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节 ?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作者: 温以 简介: 1.因为从小寄人篱下，陈黛薇十分擅长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所以在她身边无论长辈还是同龄人，没一个不喜欢她。 所有人里，只有陈雪泽对她免疫。她至今记得“绿茶”这个概念刚出现那年，他意味深长朝她看的那一眼。 2.几年后的一次阴差阳错，他们住到了一起。 陈黛薇还是以前那个陈黛薇，陈雪泽却不再是从前的陈雪泽。从前目空一切的天之骄子现在一蹶不振，住在昏昏暗暗的老房子里不知多久没出过门。听说眼睛暂时看不见了。 陈黛薇想起陈雪泽从前对她的嘲讽，冲动之下制定出了一个计划。她的计划是趁陈雪泽不知道她是谁，使劲浑身解数让他喜欢上她。等他眼睛恢复，她就狠狠地嘲笑他。 没想到，计划只成功了一半。 陈雪泽确实喜欢上她了，离不开她了，然而，他的眼睛迟迟也没能好。 3.直到几个月后，陈黛薇在咖啡厅偶遇和人谈事情的陈雪泽。 隔着玻璃窗，她看见几个小时前因为眼睛看不见，把热水洒了自己一手的小可怜又变回了从前的陈雪泽。眼里带着几年前那个陈雪泽特有的游刃有余从容不迫，说话时漫不经心的。 说着说着，还端起咖啡杯。 正要喝，他不知怎么整个人一僵，十分自然十分熟练地把咖啡全洒在了自己身上。 在对面那人震惊的注视下，陈雪泽垂着眼从容不迫道:“抱歉，我眼睛看不见。” 4.陈黛薇不知道的是，陈雪泽早就知道她的计划，眼睛早恢复了。 陈黛薇更不知道，她细声细气矫揉造作安慰陈雪泽，其实穿着丑睡衣坐在沙发上抱着半个西瓜头也不抬一勺接一勺挖的模样，陈雪泽也看在眼里。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黛薇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装瞎x绿茶掉马 立意：每个人都值得被爱 第1章 一开始，陈黛薇还以为家里闹鬼了。 准确地说，这里其实不是陈黛薇家，她搬进来还不到一个星期。这房子是她从小就认识的一个哥哥陈黎景借给她的。她没打算长住，等手头宽裕点就会搬走。 搬进来的第一天，她躺在不够松软的大床上，望着光秃秃的天花板，内心无比轻松无比满足。尽管这个房子很老，没电梯，地理位置偏僻，但对于找到工作不久手头十分拮据的她，能有个这样子的住处——还是免费的，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睡了一个久违的好觉，天没亮陈黛薇就被闹钟吵醒。她穿着睡衣一脸困倦地走进厨房，慢吞吞地翻食材，准备做个早饭。一看时间，发现来不及了，残留的睡意霎时消散，扔下手里的洋葱土豆匆匆化个淡妆就踩着高跟鞋出门了。 忙了一天，天都黑了陈黛薇才下班。她背着包，揉着快要笑僵的脸没什么表情地爬楼梯，一边爬，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晚上吃点什么。 陈黛薇厨艺不错，她的厨艺征服过不少人，连某个曾经对她处处挑剔的人，吃了她做的东西都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但她很少好好给自己做饭，一个人的时候就爱凑合，凑合着吃饱就行。不过今晚算是她正式搬家后的第一顿饭，她打算认真弄弄。 厨房里挺干净的，又大又干净，没有什么东西。 站在厨房门口，陈黛薇能看见的只有她放在地板上满满当当装着各种食材的塑料袋，以及她早晨从塑料袋里拿出来的洋葱。 等等——怎么只有一个洋葱？ 陈黛薇皱起眉毛，疑疑惑惑地走进厨房。她今天早上明明还拿了土豆，土豆呢？那么大一个土豆呢？ 走近料理台，陈黛薇低下头四处看了看，也没看见土豆。 难道是她记错，她其实没有拿土豆吗？ 陈黛薇揉了揉太阳穴，看看地板上的塑料袋，又看看立在厨房里的冰箱，走过去，打开冰箱门。 算了，先不管土豆了，先整理食材，然后做饭。 这个冰箱其实挺大，里面空间也足。陈黛薇昨天来的时候意外发现冰箱里竟然有东西。有几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泡面，和几瓶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纯净水。 她给陈黎景打了个电话，然后把泡面扔了，纯净水用来浇花。 陈黎景说这个房子很久没人住了，他都要忘记有这么房子。陈黛薇刚搬进来时是信的，这个房子对她来说很好，对陈黎景那样的大少爷来说就不怎么样了。至于陈家其他人，更不可能来住。 然而，她搬进来没多久就意识到实际情况可能和陈黎景说得不一样。这个房子虽然没什么生活痕迹，但很干净，没有什么灰尘，能看出不久前一定有人住过。 陈黛薇弯下腰从塑料袋里拿出食材，一个一个运进冰箱。 她动作快，眨眼间，冰箱外就只剩下一个洋葱了。 陈黛薇垂眸看着洋葱，思绪难免又一次飘向消失的土豆。土豆呢，怎么会凭空消失？ 看着看着，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迟疑了大约一秒，陈黛薇缓缓拿洋葱。 洋葱——少了一块。 ——洋葱似乎被人咬了。 看着明显被人咬过一口的洋葱，陈黛薇表情凝重。 洋葱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子的吗？ 陈黛薇不确定地想，难道是她买菜时没留神，不小心买到被咬的洋葱，然后一直没发现吗？ 不，不是的。陈黛薇仔细回忆了一下，很肯定地否决了这个猜测。她很确定，今天早上洋葱还好好的，还是完整的。 那么，也就是说，洋葱是在她早上离开到晚上回来这段时间被人咬了。 消失的土豆，被咬的洋葱……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不在这段时间，厨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来过？是小偷？ 陈黛薇抿了抿唇，神情严肃地放下洋葱，快步走进卧室翻了又翻，看了又看，很彻底地检查了一遍。结果是什么也没有缺，什么也没有变。 陈黛薇又把目光移向主卧。 这个房子有两个卧室，陈黛薇刚搬进来的时候，陈黎景在电话里告诉她主卧阳光很好。所以她一开始是想住主卧的，但试了半天，主卧那扇门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打不开就算了，她不想再三打扰陈黎景，也没问陈黎景主卧门的情况，干脆就把东西都搬进次卧。 此时此刻的灯光下，主卧门依然紧闭着。 陈黛薇迟疑了片刻，走过去试探性推了推门，仍然不能推开。 她蹙着眉，满怀疑虑地望向厨房。 ——小偷来了，不偷钱也不乱翻，只是偷走一个土豆，然后偷偷咬一口洋葱？ 这个晚上，陈黛薇没睡好。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早早地就起了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 厨房里一切如常。她昨天扔在料理台上那个被人咬过一口的洋葱依然静静躺在料理台上，没有被偷走。陈黛薇小心翼翼走过去看了看它，很好，也没被咬第二口。 她稍稍松了口气，打开冰箱门，拿出几样食材做早餐。 无论如何，先吃饭，然后上班，等下班了再想办法解决洋葱的事。她本来就低血糖，昨晚没吃东西，早上要是再什么都不吃，恐怕坚持不了。 今天起得早，时间比较充裕，陈黛薇给自己做了两个三明治，还热了牛奶。结果是还没来得及吃呢就被打断，她接到了来自同事的电话，必须马上去公司。 咬了两大口三明治，喝光牛奶，陈黛薇快速化了个妆，拎着包飞快出门上班去了。 蹬蹬蹬下了两层楼，陈黛薇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滞，又蹬着高跟鞋跑回家。停在家门口，她微微喘着气，快速拔下两根长发仔仔细细地夹进了门缝里。 又是一整天的忙碌，事情多到陈黛薇根本没空去想洋葱和小偷的事。下班后，她坐在公交车上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忽然就想起了这件事情。 想到这件事，陈黛薇挺苦恼地皱起了眉毛。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间简直摸不到头绪，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想找人商量商量，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她朋友挺多，但都是泛泛之交。 偷吃洋葱的人真的是小偷吗，陈黛薇虽然穷，没什么钱，但也有两样从家里带出来的值钱东西，小偷怎么碰都不碰。 不过，搞清是谁偷吃洋葱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房子不安全了，她得搬走。 理智上陈黛薇知道自己应该尽快搬走，但是搬家哪有那么容易？她现在是既没有钱也没有时间。 陈黛薇眼睫低垂，在心里叹了口气。 下了车，照旧是爬楼梯。 陈黛薇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走得很慢，脚步很沉重。 她心事重重地紧紧攥着腋下包的背包带，心想，要是夹在门缝的头发不在了，她今晚就出去住吧。 穷归穷，她还是很惜命的，大不了生活得再拮据一点。更困难的时候她都熬过来了，现在这种情况特殊归特殊，也不算什么。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终于，到了家门口。 老房子的声控灯也老了，昏昏黄黄的，不怎么亮。陈黛薇站在声控灯下，低着头屏息查看房门。 早上被她仔仔细细塞进门缝里的两根头发，现在仍然好端端地在门缝里。 见到那两根头发，陈黛薇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气，心里顿时轻松许多。踌躇了一下，拿出钥匙，开门走进去。 房子里是黑的，她摸索着开了灯，然后站在玄关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会儿明亮的客厅。客厅很空，很干净，一切和她早晨离开时一模一样，不像有人来过。 她这才完全放松下来，反手关上门。 下午和同事在外边吃过一点东西，陈黛薇现在还不怎么饿。她没立即去做饭，随手将包扔在沙发上，进浴室泡热水澡。 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泡在浴缸里，陈黛薇心想，不用搬走，太好了。 洗完澡，陈黛薇裹着浴袍走向厨房。她头发还没干，湿哒哒地垂下来，有点乱，有点慵懒，一副毫无防备很居家的样子。她认识的人中总有人以为她在任何时候都精致到头发丝，私下也精致。其实不是的，她一个人的时候很能凑合，很随意，甚至有点粗糙。比如现在，她就打算拿早晨剩下的，很可能早就变得干巴巴的三明治当晚饭。 走到厨房门口，陈黛薇目光不经意扫过料理台，脚步一下子停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她倒吸了口凉气。 她离开的时候门和窗都是锁的，夹在门缝的两根头发也没人碰过，整个房子看不出有人进的痕迹，三明治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难不成闹鬼了吗？ 静止了大约三秒，她不信邪地快步走过去。然后……她发现盘子里并不是空的，盘子里剩下一片皱巴巴已经没什么水分的西红柿。 那是原本夹在三明治里的西红柿。 陈黛薇看着这片西红柿，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这个偷吃三明治的人，或者鬼，还挺挑食？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节 作者有话说： 预收《没有人知道》 1. 陆清和只是陆家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送到小镇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许今对他一见钟情，在那些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是许今给了他温情，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离开小镇前，他对许今说:“等我回来娶你。” 2. 后来陆清和娶了别人。 陆清和让许今再等等自己，告诉许今他只是需要一个家世好的女人为他提供助力。他说等他继承了陆家，一定会娶她。 许今摇摇头，一语不发转身走了，背影落寞。 那天之后，陆清和很久没见过她。 3. 陆清和以为许今消失这段时间是在小镇里黯然伤神，再次见面，她一定憔悴很多，和他一样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 但他也没太多时间思考情情爱爱，因为他听说他那个极其优秀的弟弟或许会和某个大人物的小女儿联姻。 没想到再次见到许今，是在陆家。 他亲眼看见许今和他弟弟抱在一起，脸上笑容特别甜蜜。他那个向来冷冰冰的弟弟居然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一副乖巧温驯样儿，给她摸自己头发。 一开始，他还以为许今在帮他，替他阻止那场让他头疼的联姻。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大人物的小女儿就是许今。 第2章 先是莫名丢了一个土豆，洋葱被咬了一口。然后三明治也不见了，始作俑者还挑出了夹在三明治里的西红柿，最后就这么大喇喇地留在餐盘。 陈黛薇看着这片西红柿，毫无头绪。 看着看着，她不期然想起了一个人。 记忆中，曾有过这样一个人。他傲慢，肆意，敏锐，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漫不经心。他在哪里都是耀眼的存在，永远被簇拥着。别人很努力才能得到的，他想要都轻而易举。他算是陈黛薇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的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他非常、非常讨厌西红柿。 想起这个人，陈黛薇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实际上，陈黛薇现在住的房子跟他也有一点关系，因为他是陈黎景的亲弟弟。认真算起来，陈黛薇还是先认识他，接着才认识陈黎景的。可是他们之间关系很糟，互相看不顺眼，陈黛薇甚至没留他的联系方式。 陈黛薇从来不捉弄人，但在中学时期，有一次她被他惹急了，故意给他吃西红柿。 她还记得当时他毫无防备吃到一口西红柿的样子，也一直没能忘记他的表情。吃到西红柿，他整个人一僵，四周气压瞬间低了八度，黑着脸，视线不偏不倚地锁定住她。 陈黛薇不慌不忙地抱臂站在原地，本来想回他个挑衅的眼神。可惜他们四周人挺多的，她还想保持形象，于是只是满脸无辜地朝他笑了一下，一副根本不知道他讨厌西红柿的样子，歪着脑袋笑眯眯问：“陈雪泽，西红柿好不好吃？” 他叫陈雪泽，名字很好听，长得很好看，性格在陈黛薇看来极其恶劣。 很多人都知道陈黛薇和陈雪泽关系不和，但没人怀疑陈黛薇是故意这样做。因为除了陈黛薇，没人知道陈雪泽讨厌西红柿。就像除了陈雪泽，没人知道陈黛薇并不像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柔无害没脾气。 很多年没听过陈雪泽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大概率是在他感兴趣的领域发光发热吧，他那样的人，永远不可能过平庸的生活。更不可能像陈黛薇一样，站在这里为了一片西红柿愁到不行。 明亮宽敞的厨房里，陈黛薇盯着那片西红柿冥思苦想良久，也没理出一丝头绪。 怎么办，要搬家吗？ 陈黛薇一点也不想搬。 她现在是真希望这房子闹鬼了，真希望这一系列事情都是鬼搞出来的。比起鬼，她更怕的是不知怀有什么意图的人。 算了，今天先出去住吧。 此时，陈黛薇头发还没有干，湿哒哒地一下一下滴着水。水珠滴在她下巴处，她烦躁地抬起胳膊胡乱擦掉，趿拉着拖鞋转身走出厨房。出去后没忘关灯。 厨房灯的开关和客厅吊灯的开关是挨在一起的，陈黛薇没注意，把客厅的灯也摁掉了。一瞬间，房子陷入黑暗。 黑暗中，陈黛薇听见了吱呀一声。 是开门声。 她一顿，原本要重新点灯的动作就这么僵在半空。——有人？ 她屏住了呼吸，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开门声是从房子里传来的。 房子里居然有人吗？什么时候进来的人？在她下班回来之前，还是在她洗澡那段时间？或许，有没有可能，开门声是从别人家传来的？ 虽然开门声很清晰，但这房子老，隔音差，前天有一家大人骂孩子，那声音别提多清楚了…… 陈黛薇正惴惴不安地自我安慰着，就听见了脚步声。 脚步声不算重，却很清楚。听起来不算悠悠闲闲，但也算得上不慌不乱。走得不快，像是在自己家里，很随意的样子。 陈黛薇心想，现在小偷都这么嚣张了吗？吃了主人家的洋葱，偷了主人家的土豆，还悠闲自在地在主人家里散步，一点也不担心被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黛薇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脑子空白了一秒，手心湿哒哒的全是冷汗。听着渐渐接近的脚步声，她咬住下嘴唇，强迫自己冷静，在脑海中思索对策。 现在最安全稳妥的做法，其实是赶紧跑掉。 但很不幸，她现在站的位置距离玄关还有一段。就怕万一发出声音，反而惊动小偷。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陈黛薇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个男人。 男人个子很高，身形清瘦，短发有一点乱。他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好像没有一丝障碍，很熟悉房子布局似的。 他越来越近了，陈黛薇慌得要命，心脏不受控地跳得飞快，手都在抖。灯的开关在她这边，他一定会来开灯的。 他走过来了。 他走过去了。 他没有停留。 他甚至没有看陈黛薇一眼，像是根本没发现她，也没要摁开关，就这么径直走进厨房，一副很清楚自己要去哪的样子。 陈黛薇先是猛然松了口气，紧接着看着他的背影，一点一点地皱起了眉毛。 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眼神探究。 ——为什么这个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莫名，她明明都没看到他的样子，光是一个模糊的背影也不能辨认什么。但当他从她面前走过，她就是很没道理地一下子不害怕了，还觉得他气息熟悉。 厨房里，冰箱前，这个人停下了。 陈黛薇还是看着他，看见他伸手，很自然地拉开了冰箱门，自然得好像这是他自己家。 冰箱门一开，里面的灯也就亮了起来，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清清楚楚映照出他的模样。他头发有点长了，看上去略略凌乱，皮肤白得过分，像是许久没见阳光。双眼皮褶皱浅浅淡淡，唇色不太健康。 陈黛薇脑子里轰的一声，眼睛缓缓睁大——陈、陈雪泽？！ 陈雪泽怎么会在这里？陈雪泽……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陈雪泽并不知道陈黛薇现在有多震惊，他安安静静地站在冰箱前，垂着眼皮，沉默片刻，没什么表情地从冰箱拿出一瓶东西，然后就关上冰箱门。 随着冰箱门合上，室内再一次陷入了昏暗。 陈雪泽拿着那瓶东西，在黑暗中慢条斯理出了厨房，原路折回去。陈黛薇努力辨认着黑暗中属于陈雪泽的隐约身影，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个房子是陈雪泽家的，陈雪泽住在这里，似乎也很正常？ 可是陈雪泽既然住在这，陈黎景前两天为什么会告诉她这里好久没人住了？他们兄弟俩关系再疏远，也不至于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行踪。 另外，她搬进来时声音虽然不算太响，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声音。陈雪泽要是一直住在这里，一定能察觉到有人搬了进来。他为什么不出来看看，也不制止，还吃了她的洋葱和三明治？ 陈雪泽一向注重隐私，不喜欢有人闯进他的私人空间。他也不爱碰别人的东西，有点点洁癖……等等，陈雪泽吃了洋葱？ 他会擅自吃她的三明治就很蹊跷很说不过去了，吃洋葱是怎么回事？ 陈黛薇狐疑地看着陈雪泽，眼神难以形容。她站在这里这么久了，他真就没发现她？天再黑也不至于吧。陈雪泽视力很好的。几年前，在人均近视的重点班里，他是少见的不用戴眼镜那个。 搬进来才三天，太多事情让她无法理解了。 眼看着陈雪泽手拎一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孤零零地转角要回卧室，陈黛薇张了张嘴，决定叫住他。 “陈”字都快到嘴边了，又咽回去了。陈黛薇低头看看自己，不体面的浴袍，乱糟糟还在滴水的头发……怎么见人呀？ 刚泡过澡，她现在是素颜。其实陈黛薇素颜也好看，肤色白净，没有什么瑕疵，只是唇色稍浅了点。但每天化妆已经成为习惯，她很多年不在人前素颜，也不习惯在人前素颜。 陈黛薇迟疑地想，要不然还是稍微收拾一下，然后再好好跟陈雪泽谈一谈吧。 然而，陈雪泽走着走着，忽然间停下来了。 陈黛薇一愣。 夜色中，陈雪泽背对着陈黛薇安静站了大约一秒，而后忽然回头，扫了眼黑漆漆空荡荡的客厅。 一眼过后，陈雪泽反应平淡地收回了视线，转角进了主卧。 砰地一声，主卧门被不重地关上了。 陈黛薇不知怎么，心又一次跳得很快。站在原地半天没缓过神。 - 深夜，陈黛薇坐在梳妆台前仔仔细细给自己化了个全妆。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好半会儿，确定妆容没有任何问题，陈黛薇深吸了口气，起身，郑重其事地走向陈雪泽住的房间。 和陈雪泽，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 以前倒是差不多天天见面，甚至有一阵子住在一起。然而他们八字不合，天生不对付，每次碰面要么无视对方要么拌嘴，基本没有过和谐相处的时候。 现在他们长大了，成熟了，应该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了……吧？ 就算二十多岁的陈雪泽还像以前一样傲慢、嚣张、讨人厌……但陈黛薇有自信自己不会跟他一般见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节 站在陈雪泽房门外，陈黛薇微笑，轻轻敲门，说话也轻轻柔柔的，用的是对客户的语气：“能谈一谈吗？” 她听见里面有细微声音，陈雪泽还没有睡。 十分钟后。 陈黛薇看着被她敲了十分钟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纹丝不动的门，脸上笑容终于维持不住：“陈雪泽。” “……” 陈黛薇：“陈雪泽！” “……” 陈黛薇还要叫他，终于，他开门了，像是不堪其扰。 门一开，她嗅到很熟悉的气息，清冽，好闻。 陈雪泽站在房门口。 灯光昏暗，陈黛薇看不太清陈雪泽的表情。而陈雪泽，他压根没有看陈黛薇。他垂着眼皮，也不知道视线落在了哪，好像很专注似的。静片刻，嘴唇翕动：“你是。” 陈黛薇注意到陈雪泽嘴唇有些干燥，有一块破了，隐隐泛红。 陈雪泽语气很平很平，平到有些发冷，简直让人怀疑刚才那究竟是不是问句。他问了，却没等陈黛薇回答，好像是不耐烦等，也可能是不太在乎答案，问完又觉得无趣了。砰地一下，把门又关上了。 第3章 漫长的安静。 陈黛薇站在陈雪泽房门前，好半会儿没回过神。 不是吧。 陈雪泽把她忘了？ 他们以前关系是挺差的，意外在一个屋檐下住过一阵子，关系也没能缓和。毕业后陈黛薇和以前相熟的同学朋友都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唯独没存陈雪泽联系方式。见不到陈雪泽的这几年，她很少想起他，一度快要忘了世界上有陈雪泽这么个人。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只是见到一片西红柿就勾起了有关他的一系列回忆，只看了他一眼马上就认出了他，要知道他现在的样子和以前的样子差别可不小。 陈雪泽怎么能把她忘得这么干净？ 陈黛薇心情有些微妙，难以言喻。陈雪泽是有多讨厌她啊，面对面都认不出她。他记忆力明明不差，见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忘，没道理记不起她。 难不成他是故意的？ 也不至于。十几岁的陈雪泽都没这么幼稚，二十几岁的陈雪泽更不可能。 那么，他是真的把她忘了？ 陈黛薇还是不太相信，疑疑惑惑地皱起了眉。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她抬起手还想敲，想跟陈雪泽谈谈，胳膊抬起来，想了想又放下去了。 算了，陈雪泽很明显不愿意跟她谈什么，她就不自讨没趣了。 她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一边走，一边皱着眉毛。 洋葱土豆三明治的下落算是解开了，房子没进小偷，也没进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算是安全了。 可是——她还是得搬走。 她不太愿意重新找房子，但更不愿意和陈雪泽住在一起。 回到房间，啪地一声，陈黛薇关上了门。 这天晚上陈黛薇睡得格外好，醒来时神清气爽，跟昨天早上的萎靡状态完全不一样。她甚至还有心情拉开窗帘站在窗前晒了会儿清晨的太阳光。等晒够了太阳，趿拉着拖鞋准备出房门，到门口，她一下子顿住了。 她想起这房子里还有别人——陈雪泽。 陈黛薇低头看看自己，旧旧的拖鞋，宽大的睡裤，幼稚兮兮的睡衣…… 幼稚兮兮的睡衣里面什么也没有穿。 陈黛薇闭了闭眼，轻轻吐出口气，折回去换衣服。 让陈黛薇稍稍感到安慰的是，这天早上她一直没跟陈雪泽碰上面。 陈雪泽就像不存在一样，始终静静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门，也没发出过任何声音。陈黛薇看了那扇门好几眼，简直有点怀疑里面是不是根本没有住人，怀疑昨天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昨天的一切虽然清晰，历历在目，但真的很像假的，很离谱。陈雪泽忘了她很离谱，陈雪泽吃洋葱更是离谱。 然而很快，陈黛薇发现了更离谱的。她冰箱里又丢东西了，丢了一瓶油醋汁，她本来准备用这个拌沙拉的。 陈黛薇站在冰箱前，懵了一秒，忽然记起昨天晚上陈雪泽无声无息从房里出来，打开冰箱拿走了一瓶东西。 他把油醋汁拿走了？ 他拿油醋汁干什么？ 陈黛薇看看主卧室那扇一直紧闭的门，又看看冰箱，无法理解地把冰箱门关上了。 接下来好几天，陈黛薇一直在看租房软件，可惜看来看去一直没发现合适的。要么比这里还偏僻，要么环境糟糕。环境好位置又不那么偏的也有，太贵了，她负担不起。 陈黛薇渐渐地有些焦虑了，虽然这几天她和陈雪泽相安无事，连见都没见到一次。陈雪泽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似的，对她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她还是想要尽快搬走。 陈雪泽这几天都没出过门，状态不太对劲，她猜他应该是不久前做了什么大事，累到了，没有精力。等他休息好了，又会是以前那个陈雪泽，傲慢，讨人厌。 到时候吵架拌嘴是难免的。陈黛薇上班就够累了，一点也不想回家后还要跟人吵架。 陈黛薇吃着三明治，放下手机，叹气。 “薇薇，你最近不对劲啊。” 坐在陈黛薇对面的小娜突然探出头说了这么一句。 陈黛薇听到有人叫她，下意识微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怎么？” 小娜高深莫测地打量着她：“你是不是失恋了啊？” “啊？”没想到小娜会这么说，陈黛薇诧异了下。 “薇薇失恋了？” “什么？薇薇有男朋友啊？” “什么什么？薇薇还会失恋？” …… 一眨眼，陈黛薇被好几个同事围在了中间。 陈黛薇来公司没多久，跟同事们关系却都不错。她无奈笑了下，不慌不忙地解释：“没有，我没有男朋友。” 又看向小娜：“我也没有失恋。” 小娜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奇怪。好奇地问：“那薇薇你今天怎么总是叹气？这一上午，我听你叹了n次。” 陈黛薇好脾气地解释了自己找不到房子的事。 “就这事啊。”站在陈黛薇身后的小李满不在乎地嗐了一声：“我表妹，就住这附近，她室友刚搬走，正找新室友呢，回头我帮你问问。” 陈黛薇这下是切切实实的惊喜，倏地回头：“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你，有空一起吃东西。” 小李被陈黛薇的笑容晃了下眼睛，“行。” - 房子的事情算是有进展了，陈黛薇整个下午都心情很好，回到家后还小声哼着歌。哼着哼着想起这个家里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抬眸看了眼主卧方向，安静了。 陈雪泽太安静了，太没有存在感了。安静到陈黛薇不止一次忘记他的存在。 陈雪泽好像从来没这么安静过，在陈黛薇记忆里，陈雪泽是一个有点张扬的少年。聪明，长得好，家世好，暗恋者无数，朋友一堆……这样的人张扬一点也正常。 那时候她住在他家，一会儿这个来找他了，一会儿那个来找他了，一个个嘴里嚷嚷着小雪小雪，然后就挨陈雪泽的打。 陈雪泽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是既讨厌他，又羡慕他。 陈黛薇拿着一个加热过的便当在陈雪泽房门前放下，然后敲敲门，示意他吃东西。 便当是她在路上买的。她前两天发现冰箱里有几盒泡面，当时以为早就过期，现在想想应该是陈雪泽的东西。她扔了他的泡面，就偶尔给他带个便当算是赔偿。 陈黛薇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没听见一样。她也不在意，东西送到就转身走了，也不管陈雪泽吃不吃。 刚转身，她听见她的手机接连响了两下。 拿出来一看，是两条微信，一条来自小李，一条来自陈黎景。 小李：我跟我表妹说了，她挺高兴。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你们好好谈谈？ 陈黎景：房子住着怎么样？ 陈黛薇拿着手机，迟疑，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复哪个。 没给她太多时间纠结犹豫，不久，陈黎景干脆给她打了过来。 …… 挂断了与陈黎景的通话，陈黛薇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能平静。 陈黎景打给陈黛薇只是闲着无聊寒暄，也没什么重要事情。陈黛薇随着他说了几句，犹豫着把自己即将搬走的事情告诉了他。 住着人家的房子，搬走总不能一声不吭。 陈黎景听陈黛薇说要搬走，惊讶得不行，一个劲儿追问原因。他一问，陈黛薇也就说了。陈黛薇告诉他陈雪泽住在这里。 陈黛薇说完，那边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她听见陈黎景有些不可思议地自言自语：“……他在那里？” 很明显，陈黎景一开始也不知道陈雪泽住在这里。 回过神，陈黎景向陈黛薇道了歉：“抱歉啊黛薇，我不知道他去那了，我俩也好长时间没见面没联系了，早知道知道他在那，我哪能让你搬进去。” 陈黛薇也没怀疑过陈黎景什么，连忙表示理解。陈黎景借给她房子也是好心，对她来说真是雪中送炭了。 陈黎景解释完，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又说：“陈雪泽那边……他前段时间出了一点意外。” 意外？什么意外？陈黛薇这时候还没当回事，姿态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好奇地听着。 陈黎景好像想说，又好像不想说。在电话里含含糊糊支支吾吾，摆明了有顾虑。在陈黛薇印象中陈黎景是个挺干脆利落的人，还有点急性子。她第一次听见陈黎景支支吾吾。 这让陈黛薇更好奇了，好奇有关陈雪泽的那个意外。 但是到最后陈黎景也没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大约是权衡过后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吧。陈黎景最后只是告诉陈黛薇，陈雪泽心理出了点问题，眼睛看不见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节 第4章 陈黎景说，陈雪泽眼睛看不见是出于心理原因，早晚能恢复的，说不定已经在恢复了。眼睛的事他不担心，他担心的是陈雪泽出事后谁都不肯见，跟所有人断了联系。 他担心陈雪泽的状态。 陈黎景在电话理纠结了好一会儿，有些别扭地拜托陈黛薇观察一下陈雪泽现在的状态。要是还好就算了，要是仍然很糟…… 陈黎景问陈黛薇要是方便，能不能照看陈雪泽一段时间。 陈黎景跟陈雪泽虽然是亲兄弟，有着血缘关系，但不是一起长大的，不怎么见面，关系其实比较疏远。但再怎么疏远，陈雪泽毕竟是他亲弟弟，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陈雪泽自生自灭。 听了陈黎景的请求，陈黛薇好半会儿没说话。 陈黎景拜托她照看陈雪泽？她没听错吧？她跟陈雪泽关系糟糕是谁都知道的啊。 陈黛薇简直怀疑自己幻听，陈黎景对她可真放心啊，就不怕她趁机压榨陈雪泽吗。 没错，陈黎景也知道陈黛薇和陈雪泽关系不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陈黎景想了很久也没想清楚这是为什么。陈黛薇在他看来一直是个和善脾气好的小姑娘，陈雪泽呢，看起来不爱搭理人，实际上人缘很好，朋友可多。这俩很受同龄人欢迎的人，怎么就是互相看不惯呢。 陈黎景一直也想不清楚。 半天没听到陈黛薇回应，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陈黎景赶紧说：“当然，你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你刚才说已经在找房子了？在哪？搬家用不用我找个人过去帮忙？” “不用不用。”陈黛薇连忙拒绝了，“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可以。” 陈黎景浑不在意：“跟我客气什么，在我这你就跟我亲妹是一样的。” 陈黛薇沉默。 在她小的时候，陈家人给她提供过很大帮助。 尤其是陈雪泽奶奶，对她很亲切很好。 陈家就一个陈雪泽看不惯她，但也没给她带来过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一片安静中，陈黛薇听见了开门声。 思绪被开门声打断，她倏地抬起头。 ——陈雪泽出来了。 上次光线太暗，陈黛薇没怎么看清楚陈雪泽的样子。现在开着灯，她才发现陈雪泽瘦了很多。 陈雪泽以前也瘦，现在是更瘦了，骨骼轮廓明显。可能真的是太久没出门晒太阳了，他肤色比几年前白了许多，白得不太健康。下半身很随意地套着略微宽松的灰色休闲裤，黑发微微凌乱，眼皮垂着，睫毛长长的。 他整个人气质也完全改变了，以前虽然也是看上去不好接近，整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但没给人这么强的疏离感。陈黛薇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只能说，现在她就坐在他不远处，却感觉他很远很远。 他真的看不见了。 开灯关灯对他都没区别，他就这样走出来，眼里没有陈黛薇，也没有陈黛薇放在他房门口的便当。整个人安安静静，无声无息的。 陈黛薇看着他孤僻单薄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电话里，陈黎景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异常：“薇薇？薇薇？” 陈黛薇恍然回过神，答应了一声：“啊？” 她收回落在陈雪泽身上的目光，视线不经意掠过他住的主卧。 他出来的时候没关门，此时那扇门半开着。里面没开灯，很暗，借着客厅的光，陈黛薇一眼看见她丢的土豆和油醋汁。 陈黛薇：“……” 她这时候才想通陈雪泽好端端的为什么拿油醋汁和土豆。大概把油醋汁当水，把土豆当水果了。 这人一个人在这里这么久，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忽然，陈黛薇电话响了，小李打过来了。 陈黛薇一顿，匆匆跟陈黎景说了一声，转而接起小李电话。一边接电话一边站起来，准备回自己房间。 就在这个时候，陈雪泽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他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像是完全没听到陈黛薇这边的声音，就这样回了卧室。 陈黛薇盯着那扇合上的门看了两秒，拿着手机也回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陈黛薇又看见陈雪泽。 天还没亮，她起这么早是因为睡不着，实际上她一整晚都没睡好。 她昨晚加了小李妹妹的微信，跟小李妹妹简单谈了几句。小李妹妹那边条件挺不错的，租金有点高，也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唯一不太好的是，小李妹妹是个游戏主播，晚上开直播会有点吵。 但这对陈黛薇来说也不算什么问题，她对睡眠环境并不挑剔。小时候睡过很差的地方，她早就习惯噪音。 哪方面都能接受，按理说陈黛薇应该立即跟对方定下来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她最后居然鬼使神差地说再考虑考虑。 …… 陈黛薇穿着睡衣一脸郁闷地走出卧室。 天还没亮，客厅也没点灯，她一出来差点撞人。 “……陈雪泽？”陈黛薇紧急停下脚步。 陈黛薇是下意识地叫出了陈雪泽的名字，然后忽然想到自己还没换衣服没洗漱，心一提。接着慢半拍回忆起陈雪泽眼睛是看不见的，又稍稍松了口气。 陈雪泽因为被叫到名字，微微一顿。 陈黛薇注意到了，心里有些诧异。这还是她搬来后第一次见到陈雪泽有正常人的反应，她还以为陈雪泽即使被叫到名字，仍然会像之前一样把她无视掉呢。 但下一刻，陈雪泽就恢复了一直以来维持的不理人样子。黑暗中，陈黛薇也不知道陈雪泽有没有皱过一下眉头。 陈雪泽走了。 陈黛薇想叫住他，想了想还是没叫出声。反正就算她叫他了，他也不见得再回应。她准备跟上去，跟在他身后看看他需不需要帮忙。 虽然烦他，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不至于连顺手帮他一把都不愿意。回想一下他之前口渴误拿油醋汁，饿了把洋葱当水果等一系列行为，陈黛薇想，陈雪泽八成是需要她帮忙的。 然而，陈黛薇忘了自己并不能像陈雪泽一样在黑暗中依然行动自如。下一秒，她被矮几绊到，以一副很狼狈的姿态扑通一声摔在了地板上。 陈黛薇：“啊……”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幸好陈雪泽现在看不见，否则肯定要嘲笑她。 陈黛薇也不知道她摔倒那会儿陈雪泽有没有停，总之，在她抬起头后，只看见陈雪泽若无其事地依然自己走自己的。 陈黛薇：“……”， 她也习惯了，没什么意外的了，默默起爬起来，开灯。 开了灯，室内顿时一片明亮。一片明亮下，陈黛薇看见陈雪泽站在不远处低着头正慢慢地弄什么东西。 他看起来也像是刚睡醒，穿的很随意，身上套着没有任何logo的浅灰色t恤。低着头，神情很专注地弄一枚创口贴。 也不知道大清早的怎么就把自己弄伤了，出来找创口贴。 陈雪泽撕创口贴的动作很慢，有些笨拙。陈黛薇看在眼里，有些新奇。陈雪泽这个人干什么都是一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的样子，从来没有过拖泥带水的时候。现在竟然连撕创口贴这种小事也做不好了。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陈黎景在电话里也没细说。 陈雪泽好半会儿才撕开创口贴。 陈黛薇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陈雪泽的手腕上。灯光太亮，陈黛薇可以看清他腕部的青色血管，也可以看清楚他腕骨处有一道划伤，那道伤口甚至还在冒血。 这又是怎么弄的？ 她终于站不住了，要走过去。然而与此同时，陈雪泽已经把那枚创口贴摁在了伤口上。 浅棕色的创口贴粘在他干干净净的腕部，歪歪扭扭的。 他也不管，弄好创口贴，面无表情地走了。 陈黛薇目送着陈雪泽进了他自己的卧室，脑海中再一次冒出昨天那个疑问—— 陈雪泽一个人在这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 出门上班前，陈黛薇又遇见了陈雪泽一次。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她刚吃完早饭。其实她也没什么心思好好做饭，只是把昨天给陈雪泽买的便当热了下，热好就在厨房里站着吃完。吃便当的时候，她一直在想是不是该给陈雪泽弄点饭吃。她把他泡面扔了，他好像也没什么可吃的了。 否则也不会沦落到不小心咬了洋葱。 一出厨房，陈黛薇就发现陈雪泽不知什么时候又从卧室里出来了。他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的桌子前，略微弓着脊背，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她这才发现，他即使瘦成这样了，后背还是宽阔平直的。 陈黛薇有点好奇陈雪泽在干什么，纠结了一下，仗着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光明正大地凑近。 陈雪泽在弄泡面。 他右手边是热水壶，左手边是桶泡面。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泡面，陈黛薇拧眉一看，日期不新鲜。 如果眼前的陈雪泽是以前那个正常的陈雪泽，陈黛薇才不管他吃不吃过期泡面。但是……但是…… 陈黛薇忍不住开口：“别吃这个。” 陈雪泽明显一顿。 陈黛薇硬邦邦地说：“你等等吧，我给你买点吃的回来。” 陈黛薇在心里默默补充：就当是还你那几个被我扔掉的泡面。 陈雪泽没什么反应，并不理陈黛薇。陈黛薇看了看时间，匆匆出门了。 陈黛薇拎着一口袋东西气喘吁吁跑上来的时候，陈雪泽正背对着她慢慢地吃泡面。 她走过去，看见他左手被烫红了一小片。 他像是浑然不觉，也没处理，依然没什么表情地吃面。 陈黛薇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他有点可怜。 第5章 陈黛薇跟小李妹妹说了抱歉，她决定不搬家了。然后又抽时间打给陈黎景，告诉了陈黎景自己暂时不搬家这件事情。 陈黎景在电话里对陈黛薇感谢连连。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节 陈雪泽出事后，陈黎景也找过，可陈雪泽对他，对陈家，对与陈家有关的一切都万分抗拒。 那时候陈雪泽状态太差，陈黎景只好离开了，之后也不太敢去找他。 所以陈黛薇这下真是帮了他大忙。 陈黎景犹豫了一下，又说：“薇薇，还要麻烦你个事，你别告诉陈雪泽我知道他在那，也别说是我托你照应他。” “啊？”陈黛薇很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陈黎景没说话，似乎是没有想好措辞。 意识到陈黎景有难言之隐，陈黛薇立刻很体贴地不再追问了，毫不犹豫答应下来：“行，黎景哥你放心。” 陈黎景明显松了口气，感激万分地又一次道谢：“放心放心，有你我当然放心，从小你就是最会照顾人最让人省心的……” 这种夸奖陈黛薇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面无波动，嘴上熟练地谦虚着。 陈黎景：“你那边有什么不方便的，随时给我打电话，千万别跟我客气。” 陈黛薇嗯了一声算是答应，见陈黎景还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也就这么听着。 她打电话不习惯先提出挂断。 然而，陈黎景跟她一聊就是老半天。聊着聊着似乎是聊嗨了，越来越投入，说起了小时候的很多事情。说着说着话音一转，感慨着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陈雪泽你们俩从小就不对付，简直跟仇人似的。陈雪泽以前还说他眼瞎了才喜欢你，没想到现在是你在照顾他，唉，也就是你。要是换个人，哪有这么好心。” 然后又感慨：“真没想到。” 陈黛薇：“？” 陈黛薇：“？？？” 陈黛薇眨眨眼睛，若无其事地说：“是啊，挺意外的。” 陈黎景说完这句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本来想解释几句，听陈黛薇语气平常，好像完全不介意，就放下心了。又感叹了几句，挂了电话。 陈黛薇面无表情地看着灰掉的手机屏幕，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现在再去找小李妹妹还来不来得及。 最终，陈黛薇当然没有再去找小李妹妹，出尔反尔这种事情她做不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幅度轻微地磨了磨牙。 ——陈、雪、泽。 一整个下午，她心情都不算好。想着陈黎景那句话，想着几年前与陈雪泽闹过的种种不愉快……她由衷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她甚至可以脑补出陈雪泽说那句话时不当回事的语气，还有他那仿佛睥睨一切的高姿态。 可怜陈雪泽干嘛啊？ 陈雪泽值得她可怜吗？ 被陈雪泽眼神奚落了那么久，她还没够吗？ 陈雪泽是什么人啊，陈家最受宠的小少爷。人家一句话，不知道多少人排队等着为他效劳，轮得到她吗？ 他只是暂时看不见，又不是永远。她没来的那段时间，他不是照样好好地活下来了吗。 谁知道哪天就恢复了呢。 陈黛薇越想越憋闷，越想越懊恼。然而既然答应了陈黎景，也不能反悔了。 算了。 好好地跟陈雪泽谈一谈吧，就今晚。 晚上的情形和陈黛薇料想的一样，谈话并不能顺利进行。陈雪泽不配合，一点也不愿意跟她谈谈。 他倒也不算明确拒绝，只是照旧不搭理陈黛薇。