静,引来无妄之灾。 不过,四月真的好勇,竟然敢和王妃对着干。 只怕就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吧。 换做别的人,还不是乖乖交出孩子,要么磕头求开恩。还不一定能得到开恩。 王妃刘氏捂着胸口,质问杨则,“你有没有良心?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你吸收了老三的气运还不够,老三被你害得断了手还不够,你如今还要继续害他。你怎么这么恶毒啊!还老三的手,还老三的手。” “果然是为了三哥。为了三哥,母亲要抱走孩子。敢问母亲抱走孩子是为了做什么?” “当然是要斩断你的气运,让你不再吸收老三的好运气。你这个恶魔,你和那个坏女人一起,你们究竟对老三做了什么?” 王妃刘氏歇斯底里,喊出来的话,那是人能听的吗? 小丫鬟茯苓早就捂住了耳朵,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藏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 玉音几个丫鬟,也是一脸凝重。 她们听见了不该听的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众人都朝杨则看去。 杨则脸色铁青,他一声怒吼,“究竟是谁在母亲耳边胡说八道?张姑姑,是不是你?” “奴婢冤枉!王妃她,她是自己走火入魔。” “我没有走火入魔!”王妃刘氏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已经想明白,这一切我都想明白。自从这个坏女人怀孕之后,老三就开始走背运。关道长说她八字独特,恐怕不是在煎药,而是算准了她会怀上你的孩子。而你,就可以借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吸收老三的气运。一定这样,肯定是这样。否则关道长为什么处心积虑替你找来这个女人。” “荒谬!一派胡言!她只是一个煎药丫鬟,什么气运,什么吸收,都是没影子的事情。” 杨则连连苦笑。 他是真没想到,老太太因为一个荒诞的想法,就将一连串的事情串联起来,认定他在通过孩子吸收三哥的气运。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荒谬绝伦的想法,并且还当真了。 “莫非母亲认为孩子没了,三哥的手就能好起来,就可以当做一切没发生过?母亲醒醒吧,三哥手断了,他到死都恢复不了,他这辈子都是个残废。” “闭嘴,闭嘴,闭嘴!” 王妃刘氏疯狂怒吼,她要杀了孩子,杀了孩子! 第73章 谁也别想说服谁 “我离开王府!” 四月一句话石破天惊,打破了母子二人的对峙。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就想听听她还能说出何等惊世骇俗的言语。 “我带着孩子离开王府。王妃说的对,我的八字摆在这里,或多或少可能会有一些影响。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又不能否认他的存在。 我带着孩子走,是最好的结果。如此一来,王妃娘娘不用沾染血脉至亲的鲜血,保住了自己的名声。二来,不管影响是真是假,我带着孩子走了,两位郎君应该可以回到曾经的模样。这应该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这里是王府,能不见血最好还是不要见血。” 四月早就有出府的想法。 此时此刻,既是她的劫难,也是她的机会。 说不定一举成功,就能带着孩子出府。从今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谁也不能束缚她。 “谁准许你出府!” 王妃刘氏还没怎么样,杨则先发飙了。 那模样就像是,四月带着孩子出府,不仅是是对他的否认,更是一种羞辱。 堂堂男儿竟然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以至于孩子刚出生就要被赶出府邸。 这是奇耻大辱。 是对一个男人的全面否定。 他愤怒。 因四月不信任他而愤怒,更因为老太太的荒唐行径而愤怒。世上最荒谬的事情也不过如此。 老太太视他如小儿予取予求,他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四月当他是金主,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随时可以斩断彼此之间的联系。她们把他当成什么了。 “不许出府。没有我的命令,你若是敢带着孩子出府,从今以后你休息见到孩子。” 他威胁完四月,又开始威胁王妃刘氏。 “你要是对孩子不利,三哥就永远别想回来。我说到做到。” “逆子!”王妃刘氏捂着心口,她心很痛。 她的心被亲儿子伤得血淋淋。 “老三落到今日的地步,就是你害的。你害了老三不够,如今又想气死我。” “母亲这么认定,我也没法子。” 杨则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辩解。他有自己的骄傲和坚持。 有些话说出来就行,不必翻来覆去反复强调。 懂的都懂,不懂的就算是说破天也不懂。 王妃刘氏并没有放弃。 她指着四月,“只要这个坏女人带着孩子离开王府,我自然不会伤害孩子。这个孩子又不是嫡子,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再说了,袁四月自己也愿意带着孩子离开王府,你何必阻拦。将来,你会有很多孩子,很快你就会忘记你今日第一回当爹的事。老七,做事要融通,莫要固执。你本不是固执的人,我只当你一时气急。相信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 杨则板着脸。 对,他从来不是一个固执的人。 只是,他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 “母亲为何就容不下一个孩子。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他威胁不了谁。” “他是你的孩子,他就能威胁到老三,甚至有一天会威胁到你。老七,我不会害你。你仔细想想,本来一个不起眼的孩子,却引起我们母子相争,这本身就不正常。我先走了,你认真想想我的话。” 王妃刘氏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 当她恢复理智的时候,她很清楚该如何做,才能说服老七。 自己生的孩子,她太了解了。 走的时候,她还不忘朝四月看了眼,眼神意味深长,以及警告。 王妃一走,屋里就空了一半。 杨则一声令下,无干人等也都退了出去。 他逼近四月,四月站在原地,并不退让。且眼神明亮,心气又高,浑身上下的精神气,根本不像是才生产的妇人。倒像是一个披挂上阵的女战士。 “你就这么想出府,这么迫不及待的离开本公子。本公子缺了你什么,你就如此嫌弃王府。还想将孩子一起带走,你可真敢想。” 四月避其锋芒,没有针锋相对,而是说起了另外的事情,“今日之事,郎君应该看得出来,王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三郎君手断了,这是王妃的心结。 我和孩子一日不出府,王妃的心结一日难解。与其每日在府中提心吊胆,担心孩子遇到不测,被亲奶奶害死,不如趁早出府,保住性命。 一边是王妃,一边是孩子,不知郎君会作何选择。是要牺牲一个保全一个,还是两个都保全。” “你是在危言耸听。母亲最是宅心仁厚,今日之事只是暂时堕入了魔障,过段时间等她想通了就没事。” 四月低头嗤笑一声,真是自欺欺人。 “这话郎君相信吗?郎君自个都不相信,又何必说出来哄人开心。我这会开心了,一转眼孩子又没了,到时候我怎么办?正如王妃所说,将来郎君会有很多孩子,而我却只有这一个孩子。请郎君看在孩子无辜的份上,给他一条生路。”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任我。”杨则算是看穿了四月的真实想法,“你根本不相信本公子有能力保住你们母子。你只想离开王府。你怎么就不想想,在王府,本公子还能保住你们。离开了王府,谁也护不住你们母子。你是聪明人,你该知道怎么选择。” 四月踢着墙角。 她算是见识到男人的固执和难缠。 想要说服对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轻声说道:“可我只想出去。继续留在王府,我怕自己会发疯。出去后,一切后果我自负,绝不让郎君操心。” “本公子不许你们出王府。” “王妃要害孩子,要给三郎君出气。”四月实事求是。她在提醒男人,别为了一点面子,害了小孩。 小孩毕竟是无辜的。 杨则怒极反笑,这个女人根本不听劝,丝毫没有妥协的想法。固执的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他恼怒极了,抓住四月的手腕。 四月用了力气对抗,她要护着孩子,“郎君这是做什么?恼羞成怒吗?” “你根本不知好歹。本公子为你操心,纯粹是浪费。想出府,做梦!” 他撂下这句话,怒气冲冲离去。 第74章 郎无意妾无心 “袁姑娘,你不该和郎君吵闹。更不该和郎君对着干。郎君关心你,你怎么能不领情。” 丫鬟茯苓这会胆子挺大的,开始教训起四月。 “你刚生了孩子,还是个哥儿。多好的事情啊。你顺着点郎君,看在孩子的份上,郎君也不会短了你的用度。就算将来主母进了门,你也可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是全府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生活,你为何非要搬出去。搬出去的日子能比得上在王府吗?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哥儿着想。哥儿将来是要读书的,在府外能有什么好学堂。” 茯苓苦口婆心,将自己的认知见解和自认为的留在王府的好处一一剖析给四月,就是想说服四月莫要固执,不要倔强。 王府是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可是单单一个富贵,就能将所有不好,所有的缺点都给掩盖住。 人生在世,无非吃喝二字。 吃好喝好住好,还有安全感,靠的就是富贵。唯有王府能给她们富贵。 这就是她的朴素想法。 四月哄着孩子睡了,她望着孩子,太小,看不出长得像谁。 “你也真会自欺欺人。王妃要杀哥儿,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有郎君保护,哥儿肯定没有事。”茯苓争辩道,“你就是不相信郎君。” 四月嗤笑一声,茯苓的想法真的太简单了。 如果世上的事情都如同她想的那般简单,怎么会有那么多悲剧。 她说道:“王妃是郎君的母亲,你认为郎君会赢吗?赢不了的。因为郎君只是郎君,他不是王爷,他左右不了王妃的想法。” 一个没有当家的孩子,在这种大事上还想左右父母,痴人说梦。 茯苓愣住,“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坏。说不定过段时间三郎君回来后,王妃就改变了想法。” 四月呵呵一笑,“如果我说三郎君回来后,王妃的病情更加严重,愈发坚定想要致哥儿于死地,你信吗?” “我肯定不相信。” 茯苓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啊!三郎君归来,王妃理应高兴才是。心情好了,又怎么会想着害亲孙子。 四月笑了起来,茯苓的简单她很羡慕,她没办法活得那么简单。天生就是个爱多想的人。 …… 杨则的愤怒是真实的。 他想保护四月母子的念头也是真实的。 他也是真的认为老太太的想法无比的荒谬可笑。就因为三哥在京城受了伤,一切都怪罪到他的头上,怪在孩子的头上。 荒谬得令人捧腹大笑,却又实实在在发生着。 他喝了一口茶水,直接将茶杯砸了,“泡的什么茶,是想烫死本公子吗?” 小丫鬟赶紧收拾。 玉音出言劝道:“郎君发的哪门子邪火。茶水温度明明刚刚好,又糟蹋了一套茶具。” “本公子糟蹋得起。” “去,给郎君弄点冰镇的吃食,让郎君消消火。免得一股子邪气都往咱们身上洒,真是无妄之灾。” “本公子发点脾气你们也嫌弃。看来本公子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 “所以奴婢才心疼郎君。为了一点小事这么大的气性,当心气坏了身子。” “你觉着这是小事?”杨则反问道,“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何其无辜。你认为这是小事。” 玉音沉默片刻,“婴孩本就容易夭折。这个孩子能不能平安长大到明年都说不准。论重要性,肯定是郎君更重要。看见郎君受委屈,奴婢心里头难受。那个孩子,虽然可怜,但奴婢对孩子并无感情,也就无法感同身受。” 杨则闻言,叹了一声,“你们都缺乏同情心。也是本公子的错,这王府就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地方。” “郎君千万别这么说。” 杨则苦笑连连。 他太清楚王府的下人都是什么德性,也清楚身边人都是什么脾气。说到底,所有人都不在意四月和她的孩子。 一个孩子,若是能讨来王妃的欢心,她们是乐意交换的。 麻木的冷酷! 杨则自问,他也是这样的人。同样的麻木,同样冷酷。 他们都是一群缺乏正常人情感的人。 见郎君情绪似乎好转了一点,玉音又说道:“郎君若实在烦闷,不如就接受四月的提议,让她带着孩子搬出去住。如此一来,王妃娘娘不再纠缠于孩子,郎君也能得到清静,孩子也能保住。这也算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杨则连连冷笑,“果然,你们都认为她该搬出去住,都认为本公子无力保护他们母子。” “奴婢绝无这个想法。奴婢只是不忍心见到郎君因此事烦闷,更不愿意见到郎君为了此事同王妃娘娘起冲突。不值得这么做。” 杨则沉默。 玉音又试着说道:“郎君也快娶妻了,身边留个孩子终归不太好。” 杨则呵呵冷笑,却没有反驳玉音的话。 他挥挥手,丫鬟们全都退了出去。 …… 王妃刘氏没有达成目的,但她并不灰心。 甚至可以说,她的心情很不错。 她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张姑姑伺候在身边,为她捶腿,陪她聊天。 “王妃会担心吗?” “本宫半点不担心。老七终究会妥协的。区区一个女人,你以为他有多在乎。他真要在乎,也不至于到今天也没给对方一个名分。” “可是郎君今天的态度来看,他还是很在意的。” “哼!他只是在意自己的面子而已。本王妃算是看明白了,那个袁四月不想留在老七身边,老七呢,碍于面子只能据理力争。这两人啊,都没心。郎无意妾无心。” “哪有女人生了孩子,却不想留在男人身边的。”张姑姑也是不明白,“那个袁四月就那么想出府?她带着一个孩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这你就不懂了。”王妃刘氏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以老七的脾气,他迟早会同意袁四月带着孩子离开王府。但,离开之前,他一定会给袁四月一个名分。如此一来,袁四月顶着王府妾室的名分在外生活,就当是别院休养。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还是王妃高见。不知道七郎君什么时候会妥协。” 第75章 搬出王府 坐月子的日子枯燥又乏味。 唯一能带来安慰的是,孩子一天一个样,每天都有不同的惊喜。 玉音来看望过四月,并给她带来了消息。 “三郎君正在回来的路上,要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回来。到时候王妃消了气,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四月嗯了一声。 对于玉音说的,她不置可否。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出府,外面的消息断断续续。 玉音见她不说话,微微一挑眉,又继续说道:“公子在城里有一套别院,院子不大,是个两进小院。前些日子,我让人将别院收拾了出来,还安排了几个下人在里面当差。” 四月闻言,朝她看去。杨则能有这么主动? “你是在自作主张,还是奉命行事?” “有区别吗?”玉音面色沉着,“你留在郎君身边不合适,我也赞同你搬出去的决定。” 四月自嘲一笑,“看来我是真不受人欢迎。” “你自己说说,自从你来了后,闹出了多少风波。善沁还因你而死。碧波院不能再死人。” “多谢玉音姐姐。”四月一改之前的态度,“你若是能帮我出府,我们之间过往的不快,从此一笔勾销。你也不用再防备我,苦心安排人跟踪我。我也不用和你虚以为蛇。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彼此互不相干。” “听你这意思,你是真讨厌我啊!”玉音笑了起来,略显嘲讽。 “彼此彼此。” 两个互相看不惯的人,难得有机会如此坦诚。 “袁四月,你知道你为什么招人讨厌吗?” 四月低头一笑,“我知道。因为我没有如你们的愿,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卑微可怜,反而活得比你们更自在更坦荡。你们看不惯,甚至是嫉妒愤恨,所以就想毁了我。偏偏我就是打不死,怎么着我都要好好活着。因为我知道活着有多不容易。” “你还真知道啊!你现在的模样就是最讨厌的,自以为是,自命清高。大家都在意的事情,你不在意。大家都稀罕的,你不稀罕。总是一副与众不同,不和我等俗人威为伍的清高样。凭什么?你一个乡下丫头,凭什么有这样的底气,凭什么做出这副姿态。穷人家的孩子就该有穷人家的样子。可你偏偏没有,还学大家闺秀读书识字,真是令人愤怒。” 玉音第一次袒露心声,没有丝毫的隐瞒和顾忌。 她想着,这次应该是她和四月之间最后一次交谈,从今以后她真不想再过问袁四月的事情。不妨就将事情说个清楚,狠狠打四月的脸。 傲什么傲! 一个煎药丫头,有什么资格傲气。凭什么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四月却笑了起来,“你现在的样子,比起之前虚伪的模样,真是可爱多了。你如果早这样,我肯定一早就喜欢你。”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你。”玉音放狠话。 四月抿唇一笑,心情变得很明媚。她喜欢蛇直来直往的战斗,不喜欢迂回曲折的玩心眼。尽管很多时候她都在玩心眼。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你我之间并没有解不开的仇恨。等我离开了王府,距离远了,或许你看我会顺眼些。” “绝不可能。”玉音掷地有声。 四月没有反驳。 这世上哪有绝对的事情,会有打脸的一天。 九月,三郎君杨册从京城归来,左手软软的垂下,唯有右手能动。 王妃刘氏又是一场嚎啕大哭,恨死了齐家。恨不得提刀将世子妃砍杀。 为了平复王妃刘氏的怒气,临川王杨定只能舍财求平安,送了王妃大笔的金银珠宝和田产。 田产一到手,王妃刘氏就将田产落在了三郎君杨册的名下。 杨则只得到了一些金银。 他没有意见,也不能有意见。 三郎君情绪不高,依旧是每日借酒消愁。王妃刘氏心疼不已,已经三番两次提醒杨则,是时候做出决断。 否则,她会替他做决断。 正如众人所预料的那样,最终,杨则选择了妥协,送四月母子出府,安置在置业坊别院。 出府这一天,四月开开心心,没有任何不舍。只有脱离樊笼的雀跃,以及开启新生活的兴奋之情。 她和众人告别,和柳橙告别。 柳橙是她在王府唯一的朋友,真心相待的朋友。 “将来若是遇到难处,你若是看得起我,就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忙,定不会推辞。” 这是她给柳橙的承诺。 柳橙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你也算是求仁得仁。在外面生活比不上王府,你自己当心些。若是得空,不妨回王府看看。” 四月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个她住了将近两年的地方。 “我应该不会再回来。” 真要回来,也绝不是以现在的身份回来。 “郎君已经给了你名分,你要想开些。” 是的,杨则给了四月名分,如夫人。 如同夫人,实则还是个妾。 众人如今都改口叫她袁夫人,不再是袁姑娘的混叫。 她无法和柳橙诉说心里头的真实想法,她没办法告诉对方,天下即将大乱。什么如夫人,都是镜花水月。 “总之你有了困难,记得来找我。我们相处一场,你不用和我见外。” 她离开了。 带着孩子离开了碧波院,离开了王府。 走出王府侧门的一刻,只觉着海阔天空,心情就像是蓝天碧云。 搬进别院,洗漱换装。 门房禀报,娘亲来了。 四月这才想起来,她还有个大麻烦要解决。 娘家人还不知道她的近况。她搬出王府一事,也没有事先通知。这会猛地得知消息,也不知道是如何的着急上火。 袁李氏气得已经快要冒烟了。 见到四月,她就要发作。尤其是,她怒气冲冲,四月却在慢条斯理的打理头发,一副自在舒服的模样,越发衬托出她的关心担心不值一文。 “袁四月!” 袁李氏被气哭了。 “说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就听不进去。你为什么要搬出来,还带着孩子一起搬出来,你脑子进水了吗?你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就没了心眼,非要这么固执。你是要成心气死我吗?你将来可怎么办啊!” 第76章 母女 袁李氏捶胸顿足,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毁了! 一切都毁了! 闺女带着孩子搬出王府,这是不容于王府,这辈子都完了啊! “我命怎么这么苦啊!你爹不争气,还要拿钱接济你爷奶。你大伯一家子挣钱,哪里需要他接济。就他最积极。卖豆腐好不容易攒点钱就被你爹糟蹋了。你大哥从京城回来,说是三郎君受了伤,我吓得整夜整夜做噩梦。如今,你又这样。你这是要诚心逼死我吗?” “娘亲有吃有喝有住的地方,每天还有收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要是换做两年前,你会这样吗?” 袁李氏羞得……她直接恼羞成怒,“两年前和现在能一样吗。老家所有人都知道你在王府,做了王府公子的妾室。如今却被赶出来,你,你,你让人家怎么想?脸都被丢尽了。” “够了!” 四月一声怒斥。 什么叫丢脸。她从认为自己做的事情有任何丢脸之处。 她深吸一口气,“娘亲回去吧。既然孙二丫来了,就让她到我这里当差。” “你赶我走,你怎么能赶我走?死丫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我是担心你,你竟然不领情。你可真是,你……” “娘亲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担心我一个人过不好被人欺负。我向你保证,我一定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你信我一回好不好。这几年,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我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自己说的话。你为什么就不肯相信我?就因为我是女人,你就一直看扁我。大哥做什么你都支持信任,我做什么你都担心惶恐。可你知不知道,大哥能平安归来全都靠我。要不是我提前有了安排,大哥他……”早就死在了京城。 四月忍住了,她不应该说这些。 她今天是怎么了,脾气这么急躁。明知道娘亲没什么见识,又何必同她争辩。毫无意义啊! “这世道,女子活着本就艰难,我担心你是因为关心你。你懂不懂?女人身边没有男人,在这个世道根本活不下去啊。你也说了,天下大乱,流贼肆虐。一个女人怎么能独自生活,必须靠着男人才行。” 袁李氏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闺女不理解她,让她感到一腔真心喂了狗,心里头哇凉哇凉。闺女总说女子如何如何,可是世道就是女子不如男,女子就得靠男人。 就连士族门阀的女子,也必须嫁人,靠着丈夫靠着娘家靠着兄弟才能站稳脚跟。四月一个人带着孩子,如何在这个世道生活。 四月根本不懂她的苦心,根本不懂她有多担心多焦急。 几个子女里面,她操心最多的就是四月。 她直接朝闺女打去,“死丫头,为什么就不肯让人省点心。这么大的事情,事先都不知道说一声,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想要自由。” “都活不下去了,要自由有用吗?” “娘亲有力气在这里哭闹,不如多买点粮食囤起来。听说粮价又涨了。” “是涨价了!”袁李氏擦着眼泪,心里依旧很伤心,可说起粮价,再也没心思想别的事情,“不光米面涨了,豆子也涨价了。幸亏之前听了你的话,囤了一批豆子和小麦。要不然你爹会把所有钱拿去接济你爷奶。” “爷奶他们为什么不来郡城?我都说了,郡城最安全,一般的军队攻不破郡城。” 大伯一家也感受到局势的危险,经过一通恐吓,终于搬家了。但他们搬去了县城,而不是郡城。 县城那小城墙,四月很怀疑经得起流贼几轮攻击。 为了帮助大伯一家在县城安顿下来,袁成武拿出家里的存钱,慷慨解囊。为了这事,袁李氏依旧闹了几场。 她娘家兄弟搬家,她都没有支援一文钱。 然而,钱已经给了,她闹也没有用。 “他们不来才好。你知道你爹是什么打算吗?他打算将房子收拾出来,分一半给你大伯一家。他是有情有义,却不想想人家是怎么对待我们一家人。你大哥还没成亲,真要将房子分出去,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你大伯一家,肯定会将房子占为己有。” 这倒是很有可能。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阿爹主动将房子分出去,大伯一家不要太高兴。只不过,大伯一家放不下老家的一切,认为流贼攻不破县城,这才不肯来郡城。 要是哪天流贼杀到县城城墙下,或许,大伯一家就会改变主意决定来郡城居住。 “娘亲如果担心大伯一家将来占了房子,不如将空闲的房屋出租出去。届时,阿爹总不能把人赶走。大伯一家真到了郡城,大不了出点钱帮他们租个院子,帮忙交一个月的房租。” 袁李氏连连点头,“你这个办法好。之前总担心把房子租出去,那么好的房子被人糟蹋了。如今也是没办法,什么都涨价,豆腐生意也没以前好,得想办法增加点营生。你爹肯定不会反对。” 袁李氏又重新打起了精神,“那你怎么办?” “我没事。这宅子就是王府的别院,每个月王府都会送来钱粮。我人虽然不在王府,但是该有的都有。” “我不是问你这些。我是问你和七郎君,你们之间非得这样?孩子都生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非要搬出来住?” “不瞒娘亲,我搬出来也是迫不得已。王妃娘娘容不下孩子,认为这个孩子不详,克了三郎君。要么让孩子死,要么搬出来,你说我能怎么选择。” “怎么可以这样。”袁李氏不懂王妃娘娘的想法,只觉大受刺激,“这可是她的亲孙子啊,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亲孙子又如何,又不是嫡出。在王府,不是嫡出的孩子,就如同一根草,没人谁多看一眼。与其在王府整日活得战战兢兢,不如搬出来过自在日子。对了,王妃娘娘的事情,娘亲莫要在外面乱说。若是市面上传出王妃娘娘不好的传言,必有灾祸。” 袁李氏又开始抹眼泪,看着襁褓中的孩子,“这可怜的孩子,刚出生就不容于王府,将来可怎么办啊。” 第77章 残酷 一夜之间,天气骤降。屋檐下结了冰凌,粮店闭门不开,大街上人人行色匆匆,拿着口袋四处购买粮食。 粮价已经从年初的三百文钱一石粮涨到如今的一千一百钱一石,而且还有继续上涨的迹象。 所有人都很慌乱。 粮价怎么会长得这么快这么猛这么高,很多人家都已经断了粮。 更可怕的是,九月,流贼一路突飞猛进,连下十座城池,杀人无数,劫掠无数。裹挟了成千上万的灾民。 冀州的流贼从最初的的几万人,还分成几股。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发展到二十万大军,裹挟百姓更是高达五十万。隔壁的兖州豫州,更是高达百万灾民,如同泄洪的洪水,浩浩荡荡扫荡着一切势力。 粮食! 粮食成为了最紧俏的物资。 冷! 奇冷无比! 布匹成为了仅次于粮食最紧俏的物资。 苏铁一路穿街过巷,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这才进入大院。 大院里面人很多,足有一百人,正在站军姿。 在如此严寒的天下下站军姿,是一件苦差事。可是没有一个人退缩,没有一个人叫苦,甚至没有一个人偷懒。 这个冬天,能有一口吃的一个住的地方,晚上有厚厚的棉被,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不就是训练,不就是站军姿,他们受得住。 屋里,一群小姑娘正在做针线活。 无需多精细,关键是要动作麻溜,针线细密。一套一套的成衣,就是靠人工缝补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拿到成衣铺子贩卖,卖得很好。蛇 “队长回来了。” 看到苏铁,所有人都起身叫队长。 “大家继续忙。”苏铁微微一颔首,进了签押房。 “队长,这是账本。账上的钱已经很紧张了。”账房将账本上交。账本上面,全是用大食文字123记录,没学过的人怕是根本看不懂。 苏铁翻着账本,“钱的事情不用担心,老板那里会解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板要的白瓷终于烧出来了,而且已经出了第一批货。很快我们就会有大笔的钱入账。” 账房也是年轻人,是团队中的一员,“现在粮食这么紧俏,外面处处都在打仗,白瓷会有人买吗?” “你就不懂了。无论是丰年还是灾年,无论是太平年月还是打仗,士族门阀们该享受的会一直享受下去。苦的只是老百姓而已。” 最近他也在看书。 认识了字,袁四月就要求他看书,看更多的书,懂得更多的道理。 “流贼会打来吗?”账房很担心。 苏铁笑了笑,“就算流贼真的打来,魏郡城高墙厚,还有临川王,那些流贼成不了气候。不过,下面的县城就说不定了。” 流贼这一路势如破竹,加上市面上粮食匮乏,粮价暴涨,很多人不得不被流贼裹挟着在这个吃人的世道生存。 若是官兵不及时剿贼,迟早有一天这些流贼会攻到魏郡城下。 王府迟迟不发大军剿贼,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临床王杨定正在囤积粮草布匹和草药,铁匠坊更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开工,马不停蹄的打造器械和铠甲。 银钱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不得已,临川王杨定只能下令加大地方上的盘剥。 本来今年百姓日子就很艰难,王府还要加大盘剥,弄得治下民怨沸腾。 “王爷,长此下去,恐怕会有不堪言的事情。”有谋士建议,希望临川王杨定能够稍微体恤一下治下百姓,不要官逼民反,将治下百姓都逼到反贼那边。 临川王杨定却根本不听类似的建言,他只愿意听如何扩军,如何在当下抢占资源地盘。以及时刻关注蛇朝中的动静。 什么体恤百姓,根本不是当下要紧的事情。 就算官逼民反又如何。 区区几个蚁贼,大军一到,转眼就能扑灭。还能借此机会占有更多的田地,收纳更多的佃户或是田奴,扩大私兵规模。 私下里临川王杨定还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口少了也有好处,消耗粮食的人少了,田也空出来了。” “可是人少了,谁来种田,谁来纳税,谁来服苦役?没有人口,如何补充兵员损失。” “所以人口不能太少,却也不必太多。公缪先生的建言,本王心中有数。” “王爷治下皆是良民,何苦将他们逼反。” “他们若是真心实意忠于本王,又怎么会为了几口吃的谋反。” “王爷没有饿过肚子,自然不懂饿急了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荒谬!本王乃是杨先公之后,岂是升斗小民能够相提并论。公缪先生读书读偏了。若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建言,先生请回吧。” 临川王杨定端起一盏白瓷茶杯,这是王府新添置的白瓷杯,白得如玉,及其难得。市面上千金难买。 王府也只添置三套而已。 公缪先生见临川王端茶送客,他识趣的离去,心中难免失望。 临川王心中有雄才大略,只可惜却无体恤百姓之心,与其他世家毫无区别,都将百姓视做猪狗牛羊,随时可以宰杀。 苦矣! 百姓苦矣! 公缪先生愁绪满腹,却不知该如何纾解。走到半路,却被人拦下,说是七郎君有几个问题请教。 “下官见过七郎君!” “公缪先生不计较本公子的冒然邀请,本公子心中感激。先生请坐。若是不嫌弃,不妨对弈一局。” “郎君邀请,幸盛。” “请!” 二人在花房对弈,屋里烧得暖洋洋,好似到了春天。殊不知,河水冰冻,树上都是冰凌,人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否则无法抵御酷寒。 不知道今天,又有多少人会冻饿而死。 “黄汾召马豪带兵进京,让他拱卫京城安危,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杨则请教道。 马豪带兵入京城一事,已经传遍了天下。这会,马豪的部队正在前往京城的路上。 为了说服马豪,黄汾还大手笔派人送去五千石粮食,供其路上嚼用。 此举遭到天下有识之士的反对,却又无法阻止。因为黄汾不是以私人名义请马豪前往京城,他发出了正式的朝廷公文。 马豪进京,此乃朝廷调令,任何人都不能阻拦。 朝廷虽然烂掉了,然而这个时候,朝廷的威信还是有的。天下官员还是以朝廷以皇帝为主。 齐仁那个反骨仔,不提也罢。 