陈黛薇回来的时候他还站在窗前，开着窗好像在听外面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陈黛薇进厨房送个东西的时间，一出来就发现他不在那了。 好像不愿意跟她待在同一个空间。 陈黛薇早就预料到会这样，所以也没什么情绪波动。想了想，主动去敲他的门。 要是她不去敲门，陈雪泽今天大概率不会再出现了。就算出现，也要等到半夜或者凌晨。 一下，两下，三下。 陈黛薇敲了三下门，里面没有反应。 她不气馁，缓了缓，继续敲门:“陈雪泽。” 叫他名字时她语气还算平静。 陈雪泽还是没什么反应，依旧关着门，一副拒绝沟通的姿态。 她又敲，他还是不来开门。 陈黛薇看着眼前这扇像是要一辈子这么关下去的门，不怎么甘心。错过今天，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她不是每晚下班回家都有精力找他谈的，她很忙。 她抿了抿唇，忽然说，“陈雪泽，我要在这里住几个月。” 她突然觉得就这样谈也行，虽然随着她话音落下，里面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陈黛薇也不管他有没有反应了，这里隔音这么差，她说话他肯定能听见的，能听见就行。 陈黛薇谨慎地组织着措辞，含含糊糊地说:“这几个月，我会照应你。” 也没说是受谁之托。 里面仍旧没有声音，也没有要问什么的意思。 陈黛薇等了一会，什么也没等到，皱着眉毛问:“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陈黛薇:“我是希望我们能和平相处的，最好别发生什么不愉快。所以你要是有什么——” 陈黛薇话音未落，一直紧闭的门猝不及防地开了。 陈雪泽出现在她面前。 他高高大大的，她看他时需要抬起头。而他则略微低着头，表情隐没在阴影中，不太清楚。 沉默了一会，他问:“你是谁。” 语气冷漠至极。 陈黛薇:“……？” 陈雪泽停顿了一会，迟迟没等到陈黛薇回答也就不耐烦再等下去了。他说:“我不需要照应，你可以走了。” 没等陈黛薇反应过来，门又关上了。 陈黛薇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好半会儿没缓过神。 她满头问号，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到了现在陈雪泽还是没认出她，她明明说了那么多话。 等等，陈雪泽没认出她？ 陈黛薇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表情空白了几秒，很快有了轻微变化。 他，没认出她？ 要是他真的认不出她了，她也没必要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她也可以不告诉他她是陈黛薇啊！ 犹豫片刻。 敲敲门，陈黛薇迟疑着说:“我——我叫程薇。” 程薇。 陈雪泽不记得他认识一个叫程薇的人。 她的声音有些熟悉，第一次听，他就觉得好像在哪听过。但她的名字，他确实没有印象。 他面无表情站在黑暗里，低垂着眼睫，背影孤零零。 好半会儿，直到外面不再吵了，外面的人也走了，他才后知后觉想到程薇是谁。 应该是夏子宴找来的人。 夏子宴是陈雪泽朋友，出事后陈雪泽和所有人断了联系，只有夏子宴一个误打误撞找到这里。夏子宴时不时就来一趟，给陈雪泽送点东西。 前几天的洋葱，土豆，三明治……陈雪泽以为是夏子宴放的。 大概是半个月前，或者是一个星期，夏子宴隔着门跟陈雪泽说要出国一趟。 程薇也许是夏子宴找来的人。 设想到这个可能性，陈雪泽蹙眉。 他不需要人照应，他需要安静。 - 陈黛薇还不知道陈雪泽已经给她安了个身份。 说了谎，她难免有点心虚，所以之后也没再说什么，犹豫着走开了。 越走越心虚。 为什么心虚呢，因为就在刚刚，她又想起了陈黎景那句话，想起陈雪泽说瞎子才会喜欢她……想着想着，她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计划。 一个不止一次恶狠狠这样想过，却一直无法实施的计划—— 冒充成别人照顾陈雪泽，投其所好，让陈雪泽喜欢上她。 然后，等他视力恢复，她就可以狠狠地嘲笑他。 陈黛薇脚步慢下来，缓缓回头看向陈雪泽的门。 他捉弄过她那么多次，换她捉弄他一回，好像……也不过分？ 不行不行！ 就在心中天平向彻底倾倒的时候，陈黛薇收回视线，不看那扇门了。她快步走向厨房，趿拉着拖鞋把地板踩得啪啪响。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陈黛薇啊陈黛薇，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陈雪泽幼稚恶劣是他的事情，难道你也要变成一个幼稚恶劣的人？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报复上？人生苦短，时间有限，你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两小时后—— 陈黛薇捧着刚出锅的还在冒热气的汤站在陈雪泽房门外，面带微笑，语气亲和，亲和得就像个淘宝客服。 陈黛薇：“陈先生，我给你煲了汤～”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节 第6章 话音落下，好半会儿没有得到回应。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陈雪泽这几天冷冰冰的，一直不愿意搭理人，一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姿态，无欲无求，没有什么生气。刚才要不是被她吵得烦了，根本不会从房间里出来。现在肯回应她才奇怪。 煲汤的时候，陈黛薇就知道陈雪泽不可能出来喝的。 尽管早就知道，陈黛薇还是表现出了一副非常惋惜非常失落的样子。 “煲了好久的汤，陈先生真的不出来尝一尝吗？” “……” “陈先生也不能每天都吃泡面呀，你那个面，日期不新鲜。” “……” “陈先生，陈先生？” “……” 这还是陈黛薇第一次这样叫陈雪泽，以前叫他都是连名带姓。只有偶尔那么几次，在陈奶奶身边的时候，她笑眯眯地喊他小雪哥。 他一听她这么叫就脸黑，眼神冷得吓人。碍于陈奶奶在，才不好说什么，只是警告地扫她一眼。 陈黛薇看着眼前紧紧关着的门，心想不知道现在叫他小雪哥他会露出什么表情。 她稍稍走了下神，很快收回思绪。抬起手不重地再次叩了几下门板，声音轻柔，没有半分不耐:“陈先生，你现在是不饿吗。” “……”无回应。 陈黛薇好脾气地说:“好吧，不饿就不吃。那我把汤放在桌子上，一会儿你饿了，就出来喝汤好吗？” “……” 陈黛薇想了想，很贴心地补充:“你不方便自己装汤，想喝的时候叫我好吗？” “……” 陈黛薇:“不用怕吵到我，几点都可以敲门的。” “……” 陈黛薇:“好，那我就不打扰了，陈先生你好好休息。” “……” 陈黛薇捧着热汤转身走了。 转身的时候，她故作可惜地叹气:“唉，白做了。” 这声叹息的音量没有之前那几声高，但也不算低，足够陈雪泽听见。 刚感叹完这一锅汤白做，她就捧着汤盅来到餐桌旁坐下，拿着汤勺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盛汤。 晚饭吃得很饱，晚上陈黛薇睡得也非常好。第二天是周日，不用上班，她也就没设闹钟。醒来的时候天早就亮了，拿起手机一看，九点半。 醒来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昨晚那汤。陈雪泽会出来喝汤吗？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早就发现他晚上不怎么睡觉。 陈黛薇衣服也没换，就好奇地踩着拖鞋出去看。她不但衣服没换，长发也睡得乱乱的，她自己能感觉到，但没打理，很随意地这么散着。 反正就算刚好遇见陈雪泽了，陈雪泽也看不见什么。 陈雪泽没喝汤。 陈黛薇掀开盖子一看，这汤陈雪泽根本一口都没碰过。 她愣了一下，也没太意外。下意识抬头看不远处垃圾桶，果然，里面多了个新的泡面桶。 他又吃泡面。 还是濒临过期的泡面。 陈黛薇扫了眼陈雪泽的房间，心情难以言喻。以前的陈雪泽多挑剔啊，现在的陈雪泽居然每天吃过期泡面，自虐似的。 要不是亲眼看见，她绝对不会相信。 这个时候，陈雪泽从他房间里出来了。 他穿着深灰色的连帽卫衣，休闲裤，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头发还是微微的有些凌乱，乱是因为长了。 也不知道他有多久没剪头发。 陈黛薇若有所思看着他头发的时候，他冷不丁朝这边望了过来。 像是知道她在这里。 尽管知道陈雪泽看不见，陈黛薇还是慌了一下，因为她现在不宜见人，她一点都没打理自己。 下一秒，陈雪泽走了过来。 陈雪泽走路是很稳的，很正常，没有磕磕碰碰，也没有小心翼翼。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他现在算个盲人。 陈黛薇看见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空很安静。 他走过来了。 他停下来了。 他停下来的地方距离陈黛薇非常近。 陈黛薇嗅到萦绕在他身上的淡淡冷冽香气，不禁有些紧张，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呼吸声都尽量放轻。 自始至终，陈雪泽都没什么表情。 他稍稍站了一下，略微弯下脊背，像是要拿什么东西，陈黛薇看着他。 她看着他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东西。 抽屉很大，里面东西很多。但陈雪泽并没有到处摸索，他拉开抽屉，一下子就拿到了他要找的东西。陈黛薇定睛一看，那是盒创口贴。 原来他是来换创口贴的。 陈黛薇猛然意识到，她表现的机会到了。 陈雪泽拿出创口贴，随手往桌子上面一丢，然后低着头，很随意地撩起一截袖口。他手腕是真的白，洁白洁白。歪歪扭扭的创口贴粘在上面，别别扭扭的十分显眼。 陈雪泽抬起手腕正要撕创口贴，陈黛薇开口了。 陈黛薇很积极地说:“陈先生，我帮你。” 陈雪泽明显一顿，表情空白了一秒。好像被陈黛薇的突然出声吓到。 陈黛薇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冒失，赶紧补救:“抱歉啊陈先生，我忘了告诉你我在这里。” 陈雪泽皱了一下眉毛，没理她，低下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陈黛薇还不放弃，试探着再次提出:“我帮你？” 她垂眸看着他的手腕，跃跃欲试地想帮他撕创口贴。他没回答，用行动拒绝了他。嗤地一声，自己把创口贴揭开了。 动作一点也不小心，大喇喇的，陈黛薇看着都嫌疼，在心里嘶了一声。 陈雪泽却连眉毛也没皱一下，好像没有痛觉，沉默着把撕下来的创口贴扔进了垃圾桶。 陈黛薇趁他去扔东西，从盒子里拿出了一枚新的创口贴。撕好递给陈雪泽:“陈先生，给。” 陈雪泽又皱了下眉，还是不理她，像是实在嫌她烦了，干脆拿起桌子上的盒子走了。 陈黛薇:“……” 陈黛薇拿着创口贴在原地站了一秒，追上去。可惜没追上，差点追上的时候，啪地一声，陈雪泽反手关上了房门。 她眨眨眼睛，深感任务艰巨。 以前的陈雪泽就很难搞，现在是更难搞了。 …… 天亮了，陈雪泽卧室还是一片昏昏暗。 他没拉窗帘。 从他眼睛看不见那天开始，这窗帘就没拉开过。反正拉不拉开对他都没区别，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枚新的创口贴，笨拙地撕开，慢吞吞地贴。 这一枚也贴得歪歪扭扭有碍观瞻，幸好他看不见。 房间里很安静，房间外也安静，但仔细听，还是能听见细微声音。是流水声，有人在洗漱。 陈雪泽皱了皱眉毛，不太习惯听到声音。 实际上，他现在习惯了很多以前不习惯的东西。习惯黑暗，习惯安静，习惯吃不好的食物，习惯浑浑噩噩，习惯不知道白天黑夜不知道时间。他习惯了过不正常的日子，猛然间有转变，才让他不能习惯。 他又胃痛。 昨天一整天只吃了一桶过期泡面，他知道他该吃东西了。 他垂眸站在那，没有行动。像是在思索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好半会儿，忍着痛意若无其事走到床边。 外面轻微流水声停了。 陈雪泽不自觉侧耳去听，没多久，听见了开门关门声。 她走了。 他闭上眼睛，起伏的情绪稍稍平定。 他虽然看不见，但也察觉到她昨晚态度忽然改变。 他不好奇她忽然转变态度的原因，反正一定是别有目的。 昨晚他一直没理会她，今天早上也无视了她，他想，她应该不会再来烦他了。 无论她有什么目的，都应该放弃了。 不过，现在的他真的还有价值让人怀着目的接近？他自己都怀疑。 陈雪泽只想了一下就不去想那些了，他现在头疼胃也疼，因为一整夜没睡。原本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空间突然多出了个陌生人，他内心其实不像表现出来那样无所谓。 他躺在床上，与昏天暗地的房间融为一体。 最后也没能睡着。 陈雪泽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一直清醒着。没多久，他很清晰地听见外面门开了，那个叫程薇的人回来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7节 老房子隔音不好，一点点声音都很清晰。客厅里，脚步声热热闹闹来来回回，欢快得不行。仔细听，还能听见脚步声中夹杂着微微的哼歌声音。 一墙之隔的两个房间，气氛对比鲜明。 陈雪泽面无表情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空。 不管他想不想，他都能知道外面的人在干什么。 她在洗菜。 她在做饭。 她在吃饭。 她果然没来烦他。 她吃完饭了，她在看电视。 看了一会儿电视，好像觉得无聊，关掉了。 她又开始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她的脚步离他的房门口越来越近。 噢，她只是路过而已。 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有人给她打电话。 她接起电话，语气温和。她一边听电话一边回了房间里。 她总算不来烦他了。 时钟滴答滴答，走到了深夜。 陈雪泽胃痛难忍，脸色苍白地出门找泡面。 这些是过期和快过期的泡面，陈雪泽知道的，因为他搬来之前它们就在了。 他知道，但是不在意。现在的他懒得提起精神在意什么。 他慢腾腾地烧水，从柜子里拿泡面。 拿出一桶，他愣住。 这不是原本就在柜子里的泡面，这是新买的。 有人把过期的面换了。 第7章 是陈黛薇换了陈雪泽的泡面。 这个倒不属于她计划中的一环，她没觉得什么都看不见的陈雪泽会发现她换了泡面。她之所以换掉过期泡面，单纯是因为不想陈雪泽把自己吃进医院。 要是他病了，她也麻烦。到时候总不能袖手旁观。 担心陈雪泽不接受，她也不打算让陈雪泽知道她换泡面的事。希望陈雪泽不要发现。 陈黛薇挂了电话，听到外面有声音。 是脚步声，很平稳，没有丝毫紊乱。还有弄东西的窸窸窣窣声，声音不重，听起来不紧不慢。好久之后，响起了烧水声。 陈黛薇松了口气。 烧水了，意味着陈雪泽要泡面。 也就是说，他没发现她换了泡面。 她放心了，换睡衣，洗漱。 洗漱完躺在床上，陈黛薇翻来覆去睡不着。外面怎么又没有声音了，陈雪泽在干什么？ 她知道他一个人也可以的，不需要他帮忙，她来之前他就是一个人，也好好地活下来了。但一想到他什么都看不见，想到他手上烫出的红印，她怎么都不能放心。 既然答应了陈黎景照看陈雪泽，她就该尽到责任。陈黛薇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小心开门，开灯，很操心环顾客厅，寻找陈雪泽的身影。 陈雪泽背对着她，坐在窗前很安静地吃泡面，他背影高大，孤零零，袖口松松地折起一截，露出粘着创口贴的手腕。 见他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吃面，陈黛薇总算完全放下心。关灯准备回房间。 摸着黑刚进卧室，她不知想到什么，又停了，快速折回去啪地重新开灯。 虽然开灯关灯对陈雪泽都没区别，但是。 但是她觉得他一个人坐在一片漆黑中这样吃面，有点可怜。 开了灯，陈黛薇没有顾虑了，揉揉眼睛回去睡觉。 她没发现，在她关上房门的一瞬间，陈雪泽下巴朝这边侧了一下。 第二天是工作日，因为住的地方离公司远，早上的每一分钟对陈黛薇而言都异常珍贵。她匆匆换衣服洗漱化妆吃饭，临走前看了看安安静静关着的主卧门，还是去敲了敲，叫陈雪泽出来吃饭。 结果当然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陈黛薇注意着时间，有些心不在焉。但她语气还是平和的，周到的，耐心十足的。 陈黛薇：“陈先生，你是还没睡醒吗？那没关系，你继续休息，我在桌子上给你留了几个奶油面包。你要是饿了记得吃啊，总是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免得陈雪泽察觉不对，她画蛇添足地又来了句：“况且你那个泡面日期又不新鲜。”假装自己没换泡面。 “……”安安静静，没有回应。 陈黛薇又看了看时间，有点急了，简单交待了两句，匆匆离开了。 主卧里，陈雪泽听见关门声，睁开眼睛。 他早就睡醒了。 这几个月他睡眠不是很好，很难完整地睡一个觉。但他也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早就渐渐地失去了时间观念，不太能意识到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夜晚。没有时间观念，也就没有了睡没睡满一整夜的概念。 陈黛薇来之前，他通常是想睡就睡了，睡不着就醒着，沉默发呆，什么都不想。 此时此刻，听见陈黛薇起床，开门，踩着地板走来走去，进厨房滋滋啦啦弄早餐……他意识到，天可能亮了，现在是早上。 她好像很忙，忙着工作。走路都用小跑的，急得不行。他以为她不会来吵他了，没想到临走前还是过来说话。 听了她的话，他许久没有过波动的情绪难得有了一点起伏，脸上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她换了面，为什么要隐瞒。 按她这两天的殷勤态度，陈雪泽还以为她会第一时间来邀功。 - 陈黛薇很晚才回家。 下班回家，她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桌子上的奶油面包。 不出意外地，她发现奶油面包还在那里。整整齐齐，一个不少，连位置都没变过。早上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她又去查看柜子里的泡面，泡面少了一个。 幸好，陈雪泽还吃泡面，还没打算饿死自己。 悄悄关上柜门，陈黛薇无比庆幸她是瞒着陈雪泽换的泡面。 晚上还是要做饭。 其实要是只有她一个人，拿起桌子上的奶油面包就能当晚饭了。然而家里还有个陈雪泽，就算她知道不管她做什么珍馐美馔陈雪泽都不会吃，她照样得好好做饭。 忙了一个多小时，果然，陈雪泽并不理她。她好话说尽他也不买账，不肯出来吃饭。 她照例演了一阵，按流程演完，故作失落地一个人吃饭。一边吃一边有点佩服自己，这也能演下去。 实际上，陈黛薇这一演就是好几天。 她每天都挺忙的，下班总是很晚。但不管多晚，她做好晚饭一定要去烦他一阵，规律得像打卡上班。 被无声拒绝了，再一个人吃饭。这一系列流程她渐渐地竟然有点习惯。 陈雪泽这人是真挺难搞。这么多天，只有一开始她找他谈那次他被烦得不行了出来一趟，之后一次也没理过她。不管她说多久的话，不管她是不是做了他很爱吃的东西，他一概不予理会，彻彻底底地无视她。 他们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下，好几天了，陈黛薇居然一次也没能碰见他。要不是偶尔还能听见一些声音，她简直要怀疑他不存在了，他搬走了。 陈黛薇是有点挫败的，因为计划一直没什么进展。但不得不说她也很自在，人生第一次在某个地方住得这么自在，多亏了陈雪泽，安静得像不存在。 直到某一天，陈黛薇发现陈雪泽的泡面没了。 她是无意中发现那个柜子空了，发现柜子空了之后，她马上要出去买。虽然现在已经是半夜，九点多了。 陈黛薇衣服都换好了，拿着钥匙到玄关正准备换鞋，想到什么，顿住了。 也不知道她买回泡面他会不会吃。 万一他不吃呢？她不是白跑一趟？ 厨房里隐约传出饭菜香气。 陈黛薇也没吃晚饭呢，她今天下班太晚了，早就饿了。 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陈雪泽的卧室，陈黛薇只犹豫了三秒钟，就放下钥匙脱下外套走进厨房。 今天，晚饭她只做了她一个人的量。 从前天开始她做饭就只做她一个人的分量了，反正就算做了陈雪泽那份陈雪泽也不会吃的。她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最后都浪费了。 她赚钱也不容易，她还想着随时搬出去。 陈黛薇小心地把饭菜弄到餐盘里。 今天的饭菜格外香，她本来就饿，闻着味道就更饿了。装好饭菜迫不及待要吃，可还是定力很好地忍住了。 今天还没有走流程。 陈黛薇端着餐盘来到陈雪泽卧室外，把视线从餐盘上移开。腾出一只手敲门：“陈先生，吃饭啦。” “……” 陈黛薇提高音量：“陈先生，陈先生？” “……” 每天都是这个流程，每天都得不到什么回应。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8节 陈黛薇每天都很耐心，今天因为太饿，心里还装着吃完饭出门买泡面的事，她有点没耐性了。仔细听的话，能听出她说话时感情不是很充沛：“陈先生，今天饭挺香的，你出来尝一尝啊，每天吃泡面对身体不好，我担心你把胃吃坏。哦对，还有，你那个面吃光了。” “……” 陈黛薇不是很真诚地邀请他：“我做的饭很好吃的，你试一试吧。你之前不是吃过我做的三明治吗，这个饭比三明治好吃多了，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饭菜悠悠地散发着香气。 陈黛薇不太走心地又敲几下门：“陈先生，来吃饭吗？陈先生？” 等了不到一秒，她心不在焉地开始走最后流程。叹气：“唉，真可惜啊，特地给你做的，你又不吃，唉。那好吧，你不愿意吃，我也不能勉强你，你喜欢吃泡面那就吃吧，那我只好……” 话音未落，门开了。 陈黛薇愣住，没说完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震惊又意外地抬起头，一眨不眨看着陈雪泽。 他怎么出来了？ 又被她吵烦了？ 不会吧，她今天也没说很多话啊。还算是精简了呢，都准备收尾了。 陈雪泽面无表情，站在她面前，还是那副毫无生气无欲无求的样子。 陈黛薇呐呐道：“陈、陈先生？”他这是来干嘛的？ 陈雪泽还是没有表情，被叫到名字也没看向她，只是喉结不明显地动了一下。 安静片刻，他垂下眼眸，默不吭声地朝她伸出了手。 陈黛薇：“？” 陈黛薇望着眼前修长白净的手，一时间没缓过神，愣愣地没有反应。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这只好看的手在半空探寻了下，精准找到她手里的餐盘，一拽，拽走了。 啪，门又关上了。 第8章 最后，一个人孤零零在深夜吃泡面的人变成了陈黛薇。 面是她刚刚买回来的，泡面的时候她还有点心虚，担心陈雪泽正好出来撞见。闻到空气里的泡面味，他会不会猜到她没准备两个人的晚餐？会不会误会她一直以来都只准备一个人的饭？那她可太冤枉了！她是从前天才开始敷衍的。 幸好，他一直没有出来。 陈黛薇吃着泡面，很费解。陈雪泽不是一直都不愿意搭理她吗？怎么今天突然肯出来了？因为她说没泡面了？ 那明天呢？后天呢？他还会出来吗？她买了一些泡面，他明天会吃饭，还是依旧吃面？ 要是以后他都愿意吃她做的饭，那么她的计划也算是有了一点进展？ 计划有了进展，陈黛薇瞬间动力满满。快速把面吃完，她敲敲陈雪泽的房门柔声道晚安。 里面静静的，没有声音，也不知道听没听见。陈黛薇不指望他回应，道过晚安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许久，陈黛薇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中听见客厅有声音。 她翻了个身，没怎么上心，迷迷糊糊地想大概是陈雪泽出来送餐具或找东西。 外面声音时有时无。一会是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一会是拉抽屉声，一会是翻找东西的声音。陈黛薇听着这些声音，一边懵懵地判断着陈雪泽在做什么，一边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阴。 陈黛薇起得有点晚了，因此一大早就格外忙，散着头发趿拉着拖鞋穿梭在老房子的各个房间，脚步匆匆。 打理好自己，她饭也没吃，来到陈雪泽房门象征性敲敲房门：“陈……” 吱呀——门开了。 陈黛薇手臂悬在半空，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大约有两秒钟，表情怔怔。 门没锁？ 她眨眨眼睛，犹豫了一会，屈着食指轻轻地在门板上敲几下：“陈先生？”即使门没锁她也不会擅自进去，她知道陈雪泽不喜欢别人进他房间。 天太阴了，窗外风呼呼地吹，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风声中，陈黛薇站在陈雪泽房间外，能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 又黑又静。 她蹙眉，莫名有不好的预感。 这不对，陈雪泽不可能不锁门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低头看了看时间，又抬头看看陈雪泽黑漆漆的房间，纠结了一下，迟疑地走进去。 陈黛薇：“陈先生，我进来了？” 陈黛薇一边喊着陈雪泽的名字一边走进了陈雪泽的房间，实在太黑了，她什么都看不见，摸索着寻找灯的开关。 啪，灯开了，室内顿时一片明亮。陈黛薇眼睛被亮光晃了一下，眯着眼打量陈雪泽的房间。 形容陈雪泽的房间一个字就足够——空。 是真的空，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没有家具，也没有什么杂物，地板干干净净。陈黛薇刚搬来的时候陈黎景告诉她这个房间光线不错，她抬眼，看见深颜色的厚重窗帘把窗户遮得很严。 也许是因为窗帘和床单都是沉重的深颜色，整个房间基调沉闷又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陈黛薇简直想象不出陈雪泽是怎样忍受每天待在这样的房间。 等等——陈雪泽呢？ 陈黛薇后知后觉意识到，陈雪泽没在房间。 怪不得门没锁，原来他压根不在。他不在房间会去哪里？他眼睛又看不见！ 陈黛薇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急了，转身出房间准备找人。心一急，好听的称呼也忘了喊：“陈雪泽？陈雪泽！” 最后，陈黛薇在沙发上找到了陷入昏睡的陈雪泽。 他闭着眼，脸色苍白难看，眉头紧紧拧着。陈黛薇试探着伸手摸摸他额头，发现他在发热。 她拿出手机正要打急救电话，一个电话先弹了过来，来自她的主管。 她看了看状况糟糕的陈雪泽，又看看手机屏幕。 接起电话，她请了一上午的假。 陈黛薇和陈雪泽来到了医院，挂急诊，做了检查，最后确定是急性肠胃炎。陈雪泽躺在病床上挂水。 陈雪泽一直不太清醒，陈黛薇都不确定他知不知道自己进了医院。她办好了住院手续，坐在病床边看着他。 他好像在睡觉，睡得很不安稳，眉骨拧着，不知道是因为梦见不好的东西还是因为胃疼。他白衬衫皱皱的，陈黛薇伸手替他抚平，动作很轻。 陈雪泽没醒。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陈雪泽生病，原来陈雪泽也会生病。 原来陈雪泽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脸色白得像纸。 陈雪泽饮食不规律，一天一桶过期泡面。陈黛薇虽然知道这很不好，嘴上也说着总吃泡面不好，但根本没太担心。这可是陈雪泽啊，陈雪泽怎么会出事呢，在她印象中，陈雪泽是个无所不能无懈可击的讨厌鬼。谁出事他都不会出事。 可是，实际情况是陈雪泽现在精神状态身体状态通通糟糕，眼睛还看不见。 陈黛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陈雪泽会变得这么脆弱。 陈黛薇只请了一上午的假，到了中午，她纠结着拿出手机，不知道该不该再请个假。 她还没转正，她一点也不敢懈怠，平时工作都一丝不苟完成，把什么都排在工作后面。有一次大姨妈来了，疼得想吐，她吞了布洛芬硬撑着出去跑业务。 她很需要这份工作，她没有后盾。 可是—— 陈黛薇视线移到陈雪泽身上，陈雪泽闭着眼睛，依旧是一副睡不安稳的样子。 他现在是在睡觉，一会醒了呢？ 醒来什么都看不见，孤零零一个人在医院…… 陈黛薇轻轻出了口气，转身背对着陈雪泽打电话。 打完电话，陈黛薇一转身，发现陈雪泽醒了。 她愣了一下才收起手机：“陈……陈先生你醒了？” 她有点紧张，不知道陈雪泽听没听见她打电话。电话里，她说她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生病了，她答应过别人好好照顾这个朋友的。 也不知道陈雪泽会不会通过她这句话猜到是陈黎景托她照顾他。 陈雪泽没回话。 陈雪泽闭着眼睛睡觉的时候很脆弱，醒来之后，整个人状态立马不同。冷冷淡淡，神色郁郁，拒人于千里之外，全身上下写着不好惹。 就这个样子，也难怪陈黛薇之前一直不觉得他有多脆弱。 陈黛薇定了定神，耐心解释：“你生病了，我带你来了医院，医生说是急性肠胃炎，要在医院挂几天盐水。” 陈雪泽眼皮动了一下，密密长长的眼睫垂下去，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一垂眼，那股不好惹的劲儿忽然没了。 陈黛薇在他身边坐下。 刚坐下，她听见他说：“你走吧。” 他语气疏淡，嗓音有点哑。 陈黛薇：“？” 陈黛薇：“啊？” 陈黛薇：“你生病了，我照顾你啊，我假都请了。” 他没听见她请假？ 陈雪泽冷漠道：“不需要。” 不知道是不是陈黛薇错觉，她莫名觉得陈雪泽这句不需要，不止是在拒绝她。他在拒绝所有，拒绝一一切，有种自我放弃的意味。 她想，应该是她的错觉。 陈黛薇：“什么不需要，你……” 陈雪泽打断道：“你搬出去吧。”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9节 陈黛薇一下子没了声音。 陈雪泽：“不管是谁让你来的，你都可以走了，我会告诉他是我不需要你照顾。” 陈雪泽好难得说这么一长串话，说完就咳嗽了两声。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莫名很不舒服，心里憋闷。 安静片刻，她起身离开了。 陈雪泽听见响动，睫毛颤了一下。 不管他想不想，他都能听见她的脚步声。 他听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闭上眼睛。 他想，她不会再回来了。 实际上，陈黛薇只是出去吹吹冷风。 她觉得病房里太闷了，陈雪泽醒来前她还没这种感觉，陈雪泽醒来之后，说了那些话，让她感觉喘不过气。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陈雪泽不该是这个样子。 他应该高高在上，应该肆意骄傲。他年纪正好，他应该在他喜欢的领域发光发热，应该是万众瞩目的存在，和以前一样。 他不该变成这样，他成了这样，她还怎么讨厌他讨厌得牙痒痒。 她报复谁去啊？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以前那个嚣张傲慢的少年消沉成这样？ 怎么可以自我放弃？ 不行，不可以。 风徐徐吹着，上午下过一场小雨，现在天晴了，太阳出来了，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味道。 陈黛薇看着稀薄云层后半遮半掩的太阳，在心里做下了一个新的决定。 她要把陈雪泽变回去，变成以前那个讨人厌的样子。 然后她再进行她一开始的计划，勾引他，嘲笑他。 欺负一个这样子的陈雪泽，她没有成就感，她不快乐。她一定要把他变回以前。 陈黛薇眼神渐渐坚定，从包里拿出补妆镜，仔仔细细地给自己补了个口红，折回陈雪泽的病房。 陈雪泽一点也没想到，陈黛薇居然又回来了。他明明说过就算她走也不用担心夏子宴责怪了。 第9章 虽然做决定的时候挺坚决的，但其实陈黛薇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怎么让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变好？她也不知道。她回到病房，看着病床上安安静静的陈雪泽，开始感到棘手。 陈雪泽闭着眼，睫毛密密长长，肤色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白调。他应该知道她又回来了，因为她进门的时候，他睫毛微微动了一下。 但对于她又回来这件事，他的反应也仅限于此。 她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椅子划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音，他也不理。 “陈……陈先生？” 陈黛薇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他不理她。 陈黛薇安静了一会儿，好声好气地问:“陈先生，你有哪不舒服吗？” “……”还是不理她。 窗没关，有风吹进来。陈黛薇问:“陈先生冷不冷？” 这是个双人病房，另一张病床上的人一直没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陈黛薇想了想，自作主张地起身关窗。 窗户一关，病房里更安静了。 陈黛薇回到陈雪泽身边，也不管陈雪泽理不理她，语气轻快地告诉他:“窗户关好啦。” “……”理所当然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陈雪泽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这次真是彻底无视她了。 陈黛薇想，他现在心情应该是——随便吧，由你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懒得理她也懒得管她。 这样可不行。 陈黛薇一点也不想看见一个死气沉沉的陈雪泽。具体怎么做才能让他好起来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目前想要的是让陈雪泽有点正常人的反应。 于是她清清嗓子，继续烦他:“陈先生，你在想什么啊？” “……” “陈先生，你会不会有点无聊啊。” “……” “肯定有点无聊，都没事做。” “……” “你想不想看看书看看电影什么的？看球赛呢？” “……” “噢对，你看不见的。” “……” “虽然看不见，但能听见声音。要不然我找个球赛的回放给你听？”陈黛薇不了解球赛，她很忙，一直都忙，小时候忙着学习长大了忙着工作，没有什么娱乐时间。住在陈雪泽家那段时间，她隐隐听过陈雪泽跟人讨论球赛，知道他有时候熬夜看球赛。 所以她觉得他应该很喜欢球赛。 想起了陈雪泽一个喜好，陈黛薇心里有些激动。马上拿出手机准备找个回放给陈雪泽听。 很快，安静的病房响起解说声，欢呼声。 陈黛薇看陈雪泽。 陈雪泽眉骨轻微皱了下，似乎是嫌她烦人，干脆背对着她了。 陈黛薇:“……” 陈黛薇默默关了球赛。 陈黛薇在医院陪了陈雪泽整整一天，整整一天，陈雪泽都没理她。 她心态还算好，就这么自说自话到了晚上。临走前，还跟陈雪泽打招呼说自己明天再来，明天给他炖汤。 陈黛薇走了，陈雪泽终于睁开眼睛。 睁开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他又闭上。 她终于走了，她好吵，好烦。 但病房一下子又变得这么安静—— 陈雪泽居然隐隐有一些不习惯。 之后几天，陈黛薇每天都来。 其实陈黛薇公司离医院挺远的，上班又忙，本来每天就够累了，还要一天两次地跑来医院，身体早就吃不消了。陈雪泽又冷冰冰的，一直也不理人。不管她说多少话，都得不到他简单的一个单音节。 连医院里护士都看不下去了。 然而陈黛薇从来不是三分钟热度的人，她有一条人生准则，要么不做，要么死磕。于是每天准时准点去医院看陈雪泽的冷脸。 陈雪泽的确总是冷着脸。 但哪怕再想无视陈黛薇，他也不可能真能把她无视掉。渐渐地，他连陈黛薇每天会出现的时间都记住了。到了那个时间，他表面看不出什么，心里难免有一丝波动。紧接着，他意识到这一丝波动，马上会皱眉头。 这一天，下雨了，到了陈黛薇应该出现的时间，陈黛薇却没出现。 同病房住着的病人外孙出去买午饭，临走前看看陈雪泽，犹豫着问用不用多带一份。 陈黛薇前两天把他叫出去说了陈雪泽的情况，还给他买了小礼物，拜托他要是有特殊情况照应一下。 在一个病房住了好几天，他就没听陈雪泽说过一句话。陈雪泽不止是不搭理陈黛薇，陈雪泽谁都不理。有时候病房里好几个人聊起天，陈雪泽也不参与。一个人静静的，好像孤立着所有人。 虽然陈雪泽处于弱势，但他莫名就是有这种感觉。感觉不是他们孤立陈雪泽，是陈雪泽孤立他们。他也不太敢惹陈雪泽，跟陈雪泽说一句话都忐忑。 陈雪泽没说话，倒是躺在另一张病床上的老爷子中气十足地先开了口:“带啊，怎么不带！外边这大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薇薇肯定不能来了。小宇你多买个粥回来。” 才三天，陈黛薇就跟所有人混熟了。别人都叫她薇薇了。 小宇答应了两声，转身要走。陈雪泽忽然出声:“不用……谢谢。”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嗓音略微艰涩，说话时面无表情。 小宇愣了，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更没想到他会说谢谢，有点受宠若惊。 小宇:“哦，哦，好。” “好什么好！”老爷子不同意:“雨这么大，薇薇肯定来不了了。” 窗外雨声哗哗，还打了几声闷雷，有闪电晃进来，照在陈雪泽的脸上。陈雪泽眼睫低垂，没什么反应。 老爷子使唤小宇:“小宇，你——” 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忽然被推开了。陈黛薇左手拎着还在滴水的伞，右手拿着保温桶，气喘吁吁走进来。 伞是湿的，她人也是湿的，头发都在滴水，整个人极其狼狈。走进来的时候一瘸一拐，因为刚才崴到脚。 “我来晚了！”她放下保温桶。 听见她的声音，陈雪泽明显一怔。 她衣服都湿成那样了，裤腿还带着泥点，保温桶却干干净净。她打开保温桶，语速很快地说:“早上没来得及做饭，我就随随便便买了点。你先吃这些，等明天差不多能出院了，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陈黛薇把保温桶里东西一一拿出来，看看时间:“我先走了啊，晚上再来。” 然后就拎着那把仍然在滴水的伞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跟小宇他们打招呼说拜拜。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0节 她来得快走得也快，一阵风似的。她走了，老爷子才找到说话机会:“哎呀，薇薇这孩子，这么大雨还来，把自己搞成这样，一瘸一拐的下午怎么上班？淋成那样，可别感冒了啊。” 陈雪泽又是一愣。 连小宇也忍不住大着胆子嘟囔:“薇薇姐可真好，可惜……” 小宇悄悄瞅了陈雪泽一眼，然后被外公赶出去买午饭了。 老爷子赶走了小宇，看着似乎陷入沉思的陈雪泽，欲言又止。 老爷子:“小伙子，不是我说你，你对你女朋友也太冷淡了，哪有这么对女朋友的？时间长了，小姑娘再喜欢你，心也凉了。这么好的姑娘，可别错过了。” 陈雪泽:“？” 陈雪泽难得呆滞了一秒，飞快反驳:“她不是我女朋友。” 他嗓音还是有些哑。 “不是？”小宇外公诧异了一秒，笃定道:“那就是喜欢你，她喜欢你。” 陈雪泽:“不，她——” 小宇外公不听，小宇外公语气相当肯定:“大爷是过来人，看人准。听我的没错，薇薇就是喜欢你，看你眼神都不一样。听我的，别错过了，好好珍惜吧。” 陈雪泽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唇，想说什么，最终没说。 晚上，陈黛薇准时来了。 中午她就抽空把自己清理干净了，换了一身衣服。脚腕也好了一些，本来崴得就不严重，现在走路完全正常了。只是，她好像有点感冒，头晕晕的。 她来时隔壁床的大爷已经睡着了，陈雪泽还没睡。静静地靠在床沿，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黛薇坐在他身边，揉揉太阳穴:“我来了。” 声音不像往常那么轻快。 陈黛薇语气有些懒:“陈先生，今天感觉怎么样？” 说完也不等陈雪泽回答，端详了一番陈雪泽的脸色:“嗯……” 还没说什么，她先咳嗽了一声。 陈雪泽抿了抿唇。 陈黛薇起身，倒水。倒完水她自己喝一口，慢半拍想起问陈雪泽了:“陈先生要喝水吗，我给你也倒一杯？” 陈雪泽没说要也没说不要，他静了静，问:“为什么？” 他声音低低的。 “嗯？什么？”陈黛薇还以为自己又得不到任何回应，没想到他会忽然出声。 陈雪泽:“为什么不走。” 陈黛薇眨眨眼睛。 陈雪泽接着问:“他们……给你钱了？” 他本来不想管她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无视就好。可是一个人不可能真正无视掉另一个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每天在他身边绕。他不想知道她的事，偏偏总有人提。 小宇说陈黛薇公司离这边很远很远，每次来医院，都要换乘两次。 小宇说陈黛薇中午就啃了个馒头。 小宇说陈黛薇忙得要命，吃饭的时候在回人微信，走路的时候也在回人微信，总看手机。 …… 通过小宇的话，以及他不经意间的观察，陈雪泽觉得陈黛薇大概有点缺钱。 那么，她也许是为了赚钱才照顾他？ 陈雪泽说:“我给你钱。” 陈雪泽漠然道:“我给你钱，你搬走吧，不用再管我。”管他也没用，只是浪费她的时间。 她那么努力，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过，干嘛在他这种不值得的人身上耗费时间。 她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钱？没有人给我钱啊。”陈黛薇莫名其妙。 随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顿。 沉吟了一两秒，陈黛薇说:“不过，既然陈先生提出来了——” 陈黛薇:“你的医药费是我垫付的，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记得还钱。” 陈黛薇只想让陈雪泽状态变好，没想让陈雪泽花她的钱。 她在心里算了算，很快报出一个数字。 正郁郁寡欢思考人生的陈雪泽：“……” 陈雪泽：“嗯。” 第10章 第二天是周六，陈黛薇一下班就来了医院，接陈雪泽回家。 陈雪泽东西不多，陈黛薇没用多久就收拾完了。期间陈雪泽就站在她身后，沉默不语，像是在思索什么。 陈黛薇要拿东西，头也不抬地对他说:“让让。” 他倒是很快就让开了，把空间留给陈黛薇，很配合。 他这样配合，让陈黛薇挺意外的，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垂着眼眸，安安静静，对陈黛薇这一瞥毫无所觉。 陈黛薇收回视线，继续收拾东西。 病房里就他们俩，很静。隔壁床的老大爷被外孙搀扶着做检查去了。此时，偌大的病房只能听到窗外徐徐风声以及陈黛薇收拾东西的窸窣声。 陈黛薇昨天淋了雨，晚上就有点头疼。今天吃了药，也没缓解，到了现在仍然昏昏沉沉。身体不舒服，她也没什么心思跟陈雪泽说话，只想赶紧收拾好东西赶紧回家。 昨天，她和陈雪泽谈了一下。 她告诉陈雪泽，的确有人拜托她照顾他。但没人给她钱，也没人强迫她。她之所以不搬走，是因为合适的房子没有那么好找。她之所以照顾他……就当她免费住着他的房子想报答吧。 想了想，她略微肉疼地补充了句，不给她医药费也行，反正她是免费住他的房子。 她说完，其实有点担心陈雪泽追问下去，毕竟陈黎景说了最好别让陈雪泽知道他。幸好，陈雪泽什么都没有问。 东西收拾好，隔壁床的老大爷也回来了。他挺舍不得陈黛薇，但还是说医院这种地方少来最好。最后，他看了看陈雪泽，意味不明地来了句：“小伙子，要珍惜啊。” 陈雪泽思绪被打断，一愣。 一旁的陈黛薇没听懂这番哑谜，好奇追问：“什么？” 大爷刚要开口，陈雪泽飞快说了句：“没什么。” 陈黛薇转而看向陈雪泽，眼神诧异，这还是陈雪泽第一次在她没烦他的情况下主动说话！ 陈黛薇：“陈……” 陈雪泽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陈黛薇声调拔高：“诶——” 陈雪泽越走越快。 陈黛薇:“陈——” 陈黛薇眼睁睁看着进了另一间病房。 陈黛薇无语又无奈：“……陈雪泽，你走错啦！” 一分钟后，陈雪泽折了回来，站在她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不知怎么，陈黛薇觉得他好像有点不爽。 陈黛薇把自己手上拎着的东西交给他一些，没怎么多想，抓住他的手臂。 陈黛薇：“走吧。” 陈雪泽因为被抓住手臂，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像是不适应。 然而还没等他提出什么，陈黛薇先意识到了不妥。缩回手，不抓他手腕了，改为拽着他的袖口。 她很有分寸地只拽了他一点点袖口。 她还为自己刚才不经他同意就抓他手臂的行为道歉：“不好意思陈先生。” 语气听起来有些懊恼。 陈黛薇又贴心询问：“陈先生，这样行吗？” 陈雪泽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就在陈黛薇以为陈雪泽不会理她的时候，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陈黛薇叫了网约车，和陈雪泽一起在医院外等。不用走路，她就松开了他的袖口。 陈雪泽穿着灰卫衣，黑长裤，头上戴着深灰棒球帽。帽檐遮住了他半张脸，陈黛薇扭头，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和嘴唇。 他唇形很好看。 陈黛薇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难受地揉了揉太阳穴。 车来了，她拉着他的袖口上车。 上车没多久，陈黛薇就睡着了。 她实在难受，明明吃过药还是难受。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没什么力气。额头很热。 她撑了一会，撑不住了，闭上眼就没意识了。于是她也不知道，她闭上眼后枕在了陈雪泽的肩膀上。 陈雪泽很久没出门了。 自从眼睛看不见，他就没出过门。住院那几天他就很不适应，眼睛看不见，又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他每天很难入眠。 他不理人，也是因为睡眠不足头痛。 出了医院，来到宽阔嘈杂的室外，他更是焦躁。