第78章 救人 “黄汾此举,分明就没安好心。老夫猜测,他所图甚大。而且,他身后站着齐游老匹夫,这帮人乱臣贼子,不思如何治国,只会耍一些阴谋手段。” “先生喝茶消消气。” 杨则亲自斟茶倒水,“先生刚才说黄汾所图甚大,不知他图谋什么?他已经是九卿,以他的出身资历,已经升无可升,他还有什么不满。” “郎君此言差矣。黄汾是在为自己争吗?是也不是。他是在为自己争,也是在为齐游争,更是在为豫州士族门阀们争取。此乃利益之争,是思想之争。若是谁能掌控京城,掌控太学,掌控朝廷,谁就能左右天下局势。若是老夫在那个位置上,说不定也想亲自下场去争一争。” 公缪先生捋着胡须,直言不讳,很是坦诚。 杨则却说道:“他们就不怕反噬吗?马豪可不是一个懂得顺从的人,他手底下的兵将更是个个跋扈不听招呼。黄汾就不怕马豪的并将祸乱京城,他成为第二个齐仁,人人喊打。” “郎君此言,老夫略有不同想法。太后同章肃联合,南北二军只效忠皇室。朝臣,尤其黄汾一伙人很没有安全感。就怕某一天,吴太后突然发兵将他们统统下狱。他们需要一个武将驻扎在京城。这个武将跋扈一些最好,不会被吴太后拿捏。马豪虽有不足,却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杨则闻言,连连点头,“先生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这么说来,马豪进京,京城必有一番动荡。只是不知,究竟是哪方胜出。” 公缪先生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京城如何动荡,都不会影响到王府。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流贼做大一事。郎君若是有心,不妨劝一劝王爷,速速发兵剿贼,还百姓一个太平。” 杨则微微后倾身体,下意识同公缪先生拉开了距离。 “先生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晚辈佩服。然而,军政大事,我如何能说服父王。除非世子肯出面,或许父王能听进去一二劝解。” 出兵一事,杨则岂敢胡言乱语。他本就没有当差,若是肆意妄言,必定会受到训斥,影响他的将来。 他不是鲁莽之人。 然而,公缪先生却足够鲁莽,竟然怂恿他去劝解父王出兵剿贼。 这位老先生啊,见解是有,就是有点天真。将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些。 出兵一事哪有那么简单。 公缪先生很失望,他本以为七郎君与众不同,是个有担当的人。哎,是他看走眼了,王府的公子其实都一样,没有人在意百姓的死活,也没有人愿意为民请命。 这天,真不怕被捅破一个窟窿吗? “是老夫莽撞了!”公缪先生拱拱手,已经无心对弈。 杨则也没有挽留,命人送他离去。 公缪先生离开王府,在大街上游荡,不知该去何处。看到衙门派人拉路边冻饿而死的尸体,拉到城外掩埋,他不由得悲从中来,心情更是跌落到谷底。 不如大醉一场! 喝得迷迷糊糊,直接倒在路边。 雪落下,覆盖,身体越来越冷,卷缩成一团。 睡了吧!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睁开眼,竟然是在床上。是谁扶他回来的? 不对,此处不是他的住处,是个陌生的地方。 房门从外面打开,一个黑胖黑胖的丫鬟端着洗漱用具进来,“先生醒来了。洗漱过后就可以用早饭。先生的衣衫湿透了,适另外给先生准备了棉袄,先生莫要嫌弃。”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我家夫人的住处。” “你家夫人又是谁?” “先生何不亲自去见我家夫人,一见便知。” 公缪先生认为这丫鬟说得有道理。 转念又一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会用一个黑胖的丫鬟当差。他所见到的士族豪门,无不是用美婢。但凡相貌普通一点,都没资格在客人面前做端茶倒水的差事。 洗漱过后,用过早饭,公缪先生被请到花厅用茶。 不一会,此家主人到来。 好一个年轻貌美的夫人。 可他不认识啊。 “见过公缪先生。冒然将先生请来,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公缪先生以脑门子官司,“不知夫人如何称呼?出自哪家?” 四月抿唇一笑,“我姓袁,非名门豪族。我本是王府一姬妾,目前住在府外。” 啊? 公缪先生大吃一惊,这气度这做派真不像是一个姬妾。 不过…… 等一等,他貌似想起了一件事。 “你刚说你姓袁。” “正是。” “莫非你就是那位为七郎君生下长子的袁四月?” “原来先生也听闻过我的大名,荣幸之至。” “你……”公缪先生心情很复杂。他本想斥责袁四月,可是他没立场啊。对方救了自己的性命,他岂能恩将仇报。 “多谢袁夫人搭救之恩,不便久留,这就告辞。”最终他还是选择速速离去。 “先生如此不近人情吗?先生昨日于风雪中独自喝着闷酒,差一点倒毙在路边,可见心情何等的苦闷,连烈酒都无法让你纾解。我斗胆一猜,先生可是在为百姓忧愁,可是在为天下忧愁?” “你怎么知道?”公缪先生惊疑不定。 袁四月面色一沉,“先生何其愚钝。遇到问题不知想办法解决,只知道喝酒,差一点误了有用之身。令尊令堂培养先生,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先生读书多年,又不知花费了多少米粮。百姓节衣缩食,上供赋税,供养先生这样的读书人。然而,先生还不曾回报百姓,就因为一时难题,误了自身。这是何等的痴愚,于国于民有何益处。” “你……你怎生说出这番话?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公缪先生绝不相信这番话会出自一个女人口中,还是一个姬妾。 四月冷哼一声,“先生同其他人一般偏见。谁规定女子就不能懂得大道理,谁规定女子就不能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女子和男子一般聪明,只不过绝大部分的女子没有机会读书识字开智。” “好,就当这些道理都是你想出来的。但,老夫还是决定告辞。” “先生要走我绝不拦着。只是想问先生一句,你打算怎么做?每日醉生梦死吗?何不将有用之躯,用在造福百姓的事情上。” “老夫一无权,二无钱,如何造福?” “谁说有钱有权才能造福百姓。先生是读书人,读书人当用知识造福百姓。” 第79章 瞒不住 大院内。 一群十来岁的孩子,个个睁大双眼,眼巴巴的望着公缪先生。 公缪先生看着眼前一幕,大受震撼。 “这……” 四月为他介绍:“这些孩子,小的只有六七岁,大的十一二岁。自下雪之后收下来的,共计五十二人,每日一餐暂且养着。随着天气愈发严寒,还会有更多类似他们这样的而孤儿流落街头。责任沉重啊!” 公缪先生眼眶有点湿润,心狠狠的痛,“老夫又能为他们做什么?” “教导他们读书识字明白道理,学会一技之长。吃食衣物方面我会想办法,不劳先生操心。” “夫人品性高洁,之前是老夫浅薄了。老夫郑重道歉,请夫人见谅。”公缪先生弯腰鞠躬,就要道歉。 四月避开,免受了这份大礼。 “先生折煞我了。我不过是看不得孩子们受苦,未经绵薄之力。外面每天都有很多人冻饿而死,我能力有限,能救的人也只有这些。他们还小,做不了其他事情。有的孩子流浪太久,话都说不清了。若是先生不嫌弃,就请先生教授他们。我不会让先生白辛苦。” “夫人是在羞辱老夫吗?夫人能为这些孩子殚精竭虑,老夫为何不能。夫人放心,这群孩子就交给老夫,老夫一定用心教导他们。反正王府那边暂且也用不上我,但米粮俸禄却不会少半分。” 四月展颜一笑,“多谢先生!这群孩子终于有救了。” 她可算是忽悠了一位真正的大学问家。 公缪先生,上辈子她就听过对方的名声,是少有的站出来为名请命的读书人,曾率领乡邻家族部曲守城抵挡流贼。后城破,不降,被杀! 苦苦经营这么长时间,她总算从王府手中抢来一个人才。 她叮嘱苏铁,“以后你们也都跟着公缪先生读书,要用心读,不可敷衍。天气严寒,操练由一天一训,改为两天一训,谨防着凉生病。现在到处缺医少药,若是生了病可不好治。” “老板放心,我晓得。” 人多了,大院住不下。四月做主,又将左右两边的院落租下来。 这样一来,孩子们同新兵训练可以分别安置在两个大院内,互相不干扰。中间的大院则用来读书,吃饭,做女红。 公缪先生的确有一颗想为民之心,绝非说说而已。他直接将自己的行李搬了来,就在大院内住了下来。连带着身边伺候的小厮,也被他赶去干活,帮着管束孩子,照顾孩子们饮食起居。 王府那边,他就打了个招呼,说是有事离开。 临川王杨定半点不在意他的去留,甚至还有点庆幸,少了一个人在耳边聒噪。但是该给的米粮俸禄这些待遇,那是半点没少。 王府也不差这点钱。 公缪将自己俸禄全都拿出来,购买粮食,改善孩子们的生活。 四月劝他,“粮食价格高企,现在购买粮食,就是帮粮食商人赚钱。我这里还存了些粮食,省着点吃,应该能吃到明年开春。”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粮食?” 公缪先生留意了一下,三个大院的人加起来,少说也有两三百人。据说,还有一部分人在外面,具体做什么他没有打听出来。 养这么多人,粮食压力可不小。 袁四月,王府一个不起眼的姬妾,还被赶到了府外居住。她哪来那么多钱,那么多粮食。 她一个姬妾,养着这么多人做什么? 三天两头的操练,比正规军还要严格,想做什么? 他有太多的疑问,却也知道有些问题不该询问。因为,袁四月目前做的都是善事,好事。说她是救人的菩萨也不为过。 因为他打听过,这里的人,基本上过去都是小乞儿,无父无母的孤儿。每一个人,在这个冬天都因为袁四月活命。 她就是活菩萨。 “早些时候,粮食还没涨价的时候,我囤积了一点粮食。”四月没有隐瞒。 这事瞒不住。 这么多人吃饭,粮食的来源总得有个解释。 “早些时候,你就开始囤积粮食?难不成你提前知道粮食会暴涨?” “我是乡下来的,对粮价很敏感。又听说外面闹流贼,闹得有点厉害,于是多留了个心眼。没想到运气好,这些粮食都派上了用场。” “你?” 公缪先生不相信这个解释。那么多农人,个个都对粮价敏感,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够提前料到粮价暴涨,没有一个人提前囤积粮食。 可若不是这个理由,又找不出别的理由来。 他只能将这一切当成袁四月的幸运,当成孩子们的幸运。没有袁四月提前囤积粮食,这些孩子在这个冬天都会死去,无一例外。 没有人留意公缪先生的去处,却有人留意四月的动静。 也因此,杨则得知公缪先生在四月那里教书的时候,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 玉音告诉他,“袁夫人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都安置在南城那边的院子里。公缪先生就在那边教书,每天乐此不疲。” “她倒是善心大发。她哪来的粮食收留那些孩子?” “不知。奴婢派人查了查那边的院子,袁夫人不仅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孩子,而且还养了上百少年兵。” “你说什么?” 杨则以为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 “奴婢不敢隐瞒郎君,此事千真万确。那些少年兵,最大也才十八九岁。以前都是一天一练,现在天冷了改成了两天一操练。奴婢偷偷去看了回,练得很有章法,不像是瞎练。” 杨则面色微微一沉,“你确定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 “若是一句虚言,奴婢甘愿受死。” “查!查清楚她哪来的钱,哪来的粮食。她一个妇道人家,养着这么多私兵还瞒着王府,她究竟想做什么。” 杨则直接砸了手中的茶杯。 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透了四月,如今看来,简直是一场笑话。 她一直有事情瞒着自己! 他的直觉是对的,她一直都在隐瞒自己。难怪死活要出府,难怪对王府的富贵不屑一顾。 这是找到了生财之道啊! 亦或是,背后另有金主支持。 岂有此理! 第80章 兴师问罪 “夫人,外面来了一群人,气势汹汹。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孙二丫提着裙摆,急匆匆跑到四月跟前告状。 四月正在摇摇篮,听到孙二丫的话,手上的动作一顿,“我知道了,叫人准备茶水,用最好的茶叶。有贵客临门,不可怠慢了贵客。” 孙二丫还有点不服,“那些人真的好凶。” 这么凶的人,哪是什么贵客,分明是恶客。恶客上门,不值得用最好的茶叶招待。 四月抿唇一笑,“听我的话,去吧。那些人是从王府来的。” 一听王府二字,纵然迟钝如孙二丫,也明白了其中的厉害之处。 她不敢耽误,赶紧下去吩咐茶水房准备茶水。 四月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衫,得了丫鬟的通报,这才出门迎接。 “见过郎君!” 七郎君杨则带着人,亲自登门兴师问罪。还真是少见。 毕竟他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羸弱不堪,常年服药。 这么冷的天气,昨晚上还下了雪,路上的雪都没有融化,他竟然来了。难得啊! “郎君屋里请。屋里烧了暖炉,很暖和的。” “没有地龙?” “这处别院,建造的时候并没有设置地龙。不过有暖炉也足够了。这么冷的天,多少人家连煮饭的柴火都没有,我还有取暖的木炭,已经很满足。” 杨则微微挑眉,“你是在含沙射影?指责王府?” “不敢!”四月微微一躬身,“郎君不进来吗?当心身体。万一你病了,王妃娘娘又该怪罪我。” 哼! 杨则暂时压下心头的怒火,跟随四月进了温暖的书房。 他打量着屋里的摆设,书架上面全都是书籍,桌面上也都是书籍。书页都起了毛病,显然平时没少翻动这些书籍。 “你的日子过得倒是挺闲的。” 四月抱起孩子,交给奶娘。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句,“郎君可要看看孩子?” 杨则愣住,他回头,就看见奶娘怀里的孩子。 记得上一次看见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着?好像是母亲闯入碧波院要伤害孩子的那天。 记忆中,小孩小小的,丑丑的,一点都不像是他的种。 这才几个月,孩子依旧长得白白胖胖,不哭不闹,一双大眼睛很有神采,看起来格外可爱。 “这是……长得这么大了。” “是啊,孩子长得真快,一转眼就大了两三圈。大夫也说了,头一年孩子变化最大,每天都有惊喜。” 杨则有种想要伸手抱一抱孩子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 他轻咳一声,“奶娘将孩子抱下去,莫要吵着孩子。” 他在主位上坐下,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四月没和他计较,亲自斟茶。好歹眼前这个男人还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对待衣食父母自然要热情,周到。 至于即将到来的责问,她是半点不慌。 杨则这人说精明,那是真精明。年纪不大,也没在衙门历练,但他却能看透这里面的门道。 说他好哄也是真好哄,只要足够真诚,足够多的真话,就算是极为难听的真话,也能将他哄住。 或许是天天听漂亮话奉承话听多了,他就爱听真话,越难听越好。 这叫缺什么要什么。 “郎君喝茶!” 四月在他的下首坐下,还不忘提醒丫鬟,给玉音几人准备凳子。结果凳子都没排上用场,玉音他们就站在杨则身侧,护着。 好似她袁四月有吃人的本事一样。 她能杀善沁,是因为出其不意,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正常情况下,她没那么容易将剑捅进善沁的身体里。 杨则看似身体弱,但都是装出来的弱。谁也说不清,他究竟有多少本事。 玉音他们的防备,都是多余。 “说说吧,怎么回事?” 杨则开门见山。 四月却装傻,“不知郎君想要我说哪方面?” “是哦,你有很多方面。瞒着本公子蓄养私兵,私下里练兵,你想做什么?” “难道郎君不想练兵?” 四月一句反问,直接让杨则语塞,差一点就面红耳赤。太过丢人。 不是羞耻,而是他被四月轻飘飘的一句话戳破了内心的隐秘。是的,他也想练兵,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四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外面已经乱起来了。我前天得到消息,我的老家,元和村被流贼洗劫一空。那些不听劝说,不肯搬离的村民都遭到了不测。我爹娘昨日没出摊,跑到观里面烧香,请道祖保佑。现在云阳县也不安全,都在议论流贼下一个攻打的目标就是云阳县。我听卢家的人说,县里面的大户,已经有好几家提前溜了。人人都在自危,这天下乱矣!我养几个私兵,无非是为了自保而已。我没有安全感,郎君有吗?” 杨则再次语塞。 外面兵荒马乱,又有几个人有安全感。 他身为王府公子,同样没有安全感。因为他没有兵,没有自家的私兵。 