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1节 陈黛薇不知道，她扯着他袖口的动作，其实稍稍缓解了他的焦虑情绪。 他也是慢半拍才发现的。 等车的时候，陈黛薇松手了。 陈雪泽表面平静，心里却再一次被焦虑烦躁密密麻麻填充。晚上的医院外面人其实不多，但每个人的脚步声，说话时，细微的啜泣声……陈雪泽都听的无比清楚。 上了车，陈雪泽的焦躁也没缓解。直到——陈黛薇靠了过来。 陈黛薇靠过来，陈雪泽心情一下子平静了。但下一秒，他拧眉——她怎么靠过来了？ 他很疑惑。 病房里，隔壁床的老大爷说她喜欢他，他半个字都没信。以前喜欢他的女生挺多，从初中开始，他抽屉里永远塞满情书。他登上□□或微信，永远有新的好友申请。但现在，陈雪泽不认为有人会喜欢他 这些天，她也一直恪守着分寸。 陈雪泽正疑惑，下一秒，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她睡着了。 他垂下眼，没有把她推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停了。 陈黛薇还在睡，睡得很沉。车开到他们家附近的时候颠簸过几下，陈黛薇都没醒。呼吸声一直是平稳均匀的。 司机师傅提醒他们：“到了。” 陈黛薇没反应，依然睡得很沉。 陈雪泽想了想，不重地碰了下陈黛薇肩膀，重复司机的话：“到了。“ 陈黛薇还是没醒。 司机从后视镜扫了他们一眼，咦了一声：“你女朋友是不是病了。” 司机说：“脸色不太对。” 陈雪泽怔了怔，想起昨天的雨，想起隔壁病床老爷子那一番话。 她因为淋雨，病了？ 难怪她今天比哪一天都安静。 陈雪泽心情有些复杂，沉默片刻，不太熟练地叫陈黛薇的名字：“程……程薇。” 他声音清越，很好听。 陈黛薇一下子醒了。 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谁是程薇，慢半拍回想起这是自己的“小号，”立即应声：“嗯？嗯，怎么了？” 居然是陈雪泽在叫她。 陈雪泽居然叫她了？！ 陈雪泽怎么突然叫她名字？难道出什么事了？ 陈黛薇昏昏沉沉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强打起精神迷迷糊糊地问：“怎么啦陈雪泽？你又不舒服了吗？” 问完，不等陈雪泽回答，她自己先咳嗽了两声。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陈黛薇头疼，嗓子疼，又困。然而她咳了两声之后马上问陈雪泽:“陈先生，你怎么样。” 就算陈雪泽眼睛看不见，也能感受出她的不对劲。平时，她讲话语气很轻快的，轻快又柔。很强的亲和力。 前排司机听见了，嘿一声，插话:“姑娘，你自己都这样了，还管你男朋友呢？” 陈黛薇连忙解释:“咳……不是男朋友。” 司机更惊讶:“啊？不是男朋友——”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陈雪泽忽然开口打断了二人对话:“回医院吧。” 他语气很淡，淡到没什么情绪。戴着棒球帽，陈黛薇也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司机刚要答应，陈黛薇说:“不用了。” 太晚了，她不太想折腾。感冒发热而已，吃点药睡一觉就好。 陈黛薇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陈雪泽轻轻皱眉:“你……” “我没关系呀，你病刚好，再折腾也不方便，得好好休息早点睡觉。”陈黛薇语气关切，生病了还不忘刷他好感。 她想，她这几天的努力应该没有白费。陈雪泽居然主动关心她去不去医院了。 他总算有了一点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了。要是前几天出现这种情况，他才不理她。 陈黛薇很欣慰，陈雪泽的改变让她挺有成就感。于是她语气又变得轻快了些，一边推开车门一边说:“走啦。” 陈雪泽听见她关车门，不声不响垂下眼睫，没说什么，也下了车。 车开走了。 小区很老，路灯也没有。没了车灯照耀，四周一片漆黑。风不时吹过来，是冷的。 陈黛薇站在楼下，晕乎乎地抬头望了望，后知后觉开始犯难。 没有电梯，要爬楼梯。 她搬来好多天，才勉勉强强有点习惯了爬这么高的楼层。而她现在这状态……走路都有点吃力。 正想着，听见了沉稳的脚步声。陈黛薇回头看，看见夜色下陈雪泽模模糊糊的身影。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陈雪泽此时的脚步声不像在家里那么自如那么轻松。在医院他这样还挺正常的，眼睛看不见，又在陌生环境。陈黛薇扪心自问了下，换成她恐怕会更恐慌。 到他家楼下了，到了个他熟悉的地方，按理说他不该这样。 难道他一直都不出门？对他来说这里和医院没区别，都是陌生环境吗？ 陈黛薇一开始是抱着玩笑心态想到的这一点。下一秒，她心里微微一动。 ——还真有这个可能性。 她搬来这些天，哪一天陈雪泽出去了？卧室都没怎么出过。 要不然也不至于吃过期泡面。 她抿了抿唇，心情复杂。本来不打算扯着陈雪泽了，他抗拒，她也懒得总是黏黏糊糊的。但现在，有点微妙的不忍心了。 谁能想到呢，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陈雪泽 ，今时今日变成这样。 陈黛薇扯住了陈雪泽的袖口。 陈黛薇扯着陈雪泽的袖口，故作轻松地说:“我们慢慢走上去？慢慢走，一会就上去了。” “……”陈雪泽没理她。 她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等到，不禁有些失落。还以为有进展了，没想到是她以为错了？ 这陈雪泽，实在太难搞了。 陈黛薇收回视线，在心里叹口气:“我们走吧。” 陈黛薇还是高估自己了，她以为就算她很难受，慢慢走也不至于走不上去。没想到才到三楼，她就坚持不住了。头疼欲裂。 她停了下来。 楼虽然老，但好在还是有声控灯的。此时灯亮着，借着不算亮的灯光，陈黛薇扭头看陈雪泽。 她想，陈雪泽才生过病，爬楼梯应该也难受吧？他的病比她严重多了。 没想到并没有看出什么，陈雪泽似乎一切正常。 陈黛薇:“陈先生，你怎么样？” 陈雪泽微微一动，稍稍侧向她。 陈黛薇:“陈先生，你才出院，爬这么高肯定吃力。不然我们休息一会儿？”其实是她很想休息了。 陈黛薇说着话，松开了陈雪泽的袖口。 她实在撑不住了，左右看看没一个人，干脆就在台阶上坐下了。脸枕在膝盖上，艰难地慢慢调整呼吸。 她很久没生病了，忘了生病有这么难受。 陈雪泽是看不到陈黛薇现在有多难受的，她坐下声音很轻，他也没注意。 他说:“不用休息。” 他气息均匀，神情有些莫名，像是不能理解陈黛薇怎么才爬三层楼就让他休息。 陈黛薇:“啊？” 她慢吞吞抬起头，迷迷糊糊看着陈雪泽。 陈雪泽兀自走了，步伐依旧沉稳。没有一丝迟疑的样子根本不像个眼睛看不见的人。 陈黛薇:“……” 陈黛薇仰头看着陈雪泽没有情绪的侧脸，有些难以置信。她知道陈雪泽不近人情，没想到陈雪泽这么不近人情。 刚才还以为他有点改变了，在关心她。现在想想，完全是错觉吧。 肯定是错觉。 陈黛薇缓了缓神，尽量让自己语气听起来正常:“那好，陈先生，你先走，我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有点累。” 尽管她跟努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然而还是流露出了一丝虚弱，说话都很吃力。 说完，她又把脸埋回膝盖。 楼梯间安静了一两秒，很快又响起脚步声。 陈黛薇都不用思考，就知道陈雪泽一定走了。他走得也太快了，都不用犹豫一下？就算不想等她，客气客气也行吧。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2节 好吧，陈雪泽就是陈雪泽。以前的陈雪泽就不屑于跟人客套，现在的陈雪泽更别提了。他要是忽然跟她客气客气，她倒要怀疑眼前这个人不是陈雪泽了。 可能是因为生病，心理脆弱了很多。听着陈雪泽的脚步声，陈黛薇心里有一丝挫败感。 直到——她感觉到脚步声好像停在了她的身边。 停在了她的身边？ 她病糊涂，以至于幻听了吗？ 陈黛薇缓缓睁开眼，抬头看。顺着陈雪泽的长腿看到了陈雪泽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睫毛垂着，长长的很好看。 第12章 楼梯间狭小，昏暗，寂静。 陈黛薇与陈雪泽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陈黛薇坐在那，侧头看着陈雪泽静止的身影，越看越昏沉。现在她有点后悔刚才没去医院了，她一阵冷一阵热，难受极了，手心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她迷迷糊糊的，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她十五岁，住在陈家，跟陈雪泽关系极差。偏偏还和陈雪泽在一个班里，座位又近，简直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 那天他们又吵架了。 严格来说不算吵架，只能算是拌嘴。起因是有个男生给她送水，陈雪泽看见了，突然哼笑一声。 陈黛薇很熟悉这个笑，这个笑的意思有时候是:又演。有时候是:又一个傻子上你当了。 总而言之，就是看不上，看不惯她的意思。 陈黛薇平时不太爱搭理他，那天因为身体不舒服，心里也有点烦躁，忍不住呛了他几句，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他没说过她，一下午都沉着脸不说话。 后来——后来放学了，陈黛薇趴在桌子上，对所有来关心她的同学说没事，不愿意麻烦别人。最后教室就剩她一个。 陈雪泽当然没来关心她，他一放学就回家了。可是，天黑之后，外面下起雨，越下越大。陈黛薇手撑着桌子刚要起身，一抬头，看见陈雪泽冷着脸推开教室的门。 那天晚上，是陈雪泽把她背回家的。 然后他们一路都在吵架。陈黛薇伏在陈雪泽的背上，还大着胆子揪了几下陈雪泽的头发。 …… 这件事太过久远，久到陈黛薇都快不记得了。 陈黛薇咳嗽了几声，咳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声控灯灭了又亮。 他们已经在这里休息将近一个小时了。 陈雪泽站在她身边，既没有催促的意思也没有关心的意思。好像能一直这么站下去。 他站得下去，陈黛薇坐不下去了。 陈黛薇伸手扯扯他的裤腿:“陈雪泽，你能背我吗。” 陈雪泽明显一愣。 陈黛薇说完才想起来，现在的陈雪泽不是以前那个。他眼睛看不见，心理状态糟糕。他不可能同意背她，就算他同意，也不方便。 陈黛薇马上把话收了回去：“……我说错了。我是说，陈先生，你能拉我一下吗，我，我起不来。” 陈黛薇话音落下，就看见陈雪泽动了。 他沉默不语，往下走了两层。 陈黛薇还以为他是来扶自己的，朝他伸出手臂：“在这里……” 陈雪泽没理会她那只抬起来的手臂，而是在她面前半蹲下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精准找到陈黛薇的。 陈雪泽后背宽阔平直，戴着帽子，发丝有一些乱，脖颈白净。 陈黛薇怔怔看着他，不太敢信：“你要背我？” 陈黛薇：“可是你刚出院，眼睛也不方便……” 陈黛薇刚才完全是一时冲动才拽了下陈雪泽的裤腿，让陈雪泽背。 陈黛薇很贴心很体谅地说：“不了，谢谢陈先生，我还是自己走吧。你也不舒服，楼梯又这么高。” 她咳嗽两声，手不重地搭在陈雪泽肩上，想扶着他站起来。迷蒙中忽然悬空，视线变高，陈雪泽一言不发地把她背了起来。 陈黛薇声音都变了：“诶！” 陈雪泽稳稳地背着她，转身上楼。 陈雪泽背着陈黛薇，很冷静。陈黛薇被陈雪泽背着，紧张兮兮的。本来难受得迷迷糊糊，现在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她无比后悔自己一时脑抽让陈雪泽背。 她更诧异陈雪泽居然真会背她。 她无意识地揪着陈雪泽的衣服，为难道：“陈先生，我还是下去吧。” 陈黛薇觉得这样太危险了，陈雪泽又是病人又是盲人，搞不好他们俩一起摔下去一起完蛋。 但她已经强调过好几次陈雪泽的眼睛，避免伤害到他的自尊心，她也不好一直提。 陈雪泽镇定走着。 陈黛薇提心吊胆：“陈先生，我现在好多了，我自己也能走，你放我下去吧。” “……” 陈黛薇好心劝告：“陈先生，这么高，我怕你累。” “……” 陈黛薇苦口婆心：“陈先生，医生说你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剧烈运动的！” “……” 陈黛薇：“陈先生——” 陈雪泽：“别吵。” 陈黛薇闭嘴了。 陈雪泽出奇冷静：“怎么走。” 陈黛薇迟疑着给他指路。 一开始陈黛薇还提心吊胆的，到后来，她发现陈雪泽在她的提醒下走得很顺利，也就渐渐放心了，僵直的后背一点点松懈下去。 到家门口的时候，陈黛薇趴在陈雪泽的肩上，闭着眼，气息均匀平缓，居然睡着了。 她呼吸声很轻很绵。 听着她的呼吸声，陈雪泽不知道为什么，走了下神。 下一秒，他收回思绪，见陈黛薇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动了动唇叫她名字：“程薇。” 语气里没什么感情。 陈黛薇刚睡着，睡得也不算沉，听见陈雪泽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到了？”因为刚睡醒，她声音低低的，带着刚醒来的惺忪迷蒙。 醒来之后，她很快有了动作。动作间，长发快速拂过陈雪泽的脖颈。 陈雪泽僵了一下，陈黛薇没注意。 回到地面，她揉揉眼睛低头翻包，找钥匙。因为不舒服，翻动得不是很快，窸窸窣窣的。 陈雪泽忽然在想，她是什么样的？ 这么多天了，这是陈雪泽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她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眼睛朝向她，眼前什么也没有。 陈雪泽莫名在脑海里构建起了她的样子。她很瘦，体贴，温柔，长发柔顺，总是为别人着想…… 陈黛薇找到了钥匙，插.进锁孔开门。这个门因为太旧，有时候不太好开。她把钥匙转动了一圈，门没开。又转了一圈，手逐渐用力，门还是不开。 陈雪泽想，她是有一点活泼的，很乐观，很耐心，身体柔弱…… 一直打不开门，陈黛薇有点不耐烦了。她皱着眉用膝盖顶住门板，用力——砰地一声，门终于开了。 陈黛薇长长出了口气，扭头对陈雪泽微微一笑，细声细气地说：“陈先生，进吧。” 第13章 陈黛薇这病来得快好的也快，吃过药，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好多了。 第二天是周日，她没什么事，所以睡醒后又赖了会儿床。起床之后，就看见陈雪泽在弄泡面。 陈黛薇：“陈先生！” 陈雪泽背对着她，动作一滞。 陈黛薇还没换衣服，长头发乱糟糟散着。她现在习惯了在家里这样穿，反正陈雪泽看不见。 陈黛薇快步走过去，看着还没打开的泡面，深呼吸。 他居然又想吃泡面。 是谁因为急性肠胃炎在医院住了好几天。 …… 陈黛薇在心里把陈雪泽吐槽了个千百遍，然而开口的时候，语气还是温和的，耐心的。 陈黛薇：“陈先生，你刚出院，吃泡面不太好。” 陈黛薇：“医生说了，你最近饮食上要格外注意啊。” 陈黛薇不知道，她现在的语气就像哄小孩似的：“我给你做点别的吃，好不好？”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3节 陈雪泽沉默片刻，点头。 他回应得这么痛快，反而让陈黛薇有些意外。 她眨眨眼睛，问：“……呃，那陈先生想吃什么？” 她想让陈雪泽多说点话。 陈雪泽没说话。 陈黛薇追问：“嗯？想吃什么？” 陈雪泽低声：“都可以。” 然后就要回房间。 陈黛薇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在他回到他那间昏昏暗卧室的前一秒，忽然再一次叫住他:“陈先生！” 陈雪泽没应声，但身影停住了。 无声等着她说事情。 陈黛薇试探着问:“陈先生，我一个人有点忙不过来，你来帮我好吗？” 陈雪泽以前就不擅长料理厨房的事，现在这种情况，她也不指望他真能帮她什么忙。她只是不希望他总是一个人闷在房间。 陈雪泽似乎是思索了片刻，沉默着折了回来。 这天之后，陈雪泽每天都会跟陈黛薇一起吃饭。每次陈黛薇做饭，不用陈黛薇找，他会一言不发地过来帮忙。 陈黛薇去敲他的门，他也不会无视。陈黛薇叫他做什么，他基本上都会配合。 但也仅限于此。 他还是不怎么说话，不怎么出房间，过着昏天暗地的生活。整天拉着窗帘，也不晒太阳。 饭桌上，陈黛薇说十句话，他也就回个嗯，回个哦。或无声地点头摇头。 陈黛薇不满足，陈黛薇想要更多。她想让陈雪泽多出门走走。 她每天想尽办法约陈雪泽出门散步。 一开始，陈黛薇很直接。 陈黛薇：“陈先生，我们出去走走？今天天气很好呢，不冷不热。” 当时是傍晚，两人刚吃过晚饭，陈雪泽正要回房间。 听见陈黛薇的话，他停下了，停了不到半秒，摇头，进房间了。 陈黛薇也不挫败，第二天没事人一样又一次邀请陈雪泽：“陈先生，你老是在屋子里闷着怎么行啊，我们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好吗？” 这次陈雪泽半秒都没有停，拒绝得非常快速非常利落：“不。” 第三天，陈黛薇还邀请陈雪泽。这次她换了个说法：“陈先生，我们一起去买菜好吗？去逛超市？” 陈雪泽：“冰箱满的。”啪——关门了。 第四天。陈黛薇：“陈先生，我想出去散散步，你陪我一下行吗？呃……楼下来了条流浪狗，挺大的狗，我有点怕。” 陈雪泽话都懒得说，啪——又关门了。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陈黛薇绞尽脑汁想出了各种说辞，陈雪泽不为所动，无论如何不肯出门。 第八天，到了陈黛薇下班的时间，陈黛薇没回家。 陈黛薇下班没回家，是和同事们聚餐去了。部门每个人都到场，她不去不好。 因为是临时定下的局，所以她没能提前告诉陈雪泽。她好几个已婚同事都给家里打电话了，通知家人晚回。她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看了又看，最后收回去了。 她没有陈雪泽的联系方式。 而且……陈雪泽好像不用手机？ 这么多天了，陈黛薇没见过陈雪泽拿手机。他跟谁也不联系，大概也不想联系。 这可怎么办，她迟迟不回家，陈雪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担心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陈黛薇打消了。她自己想想都好笑，陈雪泽怎么会担心她？他现在连他自己都不在乎了，还会在乎她？说不定今天没有她烦着他出门散步，他反而更加舒心。 只是这几天相处得还算好而已，她居然有了这种不切实际的猜测。陈雪泽恐怕都没时间观念，根本不知道她每天几点回家。 等她半夜回去，说不定他以为她才下班呢。 陈黛薇这样想着，坦然走进包厢。 与此同时，另一边。 陈雪泽难得出卧室了，站在没开灯的客厅。 他穿着黑卫衣，黑长裤，戴着深灰的棒球帽，站在黑暗中没怎么动过。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思索片刻，像是有了结论，他转身要折回卧室。 与此同时，他隐约听见几声狗叫。 他怔了怔，毫不迟疑转身出门。 …… 陈雪泽很久没出门了，而且是一个人出门。 他不方便出门，也没什么出门的欲.望。眼睛看不见之后，这个世界成了全然陌生的，而现在的他并没有探索陌生领域的兴趣。 他慢慢地下了楼梯，看似随意，其实下颌线绷得很紧。 走到一半，他遇上了人，应该是一对母女。他下楼，她们上楼。 当妈妈那个边走边絮絮叨叨：“不是不让你和同学玩，但也要看时间呀。这都几点了，回来的时候遇上坏人怎么办？我今天早上听人说有个小女孩差点被欺负，就在我们这边……” 陈雪泽脚步一顿。 小女孩一幅不当回事的样子：“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妈。” 小女孩敷衍妈妈的同时，目光不禁流连在陈雪泽的身上。 陈雪泽戴着棒球帽，被帽檐遮住半张脸，头略微低着，她其实只能看见他的下巴。但莫名的，她觉得他一定很帅，是个大帅哥，还是个酷哥，漫不经心那种。 下一秒，小女孩发现酷哥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忽然变得有些紊乱。 陈雪泽下了楼。 站在单元门口，他那张总是没什么情绪的脸上流露出不明显的茫然。 这个时候挺晚了，外面人不算多。说话声，脚步声稀稀落落。 陈雪泽分辨不出哪一道声音是陈黛薇发出来的。 更不知道走哪个方向能找到陈黛薇。 他是来接陈黛薇的，可是，他根本找不到她。 他沉默片刻，压低帽檐，提步往前走。 虽然他知道这没有用，要是陈黛薇没注意到他，就算他从陈黛薇身边走过，也不会找到陈黛薇的。 ——如果能看见就好了。 走着路，陈雪泽蓦然有了这个想法。 失明以来，陈雪泽第一次产生这个想法。 要是能看见，今天就能找到陈黛薇了。 下一秒—— 不知是不是陈雪泽错觉，他眼前浮现出不清晰的光影。 他听见车鸣声，吵又乱。车鸣声中夹杂着一个好听的女声：“陈雪泽？” 是陈黛薇的声音。 陈黛薇语气不太确定。 陈雪泽下意识望过去，望见好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他目光锁定住其中一个——很瘦，长发，穿裙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他定了定神，想再仔细看看，没等看清楚，眼前又什么都没有了。 第14章 陈黛薇刚下车就看见陈雪泽。 夜晚，风徐徐吹，街道上人稀稀落落。陈雪泽孤身一人插兜走着，黑卫衣黑长裤，气质蛮独特。她一抬眼就注意到他了，然后怀疑自己看错。 刚才在包厢，陈黛薇和几个同事喝了点酒。她不常喝酒，酒量不怎么样，几杯下去就有点晕乎乎的。虽然晕，但她没觉得自己喝多。现在看到陈雪泽，她才意识到她可能是喝醉了。 陈雪泽怎么可能出门？她烦他那么多天他都不肯。别说出门散步，他连房间都不太出的。 他什么都看不见，根本不熟悉家以外的任何地方，按理说，就算出门也不会走这么远。别说陈雪泽了，陈黛薇想，哪怕换成她，什么都看不见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一个人出门，一个人走出很远。 然而，陈黛薇从小就对陈雪泽的存在敏感，基本没有认错他的可能性。 她半眯着眼在原地看了看他，不确定地叫了声：“陈雪泽？” 恰好一辆车开过来，车灯把周遭照得很亮很亮。她在这头，他在那头，远远的，她发现他目光似乎落在了她身上。 她没认错，真是陈雪泽。 不知道为什么，他停下来了，表情空白，好像有点怔。 车开走了，四周重新暗下来。 陈黛薇深吸口气，急匆匆朝他小跑过去。她今天穿了高跟鞋，细跟，八厘米，踩在地上声音很响。也许是因为这声音太惹人注意，陈雪泽一直“看着”她。 “陈、陈先生。”停在陈雪泽的面前，陈黛薇慢慢平复呼吸。 余光瞥到又有人走过来，她没多想，扯着陈雪泽的手腕动了几步，给人让路。 大概是因为吹了风，陈雪泽手腕凉凉的。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4节 “陈先生，你怎么出来了？”人过去了，陈黛薇扯着陈雪泽的手腕忘记松开。 陈雪泽也没说什么，垂着眼眸嗯一声，走神被打断的样子。 陈黛薇猜测：“陈先生出来有事？买东西？” 陈黛薇这才想起来陈雪泽根本不会做饭，最多会弄个方便面。她不在家，他没东西吃，今晚多半是出来买东西吃的。 “陈先生是想去便利店吗。”陈黛薇有些抱歉：“今晚有个聚餐，不能推。没提前告诉你，对不起哦。” 她松松地拉着陈雪泽的手腕，向便利店那边走：“走吧，我们去买吃的。” 陈雪泽没有反驳陈黛薇的猜测，什么也没说，一言不发和陈黛薇走了。 实际上他现在仍在走神。 刚才短暂恢复的那一下，正好让他看见了她。他很确定，那个身影一定是她。 他在想，她的身影为什么那么熟悉？ 他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她，并且不止一次？ 陈黛薇不知道陈雪泽一声不吭地竟然在想这个，她拉着陈雪泽一起进了便利店，感觉还挺新鲜。 一直想让陈雪泽出门走走，很朴素的一个想法，没想到实施起来那么困难。更没想到，居然在今天猝不及防地实现了。 便利店不大，货架没几个，陈黛薇拉着陈雪泽站在放着便当的货架前，耐心问陈雪泽想吃什么。 陈黛薇：“陈先生想吃什么呢？饭团？三明治？意面？还是饭？” 陈雪泽思绪被打断，语速很快地说：“随便。” 就知道陈雪泽会说随便。 陈黛薇瘪了瘪嘴：“那就吃饭吧。” 陈雪泽睫毛动了一下：“嗯。” 这一声莫名乖巧。 那么问题又来了，陈黛薇：“陈先生想吃哪个饭？”她报出几个名字。 陈雪泽：“随……” 陈黛薇：“西红柿炒鸡蛋。” 说完作势弯腰，要去拿那个饭。 陈雪泽沉默片刻:“饭团。”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情景也挺熟悉，好像在很久前发生过。 陈黛薇笑了下，笑容里有得逞的意思。她也不为难陈雪泽了，随手挑了几个饭团，去收银台那边加热。 等待的过程中，她问陈雪泽：“陈先生，就在店里吃好吗？” 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她想让陈雪泽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待在便利店里，也比那间永远不拉开窗帘的黑屋子强。 很晚了，便利店没什么人，很安静。 陈雪泽听了陈黛薇的提议，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饭团热好了，陈黛薇接过来，动作间终于松开了陈雪泽。 陈雪泽手一空，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思绪彻底从看到的模糊身影上抽离了出来。 陈黛薇拿着饭团，空不出手，对陈雪泽说：“陈先生，跟我……” 话还没说完，陈雪泽忽然面无表情地主动扯住了她的手臂。 陈黛薇卡了一下，诧异的，完全没想到陈雪泽会有这个举动。陈雪泽以前就不喜欢别人碰他。 他手还是凉的。 陈黛薇眨眨眼睛，“……过来吧。” 吃完饭团，很晚了，两人慢慢地走回家。 夜晚很静，空气很凉，路上基本没什么人。陈雪泽一直扯着陈黛薇的手腕，松松地扯着。 陈黛薇有点困了，直打哈欠，人晕乎乎的。虽然晕乎乎的，还是坚持跟陈雪泽讲话。 陈黛薇语气懒懒的:“陈先生，今天我想打给你的，可是没办法联系你，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手机。” 陈黛薇问:“陈先生，你用手机吗？” 陈黛薇提议:“陈先生，你应该有个手机的。下次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我就可以联系你。” 陈黛薇:“万一你有事找我，有手机也方便些呀。” …… 陈雪泽一直没怎么搭话，像是在想什么。 今晚他一直不太在状态，在走神。 陈黛薇仰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 他个子很高，陈黛薇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看他还是需要微微地仰着头。 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间很好奇他在想些什么。 “陈先生？”陈黛薇问:“陈先生在想什么？” 陈雪泽微微侧了下头，喉结轻微动了一下。风吹，吹动他的黑色短发。 陈黛薇神情认真地看着他。 安静。 漫长的安静。 一片安静中，有一只流浪猫无声从他们脚边跑过，耳朵警惕地抖动着。 陈黛薇注意力短暂被流浪猫吸引走了半秒，她一直想养猫，可惜条件没允许过。 “我们以前见过面吗。”陈雪泽忽然问。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猫跑了，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草丛里。陈黛薇目光落在还在微微晃动的草丛上，心跳因为陈雪泽这个问题慢了半拍。 陈雪泽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他发现了什么吗？ 她哪里露出破绽了吗？难道因为刚才的西红柿炒蛋事件？ 实际上，这么长时间以来，陈黛薇除了给自己编了个假名字，没有刻意隐藏什么。 陈雪泽不记得她了，连她声音都认不出，她刻意隐藏什么似乎也没必要。他早晚会恢复的，不知道为什么陈黛薇就是很笃定这一点。既然他早晚会恢复，她现在编太多假话到时候也不好收场。 可是陈雪泽现在明显对她起了疑心。 陈黛薇一直沉默，陈雪泽也没有催促的意思，安静等着。神色中带着点无所谓，好像就算陈黛薇不回答也没关系没什么。 他总是这样，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对什么都不过分关心。 然而陈黛薇知道，她必须回答。见过或没见过，必须选一个。 好半会儿，陈黛薇才找回自己声音。她故作镇定笑笑，反问陈雪泽：“陈先生怎么忽然问这个？” 她在试探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她趁他看不见，肆无忌惮盯着他的脸看，密切关注他的神情。 陈雪泽没什么表情地说：“没什么。” 好像真就只是随口一问。 陈黛薇却不敢掉以轻心。她认识他时间太久，对他太了解。早知道他有多么聪明多么敏锐。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样问她。 夜深了，月光淡淡。 淡淡的月光投在陈雪泽的脸上，莫名为他增添了一丝清冷疏离感。陈黛薇看着他，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见他的场景。那时候他还不认识她，被人群簇拥着与她擦肩而过。当时他穿着黑t，校裤，神色淡淡，从她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连余光都没分给她。 她第一次见他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他，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记住她叫什么。 她一直觉得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事实上，要是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们的确是两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陈黛薇忽然开口说：“其实，陈先生，我们见过面的。” 她语气分外平静。 反而是陈雪泽有点愣住，睫毛动了一下。 “ 不过——”陈黛薇一本正经胡扯：“我只能确定我认识陈先生，陈先生记不记得我，我就不清楚了。” 陈雪泽眼眸低垂，低低地嗯了一声，眼里情绪不明。 陈黛薇没有注意陈雪泽的情绪，她在想，她该收敛一点了，不能在这个时候被陈雪泽识破。 夜晚静悄悄的，夜色下二人心思各异。 第二天，陈黛薇例假来了。 她体质不算好，每次都不舒服。这次也一样，从早上起就隐隐约约地疼，工作了一天，回家后更难受。 她本来就决定收敛一些，现在身体不舒服，更懒得做事情，所以她决定修整几天，暂时不去“攻略”陈雪泽了。 因为不舒服，饭也没做，拿着买的饭团就去敲陈雪泽的门。 陈黛薇：“陈先生，吃饭。” 门很快就开了。 陈雪泽短发湿漉漉的，像洗过澡，套着纯白t恤，浅灰色的家居裤，干干净净的，有点香，双眼皮褶皱浅淡。 他似乎有些疑惑，疑惑陈黛薇做饭怎么没有声音，也没叫他出去帮忙。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5节 不过他没问出来，陈黛薇叫吃饭了，他就准备出门吃饭。 陈黛薇不经意垂眸一扫，才发现他手腕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贴创口贴了。以前贴创口贴的部位，现在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疤痕。 也不知道这伤怎么来的。 注意到陈雪泽似乎要去餐厅，陈黛薇及时叫住了他：“诶！” 陈雪泽一顿，转过头，看样子有些疑惑。 他头发还在滴水，有一滴落在他下颌处，他也没管，专心等她说话。 陈黛薇看着他，莫名走了下神。 片刻，她眨眨眼，慢吞吞地说：“那个，今天买了饭团。” 她把饭团递给他，没解释什么：“晚上吃这个吧。” 陈雪泽沉默地拿着装饭团的纸袋，也没问什么。 陈黛薇揉揉太阳穴，转身回房间了。 陈雪泽拎着纸袋站在客厅，听见了关门声，不解地略微歪了下头。 而陈黛薇回房间后就没再出来，也没像之前几天那样，找各种借口喊陈雪泽出门走走。 第二天，陈黛薇依然这样。 不怎么说话，不做晚饭，不邀请陈雪泽出去散步，不太跟陈雪泽聊天。 以前她随便找个话题都能单方面跟陈雪泽聊很久很久，现在，她给陈雪泽送了饭就回房间。 陈雪泽再迟钝也能察觉出陈黛薇的异样，更何况他一点都不迟钝。 不被打扰，他应该开心的。但—— 陈黛薇的突然转变，让他有些困扰。 她怎么了？ 他看不到。 …… 第三天晚上，陈雪泽一声不吭接过陈黛薇送的晚饭，听着陈黛薇关上门。 他没回房间，在黑暗中快速把东西吃完。 吃完东西，他想了很久，主动去敲陈黛薇的房门。 她这几天状态不对，他想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今天……天气好吗？”隔着一扇门，陈雪泽平静地问。 卧室里，陈黛薇正在找睡衣，准备洗澡。 她今天不想吃晚饭了，洗完澡就准备睡觉。来例假的第三天，肚子还是有那么点疼。 把睡衣抱在怀里，她听见了敲门声，然后是陈雪泽的声音。 陈雪泽问她今天天气好吗。 啊？ 陈黛薇一脸懵。 她看看窗外，一片漆黑，风阵阵吹，吹得楼底下树枝左摇右晃。 陈黛薇收回视线，又看看门的方向，严谨地说：“不好不坏吧，风有点大。” 陈雪泽问这个干什么？难道想出门？ 陈黛薇稍稍一想，想明白了。陈雪泽问她这个不是想要出门，大概率是察觉到她的异样，所以主动找她说话？ 她拧眉，无意识地轻轻咬嘴唇，心里无奈。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对她产生怀疑，她不敢随便说话。 谁知道哪一句就说错了？ 陈黛薇紧张地咽了下，等着陈雪泽的回应，心里准备着应对的措辞。 好在陈雪泽没说什么，嗯一声，离开了。 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变得怪了起来。 以前是陈雪泽总待在屋子里，陈黛薇看不下去他总闷在房间，敲他的门找由头让他出来走走。现在一下班就闷到屋子里的成了陈黛薇，陈雪泽偶尔敲她的门。 一开始他找她还算有点正经理由。 陈雪泽：“程薇，我没找到水。” 陈雪泽：“程薇，我没找到创口贴。” 陈雪泽：“嗯，划了一下。” 后来就是些鸡毛蒜皮莫名其妙的事。 陈雪泽：“程薇，是不是下雨了？” 陈雪泽：“程薇，是不是起风了？” 陈雪泽：“程薇，创口贴放在哪？” 陈雪泽：“嗯，我又划到了。” 听陈雪泽说又受伤，陈黛薇匆匆忙忙出来看。 陈黛薇：“怎么搞的，怎么又受伤。这次是哪里伤到了？创口贴……创口贴上次用完放在哪了？” 陈黛薇一边说，一边忧心忡忡仔细观察他缓缓抬起来的手。找了半天，最后在他虎口处找到一条浅浅白印，皮都没破那种。 陈黛薇：“……” 陈黛薇抬头看着陈雪泽，眼神一言难尽。 陈雪泽很平静地微微低着头，看起来毫不心虚。 陈黛薇：“用不着创口贴。” 陈雪泽慢慢地哦一声：“是吗。” 陈黛薇：“是啊，什么事都没有” 她忍不住对他指指点点：“陈先生你这……皮都没破。” 第16章 周六晚上，有人约陈黛薇出去玩。 一男二女，都是陈黛薇的大学同学。 陈黛薇大学时期也挺忙的，忙着兼职。要是什么时候她不兼职，那么一定是快考试。考试前几天，她从早到晚泡图书馆。 就这样，她人缘居然还可以，毕业之后不时有人约她一起玩。 只要有空，她基本都会去的。这次也不例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明天是休息日，没什么事。要是不出去玩，那么一整天只能在家。 ——跟陈雪泽两个人在家。 一想到一整天都和陈雪泽在一起，陈黛薇心里面难免有些压力，所以答应得还挺痛快。 跟对面确定好了明天一些细节，她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陈黛薇一回头，发现陈雪泽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里出来了。 他黑衣黑裤，肤色白净，略微低着头，站在餐桌前很安静地倒水。水流声细细的，也很安静。 水满到快溢出来，陈黛薇刚要出声提醒，陈雪泽放下了冷水壶。 陈黛薇就默默咽下了那声提醒，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陈雪泽。 陈雪泽看不见，但能听见。他肯定知道她回来了，知道她就站在这里，也听见了刚才那通电话。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跟她打个招呼的意思，拿着水杯神色漠然地就要走。 陈黛薇忍不住叫住他：“诶，陈先生！” 陈雪泽脚步一顿，背对着她停下来，沉默着等她说事情。 陈黛薇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措辞，迟疑着开口说：“陈先生，那个，明天是周末。” 刚才还因为明天不用和陈雪泽整天相处心情轻松，现在不知道怎么，说起这件事，她莫名有点难以启齿，有点内疚。 于是一时沉默下来。 陈雪泽一直在等着她，很有耐心。 陈黛薇抿了抿唇，掩下眼里的异样情绪，对陈雪泽说：“明天我可能要出门，可能很晚才回来。陈先生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吗？提前告诉我。” 陈黛薇一眨不眨盯着陈雪泽。 陈雪泽背对着她，没什么反应，闻言，只是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 然后就拿着水杯继续走了。 陈黛薇目送着他的身影到了门口。 到房门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又是一顿。 陈黛薇愣愣地看着他：“……陈先生？” 她想问他怎么了吗，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还没来得及问，就听见他轻轻说了一句：“玩得开心。” 啪——门在她面前关上了。 第二天，陈黛薇早早就起床化妆打扮，光是试衣服就试了快一个小时。最后穿的是一条布料柔软的浅粉色吊带裙，还细细打理了头发。 出了房间，她发现陈雪泽居然也起床了。他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陈黛薇买回来的早餐。 “陈先生，早。”陈黛薇站在那，主动跟陈雪泽打招呼问好。 陈雪泽动作一顿，低声：“嗯。”算是回应了。 陈黛薇虽然早早买了早饭回来，自己却还没吃。她犹豫了一下，坐到陈雪泽的对面和陈雪泽一起吃饭。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6节 气氛沉静。 以前他们坐在一起吃饭，很少安静。陈黛薇话比较多，为了吸引陈雪泽也多说两句，她东扯西扯的每次都能说上很多。这几天，陈黛薇避免说错，话也少了。于是最近反而是陈雪泽主动说话的时候多。 今天陈雪泽没说过话。他好像没睡醒，恹恹地垂着眼皮，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在犯困。 这样子的陈雪泽看起来还挺无害，没有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了。 陈黛薇忽然说：“陈先生，下周末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陈雪泽似乎是怔了怔。 陈黛薇：“我们去看电影？听说最近有个片子挺好看的。” 安静。 陈黛薇说这话的时候没怎么过脑子，随口就说出来了，说完才意识到陈雪泽现在又看不见。 她有些紧张地抬眸观察陈雪泽的表情，陈雪泽一片平静，好像不介意。 陈黛薇松了口气。 实际上这么久以来，她从没在陈雪泽面前回避过“看见”“看不见”这类字眼。因为她没怎么把陈雪泽失明当回事，心里总觉得不是大问题，用不了多久就好。 陈黎景也说过了，陈雪泽之所以看不见是因为心理问题，早晚会好起来。 陈黛薇想了想：“算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人那么多。” 她又想了想：“那我们去逛街好吗？”陈黛薇想，陈雪泽应该很久没有买衣服了。 下一秒，她又觉得不行。陈雪泽穿的衣服看起来蛮低调款式简单，但其实单拎出一件普普通通的卫衣，就抵得上她大半个月工资。 陈黛薇想到自己寒酸的余额，叹了口气。 听见陈黛薇叹气，陈雪泽这才抬起眼眸。 实际上，陈雪泽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型很好看。眼珠纯黑，双眼皮褶皱很浅，眼尾微微上勾。 以前，他看什么都是漠不关心的，都是一扫而过。要是目光在哪里停留过久，眼中多半是带着审视的，反正不会有什么感情。 以前陈黛薇很不喜欢陈雪泽的眼睛，现在……现在她看着他那双略微无神的漂亮眼睛，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陈黛薇：“我们还是在附近随便走一走吧。” 陈黛薇问陈雪泽：“下周末，我们出去走走，行么？” 陈雪泽拒绝她太多次了，她没有把握陈雪泽能答应。 陈雪泽静了静：“嗯。” 居然答应了。 吃过早饭，陈黛薇又在镜子前徘徊了一会儿，出门了。 陈雪泽难得没回房间，站在阳台前打开窗户。 房子不大，陈黛薇一举一动他都可以听清楚。 他听见她趿拉着拖鞋来回走动，听见她到玄关换鞋，听见她换好了鞋子，拿着钥匙推开门。 听见她对他说：“陈先生，我出门啦。” 似乎料定他不会回应，她没等他应声就出门了。 陈雪泽听见关门声。 老房子，隔音很差。隔着一扇门，陈黛薇的一举一动他隐隐约约还能听见。 他听见有人跟陈黛薇说话。 “哎呀，今天怎么打扮这么漂亮，出去约会呀。”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嗓门一向大。 打过招呼后像是又仔细打量了陈黛薇一番，啧啧感叹：“真漂亮啊。” 陈黛薇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说：“没有啦，和朋友出去玩。” 之后二人又说了什么，陈雪泽没听到 。 他脑海里全是邻居那句：打扮这么漂亮。 她今天什么样子？他看不到。 她平时是什么样子？他也看不到。 她邀请他出去玩，逛街，看电影…… 他都不太能做到。 风徐徐吹着，陈雪泽没有表情地站在窗边，忽然心情很不好。 他慢慢回想着很久以前医生的话。 那个医生是怎么说的？好像说，只要他想看到，他就可以看到。 陈雪泽闭了闭眼，再睁开。 眼前仍然是一片空。 他无声地眨了眨眼，窗户也没关，转身回了房间。 - 陈黛薇临走前说会很晚回家，结果天没黑就回来了。 起因是她一个同学吃过午饭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一问才知道，家里新养了只小猫，虽然小猫什么都会，但她还是不太放心，想回家看看。 陈黛薇听了这话，鬼使神差想起了陈雪泽。 于是陈黛薇说：“我也……” 同学：“你终于也养猫了？”都知道她一直想养小猫。 陈黛薇回过神了，有点囧，啊一声，含含糊糊地说：“差不多吧。” 好像是差不多，都安安静静的，都不爱搭理人…… 于是就各回各家了。 推开家门，陈黛薇发现家里冷飕飕的，原来没关窗。 她换下高跟鞋，踩着拖鞋去关窗户，关上窗，发现餐桌上她给陈雪泽留的午餐陈雪泽没动过。 陈雪泽怎么没吃午饭？ 她刚搬来的时候陈雪泽三餐不规律，饿了就吃过期泡面。然而出院之后他就没那样了，每次她给他留午饭他都会吃的。 今天怎么了？ 陈黛薇犹豫了下，慢慢踱步到陈雪泽卧室外。敲敲门：“陈先生。” 一敲，门开了，居然没锁，只是轻轻掩着。 天还亮着呢，客厅那么亮，陈雪泽卧室却暗得像黑天一样，很沉闷。 陈黛薇望进去，什么也没看到。于是试探着又叫了声：“陈先生？” “……” “陈雪泽？” “……” 一直没得到回应。 这不对，这很反常。最近她叫陈雪泽陈雪泽都会理她的，哪怕只是低低嗯一声。 陈雪泽该不会没在家吧，像上次一样自己出去了吗？ 陈黛薇蹙眉迟疑片刻，轻轻推开门走进去。 陈雪泽卧室实在是太黑了，简直什么都看不到。幸好空旷，陈黛薇走路时没才没绊到。 她摸索着找到电灯开关，点亮。 灯太亮，她被刺了一下，颇为不适地用手背遮住眼睛。慢慢地适应了，缓过来了，放下胳膊，一眼看见陈雪泽。 陈雪泽在睡觉。 他躺在床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毛茸茸的发顶，呼吸声均匀而轻。 确定了他在家里，陈黛薇放心了。她也没吵他，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轻轻地掩上门。 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来了。想起没关灯，啪地把灯关上。 与此同时，陈雪泽缓缓地睁开了眼。 关灯那一瞬间，模模糊糊地，他看见了一截细细的脚踝。 很模糊，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 他怔了怔，闭上眼，又慢慢睁开。 模模糊糊看见了黑暗中几样家具的轮廓。 作者有话说： 然后就能看见了但是是马赛克画质 第17章 陈黛薇换下了粉色吊带裙，穿上宽大的白色t恤和短短的家居裤。随手拿束发带弄起头发，去洗手间卸妆。然后站在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涂脸，敷泥膜。 涂完泥膜，陈黛薇就这样大喇喇地哼着歌走出卫生间，随着她的走动，束发带上用作装饰的两只不明动物耳朵也跟着一晃一晃。 出了门，她脚步一顿，歌也不哼了。 她看见陈雪泽了。陈雪泽背对着她静静站在窗前，居然醒了。 假如一个月前她在这种情况下撞到陈雪泽，肯定掉头就走，不能让他看见她穿得随随便便脸上敷着泥膜。但现在不会，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以各种姿态出现在陈雪泽面前，反正陈雪泽看不见。 在他面前，她只需要注意一下措辞和语气就可以。对别人来说时时刻刻注意措辞可能很累，对陈黛薇来说却不算什么。 毕竟一直以来，她在外人面前需要时刻注意到的可不止措辞和语气。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7节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挺拔而清瘦的身影，语气轻快地说：“陈先生你醒啦，我回来了。” 陈雪泽穿的也很随意，白t，灰长裤，黑短发睡得有一点乱，还有一撮是翘起来的。听见她的声音，他很快扭过头。 他的表情……怎么说呢，有点恍惚，有点失神？ 还没等陈黛薇看出什么，他很快平复下来，酷酷地没表情了，略点点头算是回应她了。 陈黛薇眨眨眼睛，也没多想。不太上心地在心里胡乱猜测着他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因为做噩梦所以有点失神？ 