可是他越发愤怒。 恼怒于四月拆穿他的底细,恼怒于四月的胆大包天。 他咬牙切齿,“这就是你的理由?你仗着背靠王府,没人来管你,蓄养私兵。你好大胆子。” “我胆子要是不大,这会怕不是死了好几回了。郎君也该明白,马豪进京,天下安宁不下来。马豪祸乱京城是迟早的事情。齐游老匹夫未必有能力弹压马豪。这年头,注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杨则没有反驳四月的话,无法反驳。 四月说的都是这世道的道理,是生存法则。 于是,他转而问道:“你养兵的钱从何而来?你还拐带了公缪先生,你可真是野心勃勃。” 四月嗤笑一声。 她不急不缓地说道:“钱嘛,想办法总能赚一点。市面上那么多买卖,我背靠王府,那些大商家多少要给几分薄面,不会故意为难我。至于公缪先生,何来拐带一说。我们明明是合作,是诚挚邀请。那些孩子,这么冷的天,没有我,他们全都饿死了。郎君可以冷酷麻木,而我不能。我来自乡下,我知道饿肚子的滋味。能少让一个人饿肚子,就是功德,是在给孩子积福。” 第81章 合作 “你好大的善心!你的粮食从何而来。眼下粮价这么高,粮商都在惜售。这天气可不好买粮。” 四月淡然一笑,说了实话,“不瞒郎君,在粮价上涨之前,你给我的二十万钱,我稍微用了一部分,用来囤积粮食。” “你……那么早,你就开始囤积粮食?难不成你提前预料到粮价会上涨?” “并没有。还是那个原因,我来自乡下,坚信手中有粮心里不慌。所以就多买了点。” 何止是多买了点。 能养活两三百号人的粮食,能叫多买了“一点”吗? 荒谬! “王府没有缺你的吃食,没有缺你的衣穿。你就这么慌,年初就开始囤积粮食?你对王府就这么大的恶意。” 杨则说不清自己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别的情绪多一点。 反正就是不爽。 四月一直瞒着他,瞒着他这么多事情。 期间,王府竟然没有一人发现。 要不是最近玉音派人探查四月的情况,他还会被继续瞒在鼓里。 岂有此理! 袁四月似乎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是更令人气氛的事情。她不同了,根本没有给人做妾室的自觉。 她就像是这里的主人,坐在他面前侃侃而谈,丝毫不惧。 “我对王府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不习惯将自己的命放在别人的手中,任由别人拿捏玩弄。” 说完,四月自嘲一笑。 其实,她还是被命运玩弄了一把。 好在,结局还不错,得了一个可爱的孩子。对孩子她是真爱,对于男人那就算了吧。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她想要男人了,勾勾手指头,大把的男人登门,何须做小伏低守着一个王府郎君。 男女之间那点事有意思吗? 嗯,说起来是有点意思。 但,也没有有意思到让她放弃尊严去迎合一个男人。 就那点破事,不值得她花费心思。 “你就不怕本公子下令,将你带回王府。” 四月听到这句话,四下看了看,接着低头一笑,“郎君这点人想要将我带回去,恐怕有点为难。郎君还是别威胁我,我怕伤着你。” “大胆!”玉音厉声怒斥。 四月却指着她,“你最好在我面前闭嘴。趁着我没生气之前,你先滚出去。否则,我不保证对你秋后算账。” 玉音气得满面通红,就要当场发作。 不料,杨则摆摆手,“听她的,你先出去。” 玉音很不甘心,但郎君发了话,她只能听从。 “你现在很嚣张啊!区区一百来号私兵,就让你这么嚣张。”杨则隐含怒火,明着嘲讽。 “我赶嚣张,是因为我有底气。”四月直接怼回去,该嚣张的时候,她从不会低调,“王爷会为了我这个小小的妾室,发王府兵将来抓我吗?肯定不会。郎君想要抓我,只能动用王府护卫,且不能超过五十人。我的兵,打你五十人,我还是有信心的。” 就是这么狂! “你怎么就确信本公子只能出动五十人?”杨则咬牙切齿,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几乎是将他的面皮撕下来丢在地上踩踏。 四月一切了然于胸。 她轻蔑道:“你是可以出动一百人,甚至两百人。只不过要舍下脸面求世子殿下,或是求王妃娘娘敢问郎君,你舍得下脸面吗?你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一个妾室发动王府护卫,王府上下会怎么笑话你?王爷又会怎么看待你。你隐忍了这么多年,功亏一篑,你甘心吗?” 杨则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恨不得一巴掌打在四月的脸上。 那嚣张的模样,那副底气十足的模样,真是令人愤怒啊! “果然是翅膀硬了!”转眼,他又笑了起来,“既然我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你就别想独善其身。” 四月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郎君想要怎么做?只要你不为难我,我肯定也不会为难你。” “我会出钱支持你训练私兵,但是这些私兵我要一半。还有,我会安排我的人加入这些私兵当中。你不能拒绝。” “一半太多了。是我开的头,是我打下的基础,也是我想办法苦苦维持。你可以出钱,甚至可以派人,但只能后面招募的新兵的三成。” “我要四成新兵。” “三成五。否则免谈。没有你的钱,我也能继续练兵。”这就是四月的底气,她的几个生意渐渐有了气色,解决了银钱方面的大难题。 杨则蹙眉,心想好一个吝啬的袁四月,简直是一毛不拔。 “三成五就三成五,每月我给你两万钱。” “四万钱!我的兵都是一天一练,只是最近天寒地冻才减少了训练次数。我的兵,每天都要吃肉,打熬筋骨。你别将我的兵当成叫花子。” 杨则咬咬牙,“好,每个月我给你四万钱。如果兵没有练出来,你知道后果。还有,我希望一年后,你至少要给我提供五百私兵。” “没有问题。我也有条件,你的人来了后,必须遵守我这里的规矩。谁要是犯了规矩,那就按照规矩办事。该开除的开除,该体罚的体罚。你要是替他们说情,咱们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 “同意!”杨则也很干脆。 就算四月真的找茬收拾他的人,他也会同意这个条件。因为,他要靠四月帮助自己练兵。 四月太具有迷惑性,谁能想到一个女人,竟然在偷偷摸摸练兵。王府上下,如果没有人捅破这层窗户纸,恐怕三五年都不会有人发现城里面多了一批私兵。 真是好算计。 女人的身份在这个时候,不仅不是累赘,反而是一项优势。 “还有,我会定期来巡视。” 杨则开始宣示自己的主权。 四月嗤笑一声,“莫非郎君是担心我昧了你的钱?还是昧下你的人?” “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你心思太多,本公子已经被你骗了一回,不能再被你骗第二回。” “好吧!” 四月爽快答应。 这下子,两个人的身份都发生了转变。从过去的男主人和小妾的关系,转变为合作关系。 四月很乐意这样的转变,虽多了掣肘,某些方面也多了方便。 杨则还不习惯。 自己的女人,摇身一变成为合作伙伴,还在自己面前嚣张得不行。他心酸! 第82章 打 七郎君的脸皮变厚了,正事谈完了,他竟然不走,摆明了要留下来。 四月就开始皱眉。 她不欢迎对方,给好脸色谈事情,纯粹是看在对方是衣食父母的份上。结果,对方竟然蹬鼻子上脸,赖着不走,还想蹭她一顿饭。 她的饭是那么好蹭的吗? “天色不早,郎君还是赶紧回王府吧。回去迟了,当心王妃娘娘担心。” “母亲忙着操心三哥的婚事,暂时无暇顾及到本公子。怎么,你不欢迎本公子?本公子好歹也是孩子的爹。” 四月低头嗤笑一声。 她是真不想嘲讽对方,奈何她忍不住啊。 不说说真话,她念头不通达。 “孩子出生至今,郎君不曾抱过孩子一次,恐怕连孩子的模样也不记不得。郎君竟然好意思称爹,还真是……” 不要脸得很。 “本公子不是孩子的爹,莫非别的男人是孩子的爹。袁四月,别管你承不承认,也比管本公子对孩子如何,我是他爹,一辈子都改不了。” “是啊,是啊,郎君说得太有道理了,我都无法反驳。郎君稍坐片刻,我去外面看看。” “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去做就行了,你身为主子为什么要事事亲历亲为。” 杨则拦着,不让四月离开。 他就是要戳穿四月的小伎俩,让四月逃无可逃。怎么着,做了他的女人,还想惦记外面的野男人吗? 当了他的合作伙伴,就敢不认他这个男人了吗? 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四月直接翻了个白眼,“郎君要求忒多了,管得也太宽了些。连我做什么你都要干涉,是不是我吃什么,怎么吃你也要干涉。你是不是太闲了点。你要是真闲着没事情做,何不动动脑子如何从王爷手中骗来钱财军械和粮草。否则,你这个合作伙伴要来何用。” 她是直接不给对方脸面,就差指着对方的脸骂道:杨则,你就是个废物。你除了王府公子的身份,你屁都不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给你机会串谋你都整不明白。 杨则心头那个气啊! 长这么大,就算是老太太骂他,最多也就是骂他白眼狼而已。四月是第一个骂他这么狠毒的人,竟然将他比作废物。 他拍着桌子就发作起来,“袁四月,别以为你手里头有了私兵就能嚣张。你收回刚才说的话,本公子可以不计较。” 四月根本不鸟他,“郎君,世道变了。若是在以前,不用太远,十年前,你是尊贵的王府公子,人人都要敬你三分。但是,自今日起,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谁手里头有兵,谁就是草头王。什么士族门阀,都不如手中有兵好使。你一个没权没兵的王府公子,还能在小老百姓的面前耍一耍威风,但是在真正有实力的人面前,你连个屁都不是。” 杨则脸色通红,耳根更是红得滴血。他又羞又怒,伸出手就要掐四月的脖子,他要给这个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却不料,四月直接反抗。 她决不允许有人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就算只是做戏也不行。 她直接一拳头朝杨则脸上砸去,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杨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捂着眼睛痛的他直冒冷汗。 不敢置信! 不可思议! 惊疑不定! “别对我动手。”四月退后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谁敢对我动手,我将视他为敌人,必须以命相搏。我已经数次明着暗着提醒你,我已经不是王府的袁四月,我就是我。我不是你的女人,我并没有依附于你。少拿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我。可你偏偏不信邪,非要挑衅我。” “袁四月,你找死。” “你可以试试看,究竟是谁先死。” 四月双手背负在背后,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 “你对女人有偏见我不怪你。但是从今天起,我希望你记住,我,袁四月是和你平等的合作伙伴,不是你的数私属女人。你最好牢记。” 杨则咬牙,“好!好得很!你真是给了我太多的惊喜。怎么着,还想杀了本公子不成?有胆你杀啊!” “你别逼我。”袁四月一本正经,她没有一句虚言。 杨则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感受到了四月散发出来的杀意,是如此的浓郁。浑身的杀气,仿佛历经了尸山血海的经年老将。 她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杀气? 她不就是个乡下女子而已。 他惊疑不定。 心中却越发愤怒。 她究竟隐瞒了多少,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修炼出如此杀气。 “当初你杀善沁的时候,是不是就想杀我?”他问出来了。 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在乎一个女人的想法,所以他问了。从前,他根本不屑去了解一个女人的真正想法。 天下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只需要服从就好。什么了解,什么相知相守都是哄人玩的玩意。 女人天生的使命就是给男人生孩子,传宗接代。 他能让四月生下自己的孩子,就是恩赐。 结果…… 呵呵! 四月没有否认。 杨则连连嘲讽大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想杀我。原来从始至终你都不稀罕本公子给你的身份。那你为什么要生下孩子?” 他咆哮,他必须问清楚。 这个想要杀他的女人,挑战了他的权威,落了他的面子,戳破了他的一切谋划。 岂有此理! 欺人太甚! “因为我需要一个孩子。” 她需要一个念想,需要一个跳板。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亲嫁人,相夫教子。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 那么,早早有一个孩子没什么不好。 关键的是,这个孩子还是王府的血脉,对她太有利了。 她就是如此的现实,如此的冷酷。 别以为只有男人才会算计,女人同样会算计得失利弊。 只不过,别的女人算计的是内宅。 而她算计的是天下。 杨则呵呵冷笑,“袁四月啊袁四月,你也没比我高贵到哪里去。我们都是小人,都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本公子,有什么资格嫌弃本公子给予你的身份。” 四月冲他一笑,“就凭我打了你一拳,而你却拿我无可奈何,我就有资格嫌弃。” 第83章 上当 杨则里子面子都丢尽了。 他想在四月面前摆出上位者的姿态,也不管用。四月根本不鸟他。 杨则气得,恨不得回到数月前,一巴掌掐死对方。 他留下袁四月,结果却是个祸害。 四月喝着茶,心平气和。 “郎君不用不服气,换个角度来想,我越是强大,练兵的效果就越好。我若是太过软弱,又怎么可能练兵。合作嘛,就是互相妥协的过程。你拿我当男人看,所有的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你根本不是男人,你是孩子他娘。”杨则反驳并且冷笑,笑四月痴心妄想,还想像男人一样建功立业,让他平等对待,简直是笑死人了。 四月放下茶杯,“无所谓!别人看不起我,轻视我,你不是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人。我会用我的拳头我的刀剑告诉这些人,莫要小看女人。下次,别再叫我孩子他娘,这个称呼真是令人厌恶。万一我心气不顺,一刀子砍下去,砍到谁身上谁疼。” “你又在威胁本公子。” 四月挑眉。 是啊,是啊,她就是威胁。怎么样! 她本来是想把人哄骗过去就算了,偏偏杨则一再挑衅她,试探她的底线。还有什么话可说,直接干就是了。 就像当年守城一样,撸起袖子直接干就是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这个世道,人人终究都有一死。 厨房来报,说是饭菜准备好了。 孙二丫也会看脸色,瞧见屋里气氛紧张,说完事她就跑。也不问问究竟有谁吃饭。 四月起身,揉揉腹部,“肚子饿了,我去饭厅吃饭。郎君吃吗?” “吃!”杨则咬牙切齿,明明受了这么多嫌弃,可他就是不走,就是要赖着。 四月直接翻了个白眼,对于男人的小心思她根本不在意。 两人,五菜一汤,很丰盛。 四月说了句,“浪费。” 杨则呵呵冷笑,“你的意思是,本公子不配吃五菜一汤。” “外面天寒地冻,百姓食不果腹,每天都有人冻饿而死。郎君何德何能五菜一汤,偏偏还吃不完,纯粹就是浪费粮食。” “本公子是王府公子,别说五菜一汤,就是十菜一汤本公子也配得上。” 四月呵呵冷笑,“郎君说配得上,那肯定是配得上。不知郎君身上带了多少钱?” “你想做什么?” 四月指着桌上的饭菜,“共计两千钱,吃完饭后郎君别忘了付账。” “吃你一餐饭,你竟然让本公子付账。袁四月啊袁四月,你不仅是个小人,你还是个恶棍。” “多谢郎君的夸赞。这世道,想当好人难。做个恶棍才能活得长久。” 四月理直气壮。 一切的批评,一切的看不惯,一切的轻蔑不屑,她全都当做看不见,半点不往心里去。 以后看不惯她的人会更多。 要是每个人的看法她都在意,这辈子就别干其他事情,累都累死了。 吃过饭,四月要带着孩子午睡。 杨则顿时觉着没趣。 袁四月看他,就像是看个癞皮狗。他继续赖下去,除了丢脸外,毫无益处。 “回府!” 他终于离开了。 四月也松了一口气。 “郎君为何要容忍袁四月?她对郎君不敬,完全可以按照王府规矩处置她。” 回去的路上,玉音忍不住开口。 今天她都快气炸了。 她们敬着爱着的郎君,竟然被袁四月弃如敝履。好多次,她都差点忍不住想要动手。 “你想如何处置她?带她回王府,打断她的腿吗?你靠什么呆她回王府?就凭你们几个人。” 杨则自嘲一笑,“她现在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文不名的乡下丫头,莫要拿过去的眼光看待她。” “就算她身边有人,奴婢也有把握当场击杀她。” “你也会死。” “奴婢不怕死!奴婢不能容忍有人对郎君不敬。” “行了!你的心意我知道了。”杨则摆摆手,她在外面对我也有好处,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以后别再喊打喊杀,未免伤了和气。” “诺!” 玉音无可奈何,只能躬身听命。 杨则不生气吗? 他都快气死了。 如果有可能,他想将袁四月除之而后快。没有人可以让他如此丢脸。 但他能忍! 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忍! 他能装病多年,他也能忍受袁四月多年。 等到有天,一切的一切,他必将加倍讨要回来。 世道不好! 流贼连下数个城池,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没吃没喝。 要么做个顺民,冻饿而死。 要么就做个暴民,跟着流贼一起杀官造反。 流贼越闹越大。 直到流贼围攻了巨鹿郡廮陶,官府和朝廷终于着急了。 朝廷下令,让临川王出兵配合郡县官兵平乱。 仅仅只是一道命令,没有钱粮,没有军械。 命令最后面,还有一句话:就地筹措粮草军械。 何为就地? 这里面的文章可就大了,老百姓要遭殃了。 临川王即将开拔,大哥袁满仓也在征召之列。 袁李氏不放心,跑到四月跟前抹眼泪,“才从京城回来,还没太平几个月,这又要出征。外面兵荒马乱,到处都在打仗。这一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四月,你能不能和七郎君说说,让他将你大哥的名字划掉,或是将你大哥调到别的清闲的部门。” “他做不到!”四月直言相告,“七郎君没权利划掉谁的名字,他甚至连兵员名册都接触不到。” “这怎么可能。” “娘亲,王府有六个公子,上面还有世子。七郎君没有在衙门当差,说到底他除了一个公子身份,什么都不是。军政大事,他连插手过问的资格都没有,更不可能干预人事调动。” “不对啊!孙德都可以安排你大哥当兵,堂堂王府公子,怎么被你说得这么不堪。” 袁李氏怀疑四月是在找借口推脱,故意将七郎君说得不堪,就是为了打发她。 她可不会上当。 四月揉揉眉心,“我一直不想说,既然娘亲问了我就说了吧。孙德骗了我们所有人,他根本没资格安排大哥。那个时候,正是王府亲卫扩军的日子,像大哥这种在战场上活下来的老兵,不需要引荐,都有资格进入王府亲卫。” 啊? 袁李氏大惊失色! “你说真的?咱们都上了孙德的当。结果还要对他感恩戴德。那你爹的腿,岂不是白瘸了。” 第84章 一封信 马豪摔兵进京,在齐游诸人的运作下,竟然让马豪身居太尉之职。 这可是……惊掉了天下人的下巴。 朝廷官职岂能轻易授给人。 关键是,朝廷中央看起来好像很和睦,竟然没人公开反对。反倒是地方上的官员纷纷上本陈述其中的厉害关系。 马豪一个粗豪男子,又是从西凉那个穷地方来的,加上身边没个像样的谋士,到了京城少不得紧张兮兮。 要升谁的官,也不管好不好,凡是文官集团递上来的名字,他都一律答应。 他就想着释放善意,结交朝中文武大臣。所以朝廷诸位官员的要求,能答应的尽量答应。 结果呢…… 由他签发的提拔文书发下去,提拔的这些人却个个写文章骂他。 一个粗豪汉子,竟然位居三公,操纵朝廷官员任命大事,简直是岂有此理。自太祖起,就没有这种荒唐的事情。 齐仁在地方上摇旗呐喊,要讨伐马豪,要将此人赶出朝廷,还得到大部分士族门阀的支持。 他这边声势起来了。 朝廷这边,齐游跟马豪相处得挺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可是马豪就算不聪明,好歹也是太尉,自有谋士投靠他,并且点明了朝中的局势。 现在是什么情况,马豪一心一意讨好朝中诸位,齐游递上来的名单全都升官,结果人家依旧骂他,防他,利用他。 跟本和他想象的相处融洽是两回事。 他这是被人当枪使。 马豪嗷嗷嗷大叫,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真实处境,他就是一小丑,从头到尾都在背人戏弄。 关键是,齐游的侄儿齐仁,正在外面摇旗呐喊,要讨伐他。 “老夫做什么了,就要讨伐老夫。老夫一直管束着手底下的儿郎,不许他们乱来,结果竟然成了人人辱骂的对象。真当老夫还欺辱吗?” 马豪气急败坏之下,就要下令手下的兵将劫掠京城。 齐仁干的,凭啥他不能干。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封信送到了马豪手中。 信中详细分析了他当前的处境,和谋士说的没什么差别。但是,信中给了他指了一条明路,合纵连横。 让马豪同朝中的弘农杨氏联系。 之前升官的那批人,基本上都是河东郡,亦或是豫州那边的人士。 等于说,马豪进京这波红利,弘农杨氏啥也没得到,反而还要担着风险。齐游这种做法,双方的合作肯定长久不了。 说不定这会杨氏一族已经起了别的想法。 马豪这个时候若是肯结交杨氏,双方联合起来,足以同齐游一派抗衡,甚至有可能压制住齐游一派人马。因为他有兵。 信末注明:袁氏! “这个袁氏是谁?朝中可有姓袁的官员?” 谋士缓缓摇头,“朝中并无姓袁高官显贵,兖州那边倒是有个袁氏,但那只是一个地方上的小豪族,应该没这本事能提出联合杨氏的办法。” “那这个袁氏从何而来?竟然还说时常联系。” “不管这个袁氏从何而来。此人提出的办法,倒不失一个好计策。不知太尉意下如何。” 马豪连连点头,联合杨家,他之前怎么没想到。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你出面,联络杨家,问问杨家的想法。要是杨家愿意,老夫也能继续约束手下儿郎。” “太尉高见!” 谋士领命而去,双方可谓是一拍即合。 很快马豪就同杨家联合,共同制衡齐游一派。 黄汾在朝中,顿时就感到了压力。之前所有的提议,只要提出来就会被通过。而今,却处处遭到掣肘和反对,马豪也不再听话。偏偏他拿这个局面,暂时并没有好的办法。 齐游也没有好办法。 马豪同杨氏联合,简直是神来之笔。 “马豪粗豪,他身边的谋士也都是浅薄之人,究竟是谁给他的出的这个主意,竟然让他和杨氏联合。真是岂有此理。” “齐公息怒!且让马豪再嚣张几日。朝中没钱,马豪的兵马每日开销都是天文数字。坚持不了多久,他就要为钱发愁。到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齐游愁眉苦脸,“也只能如此。只是,如今天下各处烽烟四起,到处都在闹流贼,不好办啊!” “只要朝廷不乱,这天下就乱不了。区区流贼,地方州郡兵马就能剿灭。” 并非黄汾自大。 以流贼的战斗力,只要州郡兵马得到钱粮补充,拿出真正的实力,流贼都是渣渣。 关键在于,很多地方官府剿贼都是一心二意,并不肯用全力。加上天灾人祸,这才让流贼一步步坐大。 朝中局势难得的处于平衡状态,终于有余力腾出手来,打理一下地方上的乱局。 永初元年,天下的局势,看起来貌似好转了一部分,粮食貌似也没那么紧张。 那是因为,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整个天下冻饿而死的人,不下百万。 天下人口一下子少了百万规模,粮食当然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更多的土地落到了士族门阀的手中,更多的自由农沦为佃户或是农奴。 烈火烹油! 只需要一点火星子,这个天下,呵呵…… 四月在喝茶。 手中是刚刚送来的,有关于京城的消息。 她只是小小的出了一次手,递了一封信,就改变了京城的格局。这一切,上辈子可没发生过。 现如今京城局势平衡,朝廷对地方还是具有足够的威信,比起上辈子这个时候的情况好多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马豪带兵狼狈逃出京城,开始祸害地方。随着齐仁的崛起,各地人马纷纷效仿,开始各自为政,视朝廷命令为无物,天下正式大乱。 她的一个举动,推迟了天下大乱的进程。她也不知道这个影响究竟是正面还是反面。她只是想少死一点人,只是想更多人能在残酷的世道下活下来。 兵员已经扩大了五百人,地盘也扩大了。 有了杨则的财力支持,四月做起事情来,更是放开了手脚。 但是,杨则不满意,他嫌弃扩兵的速度太慢,希望四月能够更用心一些。 四月就回了他一句,“给多少钱,扩兵的速度就有多快。” 钱给不到位,一切都是虚妄。 第85章 我来操控棋局 历史的惯性是巨大的。 马豪缺钱了,手底下的儿郎一个个嗷嗷叫唤,他们来京城就是为了发财的。结果日子过得比在西凉还要苦,尽看着别人锦衣玉食。 在西凉那会,没钱了还可以纵兵劫掠,不管是劫掠百姓还是劫掠草原民族,反正苦不到自己头上。 到了京城,却过得如此憋屈。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儿郎们一个个跑到马豪跟前诉苦,太尉大人享受富贵,可不能苦了手底下的儿郎啊! 否则,他们就要反了这天。 本就是一群无法无天之徒,在京城憋了快半年,已经憋不住了。 再不放出去,那可真要酿成大祸。 马豪苦恼。 找合作方杨氏帮忙,杨氏可以提供粮食,甚至提供姑娘,但提供不了钱财。杨氏也想考虑到自身的利益。 这下子…… 马豪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放纵士兵就地筹措粮草。最多就是不伤人性命。 这帮早就憋疯了的士兵放出去,那还得了。 不光是京城遭了殃,各地士族门阀也跟着遭殃。 这群西凉兵才不管你是不是士族门阀,朝中有什么关系,反正只要看中了就巧立名目抢夺过来。 眼下,能在商道上来往的商人,背后都是某个豪族支持。 他们就专门抢夺这些商队。 杨氏的人马立马出来,将这帮士兵抢夺的货物粮草或是珠宝首饰换成银钱。这些士兵都是大老粗,哪里懂得生意门道,抢夺了半天,还没有人家杨氏搞中间商赚得多。 杨氏跟着马豪发财。 但…… 这帮士兵胆大包天,连杨氏的亲族也抢。 什么齐家之类的,当然也没能幸免。 杨氏家主面见马豪,让马豪管管手底下的儿郎,好歹分个亲疏远近。 马豪也想管,他也知道这么抢夺下去不是个事。可他管不住啊! 一群兔崽子抢上瘾了,个个都听调不听宣。 马豪一怒之下,直接体罚手底下的统兵大将,亲自动手,这才杀出了抢夺的风气。 但,手底下的统兵大将也因此记恨上。 他们不懂什么大局,不懂什么朝廷人心,他们只知道谁待他们好,谁带他们发财,谁就是嚎领导。 狗屁的大局。 一群文弱书生,直接一刀子宰了,哪有那么多狗屁倒灶的事情。 说到底,太尉大人和大家伙已经不是一条心,太尉大人只想留在京城安享富贵。兄弟们却想继续过着潇洒肆意的生活,一言不合就亮刀子的日子。 这京城就不适合大家。 马豪纵兵劫掠,犯了众怒。 齐仁趁机打出讨马的旗号,竟然得到了广泛的支持。不仅仅是嘴巴上的支持,还有财力上人力上的支持。 浩浩荡荡的讨马运动开展,还有地方官员相应,竟然安排州郡兵马相应齐仁,简直是不将朝廷中央放在眼里,不将马豪这个太尉放在眼里。 这其实已经称的上造反,造中央的反,造朝廷的反。 古怪的是,从朝廷到地方,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出这一点,没有任何惩戒。似乎是默认地方官员的举动,默认这帮官员跟着齐仁造反。 简直就是,天下将亡,必有妖孽! 从朝廷到地方,都不正常,这个局面看着就让人感到瞠目结舌。这要是先帝还活着,要是有官员敢这么干,金吾卫早就抓人下诏狱,严刑拷打。 再早二十年,这么干的人,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 讨马运动如火如荼。 马豪似乎不惧。 他手底下的儿郎都是经过苦战的经年老兵,区区地方州郡兵马,根本不是对手。而且他还手握小皇帝。 皇帝在手,天下我有。 四月看着局势风云突变,心中焦心不已。 马豪这个蠢货,有了杨氏这个助力,竟然还是发展到这一步。接下来就是双方大战,天下大乱。 她很忧心,似乎已经无能为力。 她本想再给马豪去信,可是该怎么写?难道告诉马豪,京城有内应,就能改变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吗? 马豪再蠢,他身边的谋士总该有几分见识。 手底下儿郎人心思动,他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朝廷那些官员多半都是反对他,他自己也没有采取措施防备。 那些官员,看起来似乎不足为虑,殊不知人家一声吆喝,就能拉起十万大军。 如果,马豪赢了,场面会是如何? 继续霸占朝堂,进一步做丞相,号令天下。 “我该怎么办?” 四月犹豫不决。 写信给马豪,是不得已的选择。 齐游同马豪比起来,显然粗豪的马豪看得更顺眼一些。但这人是真没脑子,做的事情都是在找死。 继续和马豪合作下去,四月不认为这是明智的选择。 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两帮人马打烂这个天下吗? “夫人在愁什么?”孙二丫抱着孩子陪在她身边。 四月随口说道:“我在想该支持谁。一个蠢笨,一个精明。两边都不是好人。” “既然两边都不是好人,自然是两不相帮。” “这两人迟早会打起来,一旦打起来,就会殃及池鱼,人人都会遭殃。” 孙二丫一脸糊涂,“我是不懂这些大道理。反正都不是好人,夫人何不自己当家做主,左右这两人,叫他们不要打。” 四月苦笑,“我倒是想,可我现在做不到。” 不! 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伺候笔墨!” 四月决定给杨氏家主去信。 齐游靠不住,马豪太蠢笨,唯一剩下的只有杨氏家主,勉强还能用。 数日后,一封信送到杨氏家主手中。 “何人来信?” “不知。只是言明要送到主公手中。” 杨氏家主迟疑了片刻,还是打开了信件看起来。 咦? 这里面的内容。 “敢问家主,信中写了什么?” “你也看看吧。此人建议老夫不要再当棋子,应该做一个棋手。齐游老匹夫玩弄众人这么多年,是时候滚出京城。至于马豪,一群骄兵悍将,不足为虑。有南北二军在,天下任何一支军队都必须老实趴着。” “袁氏人?”谋士心中惊疑不定,“主公可记得,当初马豪主动联络合作,也是因为接到一封信,信末署名正是袁氏人。” 哦? 杨氏家主心头一动,“查!务必查清楚这位袁氏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诺!” 第86章 败走 “那这封信的内容?” 谋士十分赞同信中的内容,眼看着马豪同齐仁之间必有一场大战,杨氏一族岂能袖手旁观,让齐仁独自美丽。 杨氏必须站出来做点什么。 否则,大战之后无论谁输谁败,杨氏都讨不到好处。 “我要进宫面圣!”杨氏家主终于做了决定,“不过,面圣之前老夫还要见一个人。” “主公是指章肃?” “正是此人!” 兵权! 他必须联合章肃,将兵权拿到手中。否则,马豪有兵,齐仁有兵,唯独杨家没有兵,杨家的处境将陷入不利境地。 杨氏家主先是和章肃密谈,接着进宫面见太后和是圣上。 “只要杨公能将齐游老匹夫斩杀,本宫将全力支持你。” 这就是吴太后的态度,时刻想着报仇雪恨,时刻想着如何斩杀齐游,诛灭齐氏一族,给吴氏族亲报仇。 “臣定不负太后所托。只是,太后身边的人是否可信?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希望还没开始行动,反倒是被齐游打了个措手不及。” “杨公放心,本宫身边就剩下这几个可靠之人,都是我从吴家带来的,绝对可信。若是事情不密,杨公可自行决断。” “诺!” 双方达成协议,只等时机一到,就要清除京城的魑魅魍魉。 五月,齐仁率大军朝京城方向进军,路途上甚至还剿灭了两处流贼,在河边铸造万人京观,令人不寒而栗。 同月,马豪下令,认定齐仁为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同时下令手下兵马出战,迎战齐仁的兵马。 齐游被软禁在府中。 马豪彻底掌控朝堂,朝堂上下成为他的一言堂。 渭水河畔,双方兵马第一次厮杀。 齐仁的兵马显然不是这帮西凉经年老卒的对手,被杀得丢盔弃甲,奔逃几十里。 齐仁雄心未失,收拢败兵,以图再战。 有谋士给齐仁出主意,正面战场,难以击败马豪。只能想办法内部分化。 “马豪手底下的将领,对马豪进京以来的作为颇为不满,怨气颇大。本想着来京城发财,却一再受到束缚,甚至是斥责鞭打。下面的人恐怕已经生出了二心。这帮人视钱财为爹娘,主公何不以钱财手买之。” “当真?” “千真万确。” 马豪不缺钱,不缺粮食。 他拿出五百万钱,让谋士谋划此事。只要能从内部分化瓦解马豪的兵马,这五百万钱就很值。 谋士领命,前往西凉军大营。 有人在收买自己的人,马豪身处京城却一无所知。还沉浸在第一战的胜利中。 “齐仁小儿,一群土鸡瓦狗,还敢和老夫对战,简直是不自量力。” “恭祝太尉早晚剿灭齐仁。” “恭祝太尉。” 财帛动人心。 就在马豪庆祝的时候,他手下的将领果然有人被收买,但要价不是五百万钱,而是一千万钱。 给! 齐仁大手笔,要钱给钱。只要肯被收买就行。 六月,双方第二次交战。 被收买的将领临战反水逃脱,脱离战场,战局瞬息万变,齐仁大获全胜。 