陈雪泽会做什么噩梦，什么能吓到陈雪泽呢？陈黛薇不着边际地想，大概等到他眼睛恢复那天，发现“程薇”居然是他极其讨厌的“陈黛薇”，会吓上一大跳吧。 陈雪泽被吓到又会露出什么样表情？陈黛薇想象不到。 陈黛薇思考着这些的时候，完全不知道陈雪泽正在观察她。 说观察也不准确，陈雪泽看东西像隔着一层厚厚的雾，看人远没几天前短暂恢复那次清楚。现在他与陈黛薇距离不到五米，他看着陈黛薇，只能看出她穿着宽松的白裙子，露着细细的腿，头上似乎带着发夹或者发箍，脸很白净。 至于她到底长什么样子……陈雪泽微微眯了下眼，没办法看清楚。 陈黛薇忽然走了过来。 陈雪泽看见陈黛薇在移动。 看着她越来越近，他就不那么失望了，至少不是什么都看不见。 …… 陈黛薇走近了一点，顿了顿，问陈雪泽：“陈先生怎么没吃午饭，不饿吗？” 其实她走近一点不是为了问陈雪泽怎么没吃午饭，她是想近距离观察他。她后知后觉发现他今天有点奇怪，和平时不太一样。比如，他平时和她打过招呼就会收回视线该干什么干什么了，不会一直“盯着”她的。 停在陈雪泽半米之外，陈黛薇没从他脸上发现什么异样。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仍然是黯淡无神的。 他看不见。 她松了口气。 不是不希望他看见，是不希望他恰好这时候看见，毕竟她打扮不怎么体面。 而陈雪泽像是因为陈黛薇这句话慢半拍回过了神。 他慢吞吞地说:“嗯，不饿。” 陈黛薇点了点头，也没有唠唠叨叨地劝他什么，只是温声细语地说:“那如果你一会儿饿了，就敲门叫我好吗？” 现在的陈雪泽不需要她劝吃饭，他说不饿，应该就真的不饿。 他不饿她劝什么？ 说完这句，陈黛薇就转身慢悠悠地回了房间，准备看看手机然后洗掉面膜。 进了房间，陈黛薇刚准备坐下，椅子还没拉开就听见敲门声。 门外响起陈雪泽的声音:“程薇，我饿了。” 陈黛薇:“？” 陈黛薇:“？？？” 陈黛薇简直莫名其妙:“……啊，好，我这就来。” 陈黛薇认命地折出去给陈雪泽热饭。 尽管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她态度还是很温和。见陈雪泽跟进厨房，她还体体贴贴地说:“不用帮忙，我这没什么事，陈先生先去休息。” 陈雪泽没点头没摇头，也没去休息。他就这么杵在厨房，目光始终落在陈黛薇的身上。 厨房光线不好，也没开灯，他什么都看不太清。只能通过一些细微的声音猜测陈黛薇大概在做什么。 她在烧水。 她在洗碗。 水流声停了，碗洗好了。水还没烧好，她暂时没事做了。 她静止了一会，似乎在沉思，或者发呆。 厨房窗户没关，风吹进来，吹得她发夹一颤一颤。 那会是什么发夹，蝴蝶？蝴蝶结？ 沉思了一小会，她有动作了，手里凭空多了本书，看样子很厚。 她捧着书，低头安静地看。 通过这段时间相处，陈雪泽早知道她很努力，是个积极生活的人。没想到她就连等水开的间隙都在学习…… 陈雪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样认真，这样努力。 他目光落在那本书上，猜测着这是本什么书。 散文，传记，艺术，还是名著？ 水开了。 陈黛薇恋恋不舍放下了手里的《总裁娇妻往哪逃》。 作者有话说： 抱歉，有点短qaq 第18章 陈黛薇对外光鲜亮丽体贴风趣，但那都是假的。她私底下是个挺无趣的人，没什么兴趣爱好。太无聊的时候就看看电影看看小说打发时间，小说还是最近才开始看的。闷在房间那几天就是在看小说。 以前听几个室友兴致勃勃讨论剧情她不以为然，心里总认为看小说不如学习有趣。现在她被总裁与小逃妻的凄美爱情故事深深打动，一有空就拿出书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陈黛薇想着小说的事，心不在焉地给陈雪泽弄饭。 不知何时，窗外又阴了，风变大，雨快来了。 天一阴，厨房更昏暗了，昏暗又静。 陈黛薇弄好了给陈雪泽的饭，端着送上餐桌。她还替陈雪泽拉开椅子，特别周到：“陈先生坐。” 陈雪泽就坐下了。 天色越来越沉，客厅都暗了。 陈黛薇透过窗户望了望天，见外面好像要下雨了，对陈雪泽说：“陈先生，我看外面要下雨了，去关窗户。” 陈雪泽嗯一声，目光若有若无地跟随着陈黛薇。 陈黛薇把家里所有窗都关上，想起面膜还没洗掉，又进了卫生间。 家里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在客厅，一个在陈雪泽的卧室。这个卫生间基本算是陈黛薇的专属，摆满了陈黛薇的东西。 洗干净脸，陈黛薇摘下束发带，对着镜子很随意地打理了几下头发，转身出去了。 一出门，陈黛薇发现客厅灯居然开了。灯光下，陈雪泽坐在餐桌前安安静静吃东西。 她眨眨眼，有些诧异。陈雪泽因为眼睛看不见，从来不开灯的。她刚来那几天，好几次撞见他在一片漆黑中行动。那时候看他大半夜的不开灯吃泡面，她还觉得他有点可怜…… 今天怎么开灯了？奇怪。 陈雪泽似有所感，朝她这边望了眼。 陈黛薇下意识地说：“没事没事，陈先生你吃饭。” 开不开灯也不算什么大事，她不想那么多了，提步走向厨房。 走着走着，发现陈雪泽好像仍然在“看”她，她解释：“我去厨房拿个东西。” 陈雪泽又嗯一声。 没一会儿，陈雪泽看见她捧着本书从厨房出来了，用比平常快的速度移动到沙发那边，安静地读。 陈雪泽心想，住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他模模糊糊能看见一些之后才知道，她原来这么喜欢看书。 哗——外面猝不及防下起大雨。 雨声中，他们一个静静吃饭，一个静静看书。 陈雪泽心情也变得很静。 整个下午都在下雨，整个下午陈雪泽和陈黛薇都待在客厅。 陈黛薇捧着小说看入神了，不愿意动，没发现陈雪泽一直没回房间。等她发现的时候，雨停了，天也黑了。 她放下书，一抬头就看见了陈雪泽：“陈先生？” 陈雪泽姿态放松地站在窗前，神色淡淡，好像在想事情，也好像在无所事事听下雨声。听见她喊他，他就微微侧过头。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陈黛薇感觉陈雪泽似乎心情不错。 陈黛薇迟疑地问：“陈先生怎么出来了，是饿了吗？” 她没想到陈雪泽一直没进房间，还以为他是中途出来的。 陈黛薇看看时间，不早了：“那我去做晚饭，你想吃什么？”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 陈雪泽摇摇头：“我不饿。” “啊，好吧。”陈黛薇也不勉强，坐回去了。他不久前才吃过饭。 她四下看看，看到一包奥利奥，拆开吃完，翻开小说接着看。 ——陈雪泽很少见到这么能沉下心的人。 - 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陈雪泽眼睛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看东西没有更清晰也没有更模糊。 不过他还算镇定，并不心急。 又到周日，陈黛薇休息。 上周陈黛薇跟陈雪泽说好了这周末出去逛逛。结果到了今天，又下雨了，一大早陈黛薇就听见外面雨声淅沥。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8节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隐约掺杂着走动声音。 陈黛薇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儿，懒洋洋地起了床。 起床之后，她推开门，正好看见对面主卧的门被反手带上，陈雪泽回房间了。 她看了眼那扇合上的门，没多想，穿着睡衣去洗漱，简单做个早餐。 做完早饭，陈黛薇去敲陈雪泽的门。 “陈先生，吃早饭啦。”陈黛薇快速敲了一下门就走。对比以前，现在只能算是通知陈雪泽吃饭。 陈雪泽最近状态好多了，也不需要她像以前那样一边敲他的门一边好声好气地劝。 陈黛薇回到餐桌那边，拉开椅子，摆盘。都弄好了才后知后觉发现陈雪泽房间没什么动静，他还没出来吃饭。 今天怎么了？他不是很早就起床了吗？现在是醒着的呀。 陈黛薇疑疑惑惑地折回去又敲敲门：“陈先生？陈先生？” “……” 陈黛薇：“陈雪泽？” “……嗯。”房间里传出低低一声。 陈黛薇皱起眉，直觉不太好，想了想，擅自推开了陈雪泽的房门。 陈雪泽房间仍然一片漆黑，拉着窗帘，氛围压抑沉闷。 陈黛薇熟门熟路地开了灯，回头一望，望见陈雪泽蒙着被子躺在床上，只露半个脑袋，闭着眼。 “陈雪泽？”陈黛薇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 不一会儿，被子里传出闷闷的一声：“……嗯。” 很低很低的一声。 “你怎么了？”陈黛薇蹙眉：“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安静。 过了许久，久到陈黛薇以为陈雪泽不会理她的时候，陈雪泽低声说：“……头疼。” 她这才发现，他嗓子有点哑。 “你生病了？”陈黛薇快步走近：“你生病啦陈雪泽！” 陈黛薇眉头紧皱：“是不是感冒？有没有发烧？” 陈雪泽生病可是件麻烦事情，现在还下着雨呢，去医院都不方便。 陈黛薇：“我去找温度计。” 转身就出了门。 陈雪泽果然生病了，温度稍有点高。 陈黛薇看看温度计上的数字，又看看外面的瓢泼大雨，有点愁。但还是说：“陈雪泽，我们去医院吧。” 陈雪泽本来体质很好，都不怎么生病，是这段时间自己把自己折腾出了问题。陈黛薇担心要是不去医院，他状况变糟。 “不用。”陈雪泽镇定地说：“吃药就行。” 陈黛薇犹豫：“可是……” 陈雪泽：“没关系，不会有事。” 陈黛薇还是不放心：“但是……” 陈雪泽声音出奇冷静：“晚点再看情况。” 闪电照了进来，把屋子照得非常亮，紧接着是沉沉的闷雷声。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略苍白的脸色，想了想，犹犹豫豫地答应了：“那好，那先吃退烧药，等下看看情况。” 陈雪泽：“嗯。” 陈黛薇立即出去给陈雪泽拿退烧药。 陈雪泽发着烧，陈黛薇不放心他一个人，就搬来一张椅子到主卧，坐在陈雪泽床边陪着陈雪泽。 陈黛薇也不清楚陈雪泽知不知道她这一系列举动。陈雪泽一直在睡觉，闭着眼睛，睡得很安静。 窗外雨依然在下，哗哗啦啦，没有减弱的迹象。天色阴沉沉的，楼底下有棵树被风吹得来回摇晃，像要断了一样。 陈黛薇没注意，她注意力一直放在陈雪泽的身上。观察了陈雪泽好半天，见陈雪泽状态还算稳定，才有点放下心。 但她还是没走，只是拿来本书打发时间。上周那本她看完了，这本是新买的。 陈黛薇捧着书，渐渐地看入了神。 陈雪泽一直没有睡熟。 他闭着眼睛，半睡半醒的，头隐隐地疼。 他能感觉到陈黛薇一直在，没有走开。 一开始她什么都没做，好像在担心他。过了一阵，她出去了。 陈雪泽以为她走了。 没想到她没走，拿了本书就回来了。这一周总撞见她看书，陈雪泽也习惯了。 陈雪泽听见翻书声，缓慢的一声一声。 陈雪泽睡着了。 …… 中午了，陈黛薇放下书，看看还在睡的陈雪泽，迟疑片刻，不知道该不该把他叫醒。 纠结了一会儿，她试探着推推陈雪泽的肩膀，轻声叫他：“陈雪泽？” 一叫他就醒了，眼神略带迷蒙，像是没睡醒。 陈黛薇关切地问：“陈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陈雪泽：“……好多了。” 他目光落在陈黛薇的脸上，像是想看清什么。 陈黛薇没注意，她轻声细语地说：“那再量一□□温，喝点水，吃点东西好吗？” 真的是很温柔，温柔得像哄小孩。 陈雪泽慢吞吞：“好。” 体温计还在房间里，上午用完没送出去。陈黛薇随手拿起放在床头柜的体温计，交给陈雪泽测量体温。 陈雪泽沉默照做。 陈黛薇：“那我出去弄饭，一会儿再回来？” 陈雪泽略点点头，目送着陈黛薇出了门。 看着门关上，他收回视线。 一觉醒来，他眼睛好了一些，看东西比之前清楚多了。 但还是只能看个大概。 陈雪泽闭了闭眼，又睁开。 眼前还是模模糊糊。 好消息是陈雪泽退烧了，好好地吃了午饭。 见他基本恢复正常，陈黛薇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怎么放心，整个下午对陈雪泽相当在意，仍然把陈雪泽当成病人照顾。连陈雪泽起身想去倒水她也不让，紧张兮兮地倒好了替他端到手边。 好像他倒个水就又病了。 陈雪泽很无奈，同时心底又有一丝奇异感觉，他隐约知道那是什么。 下午三点钟，雨终于停了，太阳出来了。 本来他们说好了这周末出去逛逛，没想到先是因为天气坏不能出门，紧接着陈雪泽又病了。现在天气好了，陈雪泽…… 陈黛薇看向陈雪泽，神色踌躇。 他有多久没出门了？ 可是他病着。 雨过天晴，外面一定很舒服。 可惜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陈雪泽忽然起身，主动提出：“出去走走？” 陈黛薇惊讶，陈雪泽一向排斥出门，她还以为就算今天没发生任何意外，她拽他出门都要费上一番口舌呢。 她呐呐道：“可是你刚生病……” 陈雪泽无所谓：“没关系。” 陈黛薇：“但……” 陈雪泽：“走了。” 然后就去换衣服了。 陈黛薇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去换衣服了。 等陈黛薇收拾好自己，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 陈雪泽换了件黑色冲锋衣，黑色鸭舌帽，坐在沙发安静等她，没有半分不耐，也没催促。 反倒是陈黛薇不好意思让他等这么久，对他说抱歉，换来他不在意地摇头。 陈黛薇松了口气，主动扯住他的手腕。 他似乎是轻微地颤了一下，默默垂下眼帘。 在外面逛到晚上，回来的时候陈黛薇明显兴致很高。 她一点都没想过跟陈雪泽出门能有多开心，她拽他出去完全是因为不想他总闷在家里。没想到这一下午还挺高兴的，比上周和那几个朋友在一起还要充实。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19节 陈黛薇还带陈雪泽去剪了头发。 陈雪泽看不见，她一开始就没问陈雪泽的意见。一进门，就是她在跟理发师沟通。她给陈雪泽换了个她喜欢的男生发型，清清爽爽的。 陈雪泽本来就好看，长时间没剪头发那会儿都很好看，换了个新发型后更好看了。路过奶茶店陈黛薇去买奶茶，出来之后还见到有个女生问陈雪泽联系方式。 陈雪泽大概是拒绝了，女生离开的时候一脸失落。 陈黛薇眨眨眼睛，想起以前了。以前喜欢陈雪泽的女生很多，常常有人找陈雪泽要联系方式。作为陈雪泽的同学，她还替别人给陈雪泽送过东西。 当时陈雪泽那表情她现在还记得，先是诧异，然后有点怀疑，之后别有深意看了她一眼。 她告诉他这是别人给的。 他立马面无表情，很不在意地一扔，十分精准地把东西扔回到她桌子上。 …… 剪完头发，喝过奶茶，他们找地方吃了晚饭。吃完饭走路逛着回家。 陈黛薇全程不放心地拽着陈雪泽的手腕，到家了才松开手。 到家了，她先耐心问了问陈雪泽怎么样，还有没有不舒服，得到否定答案，才开心感叹：“今天真舒服。” 这个舒服是指心情。 陈雪泽也是这样觉得，跟她在一起哪怕只是简单地走一走路，他也很放松。 陈黛薇语气轻快：“那——我去换衣服洗漱，然后就睡觉啦。你也早点睡吧陈先生，晚安，明天见。” 陈雪泽唇角不明显地翘了下：“明天见。” 他看着陈黛薇进了房间，也转身走了。 陈雪泽房间很黑。 陈黛薇总觉得压抑，陈雪泽却不觉得，他若无其事走进来，在黑暗中行动自如。 他想起温度计还没拿出去，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温度计。 然后碰到了陈黛薇的书。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陈黛薇可能还想再看看书，别耽误她学习。 这样想着，陈雪泽一手拿书一手拿温度计，不紧不慢出了房间。 客厅开着灯。 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卧室的黑暗，刚出来，陈雪泽不适地闭了下眼。 缓了缓，他把眼睛睁开了。 睁开眼，他看到清晰明亮的客厅。 他一愣。 清晰的？ 是错觉吗？ ——不是错觉。 因为不仅客厅，就连文字陈雪泽也能看清楚了。他只是不经意低眸随意一瞥，清清楚楚瞥见手里那本书的书名——《霸总的替身甜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啦，明天可能稍微晚一点更 下一本《没有人知道》 1. 陆清和只是陆家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被送到小镇来，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许今对他一见钟情，在那些黯淡无光的日子里，是许今给了他温情，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离开小镇前，他对许今说:“等我回来娶你。” 2. 后来陆清和娶了别人。 陆清和让许今再等等自己，告诉许今他只是需要一个家世好的女人为他提供助力。他说等他继承了陆家，一定会娶她。 许今摇摇头，一语不发转身走了，背影落寞。 那天之后，陆清和很久没见过她。 3. 陆清和以为许今消失这段时间是在小镇里黯然伤神，再次见面，她一定憔悴很多，和他一样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 但他也没太多时间思考情情爱爱，因为他听说他那个极其优秀的弟弟或许会和某个大人物的小女儿联姻。 没想到再次见到许今，是在陆家。 他亲眼看见许今和他弟弟抱在一起，脸上笑容特别甜蜜。他那个向来冷冰冰的弟弟居然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一副乖巧温驯样儿，给她摸自己头发。 一开始，他还以为许今在帮他，替他阻止那场让他头疼的联姻。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个大人物的小女儿就是许今。 第19章 看着手里这本《霸总的替身甜妻》, 陈雪泽陷入长达十分钟的沉默。 十分钟后，他抱着看待事物不能光看表面的心态，迟疑地翻开了这本书。 猝不及防翻到省略号比文字还多的一页。 啪——他很无语地把书合上了。 就在这个时候, 卫生间那边有了轻微响动。 陈雪泽马上意识到是陈黛薇在开门，陈黛薇要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一顿，立刻一眨不眨望向那边, 呼吸声都放轻了。 这一周他眼睛虽然好了很多，但看东西毕竟只能看个大概, 不清楚，很模糊。 他能大概看出来她很优雅，很精致，在家里也好好打扮穿漂亮裙子。她很注意形象，跟人说话总是温温和和轻声细语。 但他看不见她长什么样子。 这样的女孩子, 究竟长什么样子？ 陈雪泽不是过度在意外表的人，他只是好奇。她身上很多事情都令他好奇。 而他, 已经很久没对什么人，什么事物产生类似的好奇心了。 卫生间门又响了一声。 下一刻, 吱呀——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 陈雪泽心跳慢了半拍，注意力高度集中。 他看到了一只手。 很白的手，手指细细的，指甲干干净净没有染色。 然后他看到一截手腕, 手腕也细细的, 不盈一握的类型。 随后他看到头发。她的头发乌黑，柔顺，茂密, 是散着的。 再然后, 他看到了一双拖鞋, 很普通的泡沫拖鞋，他爸也有双差不多的。紧接着是和沙滩裤差不多的短裤、肥大的t恤衫、一张敷着贴片面膜的脸，以及带着不明动物耳朵的洗脸发带…… 他等的人就这样趿拉着泡沫拖鞋悠悠闲闲走出来，逛街似的。一边走，一边小心整理着脸上的面膜。 她看到了他，脚步一顿，眼睛明显亮了一下，蹭蹭几步走过来。 ——她抽走了他手里那本《霸总的替身甜妻》 “原来书在你那。”她翻了翻，似乎想当场就看，但没有，忍耐着把书合上了。 她抬起头，矜持地向他道谢，语气轻轻柔柔：“陈先生，谢谢你送书给我。” 陈雪泽迟钝地：“……嗯。” 陈雪泽视线若有若无扫着她的脸。 他前几天偶尔觉得她白得过分，还以为自己眼睛不好……原来是这么回事，原来她在敷面膜。 原来她是这样子的，和他想象中的样子……挺不一样。 不过陈雪泽也没有感到失望，反而觉得她挺有趣的。 “样子”指的并不是脸。实际上，因为这张面膜，陈雪泽现在还是看不到她的脸，看不清她的模样。 然而—— 目光不经意与她相撞的那一秒，他分明觉得她很熟悉。 他以前一定见过她，他确定。 “陈先生，不早啦，你早点回去睡吧。”陈雪泽沉思的时候，陈黛薇站在他面前忍不住又翻了翻书。看到精彩的地方差点笑出来，她及时合上书，摁住面膜。 然后煞有其事抬起头，劝陈雪泽：“陈先生你今天还生病来着，应该早点休息，休息好了身体才会好。” 陈雪泽：“啊。” 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轻声问：“那你呢。” 一低眼，他就看见了她那条蛮豪放的短裤，真的挺像沙滩裤，花里胡哨的。 “我。”陈黛薇一本正经地说：“我明天还要上班，我当然不会熬夜，我也要去睡觉了。” 陈黛薇语重心长地说：“熬夜对身体不好。” 陈雪泽默了默：“嗯。” 陈雪泽不是个急性子的人，一向很有耐心。 尽管好奇她的样子，也不是不能忍到明天。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0节 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早晚都会见面。 她明天还要上班，他知道她上班很辛苦，他不能因为自己想见她就耽误她睡觉，间接影响她明天的工作状态。 陈雪泽快速抬了下眼，又垂下：“晚安。” 陈黛薇：“嗯嗯快睡吧晚安。” 陈雪泽回了房间。 陈黛薇看着他关上门，低着头翻开小说，一边看一边走到沙发那边，舒舒服服一躺。 …… 陈雪泽哪能睡着。 他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一直在想事情。 他在想程薇这个名字。 程薇，他在哪里见过程薇？ 他以前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但她的身影很熟悉，他很确定他以前见过她。 陈雪泽闭了闭眼。 想不起来，怎么都没印象。 他倒是记得一个相似的名字——陈黛薇。 陈雪泽心里微微一动，陈黛薇？ 上次见陈黛薇还是好几年前，当时她乖乖巧巧地穿着校服，长发扎成个清清爽爽的高马尾，得到大人夸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十分谦虚地笑，连谦虚也恰到好处。 陈黛薇身影和他今天见到的身影是有些像，都很瘦，属于弱不禁风那种，手腕细细的，不盈一握。至于声音……陈雪泽不记得陈黛薇的声音了。 陈雪泽仔细回想了下，没想起来，就不再去想。反正程薇怎么也不可能是陈黛薇，陈黛薇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一见到他就板着脸，话都懒得说。 那时候他也是幼稚，发现陈黛薇爱装乖，就总想逗逗她，看她破功，看她气急败坏。以至于她渐渐地装都装不下去，见到他的上一秒还笑容满脸，见到他的下一秒就冷漠脸。那几年，谁都知道他是她最讨厌的人，知道他们俩是“死对头。” 无论如何，不可能是陈黛薇，陈黛薇恨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 忽然，陈雪泽听见忍耐的笑声。 他目光移向门板，门缝间隐约有光漏进来。 ——口口声声说熬夜不好的人现在还没睡觉。 ——短时间内她似乎也不打算睡。 ——把他赶进来只是为了方便一个人看小说吧。 陈雪泽很平静地想着这些一天前他绝对不会想到的事情。 好半会儿，他从床上起身，开门出了卧室。 陈雪泽一出去，笑声没有了，翻书声没有了，陈黛薇小心翼翼装不存在。 陈雪泽快速瞥了她一眼，假装不在意的。一瞥，发现她居然还没摘面膜。 这么长时间就在看小说了。 而陈黛薇因为陈雪泽这假装不经意的一眼，呼吸都屏住了。 不像陈雪泽，看她一眼还要假装不经意，还要深思熟虑，之后才能快速地瞥那么一眼。她现在是光明正大地盯着他，视线跟着他移动。 他换了衣服。 出门的时候他穿着黑色冲锋衣，拉链不近人情地拉到顶，莫名给人种清冷疏离感。现在他脱下了冲锋衣，身上是灰裤黑t，松松地套着，很居家。不知道他刚才睡没睡着，从陈黛薇的角度，能看见他短发微微凌乱。 他去倒水了。 陈黛薇歪了歪头，看着陈雪泽倒水。 陈雪泽虽然看不见，但做一些小事还是可以的。大概是习惯了吧，毕竟她搬来之前他一直是一个人，有些事必须自己动手。 例如倒水，她看他倒水好几次了，从来没溢出来过。 陈黛薇这样想着，眼睁睁看着陈雪泽手里的玻璃杯满到溢出水。 陈黛薇：“……” 陈黛薇：“诶！” 陈雪泽背对着她，放下了冷水壶。 他转过身，露出一个意外的表情，好像到现在才知道陈黛薇也在。 陈雪泽：“你没睡？” “啊。”陈黛薇硬着头皮说：“那个，我看看书。” 陈雪泽：“这么晚还在看书。” 陈黛薇含含糊糊：“嗯，明天上班了嘛，就没什么空了，今天多看一会儿。” 陈雪泽沉默了一会。 过了一会儿，他说：“你挺努力的。” 陈黛薇：“？” 陈雪泽：“挺爱学习。” 陈黛薇：“……” 陈雪泽：“很少有人像你这样能沉下心熬夜看书。” 陈黛薇：“…………” 陈雪泽：“你爱看什么类型？” 陈黛薇低头，看看手里这本《霸总的替身甜妻》 她装模作样打个哈欠，合上书站起来：“太晚了，我也去睡觉了。” 然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脸粘粘的闷闷的，抬手一模，居然没摘面膜。 陈黛薇：“！” 她皱了下眉毛，赶紧把面膜揭下来，弯腰扔进垃圾桶里。 直起身的一瞬间，陈黛薇听见玻璃杯摔碎的声音。 她疑疑惑惑抬起头，看见陈雪泽正弯下腰打算捡地板上的碎玻璃片。 她没看见的是，前一秒，在她揭下面膜之后，陈雪泽看着她，一度失去表情。 …… 陈黛薇哪能让陈雪泽捡玻璃碴，他又看不见，万一划到手了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奇怪陈雪泽今天怎么笨手笨脚，倒水倒不好还摔碎杯子，陈黛薇就小跑过去帮忙。 “别动，我来我来。”陈黛薇蹲在陈雪泽的面前，小心翼翼捡玻璃片。 陈雪泽手心里放着两片，她看见了，就掰开他的手去拿那两片。 他僵在那。 人生第一次，他脑子空白。 陈黛薇动作很利落，很快把所有能捡起来的玻璃片都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拿来笤帚打扫了那些太碎捡不起的，又拖了地板上的水。 她都打扫完了，把东西送回去了，手也洗了，顺便把脸也洗了，出去一看，陈雪泽还在那里半蹲着。 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好像定在那了，头低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先生？”陈黛薇不解地叫了他一声。 他好像一直在走神，被陈黛薇一叫才回神似的：“……啊。” 答应这一声的时候他好像想抬头，但克制住了，无声站起来。 陈黛薇：“陈先生怎么了？” 她本来都打算回屋睡觉了，见陈雪泽奇奇怪怪的，想了想又走过去。 “怎么了？”她猜测：“刚才划到了？” 陈黛薇扫了眼他垂在身体两侧的手。 陈雪泽说：“没。” “我看看？”陈黛薇嘴上客客气气问着，然而不等陈雪泽同意，她就捞起他的手腕。 她眼眸低垂，很认真很仔细地查看陈雪泽的手。看完一个又看另外一个。 陈雪泽也看着她，眼神复杂。 很快，陈黛薇放下了陈雪泽的手，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还真没事。 不过也挺冒险的，他什么都看不见，捡什么玻璃片。 陈黛薇表情变得严肃，口气也变得认真：“陈先生，你以后不能再这样，割到手就麻烦了。” 陈雪泽慢半怕回了一声：“……啊。” 陈黛薇：“下次万一再发生这种事情，你叫我一声就好。” 陈雪泽又一次：“……嗯。” 他高高大大的，站在陈黛薇面前比她高出一截。但低着头，垂着眼，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其实心事重重。 陈黛薇说完就算，也不过分唠叨。想起陈雪泽刚才倒完水似乎没来得及喝，绕过他，拿了个新杯子，又给他倒了杯水。 倒完水，很贴心地递到他手里，语气不像刚才那么生硬了：“陈先生，给。” 陈雪泽沉默地接了玻璃杯，也不喝水。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1节 陈黛薇打量着他，怎么都觉得他怪。 “那，陈先生晚安，我真的去睡觉啦。”想了半天没有任何头绪，陈黛薇索性放弃。 她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陈雪泽看见陈黛薇打哈欠，冷静地：“嗯。” 陈黛薇打着哈欠回了房间，关上门。 陈雪泽看着那扇门，出神好半天。 许久，他放下玻璃杯，微微拧着眉毛也回了房间。 陈雪泽一夜没睡。 以前也有过整夜不睡的时候，那时候陈黛薇刚搬来，叽叽喳喳地打破了他的平静生活。每天锲而不舍敲他的门，等他出去吃饭。 那时候陈雪泽觉得很烦，很不适应。有一天晚上他在想，要是她不搬走，他可能再也睡不着了。 结果没过几天，他生病，她把他送进医院。每天再忙也到医院陪他一会儿，努力找各种话题和他说话。 下大雨，她冒雨来给他送饭，然后自己病了一场。 …… 陈雪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这个房子有她，习惯了她跟他说话。他甚至对她产生了好奇。 他一直不肯承认的是，她上班的时候他整天在做的只有一件事，等她回家。 她居然是陈黛薇。 那个外热内冷，装乖巧装温柔，小心眼又记仇，无比讨厌他的陈黛薇。 有一回陈雪泽背陈黛薇回家，陈黛薇生着病，昏沉沉的一点劲儿都没有了，还坚持揪陈雪泽头发。 可是他现在看到的陈黛薇和以前认识的陈黛薇，似乎不太一样。 几年前住在他家那个陈黛薇从来不穿沙滩裤，那时候她睡觉前也是精致的，睡裙整齐，发型一丝不苟。 陈雪泽有几个发小，其中一个暗恋过陈黛薇。平时也是无法无天的一个人，什么都敢干，偏偏表白不敢。 另外几个怂恿他向陈黛薇表白，他闷了半天，说：“她太完美了，我不配。” 那时候陈黛薇也不看小说，对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事物不屑一顾。认真又自律，在很多人眼里确实是完美的存在。 想起外面那本现在就躺在茶几上的厚厚一大本《总裁的替身甜妻》，陈雪泽陷入沉思。 - 陈黛薇对陈雪泽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这个晚上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醒来，她去敲陈雪泽的门，没敲开。以为陈雪泽还在睡觉，给他留下早饭午饭她就上班去了。 听见关门声，陈雪泽出了房间。 他一夜没睡，脸色不太好，头发没打理，有些乱。 他看了看门，然后看看餐桌上的食物。 和每天一样，她很用心弄饭，给他留出足够他吃两餐的分量。 看了会儿餐桌，陈雪泽转身作势要走。 下一秒，他大步走向餐桌，面无表情吃饭。 陈黛薇很晚才回家。 她回来的时候，陈雪泽坐在客厅里没有进房间。听见开门声，似乎有一瞬间僵硬。 陈黛薇眨眨眼：“陈先生，我回来啦。” 陈雪泽到底还是回头了，客厅昏昏暗暗，他不明显地望了她一眼，眼底情绪不明。 她穿着白裙子，裙子外搭了件轻薄的针织衫。妆容很淡，在外面忙了一天，发型仍然精致不乱。 这才是陈雪泽记忆中那个陈黛薇。 陈雪泽又看了她一眼。 陈黛薇正在换鞋，错过了这一眼。 换好了鞋子，她走进来，很自然地随手把包一扔，动作豪迈。 “陈先生今晚想吃什么？”扔完包，温温柔柔地看向陈雪泽。 陈雪泽：“……” 陈雪泽：“……都行。” 陈黛薇点点头，回了房间。 十几分钟后，房间出来个素颜，丸子头，大t恤大短裤的陈黛薇。 陈黛薇打着哈欠走进厨房。 这是陈雪泽以前从没见过的陈黛薇。 他目光跟着她进了厨房，片刻，人也跟进厨房。 厨房里，陈雪泽做着一些陈黛薇分配给他的简单任务。 沉默着做了会儿事，他看了眼切完黄瓜后忍不住自己先吃了一片的陈黛薇，忽然出声—— 陈雪泽：“程薇？” 他声音很轻。 陈黛薇一开始没想起自己还是程薇，慢了一拍才答应：“嗯？嗯，我在。” 她咳嗽了两声，欲盖弥彰地说：“刚刚有点走神。” 陈黛薇：“怎么了吗？有事？” 陈雪泽：“没。” 陈黛薇莫名其妙看他一眼，点点头继续做事。 片刻，陈雪泽忽地又开了口：“程薇，你是哪里人？” 这次陈黛薇没慢半拍，答得很快：“a市。” 陈雪泽：“一中？” 陈黛薇：“一中。” 以前他们上的学校确实是一中。 没想到陈雪泽又问：“哪个班？” 陈黛薇马上意识到不对了。 陈雪泽没事问她这个干什么？以前就没问过。连她告诉他自己本来就认识他之后，他也没往下问这些问题。 他不是好奇心很强的人，也不爱跟人闲聊，聊这些小事情。 但陈雪泽此时的语气就像闲聊。 陈雪泽表情也没什么问题，看上去很随意。一边问她话一边摘菜，看起来真就只是闲聊而已。 陈黛薇谨慎地报了个数字。 “啊。”陈雪泽说：“以前没听过你。” 仍然是很随意的语气。 陈雪泽说了个名字：“你认识他吗？他好像和你一个班吧。” 陈黛薇不敢说认识也不敢说不认识，谁知道陈雪泽是不是在试探。她心里警铃大作，灵机一动，说：“我比你小一届，教室离你教室还挺远。” 陈雪泽淡淡指出：“是吗，那么远，那你怎么认识我。” 陈雪泽：“你还知道我叫什么。” 陈黛薇：“……” 陈黛薇：“……我就是认识你。” 陈黛薇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菜，赶他走：“陈先生啊，你这都没弄干净。算了算了，你出去吧，等着吃饭就行。” 陈雪泽就这样被陈黛薇赶出去了。 厨房里抽油烟机轰轰作响。 陈雪泽站在厨房外，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陈黛薇动作很快，很快开饭了。 饭桌上，陈雪泽发现陈黛薇就连吃饭都和以前不一样。以前陈黛薇吃东西很慢，很认真，一举一动非常优雅，背挺得直直的，在一众穿蓝白校服的高中生里算是很瞩目的存在。 现在坐在他眼前，陈黛薇坐没坐相，吃东西很快很随意，心不在焉的，勉强吃完东西直奔放着小说的茶几。 像极了他某个有网瘾的朋友。 陈黛薇看小说时姿态也不端正，一会扭到这边一会转到那边，最后翘着脚往沙发上一躺。 陈雪泽心情复杂地看着她。 “程薇。”他叫她。 “啊？”陈黛薇猝不及防，手松了下。于是——啪叽，书掉在了陈黛薇的脸上。 这书又大又厚，把陈黛薇砸疼了。她疼得龇牙咧嘴，偏偏开口时还轻声细语的：“陈先生有什么事吗？吃完了？” “……”陈雪泽亲眼看着她一边揉额头一边温声答复。 陈雪泽：“我刚才听见什么声音。” “声音……”陈黛薇说：“没事，掉了个东西，我捡起来了。” 陈雪泽：“什么。” 问她掉了什么东西。 陈黛薇：“……没什么，我工作上用的。” 她不想提书了，不想再听陈雪泽夸她努力，问她爱看什么类型。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2节 陈雪泽点点头没再问了。 不经意间抬眸，他还能看见她一脸郁闷地揉额头。 这么鲜活的表情，是以前那个陈黛薇不会有的。 陈雪泽吃完了饭，陈黛薇来收拾桌子。 陈雪泽站在一旁，有些过意不去。之前他看不见，什么都由陈黛薇做，现在他看见了，没道理还是什么都要陈黛薇来。 他安静走过去：“我来。” 陈黛薇看都没看他：“没关系的陈先生，你休息就行。” 但陈雪泽坚持：“一起吧。” 陈黛薇不同意，皱着眉毛举例：“你昨天还打碎一个杯子。” 陈雪泽淡淡地说：“今天不会。” 他说着，去拿盘子，发现陈黛薇在看自己，故意做出个绕了一圈才拿到盘子的假象。 拿到就走向厨房。 陈黛薇也就不说什么了，随便他做什么。 快要收拾完，陈黛薇看着陈雪泽，忽然说了一句：“陈先生，你今天找东西什么的都很准嘛，走路也是。” 陈黛薇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完全是随口一说。 陈雪泽却僵住了。 陈雪泽：“是吗。” 陈黛薇：“是呀。” 陈黛薇真心实意地夸奖他：“挺厉害。” 陈黛薇肯定道:“我说真的。” 陈雪泽垂下眼眸不吭声。 过了一会儿，陈黛薇忽然听到啪嚓一声。 她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抬头一看，果然，陈雪泽摔了个碗。 还是她很喜欢的那一只碗。 陈黛薇:“。” 陈雪泽：“抱歉。” “没关系呀陈先生，不就是个碗吗，你没伤到就行。你没伤到吧？”陈黛薇语气关切，好像真的很紧张他似的，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极其诚恳。 要不是陈雪泽看到她眼底的腾腾杀气，他就信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最近几天陈黛薇总觉得陈雪泽有哪奇怪, 具体哪怪她也说不出来。 她还专门抽出时间观察了陈雪泽一阵子，也没发现他哪里不对。他依然爱闷在房间，依然从不拉开窗帘。他有点爱说话了, 可话也不算多，大部分时候还是沉默的。 他还是不喜欢出门。 这几天没下雨，阳光好到不行。陈黛薇想拽陈雪泽出门走走, 被陈雪泽拒绝了，陈雪泽不想出门。 陈黛薇被拒绝了也不气馁, 计划着等到周末一定再说服他出门逛逛。总是闷在家里不见阳光怎么行？陈雪泽以前可不这样。 以前的陈雪泽不但会出去玩，还会和朋友们玩到凌晨。有一回，她记得是在某个重要考试的前个晚上，她焦虑到睡不着，天都快亮了, 在客厅撞到才回家的陈雪泽。 第二天陈雪泽坐在考场里，神色自若云淡风轻。刷刷写完还提前交卷了, 状态好到不行，搞得陈黛薇一度怀疑自己撞见他是幻觉。 没想到一个人在短短几年内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陈黛薇一边感慨着, 一边想着怎样劝动陈雪泽出门。 让她更加没想到的是，她还没想好怎样劝陈雪泽出去，陈雪泽自己就出去了。 …… 那天晚上，陈黛薇难得提前下班, 回家的时候天还没黑。 她现在已经习惯爬楼梯, 一口气爬到顶楼也不怎么难受，只是呼吸稍有一点不均匀。开门的时候她还想着家里没什么菜了，待会应该去生鲜超市转转, 顺便试试能不能拽上陈雪泽。 要是她跟陈雪泽说东西太多她自己拿不回来, 陈雪泽大概率愿意跟他出去。就算很讨厌陈雪泽, 陈黛薇也不得不承认陈雪泽蛮有绅士风度，以前是，现在也一样。 推开门，一片安静，橘黄的光透过窗户，把室内染成了暖色调，有些温馨。 陈黛薇下意识望向阳台那边，陈雪泽不在。 她没在意，又扫了眼餐桌，一扫，目光停住了。早晨她走时餐桌是什么样现在仍是什么样，陈雪泽没吃东西。 陈黛薇：“？” 陈黛薇将信将疑地走进去，又仔细地看了看，餐桌上东西确实没被动过，都是完整的。 陈黛薇:“？？？” 陈雪泽又怎么了，不吃东西。 她疑疑惑惑地去敲陈雪泽房门，一敲，门开了。陈雪泽房间空空如也，居然没人。 陈黛薇：“！” “陈先生？”她茫然转过身，“陈雪泽？” 安静。 “陈雪泽？你在吗陈雪泽？”陈黛薇不信邪地找遍了所有房间，连厨房都找了，也没找到陈雪泽。 她终于意识到陈雪泽不在家，陈雪泽出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陈雪泽不爱出门，眼睛又看不见。 陈黛薇马上拎着包出去找人。 太阳还没落山，霞光漫天。傍晚的气温正好，不冷不热，小区里人不少。有慢悠悠散步的老年人，有手牵手的情侣，还有年轻的爸妈带着刚会走的孩子……所有人都悠悠闲闲的。 只有陈黛薇一个人行色匆匆，穿梭在人群中，左顾右盼的。 “陈雪泽？陈雪泽！”她时不时喊几声陈雪泽的名字，可惜没有一声得到过回应。 就这样从傍晚一直找到太阳下山。 陈黛薇把四周都找遍了，也没找到陈雪泽。她急得不行，担心陈雪泽出事。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他能去哪？ 陈黛薇突然想到可以给陈黎景打电话，说不定陈雪泽和陈黎景在一起？ 她手忙脚乱从包里找出手机，低着头翻通讯录。没注意路，不小心绊到一块石头，扑通摔倒了。 天黑了，街道上人少了很多，路灯昏黄。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孩从她对面走过来，用好奇的眼神看她。 陈黛薇裤子脏了，膝盖火辣辣地疼，不知道有没有摔伤。她也没看，忍着疼站起来，继续给陈黎景打电话。 可惜没通，陈黎景大概在忙吧，没有接她电话。 没办法，陈黛薇只好收起手机继续找人。 天黑了，气温下降。一阵风吹过来，吹动着陈黛薇身上薄薄的针织衫。她拢了拢衣服，走进夜色里。 找了很久，走得一双腿又酸又疼，陈黛薇心情沮丧地回了家。 腿疼，她走每一步都很慢，爬楼梯也很慢。爬楼梯的时候，她想，万一陈雪泽回来了呢。万一一开门，陈雪泽就在里面呢。 说不定他只是无聊了到楼下坐坐，她出去之后他正好回来，他们恰巧错过。 陈黛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深吸口气，抱着侥幸心理拿出钥匙。 拿出了钥匙，还没来得及把钥匙插进锁.孔，门居然开了。 光涌出来。 陈雪泽逆着室内明亮的光出现在门口，高高的个子，白衬衫干净整齐，暖调的电灯光笼罩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比平时好接近，没那么冷淡了。 只是，不知是不是陈黛薇错觉，他眼里似乎划过一丝愕然。 下一刻，他垂下眼皮，疑惑问:“怎么才下班。” 他以为陈黛薇之所以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下班晚。 陈黛薇没回答。 她打量了她好一阵，见他没什么事，长长出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太好了，你在家里。” 说完，绕过陈雪泽走了进去。 陈雪泽背对着她愣了下，很快在脑海中梳理清前因后果。 ——她今天提前下班，发现他不在家，出去找他了。 他今天有事出去了一趟，赶在她正常下班时间之前回来的。也就是说，她在外面找了好几个小时。 她好像还摔了一跤，衣服都脏了。 这是陈雪泽第一次见到脏兮兮的陈黛薇。在他印象中陈黛薇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光鲜亮丽的，非常爱面子。衣服脏的情况下，绝对不在外面乱逛乱走。 他看着她，眼底情绪不明。 陈黛薇缓了缓神，用稀松平常的语气对他说:“这么晚了，陈先生你饿了吧，等我换套衣服，然后做饭。” 说完，她若无其事地进房间换衣服了。 没有指责他，没有告诉他自己找了他多久多久。也没说因为找他，她摔了一跤，衣服都弄脏了。 陈雪泽望着陈黛薇的房门，怔怔出神。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陈黛薇出来了。 她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很随意的t恤长裤，素面朝天地走向厨房。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3节 陈雪泽忽然叫住她。 陈黛薇扭头望他:“嗯？怎么了陈先生？” 陈雪泽静了静:“……对不起。” 陈黛薇茫然了下才意识到他是为了什么道歉。 “没事啊。”陈黛薇不太在意地说:“你不就是出去走走吗，在家也无聊，出去走走很正常啊。总不能因为你看不见，就不让你出门。” 陈黛薇说:“我也挺想你出门逛逛的。” 陈雪泽又是一怔，完全没想到陈黛薇会这样说。 看她表情，她好像真是这样想的。 实际上陈黛薇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想，她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一开始找不到陈雪泽，陈黛薇又气又担心。心想他什么都看不见一个人乱跑什么，杯子和碗都拿不好，在外面出事怎么办啊。 后来，可能是因为后来的风有一些冷，把她吹清醒了。她突然之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没有权利以关心的名义把他留在家里。 一个人，什么都看不到，整天闷在压抑沉闷的黑屋子里。花开了，他看不到，草绿了，他也看不到。晴天，他看不到阳光有多么好。 陈黛薇无法想象陈雪泽的寂寞。 他只是看不见了，又不是犯了什么罪要被剥夺自由，一个人出去走走有什么错。 想通这些，陈黛薇对陈雪泽就只剩下担心，怕他出事。现在他好端端在这里，她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他没事就行。 陈黛薇斟酌了一下，又说:“不过你下次不要走太远喔，然后你要是出门最好告诉我一声，免得我担心……” 说着说着她话音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嘟囔:“要是有个手机也不至于。” “那陈先生我去做饭啦。”陈黛薇说着又要进厨房。 没走动，手腕被抓住了。 陈雪泽没什么表情地说:“出去吃吧，今天不做饭。” 陈雪泽语气很淡，也没有强迫的意思。陈黛薇不想去，但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就跟他走了。 吃完晚饭，回到家，快十一点了。 陈黛薇很困了，但还是好好地护肤，好好地弄面膜。陈雪泽在外面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被她温声细语地催回房间。 洗掉面膜，陈黛薇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撩起裤腿。 她膝盖受伤了，有点流血，一直很疼。 刚回来的时候陈黛薇在房间稍微清理了一下伤口，现在一看，还是很狼狈。 她忍耐着咬住下唇，想了想，拉开抽屉寻找碘伏。 前段时间陈雪泽受伤，深夜出来找创口贴。拉开抽屉的时候她无意中瞥了一眼，看见抽屉里有瓶碘伏。 果然，找到了。 她把碘伏拿出来，笨手笨脚地打开，打开之后忽地一顿，若有所感地缓缓扭头。 ——看见陈雪泽静静站在那里。 两人距离不算太近，陈黛薇看不清陈雪泽的表情。但她心里有一瞬间怪异，她觉得，陈雪泽好像正在看她。 “陈先生？”陈黛薇叫了他一声。 陈雪泽居然没应声。 “陈雪泽？”陈黛薇又叫了他一声。 “……嗯。”这次他回应了，嗓音有些艰涩。 陈黛薇不明所以：“陈先生你在干嘛，你怎么没睡觉啊？” 陈雪泽：“你不也没睡。” 陈雪泽反问：“你在干嘛。” “没干嘛。”陈黛薇不太在意地说：“我一会就睡。” 安静。 还是安静。 陈雪泽垂着眼眸，心想，陈黛薇不是一向很怕疼吗？ 陈黛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催他：“陈先生你去睡吧，很晚啦，你——” 话没说完，她看见陈雪泽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陈黛薇惊讶：“你——” 陈雪泽一言不发地在她面前半蹲下。一瞬间，他们距离变得很近，近到陈黛薇简直可以数清他的睫毛。 陈黛薇心里一跳：“陈雪泽？” “有味道。”陈雪泽冷静地说：“是碘伏。” 陈黛薇眨眨眼没说话，下意识动动鼻子嗅了嗅，味道确实蛮大。 下一刻，陈雪泽低身更近了。 陈黛薇感觉到陈雪泽呼吸喷洒在她膝盖上，温热的，有点痒。 她忍不住抱着膝盖往后缩了一下，不经意抬眼，诧异地发现陈雪泽居然正在拆开一盒棉签。 陈黛薇：“陈先生？” 陈黛薇：“你……？” 他想干什么？给她弄碘伏？ 他看不见，怎么给她涂。 陈黛薇怀疑地看着他。 陈雪泽手指在半空顿了顿，镇定道：“伤在哪？” 陈雪泽很平静：“你指挥我。” 陈黛薇犹豫了一下，指了个方向。陈雪泽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照做。 沾着药水的棉签轻轻擦过伤口，有点疼，有点凉，还有点痒。 - 第二天，陈雪泽哪也没去，整天都在家里等陈黛薇下班。 结果陈黛薇回来得很晚。 他拿出手机——以前用的手机。很久没开机了，一开机，各种消息争先恐后弹出来。 面无表情地摁掉所有消息，陈雪泽打开通讯录。 通讯录里人非常多，可是没有陈黛薇。 高考结束，陈黛薇搬出了陈家。走前笑眯眯的，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陈雪泽当然也没找她要，他没有上赶着向人要号码的习惯。况且当时也不认为有保存陈黛薇联系方式的必要。 他和她一样，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更不会有任何联系。 几年前的陈雪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他在想，要是有陈黛薇的号码就好了。 她昨天嘟囔那句他听到了，所以找出很久不用的手机。有手机，可是没她号码，现在想问问她怎么还没回家也联系不上她。 他关掉了手机。 这个时候，门响了，陈黛薇回来了。 陈黛薇推开门走进来，一手拎着包，另一手拎着个不大的纸袋。把包一扔，拎着纸袋走过来。 陈雪泽没太关注那个纸袋，目光若有若无地扫着她膝盖部位，观察她伤得怎样。 膝盖受伤，她没办法穿短裙了，今天穿的是阔腿裤，浅灰色的。上面搭了件很精致的针织t，材质是看着就热那种。 但她好像不热，情绪还挺高涨，蹦蹦跳跳地几步来到他面前，带着点迫不及待的意味。 “陈先生，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她语气也轻快极了，神神秘秘的。 礼物？ 陈雪泽微微一怔。 陈黛薇：“猜一猜是什么礼物？” 陈雪泽垂下眼皮，目光落在那个纸袋上，隐约瞥到“手机”这两个字。 他刚要回答，陈黛薇说：“是手机！” 她拿出手机，献宝一样交给他：“这下好了，以后找不到就可以打电话，有什么事联系起来也方便了。” 陈黛薇兴致勃勃：“一会儿设置一下语音什么的，这样就算你看不见也没关系啦。” 其实只是个很普通的手机，型号不是最新，价格……只能说很划算。还不如他放了很久没用的旧手机。 “嗯。”但陈雪泽说：“我很喜欢。” 陈黛薇又要说话，猝不及防看到了他的旧手机。 陈黛薇：“？” 陈黛薇：“你、你有手机？” 陈雪泽：“以前用的。” 陈黛薇语气有点不对劲了：“那，现在还能用吗？” 陈雪泽给出肯定答案：“能用。” 陈黛薇忽然不吭声。 陈雪泽不知道陈黛薇怎么了，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然后就看见她一脸肉痛。 陈黛薇:“没事。”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4节 陈黛薇一脸肉痛但语气异常平和：“陈先生值得拥有两个。” 第21章 发现陈雪泽还有旧手机, 陈黛薇以为自己这新手机白买了。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新手机还比不上陈雪泽很久不用的旧手机。她居然忘了，陈雪泽这大少爷从小到大用的东西不管什么都是最最最好的, 普通的他根本看不上。 陈黛薇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疼自己的大半个月工资。她觉得陈雪泽那句喜欢就是客气客气，他就是这样的, 收到不感兴趣的礼物也会好好道谢。 没想到，陈雪泽居然随手把他的旧手机扔到了一边, 之后一直用着陈黛薇买的新手机。新手机通讯录空空荡荡，只有个陈黛薇。陈黛薇还帮他注册了个新的微信，好友列表里也只有她一个人。 有了手机，果然方便多了。他们经常联系。 中午，陈黛薇有时候休息有时候没空休息, 不管休不休息她都会抽出一会儿时间给陈雪泽发语音，耐心问他有没有吃午饭什么的以示关心。 晚上, 下班路上，她也会给陈雪泽发语音, 告诉陈雪泽自己在路上了，问陈雪泽有没有需要她顺便带回去的东西，或者问问陈雪泽想吃什么，她买回去。 陈雪泽每次都会回她消息, 一样也用语音。他话不多, 每条往往只有短短的两三秒，声音很好听。 陈黛薇从来没长时间地用微信跟人闲聊天过。她微信通讯录里人很多，经常有人向她索要微信, 也有不少人找她闲聊, 可惜每次刚开始, 就被她找各种理由客客气气地推掉了。 她认为这种无意义的闲聊是浪费时间。 然而，此时此刻，陈黛薇戴着耳机坐在公车靠窗位置，从上车到下车，视线几乎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过。 陈雪泽也会主动联系陈黛薇。 陈黛薇加班，忙到忘记告诉他。过了正常下班时间还没回去，他半小时内必定打给她。 接到电话次数多了，陈黛薇同事们还以为她有男朋友了。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猜测，陈黛薇一愣，然后摆摆手说不是，再然后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她跟陈雪泽算是什么关系？朋友？室友？死对头？ 目前来看他们俩算不上死对头了，相处起来蛮和谐的。但也只是目前，等到陈雪泽眼睛恢复…… 陈雪泽眼睛恢复之后，他们之间关系一定比几年前还要恶劣，恶劣一百倍。 很奇怪，陈黛薇一开始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却想到了。 也许是那时候她不在意，现在却有点在意。 因为有心事，陈黛薇今天难免沉默。 饭桌上，陈雪泽看了陈黛薇好几眼，陈黛薇都没发现。始终垂着眼，心不在焉。 陈雪泽手背抵在唇边假装咳嗽了一声，陈黛薇抬起眼皮有气无力瞥他一眼，敷敷衍衍地关心：“陈先生没事吧，这几天有点凉，多穿衣服呀。” 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抬，伸着筷子在那夹菜。 陈雪泽：“……” 陈雪泽挺佩服她的，到这个时候她语气居然还特别真诚，好像真挺紧张他似的。 陈雪泽嘴唇动了动，正想说什么，听见了门那边传来响动。 他皱了下眉毛，没什么表情地望向玄关。陈黛薇也皱起眉毛，疑疑惑惑的。 客厅一下子变得安静，一片安静中，两人都听见了钥匙声。 陈黛薇霍地站起来，眼神警惕，左右望了望，抡起羽毛球帽拍就冲过去。冲到一半，眼睁睁看着门被人推开。 陈黛薇：“夏……夏子宴？” 夏子宴站在门口，风尘仆仆的，一脸懵。 夏子宴：“薇……” 刚说了一个字，他就看见陈黛薇朝他拼命摆手。 他看看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吃饭的陈雪泽，又看看面前穿着t恤和超短裤素面朝天的陈黛薇，不能理解地把嘴闭上了。 夏子宴是陈雪泽朋友，算是发小，早就认识了，所以他也认识陈黛薇。陈雪泽刚搬来那段时间，谁都没找到陈雪泽，只有夏子宴误打误撞在这里遇见他。 那段时间夏子宴经常来看陈雪泽，给陈雪泽送点东西。说是来看看，其实十次有九次见不到陈雪泽，他只能隔着门和陈雪泽说话。 夏子宴是个话痨，以前陈雪泽总嫌他吵，那段时间不管他说多少话陈雪泽都不说他吵了，陈雪泽一次也没回应过他。 后来他有事，不得不离开一趟。今天一下飞机，直接从机场打车来了这里，行李箱都拎来了，就是放心不下陈雪泽。 爬楼梯的时候他还在想，不知道陈雪泽这些天有没有饭吃，有没有水喝，不知道陈雪泽是不是更瘦了。 然后他就看见状态明显好了很多的陈雪泽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各种菜式，一个晚餐，菜色比他一天三餐加起来还要丰富。 夏子宴：“……” 他居然还看到了陈黛薇，那个温温柔柔仙气飘飘但跟陈雪泽极其不对付的陈黛薇。陈黛薇在陈雪泽家里，穿得特别随意，还抡着羽毛球拍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夏子宴不太能理解这个世界了，他觉得这个世界可能疯了。 …… 陈黛薇若无其事地放下了羽毛球拍，客客气气地招呼夏子宴：“夏先生来啦，请坐，我去换个衣服，马上就来。” 她还给夏子宴倒了水，拿了水果和零食，稍稍迟疑了下，回了房间。 陈黛薇一走，客厅又变得非常安静。 自始至终，陈雪泽没说过话，一直慢条斯理吃东西。 夏子宴看了他一会，试探性地叫了一声：“陈雪泽？” 陈雪泽：“嗯。” 夏子宴受宠若惊，没想到会得到陈雪泽的回应，他都习惯陈雪泽不理他了！ 夏子宴一下子站起来，面带激动：“小雪！你好了小雪！” “……”这次陈雪泽不理他了。 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夏子宴兀自激动：“小雪，快跟我说说最近发生什么了小雪，你跟陈——” 夏子宴正要问陈雪泽怎么和陈黛薇在一起，就被陈雪泽用眼神制止了。 夏子宴先是茫然，然后更加激动：“小雪，你的眼睛！？” “别说话。”陈雪泽语速很快，扫了眼陈黛薇卧室方向，压低声音：“她不知道。” 夏子宴云里雾里的，还没搞明白陈黛薇不知道什么，陈黛薇从房间出来了。 这才几分钟啊，她不但换上了漂亮裙子，还简单化了个妆。 她看见夏子宴站在陈雪泽身边，很心虚地眨了眨下眼，然而开口时语气还是体贴周到的：“夏先生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饭啊？” 夏子宴没吃饭，夏子宴还记得陈黛薇做饭很香。 他大大咧咧地坐下了。 于是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吃饭。 夏子宴是个话痨，吃饭的时候也爱聊。陈黛薇刚坐下，就听见夏子宴问：“薇薇啊，你怎么在这啊，你俩怎么住到一起了啊。” 他一开口，陈黛薇一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听他只是问他们怎么住到一起，稍稍松了口气。 陈黛薇含含糊糊地说：“陈先生不是看不见吗，我照顾他。” 说着，她给陈雪泽倒了杯水：“陈先生，喝水。” 夏子宴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就像看到了惊悚片。 夏子宴还记得以前有一次陈黛薇被陈雪泽气极了，紧接着受人所托不得不去找陈雪泽。他正好撞见，问陈黛薇去哪里。 一向斯斯文文不骂人的陈黛薇面无表情回答道：“我找陈雪泽那个混蛋。” 陈黛薇：“你看见陈雪泽那个混蛋了吗？” …… 此时此刻，餐桌前，夏子宴说话语调都变了：“哈？你叫他陈——” 陈雪泽打断道：“我吃好了。” 夏子宴看了陈雪泽一眼，马上收回视线又看向陈黛薇：“你叫他——” 陈雪泽：“你们慢慢吃。” 夏子宴仍然看着陈黛薇：“你——” 陈雪泽平静道：“我——进去一下。” 意思是有事回房间一趟。 陈黛薇没问他去干嘛，巴不得他赶紧走：“嗯嗯陈先生，夏先生行李箱放在你门口啦，你进去的时候注意一下路喔，往右走。” 陈雪泽莫名乖巧：“好。” 夏子宴：“……” 夏子宴总算知道陈雪泽刚才说的“她不知道”是指什么了。 ——陈雪泽眼睛恢复了，但陈黛薇还不知道！ 夏子宴心情复杂，虽然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但他觉得陈雪泽这次真有点过分了。眼睛明明好了，还瞒着陈黛薇，让陈黛薇以为他看不见。 夏子宴真是看不下去了，就算他跟陈雪泽关系更好，这次他也不会站到陈雪泽那边的！ 就在夏子宴义愤填膺的时候，陈黛薇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夏——子宴哥。”夏子宴比陈黛薇大一岁，以前陈黛薇都是这样叫他的。 夏子宴回过神，刚想说你终于不叫我夏先生了，我听着怪别扭的，怎么几年不见生疏成这样了。 陈黛薇没给他开口机会，紧接着说：“子宴哥，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陈黛薇表情凝重。 于是夏子宴也慎重起来，“什么事？薇薇你尽管说。跟我还用得着说拜托？” 他心想，陈黛薇要拜托他的一定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他了解陈黛薇，她不爱麻烦人，能自己解决的从不求人。他跟陈黛薇认识这么多年了，陈黛薇就没让他帮过哪怕一次忙。 夏子宴一脸严肃地等着陈黛薇说事情。 陈黛薇似乎迟疑了一下。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5节 “是这样的。”她声音莫名有点压低。 “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夏子宴还是附和了一声。 “陈雪泽他不是看不见吗。”陈黛薇吞吞吐吐的。 “啊。”夏子宴目光游移了下，心想陈雪泽真是造孽，瞧把人家骗的，他都替陈雪泽心虚了。 “所以他……”陈黛薇深呼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但她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她说：“所以他其实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子宴哥，你能不能别告诉他我是谁？” 夏子宴：“啊。” 夏子宴：“啊？！” 夏子宴严肃的表情裂开了。 他感觉他整个人也快裂开了。 他只是普普通通来看望陈雪泽，结果一进来就看到让他无法理解的画面——陈雪泽和陈黛薇住到一起了。 前段时间还不说话不见人的陈雪泽，现在坐在餐桌前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永远一副精致模样温温柔柔的陈黛薇，抡着羽毛球拍像要打人。 陈雪泽眼睛恢复了，但不让他声张，因为陈黛薇并不知道他眼睛恢复。 他还义愤填膺呢，看不惯陈雪泽骗陈黛薇，紧接着陈黛薇就告诉他，她也在骗陈雪泽，她还隐姓埋名隐藏身份…… 原来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只有两个人的地方也能勾心斗角。 夏子宴瑟瑟发抖，他觉得他好像知道了很多不该知道的，他觉得他好像被卷进了一场“宫斗。” 作者有话说： 大家！明天可能会晚点更新，应该是11点 第22章 陈黛薇很紧张地看着夏子宴, 心里有些忐忑。她其实没什么把握说动夏子宴，让夏子宴替她隐瞒。 毕竟夏子宴跟陈雪泽才是更好的朋友，他们俩是一起长大的, 感情不一般。 见夏子宴脸色变来变去就是不说话，陈黛薇心微微一沉。 她落寞地垂下眼眸:“没关系，子宴哥,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挺无法理解的。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换成我是你, 我可能也不会轻易答应吧，是我冒昧了……” 陈黛薇勉强笑了下:“不说这些了，子宴哥快吃饭吧。我记得子宴哥不爱喝水，喜欢可乐？正好冰箱里有可乐，子宴哥你先吃饭, 我拿罐可乐来。” 夏子宴还没反应过来呢，陈黛薇就去拿可乐了。 夏子宴看着陈黛薇瘦弱的身影, 心想，几年不见, 陈黛薇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温柔柔周到体贴，从不与人为难。 柔柔弱弱的陈黛薇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隐瞒身份肯定也是有正当理由的。况且陈雪泽眼睛既然已经恢复, 也谈不上什么隐瞒了。 说到底还是陈雪泽不做人。 很快, 陈黛薇捏着一罐可乐回来了。离开才这么一会儿，她表情已经恢复如常。走的时候脸上还有着遮掩不住的失落，现在浅浅笑着, 给人感觉很舒服。 要不是夏子宴拦着, 陈黛薇还想替他把可乐打开。 夏子宴自己扯掉易拉罐拉环, 喝了口冰冰凉凉的可乐。 没错，他确实喜欢可乐，没想到这么久了陈黛薇还记得。不得不说，夏子宴有点感动。 陈黛薇重新坐下，也不提刚才的事了，热情又不过分热情地向夏子宴推荐她做的菜。 陈黛薇:“尝尝这个，挺鲜……” 夏子宴打断：“薇薇啊，你刚才说的我答应了，但其实还有个事……”夏子宴一冲动，想把真相说出来。 结果他鬼使神差一抬眼，看见陈雪泽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陈雪泽斜倚在房门口，面无表情，眼神很淡。安静看着他们这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子宴顿时一激灵，呛咳了好几声。 陈黛薇坐在夏子宴对面，一眨不眨看着他，惊喜又困惑。 她是背对着陈雪泽的，不知道陈雪泽已经出来。 陈黛薇关切地问：“怎么了子宴哥？” 夏子宴摆手：“没，没事……” “啊。”陈黛薇追问：“但其实还有个什么事？” “咳咳……我只想说……”顶着陈雪泽没有感情的目光，夏子宴一本正经：“我是想说但其实你这个菜做的有点咸了。” 陈黛薇不明所以：“是吗，哪个？” 夏子宴随手一指。 陈黛薇默了默：“那是咸菜。” 夏子宴：“啊。” 没想到陈黛薇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又说话了：“子宴哥，其实，我也还有个事情……” 话说到一半，她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她愣了下，不动声色地也把话题扯到了饭菜上。 夏子宴:“什么？” 陈黛薇:“……这个咸菜是太咸了。” 陈雪泽过来了。 他吃过了，所以过来之后只是在椅子上干坐着。敞着腿，眼睫低垂，一声不吭的。 餐厅有一瞬间安静。 夏子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心想怪不得能骗过陈黛薇。他这样子看起来真挺可怜挺落寞的，一点也瞧不出刚才还用一个眼神打断他讲话。 但这种落寞又和上次见面不同。 夏子宴上次见到陈雪泽，陈雪泽是阴郁的，整个人生气毫无。 不知道是什么促使陈雪泽变了，会和陈黛薇有关系吗。 陈黛薇：“陈先生要喝饮料吗？可乐还是橙汁？” 陈黛薇说着就要站起来。 陈雪泽说：“都不用。” 陈雪泽：“你吃饭吧。” 陈黛薇还想说话，被陈雪泽打断。 陈雪泽语气淡淡：“你不饿么，好好吃饭。” 从夏子宴突然进门到现在，陈黛薇基本没吃东西。 陈黛薇迟疑片刻，坐下吃饭了。 吃过晚饭，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聊天。 说是三个人，其实主要是夏子宴一个人在说话，是他单方面跟陈雪泽闲聊。说的就是一些家里的事，工作上的事，以及他和陈雪泽共同朋友的事。陈雪泽不怎么说话，陈黛薇更是一句话也没有，客厅里大部分时候只能听到夏子宴的声音。 夏子宴正说到自家小侄子不爱上幼儿园，说着说着，手机响了一下。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瞥了眼手机屏幕，话音戛然而止。 ——是陈黛薇在给他发微信。 是的，夏子宴有陈黛薇的联系方式。不止夏子宴有，他和陈雪泽那一帮朋友，除了陈雪泽，每个人都有陈黛薇联系方式。 毕竟那时候都在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个联系方式太正常了。 陈黛薇给他发消息：【子宴哥，其实我还有个事情要问你。】 夏子宴看完，颤颤巍巍抬起头。 沙发蛮大，坐他们三个绰绰有余。他在最右，陈黛薇最左，陈雪泽坐在中间。 此时此刻，陈黛薇正低着头看手机。而陈雪泽，面无表情地垂着头在看他的手机。 夏子宴：“……” 夏子宴真后悔自己吃完饭没立刻走。 …… 过了一会，可能是因为奇怪夏子宴怎么既不继续说话也不回消息，陈黛薇抬头，莫名其妙往这边望了一眼。 陈黛薇抬头的一瞬间，陈雪泽不慌不忙地收回了视线。 陈黛薇神色自若：“夏先生，你小侄子后来怎么样了？” 夏子宴僵硬笑笑：“……他啊，他后来还是被我嫂子拎到幼儿园了。” 陈黛薇点点头，哦一声，低下头继续给夏子宴发消息。 陈黛薇：【其实我刚搬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陈雪泽挺不对劲的，眼睛看不见，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很糟糕。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他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子宴哥你知不知道？】 厅里一时安静下来。 三个人都低着头，一个在发消息，两个在看她发的消息。 陈雪泽一扫就看完了，看完仍然面无表情。夏子宴看完，为难地递了个眼神给陈雪泽，用眼神询问陈雪泽该怎么办。 然而陈雪泽好像没接收到，没给他什么回应。 夏子宴很绝望，夏子宴只好自己看着回了。 他斟酌着回复：【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夏子宴含含糊糊：【我就知道是他家里出了点事。】 陈黛薇好一会儿没说话，低着头，像在思索什么，也没再给夏子宴发消息。 夏子宴以为陈黛薇不会再给他发微信，于是要收起手机。没等收起来，被陈雪泽半路截胡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6节 夏子宴：“！” 夏子宴战战兢兢看着陈雪泽拿着他手机打字，看完陈雪泽又看陈黛薇，生怕陈黛薇一扭头就发现了。陈雪泽这个当事人倒是极其淡定。 陈黛薇正在走神，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看。 夏子宴：【为什么问这个。】 陈黛薇想了想，回：【他状态不对，我想让他好起来。】 夏子宴：【为什么，你不是很不喜欢他吗。】 陈黛薇：【我是不太喜欢他，但还是不想看到他变成现在这样。】 夏子宴：【为什么。】 陈黛薇：【也不为什么，就是看不下去。】 夏子宴：【你在这里照顾他也是因为看不下去吗。】 陈黛薇：【也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陈黛薇发完这句，突然意识气氛过于安静。 她暂时关掉手机，抬头：“那个……” 抬起头，她看到陈雪泽不知何时不在沙发上了，而跟她聊了半天的夏子宴捧着手机有点茫然。 陈黛薇接着给夏子宴发消息：【子宴哥，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陈雪泽为什么变成这样，可以吗？” 夏子宴看着手机屏幕。 与陈黛薇的聊天框里，此时此刻只剩下了陈黛薇新发来这句。陈雪泽还他手机时候顺便把聊天记录清空了。 他犹豫着回了句：【我尽量。】 陈黛薇：【谢谢子宴哥。】 夏子宴回了个不客气，立即收起手机站起来。 陈黛薇听见声音，抬眼：“夏先生？” 夏子宴：“时间不早了，我走了哈。”这个可怕地方他是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 陈黛薇站起来要挽留。 夏子宴赶紧把衣服穿好，行李箱拎上，不给陈黛薇挽留机会:“我走了我走了，我还有事。” 他说着，拎着行李箱就往门外走，迫不及待的，脚步迈得可快。 人家有事，陈黛薇就不挽留了。她提步要去送送，然后听见陈雪泽说:“我送你。” 陈黛薇停下了，看着他们走出去，忍不住叮嘱:“陈先生，不要走太远喔。” 陈雪泽背对着陈黛薇轻轻地嗯了一声。 门关上。 门外，夏子宴生无可恋地说：“说吧，什么事。” 夏子宴和陈雪泽认识二十多年了，他去陈雪泽家做客次数多到数不清，这是陈雪泽第一次送他。 陈雪泽刚才一说要送他，他就知道有事。 陈雪泽确实有事要说。 陈雪泽：“今天的事不要声张，别告诉任何人。” “就这个？”夏子宴松了口气：“嗯嗯。” 然后就要走。 “还有。”陈雪泽一句话他又转回身了。 夏子宴拖着长调：“还有啥啊。” 陈雪泽沉默了片刻，声音不重地说：“你调查一下，她……为什么会留在这。” 这个“她”指的是陈黛薇。 陈雪泽心里当然是有疑惑的，陈黛薇为什么搬来，为什么发现他在这里也没搬走？为什么弄了个假名字留在这里，为什么对他那么好那么照顾？ 夏子宴也好奇呢，他答应了：“行。” “没有别的事了吧？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夏子宴说着转身又要走。 都走出好几步了，陈雪泽说：“等等。” 夏子宴停下来了，他正要不耐烦，回头看陈雪泽一脸严肃，一愣：“怎么了？” 陈雪泽刚才都没这么严肃，这是要说什么大事吗，干嘛一副要说重要事情的表情。 夏子宴想了想，提着行李箱折回来，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还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陈雪泽似乎是犹豫了一下。 夏子宴看出来了，以为这件事不太好说：“说吧，没事，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陈雪泽瞥了他一眼。 夏子宴全神贯注地等着他说。 “她……”终于，陈雪泽开口了，还是很认真的样子，语气正式得像在探讨什么课题。 陈雪泽：“她为什么会叫你——哥？” 夏子宴：“…………” - 夏子宴走了，陈雪泽开门回家。 电灯点着，客厅很亮，厅里一切设施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置物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几件摆设，有玩偶，有多肉，有奇奇怪怪的小娃娃……陈雪泽今天才注意到。 “陈先生回来啦。”这是陈黛薇的声音。 陈黛薇动作真够快的，已经卸了妆换完衣服了。她躺在沙发上，很随意的打扮，翘着腿看小说。 ——跟夏子宴在时那副周到得体的样子完全不同。 陈雪泽：“嗯。” 陈黛薇：“陈先生早点睡觉吧。” 陈黛薇说话时头都没抬。 陈雪泽：“你呢？” “我啊，我还有事。”陈黛薇翻了一页书。 陈雪泽明知故问：“什么事？” 陈黛薇小小声：“咳，工作上的事。” 又翻了一页。 陈雪泽看着她这副沉迷的样子，无声笑了一下。 陈黛薇看书越来越快了，很快又翻了一页。沉迷之余不忘敷衍他：“陈先生快睡觉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陈雪泽回应了一声，难免又在想陈黛薇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不搬走，为什么照顾他，为什么假装成别人？ 她在计划什么？ 下一秒，陈雪泽听见陈黛薇手机震了一声。 他不经意低眸一扫，扫到了夏子宴的名字。 夏子宴：【薇薇啊，我有点好奇，就只是好奇哈，你为什么隐姓埋名的照顾陈雪泽啊？你图什么啊？】陈雪泽让他调查陈黛薇，于是他刚上车就迫不及待地对陈黛薇展开了调查。 陈雪泽：“……” 陈黛薇躺在沙发上犹犹豫豫地回复：【其实也没什么，子宴哥你就别问啦，以后你会知道。】 要是一切顺利，陈雪泽真的在这段时间喜欢上她，之后眼睛恢复，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后大吃一惊……夏子宴肯定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 知道也没关系，谁都晓得她和陈雪泽关系不好。一开始她为了形象还想无视陈雪泽，后来被陈雪泽气坏，也反整过他几次。 陈雪泽那些朋友也是知道的。 陈黛薇回完了消息就放下手机。 刚放下手机，夏子宴消息又过来了。夏子宴：【薇薇，你该不会暗恋陈雪泽吧？】 夏子宴：【由恨生爱？】 陈黛薇：“！” 陈黛薇精神一振，一下子坐了起来。坐起来之后才发现陈雪泽没回房间，陈雪泽居然还在。 不知是不是她错觉，陈雪泽面色微微地不自然。 她狐疑地看了看陈雪泽，再看看手机屏幕。 ——不会的，他又看不见。 她动了动唇，想问陈雪泽怎么还没回房间，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担心自己的语气不够自然。 正巧，夏子宴的消息又来了。 夏子宴：【不会吧不会吧。】他还越猜越上头了。 陈黛薇噼里啪啦打字：【不是的！！！】 气得她连发三个感叹号。 夏子宴：【那还能因为什么，别的也说不通啊，只有这个可以说通。】 夏子宴自顾自：【妹妹，我真不敢相信。】 陈黛薇深吸了一口气。 陈黛薇：【是这样的——】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7节 夏子宴：【什么？】 陈雪泽也垂眸看着。 陈黛薇：【因为他以前很恶劣。】 夏子宴插话：【是啊，他以前那么恶劣，你咋喜欢上他的？】 陈黛薇：【所以我想报复他。】 夏子宴又插话：【啊？你的报复方式就是对他特别好，一口一个陈先生地叫，每天给他做一大桌子菜，什么都不让他干，对他无微不至，他喝个水你都端到他手里吗？】 夏子宴：【妹妹，别挣扎了。】 陈黛薇：【我这都是有目的的！】 陈黛薇破罐子破摔：【我这是为了让他喜欢上我！】 夏子宴：【当然啦，你暗恋他，你肯定想让他也喜欢上你嘛。】 陈黛薇无视夏子宴，一口气说完：【然后等他眼睛好了，发现我居然是他讨厌的陈黛薇，我就可以狠狠地嘲笑他了！】 夏子宴：【？】 夏子宴：【……】 陈雪泽：“……” 陈黛薇忽然听见咚地一声。 她抬起头，看见陈雪泽撞到了一个椅子。 陈黛薇声音微微不自然：“……陈先生？你怎么了？” “没什么。”陈雪泽冷静地说：“我看不见，所以撞到东西。” “我撞到什么东西？”陈雪泽强调：“我看不到。”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一分钟内接连强调了两次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陈雪泽明显不太对劲。但陈黛薇这会儿也乱糟糟的，说话时都不敢看陈雪泽眼睛，所以也就没察觉到陈雪泽的异样。 手机又震了一声, 不用猜，仍然是夏子宴。陈黛薇快速扫了眼手机屏幕，扫到个表情包。 夏子宴：【膜拜.jpg】 陈黛薇头疼地关了手机。 一抬头, 发现陈雪泽居然还在。 不久前才当着他的面说出了针对他的秘密计划，尽管知道他看不见, 陈黛薇还是非常心虚，所以也没什么心思敷衍他。 她悄悄地深吸了几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问题。 开口时果然听不出任何异常，陈黛薇语气温和：“陈先生，我有点困, 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陈雪泽不走, 她走总行了吧。 陈黛薇也没心思看小说了，跟陈雪泽打过招呼, 马上踩着拖鞋跑回房间，啪——关门。 …… 只用一个晚上，陈黛薇就调节好了心态，睡过一觉, 她不再去想昨晚那件事了。精神饱满地照常早起, 照常准备两人份的早餐。 准备完早餐，她去敲了下陈雪泽的门，示意陈雪泽早餐已经做好, 他可以出来了。 很快, 门开了。陈雪泽出来了。 他穿着纯白色卫衣, 黑色裤子，短发半湿，看上去刚刚洗过。身上味道清爽且淡，很好闻，不知道是洗发水味还是沐浴露味。 陈黛薇见他头发没干，随口问：“陈先生头发怎么没吹干啊，这几天凉，小心感冒啊。” 她完全是随口这么一说。 没想到陈雪泽淡定道：“是吗，不知道，我看不到。” 大清早就给了她个沉重答案。 陈雪泽说着，随手拉开个椅子坐下去了。陈黛薇不经意一瞥，发现他坐错位置，下意识提醒：“陈先生，你坐错啦，那个不是你的位置啊。” 他们每次吃饭坐的位置都是固定的，陈雪泽那份早餐她已经提前放在他的位置了，他现在坐的地方不对，占了她的位置。 “啊。”陈雪泽不慌不忙起身：“抱歉。” 陈黛薇奇怪：“陈先生怎么了？怎么有点心不在焉的呢。” “不是。”陈雪泽坐到属于他自己的位置，强调：“我只是看不到。” 陈黛薇：“……好。” 但陈黛薇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多看几眼，她发现了问题。她发现陈雪泽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恹恹的，头微微垂着，睫毛也耷拉着，似乎精神萎靡。 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他怎么会没睡好？ 陈黛薇一脸好奇，想了想，关切询问：“陈先生是不是没睡醒啊？” 陈雪泽睫毛动了一下，想看看她，但很克制地只扫了眼她干干净净的指甲。 扫了一眼，他收回视线。慢吞吞说：“嗯，是没怎么睡好。” “怎么呢？为什么没睡好？”陈黛薇在他身旁坐下，脸上好奇神色更浓重了。 其实陈黛薇刚搬来那几天陈雪泽也整夜整夜失眠，不习惯家里多了个人，总是睡不好，状态极其糟糕。但那会儿陈雪泽不怎么出房间，陈黛薇看不见。 “……没什么。”陈雪泽默默地喝牛奶。 牛奶热过，放了半天，现在还温温的。 陈雪泽不知道多少年没喝过热牛奶了，上小学后就没喝过。 他一开始以为陈黛薇热牛奶是因为她自己要喝热的，顺便也给他热了。后来有一次看见陈黛薇从冰箱里拿出冷的直接就喝，他才知道，牛奶是陈黛薇专门给他热的。 明明她早上时间不多，明明还要上班。 他觉得没必要，也跟陈黛薇提出来过。但陈黛薇不赞同，陈黛薇说他这段时间身体太差了，胃又不好。 陈黛薇是真的很用心在照顾他，虽然另有目的。 虽然，他随时会失去这样的待遇。 “真的？”陈雪泽越不回答陈黛薇就越好奇。 陈黛薇循循善诱：“陈先生，你有什么心事一定不要憋着，一定得告诉我啊。有时候遇到不好的事，找个人说说，心里会好受很多。” 陈黛薇:“你要试着和人倾诉。” 陈雪泽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样子。 陈黛薇一看有戏，接着劝，用哄小孩的语气：“我虽然不是心理医生，但说不定也能开解开解你呢，就算不能开解，陪你说说话也很好啊。”实际上她就是好奇陈雪泽到底有什么心事。该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似乎觉得她的话有道理，陈雪泽沉吟了一下。 陈黛薇看着他。 陈雪泽看着桌子。 片刻，他开口说：“我是有心事。” 陈黛薇一眨不眨依然看着他。 陈雪泽：“昨晚一直在想这件事，所以没睡。” 陈黛薇太好奇了：“关于什么？” “关于，”陈雪泽说:“关于我看不见这件事情。” 陈雪泽语气很平很淡：“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办。” 他轻轻叹息了声，好像愁得不行。 - 陈黛薇也不知道陈雪泽这种状态是不是持续了一整天，反正她下班回家之后，看到的陈雪泽还是早晨那样的。 忧郁，没精神，站在窗前安静出神。 陈黛薇迟疑着走过去，仗着他什么都看不见，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眼下还真有一点淡淡的乌青，因为他白，那点乌青特别明显。她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忍不住皱起眉毛。 陈雪泽只在一开始睫毛颤了一下，后来始终垂着眼眸面无波动。 陈黛薇移开视线，思索了下，很快又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她不太信他真是因为什么都看不见才这么没精神，他又不是昨天才看不见，为什么昨天失眠。 之前不都好好的吗？之前他也没怎么在乎看见看不见啊。 她还以为他和她一样，不怎么在乎这件事呢。 陈黛薇第二次看过去，刚看了几秒就被打断。陈雪泽不动声色别开眼：“……程薇？” “啊。”陈黛薇后知后觉答应了一声。 陈雪泽：“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陈黛薇清清嗓子，终于也别开了眼。 空气莫名安静了一瞬。 陈黛薇没话找话：“陈先生在干什么？” 陈黛薇：“一整天都在这边吗？” 她望了望窗外还没落山的太阳，猜测：“陈先生是在晒太阳吗？” 陈雪泽当然不是一整天都呆着这，他这一天也做了些事，做的都是一些需要用到眼睛的事。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8节 所以不能说。 陈雪泽：“嗯。” 陈雪泽低眼：“也没有其它能做的。”暗示自己不能用眼，看不见。 陈黛薇：“……” 可能是因为他今天念叨看不见的次数太多，陈黛薇居然一下子懂了他的潜台词。 她沉默了一会，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说了句：“陈先生，一会儿我们出去走一走吧，出去逛逛心情也能好些。” 陈雪泽低声：“嗯。” 吃过晚饭，天也黑了，他们准备出门。 陈雪泽本来穿的是白色卫衣，一整天都穿着白色卫衣，现在又加了件黑拼白的棒球服。陈黛薇以前从来没关注过他穿什么衣服，更没注意过衣服颜色。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很多人说他长得好，说他有品位，她表面微笑，心里不以为然。 今天一看，才发现他穿这件真的很好看。怎么形容呢？陈黛薇脑海里蓦地冒出三个字：少年气。 这件衣服还是她给挑的，为什么是她给他挑呢？因为他说他看不见，不知道拿哪件。 两人拿好钥匙，出了门。 刚出门，陈黛薇就感觉到手腕被扯住了，她条件反射扭头一看，陈雪泽。 陈雪泽高高的个子，站在她旁边简直能把她装进去，就这么扯着她。 恰巧这时候有人来了，是住在隔壁的李阿姨。李阿姨跟陈黛薇越来越熟了，每次见到她都会亲亲热热地跟她说上好一会儿话。她还教过陈黛薇怎么挑更新鲜的菜，什么样的西瓜最甜。 总之她们相处得还挺好的。 陈黛薇主动跟李阿姨打招呼，聊了几句家常。 聊着聊着，李阿姨看向始终没怎么吭声的陈雪泽：“薇薇啊，男朋友？” 其实说起来还是陈雪泽跟李阿姨做邻居的时间更久，陈黛薇搬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月呢。但——李阿姨一共见过陈雪泽两次，一次是今天，一次是陈雪泽刚来那天。 陈黛薇:“……不是的。” 陈黛薇也不知道她和陈雪泽算是什么关系，想了想，最后只是重复了遍:“不是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李阿姨目光落在陈雪泽的手上，陈雪泽一只手一直扯着陈黛薇的手腕，从始至终没松开过。现在她望过去，他也不松。 陈黛薇注意到李阿姨的视线，试图解释：“呃，这个……” 但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一向挺会说话的，这一次语塞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黛薇不太想把陈雪泽的状况强调给外人听。因为她可以预感到说出陈雪泽情况之后，别人同情又可惜的神情。 她不想看到陈雪泽被同情，陈雪泽不需要被同情。陈雪泽应该是骄傲的，肆意的，永远高高在上。 可陈雪泽主动坦白了，陈雪泽语气很淡，今天第n次说：“我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果然，李阿姨露出惋惜的表情。 陈黛薇抿了抿唇，抬眸扫陈雪泽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最后只是跟李阿姨打招呼：“李阿姨，那我们先出去啦，我们去散散步。” 李阿姨：“诶，走吧走吧，小心啊，注意路。” 陈黛薇：“嗯。” …… 起风了，外面人很少，稀稀落落。 陈黛薇低头走着，一直很沉默，像是在思索什么。陈雪泽瞥了她一眼，又一眼，她一次也没发现。 陈雪泽难免疑惑，疑惑她在想些什么。有疑惑的同时，又很想吸引她的注意。 一走神，没注意路，他踩到一块石头。 他还没怎么，陈黛薇瞬间回神，瞬间仰脸望陈雪泽。陈雪泽很确定，他在陈黛薇眼里看到了心疼。 陈雪泽:“？” 他胃不舒服那次陈黛薇都没这么心疼他。 陈雪泽正茫然，听见陈黛薇说：“抱歉啊，我没注意路。” 陈雪泽莫名其妙，想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陈黛薇叹了口气：“都是因为你看不见，所以绊到石头。” 紧接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陈黛薇说：“走吧，陈雪泽，我们去医院吧，现在就去。” 陈雪泽:“？？” 陈黛薇:“治治你的眼睛。” 陈雪泽：“……”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合一）修了一下 陈黛薇也是经过一番心理挣扎才做下这个决定。 一直以来, 她其实没把陈雪泽看不见的事太当回事。陈黎景不是说过了吗，陈雪泽看不见是暂时的，是心理问题。 她也从没把陈雪泽当过盲人 , 没因此同情过他。怎么说呢，对她来说，陈雪泽看不见就像陈雪泽不小心受了一点小伤, 这点小伤会疼，会给他带来一定影响, 但只是暂时性的，不重要，自然而然就会好起来。 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对她而言的小事对他来说却不一定。眼睛看不见不是个小问题，没有人会把这当成个小问题。例如李阿姨, 得知陈雪泽看不见，李阿姨一脸惋惜。 陈黛薇也说不清为什么, 很不愿意看到陈雪泽被人同情。 那就让陈雪泽赶快好起来吧，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就发现吧。到时候只是计划失败而已, 只是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地和他走在一起，而已。 从今以后，她又是一个人了。 陈黛薇心里不太好受，她把这归结为害怕孤独。她有些后悔了, 后悔没早点搬走, 后悔招惹陈雪泽。当初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没想到跟陈雪泽相处得还挺愉快。 天越来越黑了，月亮倒是很亮, 两人静静站在月光下,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四周静得只有风声。 陈雪泽也挺意外的，没想到陈黛薇突然要带他去医院。她明明另有目的啊，为了那个一言难尽的幼稚目的，她一直以来都很努力，努力演戏，努力对他好。 她应该是那个最不想他恢复的人才对，他要是恢复了，她这么久的努力岂不白费。 陈雪泽不太能看懂陈黛薇了。 然而，陈黛薇安静了一会，又说:“我们挂个眼科？” 已经在认真计划了。 “去哪个医院呢？”陈黛薇拿出手机，“我叫个车。” 陈雪泽:“……” 陈雪泽出声拒绝道:“不。” “啊？”陈黛薇茫然:“不什么？不挂眼科？” 陈雪泽:“……不用去医院。” “为什么？”陈黛薇疑惑:“你眼睛看不见了，不去医院怎么办。” “慢慢就会好。”陈雪泽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陈黛薇:“慢慢？那是要多久，一个月，两个月？” 陈雪泽含含糊糊:“差不多。” “难道你还想这样过两个月吗？早点恢复不好吗？”陈黛薇不赞同:“去医院治疗说不定能快点好起来，只要眼睛好起来，你做什么都方便了。” 陈雪泽默了默:“我现在也方便。”当然方便，他现在什么都能看见。站在陈黛薇的面前，他甚至能看清她眼皮上一颗小痣。 她眼皮很薄，眼皮上那颗痣颜色淡淡。 陈黛薇下意识反驳:“有什么方便的，一个人连散步都不可以。” “一个人不可以，但两个人可以。”陈雪泽说。 听了他这句话，陈黛薇一下子又想到要是他眼睛恢复，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能一起散步。 她沉默。 陈雪泽说:“我的情况不需要去医院。” “真的？”沉默了一会，陈黛薇问。 陈雪泽:“真的。” “那，那好吧。”陈黛薇语气瞬间轻快很多，“那我们再走一走？” 陈黛薇:“我一定不走神，仔细看路！” 陈雪泽眼里有笑意，不明显，极其轻微。 他说:“好。” 这次之后，陈雪泽再也不刻意强调自己看不见了，也没再刻意做错什么，表示眼睛看不到。 但他依然在假装看不到，假装的程度拿捏很好。 陈黛薇渐渐地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眼睛上了。 这之后，夏子宴又来过两次。夏子宴发现陈雪泽还在装瞎，陈黛薇还在演戏，简直惊呆。他是真看不懂他们俩了。 不过他就没看懂过他们俩，上学时候就不懂，不懂他们俩究竟有什么仇，隔三差五吵架。 …… 夏子宴亲眼目睹了陈雪泽垂着眼装看不见，陈黛薇贴心照顾的场面。趁陈黛薇进厨房弄果汁，他终于忍不住问陈雪泽:“我不懂，我真不懂，你都看见了，为什么假装看不见啊。” 这个问题他憋好久了，刚回来那天就想问了。那天发生的事太多，他被迫知道太多，一时间来不及消化，也就忘记问。 后来想起来了，要问，但直觉告诉他最好别问，知道太多的人下场通常不怎么好。 夏子宴已经彻底把陈雪泽和陈黛薇代入到宫斗剧了。 但夏子宴并不是一个能忍住好奇心的人，忍了又忍也没忍住，最后还是问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29节 陈雪泽目光本来落在厨房那边，闻言，淡淡看了夏子宴一眼，简短回答:“不为什么。” “什么不为什么？那肯定有点原因吧？”夏子宴也看了厨房那边一眼，然后悄咪咪凑到陈雪泽身边:“你是不是也有什么计划？” 认识陈雪泽那么多年，他太知道陈雪泽了。陈雪泽永远不会吃亏，不做没有意义的事。 夏子宴猜:“你想借机压榨薇薇，让薇薇照顾你？还是你想查薇薇什么秘密？” 不怪夏子宴偏见太深，是他们俩关系实在太差，根本没有任何缓和余地，前几年闹得啊，谁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 别说只是看到他们和谐住在一起，一个照顾着另一个。哪怕有一天看到他们睡在一起了，夏子宴也只会觉得他们的睡姿充满算计。 陈雪泽没理他。 夏子宴也不在意，自己琢磨了一会，又问:“那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啊？啧啧，薇薇要是知道你骗她，估计再也不可能理你了。我还记得有一回你俩整整一学期没说话，那次是因为什么来着？” 那次是因为什么陈雪泽也忘记了，他们俩以前经常闹矛盾，大大小小矛盾数不清，他不可能次次记得起因。 不过陈黛薇确实非常记仇，非常讨厌被骗。 陈雪泽听了夏子宴的话，神色淡淡。 夏子宴似乎是想象了一下陈雪泽翻车的画面，突然间兴奋了起来：“到了那天你记得给我打电话哈，我来看热……我来劝架。” 陈雪泽面无表情地说：“没那一天。” 夏子宴：“啊？” 夏子宴想问怎么就没那一天，你还能装一辈子啊。没等问，陈黛薇出来了。 他也就把话咽回去了，只是心里难免依旧疑惑。 陈黛薇端着托盘出来送果汁，是西瓜汁，她刚榨好的，满满三杯的红色。 她今天穿的也是红色，红色吊带，黑色半身裙，长发，跟西瓜汁还挺搭。 夏子宴不太喜欢果汁，比起果汁他更爱碳酸饮料。陈雪泽也不爱，陈雪泽经常喝的是纯净水，不喜欢甜的。 结果夏子宴看了陈雪泽一眼，发现陈雪泽把半杯都喝完了。 他试探着也喝了口，嗯，甜，就是很普通的西瓜汁，不是他喜欢的。 但夏子宴还是积极捧场：“太好喝了，真的。” 接着又感慨:“你又会做吃的又漂亮，性格也好，不少人追你吧？” 夏子宴话音落下，陈黛薇只是神色如常笑笑，倒是陈雪泽愣了愣。 夏子宴突然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这个……”陈黛薇迟疑：“这个我没想过。” 夏子宴：“想想呀，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 陈黛薇还真开始认真想了，她拖着长调：“嗯……温柔，体贴，真诚……这样的吧。” 夏子宴正想说你这要求还真不高，开口前，鬼使神差瞥了陈雪泽一眼。 夏子宴心想，怪不得陈雪泽和陈黛薇关系一直不好。陈雪泽既不温柔也不体贴，至于真诚，他现在还瞒着陈黛薇事情，怎么也不能说真诚。 简直是对比着陈黛薇的理想型反着长的。 果然是天生的合不来。 