身在京城的马豪得知此事,气得直接拿起刀在府中砍杀。 他是万万没想到,跟随自己十来年的将领竟然会背叛他,并且在背后捅刀子。如今,背叛之人率领士卒正往西凉而去,这是要回到西凉做土皇帝。 其他部将,损兵折将,心中怨气冲天,都要找太尉大人要一个说法。 马豪被手底下儿郎逼宫,给钱给粮,好歹安抚了这一波闹腾。 经此一事,马豪对手底下的将领都充满了怀疑,谁都不肯相信,看谁都像是被收买的。于是他开始在军中安插心腹,作为督军。 这下子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引起下层兵将极大不满。 马豪不顾众人反对,驱赶士兵,进行第三次决战。这一次,他本人亲临战场,势要亲手斩杀齐仁。 殊不知,他失了军心。 战场上,一个没有军心的大将军,结果可想而知。不用收买,自有人反水。 马豪大败,逃回京城。纵容心腹兵马劫掠京城,甚至连皇宫都被劫掠了一遍。在南北两军开进京城维持秩序之前,马豪果断舍弃京城,带着心腹兵马和诸多财产离开京城,往西而去。 这是打算回西凉继续做土皇帝,顺便斩杀二五仔。 南北两军进京城,京城转眼平静下来。 杨氏家主兑现承诺,派人弄死了齐游,以病重不治,忧心过甚,郁结在心的理由宣布齐游过世。 吴太后心情爽了! 爽到飞起。 黄汾逃出京城,大肆宣扬太和杨氏家主联手害死了齐游,引起天下哗然。 齐仁果断分兵两路,一路追击马豪,一路攻入京城。 马豪一路逃一路劫掠,直接迂回到冀州。冀州遭逢大难。 齐仁的兵马同样不是什么好东西,同样一路在劫掠。 临川王为了阻截马豪,陈兵于官途。因为此乃天下公义,天下人都在喊打喊杀马豪,他若是不出兵就是自绝于天下人。 马豪要回老巢,手底下的儿郎也都在搏命。 临床王大败,让马豪走脱。 马豪临走之前还放下豪言,“杨定小儿,竟敢阻截老夫。来日老夫必报此仇。” 马豪是个讲信用的人,他说要报仇就一定会报仇。在上一世,数年之后,马豪数次围攻魏郡,致使临川王王府,全府舍弃魏郡逃命。 更要命的是,后来马豪还得到了各方面的支持,成为了某个野心家族手中的利刃。 这就是魏郡城破被屠城的起因。 四月纵然用尽了全部力气,也没能阻挡历史的滚滚巨轮。历史只是稍微打了个弯,还是回到了原先的轨迹上。 其强大的历史惯性,让四月倍感无奈。 她一再提示,一再想办法,马豪还是被迫离开了京城,还是迂回转道走了冀州,还是和临川王的兵马打了一仗,并且还打赢了。 临川王一败涂地不说,还结下了一个大仇敌。 马豪耍阴谋诡计就是个渣渣,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但他打仗,那是真的猛,西凉兵马也是真的猛。 四月站在山坡上,目送远去的西凉兵马,对苏铁说道:“我们需要更多的兵马,我们还需要自己的地盘。魏郡已经不安全。” 以马豪睚眦必报的性格,迟早会卷土重来。 第87章 王府 临川王王府内,气氛格外压抑。 临川王兵败归府,能高兴才怪。 他在书房大发雷霆,放出豪言誓语,“他日必诛马豪此贼!” “父王息怒!马豪只不过一介粗豪武夫,京城大好局势被他弄得破败不堪,离开之前还不忘劫掠一番,好好的京城被他糟蹋得不成样子。如今他就是秋后的蚂蚱,天下人人喊打。儿子以为,他嚣张不了几日。” 世子杨时侃侃而谈,说的都是些废话套话。 王爷杨定却摇头,不太赞同,“马豪流串回到西凉,西凉是他的大本营,很快就能恢复元气。而且,他手中有钱,还可以招兵买马,不可小觑啊!” “有钱无粮也是没用,只要将粮道封锁,他迟早玩完。” “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你真的以为天下世家是一家吗?咱们不卖粮食给马豪,不等于别家也不会售卖。” 世子还想说些什么,王爷杨定挥挥手,示意他闭嘴。 输给马豪,临川王杨定虽然很气愤,但也能接受。西凉兵马强壮,多年来一直如此。因为西凉一直在打仗,几十年上百年战争就没有停过。 西凉就在草原,同草原几个部落时常都有争斗。 边关百姓常常遭到草原部落的劫掠,西凉兵马则去劫掠草原部落。常年都是你杀我我杀你的情况,兵马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军纪也是这么败坏的。一言不合就用刀子砍,这在西凉都是家常便饭。 背叛,在西凉同样是家常便饭。 子叛父,父卖子,奴卖主,主卖奴……这种事情,几乎年年都在发生。 西凉兵马缺少忠诚,有奶就是娘。 如果马豪在京城的时候,多放纵一下手底下的士兵,估计也不会遭到背叛。 只能说,马豪就是个莽夫,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高高兴兴带着兵马进京,却成为别人的棋子,最后败走这些都是注定的。 临川王杨定看着舆图,视线看向西凉方向,很快又转到京城方向。 杨氏家主联合章肃,出动南北两军,狙击齐仁的兵马,双方在京城外进行了数次大战,齐仁大败,退走。继续招兵买马,这回要讨伐的人是杨氏家主,而且还得到了大量士族门阀的支持,基本上都是在这次战争中损失惨重的家族。 一下子,朝廷就只剩下京城周围的地盘。 地方各个官府开始自行其事,税收不上缴,粮草扣下来。 “这是天下大乱之世啊!” 中央政府失去对地方政府的控制力,就是王朝末世气象。 “朝廷只剩下南北二军,也只剩下京城周围这一处地盘。想要振作,难哦。” 齐游做的孽! 这个老匹夫终于死了! 真是大快人心。 这个天下,究竟是被谁祸害的,首当其冲就是齐仁此贼,此贼志向不小,竟然敢和朝廷兵马作战,不听朝廷调令,公然带头和朝廷唱反调。 以至于一部分野心家都跟着响应。 “父王,我们该怎么做?是听朝廷的,还是……”世子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野心勃勃,是心怀大志。 临川王杨定哈哈一笑,“扩兵!王府必须扩军!此事就交给你。齐家那边你可有联系?” “谢父王!按照父王的意思,这两年都没有和齐家联络。” “现在可以尝试恢复联络。”临川王杨定想明白了,“王朝末世之相,我们要早做准备才行。齐家号召力如此强悍,不用就可惜了。” “诺!我听父王的,下去后就让世子妃给娘家去信,我也会给外祖去信。” 临川王杨定连连点头,很是赞同。 这一刻,他已经从失败的氤氲中走了出来,以王府的家底,损失的兵马很快就能补充上。 等他兵强马壮,这个世道,必然会有临川王府的一席之地。 同是姓杨,王府同弘农杨氏完全没有关系,自然也就不屑于同弘农杨氏联系。 杨氏家主死保京城,死保太后和小皇帝,大家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没必要强行搞在一起。 当然,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若是有一天,双方利益一致,未尝不能联个宗亲,认个亲戚。 …… “你老大不小,也该去衙门当差,为你父王分忧。” 王妃刘氏苦口婆心劝杨则。 “你三哥,手受伤了,如今都在衙门当差。你一个大男人,天天窝在后宅像什么话。” “母亲就别唠叨了。儿子一会就去找父王,问他要差事。就是不知道父王肯不肯给我差事。” “你父王为何不肯给你安排差事?都是一样的儿子,难道你比别人差了吗?” 杨则小声解释道,“我身体不好。前面几回,父王也是心疼我,担心我的身体,所以不让我当差。” 王妃刘氏皱起了眉头,极为不满。 “我看你身体好得很,三天两头往外面跑。听说你和那个袁四月打得火热,是不是真的?” 杨则指着自己的脸,反问了一句,“母亲瞧我像是缺女人的样子吗?我是出门看儿子,那女人我都懒得瞧她一眼。” 哼! 王妃刘氏一个字都不相信。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要说杨则对孩子有多深的感情,绝对是假的。 “总之我不管,你赶紧给我去衙门当差。天天闲着不像话。这次你父王决定扩军,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交给世子一人负责,你们两兄弟同为嫡子,却连个毛都捞不着。气煞人也!” 王妃刘氏因为世子负责扩军一事,心气极为不顺。 骂完大儿子骂小儿子。 偏偏两个儿子都是厚脸皮,不怕骂。 天天嬉皮笑脸的和她打哈哈,就是不给她一个正面回答。 “我已经安排人,替你相看婚事。你父王对你的婚事似乎也有想法,你把皮给绷紧了。这个时候要是闹出不好的传闻,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父王打算让我娶谁?”杨则对婚姻没有抗拒,娶妻生子,这是他的责任。 他的妻子,女方家世肯定差不了,要是容貌也美,嗯,他会开开心心的娶妻。 “你父王还在斟酌着。外面兵荒马乱,局势一天一个样。去年还好好的,今年朝廷就不行了,谁能想到这个结果。你父王的意思是合纵连横。” “随便吧!我听父王的。” . 第88章 父子 杨则来到外院书房,想问父王要个差事做。 敲门进入。 他躬着身体,老老实实站在临川王杨定面前,“父王,儿子大了,外面局势多变。儿子想为父王分忧,请父王给儿子一个机会。” 临川王坐在书桌后面,表情刻板严肃,眼角是深深的皱纹,使得他的眼睛显得特别小,却目含精光,令人不敢直视。 “你想当差?”杨定反问。 杨则微微抬头,“是,儿子想为父王分忧。” 杨定眉眼动了动,说道:“你身体不好,就别惦记着差事。回去好好养着吧。” 杨则急了,“父王,儿子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可以承担一些责任。儿子不想做个废物,每天只知道混吃等死,儿子也想出来做事。” “万一你的病情复发,如何是好。老三失去了一只手,你母亲恨不得扒了本王的皮。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王如何同你母亲交代。你要是真孝顺,现在就回房养着,外面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操心。” 杨定态度坚决,甚至都不曾多看杨则一眼。 杨则上前一步,“就是母亲让我出来当差。儿子不敢欺瞒父王,儿子的身体真的已经大好了。” “好了也不行。” 临川王杨定突然显得很凶厉,目光逼迫着杨则,“你一个小孩子当什么差,滚回去。” “四哥五哥他们都能当差,为何儿子不能?”杨则质问,他压抑着情绪,只想求个答案。 然而,王爷杨定注定不会给他答案。 “这是本王的决定,没有为什么。你敢质疑本王?” “儿子不敢!”威压之下,杨则也只能低头,“儿子只是想说,父王保重身体,莫要太辛苦。儿子告退。” “下去吧!”杨定挥挥手,就跟打发什么似的,他是真的不乐意多看这个儿子一眼,“好好养病,别想东想西。就算身体大好了,那就多用功读书,做做文章。军武之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诺!” 杨则无话可说。 他反抗不了父王,只能离开,放弃。 他像是个孤魂野鬼似的,在偌大的王府闲逛。 玉音她们瞧着这一幕,怪心疼的。 “郎君,要不去王妃那里坐坐,和王妃说说话。” “不用!我想出府。” “好,我们出府。” 王爷杨定这边,等杨则走了后,他突然问了一句,“老七最近在忙些什么?” 一个人蓦地从黑暗中走出来,躬身回答,“启禀王爷,七郎君还是和以往一样,看看书,钓钓鱼,偶尔出府前往外室那里看望孩子。并无其他异常。” 嗯! 王爷杨定似乎很满意。 暗卫见王爷没有其他要问的,便又退回了黑暗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 四月站在屋檐下,思考问题。 苏铁就侯在她的身边,“马豪退回西凉,为何夫人反而忧心忡忡?” “因为很快魏郡就不太平了。” 流贼的破坏力很强,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但是,地方兵马的破坏力比起流贼,有过之而无不及。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可不是说说而已。 蝗虫过境,好歹还能剩点什么。 官兵过镜,那真的是寸早不生,动不动就要屠城。 在四月的记忆里,流贼好似很少干屠城的事情。凡是屠城,基本上都是官兵做的。 “魏郡为何就不太平?魏郡有临川王,这里是王府的老巢,王府不可能坐视老巢被人破坏。” “如果敌人的实力强于王府,王府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下场。别将王府想得太厉害,王府也就是对付对付流贼还行,真要和官兵打起来,谁输谁赢可不一定。” “西凉兵马毕竟是不同的,是天下少有的强兵。”苏铁还在为王府挽尊。 他认为王府败给马豪,乃是非战之罪。齐仁遇上马豪,不也败了。后来还是靠耍阴谋诡计才赢了下来。 王府打不赢马豪,很正常。 四月正色道:“正因为是强兵,那些强横的世家,又怎么可能放弃这样一支能战之兵。眼下,朝廷政令不出京城,各地官府各自为政,招兵买马,大有一副草头王地方军阀的架势。以后的日子,就是你打我我打你。 马豪走一趟京城,彻底败光了朝廷的威严。当然,罪魁祸首乃是齐游和黄汾二人,只是这个后果天下人要都替他们二人承担,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朝廷一个官员的一个举措,造成的后果,天下人来买单,权利何等的可怕。” “夫人这是犯了兵力不足的病,我们都是小人物,至今没有任何人关注我们。就算各地官员互相打仗,也打不到我们头上。” 四月嗤笑一声,如此想法,真是天真得可爱。 “五百兵员的时候,没有人关注我们。我到五千兵马的时候,还会没有人关注我们吗?” “可是我们没有五千兵马。” “迟早会有的。”四月望着天空,“这个城池太小了,已经容不下我们的人。我让你去城外找地方,找好了吗?” “已经找好了。地方偏僻,紧挨着大山,良田很少。” 四月点点头,苏铁办事她还是放心的,“这样的地方才好,不引人注目。但,我们还需要更多的田地。士族有粮,可他们有时候宁愿看着粮食烂在粮仓里面也不肯贩卖。吃饭问题不能指望买卖,还得自己种田才行。” “我会尽量多购买田地。实在不行,咱们就开荒。” 苏铁将开荒一事想得很简单。 四月却知道,开荒很难,很累。有吃的,没有人愿意去开荒。 或许她可以招募一些流民来开荒。 大门口方向传来动静。 苏铁听了听,悄声说道:“好像是王府的七郎君来了。我先回避。” “去忙吧。” 苏铁微微一躬身,迅速离去。 他刚走,杨则就进了院门。 看见四月站在屋檐下,他有个错觉,他以为四月是在迎接他。 转念一想,这怎么可能。 四月这个女人,对他从来都是不假辞色,怎么可能迎接他。要钱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好的态度。 “为何站在此地?” “吹吹风。”四月说瞎话都不带打草稿,“不年不节,如今又是王府用人之际,郎君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杨则哼了一声,拂袖,进屋。 他不想吹风。 四月呵呵一笑,问玉音,“这是在哪里受了气?” “夫人何必问我,直接问郎君即可。” “真是忠心,一句实话都不肯透露。”四月嗤笑一声,转身也进了屋。 第89章 真相 杨则怒气冲冲,一见面就厉声问道:“练兵如何了?” “一切按部就班。” 顿了顿,四月又说道:“我需要一座铁矿。” “你当我是临川王吗?还要一座铁矿。你怎么不说要一座城。” “因为郎君做不到,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一座铁矿。” “没有。”杨则气急败坏,扯开衣领,不顾形象的坐下。 四月倒是不着急,坐下斟茶,“郎君如此大的火气,这天下除了我还有谁会招惹你?世子忙着扩军,肯定没空理会你。而且,世子在人前,向来大度好说话。三郎君虽说言语厉害,可郎君你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其他郎君更没胆子招惹你。 剩下的就只有王妃和王爷。王妃的话,通常都是老调重弹,你耳朵早就起茧了,根本不会放在心里头。那么,就只剩下王爷。可是,王爷那么忙,他哪有空找你麻烦。这么说,是你主动去找王爷。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主动了,猜来猜去就只剩下衙门差事。哦,原来郎君去找王爷要差事,结果被王爷拒绝了吗?” 一番分析,竟然让四月全都说准了。 杨则想要否认,都找不出合适的反驳的词汇。 “你怎知是我要问父王要差事不成而动怒,难道就不能是别的事情?” 他还在垂死挣扎。 四月却没惯着他,“别的还能有什么事情?郎君的休养,也不会为了别的小事情动怒。你只会为了利益攸关的大事情动怒。除了王爷,还有谁能让你在王府连个发泄怒火的地方都没有。现在知道我搬出王府居住的好处了吧,至少你无处可去的时候,我这里勉强算是个避风港。”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搬出王府,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四月抿唇笑了笑,她没有反驳,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认,“是啊,我是为了自己。结果你也跟着沾了光。真不知是天意还是什么。喝茶吧,消消气。我这里也不是你可以肆意泻火的地方。” 