陈黛薇又去弄果汁了。 夏子宴说：“诶，怪不得你俩关系不好，薇薇理想型根本和你是反着长的嘛。” 陈雪泽没吭声，但夏子宴看了他一眼，敏锐察觉到他似乎情绪不佳。 夏子宴又好奇了:“那你呢，你的理想型呢。你说你，那么多女孩追你，你咋没谈过恋爱呢。这么一张脸，不谈恋爱真浪费啊。” 陈雪泽以前可太受欢迎了，到哪都有人女孩喜欢。他也确实帅，永远是人群里最显眼最惹人注意那个。夏子宴作为他朋友，没少替别的女孩给他递情书递礼物。他还记得有一年情人节，陈雪泽早上刚来，发现桌子上以及桌子里堆满了花花绿绿的系着蝴蝶结的礼物。 那会儿夏子宴羡慕坏了，陈雪泽却只是烦，觉得麻烦，很无语。 想起以前的事，夏子宴嫉妒地啧啧了好几声，酸溜溜说:“你该不会不喜欢女生吧。” 陈雪泽回过神:“滚。 ” 陈黛薇刚好从厨房出来，听见了这句。 她脚步一顿，心想不是的，陈雪泽是喜欢女生的。 她记得他也随口说过自己的理想型。 那是在他的生日派对上，他被那群人烦的不行 ，不耐烦地想了想，说:“温柔的。” 过了会儿又添一句:“真实。” 他的理想型正好和她相反。她其实不温柔，她的温柔是装出来的。 陈黛薇垂下眼眸，在原地安静站了一会，调整好心态，挂着得体的笑容走过去。 - 第二天，陈黛薇加班。 她已经提前告诉陈雪泽自己加班的事了，有了手机，他们之间交流起来方便太多。 陈雪泽收到消息，很快回了她一条不到两秒钟的语音。 陈黛薇听完语音，安安心心继续工作。 九点多才下班，然后又坐车，快凌晨陈黛薇才到家。她以为陈雪泽已经睡了，回家之后脚步尽量放轻。 她也不打算做饭了，轻手轻脚地找找家里还有没有什么吃的，打算热一热凑合着当晚饭。 最后，陈黛薇在桌子上找到两个冷掉的饭团。 陈黛薇晚上不能回家，很担心陈雪泽一个人吃不上饭。但陈雪泽说不用担心，夏子宴正好来了。看来他们晚上吃的饭团？ 陈黛薇拿起饭团，打算送到厨房加热。正要去厨房，听见了开门声，是陈雪泽，陈雪泽从他的卧室出来了。 客厅灯开着，很亮。 因为很亮，陈雪泽刚出来就看到陈黛薇了，看到她，他不明显地顿了一下。 陈黛薇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声音。 他其实一直在等她回家。 顿了一下过后，为了不暴露眼睛的事，陈雪泽若无其事地从陈黛薇身侧擦过去，去拿东西。 陈黛薇并没有注意到陈雪泽那不明显的一顿。 她看着陈雪泽，愣住了。因为陈雪泽没穿上衣。 陈雪泽头发还湿着，散发着潮意，大概刚洗完澡。灯光下，他肤色是冷白调的，人看起来也有点冷漠。他没表情的时候就会显得冷漠，显得不好接近，而他还总是没什么表情。 他应该是匆忙之下临时出来的，因为他浑身上下只套了个裤子，灰色休闲裤，抽绳松松垮垮地系着。 陈黛薇看见他人鱼线了，隐隐约约的人鱼线。 可能是因为中午吃得太少，晚上又没来得及吃饭，她饿傻了，饿到大脑短路。看见之后居然没回过神，就一直看着。直到他从她身侧走过去，背对着她，她什么都看不见了，才如梦初醒，慢吞吞地眨巴几下眼睛。 她没叫住他，也没问他大半夜出来干嘛。她猛地回过神后第一反应是怔一怔，然后低头咬饭团。 饭团早冰凉了，口感并不好。 她好像没察觉到，慢吞吞咬着饭团，实际上注意力并不在饭团上面。她在走神。 很长一段时间里，她什么都没有想。 就这么吃掉了一个口感极差的凉饭团，陈黛薇突然听见咚的一声。 她瞬间回神，扭头一看，看见陈雪泽略微低身在捡东西。 陈黛薇:“！” 她又看到了！ 她像被蛰到一样马上收回视线，盯住地板上的纹路莫名屏住呼吸。呼吸不过来了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屏息，猛地出了口气。 “回来了？”她那一声有点大，陈雪泽总算找到机会“发现”她了。 “啊？啊。”他突然出声，陈黛薇被吓到了。又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数着地板上的纹路，陈黛薇想，她太失态了。 她怎么能这么没出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幸好，幸好陈雪泽看不见。 ——陈雪泽看见了。 陈雪泽现在才看见。 刚才他全程没看陈黛薇，尽管也奇怪陈黛薇怎么安安静静一声不吭，回都回来了招呼也不打一个……他依然忍着没看她。 心里怎么想看，也忍着。 现在可以看她，他才察觉她的异样。 陈雪泽想了想，拿着要找的东西主动走过去。 “程薇？”他停在她面前，与她距离大约半米。停下之后这样叫了她一声。 半米是一个很微妙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又安全又危险。 陈黛薇：“嗯？”眼一抬，又看见了。 她发誓她真不是故意，她只是条件反射而已。 “陈先生你，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有什么事？”陈黛薇调整了一下呼吸，不想让陈雪泽听出不对，所以赶快找了一个话题。 陈雪泽静了一下，嗯一声:“拿个东西。” 陈雪泽正在光明正大地盯着陈黛薇。 陈黛薇不知道怎么了，不敢看他，他盯了她好半天她也没察觉，心不在焉的，睫毛乱颤。 好像还有点心虚。 也不知道偷偷干嘛了，这么心虚。 “哦。”陈黛薇就只是哦一声，也没问他出来拿什么东西。 陈雪泽眼神探究。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0节 看着看着，就看见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垂眸看看饭团，然后突然一声不吭开始吃饭团。吃得很认真，又认真又仔细。也不说话了，好像饭团是什么人间美味。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从来没有过她为了吃什么东西忽略他的情况。陈黛薇从来不会为了吃东西忽略任何人。 她一直是周到的，体贴的。起码对外表现是这样。 看了她一会儿，没看出什么。陈雪泽说:“那我回去了。” 陈黛薇咬着饭团头都没抬:“嗯。” 陈雪泽:“你也早点睡。” 陈黛薇:“嗯嗯。” 还是连头都不肯抬。 陈雪泽疑疑惑惑地离开了，进卧室前还扫了她一眼，结果只看到她坐在那吃饭团，好像很饿。 听见关门声，陈黛薇松了口气。 她快速吃完饭团，擦擦手。表情古怪地静止了一会，抬起胳膊用手给自己扇风。 一边扇，她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这么没有出息。 幸好陈雪泽看不见，否则见到她这个样子，一定会笑死她的。 她都能想象出他似笑非笑睨着她的样子。 她居然会因为他没穿上衣走神好半天…… 陈黛薇缓了一会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撑着桌子站起来，缓缓走回房间。 之后几天，在陈黛薇的刻意回避之下，她真的没怎么想过这件事情，表现得很正常。 直到有一天，她看小说，看到描写男主角腹肌的片段，一下子又想起那天。 描写得还挺详细。 啪——陈黛薇合上了书。 此时，陈雪泽站在桌子前正在倒水，听见这边的动静，下意识抬头望了眼。 陈黛薇知道他在倒水，想到他，就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在陈黛薇看过来的前一秒，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陈黛薇扫了陈雪泽一眼，也很快收回视线。 其实根本没有看清什么，这几天她很少长时间地看着陈雪泽。 转回身，她一只手碰到书。 犹豫了下，陈黛薇没有把书翻开，她不能再想起那天了，要忘掉。 她转而拿起放在书旁的手机，试图玩手机转移注意力。 结果打开手机，刷到个露腹肌的男明星。 一看到，陈黛薇又想起来了。刚缓和一点的情绪顿时又有了起伏。 她自己也困惑——究竟怎么回事，这一点点小事为什么总会想起来呢？她记忆力不算好，可是她发现到了现在她都能回忆出当时看见的人鱼线。怎么会这么清晰，这么仔细。难道……难道她其实是个隐藏的流.氓吗？ 陈黛薇看着屏幕上这个明星，抱着实践对比的目的，看了一眼，两眼，三眼…… 没有什么感觉。 正要继续看，突然，她听见陈雪泽的声音，声音很近。 陈雪泽拿着半杯水，不知何时居然到了她的身边。他站在她身边，黑衣黑裤，垂着眼，面无表情：“在干什么。” 陈黛薇被他吓了一跳。 顿了一秒，她一本正经地说：“在工作。” 陈雪泽扫了眼她手机屏幕上不好好穿衣服的男明星：“哦。”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也有过这种情况, 陈黛薇在休息时间接到电话，然后加班。 陈雪泽很安静，从不打扰她工作, 通常还会把空间留给她。但这次没有，这次他默默在她身旁站了会儿，居然坐下来了。 还坐的挺近, 近得陈黛薇能嗅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淡淡的, 清清爽爽。 可能是因为太近了吧，她有些透不过气。 陈黛薇眨巴几下眼睛，又开始走神了，视线若有若无扫过陈雪泽的衣摆。 然后——她突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刚才盯着屏幕上男明星的腹肌好半天都没感觉，现在只是扫了几眼陈雪泽的衣摆, 她居然，不！好！意！思！ 实际上, 陈雪泽穿的很简单。只是黑t黑裤，没有夸张的logo图案, 再简洁不过的简洁款。他是标准的衣架子，以前一中那么丑的校服，穿在他身上都显得很有味道。 陈黛薇一脸走神地盯着手机屏幕，脑子里想的全是关于陈雪泽的事。一会是他的人鱼线, 一会是他的衣摆。她越想越透不过气, 半晌，忍不住屈肘把脸埋进去。 陈雪泽坐在陈黛薇身侧，一脸冷漠。他捏着玻璃杯, 一口水也没喝过。 从他的角度, 看到画面是——陈黛薇一直在看男明星, 就那一张照片，看得头都不抬，认真得不行。 看着看着，她还看害羞了？突然一声不吭把脸埋进了臂弯里。 陈雪泽：“……” 陈雪泽看不下去了：“程薇。” “……嗯。”陈黛薇动了下，像是想抬起头，但最终没有，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有点闷。 陈雪泽看着她毛茸茸的脑袋：“你在干什么。” “我。”陈黛薇像是意识到这个姿势会让她声音不一样了，终于抬起头。抬起头后也不看陈雪泽，而是看着她变灰的手机屏幕。 陈黛薇小声说：“工作。” 说话间，她淡定摁亮了手机屏幕。 陈雪泽：“……” 陈雪泽还没说什么，她主动问：“怎么了吗？” 陈黛薇疑惑：“陈先生还不睡觉吗？这么晚了。” 陈雪泽：“这么晚了，你不也没睡。” 陈黛薇盯着手机屏幕：“我……我还要工作嘛。” 陈雪泽嗯了一声，语气莫名有点冷。 陈黛薇没察觉，陈黛薇脑子还乱着，也没心思关注陈雪泽的语气表情。她想了想，拿着手机坐起来，背对陈雪泽。 这下陈雪泽看不见她的表情了，只看到她的后背以及她手机屏幕。 她真的很瘦。 她虽然很会做饭，但似乎对吃饭没有太大兴趣。很能敷衍自己，对别人倒是用心。 陈雪泽经常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对别人特别好，对自己特别敷衍呢。 他抬眼，看陈黛薇手机，正好看见陈黛薇用指腹轻轻划了一下手机边沿。 屏幕一闪，不好好穿衣服的男明星不见了。 ——陈黛薇一点也想不到陈雪泽正在看她。 她刚刚反思了一下，有点想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她觉得她之所以对陈雪泽那么有感觉，完全是因为陈雪泽是真实存在的，是动态的。而照片是静态，没那么有冲击力。静态怎么能跟动态比？ 于是——陈黛薇搜起了视频。 陈雪泽不动声色问：“还没忙完？” “嗯嗯还没忙完，今天事有点多。”陈黛薇头也不回地说。 陈雪泽：“嗯。” 陈雪泽眼睁睁看着陈黛薇噼里啪啦在搜索框输入“腹肌”“视频”“男明星。” 陈雪泽：“……” 陈雪泽不怎么爽地别开了眼睛。 - 陈黛薇一整晚都没睡好。 她一直在做梦，梦里面全都是陈雪泽。一会是以前的，一会是现在的。以前的陈雪泽有点傲慢，看着她，微微仰着下巴。现在的陈雪泽阴郁冷漠，看着她不说话。 梦了他一整晚，以至于早晨半梦半醒在客厅里撞见他，陈黛薇还呆滞了一下。 夏天，天亮得早，客厅灯也没开。陈雪泽站在窗前，似乎听见了她出门的声音，微微地侧过脸。 陈黛薇看着他：“早。” 然后也不等他回话，迅速跑掉了。 陈雪泽视线跟着她，不明所以地皱起了眉毛。 整个早上，陈黛薇都没怎么看过陈雪泽，避免与陈雪泽产生接触。 梦了他一晚上，她现在莫名不太想看见他。还好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见，否则她表现这么明显，他肯定发现异常。 两人的交流只有一句，在她出门之前。 她出门之前，陈雪泽对她说：“带伞。” …… 陈黛薇没想到，她早上不想见到陈雪泽，晚上就真的不用见到他了。 她接到了来自家里的电话。 电话是陈黛薇爸爸陈敬东打给她的：“陈黛薇，今天你爷爷生日，你回来一趟吧。”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1节 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陈黛薇愣了好久，给陈雪泽发语音：“陈先生，我今晚不回去了，我爷爷过生日。” 陈雪泽：“嗯。” 陈黛薇听完语音，订了张去隔壁b市的车票。 b市是陈黛薇的家，但陈黛薇已经好几年没回去了，上次回去也是为了爷爷生日。那次没人给她打电话，是她主动拎着蛋糕去的。总的来说经历并不算好，没有人欢迎她。 陈敬东会主动打给她，这是她没想到的，她第一反应是他们也许有什么目的。 即使知道他们多半有目的，她还是去了。她爷爷老了，早就神志不清，她不知道还能给爷爷过几次生日。 下了车，陈黛薇拎着临时买的蛋糕和礼物进了陈家。 陈黛薇总说陈雪泽是大少爷，其实她自己家里也挺有钱的。陈家很大，住的房子不比陈雪泽家差太多。陈黛薇奶奶跟陈雪泽奶奶还是好朋友。陈黛薇奶奶去世之后，陈黛薇被陈雪泽奶奶接到了陈雪泽家。 到了家门口，陈黛薇深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客客气气地摁门铃。 她没有家里钥匙。 过了大约三分钟，有人来了，门开了。开门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陈乔，陈乔看都没看她一眼，也没说一句话，开了门就转身走。 陈黛薇也不在意，拎着东西走进去。 客厅里人还算齐，有陈黛薇她爸陈敬东，她后妈肖云，还有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陈佳念，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 陈黛薇一进门，气氛冷了一瞬。 肖云倒是客客气气，站起来招待:“黛薇来啦，快坐。哎呀，来就来，还买什么东西。” “阿姨，” 陈黛薇叫了她一声，说:“给爷爷的礼物。” 肖云:“黛薇真孝顺。”嘴上客客气气夸着，随手把东西放在地板上。 陈敬东没站起来，就那么坐在那，神色淡淡的:“怎么这么晚啊？” “嗯。”陈黛薇坐下:“下班晚。” 左右看看，没看到爷爷，她奇怪问:“爷爷呢。” 陈敬东:“这都几点了，你爷爷早就睡了。”语气里难免带点不满。 肖云责怪地看了陈敬东一眼，“黛薇工作忙。” “工作忙就别做了。”陈敬东对陈黛薇说:“你也不小了，该考虑人生大事了。” 这时候，陈佳念忽然站了起来。 “爸，妈，我回屋了。” 陈乔见状也站起来:“我也是。” 陈敬东一顿，转头看向他们:“去吧去吧，你们俩明天第一天去公司，今晚就别熬夜了，尤其是陈佳念，你那个游戏今晚也别打了。还有陈乔你也是，明天表现好点，让他们看看咱们陈家的孩子。” 两个可能是听这话听了无数遍，都有点不耐烦，拖着长调应完赶紧走了。 转头看向陈黛薇时，陈敬东神态和语气又有微妙的不同。 陈敬东沉吟了一下:“季家那个季晨你知道吧，留学回来了。你季叔叔挺喜欢你，季家的意思是找个时间让你们见上一面。” 陈黛薇听着陈敬东的话，整个人竟然很平静。 她只是在想，哦，原来陈敬东把她叫回来是为了这个啊。 陈敬东:“我看也别找时间了，就明天吧，明天你准备准备，让你肖姨带你买两身衣服，见见季晨。” 想了想又说:“也带陈乔买几件正装，她上班就别穿那些花里胡哨的了。” 肖云笑眯眯的，此时的笑容跟十几年前容不下她的笑容没有什么不同。 不知怎么，陈黛薇忽然意识到她搞错了 ，二十年以来她第一次意识到，她确实搞错了。 这里不是她家，从来都不是她家，她到这里来也不是回家。 她根本就没有家。 陈黛薇站了起来。 她还是很平静，表情，语气，都分外冷静。 她说:“既然爷爷睡了，我也不打扰了。我走了，明天还要工作，恐怕没时间见季晨。” 季晨是出了名的纨绔，据说有暴力倾向，高中那会打了人被劝退了。大概季家与陈家最近有合作吧，陈敬东舍不得宝贝女儿陈乔，把她推出来了。 想得挺好，用不到她的时候对她不闻不问 ，用到她了就叫她回家。 陈黛薇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陈敬东立马冷脸:“工作什么工作，我是为你着想，嫁到季家你一辈子吃喝不愁，还用得着累死累活工作？你累死累活能赚多少钱啊？” 肖云在一旁充当白脸:“哎呀，敬东你好好说话，孩子不懂你的苦心，你好好说呀。” 陈黛薇人生第一次，毫不优雅毫不懂事地朝他们俩翻了个白眼。 陈敬东指着她说不出来话:“你……你……” 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 陈黛薇连夜回了a市。 到a市已经是凌晨了，楼底下一个人也没有，雨哗啦哗啦地下。 撑着陈雪泽早上提醒她带的伞，陈黛薇很幸运地没被浇湿。进了单元楼，收起伞爬楼梯。 这时候，陈黛薇心情已经很平和了，她消化情绪的能力一向很好。 越往上，陈黛薇步伐越快，简直有些迫不及待。 一边爬楼梯，她一边想，陈雪泽应该睡着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吃晚饭？她忙着给爷爷挑礼物，忘记关心陈雪泽了。 其实她也没吃晚饭。 终于，到家了。 她早就找出了钥匙，到家门口熟练地把钥匙插.进锁孔，一开门，发现客厅居然亮堂堂的，还有声音，热热闹闹的。 她开门那一秒，声音停了，陈雪泽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安静。 陈黛薇站在门口，看着陈雪泽，突然有一点点不开心。 陈雪泽:“怎么了？”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毛，“怎么回来了？” 他走过来:“不是去给爷爷过生日？” 陈黛薇不吭声，听他说起爷爷，有点郁闷地揉了揉眼睛。 “嗯。”她什么都没说，沉默了一下:“我没吃晚饭，饿了。” 说完又揉揉眼，有点委屈。 委屈之间，陈黛薇不经意抬眼，发现电视开着，在放球赛。 陈雪泽:“……在听球赛。”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前阵子陈雪泽住院, 陈黛薇也给陈雪泽放过球赛。当时她怕他太无聊，想着让他听听声音也好。 所以现在陈雪泽说在听球赛，陈黛薇也没有怀疑什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她情绪还是很低落, 但声音是正常的。她自己也挺莫名其妙，这一路都好好的，怎么回到家里见到陈雪泽了, 她反而开始不开心了？ 实际上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陈黛薇被叫回家, 开心地回去，寒着心离开。离开家后重新来到陈雪泽家里，遇见陈雪泽，她往往会装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绝不在陈雪泽面前示弱。 陈黛薇是会示弱的, 她从小就知道适当示弱会让她得到很多好处。但她不会拿自己真正在乎的事情示弱，也不会在讨厌她的人面前示弱。 她知道对于讨厌她, 不在乎她的人来说，她的示弱就是笑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在陈雪泽面前忽然有点委屈。幸好……幸好陈雪泽是看不见的。 陈雪泽看着陈黛薇委屈的脸，一下子就猜到她为什么委屈。 陈黛薇家里的情况他也知道一点，他奶奶跟陈黛薇奶奶关系好，在家里提过几次陈黛薇的事。陈黛薇是陈敬东婚前跟别人生的孩子, 那段时间陈敬东在外面闹得有点过分, 以至于自己都搞不清陈黛薇妈妈到底是谁。陈黛薇还在襁褓里，被她妈妈悄悄放在陈家门外。 那么冷的天，差一点她就冻死了。 后来验了dna, 证实她确实跟陈敬东有血缘关系, 陈敬东还想把她送走。他觉得没面子, 还没结婚呢就有了个孩子，也不知道孩子她妈是谁。 那时候陈敬东有未婚妻，未婚妻不是肖云，是个家世很好长得又漂亮的女孩子。陈敬东担心未婚妻介意他有孩子。 陈黛薇奶奶臭骂了陈敬东一顿，强行把陈黛薇留下了。陈敬东未婚妻果然介意陈黛薇存在，提出退婚。他伤心了一阵，没多久就娶了不介意陈黛薇存在的肖云。 跟在奶奶身边，陈黛薇也算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是好景不长，陈黛薇四岁那年，陈奶奶因病瘫痪了。 老人家自理都成问题，更别提照看一个才四岁的孩子。当时是肖云主动提出照顾陈黛薇，然而才过一个星期，她又哭哭啼啼地说陈黛薇欺负弟弟妹妹。 陈黛薇从小就乖，很会察言观色，谁都知道她不可能欺负弟弟妹妹。可她还是被暴怒的陈敬东送走了，送到小县城表叔家。 她留在那边上起了小学，六年当中，把小县城所有和陈家沾点关系的人家都住遍了。 初中终于能回b市。回来不久，奶奶去世了。爷爷因此受到打击，整天浑浑噩噩的，神智不太清醒了。 陈奶奶去世不到一个月，陈敬东就要把陈黛薇送去一个偏远地区的寄宿学校。说是肖云娘家那边打听好的，学校特别好。 陈雪泽奶奶看不下去，把陈黛薇接走了。 陈敬东犹豫都没犹豫就让陈黛薇走了，甩开陈黛薇就像甩开一个包袱。 …… 陈黛薇挺可怜的——这话陈雪泽听过无数遍。但是陈黛薇自己好像没有什么感觉，那几年陈黛薇也回去过几次，每次回来都没什么变化。不像受了委屈，没有不开心。 这是陈雪泽第一次见到陈黛薇因为家里的事委屈巴巴。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2节 她也只是表情委屈，语气并没有。也许她以为他什么都看不见，才没掩饰表情。 所以说，她以前的若无其事都是装出来的吗。 陈雪泽忽然有些憋闷，心里发堵。 他也没问她怎么大老远给爷爷过生日，结果一顿饭都没吃上，饿着肚子大半夜又回来了。静了一会，他说:“想吃面吗。” 陈黛薇一愣。 陈雪泽难得温声:“等着，我去弄吃的。” 陈黛薇怔怔的，目送着他进了厨房。 她知道她应该拒绝的，这可是陈雪泽啊。陈雪泽本来就不擅长做饭，眼睛好的时候都能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更别说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没拒绝，鬼使神差地什么都没有说。在原地站了几秒，好奇地跟过去。 陈雪泽说的给陈黛薇弄吃的，实际上就是给她弄个泡面。 他不会做饭，以前就不会，现在的情况更不适合做饭。只能泡面。 他动作熟稔地烧水，泡面。背对着陈黛薇站在厨房里，不慌不忙。 弄完了，替她端到餐桌上。 “等几分钟就可以吃了。”他说。 陈黛薇慢半拍才应声：“嗯。” 陈雪泽居然真的给她弄了吃的东西，虽然只是泡面，也让她有点惊奇。 她坐下来，垂眸望着这桶泡面出神。 陈雪泽去关电视。 关掉电视回来一看，陈黛薇维持着刚坐下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盯着泡面，表情很认真。 陈雪泽：“？” 陈雪泽不明所以，拉开她对面那张椅子随意一坐。 就这么过了好几分钟，陈黛薇依旧没有动作。 空气中有丝丝香气在浮动，陈雪泽忍不住出声：“可以吃了。” 陈黛薇如梦初醒，看他一眼，严肃地嗯一声。 小心翼翼揭开盖子，香气与热气顿时充盈整个餐厅。 她捏着叉子，试探着先吃了一小口，然后是一大口。 渐渐地越来越快。 吃着吃着，她突然掉下眼泪。 ——这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人特地做饭给她吃。 陈雪泽似乎被她吓到，蹙眉问：“怎么？” 陈黛薇还以为他是问泡面怎么样，好不好吃。 她吃着东西重重地一点头，声音含糊不清：“好吃，好吃的。” 擦掉眼泪，她很认真地继续吃面，好像吃的不是几块钱一桶的面，而是什么再也吃不到的珍贵食材。 吃面的同时，她心里冒出了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她想，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就像现在这样，和陈雪泽在一起，一直都在一起。 - 陈黛薇拉黑了陈敬东所有的联系方式。 后续的发展她还是从夏子宴那里听来的，夏子宴说陈敬东安排着陈乔跟季晨见了一面。第二天，肖云就带着陈乔回娘家了。隐隐有传闻流出来，说肖云正在跟陈敬东闹离婚。 陈黛薇一下子想起那天陈敬东让她辞掉工作嫁人，她不愿意，陈敬东因此发脾气，肖云劝他“孩子不懂你的苦心，你好好说呀。” 她笑了一下。 陈雪泽在一旁听着，瞬间明白那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冷下脸。 夏子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有点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忽然，陈黛薇站了起来。 夏子宴注意力被她吸引过去，抬头看。一抬头，正好看见她很自然地弯下腰替陈雪泽捡东西。捡完东西发现陈雪泽袖口乱了，迟疑了下，快速拨弄了下他的袖口。 一弄就整齐了。 陈雪泽一副很习惯的样子，波澜不惊地被陈黛薇照顾着，慢悠悠地眨了眨眼。 夏子宴:“……” 夏子宴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陈黛薇一走，他阴阳怪气地说:“不会吧不会吧，小雪你还没坦白啊。你也太不是人了吧，明明自己啥都能看见还让人家照顾你，袖口乱了也让人家给你弄整齐，东西掉了也不知道捡。” “啧啧。”夏子宴总结:“真不是人。” 陈雪泽没搭理他，目光在被陈黛薇拨弄过的袖口处停留了一秒钟。 夏子宴：“哎呀，我劝你还是赶紧坦白了吧，这样瞒能瞒多久，一辈子啊？早晚会露馅，真的。” 陈雪泽瞥夏子宴一眼：“不会。”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笃定。 夏子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眼里明晃晃写着我等你翻车那天。 晚上，夏子宴又被留下来吃晚饭。 是陈黛薇挽留的他，他没怎么推脱就答应了。因为陈黛薇做饭实在太好吃，太合他口味了。 总是留在别人家里吃饭他也不太好意思，所以主动去厨房帮忙。 让他意外的是，陈雪泽居然也进了厨房。陈雪泽姿态闲散地站在陈黛薇身边，陈黛薇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特别听话。 夏子宴在一旁看着，惊得不行，越看越震惊。看到最后他简直快不认识陈雪泽了，陈雪泽什么时候做过这些琐事，陈雪泽什么时候听别人指挥过？ 陈雪泽到底为了什么留在陈黛薇身边啊，这牺牲也太大了。 不止陈雪泽牺牲大，陈黛薇也一样。她事无巨细地照顾着陈雪泽，以为陈雪泽看不见，不能夹菜，吃饭前还单独给他找个餐盘。把当天所有饭菜一样一样地装到餐盘里，特别耐心。 夏子宴在一旁看着陈黛薇给陈雪泽装餐盘，心想陈黛薇为了狠狠嘲笑陈雪泽也付出太多了吧。 这俩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饭都做好了，陈黛薇又去弄饮料。 陈雪泽刚坐下，听她说去弄饮料，一言不发站起来帮忙。 他们走了，夏子宴一个人在这里无事可做，扫了眼餐桌，挨个派发三明治。本来陈黛薇没要做三明治的，刚才夏子宴随口提了句她做的三明治好吃，陈黛薇就临时弄了几个三明治。 把夏子宴感动得不行，又一次默默地嫉妒陈雪泽有这么好的陈黛薇照顾。 等他分完三明治，陈黛薇和陈雪泽也回来了。陈雪泽跟在陈黛薇的身后，不紧不慢的。陈黛薇回头看他，他就淡定垂下眼睫。 就很警觉。 搞不好还真能一直这么装下去。 …… 陈黛薇一坐下就看见陈雪泽餐盘旁多了个三明治。 她又看了一眼，发现那个三明治里面有西红柿。 她做三明治习惯放一片西红柿，陈雪泽不吃西红柿，她每次也会做两个不放西红柿的。大概是夏子宴吧，不知道陈雪泽不吃西红柿，随手一放把带西红柿的三明治放到了陈雪泽旁边。 陈雪泽很讨厌西红柿，要是不小心碰到那个，估计晚饭也没胃口吃了。 陈黛薇不想让陈雪泽难受，更不希望他不吃晚饭。所以发现陈雪泽似乎要拿那个三明治，她下意识想提醒—— 然后就看见陈雪泽顿了一下，不拿近的那个三明治了，绕去远的地方拿。 稍远一点的地方放着两个三明治，一个有西红柿，一个没西红柿。 陈黛薇怔怔地看着他。 陈雪泽垂着眼眸，正要拿没西红柿那个，似有所感地抬眼，差点与陈黛薇对视。 他抿了抿唇，迅速垂下眼拿起有西红柿的那一个。在陈黛薇疑惑的注视下，面无表情把西红柿吃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勉强吃了一口, 陈雪泽放下三明治，沉默喝水。 他脸色不怎么好，接下来基本没吃东西, 恹恹地垂着眼皮。 直到夏子宴磨磨蹭蹭地离开了，他仍然一副没精神的样子。 陈雪泽真的非常、非常讨厌吃西红柿，对西红柿的痛恨程度分外夸张。陈黛薇觉得要是世界上只剩下西红柿这一种食物, 他宁愿饿死也不要吃。 夏子宴走了，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很安静。每次夏子宴一走，陈黛薇第一件事就是卸妆换衣服，但这次没有。 她坐在椅子上，心不在焉地看手机，时不时瞥陈雪泽。 她觉得陈雪泽在饭桌上的表现不太对劲, 他好像知道哪个三明治有西红柿哪个没有似的。 虽然他最后吃了有西红柿的那一个，陈黛薇还是觉得不对, 觉得他像是……刻意拿的。 大概是她想太多。 她杵着下巴，意兴阑珊地刷手机, 刷着刷着猝不及防抬眼，看陈雪泽。 陈雪泽正在喝水，一大杯冰水。喝水时他微微仰着头，喉结缓慢地一动一动。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3节 喝了半杯, 他没什么表情放下杯子。虽然没什么表情, 但陈黛薇看着他，还是觉得他似乎没什么精神，恹恹的很难受。 ——要是他已经恢复了, 没必要假装没恢复吧。 为什么要假装呢？人做事总要有动机, 他有什么动机？况且他要是已经恢复视力, 那么也就发现她是陈黛薇了。要是这样，他早就戳穿她质问她了，怎么会配合她演戏？ 更不会乖乖听她的话，还大半夜弄泡面给她。 陈黛薇收回视线，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陈雪泽是谁，哪有耐心跟她周旋跟她演戏？ 这么一想，她顿时安心不少。放下手机，抬起头光明大地看陈雪泽。 陈雪泽又在喝水，很快把剩下半杯也喝完了。玻璃杯里只剩下没融化的冰块，冰块挨挨挤挤叠在一起。 喝了这么多水，似乎也没什么用，他看起来依然难受。 其实陈黛薇不太能理解他的感受，她不能理解一点点西红柿是怎么做到让人难受这么久。但是看着他这么不舒服，她也有一点点愧疚，后悔刚刚没提醒他。 “陈先生？”陈黛薇忍不住出声叫她。 这是夏子宴走后她第一次跟他讲话。 陈雪泽顿了顿，慢半拍回应：“嗯。” 他垂着眼眸，没有看向她。 陈黛薇温声说：“陈先生刚才都没吃什么东西，不饿吗？” 陈雪泽幅度轻微地摇头：“不饿。” 说着，他站起来作势倒第二杯水。 陈黛薇在他倒水之前站起来：“陈先生我来。” 说着，她几步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拿走玻璃杯，很积极地替他倒水。 陈雪泽手一空，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她背上，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他知道餐桌上那一幕让她起了疑心，也知道她现在应该不太怀疑他了。 陈黛薇倒了满满一大杯水给陈雪泽。 然后她也没走，就这么在陈雪泽身旁坐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陈雪泽被她这么盯着也没什么反应。像是感觉不到她的视线，神色自若地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盯了一阵，陈黛薇对他的怀疑渐渐打消了。她觉得正常人被这么盯着不会没反应的，多少也会有点不自在或不舒服。她以前只是不经意瞥陈雪泽一眼，陈雪泽好像都有感觉，会莫名其妙地看过来。 可是即使已经确定陈雪泽看不见，陈黛薇也没有彻底放下心。他看不见是暂时的，早晚会恢复。恢复的时间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明天。 到了那个时候…… 陈黛薇不太愿意想象到了那个时候一切会变成什么样。 陈雪泽放下了水杯。 陈黛薇看着他没什么情绪的侧脸，突然又一次开口叫他：“陈先生？” 陈雪泽微微侧了下头：“嗯？” 不知是不是陈黛薇错觉，他语气有些温度，不像以前毫无感情。 陈黛薇斟酌了片刻，问：“等到能看见那天，陈先生想做什么？陈先生有没有想过？” 其实她做好了陈雪泽说搬出去的准备。 她也在心里想，恢复的时候陈雪泽会做什么？ ——先是因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吓一大跳，接着因为不能理解她的做法，要么质问她，要么懒得探究，第二天就搬走。 大概率是这样吧。 虽然这是陈雪泽的房子，但陈黛薇知道陈雪泽不会赶她走。以前她住在他家，他们闹得再凶，他也不会摆出一副主人姿态让她离开。 实际上他就没在她面前摆出过主人姿态，那时候他全家上下只有他对她不客气，也只有他不把她当成客人对待。 陈黛薇眨眨眼睛，想象了一下这个房子只剩她一个人的场面，莫名难受。 明明刚搬进来时她发现陈雪泽在，第一反应就是搬走。明明那时候她很想自己住的。 没想到陈雪泽说：“不做什么。” 他语气很平静。 陈黛薇思绪被打断，扭头看向他。 “不做什么？”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陈雪泽:“嗯，不做什么。” 陈黛薇不太能理解：“可是，可是眼睛恢复之后你就能做很多事，还可以见见朋友什么的，想做什么都能做。你……你什么都不想吗？” 陈黛薇有些语无伦次。 陈雪泽似乎慎重考虑了一下，然后说：“嗯，不想。” 陈黛薇：“……” 陈雪泽确实没什么想去做的。 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什么都没有兴趣。长时间不出门，渐渐地也丧失了出门的欲.望。就是因为对什么都没兴趣，哪怕失明他都不太在意，他也不想恢复，习惯黑暗之后觉得即使看不见也没什么。 他并没有什么想看见的。 看不见的时候，夏子宴偶尔来，每次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避开“看”这个字。连看电影看球赛也不敢说了，生怕伤害到他。 然而他根本不在意。 后来陈黛薇出现了，他才慢慢想要看见。陈黛薇问他看见之后想做什么，其实他已经在做想做的事，那就是看见她。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陈黛薇似乎是无语，也可能是不信。瘪瘪嘴：“好吧。” 没人说话了。 房间一下子变得很静，非常静。陈黛薇坐在这里，只能听见微弱的汽车鸣笛声与徐徐风声。时间很晚了，月光清亮。 她杵着下巴看月亮，内心空茫，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看了半晌月亮，她又看陈雪泽，意外发现陈雪泽胸口处也有一弯月亮。他衣服是纯黑色，那弯月亮也是黑色，不仔细瞧很难注意到。 陈雪泽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完全不知道陈黛薇又在看他。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陈雪泽胸口的黑色月亮，一边看一边走神，漫无边际地想事情。看困了，没精打采地揉揉眼睛。 “陈先生，我去睡觉了。”陈黛薇声音有些迷糊。 陈雪泽极其镇定，睫毛都没动一下，神色如常说：“嗯。” 陈黛薇站起来，不忘提醒陈雪泽：“陈先生你也早点睡啊，别太晚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陈雪泽略点点头：“好。” 实际上他脸上也有倦色，看起来也很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坐在这里，完全没有起身回房间的意思。 陈黛薇转身走了，走得不快不慢。 到房门口，她鬼使神差地回头。 灯光下，陈雪泽微微垂着头，正在看那弯被她盯了半天的黑色月亮。 一瞬间，陈黛薇睡意没了。 - 陈黛薇整夜没睡好，第二天也频频走神。 下班回到家，她没换衣服没卸妆，不动声色地观察陈雪泽。 陈黛薇见过盲人，但没观察过盲人，更没有和盲人近距离接触过。她不知道盲人的日常生活是什么样，此时此刻她看着陈雪泽，只觉得他做事情是不是也太顺利了点。 ——他在房子里行动自如。 很正常，毕竟是生活了很久的地方。 ——他穿得很随意却很好看，搭配从不出错。 也正常，他所有衣服都是简单经典的款式，随便一穿也不太会出问题。 ——他去倒水，基本没有出现过水从杯子里溢出来的情况。 也许是听声音？ ——他找东西，随手一拿就拿到了。 不合理吧，她找东西都没这么快。 ——出门散步，前面有只小狗挡路，他自然而然地绕过去。 不合理，小狗都没出声，蹲在那里只是摇尾巴。 ——还是在外面，陈黛薇因为在买东西暂时松开了他的手。买完东西，他随意一抬，不偏不倚握住了她的手臂。 不合理。 ——仍然是在外面，刮着风，温度不高不低。陈黛薇因为有疑虑，一眨不眨盯着陈雪泽，距离他非常近。盯着盯着，他手抵在唇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 不合理，这不合理。 陈黛薇心微微一沉。 二人一路沉默着回到家里。 不止陈黛薇觉得陈雪泽不对劲，陈雪泽也一样发现了陈黛薇的异样。他想，她又在怀疑他。 捧着《霸总的替身甜妻》她半会儿都没翻开，她在想什么？连书都不看了。 陈雪泽开始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 一时间，气氛静得有些诡异，两人心思各异。 过了很久，大约有半个小时，陈黛薇忽然扔下书站了起来。 她站在陈雪泽面前，轻声细语:“陈先生，我给你倒水喝？” 陈雪泽注意到她说话时不动声色地用抱枕盖住了她的书。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4节 陈雪泽谨慎地拒绝了她突然的提议:“不用。” 陈黛薇笑眯眯：“刚才买了牛奶，陈先生喝一杯牛奶吧，据说睡前喝一杯牛奶可以提高睡眠质量。” 这次是陈述句。 她没有问他要不要喝牛奶，她替他决定了。 她说着话，从冰箱拿出一盒牛奶，打开，缓缓将奶倒进玻璃杯里。 奶倒完了，她却没告诉他。 既然她没说，他也就没有喝。 她缓缓站直身体，像是想到了什么，招呼也没打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几分钟后，陈黛薇出来了。 她不是空着手出来的，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个纸包。很普通的白纸，包着什么东西，乍一看有点像宫斗剧里的毒药。陈雪泽没看过宫斗剧，只是凭直觉觉得那不是好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心里微微疑惑，脸上没表现出什么，也没太关注那包东西。 下一秒， 他眼睁睁看着陈黛薇窸窸窣窣打开纸包，当着他的面，把里面的白色粉末一点点洒进牛奶里。 小心翼翼搅拌了几下，她把玻璃杯递给他:“陈先生，喝奶。” 陈雪泽：“……”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其实这东西是椰子粉, 陈黛薇买回来做甜品的。她倒出一些在纸上，然后拿到陈雪泽面前当着他的面拆开，故意神神秘秘弄进牛奶里。 陈雪泽要是能看见, 绝不会喝掺了这种来历不明东西的奶。换成她她也不敢喝，谁知道那是什么。 陈黛薇拿着玻璃杯一眨不眨地看着陈雪泽，观察着陈雪泽的表情, 赌的就是他不敢接。 没想到陈雪泽接过去了。 他非常平静，面色无波无澜看不出一点破绽, 好像不知道这牛奶里面加了东西。 陈黛薇想，他就算接过去了也不会喝。多半找个机会摔了杯子或者…… 陈黛薇还没替他想出第二种方案，就看见他淡定把奶喝了。 陈雪泽喝了奶，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椰奶？” 陈雪泽评价：“嗯，挺好喝的。” 陈黛薇：“……” 陈黛薇扯出一个微笑：“陈先生喜欢就好。” 她背对着陈雪泽坐下, 坐下后笑容缓缓消失。 陈雪泽喝了。 陈雪泽喝了？ 陈雪泽居然真的喝下去了！ 怎么会呢？难道是她猜错，陈雪泽其实是看不见的？ 谁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杯子里被加东西, 还把杯子里的奶喝下去？！ 然而陈雪泽的种种举动她也看在眼里，她实在无法说服自己。 除非——他虽然看见她在牛奶里加东西, 但不认为她敢加毒药之类的，所以配合她，将计就计？ 陈黛薇眉头一皱，意识到这个计划并不算好。一切都太仓促了, 她需要针对他的弱点再做新的计划。 陈雪泽的弱点是什么呢。 不能忍受西红柿, 不能忍受别人碰他，不能忍受脏乱差。 脏乱差？ 陈黛薇心念一动，缓缓回头看看陈雪泽。 陈雪泽坐在那里, 像是对她的目光毫无所觉。 就这么看了他一会儿, 陈黛薇慢吞吞地说:“陈先生, 你衣服脏了。” 陈雪泽扫了他干干净净的衣服:“？” 陈黛薇:“陈先生，你把衣服换下来我帮你洗洗吧。” 陈雪泽不明所以，陈雪泽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陈雪泽还是把衣服脱给了她。 陈雪泽回卧室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一出来就看见陈黛薇拿出了一套水彩笔，一副准备大展身手的架势。 陈雪泽:“……” 陈雪泽假装看不到她把他的白色t恤摊平在桌子上，像个熊孩子似的，在上面乱涂乱画。 房间静静的。 陈黛薇当着陈雪泽的面，静静在他衣服上画了个巨大的西红柿精，有鼻子有眼睛。 画完了，她攥着画笔抬起头，一本正经对陈雪泽说:“陈先生先去睡吧，我保证把你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保证完，又低头添了几笔。 陈雪泽心情复杂：“……谢谢你。” 陈黛薇头也不抬地说：“别客气。” 第二天是休息日，陈黛薇不上班。 陈黛薇一大早就起了床，把连夜加工好的衣服拿给陈雪泽看。陈雪泽看了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昨天还干干净净的简洁白t，今天满满的全是涂鸦。大涂鸦小涂鸦五颜六色涂鸦，陈雪泽从来没穿过这么夸张的衣服。 陈黛薇问：“怎么样，干不干净。” 陈雪泽垂着眼很平静地说：“刚洗过，应该是干净的。” 陈黛薇：“那陈先生穿上这个吧。”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现在穿的那件也脏了。” 陈雪泽：“……” 陈雪泽试图反抗：“这是刚换的。” 他强调：“十分钟前换的。” “啊。”陈黛薇很不走心地说：“那可能本来就是脏的。” 她眨眨眼睛：“真的有点脏了，你看不见。” 她拿着花花绿绿的t恤，观察陈雪泽的表情。心里已经笃定陈雪泽不可能穿上这样一件衣服，他接受不了的。 哪怕在最中二的年纪，他也接受不了这样一件衣服，他永远穿得简简单单干干净净。有一次书法课上袖口沾了滴墨，他课都不上了，立刻请假回家换衣服。此后再也没穿过那件。 陈黛薇心想，这下陈雪泽总该承认他能看见了。 没想到陈雪泽沉默了两秒，说：“行。” 在陈黛薇诧异的目光中，陈雪泽去换衣服了。 很快，陈雪泽从卧室出来了。他穿着件花花绿绿全是涂鸦的t恤，面无表情。 陈黛薇觉得不行。 陈黛薇陷入沉思。 陈黛薇觉得，这个力度可能还是不太够吧？ 陈黛薇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陈雪泽干干净净的脸，想了想，拿起桌子上没收起来的红色水彩笔，在自己指腹划拉了几下，光明正大的。 放下笔，她走向陈雪泽，特地向陈雪泽展示了下她涂了颜色的手指，然后温温柔柔地说：“陈先生脸脏了，我帮您擦一下？” 陈黛薇心想，陈雪泽又怕脏又不爱让人碰，这下该忍不了了吧。 陈雪泽视线扫过她的手指，静了静：“行。” 陈黛薇一滞，飞快在陈雪泽脸上擦了一下，轻轻的，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 然而他很镇定，像是不在意。 她不甘心，看着他的脸还要使坏。 陈雪泽忽然提出：“我们出去走一走吧？” 陈黛薇抬着手猝不及防：“……啊？” 陈雪泽反客为主：“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出去走一走吗。” 是的，因为陈雪泽不爱出门，陈黛薇怕他总不出门闷坏自己，一到周末就拽他出去散步。 正常情况下，陈黛薇想都不想就会点头同意。可是，可是，他现在穿着脏衣服，脸也是脏的。 而陈黛薇非常爱面子，陈黛薇绝对不要和他一起丢这个人。 陈黛薇狐疑地看着陈雪泽，马上意识到陈雪泽之所以提出出门，是因为笃定她不会同意出去。他主要目的也不是和她出门，而是为了让她以为他看不见，让她不要再试探下去。 ——她不能输。 想通了，陈黛薇说：“好啊，正好也没什么事，我们出去走一走吧。”她就不信他愿意这样出去，她爱面子，他也一样。 陈雪泽明显顿了一下，一时间没应声。 陈黛薇故作不解:“怎么啦，陈先生又不想出去了吗。” “没。”陈雪泽神色如常道:“走吧。” 他说完，还真提步就往门口走，脚步毫不迟疑。 陈黛薇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5节 陈雪泽到了门口，回头：“怎么了？” 陈雪泽：“不想出去了？” “怎么会。”陈黛薇笑容又舒展开：“我刚刚在看天气预报，天气预报说等下有雨。” 陈雪泽慢吞吞地哦一声：“那不出门了？” “出，下雨也能散步。”陈黛薇硬着头皮说：“我去拿伞。” 陈雪泽假装不知道外面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站在门口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他站在那，尽管穿得乱七八糟脸上还有一道淡淡的红印子，看起来居然还是帅的，有种不拘小节的少年气。 陈黛薇磨磨蹭蹭拿来了伞，在玄关处磨磨蹭蹭换鞋。一边换鞋，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穿乱七八糟t恤的人不是她，脸上有道水彩印的也不是她。虽然出门后她会和陈雪泽站在一起，但主要还是陈雪泽丢人。 陈雪泽肯定比她还不愿意出去，陈雪泽就等着她反悔呢，她不能中了陈雪泽的计。 说不定下一秒陈雪泽先出声说不去了。 下一秒，陈黛薇换好了鞋。 下一秒，陈黛薇没有等到陈雪泽出声。 再下一秒，陈黛薇听见门外响起了隔壁邻居的交谈声。 陈黛薇：“！” 陈雪泽淡淡道：“走吧。” 说着，他作势开门。 “等等！”陈黛薇及时抓住了他要开门的手。 “怎么。”陈雪泽顶着那道红印淡然发问：“不想出门了吗？” “没。”陈黛薇不明白，明明是她在试探他，怎么现在反倒是她慌慌张张束手束脚。 陈黛薇憋憋屈屈地找理由：“陈先生，你头发乱了，我帮你弄一下？” 陈雪泽很好说话地嗯了声：“行。” 陈黛薇拽着陈雪泽到浴室弄头发。 自从陈黛薇搬来，陈雪泽一直用他卧室里的浴室，进这个浴室还是第一次。 其实两个浴室面积是一样的，但陈黛薇这个乍一看竟然要小一些，因为实在放了太多东西。陈雪泽没多看，只是不经意一扫，扫到大的小的各种形状的瓶瓶罐罐，还有五颜六色的发绳发圈发夹发箍。 陈黛薇让陈雪泽弯腰，心不在焉地替陈雪泽弄头发，动作慢腾腾的。 她在思索一个打败陈雪泽的计策。 她不能让陈雪泽占上风。 她想了想，想了又想，目光落在放发夹的置物架上。 她动作一顿，迟疑地拿起一枚狼耳形状的小发夹。 拿着发夹，她看向陈雪泽。 陈雪泽一僵。 轻轻地一声，她把发夹戴在了他发顶。 气氛莫名一静。 陈黛薇咳了咳，清清嗓子，语气又恢复成原本的亲切温和。 陈黛薇：“好了陈先生，你头发不乱了。” 他们面前就是一面镜子。 陈黛薇看着镜子里头上有个小小狼耳发夹的陈雪泽，遗憾地说：“真可惜你看不到，我弄得特别好。” 陈雪泽戴着发夹，没有任何表情。 陈黛薇欣赏了会儿，笑眯眯地说：“那陈先生，我们走吧？” 她就不信都这样了陈雪泽依然愿意出去。 陈雪泽沉默了三秒。 陈雪泽：“……走。” 陈黛薇：“……” 陈黛薇心情沉重地出了浴室，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怎么都这样了陈雪泽还是愿意出门。 难道真是她误会了？陈雪泽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陈黛薇又有点怀疑自己了。 到了门口。 “程薇。”陈雪泽忽然叫住了她。 “嗯？”陈黛薇倏地回头：“陈先生怎么了？”他终于要认输了？终于肯承认自己能看见了？终于放弃出门和她一起丢人了？ 在陈黛薇期待的目光中，陈雪泽朝她伸手。 陈雪泽：“我看不见，牵一下。” 陈黛薇：“……” 陈黛薇心情更沉重了，牵住他：“哦。” ——原来是要跟她同归于尽啊。 …… 二人磨磨蹭蹭地终于要出门了。 站在房门口，陈黛薇深呼吸，再深呼吸。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她准备开门。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夏子宴的声音隔着门响起：“有人在吗？是我。有人吗？” 陈黛薇眼睛刷地亮了，回头看陈雪泽：“有客人！” 陈雪泽点头：“嗯。” 陈黛薇：“我们得招待客人！” 陈雪泽：“是啊。” 陈黛薇：“那就不能出门了。” 陈雪泽：“不能了。” 陈黛薇：“不能出门，太遗憾了。” 陈雪泽：“嗯，我也很遗憾不能出门。” 陈黛薇以前所未有过的热情程度邀请夏子宴进了门。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夏子宴一进门, 就看见穿着花花绿绿t恤的陈雪泽。 “我靠！”他大叫着后退了一大步。 夏子宴再仔细一看，发现陈雪泽不但穿的花花绿绿，侧脸还是脏的, 不知道蹭上什么。更诡异的是，他头上居然袋着一枚……小发夹？ 一只小黑耳朵，还毛茸茸的。 夏子宴:“？？？” 夏子宴受到了惊吓, 切切实实的惊吓。 夏子宴从小就认识陈雪泽，在他记忆中, 陈雪泽好像有点洁癖，还有轻微强迫，总之是个永远一丝不苟的人。十几岁那会儿，大家大都有点大大咧咧，表面还好, 私底下房间乱糟糟简直进不了人。只有陈雪泽不是，陈雪泽私底下更加吹毛求疵, 房间从来都是整整齐齐的，干净得像样板间, 不能忍受一点脏乱。 他也从来不穿这种花花绿绿很夸张的衣服，不能忍受衣服上有一丁点脏污。而他现在穿的这件，图案很明显是人为画上去的。 画技还不怎么好。 再看他头上那枚发夹……夏子宴神情恍惚。 他想他可能在做梦吧，噩梦。就算是做梦他也太敢了, 居然把陈雪泽梦成这样。 陈雪泽面无表情。 陈黛薇没有陈雪泽这定力, 她站在一旁，多少有点尴尬。她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尴尬，打扮奇怪的人又不是她。 她瞥了眼陈雪泽, 发现陈雪泽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脸上没有一点破绽。 陈黛薇不禁有些佩服他了。 他还真沉得住气。 陈雪泽能沉住气, 夏子宴沉不住了。夏子宴颤颤巍巍指着陈雪泽:“你……你这……” 夏子宴都不知道该指哪了，是指衣服呢还是指发夹？他惊得现在还有点说不出话。 再看陈雪泽和陈黛薇这副要出门的架势，夏子宴不可置信地问:“你俩还要出去啊？” 陈黛薇：“呃……本来是要出去的。” “你俩就……就……”夏子宴觉得离谱：“就这样出去？” “啊。”陈黛薇不太自然地说:“这不挺好的。” “这、这挺好的？”夏子宴深受震撼。 “是呀。”陈黛薇硬着头皮:“挺好。” 不想再跟夏子宴辩论下去，她转移话题:“快进来坐，我去切点水果。” 夏子宴恍恍惚惚地走了进去，一副不能接受的样子。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6节 趁陈黛薇去切水果，夏子宴对陈雪泽说:“兄弟，你受苦了。” 夏子宴看着陈雪泽，眼里有深深同情。 陈雪泽气定神闲地摘下发夹，没说话。 夏子宴好奇追问:“怎么回事啊？到底怎么回事？” 夏子宴这么问着，不用陈雪泽回答，自己稍稍一想就想明白了大致的情况。大概因为陈雪泽一直瞒着陈黛薇他能看见的事，陈黛薇以为他看不见，故意整蛊他吧。 这俩人还真是每时每刻都在互相算计互相坑害，和十几岁那会儿一模一样。 想通以后，夏子宴幸灾乐祸地笑了：“哈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咋回事了，哈哈哈哈哈……” 陈雪泽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夏子宴笑的不是他。 夏子宴指着陈雪泽的t恤：“哈哈哈哈哈这是薇薇画的吗？薇薇画画也太丑了吧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她什么都会，没想到画画这么丑啊哈哈哈哈哈哈，穿上这个也是难为你了哈哈哈……” 陈雪泽t恤上图案的确怪丑的，丑萌丑萌，跟陈雪泽那张好看的脸极其不搭，不是一个画风。 夏子宴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到底为了啥啊牺牲这么大，哈哈哈哈……” “没有啊。”陈雪泽终于开口了。 陈雪泽淡淡道：“这不挺好。” 夏子宴：“哈哈哈哈……哈？” 夏子宴一下子卡了壳，怀疑自己幻听。 “你说什么？”夏子宴音调都变了，满头问号：“这挺好的？” 夏子宴反问完，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接着，后知后觉想起刚刚陈黛薇也是这样说的。 刚才他震惊陈雪泽穿成这样，陈黛薇反驳说这挺好的。 此时此刻，陈雪泽也面不改色：“挺好。” 夏子宴：“……” 夏子宴：这一个两个的都怎么了，审美有问题吧。 但夏子宴知道他们审美没有问题，在以前，这俩都是学校里的流行风向标。 正好这时候陈黛薇端着切好的水果过来了。 面对着一个穿成这样的陈雪泽，陈黛薇表现的非常淡定，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整蛊人，神色如常，语气周到得体：“水果切好啦。” 陈雪泽应了一声，语气稀松平常。陈黛薇坐在他对面，也一副很平常的模样。偶尔还跟陈雪泽讨论两句这次买的水果有没有上次买的好吃。 两个人都一本正经的。 夏子宴终于有点怀疑人生了。 ——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不对劲吗？ ——是的，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不对劲。 三个人里两个人都觉得挺好，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不好。所以说，其实是他错了？是他大惊小怪，是他跟不上潮流了？ 陈黛薇招呼夏子宴：“怎么不吃水果，吃呀。” 夏子宴：“呃，哦。” 夏子宴安静吃水果。 一边吃，他一边想，没错，应该就是他的问题，是他跟不上潮流了。 夏子宴坐了一阵，走了。他是恍恍惚惚进来的，最后也是恍恍惚惚地走。 陈黛薇客客气气把他送到门口，回头看陈雪泽。 陈雪泽仍然穿着那件惨不忍睹的t恤，侧脸处那道淡淡的水彩印也没有洗，这么长时间里，他只是把发夹摘了下去。 陈黛薇心想，她还是低估陈雪泽了。 没想到陈雪泽为了掩饰真相，不惜在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面前自毁形象？ ——虽然他那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似乎已经被他们俩合伙挤兑到怀疑自己怀疑人生了。 不过陈雪泽也怪能忍的，脸脏了这么久，也没有很迫切地想要去洗，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要不是亲眼看见，陈黛薇绝不信陈雪泽能做到这样。 以前他总说她能演，现在看来，比演技还是他更胜一筹。 陈黛薇不禁有点好奇了，好奇陈雪泽为了假装看不见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陈黛薇想了想，说：“夏先生走了。” 陈雪泽：“嗯。” 陈黛薇试探着问：“那……我们还要不要出去走一走呢？” 陈黛薇觉得陈雪泽这下应该不会答应了吧，应该会找个理由说不去。 没想到陈雪泽无波无澜很镇定地说：“走吧。” 陈黛薇:“……” 陈黛薇咬牙道：“……走。” 这次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很顺利地出门了。 出门前，陈黛薇找出两个棒球帽，一个给自己，另一个给陈雪泽。 拿的时候没注意，戴上才发现两个棒球帽竟然是同款。 戴着和陈雪泽同款的棒球帽，陈黛薇磨磨蹭蹭下楼梯，与陈雪泽一起，每一步都慢腾腾的。 她一边庆幸一直没遇见人，一边跟陈雪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每一句都有深层含义。 陈黛薇：“乌云没了，可能不会下雨了？外面天气看起来还挺好的，阳光特别好，一定很多人在散步。” 她在提醒陈雪泽外面人会很多，待会一定很多人注意到他的难看t恤，说不定还会嘲笑他，对他指指点点的。 陈雪泽像是没get到她这句话的隐藏含义，淡淡嗯一声，帽檐下脸色波澜不惊。 陈黛薇再接再厉：“呀，这个时间大家都下班了。” 陈雪泽语气淡淡：“是吗。” 不在意的语气。 陈黛薇：“……” 陈黛薇静了一会儿，继续：“小学生也差不多放学了吧，你听，下面有小孩子的声音。” 仔细听，的确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小孩子笑闹声。 陈黛薇听了一会儿，故意说：“外面还挺热闹。” 说完，她扭头看陈雪泽，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对出门的抗拒。 陈雪泽：“嗯。” 陈黛薇：“……”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安静了一会，陈黛薇强颜欢笑:“家里没什么吃的了，我们等下去超市逛逛，买点东西回来？” 陈雪泽毫不犹豫答应:“行。” 陈黛薇:你真行。 陈黛薇丧丧地往下走，磨磨蹭蹭，慢慢腾腾。 陈黛薇心想，死就死吧，反正是他丢人，关她什么事呢。 陈黛薇转念又想，他们俩戴着同款的棒球帽，别人该不会把他们认成情侣吧？ 而陈雪泽为了装看不见，现在还扯着她手臂呢。隔着一层布料，她能感觉到他掌心温热。 陈黛薇看了看他的手，有点生无可恋。 走得再慢，一楼还是快要到了。 天还没黑，外面亮堂堂的，从窗户往下一扫，人非常多。 许多人坐在下面闲聊。 陈黛薇走得更慢了，很刻意地说:“下面人真的好多哦。” 陈雪泽没反应。 陈黛薇注意到外面走过去个爆炸头。 爆炸头非常爆炸，头发底色是红，又挑染了几缕翠绿，乍一看非常□□。 他们距离楼下越来越近了，楼下在说什么陈黛薇也能听得清清楚楚。爆炸头走过去后，她清晰听到有人啧啧两声，说：“现在的孩子啊，好好的头发搞成这样。” 还有人趁机教育自家小孩：“轩轩，长大后可不能学那个哥哥知不知道啊。” 小朋友奶声奶气地答应：“轩轩知道啦。” 陈黛薇：“……” 陈黛薇扭头看了看陈雪泽，几乎可以想象他出门后怎么被人议论——这么大的人了，在衣服上鬼画符。 可能像爆炸头一样，也成为教育小孩的反面例子——轩轩，不能像那个哥哥一样在衣服上乱涂乱画听到没有。 而她，会被误认成为这个反面例子的女朋友。 陈黛薇再也走不动了。 她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要窒息了。 陈黛薇终于决定放弃试探陈雪泽了。 陈黛薇想找个像样的理由对陈雪泽说算了，说我们还是回去吧，外面也没什么好逛的。 正要开口，一个没注意突然踩空。 眼看着要摔倒—— 下一秒，有人扯着她的手腕毫不费力把她拽了起来，迫使她站直了。 陈黛薇愣了下，缓缓抬头看陈雪泽。 陈雪泽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她对视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7节 一秒，两秒，三秒—— 过了整整三秒，陈雪泽终于回神，迅速收回了手。他手背抵在唇边不自在的咳嗽了声，不动声色移开眼睛。 安静。 漫长的安静。 “陈雪泽。” 许久，陈黛薇叫了他一声。 陈雪泽低低地:“嗯。” 他安静无害垂着眼睛。 “别装了。”陈黛薇凉凉地说:“我知道你能看到。”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不小心踏空时陈黛薇完全懵住了, 甚至没来得及叫出声。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就被陈雪泽扯着手腕稳稳当当拽了回去。 她这个要摔倒的当事人都没反应过来，陈雪泽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察觉出她要摔倒的？还很知道哪边是对的方向。 另外——刚刚他们两个人对视了。 虽然楼梯昏昏暗暗，陈黛薇还是能察觉出陈雪泽此时的眼神和她刚搬来时完全不同。她刚搬来的时候他眼神是空洞的，眼睛很漂亮, 眼里却什么都没有，空空茫茫。现在很明显不一样, 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所以她质问的语气那么肯定。 实际上陈黛薇凉凉质问陈雪泽的时候，内心远没有表面那样平静，怎么可能平静。 她看着陈雪泽，等一个答案。尽管她也不确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答案。她是想要他承认还是不认？他呢，他会承认吗。 两个人都不说话, 一时间，狭小的空间内极其安静, 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气氛压抑而沉闷。 陈黛薇漫无边际地想, 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站的这样近了。 从此以后，他们又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许久。 陈黛薇尽量心平气和，尽量克制地又问了遍:“陈雪泽，你能不能看见。” 再怎么克制, 陈黛薇现在的语气和之前相比也很不一样。之前她对陈雪泽说话总是温声细语, 现在的语气有点像几年前了。几年前，他们俩但凡站在一起，气氛必定剑拔弩张。 有人评价过他们俩好像八字不合天生有仇, 陈黛薇想, 是的, 恐怕从此以后他们真就是仇人了，老死不相往来那种。虽然就在几分钟前他们两个还牵着手出门打算散步。 再也不可能了。 终于，陈雪泽低低嗯了一声。 他承认了。 到了这个地步其实也没办法不认。 好几天的试探总算有了结果，陈黛薇赢了。 然而，她脸上却没有属于赢家的开心与得意。 陈黛薇沉默了一会，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离开时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没理也没回头。 走着走着，后面的脚步声没有了，她仍然没有回头。 回到家里，陈黛薇直奔卧室，啪地关上门。 今天天气很好，霞光漫天。陈黛薇房间有扇玻璃窗，暖黄色的光透过玻璃窗溢满整个房间，场景梦幻非常。 这一个月，也像梦一样。 陈黛薇靠着门板茫然望玻璃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慢慢意识到她在难过。 是的，难过。 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难过，非常失落。 这种失落就像她在镇上住了六年，每时每刻盼望回家，结果发现自己并没有家，没有人把她当成家人。 就像她遇见一个人，那个人拥有她一直以来奢望着的一切——温暖的家庭，数不清的朋友。他只是自顾自地自在活着，做事全凭心情，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就能得到她很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注视着他，所有人又拿他没办法又喜欢他。 包括她，她也很没出息地短暂喜欢过他。 她一直不肯承认，自我拉扯。可是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她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了他。而她在喜欢上他那一刻就知道这是错的，注定没结果。 就像很久很久以后，她又一次喜欢上了那个人。时隔几年，他们又住到了一起，每天见面每天接触，他们甚至可以手牵手出门散步，他全然依赖她。然而她清楚地知道这短暂的相交建立在意外和谎言之上，而谎言这东西一戳就破。 安静的房间里，陈黛薇轻轻叹了口气。 陈雪泽一直没回来。 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三个小时过去。 天都黑了，陈雪泽也没回来。 陈黛薇不担心他，也没有去找他。现在又不是以前，他能看见。一个视力良好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还需要她操心吗？就算在外面过夜，就算从此不再回来，也轮不到她去关心。 他还真有可能再也不回来了，也许楼梯里那次就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陈黛薇心想这样也好，再见面也是尴尬，无话可说。 他骗了她，她也骗了他，他们就这样扯平了吧。 这样想着，陈黛薇出门了。 她不是去找陈雪泽的，她只是太饿了，去买吃的。 已经很晚，下楼梯的时候陈黛薇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乱糟糟的聊天声也没有脚步声，楼梯间回荡着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一声一声，太静了。 她没戴那个棒球帽，随意穿条裙子，长发绑成个高马尾，走得不快也不慢，心里什么都没有想。 下到四楼，她脚步一顿，因为看到台阶上坐着个人。 声控灯没亮，四周是暗的。那个人就坐在黑暗里，背对着她，屈着两条长腿。总是笔直的脊背稍稍弓着，有一点低。 他一动不动的，也没个声音。陈黛薇脚步不算轻，他肯定听见了，但也没有回头。 陈黛薇站在高几层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停了一会，漠不关心地继续往下走，从他身旁走过去的时候脚步没有丝毫迟疑，更没有停留。 去了趟便利店，陈黛薇吃完东西才回来。上到四楼，意料之外地又看见陈雪泽，陈雪泽还在那里。 陈雪泽这是在干嘛，这段时间一直坐在这里？这都好几个小时了啊。 现在是没有什么人了，几个小时前呢？人来人往，他还穿着那样的衣服。 算了，他喜欢坐在哪就坐在哪，关她什么事呢。 陈黛薇无所谓地想着，目不斜视地又一次从陈雪泽身旁路过。 忽然，她被扯住了。 她一愣，低头，看见陈雪泽扯着一点她的裙摆，轻轻的，不重。 陈黛薇：“？” 陈黛薇皱眉，没好气地问：“干什么。” 陈雪泽沉默。 陈黛薇作势要走。 陈雪泽似乎觉察她的意图，低声说：“我又看不见了。” 陈黛薇：“……” 陈黛薇：“哦。” 陈黛薇：“松手。” 陈雪泽松了手，陈黛薇没什么表情地继续走。 陈雪泽坐在原地，也没挽留。声控灯随着陈黛薇的离开暗了下来，他静静置身黑暗之中，莫名可怜。 一小时后，陈黛薇的脚步声再一次响起。蹬蹬蹬蹬，多少带着一点情绪。 在陈雪泽身边停下，她一言不发地把手伸到他面前。 他在半空摸索了下才碰到她，捏着她的手腕默默起身。 他的手是凉的。 陈黛薇任他捏着自己的手腕，转身走。也没迁就他的意思，没有刻意放慢脚步。 回到家，陈黛薇立刻松手，没跟陈雪泽说一句话就回了自己房间。 听见啪地一声关门响，陈雪泽在原地站了会儿，不太适应地也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仔细看，他脚步明显比平时慢。 之后几天陈黛薇都没理会过陈雪泽，两人住在一个屋檐下，井水不犯河水。 有几次陈雪泽试图向陈黛薇搭话，被陈黛薇用单音节就打发了。 其实陈黛薇不太能判断出陈雪泽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也不想再去试探，更不愿意深想。 她倾向于他又在假装，可是为什么呢，他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以她对陈雪泽的了解，陈雪泽没有这么无聊这么闲。 可是他刚被她发现恢复就再次失明，这也太难令人相信。 ——算了。 想来想去，陈黛薇觉得还是算了。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先这样，先不管了。 然而让陈黛薇没想到的是，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面对就可以不去面对，某天中午，她非常巧地在咖啡厅跟陈雪泽偶遇了。 陈黛薇不是一个人去喝咖啡的，同行的还有还有两个关系不错的女同事，两个人选的位置离陈雪泽的位置还挺近的。 但一开始她其实没注意到陈雪泽，她这几天注意力都不太能集中，总爱走神。工作的时候还好，闲下来就容易忽略周遭。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8节 陈黛薇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正要喝，鞋尖被对面的女同事不重地碰了碰。 女同事压抑着嗓音对她说:“薇薇，看帅哥。” 陈黛薇一回头就看见了陈雪泽。 陈雪泽与她隔着一个位置，手边也有一杯咖啡。他没什么表情地坐在那里，从容冷静，不说话也很吸睛。 坐在他对面的人在跟他说事情，他漫不经心地听。听了一阵，不太在意地简短回了两句。 看着这样子的陈雪泽，陈黛薇有一刹那错乱。这样的陈雪泽对她而言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很久没见到他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熟悉是因为，几年前的陈雪泽就是这样的。 几年前的陈雪泽，从容冷静，游刃有余。不会在漆黑的楼梯间拽住她裙摆，也不会低声骗她说自己又看不见了。 她漠然收回视线。 陈黛薇对面的女同事悄声问她：“怎么样，是不是帅？可惜我有男朋友了，不然马上去问微信。这种极品大帅哥不多见的……啊！不会是爱豆啥的吧。” 又打量了一番，嘀咕：“应该不是，看起来蛮有气势。咦，第一次见到有人戴着几百万的表，手机那么便宜。” 另一个同事耐不住好奇也望了眼，收回视线时眼里带着惊艳。但很快，她眼神冷却下来，恨恨说了句：“帅有什么用，越帅的男人越渣。” 这位女同事刚刚失恋，被比她小两岁的前男友骗得挺惨。又骗感情又骗钱。 “也不能这么说吧，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帅哥太有偏见了。”同事一号反驳道。 同事二号不为所动:“呵，这可不是偏见，事实证明就是越帅的越渣。尤其这种类型，最会拿捏人心玩弄人感情。” 同事二号寻求外援:“是吧薇薇，你说呢？” 同事一号淡定喝咖啡，认为陈黛薇不会发表任何意见。她和陈黛薇认识也有一段日子了，对陈黛薇性格有了一些了解。陈黛薇看着随和，其实和谁都有点距离感，和谁都不交心。从不私底下说人坏话，从不惹人。 哪怕陌生人，一辈子不会有交集这种，陈黛薇也不会随大流随意评价，多半只会笑笑糊弄过去。 没想到陈黛薇点了点头，认可了同事二号的说法。 她还凉凉地补充：“是呀，说不定还是个大骗子呢。” 她声音一点也没压低，说人坏话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 说完，余光扫到陈雪泽“不小心”将咖啡洒了一身。 - 当天晚上陈黛薇很晚才回家。 倒不是她故意不回去，今天正好加班。 以前要是加班，她都会提前告诉陈雪泽，免得陈雪泽担心。这次没有，反正他是个大骗子。 下班之后她才看手机，打开手机，收到了陈雪泽半小时前发的消息，是语音。他平时发语音给她都很简短，三秒五秒这样，这次长了一截。 她扫了一眼，没听没回，反正他是个大骗子。 没想到到了楼下，她遇见陈雪泽。 今天风有点大，陈雪泽穿的很单薄，只有件深灰色卫衣，陈黛薇遇见他时正好看见他随手拽起卫衣帽子戴在头上，可能是冷了吧。 冷就冷吧，反正他是个大骗子。 她走过去，也没吭声，越过他径直上楼。他似有所感地往这边望了眼，安静跟在她的身后。 回到家，陈雪泽还跟着她。她烦了，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啪地关上门，毫不留情把他关在了外面。 ——反正他是个大骗子。 陈黛薇搞不懂陈雪泽为什么骗她。 到底是什么让陈雪泽明明恢复了却假装没有恢复？都被她戳穿了，还继续骗她，说自己又看不见了。 他图什么？ 难道是因为恢复后发现她隐瞒身份，为了报复她，将计就计，让她照顾他？ 陈黛薇不太能理解陈雪泽的脑回路，她想了想，想了又想，想了半天也没想通。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她从来没懂过他。 还有一点让陈黛薇非常在意，都不敢深想下去—— 陈雪泽到底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呢？ 是西红柿那次，还是球赛那次？ 仔细想想，大概率是球赛那一次。 陈黛薇心微微一沉，原来他恢复这么久了。 这么久，足够看到很多东西。 她还以为她在算计他，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早就也被他算计了。 她真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搬走，后悔自己居然妄想算计陈雪泽。 现在到底是谁嘲笑谁，谁算计谁啊？ 就在这个时候，陈黛薇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很快，夏子宴的声音隔着一扇门响了起来。 陈黛薇收回思绪，调整了一下状态，挂着笑出去招待客人。 …… 夏子宴一进门，立刻感觉到屋子里气氛有微妙的不对。 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出来。陈黛薇还是陈黛薇，客客气气周到亲切。陈雪泽也还是陈雪泽，面无表情很沉默。 但他就是感觉一切都不太对。 他仔细观察着他们俩，有点像小时候他爸妈明明吵了架，两个人却都不告诉他，在他面前别别扭扭粉饰太平。他凭直觉意识到有问题，悄悄观察那种观察。 观察着观察着，他察觉出不对劲了。他发现陈黛薇今天似乎对陈雪泽有些冷淡，不太照顾。 比如，陈黛薇以前不怎么让陈雪泽做事情，最多做一些非常轻松的小事。然而今天，她使唤陈雪泽取东西，搬东西，洗东西，还使唤了好几次！ 陈雪泽被她使唤的坐都没时间坐。 还有，以前陈黛薇对陈雪泽说话很温柔亲切的，今天居然很不客气，语气，内容，全都不客气。 夏子宴:“！” 难道陈黛薇发现陈雪泽能看见了？看陈黛薇这态度，八成真是这样，要不然怎么让陈雪泽洗东西呢。 只是……陈雪泽似乎仍然在演？做事情不太顺利，找个东西慢吞吞的找了半天。 夏子宴刚有点疑惑，陈黛薇过来了。他们吃饭，陈黛薇没有给陈雪泽另外准备餐盘。 夏子宴:“！” 确定了，陈黛薇一定是发现了，要不然怎么不给陈雪泽准备餐盘？作为“盲人，”陈雪泽看不到餐桌的，夹菜也不方便。 至于陈雪泽为什么做事情不太顺利，可能是因为被陈黛薇照顾习惯了，突然自己动手不习惯，生疏了吧。 想通这点，夏子宴挺激动的，迫不及待想知道陈雪泽是怎么露馅的，他期待这一天好久了。 餐桌上，夏子宴突然出声:“——你们终于都说清楚了？” 另外两人都顿了顿，立刻明白夏子宴指的是哪件事情。 夏子宴生怕他们没理解，把话说得更清楚了些:“就装瞎那件事啊。” 夏子宴问陈黛薇:“薇薇知道了吧？” 不太好不理客人，陈黛薇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夏子宴得到回应，顿时更激动了，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最后很佩服的啧啧感叹:“也是挺厉害的，这都多久了，至少半个多月吧？” 陈黛薇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半个多月？” 夏子宴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大大咧咧点头:“是呀，从我回来到现在，有半个月了吧。” 半个多月。他说着，自己也觉得这时间也太久了。 谁能演戏半个多月不露馅啊？夏子宴觉得自己肯定不行，有些行为是下意识的。 夏子宴这样一想，顿时对陈雪泽佩服得五体投地:“妈啊，半个多月啊，要是我我可不行，肯定第一天就露馅了。小雪不愧是小雪，干啥啥行。” 陈黛薇凉凉地看向陈雪泽。 陈雪泽凉凉地看向夏子宴。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陈黛薇是万万没想到, 陈雪泽居然装了半个多月。 她以为也就三天两天？最早也就是球赛那次。万万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陈雪泽骗了她这么长时间。 她还紧张兮兮的，每天一口一个陈先生叫着, 演得特别认真特别辛苦。夏子宴第一次来，她甚至私底下特地拜托夏子宴替她隐瞒。 现在想想，说不定在夏子宴回来之前陈雪泽就不声不响地恢复了, 一直瞒着她呢。 她那些小算计，那些小把戏, 那些从不在人前展现出的一点一滴……陈雪泽通通看在眼里。 他像陪小孩子玩过家家似的配合着她演戏。 陈黛薇都说不清自己现在生气更多一点还是羞耻更多一点，她差点维持不住表情，要不是夏子宴在，她真想不管不顾立刻走开。 这么久了，她以为她在算计陈雪泽, 偶尔想起来还蛮愧疚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其实是陈雪泽在看她笑话。 她早该预料到的, 预料到今天这个结局。陈雪泽是什么人啊，从不吃亏。哪怕偶尔吃瘪, 事后也会加倍奉还。 谁都有可能落魄可怜，陈雪泽没可能，陈雪泽不会。 陈黛薇冷冷地瞪着陈雪泽，面无表情说：“是啊, 不愧是陈雪泽, 干点什么都滴水不漏。” 很直白的讽刺。 被讽刺的当事人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睫。 夏子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太对了。 他举着筷子, 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 一时间就这么僵住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39节 僵了一会儿, 他怕菜凉了不好吃，试图缓和气氛：“吃饭吃饭，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他说着，立刻要去夹菜。陈雪泽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他筷子就又一次在半空中僵住了。 陈黛薇敏锐注意到这一幕，说：“子宴哥，你吃。” 说完，又警告地扫了眼陈雪泽。 夏子宴哪还敢吃，夏子宴汗毛都快立起来了，瞬间回忆起几年前被陈雪泽支配的恐惧。 但他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落下筷子。 这说不定是他能吃到的陈黛薇亲手做的最后一顿饭了，陈雪泽以后大概可能也许再也不让他到他家玩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夏子宴硬着头皮大口吃东西，餐厅里只有他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吃完饭，他一秒钟不敢逗留，打个招呼匆匆忙忙跑掉了。 门一关，房子里又只剩下陈黛薇与陈雪泽。 两人面对面坐着，明明距离不远，却有种遥遥相对的意思。 房间很安静，窒息的安静。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发现到了这个时候陈雪泽居然仍旧坚持在演。默默垂着眼眸，神情郁郁，好像很落寞很可怜。 陈黛薇：“……” 她真不懂陈雪泽这是什么心态，演戏上瘾吗？骗她很好玩吗？把她当傻子哄吗？ 在这种时候，他演的再像她也不会信啊。 陈黛薇一秒钟也待不下去了，本来想跟陈雪泽谈一谈也不想谈了。倏地起身，准备走。 陈雪泽听见声音，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望向她这边：“我——” 他好像想解释，好像想说什么。但陈黛薇并不想听，她一想到他骗了她半个多月，就没有办法面对他。 不是一天，不是两天，是半个多月啊。 陈黛薇头也不回地走了，进房间，啪地关上房门。 回到卧室，陈黛薇一眼看到床上那本《霸总娇妻往哪逃》 她靠在门板上，又是羞耻又是难堪地闭了闭眼。 她再也不想见到陈雪泽了。 这半个多月，陈雪泽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 …… 过了几分钟，陈黛薇房门被敲响了。 敲门声缓缓的，带着几分迟疑。 陈黛薇后背靠着门板，沉浸在羞耻与懊恼中还没缓过来。感受到微微的振动，迟缓地收回思绪。 不用猜，是陈雪泽。 陈雪泽又来干什么。 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不应声，无意识地抿着唇。 像是知道陈黛薇不会回应，更不会开门。下一秒，陈雪泽开口了。隔着一扇门，他说:“我——” 他好像想解释，可是又没什么能解释的。只说了一个我字，无力地没了下文。 两人隔着一扇门各自沉默，又一次僵持住了。 陈黛薇想，陈雪泽就是这样，永远不会认错，永远不会低头。这段时间他改变很多，唯独这点一直没变。 永远傲慢，永远不会向人道歉。 她就从来没听过陈雪泽说对不起。 陈黛薇这样想着，耳边又一次响起陈雪泽的声音。 陈雪泽声音低低的，语气里有悔意。他对她说：“……对不起。” 陈黛薇一愣。 陈雪泽有些艰难地说：“……你能不能，不生气。” “我不该骗你。”陈雪泽又说了一遍：“陈黛薇，对不起。” 他语气听起来竟然有点卑微。 陈黛薇一声不吭听着，表情空白，不太敢信。 许久，她开了门。 一开门，她就看见了陈雪泽。陈雪泽靠在她房门旁的墙壁上，沉默不语，微微地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听见开门声，他明显一怔，迅速朝向这边。 不知是不是陈黛薇错觉，他此时的眼神有些空。望着她的时候好像没望着她。 “陈黛薇……”他叫了她一声，叫完没下文了。好像叫她不是为了说什么，只是想这么叫一声。 陈黛薇没理他。 陈黛薇看都没看他一眼，望着不远处一株绿植，微微仰着下巴：“陈雪泽，我们扯平了。” 她语气有些冷漠，说完，重新关上了门。 陈雪泽站在她房门外，就这样站了整整一个晚上。 第二天，陈黛薇照常起床，洗漱，吃饭，上班。 出门上班时，她拎着行李箱。 昨晚她跟一个关系不错的女同事说好了，去她家借住两天。同事很痛快地答应了，知道她没地方住，还很热心地主动提出帮她留意房子。 是的，陈黛薇决定搬出去了。 昨晚她一直没睡，想来想去，觉得一切应该就到这里结束。 这一个多月简直是场闹剧，他有错，她也有错。 那么不如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就当他们也没认识过。 昨晚她对他说扯平，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气话。她是真的决定跟他扯平，互不相欠，再也不接触。 也没必要再接触了。 以后他怎么样她不管，她决定要搬走了。假如将来不巧在大街上遇到，她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她决定跟他做陌生人。 她想，他们之间最理想的结局就是再也不见。 她本来不能确定陈雪泽是怎么想的，拎着行李箱离开那一刻，她确定了，陈雪泽的想法和她一样。 因为她走的时候他就站在客厅，一副很没精神熬了整夜的样子，头发微微乱，衬衫有一点皱。他亲眼看着她这样走出去，一言不发，没有出声挽留。 陈黛薇当着他的面留下钥匙，走了。 关上门那一刻，她心里空落落的。 - 陈黛薇拉黑了陈雪泽所有联系方式，之后再也没见过陈雪泽。 这个城市这么大，两个人再也不见太容易了。 幸运的是她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住处，从同事家里搬了出来。 新住处离公司不算太远，有电梯，周边设施非常齐全。她再也不用每天早上提前两个小时起床，再也不用换乘好几次。再晚回家也不怕黑，小区里有路灯。 唯一的缺点是租金略高，她在犹豫要不要找个室友。 搬进来的第二天，她决定不找室友了。因为她恍然意识到自己过上了一直以来梦想着的生活。不用寄人篱下，不用看人眼色，有了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空间，每个角落都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上班太累，回到家里可以不顾形象地随意往哪一瘫，瘫多久都无所谓，不必顾忌任何人。 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她还可以在家里面招待客人。搬来没几天，她又是招待朋友又是招待同事。他们来过两趟，对她做的饭菜念念不忘。 她还计划着养一只猫，最近都在做这方面的功课。品种无所谓，漂不漂亮也无所谓，只希望别太闹腾，身体健康。 有个朋友听说她想养猫，特地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家养的猫快要生小猫了，到时候随便她挑。 她终于过上了从小到大梦想着的生活，她还要有小猫了。可是—— 可是陈黛薇并没有很开心。 做饭习惯性多做出一个人的分量，做好了下意识想要喊人，动了动唇又无声闭上嘴巴。每天休息时间习惯性拿出手机看看，拿出来才意识到没有什么可看。遇到加班，加班前必定打开微信，打开了微信，才慢慢想到不会有人在家里等她，回家再晚也没关系。 哪怕整夜不回去，也不会有人等她消息。 她沉默一会儿，又收起手机。 有一天，收留过陈黛薇的那个同事小娜悄悄问她:“薇薇，你是不是失恋了啊？” 小娜早就觉得陈黛薇不太对了，总是走神，总是盯着手机发呆。症状和她失恋那阵一模一样。 只是陈黛薇这失恋后遗症也持续太久，她和她恋爱长跑五年多的男朋友分手也没难过这么久。 小娜拍拍陈黛薇肩膀，给陈黛薇出主意：“走出失恋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展一段新的恋情，薇薇，我介绍几个帅哥给你，保证优质。” 陈黛薇摇摇头，沉默拒绝。过了一阵想起反驳:“我没失恋。” 她还有力气笑一下，故作轻松:“我连恋爱都没谈。” ——她喜欢上陈雪泽两次，又放弃他两次。 ——两次都是她一个人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日子就这样过着, 一眨眼过去了三个月。整整三个月，陈黛薇没联系过陈雪泽，也没遇见过陈雪泽。 不知不觉, 天越来越凉了，a市入了冬。 这期间陈黛薇倒是收到过几次夏子宴和陈黎景的消息，两人都没提陈雪泽。陈黎景只是向她道谢, 客客气气地说有空请她吃东西。夏子宴找她也就是闲聊而已，说好久没吃她做的饭, 很想念。 陈黛薇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对夏子宴说有机会一定邀请他来家里玩。话是这么说，却没具体约定一个时间。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0节 她不打算再与陈雪泽接触，自然也要疏远陈雪泽那些朋友。 夏子宴很识趣地没有多问，仿佛对她的打算心知肚明。 她有了一只小猫, 是朋友家猫咪生的宝宝。小猫出生没多久朋友给她发来照片，让她随便挑。一窝小猫中她一眼看上这只, 全身雪白雪白，没有一丝杂毛。 她买了猫砂猫窝猫粮猫玩具, 就等着小猫长大一点去接。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她又迟疑了。她真能养好一只猫吗？她不禁怀疑自己。 陈黛薇就是这样，越想要的东西越不敢要。 想了很久，她决定不要那只猫了。朋友劝她再考虑考虑, 说这只猫真的很漂亮。 陈黛薇这一想又是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后不抱希望地戳朋友头像，一问，那只猫居然还在。她一时冲动, 大半夜把猫抱回了家。 结果这只猫连名字都有了, 叫小雪。 陈黛薇抱着猫心情复杂, 试图替它改名，没成功。 她还有了一个追求者。实际上陈黛薇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追求者从来就没少过。她不想谈恋爱，每一个都婉拒掉。只有这一个特别头铁，怎么也不肯放弃。 这个人叫蒋昼，比她小一岁，也属于我行我素的那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这种人得到过的太多，对很多东西都不怎么上心，然而一旦有了目标，非达成不可。 时间长了，连小娜也劝她跟蒋昼试试，毕竟蒋昼又帅又有钱。 小娜还是那句话：“走出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是开展一段新的感情。”她不信陈黛薇前阵子没有失恋。 陈黛薇也懒得一而再地澄清什么，没说话。 小娜朝她身后努努下巴：“你看啊，人又来了。” 陈黛薇一回头，看到蒋昼。 蒋昼在她身后不远处，被人群簇拥着，漫不经心听人讲话。注意到她的视线，闲闲地抬手冲她招了下。 陈黛薇不知怎么，莫名晃了下神。 之后，她拒绝蒋昼拒绝得没有那么彻底了。 结果有一天，蒋昼向她表白。 他布置了一个相当梦幻相当烧钱的场景，捧着花问她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问句被他说成了陈述句。 在鲜花与各色灯光中，陈黛薇分明看见了蒋昼眼里的炫耀与势在必得。 她眼神瞬间冷却下来，第一次拒绝人拒绝得这么不留余地这么直白彻底。她对蒋昼说：“抱歉，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说出这句话的同一时间，她心里在想的是陈雪泽从不这样看人。 …… 入了冬，一天比一天冷。天气预报说有初雪的那一天，陈黛薇感冒了。 她身体一向好，不爱生病，然而一病就来势汹汹。偏偏这一天工作上事特别多，忙得连吃药时间都抽不出。回家路上，整个人更昏沉了，走路也慢吞吞。 走着走着，雪忽然就落下来了。 隔着纷纷扬扬的雪幕，陈黛薇看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很高很瘦，穿着纯黑色的风衣，脸很白净。他站在路灯底下，神色淡淡的略微垂着头，像在走神，指尖夹着根没燃的烟。 陈黛薇脚步一顿，迅速收回视线，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她继续走自己的，步伐比刚才快了不少。有雪粒子落在她睫毛上，她也忘记揉一下眼。 a市并不大，谁和谁都有可能在大街上偶然遇见。 陈黛薇这样想着，拐弯的时候余光扫到路灯底下没有人了。 刚才那一幕仿佛是她错觉。 第二天，陈黛薇病得更严重了，直接没能起床。她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出手机，怎么打电话请的病假。她一直躺在床上，醒了睡睡了醒，很饿很难受。可是没有力气起床吃饭，更没力气去找药。 窗帘一直拉着，房间昏昏暗暗。 陈黛薇时冷时热，不知今夕是何夕，头痛胃也痛，眼皮沉重。她努力睁眼睛，努力让自己稍微清醒。 她想，她还没有喂猫。 小猫跳上床，着急地喵喵直叫，舔舔她的手背舔舔她的发尾。 她这时候又后悔了，真不应该养猫的。要是她死在这里，她的小猫就成流浪猫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心理尤其脆弱，容易胡思乱想。陈黛薇现在已经在想要是她没撑过去，一时半会恐怕都没人发现她死在这里。 在这个时候，陈黛薇听见了敲门声。 笃——笃——很迟疑的两声。 然后没有了。 陈黛薇凝神听了听，没再听见什么声音，疑心自己听错，缓缓垂下眼睛。 说实在的，陈黛薇搬来这么久了，基本没人敲她的门。不会有人挑工作日来她家做客，况且招呼也没打一声。 应该是她听错了，也许是被敲响的是她隔壁那扇门。她刚搬来的时候隔壁没住人，大约半个月前，有人搬进去了。 她还没见过新邻居，可能大家作息不同。 又过了一会儿，大约有十分钟，敲门声又响起来了，这次不像上次那么迟疑，很普通的几声，笃笃笃——不急不缓。 小猫喵喵叫着跳下床。 陈黛薇这回能肯定了，她没听错。 这个时候谁会来呢？陈黛薇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一个人也没想出来。一边想，一边强撑着坐了起来。 她身体软绵绵的，光是坐起来就消耗不轻。 敲门声还在继续。 她闭了闭眼，艰难地下了床。扶着墙壁很慢很慢地走出卧室，先喂猫，然后看向玄关。 笃笃笃—— 还真有人在敲她的房门。 走到玄关，她动了动唇，有气无力问：“谁？” 声音微弱又哑。 外面似乎顿了一下。 她虽然开口询问，但并没有等外面的人回答。大概是病糊涂了，她直接打开门。 开了门，她模模糊糊看见外面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揉揉眼再仔细一看，看到了陈雪泽。 陈雪泽眼里有一点错愕。 