杨则冷哼一声,表达对四月态度的不满,然后端起茶杯一口喝光,最后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 “你别忘了,我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 “一损倒是未必俱损。”四月嘲讽一笑,一脸的云淡风轻。 杨则根本动摇不了她的心情,她轻声宣布一件事,“我准备去城外居住。” “外面到处都在打仗,你去城外居住是想找死吗?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着想。” 四月面容严肃地告诉他,“城里的地盘太狭小,根本施展不开,很多训练都没法做。想要练兵,练一支强兵,只能去城外。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 杨则咬牙切齿。 自尊反复遭受碾压。 一个个都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深吸一口气,“好,你去城外。孩子留下。” “你在说什么梦话。你在王爷那里受了委屈,别往我身上撒气,我不吃你这一套。你该问问自己,为什么王爷不给你差事。” 四月呵呵冷笑,她就是想看杨则的笑话,心情会变得特别好。 杨则一再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生气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四月有可乘之机。 他呵呵两声,“父王为什么不给我差事的原因,我心里头一清二楚,用不着你来操心。” 四月闻言,不由得产生了好奇。 “你既然知道原因,为什么还这么生气?王爷他嫌弃你,看不起你,你不是他的亲儿子?” “放屁!我是临川王府正儿八经的嫡出七郎君,我的身世并无问题。” 瞧着对方气急败坏,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四月不由得开始琢磨起来。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在装病。天天装作病恹恹的样子,喝着苦苦的药,为了取信人还将我弄到王府。你做这么多,是想蒙蔽谁?谁值得你花费这么大的心思,数年如一日的这么做?” 四月越说,越是兴奋。 她似乎是发现了事情的真相。 但是,杨则更关注另外一个问题,“你早就知道我在装病?” “是啊!玉音没有告诉你吗?你们苦心积虑的算计我,不就是害怕我说出真相吗。” 杨则皱眉。 四月主动靠近他,观察他的面目五官,“我只见过王爷一面,你的五官面貌同王爷有相似之处,你应该是王爷的亲儿子。” “废话!”杨则气急败坏,竟然敢怀疑他的身世,胆大包天,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四月很好奇,“你是王爷的亲儿子,可你为什么要苦心积虑防备王爷?” “胡说八道!”杨则矢口否认,“防备父王,亏你想得出来。根本没有的事情,休要胡乱猜测。” 四月哈哈一笑,分明是在嘲笑对方死鸭子嘴硬,不见棺材不掉泪。 哼! 愚蠢的男人! 她早已经看透了真相。 虽不知道杨则为何要防备王爷,他防备的对象是王爷这一点,她可以拿自己的性命担保。 就凭杨则刚才一瞬间,眼神透出的心虚,她就看穿了一切。 她顺着话说,“是是是,你谁都不用防备,你活得堂堂正正。你放心吧,我嘴巴严实,这屋里发生的一切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王爷和王妃。毕竟,你和他们的利益有冲突。” 杨则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抬头望着屋顶,眼神空落落的,一副无依无靠可怜兮兮的模样。 四月对他没有任何同情。 享受了王府的供奉,自然要付出相应的待见。锦衣玉食的内里,还包裹着一层利益。 四月吃了一颗葡萄,吐了葡萄皮。 片刻之后,她问道:“铁矿你到底能不能行?” “我没铁矿,别指望我。”杨则斩钉截铁地拒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四月笑了笑,也不介意,反而说道:“刘家手里头似乎有铁矿。” “你想做什么?”杨则警惕道。 这个女人总有些出其不意的举动,令他心神不宁。 “你出面和刘家商谈,给我的商行一个铁矿指标,价钱跟着市场价走。这事难不到你吧。就算事情传到王妃耳中,王妃也只当你想赚点零花钱。如何?” 杨则蹙眉,“你怎么就盯上了铁矿。要是这笔生意谈不成,刘家不和你做买卖,你打算怎么办?” 四月咬了一颗葡萄,“我找不到铁矿,那我只能抢!就从刘家手里头抢!” “你疯了吗你?”杨则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四月产生抢夺的念头,真以为刘家的私兵是摆设吗? 四月却振振有词,“我了解过这些世家大族的护卫私兵的水平,基本都是五天一练,比王府兵将差了一截,跟我的兵比起来,更是差了两截。” “你别忘了,铁矿上不仅有私兵,还有外聘的护卫。这些护卫全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人。你抢,你拿命去抢啊。就算你抢到手,你也不可能长久占有。满天下都是士族门阀的地盘,你根本没胜算。” 杨则咬牙切齿。 这个女人就是个疯子,竟然妄想抢夺铁矿。 呵呵! 天下间竟然有如此愚蠢之人,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实力悬殊,什么叫做闷声发大财。 真以为自己手头有几个兵,就能为所欲为吗? 天真! 愚蠢! 别将他带到沟里头。 四月轻笑一声,“所以我的计划是买。抢夺只是下下策,是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我会不会变成强盗,就要看郎君你的本事。刘家是你的外祖,你应该能说服刘家在客户名单上多加一个名字吧。” 她语气很轻柔,可她说的话,分明就是威胁。 杨则气急败坏,“你不将本公子压榨到最后一滴血,你是根本不松口,是吗?袁四月,你看看你现在,简直是面目可憎,野心勃勃的样子真丑。” “你错了!我野心勃勃的样子是我最好看的模样,你根本不懂欣赏。” 两个人都在赌气没做声。 好一会,四月轻笑一声,打破了了彼此之间的沉默。 她把玩着玉扳指,不急不缓地说着一个事实。 “你其实很清楚,像我这样的人,一穷二白想要往上走,很难很难。更何况我还是女人,不能出仕做官,难度比男人又多了十倍。不进则退,我能怎么办?我只能不择手段去掠夺,方能让自己有一线喘息之机。 这还仅仅只是喘息之机,想要生存,想要活下去,就要比旁人努力十倍。你每次来,看我坐在这间书房内,似乎很轻松的样子,你可知道我又付出了什么?那些兵将凭什么服气我,服气一个女人?你指责我面目可憎,我告诉你,若非我面目可憎,你杨则今天一个兵都没有。” “别说了!”杨则突然就败下阵来,“大不了我帮你就是了。说出你的要求,别再试探我。” 四月瞬间露出了笑容,像是个满足的小女孩。 “多谢郎君成全。我一个月需要五万斤铁。” “多了!肯定给不了你这么多。铁矿是用人开采,给了你其他人就少了。” “那你认为刘家能给多少?” 杨则比划了一根手指头,“最多五千斤,这是我能保证的。超出这个数目,我不能保证谈下来。你别以为王府七郎君的名头真就那么好用,很多事情我做不到。到如今,父王都不肯让我去衙门当差,不当差手里就没有权柄。” 说起这个,杨则都想吐血。 七郎君的名头多好听啊,似乎要什么就有什么。 殊不知…… 呵呵! 他就是养在王府的金丝雀,老老实实在碧波院生活,想和丫鬟们逗趣,自然少不了他的荣华富贵。 只要他走出碧波院,想要更多的东西,不好意思,立马就会被打回去。 从小他就知道父王对他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并非因为他做过什么,仅仅只是因为方士的几句话而已。 妨碍? 他究竟妨碍了谁? 妨碍世子吗? 终究,世子在父王心目中的地位,高出了所有人。全府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世子一人重要。 这才是王府的残酷现实。 当初三哥手没受伤的时候,还妄想同世子争夺,真是天真。 母亲更是天真得可笑。 嫡出又怎么样。 在父王心目中,两兄弟加起来也比不上世子重要。 因为三哥伤了手,没有了威胁,所以三哥顺利进入衙门当差。注定一辈子也威胁不到世子之位。 而他,装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没有打消父王的猜忌好防备。 为了给世子扫清障碍,甚至漠视他无病喝药,漠视他年纪大了却始终闲着没事干。根本没有打算过要培养他。 也就是母亲被蒙在鼓里,看不透这里面的心思。 第90章 四月说亲 杨则竟然舍得放下身段逗弄孩子,真是难得一见。 孩子很可爱,在地上爬来爬去,对整个世界都充满了好奇。而且,孩子不认生,见谁都咯咯咯的笑。 肥嘟嘟的身体,爬得飞快。婴儿肥的脸上一笑起来,就跟个招财童子似的。 杨则也舍得抱孩子,抱在怀里举高高。 四月没有拦着。 这个时候,杨则突然提起另外一件事,“家里正在替我相看婚事,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定下。” 哦! 四月风轻云淡。 杨则回头看着她,“你不在意?” 四月抿唇一笑,反问一句,“郎君希望我在意吗?” “我即将娶妻,等我有了妻子后,你要到正妻面前敬茶。”杨则的语气严厉了两分。 四月嗤笑一声,“敬茶?郎君是在说笑吗?现在谁有资格让我敬茶?人家稀罕我敬茶吗?” “你……” “等我搬到城外居住,以后来往就不如现在这般方便啦。你娶妻也好,生子也好,都是你的事情,你不用特意告诉我。” “你别忘了,我是墩哥儿的爹。” 孩子取了个小名,就叫墩墩,胖墩墩。 四月根本不在乎杨则的怒火。 这个男人有什么资格冲自己发火,简直可笑得很。 她嘲讽一笑,“郎君的态度好生奇怪。莫非你是希望我痛哭流涕的挽留你,说着情深不寿的话,让你心疼吗?就算我这么做,你信吗?” 杨则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难受了。 这个女人,专门往他的心窝子里面戳刀子,已经不是一次。 似乎是生怕他不死,不痛。 “你就非得气死我,是吗?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郎君冤枉我了,我盼望着你长命百岁,如此一来我的压力也能小一点。另外,预祝郎君新婚快乐。如果还没选好婚配的对象,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说!”杨则语气严厉。 他就没指望四月的嘴里能吐出象牙,能不气死他就算是良心发现。 四月郑重其事地说道:“若是有可能,我希望郎君能和兖州的的郭家结亲。据说,郭家的小姐花容月貌,天香国色,而且颇具才华。且,郭家底蕴深厚,家中才子辈出,不缺粮食不缺私兵,在朝中也有影像力。齐游一死,郭家也该出头了。若是郎君能和郭家小姐结亲,就能得到一个强援。届时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而且,郭家闺女出嫁,肯定会陪嫁一批工匠。这些工匠可都是宝贵财富。郎君娶了这样一位美娇娘,就等于是发财了,直接从赤贫到巨富。” “你,你,你……” 杨则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竟然让我去娶别的女人,方方面面的好处都想好了。袁四月啊袁四月,你想得真够长远的。还有什么是你想不到的?” “郎君难道不满意我的提议?郭家配郎君,绰绰有余。我都有点担心郎君配不上郭家小姐,会被人嫌弃。而且,迎娶郭家小姐的好处还不止这些。郎君仔细想一想,王府需要什么?需要盟友。世子为什么能压你们兄弟一头,就因为世子有一个谁都比不上的盟友,否则世子何必爸爸的娶齐家女做世子妃,为的就是巩固盟友关系。一旦郎君娶了郭家女,你有了同世子抗衡的实力。” 四月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也看得出来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杨则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他心里头就是无法接受这番话是从四月的嘴里说出来的。 怎么可以! 怎么可能! 四月怎么可以如此坦然的说出让她迎娶郭家女这样的话。换一个人来说,他都不会如此恼怒。 啪! 他猛地拍着桌子,发泄自己的怒气。 可他的举动并没有威胁到四月,反而引来了四月的疑惑不解。 “郎君不是三岁小孩子,为何还会发这种没有缘由的脾气,真的不应该。你之前问王爷要差事被拒绝了,相信等你娶了郭家女之后,王爷再也不会拒绝你。说不定,你还能和世子掰一掰手腕。我恭祝郎君得偿所愿。” “你凭什么认定这是本公子的愿望?一切都是你的自说自话。” “郎君好生没意思。” 四月动了怒火。 “你别忘了,这是我们两人的基业。光靠我们两人,要到何年何月才养得起五千兵马。没有外援,拿什么发财,将士们吃什么喝什么。你当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现在这个世道,多少士族门阀有粮也不卖。拿着钱都买不到粮食。光靠一个刘家,顶天就是让你们两兄弟落一个富贵下场。” 四月揭开了最上面那层面纱。 刘家是士族。 但是,刘家在士族里面只能算小士族,是一个地方士族。影像力只在地方。 只有影像力覆盖全天下的士族,才是真正的大士族,大地主,大世家。其强悍的实力和底蕴,就连皇室都要让其三分。 之前,齐游就是靠着家族底蕴和影响力,在京城这么玩的。齐仁继承了他的衣钵,也是这么玩的。 这也是吴太后一直不敢对齐游直接动手的原因,背负不了天下骂名。结果杀齐游这事,竟然让弘农杨氏给办成了。 郭家是次于齐家,和杨家平起平坐的大士族。 杨则要是能娶到郭家女,简直是祖坟冒青烟。 四月之所以希望杨则能够和郭家结亲,不仅仅在于郭家很强,还因为若是不联合郭家,郭家转头就会跑去支持马豪。 等马豪得到郭家的支持,血槽补充完毕,转过头来,他就要攻打魏郡,攻打临川王府。 前世,魏郡郡城遭遇数次围城攻击,基本上都是马豪干的。 临川王错过了和士族结盟的最佳时间,且,他还不肯放下身段。他一个王爷,那是士族根本不放在眼里,杀了就杀了。 就这样,临川王大好局面逐渐颓败,最后不得不放弃城池。 马豪报复心重。 还有一个原因,魏郡富庶。 若是能吃下魏郡,粮草就能就地解决。 借着魏郡这块地盘,马豪就可以进一步染指冀州,兵峰直指京城。 可以说,魏郡就是一个战略要地,人人都要争。 临川王的责任就是守住这块要地。 没有比结盟郭家更便捷的办法。 今日无更 请假一天。 做核算排了太长时间的队伍,整个人都疲了。差一点心脏病都要犯了! 现在只想躺平,明天恢复元气。 第91章 尊重 “谁都可以安排本公子结亲,唯独你没有资格。” 杨则呵斥四月。 她过分了。 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更不该从她的嘴里说出这番话。 四月直面杨则的怒火,郑重其事地说道:“郎君目前的唯一价值,就是和世家联姻。反正都是联姻,何不选择最强的那个联姻。” “对,你说得没错,本公子最大的价值就在于联姻,除此之外一无是处。你高兴了。” “我高兴什么。你要是愿意和郭家联姻,我倒是会高兴两日。郎君现在冲我发火,只会让我感到幼稚且不可理喻。我这个名义上你的妾室都不在意,你究竟在意什么?就因为我没有露出痛苦的一面,没有伤心欲绝,你就做出这副样子要给谁看?如果你只是想在女人身上寻找一点自尊,你应该去找玉音她们。她们一定会满足你。” 四月不客气的戳破杨则的虚张声势。 她袁四月如果是个软弱的女人,是个依附男人生活的女人,一听到男人要娶妻就痛不欲生的女人,她活不到今天,她也不会有资格同杨则这样说话。 她是想给杨则留面子,毕竟不是天天见面。正所谓远香近臭,她愿意说好话。 可是,一说起联姻,杨则自己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可是洋洋得意。她帮忙出意见,却又变了一张脸。 说到底,还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受不了身边的女人将他弃如敝履,不仅没有丝毫挽留不舍,还要主动将他往外推。 呵呵! 男人的臭毛病,就是惯不得。 “袁四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本公子,莫非就是为了报复?满足你的小心眼。就你这个气量,还想带五千兵马,你是在开玩笑吗?” 杨则反击了。 不留丝毫余地,就是要撕破双方之间那层纸,撕破彼此和睦的假象。 四月却笑了起来。 她哈哈大笑。 “郎君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小心眼的女人,我特记仇。曾经谁欺负我,谁羞辱我,我全都记在心里头。只要等到机会我一定会报复回去。郎君既然知道我的本来面目,想来我们也没必要继续维持和睦的假面。我看啊,以后你也别来了,有什么事情让你手底下的人传话就行了。” 她才懒得应付对方。 若非她头上还顶着七郎君女人的身份,能方便她做一些事情,她早就走了。 她走出书房,去了外面。杨则没有阻拦。 他恼羞成怒。 今天来的本意,只是为了找个散心的地方。却没想到再一次的不欢而散。 他和袁四月之间,似乎就没办法好好相处。 玉音从外面进来,“郎君,袁四月太不知好歹,何必继续纵容她。” “那你想怎么样?” “直接处理掉。”玉音也是个狠人,既然不能让袁四月彻底归心,那就彻底消失吧。郎君身边不需要一个有二心的女人。 杨则嗤笑一声,“解决她容易,她手底下的人你有信心全部收编吗?那些人,都是她一个一个亲自挑选,甚至亲自培养出来的。世人最讲忠诚。你对我忠诚,同理苏铁那些人对袁四月也很忠诚。你杀了她,可曾想过后果。” “大不了不要苏铁那帮人,甚至可以将他们驱赶出郡城。他们那点人,到了外面,没有供给,迟早会被人剿灭吞并。” “你怎么确定他们没有供给?你怎么知道他们离开后是被人吞并,而不是吞并别人。玉音,这种大事,不是内宅小事,不要想当然。内宅简单,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事情。外面的世界很复杂,变数太多,莫要把事情想简单了。” 杨则苦笑一声。 袁四月还没到势大难制的地步,可他已经切实感受到了威胁。 “难道郎君要一直纵容袁四月如此嚣张下去?她都快骑到郎君的头上撒野,不给她一点教训,她根本不知道好歹。” 杨则却缓缓摇头,“袁四月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她从未得寸进尺。她要的是尊重,要的是自由,要的是自我。很难吗?其实一点都不难,只要本公子肯放下身段,我和她就能和平共处。还有,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是可以共生的。我们也只能选择和她共生。因为,她已经长出了羽翼,而本公子需要她的助力在王府杀出一条路。” 对,两个人就是共生关系。 杨则在这一刻想明白了他和袁四月的关系,不再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也不是一般的合作关系,更不是主子和下属的关系。 共生! 你需要我,我需要你。 袁四月女人身份,注定很多事情她不能出面,她需要一个代理人。向下,她可以用苏铁做代理人。 但是向上,她只能找自己做代理人。 这才是两个人能长久相处的核心。 杨则大笑出声,“之前是本公子狭隘,没有转过弯来。从今以后,我希望你们像尊重我一样尊重袁四月。” “郎君?” 玉音不敢置信。 纵然是共生关系,也该是自家郎君为主,袁四月为辅。 杨则双手背在背后,望着窗外的风景,“如果你还想留在我的身边,就照着我的话去做。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就说解决谁。在王府的时候,你有机会解决袁四月,可是你放弃了。而今,你还想解决她,就是你自大。她已经成长为一个,你不能解决的人物。” 玉音脸色微微一变,很不服气。 “若是郎君许可,我现在就去解决她。大不了拼死一搏。” “我不同意。这是为你好。因为,你若是敢走出这里,迎接你的必定是死亡。” 杨则郑重其事,他望着房顶,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玉音随着他的目光抬头望去,什么都没看见。 “郎君在看什么?这上面没人?” “不!这里有人。她离去之后,这屋里就多了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允许你去杀袁四月的原因。你还没靠近她,你已经死了。” 玉音心头一哆嗦,“不可能吧!袁四月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蓄养这么多高手在身边,是吗?你一定感到好奇吧,本公子也很好奇。她究竟是从哪里网罗这么多人才。” 杨则第一次真心实意佩服袁四月。她做到了他想做却没做到的事情。 第92章 共识 “他真这么说?”四月坐在院落一角,苏铁躬身站在她的身边。 “的确是这么说的,他说要和夫人共生。” 噗嗤。 四月笑出声来。 “杨则他竟然想到和我共生,早干什么去了。他要是早有这个觉悟,我也懒得和他掰扯,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夫人何必同他合作。没有他,我们一样能做强做大。” 四月却摇头,“不行啊!所有的资源,无论是铁器,粮食,还是土地,基本上都握在士族门阀的手中。我一个乡下出身的女人,没有跟脚,那些士族门阀都不带正眼看我,又怎么可能卖给我们资源。” “大不了抢了他娘的。”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希望走上劫匪这条路。如果有一天,世道逼得我们做个匪,我们也要做最大的匪,做最强的匪。” “还是夫人格局大。” 四月摆摆手,让苏铁少说些拍马屁的话。 她告诉对方,“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第一条路就是像现在这样,背靠王府,暗中积蓄力量,将我们生意做大做强,积累更多的资源。第二条路,放弃王府这个靠山,走出去,照着名单一家一家的掠夺,收拢灾民壮大我们。然后离开冀州,前往人烟稀少,朝廷管不着的地方发展。” “夫人可曾想过一个问题,第一条路,发展壮大后我们再也藏不住。到时候该怎么办?第二条路,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资源必定匮乏,加上异族为祸,恐怕很多人都会打退堂鼓。” 四月连连点头,“苏铁,我让你读书,果然是有用的。你这两个问题,也是我最近一直在考虑的。第一条路,等我们发展壮大再也藏不住的时候该怎么办?想来想去,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扶持七郎君上位。确保我的孩子能够继承他的位置。这是最妥当的,但花费的时间很长。还有一个办法,靠拢朝廷,从朝廷那里拿到身份。有了身份,我们就能大展拳脚。” “可是夫人,如何能从朝廷拿到身份?” 四月看着水面,鱼儿傻得很,有点吃的就一窝蜂游过来。 “总有办法的。经过齐游老匹夫同马豪的一番折腾,朝廷势弱,如今只能守住京畿一地,税收也收不上去。若非还有南北二军拱卫京城,恐怕朝廷都已经不在了。你说,这样的朝廷需要什么?” 苏铁想了想,“需要的东西太多了,钱,粮食,土地,人口,以及威严。” “是啊,朝廷什么都需要。你说我们要是送朝廷一个彰显威严的机会,朝廷会不会给我们身份?” “可是如何替朝廷彰显威严?” “会有机会的。” 四月盯着池塘里面的鱼儿,目光越发坚定。 想要做正规军,拿到官方的牌子,总得付出点什么才行。 这会,孙二丫来到池塘边,“夫人,郎君已经回去了。他让我转告夫人,夫人的提议他会认真考虑。” 哦! 四月立马笑了起来。 “我就说嘛,杨则是一个利益至上的人,只要他脑子没坏掉,就该明白我的提议对他是最有利的。” “可是,郎君联姻,夫人真的不在意吗?”孙二丫好奇的问道。 她和四月是同乡同村,所以说话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不像苏铁他们,说话之前还需要斟酌再三。 “我为何要在意?”四月很奇怪的反问,“女人在意一个男人,一是因为感情,二是因为需要依附男人而生存。 你看我现在,对他不曾有丝毫感情,更不需要依附他生存。他对于我而言,就是一个有点用的工具人。要是不好用,大不了再换一个。 都说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男人对待女人的态度,就是随时可以弃如敝履。为何女人对待男人的态度,就非得把心把肝,死活把着一个男人不放手。我也可以将男人当成衣服一般弃如敝履。” “当今世上,能像夫人一般弃男人如敝履的女子,当世罕见。二丫她不懂夫人的格局,夫人不必和她一般见识。”苏铁是越来越会拍马屁。 四月轻声一笑,“苏铁,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曾刺激到你?” “不曾!属下本是个将死之人,蒙夫人不弃,拯救我于水火中,还给兄弟姐妹一条活路。属下这条命就是夫人的,夫人随时可以拿去。只求夫人不要将我当成草履给弃掉。” “我当然不会放弃你。任何人都可以放弃,你们,我一个都不会放弃。收拾好家当,准备搬家吧!这个城太小了,已经容不下我们。” “诺!” 苏铁领命退下。 四月继续坐在池塘边垂钓。 孙二丫有些不得劲,扭扭捏捏的。 四月瞥了她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见外。” “夫人说的那些道理,我是听不懂啦。我就是好奇,一个女人如果没有男人,该如何生存?会被人欺负死吧。” “想要不被欺负,就要强大自己,莫要被条条框框束缚。按照世俗的规矩,我是杨则的女人,我必须以他为天。可是凭什么?我跳出这个框架,天地是何等的宽广。你说是不是?” 四月冲她一笑,笑容里面全都是鼓励和赞许。 “可是,我没有你的本事。” “本事都是学来的,没人天生就有本事。二丫,你力气那么大,男人都打不过你,你可以更强大。” 孙二丫有些不好意思,“我娘嫌弃我力气比男人大,总说我嫁不出去。” “是男人没眼光,不是你嫁不出去。” “可是不嫁人,怎么会有孩子呢。”孙二丫脑子里充满了各种疑问。 四月笑了起来,“男人要孩子,还需要一番波折。女人要孩子,问题就简单多了。等你想要孩子的时候,你告诉我一声,我给你寻个读书人。” 孙二丫啊了几声,好一会才明白四月的潜台词,脸都红了。 “这样可以吗?这样真的可以吗?” 四月轻描淡写地说道:“为何不可以。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天天都在死人。人都活不下去了,所谓的礼义廉耻趁早丢在一边。且,礼义廉耻多是用来束缚女人,让女人只能依附男人生存的玩意。 你看看那些男人,又有几人遵守了礼义廉耻,个个贪婪无度,却说成大志向。屁的大志向,全都是私心。男人有私心,就叫做男人大丈夫,无毒不丈夫。女人有私心,就被称为毒妇,最毒妇人心。你说公平吗?” 孙二丫连连摇头,接着又点头。 “我不知道什么是公平。” “公平就是抛开性别,一视同仁。” “可是,男人总归比女人强。打仗还是需要男人。” “是啊!男人比女人强,打仗离不开男人。”四月嗤笑一声,“难不成真能离开女人吗?军队的后勤,比如军粮,被褥,军服,包括军械,很多都是女人在干。算了,说这些没意思。世道如此,每个人都在艰难挣扎求活。女人想要拥有权利,只能往上爬,一直往上爬。孙二丫你要记住,女人贪婪,野心勃勃并不可耻!不要听那些男人的话。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让你回家相夫教子,当个贤妻良母,任打任骂,任劳任怨!可我偏不。” 鱼儿上钩了。 四月拉起鱼竿,手一甩,鱼儿被丢在岸上。 她看着在岸上挣扎的鱼,“今晚吃鱼。告诉厨房,这条鱼给我好好弄。今天我胃口大开,弄好了有赏。” 请假 身体不适,特请假休息。 第93章 不顺 杨则真的有好好研究过四月的提议。 联姻,和兖州郭家联姻,娶兖州郭家女。 这真是一个……非常棒的提议。 他很疑惑,四月是怎么想出郭家这个联姻对象。之前,从未有人提起过郭家。 回到王府,酝酿了两日后,他趁着给母亲请安的机会,提出了这个方案。 “郭家?” 王妃刘氏眉头微微一蹙,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联姻对象。 “我和你父王已经替你选好了联姻对象,冀州的韦家。为何你突然提出要和兖州的郭家联姻?” “因为郭家足够强!韦家不能和郭家比。” 杨则直述其中的利益得失。 郭家强,王府同郭家联姻,就是强强联手。而且,郭家豪富,郭家女的陪嫁必定是极其丰厚。 娶下郭家女,就等于娶了一座金矿。 虽说靠娶老婆发家,有点无耻。但,如今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一个家族需要很多儿子,儿子多力量才大。可是,儿子多了也会带来一个大大的问题,那就是资源分配。 家族的资源是有限的,给了老大,老二必然受损。给了老二,老三肯定又要受委屈。 这也是嫡庶之别的一个原因。 你一个丫鬟生的儿子,母族低贱就算了,还要吃支援。凭什么能和嫡出的儿子平起平坐。 嫡母嫁进来的时候,可是带来了丰厚的陪嫁,这些陪嫁不仅是嫡母的底气,还会帮着家族扩充实力。 一个是只会讨好男人的低贱小妾,一个是一起合作做大做强的嫡妻,两个人生的孩子,当然不能一样。 如果嫡庶一视同仁,以后哪个家族的嫡女还会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入这个家族?替庶子做嫁衣,便宜低贱的小妾,这种赔本买卖傻子都不会做。 脑子清醒的男人,都会懂得嫡庶有别。 也就是现代社会,私生子竟然能堂而皇之的享有继承权。甚至,一个小三还能干掉原配成功上位,呵呵…… 只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有些方面,连古人都不如。 杨则想娶一个豪强家族女,说得过去。 王妃刘氏能理解。 但她不同意。 理解归理解,情感又是另外一方面。 “韦家和咱们家有亲,你娶韦家女,就是亲上加亲。而且韦家的实力也不差,你莫要生事。” “儿子怎么就生事。儿子也想给父王分忧,还有什么比娶郭家女能更好的分忧。母亲一直让我和世子争,我娶韦家女简单,可是我拿什么去争。父王对世子的维护,母亲难道就看不见吗?凡是对世子之位有威胁的人,父王全都压着。以前是压三哥,如今又来压我,不许我去衙门当差。如果我娶了郭家女,父王再也压不住我。” 杨则越说越愤怒。 这些年,他装病给谁看,还不是给父王看。想让父王安心,他没有和世子争夺的心思,不用防备他,更不用派人监视他。 而今,他的身体逐渐“好”起来,年纪也大了,可以去衙门当差,却还是遭到了拒绝。 都这个时候了,世子已经开始染指兵权,父王竟然还不放心他。 难道他会抢夺世子的兵权吗? 开什么玩笑。 他连军队都没接触过,想要抢夺兵权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韦家再好,不能帮我在父王那里争取利益,不娶也罢。郭家再不好,但是可以让父王不再轻视我。这里面孰轻孰重,母亲真没有一点考量吗?” “我说了,韦家已经定下来了,不能改。你为什么非得娶郭家女。你凭什么认定娶了郭家女,你父王就一定给你机会。” 王妃刘氏其实一直都是个极其固执的人,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娶了韦家女,韦家就能为你所用。韦家也会一心一意的帮助你。那个什么郭家女,是,郭家是很强。可是,郭家的女儿也很多。娶了郭家女,郭家未必会扶助你这个女婿。甚至,嫁给你的郭家女,就是个弃子。” 她选定了韦家,想让她改变主意,那是极难的。 什么郭家女,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玩意,竟然敢打乱她的安排,简直是岂有此理。她对什么郭家女,那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有多远滚多远。 “母亲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找父王商量这件事。我相信父王应该很乐意同郭家联姻。” 杨则这是在威胁,至少落在王妃刘氏的耳中,这是一则威胁。 她极为气恼,“去,你赶紧去,没人拦着你。你个不孝子,从小到大就知道和我作对,从来没有顺过我的心意。我生你这个玩意,还不如生个棒槌。你给你三哥提鞋都不配。” “原来在母亲的心目中,我给三哥提鞋都不配。今日我终于知道了。母亲好好歇着,儿子告辞。” “滚滚滚,看到你就烦闷,没有一天是省心的。” 王妃刘氏气恼不已,她根本没将杨则的怒火放在心上。 母子两人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什么话最狠,就说什么,都是直接往对方身上戳刀子,从来不客气。 杨则离开了长春院,气得脸色发青。 去花园走了一圈,这才平息了自己的怒火,然后前往外书院请示父王。 …… 临川王杨定看着老实站着的杨则,眉头不由得轻蹙。 “你说你想娶郭家女?兖州郭家?” “是!请父王成全。” 临川王杨定呵呵一笑,“成全你容易。只是,你凭什么认为郭家愿意和王府结亲,郭家女乐意嫁给你?你哪来的底气?” “总得试一试。”杨则轻声说道:“如果郭家答应了这门婚事,王府就赚到了。从今以后,父王添一强势姻亲,不再总指望齐家。儿子以为,齐家和王府从来不是一条心,指望齐家无疑是与虎谋皮。且,齐仁公然反对朝廷,反对陛下,他分明就是乱臣贼子。齐家迟早会败在齐仁的手中,不复昔日的光辉。” “这是你想的?” “是!儿子偶尔也会思考一下天下的局势。” 临川王杨定轻轻敲击桌面,“那你认为天下会如何?” “儿子以为,将来必定是朝廷弱,地方强的局面。各地豪强割据!甚至有可能,某一天,朝廷就没了。” “没有朝廷?”临川王杨定很是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