陈黛薇捏着门把手，捏到指腹青白，努力判断这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幻觉。 陈雪泽怎么可能出现在她门外。 没等她想明白，陈雪泽忽地伸过手，轻碰了下她的额头。 他的手很凉，也带给她丝丝凉意。 陈黛薇瞬间清醒不少，清晰看到他皱起眉。 然后她听见他似乎叹了口气，看见他脱下风衣……下一秒，她被对她而言大很多的风衣包裹住，身体悬空，到了他的怀抱里。 他手是凉的，怀抱却很温暖。气息清冽干净，说不出的好闻。 - 陈黛薇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 天黑了。 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非常安静。她躺在病床上，能听见的只有风声与走廊时不时的脚步声。 她已经挂过水了，现在身体轻松多了，头也不痛。 沉默躺了一会儿，她坐起来。 ——好像是陈雪泽送她来的医院。 假如她没记错，陈雪泽今天敲她的门敲了很久。 他怎么会知道她住在这里，又怎么会突然出现敲她的门，好心把她送来医院？ 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他没有找过她，没有试图联系她，甚至她走的时候他也是默许的，没有说一句话。 现在怎么不声不响突然出现了呢？ 是幻觉吧？ 也许是她把其他人看成他了？ 陈黛薇纷乱的思绪被走廊脚步声打断。 哪怕很晚了，医院里走来走去的人也不少。陈黛薇时不时就能听见脚步声，有急急忙忙的，有悠闲自若的，有紊乱不平的，还有大概是伤了腿脚的病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 但不知怎么，这次的脚步声一接近陈黛薇就察觉到了。她全神贯注听着，听着不紧不慢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脚步声停在门外。 透过门缝，陈黛薇隐约看到一道黑影。 黑影站在门口，安安静静站了好久。到底没有进来，转身又走开。 陈黛薇眨眨眼睛，下床。一开门，门把手上掉下一件黑色风衣。 她迟疑了下，弯腰捡起风衣抱在怀里。抬眼一看，走廊空空荡荡，很长。 - 陈雪泽风尘仆仆回到家，一推门就听见夏子宴喊:“回来了啊，这一天去哪了啊？” 夏子宴说着话，闲闲散散出来迎接，随口问：“怎么样，跟薇薇道歉了吗你？” 陈雪泽搬到这里半个月了，夏子宴经常来。来了好几次才发现隔壁住着陈黛薇。 一开始夏子宴非常震惊，一直追着陈雪泽问他为什么搬过来，到底什么目的。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1节 陈雪泽不说。 后来夏子宴又发现陈雪泽似乎不想被陈黛薇发现，更震惊了，看着陈雪泽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变.态。 再后来，夏子宴撞见陈雪泽安暗地里帮陈黛薇，疑心这才打消。夏子宴想陈雪泽应该是来向陈黛薇道歉？ …… 今天陈雪泽送陈黛薇去医院那会儿夏子宴还没来，他不知道陈雪泽一整天都和陈黛薇在一起。之所以这么问，完全是因为问习惯了。最近每次见到陈雪泽，夏子宴都会随口问上这么一句。 陈雪泽回答过一次的。 那次陈雪泽喝多了，听到他的话，垂着头沉默好半晌。 许久，陈雪泽低声说不能再打扰她平静生活。 夏子宴无法理解，他不明白道个歉算什么打扰？正想反驳，抬起头就愣住了。 那是夏子宴第一次在陈雪泽脸上看到茫然无措。 …… 夏子宴：“在家等你等得我饿死了，小雪，晚上去哪吃啊，啊？” 陈雪泽看都没看他一眼，没搭理。 夏子宴：“唉，你说说你，赶紧跟薇薇道个歉多好啊，我早就想吃薇薇做的饭了唉。” 陈雪泽神色淡淡瞥他：“想吃自己做。” 夏子宴：“哎呀，那不是我做的不好吃吗。” 陈雪泽越过他径直走进去。 夏子宴还是叫陈雪泽小雪，一边叫一边跟过去。 夏子宴不是不知道陈雪泽讨厌小雪这个小名，单纯嘴贫，从小到大贫惯了。不止他，他们那些人都爱这么叫陈雪泽，大概因为陈雪泽老是波澜不惊的特能端着，一直以来只对这个称呼有点反应，他们才专爱这么气他。 他还遗憾呢，陈雪泽以前听他这么叫特别不高兴，现在都没什么反应，只是无视他，好像他叫的是别人似的，从不回应。 这么多年了，陈雪泽一次也没回应过，不认这个小名。 突然，夏子宴听到隔壁响起开门声。 夏子宴奇怪:“咦，薇薇回来了？今天咋这么早呢？” 夏子宴都对陈黛薇下班时间了如指掌了，不止一次啧啧感叹陈黛薇公司太压榨人。 夏子宴看看时间，嘟囔:“不能吧，这才几点啊。”虽然不早了，但确实没到陈黛薇下班时间。 下一刻，外面居然真响起陈黛薇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一声，很好听，隔着一道门模模糊糊传过来—— 陈黛薇：“小雪——” 夏子宴不可思议地缓缓睁大眼睛，非常震惊。 夏子宴指着外面磕磕巴巴:“她她她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跟陈雪泽分享自己的震惊，就看见陈雪泽忽地一顿，转过身一阵风似的迅速出了门。 作者有话说： 小雪:她在叫我 第33章 陈黛薇是穿着陈雪泽风衣回来的。 陈雪泽的风衣对陈黛薇来说太大, 长度到她脚踝，把她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一路上，不少人因为她这一身打扮频频侧目。 但她没察觉, 她一直在走神，低着头想事情，想陈雪泽。 此时此刻, 没想到，她想了一路的人居然推开门出现在她面前。 她抱起猫, 听见开门声，下意识地扭头望。她的猫也扭过头，一人一猫齐齐看向陈雪泽。 陈雪泽把衣服给陈黛薇了，现在身上只套着件黑色卫衣，看起来十分单薄。然而他好像感觉不到冷, 笔直站在那，看着她, 似乎有一点怔。 这不是分开之后他们第一次见 面，但却是分开之后她第一次好好看他。这么一看, 她一眼看出他又瘦了。 陈黛薇抱紧猫，这时候在想的居然不是他怎么突然出现在她隔壁，而是他最近是不是不怎么好好吃饭，怎么又瘦了呢。 他现在的样子让她想起她今年刚遇见他那会儿, 那会儿他眼睛看不见, 一个人安静住在老房子里，很瘦，状态糟糕, 眼窝都有点深。 现在他眼睛也恢复了, 怎么看起来状态并不算好？她还以为他这几个月肯定过得极其潇洒, 像以前一样乐不思蜀意气风发。 一时间，谁都没先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陈黛薇先回过神。她压下纷乱思绪，勉强朝陈雪泽点了下头。 然后收回视线，低头故作专心摸猫，语气淡淡的：“今天谢谢你了。” 陈雪泽没应声。 “这个衣服，”陈黛薇抬起头客客气气地说：“我洗干净再还给你。” 语气疏离。 陈雪泽想说不用，话到嘴边想起什么，改口说：“嗯。” 陈雪泽言简意赅道:“我住这里。” 意思是可以把衣服送到这里。 陈黛薇心不在焉点点头，嗯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也没问陈雪泽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又安静了一会儿，陈黛薇：“那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进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语速很快，说完也不等陈雪泽回应，兀自走了。 啪——门关上了。 天黑了，房间也是漆黑一片。陈黛薇关上门，抱着猫背靠门板静止许久。 小猫被抱太久，不耐烦让抱了，喵喵叫着从她怀里跳下去。 她手一空，缓缓出了口气。 今天发生的事每一件都让她无法理解。 陈雪泽怎么知道她住在哪里？ 今天明明是工作日，他却像是笃定她一定在家，锲而不舍敲门敲了许久，直到她来开门。 出奇地有耐心。 之后他把她送到医院，却不露面，留给她一件衣服默默离开。 更诡异的是他居然搬到她的隔壁，成了她的邻居！要不是今天她叫小雪…… 等等——她叫小雪，然后陈雪泽唰地开门出来？ 陈雪泽该不会听见她叫小雪，误会了，以为她在叫他吧？ 陈黛薇：“……” 陈黛薇默了默，表情变得有些古怪。虽然刚知道猫叫小雪那天她就联想起了陈雪泽，虽然她以前为了气陈雪泽故意叫过他好多次小雪哥。但是她真没想到有一天陈雪泽肯认下小雪这个小名，明明以前听见这个称呼，他瞬间黑脸，不打人都算好的。 然而刚刚她喊小雪，他出来的比小雪还要快呢。 - 生病之前，陈黛薇从没和“邻居”碰过面。“邻居”搬来半个多月，她愣是一次也没遇到过。 她那时候还以为大家作息不同。 生病之后，陈黛薇一天能碰到“邻居”好几次。早上碰到晚上碰到，休息日出门扔个垃圾，扔完垃圾一转身又看到他，他低着头看手机，侧脸冷淡。 手机还是她给买的那个。 总之，他们偶遇的频率也太高了点。高得很难不让人对他产生怀疑，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开始陈黛薇还敷衍地打个招呼，后来心里疑疑惑惑的，招呼也不打了，遇见就低头假装没看见，心里暗暗警惕。 她想，他该不会是因为她在他看不见期间骗了他，这三个月越想越气不过，所以特地搬到她隔壁报仇来了吧？ 虽然在她印象中陈雪泽不是这么记仇的人。 陈黛薇越想越疑惑，越想越想不通。干脆减少与陈雪泽接触，暗地里观察他接下来有什么举动。 陈黛薇没想到她不理陈雪泽，陈雪泽反而主动向她搭话。他像个普通邻居似的见到她就打招呼，很自然的样子，还试图跟她闲聊，语气也不生硬。 她送洗好的衣服给他，他还邀请她进去坐。 陈黛薇：“！！！” 这还是陈雪泽吗，是那个很傲慢不爱搭理人的陈雪泽吗？陈雪泽不太爱说话，与内向无关，他就是懒得理人。路上遇见熟人顶多简短打个招呼，不可能把时间浪费在与人闲聊上，更不爱招待人，没有那个耐心。 陈黛薇顿时更警惕了，恨不得再次搬家，躲陈雪泽远远的。 又一次，她出门买东西。刚开门看见在等电梯的陈雪泽，敏锐察觉出陈雪泽有转身看向她的迹象，面无表情啪地一声把门再次关上。 不得不防。 陈雪泽：“……” 第二天晚上，夏子宴又来了。 实际上夏子宴来找陈雪泽的频率越来越低了。一开始陈雪泽眼睛没恢复，又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夏子宴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怕他哪天想不开，所以一有空就来看看，隔着门跟他聊聊天。后来陈黛薇出现了，夏子宴太喜欢陈黛薇做的菜，为了口吃的隔三差五就来。现在陈雪泽看起来不像一开始那么沉郁，陈黛薇又不在，没人给夏子宴做好吃的菜，所以夏子宴来的次数明显减少。 夏子宴有陈雪泽家钥匙，自己就开了门。一进来看见陈雪泽在家里，随口问：“和薇薇怎么样了？” 陈雪泽躺在沙发上，头上罩着个黑色外套，也看不见脸。 “不怎么样。”他闷闷地说。 夏子宴：“薇薇还是不理你？” “嗯。”很沉闷的一声。 夏子宴：“还是一见到你就假装没看见啊？”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2节 “……嗯。”更郁闷了，没精打采，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夏子宴陷入沉思，“问题出在哪呢？她前两天还叫你，怎么现在又这样。” 他们都不知道其实陈黛薇养了只跟陈雪泽撞名的猫，虽然不理解陈黛薇那天为什么突然叫陈雪泽，但还是姑且认为陈黛薇叫的是陈雪泽。 夏子宴想了想，想了又想，片刻，像是想到一个办法：“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办了。” 陈雪泽掀开外套瞥他一眼。 夏子宴表情严肃，给陈雪泽出主意：“你可以装可怜，博同情！” 陈雪泽一言不发地把外套又搭回去了，恹恹地躺回沙发，用行动拒绝了夏子宴的提议。 夏子宴找到了个自认为正确的方向，于是越说越激动：“你以前跟薇薇关系不好，你可能不知道。薇薇特别有同情心。你还记得不，以前有一回我膝盖受伤不能打球，薇薇看我一个人在教室，对我嘘寒问暖的，还给我买水喝，可体贴了。我前一天还弄丢了她的笔记呢，那么厚一摞，记得特别仔细特别用心，她事后也不怪我。” 陈雪泽眼前一下子浮现出某个画面——陈黛薇为了试探他，当着他的面往他牛奶里倒东西，然后笑眯眯地端给他喝。 夏子宴：“薇薇还特别热心特别体贴，有一回班长没考好，哭了，薇薇安慰她安慰了一下午，可温柔了。” 陈雪泽眼前又浮现出另一个画面。有一天，他因为胃不舒服不怎么爱说话。陈黛薇以为他心情不好，安慰他。 确实是安慰他了，然而她一边细声细气地安慰他，一边坐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地一勺一勺挖西瓜。 夏子宴：“真的，薇薇是真的乐于助人。你想想，你看不见这段时间薇薇是怎么照顾你的？啥都不让你干，就差亲手喂你吃饭。对你多好啊，我都羡慕死了，怎么没人对我这么好呢。” 陈雪泽：“……” 陈雪泽想起了某个晚上，陈黛薇趴在沙发上全神贯注看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她和夏子宴的聊天记录。 他在旁边看着，亲眼看见陈黛薇噼里啪啦打字：等他喜欢上我，我就可以狠狠地嘲笑他了。 陈雪泽：“……” 陈雪泽心情复杂。 夏子宴又举出一堆例子，最后煞有其事总结道：“总而言之，你就先装可怜，薇薇肯定会同情你照顾你的，听我的没错。” 陈雪泽无视了他，根本不考虑他的提议。什么装可怜，有些事不是装可怜就能解决的。 夏子宴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他晚上有个局，问陈雪泽去不去，陈雪泽拒绝了。 陈雪泽没什么精神地躺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许久，他听见外面响起轻快的走动声，拿钥匙声，紧接着是开门声。 陈黛薇回来了。 陈黛薇下班的时间他早已熟记于心，在一起的那一个多月，他每天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等，等这个时间，等陈黛薇下班。 那时候陈黛薇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他，跟他讲话。温温柔柔地问他今天过的怎么样，开不开心，有没有好好吃午饭啊，晚上想吃些什么呢？ 然后他们会坐在一起慢慢地吃晚饭，吃过晚饭要是时间不算太晚，陈黛薇会想方设法拉他出门转转。 再然后就是陈黛薇一个人的时间了。她沉迷过一阵子霸道总裁，不光看，还听。有一次陈雪泽看见她捧着手机一本正经打字，一扫，在搜广播剧，搜的是《总裁的替身甜妻》 她很严肃地说，自己习惯每天睡前听点东西。 …… 陈雪泽掀开外套缓缓地坐了起来。 坐了一阵，他不经意扫到置物架上的钥匙，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出了门。既没穿外套也没有带钥匙。 他来到了隔壁。 站在陈黛薇门外，他不重地敲了敲门。 陈黛薇问：“谁？” 陈雪泽低声：“是我。” 片刻，门开了，陈黛薇出现在房门口。不知是不是陈雪泽错觉，陈黛薇看着他，眼神带着丝丝警惕。 陈黛薇问：“有事？” 陈雪泽：“嗯。” 陈雪泽：“我忘记拿钥匙。” 说着，他垂下眼眸，手抵在唇边低低地咳嗽了声。 很应景的，外面刮起风。 陈雪泽又咳嗽了两声。 陈黛薇并没有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生病。 他主动说：“没事，最近有点感冒，咳。”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昨天又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雪, a市更冷了。陈黛薇刚从外面回来，穿着长到膝盖的厚厚羽绒服还冷得不行。 而陈雪泽现在只穿着件薄薄的白衬衫，扣子很随意地没系几颗。 又是一阵风刮过, 陈雪泽：“咳咳……” 陈黛薇抿抿唇，犹豫了下：“你进来吧。” 她侧过身，陈雪泽就进去了。 关上门,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清瘦的背影，眼神狐疑。 陈雪泽虽然总是一副漫不经心很随意的样子, 但实际上是个很细致很敏锐的人。出门忘带钥匙，甚至大冬天的外套也忘记穿……这基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要是夏子宴这样，陈黛薇马上就相信了。可这是陈雪泽啊。 陈雪泽仿佛没察觉到陈黛薇的打量，进门后也没四处看，很有分寸地自己找个地方安静坐下。 陈黛薇：“怎么没拿钥匙？” 语气轻飘飘的, 像是随口一问。 陈雪泽咳嗽了一声，声音很轻：“忘了。” 陈黛薇顿时有数了, 故意的。 陈黛薇：“外套也是忘记穿？” 陈雪泽：“……嗯，咳咳。” 咳嗽的时候他蹙着眉, 看起来很难受。 陈黛薇一时间也不能确定他真病还是装病，她心里倾向于他在假装。 陈黛薇试探着问：“那你吃药了么。” 陈雪泽略微摇了下头，没什么精神地说：“没有。” 陈黛薇打量着他：“我给你找药？” 陈雪泽很镇定:“好。” 陈黛薇疑疑惑惑地去拿药了。 找到感冒药，陈黛薇拿给他。他看都不看, 眼也不眨地全吃下去了。这架势, 好像哪怕她给他毒药他也会毫不迟疑吞下。 看着他吃了药，陈黛薇在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 她也不说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他们距离有点远, 她坐在椅子上, 他坐在她新买的小沙发上。沙发实在小, 不怎么能放得下他，他坐在那，手随意搭在一旁，长腿稍稍屈着，有些无处安放。 然而他却很自在，姿态放松得像在自己家里，看起来都要睡着了。 陈黛薇看了他一会儿，问:“没钥匙怎么办，要不要给开锁公司打个电话。” 陈雪泽:“不用。” 陈雪泽脸上带些倦意，像是困了。他一困，双眼皮褶皱有些加深。 他醒了下神才说:“夏子宴有钥匙。” “啊，”陈黛薇松了口气，作势拿手机:“那我给子宴哥打个电话。” 陈雪泽好像完全清醒了，这次回答很快:“他不在a市。” 陈黛薇一顿，“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两个月？”陈雪泽轻描淡写地说。 陈黛薇:“……啊？” 陈雪泽快速看了她一眼，又说:“或者三天两天。” 陈黛薇神色也没有变得轻松，“还要三天两天那么久？” 陈黛薇低头看手机:“那我还是给开锁公司打个——” 陈雪泽打断道:“明天也有可能。” 他抿了抿唇，闷闷地说:“我催他尽快回来。” 陈黛薇这才放下手机，明显松了口气:“那可以。” ——同意今晚收留他了。 陈雪泽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她还愿意收留他一个晚上。 陈黛薇手机忽然响了。 她看了看手机屏幕，站起来接电话，一边讲电话一边慢慢走到阳台那边去了。讲电话的时候，她语气听起来挺愉悦的，起码比刚才愉悦。 陈雪泽望着她的背影，听着她温温和和的讲话声，面无表情收回视线，手无意识又去摸烟。摸出来看了眼陈黛薇，没有点燃，就这么松松拿着。 他稍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3节 陈黛薇这一通电话打了很久。 一开始是讲正事，后来就是纯粹的闲聊了。她倚在阳台上，很放松的样子。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阳台上一盆多肉，时不时轻笑出声。 聊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挂电话了，挂电话前还和人约好了改天一起玩。 陈黛薇猝不及防回身。 陈雪泽慢了半拍，没来得及收烟。但她看见了烟，也没多问。 她看了一眼就不看了，走过来坐回刚才坐的位置，低着头玩手机。 陈雪泽默默收起烟。 冷不丁的，陈黛薇问:“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在她印象中陈雪泽不抽烟的，他朋友中倒是有几个有点烟瘾，他没有。他对什么都没有瘾，向来有自制力。 然而上次在路灯底下，她也撞见他拿着根烟。那时候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不是。 陈雪泽沉默了一会儿，说：“就最近。” 陈黛薇愣了一下，神色淡下来，心想，他这几个月真是乐不思蜀，连抽烟也学会了。 安静了一会儿。 没想到是陈雪泽先开的口，陈雪泽仿佛不经意地随口问：“这几个月，还好吗。” 陈黛薇沉默片刻，不咸不淡地说：“好啊。” 重逢好几天了，怎么今天又像刚重逢似的突然开始寒暄？ 像是强调，说了一次还不够，陈黛薇又说了一次：“我过得很好。” 她尽量心平气和。 她还举例说明：“这边离公司近，交通方便，一个人住也更自在，都挺好的。” 又问：“你呢？” 有点比较的意思。 她也以为陈雪泽在跟她较量。 没想到，等了很久，等到陈雪泽安静地摇了下头。 陈雪泽略微弓着脊背，轻声说：“我不好。” 陈黛薇哑然，一下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 陈雪泽是第二天晚上走的，第三天又一次来了。 这次不是忘带钥匙也不是忘穿外套，这次他拎着一大堆食材，来借用厨房。 他说他的厨房暂时不能用，不想浪费食材。 虽然很怀疑他究竟会不会做饭，陈黛薇还是放他进来了。 第四天，陈雪泽又来敲门，这次是家里热水器坏了，来借用浴室。 第五天，陈雪泽有东西落在这。 第六天，陈雪泽又有东西落在这。 第七天，陈雪泽来找她要止痛药。 …… 第八天第九天第十天……陈雪泽每天都有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找陈黛薇。 第十一天，陈雪泽照例一大早就来了。 不等陈雪泽开口说话，陈黛薇面无表情说:“我现在要出去，有事明天说。” 陈雪泽一顿，明显有些疑惑，今天是休息日。 像是知道陈雪泽的疑惑，陈黛薇主动解释:“和朋友看电影。” 陈雪泽略一思忖，记起那天她在阳台上打了半个小时电话。 他无声眨了下眼，没什么情绪地点了下头，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结果，陈黛薇在外面没多久又接到陈雪泽的电话。 陈雪泽淡淡说:“我在做饭。” 陈黛薇:“？” 陈雪泽:“菜谱上写盐适量。” 陈黛薇:“？？？” 陈雪泽:“适量是多少？” 陈黛薇:“……” 陈黛薇:“你看着办。” 很无语地把电话挂了。 陈雪泽又打过来:“一勺？” 陈黛薇:“……” 陈黛薇朋友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是个女生，给陈黛薇送猫那个。 陈雪泽听见了，好像这才意识到她正和人在外边玩，之后没再打来。 …… 陈黛薇以为陈雪泽这一系列行为已经很反常很夸张，没想到之后还有更夸张的。 那天，陈黛薇出差。 她也是临时接到的通知，回家急匆匆收拾了下就出发了，去c市。去之前把猫寄养到朋友家。 处理好所有事，坐在去c市的车上，陈黛薇望着窗外出神。 在她旁边，同事正给家人打电话，告诉家人自己出差的事。 “……我也是临时才知道的，嗯，应该是一周左右？最快也要一周。哎呀，没事没事放心放心，我又不是小孩，有什么可担心……” 同事打完电话，随口问陈黛薇：“薇薇，你怎么不给家人打个电话？打过了啊？” 这个人还记得呢，陈黛薇以前加个班都要打个电话。 听了同事的话，陈黛薇脑海里一下子冒出陈雪泽的名字。 她缓缓摇了摇头:“不用打。” 意思是没有人可打电话。 哪有人出差给邻居打电话的？ 要是接到她的电话，陈雪泽大概会以为她有毛病吧。 虽然就在刚才，有一瞬间，她脑海里的确冒出了打给陈雪泽的念头。 …… 到c市已经很晚。 刚下车，她接到陈雪泽的电话。 陈雪泽:“你加班？” 陈黛薇提着行李箱穿梭在人群间，心不在焉说:“没。” 人声嘈杂。 “你在哪？”陈雪泽顿了一下，语速明显变快，陈黛薇从话筒里听见他似乎起身拿车钥匙。 “c市。”陈黛薇解释说:“我出差。” 陈雪泽似乎舒出口气：“嗯。” 电话挂了。 陈黛薇以为她出差可以清净几天。 没想到，陈雪泽每天都给她打电话，找话题跟她闲聊，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才两天，他至少问了她五次什么时候回家。 跟她一起出差的同事撞见过几次她打电话，还打趣:“来那天还说没人可打电话。” 同行的还有小娜，见她经常捧个手机，若有所思:“复合了啊？” 陈黛薇:“……没。” 小娜:“那就是快复合了？” 陈黛薇:“……没男朋友。” 小娜点点头，一脸我懂:“那就是没快复合？还说气话呢。” 陈黛薇:“…………” 第三天，陈雪泽整天没打给陈黛薇。 陈黛薇还以为信号不好或者自己错过了他的电话，忍不住频频看手机。 等到她意识到自己居然习惯性等陈雪泽电话，一怔，又起了警惕心。 这就是陈雪泽的目的吗。 每天给她打电话，每天烦她，让她习惯，然后猝不及防抽离。 她掉进了他的陷阱里？ 陈黛薇心微微一沉，皱着眉毛收起手机。 刚收起来，下一秒，手机响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4节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陈雪泽的名字。 迟疑片刻，陈黛薇还是接起电话。 她倒要听听他今天会说什么。 接起电话，陈黛薇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听着。 她听见风声，听见车流声，听见陈雪泽在风声与车流声中轻描淡写的说话声。 陈雪泽说：“我到c市了，在你楼下。” 陈黛薇：“？” 陈黛薇:“啊？” 陈雪泽低咳了声，“嗯。” 他好像又感冒了，说话带着微弱鼻音。 陈黛薇语气不确定:“你，在我楼下？” 她想起昨天陈雪泽似乎是不经意问过一句她的地址。 陈雪泽:“嗯。” 陈黛薇脑子一片空白，懵懵地站了好一会，好半天缓不过神。缓过神后立即打开最近的窗户，顶着冬天的寒风探出头往下望。 也忘了自己此时只穿着条单薄睡裙。 低头，一眼看见陈雪泽站在下面，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也拿着什么东西。 挺大的东西。 陈黛薇没分神去关注那件东西，脑子还懵懵的，整个人因为陈雪泽的突然到来震惊得不行。好半会儿才找回声音，干干巴巴问：“你……你来干嘛？”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风声中，陈雪泽语气寻常：“陪你过生日。” “……” 看着黑暗中那个拎蛋糕耐心等她的模糊身影，陈黛薇神色迷茫。 从来没人给她过生日。 连她自己也忘了今天是她生日。 陈雪泽生着病，大老远跑来c市替她过生日？ 为什么啊。 他在想什么？ 每天的电话，每天的相遇……他都在想什么？ 他…… 许久，风一吹，她清醒了。 她眨了眨眼，忽然懂了。 她明白陈雪泽最近一系列的异常举动是为什么了。 也猜到了他那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虽然很不可思议，虽然令人难以相信—— 但他似乎可能大概也许……一直在勾.引她？ 第35章 实际上陈黛薇没有生日,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天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二十几年前悄悄把她放在陈家门口的她的亲妈, 知道她真实生日究竟在哪一天。 她身份证上生日是随便写的，既然是随便写，也没有必要大张旗鼓特地庆祝这随随便便的一天, 所以她从来不过生日。 没想到陈雪泽会大老远跑来给她庆生。 陈黛薇穿上衣服，磨磨蹭蹭地下楼, 心情很复杂。她想，陈雪泽为了勾.引她也算是煞费苦心。 就像她一开始为了勾.引他，也一样费尽心机。 走到大厅，陈黛薇一眼看见黑暗中那个清瘦身影。他穿着黑外套，戴着棒球帽, 气质独特出众，只是安静站在那里就很触目。 a市冷, c市更冷，有个穿着厚重羽绒服的男人从他身旁走过去, 冻得哆哆嗦嗦，一颠一颠地搓手哈着气。陈雪泽是另一个极端，穿得少，站在那里无动于衷, 好像感觉不到冷。注意到她, 淡淡抬眼看来。 不知道为什么，哪怕刚刚已经从窗户看到他了，还看了很久, 此时此刻又看到他, 陈黛薇还是恍惚了一瞬, 脚步不知不觉放缓。 他抬手朝她招了一下。 她回过神，深深看他一眼，拢了拢身上外套，低着头快步走出去。 天黑了，外面人不多。停在陈雪泽面前，陈黛薇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她一向很会说话，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别扭。 还是陈雪泽先开的口。 陈雪泽又低低咳嗽了一声，然后把左手拎的东西递到她面前，“生日快乐。” 听他语气，他似乎也不太自然。 察觉出陈雪泽也在别扭，陈黛薇莫名就不那么别扭了，大大方方接过他给的东西，大大方方向他道谢:“谢谢你。” 低头一看，果然是生日蛋糕。 这还是陈黛薇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日蛋糕，以前没人给她买过。她自己既然不过生日，当然也就没有买这东西。 陈雪泽垂着眼皮，睫毛长长的，冷不防再次开口:“礼物在车上。” 还有礼物？ 陈黛薇迟钝地抬起头。 她当然收过礼物，圣诞啦新年啦毕业啦……各种特殊日子，都有人给她送小礼物。她人缘不错，追求者也多。 但没收过生日礼物。因为陈黛薇说不过生日，没告诉过别人她生日是什么时候。 她从不羡慕别人有生日礼物，也没想要收生日礼物。 但此时此刻听陈雪泽说给她准备了礼物，她竟然隐隐期待。 会是什么礼物呢？ 一阵风吹过来，寒意刺骨。 陈雪泽问:“看看生日礼物？” 他声音很轻，轻得有点温柔。温柔——陈黛薇从来没想过温柔这个词可以用在陈雪泽的身上。 她更想不到除她家人以外唯一一个一直看不惯她的人，居然是第一个给她庆生的人。 还给她准备蛋糕礼物。 “啊。”陈黛薇傻傻抱着蛋糕，慢半拍才回应:“好啊。” 得到肯定回应，陈雪泽仿佛松了口气，转身带路。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回过身，手臂一动，拎走了还被陈黛薇傻傻抱着的生日蛋糕。 陈黛薇手一空，也没说什么，沉默点头，安静跟在陈雪泽的身后。 她目光落在陈雪泽的背影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也没有想。 陈雪泽送给陈黛薇的是条项链。 早就知道陈雪泽品味很好，看到项链时陈黛薇还是被惊艳了下，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过了好半会儿，她听见陈雪泽故作不经意地问：“还可以吗。” 陈黛薇：“……嗯。” 她抬头，刚好看到陈雪泽眉眼微微地舒展开。 很细微，但她还是注意到了。 她一愣，到现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陈雪泽似乎有些紧张。 ——陈雪泽居然也会紧张。 这个发现让陈黛薇诧异极了。 大半夜的，两人也没找个地方吃饭，进了陈雪泽车里。 怕不安全，蜡烛也没点。陈黛薇本来都没想插.上蜡烛，是陈雪泽神色淡淡地捏着蜡烛一根根插.在奶油上面。 还挺耐心。 陈雪泽做好了这些：“许个愿。” 陈黛薇：“……” 陈黛薇低头看看根本没点燃的这一圈蜡烛，觉得对着它们许愿有一点傻里傻气。 她虽然没过过生日，但参加过别人的生日宴。对着蛋糕许愿这种行为，需要有特殊氛围支撑才能进行。 现在啥都没。 似乎看穿她的想法，陈雪泽略一思忖：“你也可以向我许愿。” 陈雪泽说着不靠谱的话，看着她，眼神却是专注的。 今天他看她眼神一直很专注。 他还在说: “你过生日，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陈雪泽也看着陈黛薇。 车窗外，大雪倏地落下。 车内寂静无声。 许久。 陈黛薇低下头，双手合十，闭上眼，对着插了一圈没点燃蜡烛的生日蛋糕毫不纠结毫不迟疑地开始许愿。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5节 陈雪泽：“……” 陈黛薇：他太有手段了。 陈黛薇：没想到还挺会勾搭人。 陈黛薇：希望我把持住。 陈黛薇：最好最后能反杀他。 陈黛薇：哪怕不能反杀，至少不要再喜欢上他。 陈黛薇：哪怕喜欢上他，也不要被他看出我竟然喜欢上他。 陈黛薇：他可太有手段了。 - 陈黛薇在c市忙了一周，陈雪泽也在c市留了一周。 陈雪泽没说自己为什么不走，陈黛薇也没有问。陈黛薇对他留在c市的理由再清楚不过，他是为了她。 为了勾.引她。 他们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他们认识太久了，虽然中间也有好几年不见面，但对彼此的脑回路都有一定了解。 陈黛薇可以肯定，陈雪泽这次的目的和她之前的目的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她心情挺复杂的。她心想陈雪泽怎么这样，也没点创意，居然照搬她用过的计划。 大概是因为从来没追过女孩，没有经验，他那些举动还挺明显的。呵，他一定没想到吧，这才几天，她就把他看穿了。 看穿是看穿，之后该怎么做，陈黛薇还没想好。 她现在光是警惕陈雪泽，提醒自己不要陈雪泽被蛊惑，就已经耗费很多精神。暂时还真没空好好去想怎么反击。 其实这些天陈雪泽也没什么出格举动，他只是每天都来找陈黛薇，叫陈黛薇出去吃点东西，一起散一散步。 他一直都规规矩矩的，他们看起来比普通朋友还普通朋友。 然而奇怪的是，不止陈黛薇一个人觉得陈雪泽别有目的，连陈黛薇同事们也觉得陈雪泽不对劲。小娜第一次见到陈雪泽，就在私底下很激动地问陈黛薇：“薇薇，这是你前男友啊？” 不等陈黛薇回答，小娜问：“他之前干了啥你跟他分手啊？” 陈黛薇刚想解释陈雪泽不是她前男友。 小娜：“就这张脸，真的，换成我，不管他干了啥我都原谅他。怪不得你之前不答应蒋昼，原来前男友优质多了。见过更好的，当然不能将就了。” 陈黛薇张了张嘴，试图解释陈雪泽不是她前男友。 小娜：“我看他那状态，百分之百还喜欢你，特别喜欢你！要是他没干啥太出格的事你可以原谅他了，反正你也忘不了他，这段时候魂不守舍的。” 陈黛薇再次试图解释。 “而且他这么远来找你，陪着你。”小娜：“还有他看你那眼神，啧啧，很特别，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陈黛薇不死心地还想解释。 小娜兀自激动：“啊啊啊啊哪找的这么好男朋友！” 陈黛薇：“……” “不是男朋友，”陈黛薇斟酌着说：“是……普通朋友。” 其实他们俩连普通朋友也算不上，要不是陈雪泽别有目的，估计他们俩现在就是陌生人。状态就像之前那三个月，见也见不到面，就算见到也不会打招呼。 这个时候，陈雪泽来了。 陈雪泽黑衣黑裤，戴着棒球帽，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酷酷的不怎么好接近。 他视线漫不经心扫过这边，扫到陈黛薇，一定，笔直朝她走来，方向明确。 像是眼里只能看到她一个人。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是来找陈黛薇的。 小娜瞅了瞅陈雪泽 ，对陈黛薇阴阳怪气:“薇薇，你的普通朋友又来找你咯。” 这时候陈雪泽已经走近了，听见了小娜的话。他不明所以，但也不太在意，目光没怎么离开过陈黛薇，始终若有若无萦绕在她身上。 陈黛薇看着他走近，看着他在她面前停下。 她知道他听到了小娜的话，有些尴尬。怕他追问，她想岔过话题。刚要开口，他忽地一顿，猝不及防靠近，朝她伸手。 他的气息淡淡的，干净好闻。她却屏住呼吸，连心跳也停了一拍。 他要干嘛！？ 下一秒，她发顶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很自然地摘下一簇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她头上的羽毛。 摘的时候动作挺自然的也没通知她，摘下之后好像意识到这样是不是有点突然，垂下眼言简意赅解释:“羽毛。” 陈黛薇慢半拍:“……哦。” 陈黛薇缓缓地回过神了。 她看着他，突然觉得他不自在的样子挺新鲜挺好玩的。 以前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游刃有余的架势，好像对什么都很有数，拿捏很好。 也就这几天，她才知道陈雪泽也有不自在甚至紧张的时候。 他为了勾.引她牺牲还挺大。 他做那些事一点都不熟稔，跟游刃有余更没关系。 要是她将计就计，假装被他勾.引到。 一定会很好玩，吓他一大跳。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陈黛薇忙完了在c市的工作, 第二天就跟几个同事一起回了a市，陈雪泽一个人开车。 回到a市，很晚了, 天都黑了。 陈黛薇提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口，慢吞吞地找钥匙，找着找着, 不出她所料，哗啦——隔壁房门开了。 她假装有点被吓到, 扭头看向那边。 陈雪泽应该早就到了，看样子回来之后连澡都洗过了。此时，他很随意地穿了件款式简单的浅灰睡衣，头发还湿着，有微微潮意。脸很白, 周身气息清爽干净。 他看看陈黛薇，朝她招了下:“来吃饭。” 陈黛薇其实吃过饭了, 刚刚跟几个同事一起吃的。她下意识要拒绝，拒绝的话到了嘴边, 看了看耐心等她回答的陈雪泽，又同意了。 她点点头，答应:“行，我收拾收拾就去。” 一小时后, 陈黛薇来到陈雪泽房门外, 不重地敲了几下门。 她穿着浅色大衣，里面搭了条薄薄的米白针织裙，头发重新打理过, 妆容精致。大半夜的甚至戴了美瞳粘了假睫毛, 比她白天上班的打扮还要用心一些。 实际上, 自从知道陈雪泽装了至少半个多月，陈黛薇已经放弃维护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半个多月啊，她以为他看不见，那半个月丝毫没顾忌过他，在家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总是穿个舒服宽大的旧睡衣，头发乱糟糟不爱整理，也不化妆。 她那样的一面他都见识过，她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在他面前装。所以最近这些天陈黛薇都挺随意的，偶尔去见他，妆都不化。绑个丸子头素面朝天就出门了。 敲过门，陈黛薇站在门口等。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有走动声，她低头看看自己，顺手整理几下衣服。 门开了。 陈雪泽松松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口:“等明天夏子宴来让他把钥——” 说着话，注意到明显精心打扮过的陈黛薇，顿了一下。 陈黛薇对着他露出微笑，“我来晚啦。” 陈雪泽回过神:“没。” 他倒也没有惊艳到失神，很快恢复正常，若无其事地错身让陈黛薇进门。 陈黛薇款款走进去，进门后脱掉大衣。 餐厅里，餐桌上满满当当，全是陈黛薇爱吃的东西。 陈黛薇一眼扫过去，脚步顿了顿，心想陈雪泽还挺细心，为了勾.引她，连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记住了。 她不禁回头看陈雪泽，心想陈雪泽会不会借机说点什么？ 没想到陈雪泽并没有邀功的意思，什么话都没说，面色淡淡，像是在走神的样子。 她回头了，他才说:“坐。” 他还给她拉开椅子。 陈黛薇坐下来。 她坐下来，心想，十几岁时候的陈雪泽哪有这么用心？别说吃饭时替她拉椅子了，他们冷战时他为了气她，也或许是懒得动手。一副大少爷养尊处优姿态，直接就在她那里坐下了。 陈黛薇坐在椅子上，想想以前，看看现在，心情复杂。 她忍不住又一次在心里感慨，陈雪泽为了勾.引她实在太用心了，变化也太大。 幸好他们是老对手了，她对他足够了解，能猜到他的想法，及时识破了他的计划。 要不然还真有可能被迷惑，以为他是不是喜欢她。 不得不说，陈雪泽这一招虽然没创意但是挺管用的，真是险恶。 她一定得给他点颜色。 陈雪泽不知道陈黛薇在想什么，兀自到她对面坐下。 坐下后，陈雪泽见陈黛薇还不动筷子，一本正经思索着什么的样子，提醒:“吃饭吧。” 陈黛薇点点头，低头看餐桌。好像到现在才发现餐桌上都是她喜欢的东西似的，愣愣的:“这……” 陈雪泽不明所以抬眼:“嗯？” 陈黛薇假装诧异:“都是我喜欢的。”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6节 陈雪泽缓缓地:“嗯。” 他还真没想那么多，点东西的时候想到陈黛薇喜欢，就买了。实际上前两天也是这样，他发现哪道菜被陈黛薇多夹了几次，下次就点哪道。 陈黛薇前几次都没注意，今天怎么注意到了。 反应还挺大。 陈黛薇盯着餐桌看了好一会儿，缓缓抬头，看着陈雪泽:“陈雪泽，你……” 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抿抿唇:“谢谢你。” 陈黛薇一副感动到的样子，道过谢，低头吃东西。 陈雪泽:“？” 陈雪泽莫名其妙，多看了她几眼，若有所思地也低头吃东西。 陈雪泽和陈黛薇都不是话多的人，两个人不会像别人那样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大部分时候吃饭就只是吃饭。陈雪泽看不见那段时间陈黛薇为了活跃气氛话还挺多，现在也不多了。 今天气氛也是过分沉静，两人都在想事情。 吃着吃着，陈黛薇忽然记起什么，开口:“对了，我进来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夏子宴怎么？什么药？什么事啊？你没说完。” “哦。”经陈黛薇一提醒，陈雪泽想起了他刚刚要说的事，他说:“等夏子宴明天过来，让他把我这钥匙给你。” 陈雪泽说这话时反应挺平淡的，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陈黛薇又愣住了。 给钥匙？这顺序是不是不太对，这才一开始，就给钥匙？ 也太快了点。 他是真想给吗，还是在试探她的态度？想知道她现在对他什么感觉？看看她会不会接受？ 或者是用钥匙打动她？ 应该是这样的。 陈雪泽本来没当回事，见陈黛薇愣在那，也反应过来了，后知后觉意识到好像是有点不合适？ 突然给钥匙，会吓到她吧。 陈雪泽:“我——” 他正想解释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就见陈黛薇笑了下:“可以啊。” 陈黛薇说:“有钥匙就方便多了，我以后一有空就来，有事随时找你，家里缺什么东西也来你这里翻。” 她慢吞吞地说着话，观察陈雪泽是什么反应。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陈雪泽不喜欢别人乱翻他的东西。夏子宴有他的钥匙，也经常来，但并不敢乱动他的东西。他倒不会发脾气，只是会皱眉。 实际上谁也没见过陈雪泽失态地大发脾气，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点怕他。知道他洁癖不爱让人动他东西，就没人动他东西。 就连他们三个月前住在一起的时候，陈黛薇也不太动他东西。 …… 在陈黛薇的打量下，陈雪泽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很不在意地说:“随你。” 陈黛薇:“……” 陈黛薇:“嗯。” - 十点半，陈黛薇穿上大衣走了。 她就住隔壁，没想到陈雪泽还特地送她出去。好像有点不舍的样子，她都到家门口了，拿出钥匙准备开门了，他还看着她。 其实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不知怎么，就是传达出一种不舍的感觉。 陈黛薇低着头把钥匙插.进锁孔，心想，陈雪泽可真太会演了。 换成谁被他这么一直盯着，会一点感觉都没？ 她转了一下钥匙，开了门，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开了门，陈黛薇没进去。她扭头看向陈雪泽，试探着邀请:“来坐坐？” 她想，陈雪泽肯定不会过来坐坐，这大半夜的，他又不是真的舍不得。 他开车累了一天，肯定想早点睡觉。他多半会说，这么晚了，算了，明天吧。 …… 听了她的邀请，陈雪泽明显怔了怔。 陈黛薇微笑，等着陈雪泽找理由拒绝她。 没成想陈雪泽并没有拒绝她，好像怕她反悔似的，门一关，迅速朝她走过来，比她还快一步很不客气地进了她家。 陈黛薇:“……”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既然是自己亲口邀请的人, 不管多晚，不管多不情愿，都得好好招待。 陈黛薇心态崩了一下, 也很快调节好了，至少表面看起来调节好了。她客客气气地邀请陈雪泽坐。 陈雪泽很自在地坐下了，倒很从容。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对。 陈黛薇：“家里也没什么东西, 给你倒杯水吧？” 陈黛薇给陈雪泽倒了杯白开水，放到他手边, 然后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坐下，看着他端起水杯象征性喝了一口水。 现在才仔细看他，现在才发现他脸上有倦色。半垂着眼皮不怎么有精神的样子，连睫毛也稍显无力。 当然了，他一整天都没闲着。一大早从c市开车回a市, 开了好几个小时。回来之后也没时间休息，紧接着又给她准备晚饭。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能不困吗。 但陈雪泽也没说走。 两人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闲聊, 聊的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有以前的事，最近的事，还提起了陈黛薇的猫。陈雪泽至今不知道陈黛薇的猫和他同名，陈黛薇不想让他知道。 他对猫没什么兴趣, 也没问过小雪叫什么名。 说着说着, 陈黛薇困了，眼皮越来越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没人说话了, 房间变得安静。 一片安静中, 她不知怎么猛然惊醒, 一下子睁开眼睛。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快睡着了，此时身体微微歪着，离陈雪泽特别近，差点就靠在陈雪泽肩膀上了。陈雪泽也是，一手闲闲地搭在扶手上，略微歪着脑袋，眼闭着，靠沙发睡着了。 他眼睫毛长长的，还有点翘。 陈黛薇:“……” 这是图什么呢，这么困了还不肯走。 她家沙发很好睡么。 为了表现出不舍得她，他还真是…… 陈黛薇心情复杂地直起身，无声揉了揉眼。 她醒了醒神，伸手想要把陈雪泽推醒，让陈雪泽回他自己家里睡去。 碰到他的前一秒，陈黛薇心念一动，手在半空中蓦地停住。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一个不该有的想法。 她想，假如她真的睡着，真的无意识靠在了陈雪泽的身上，陈雪泽会怎样？ 陈雪泽不喜欢别人碰他，任何身体接触都不喜欢。他什么都看不见的那几个月，也只有在外面才不得已扯住她的手臂。其余时候他们基本没有过身体接触。 他现在睡着了，没有平时的理智。要是她突然靠过去，肯定被他下意识推开。 他潜意识就是拒绝人的。 到时候她再顺理成章醒来，震惊地盯着他——他大概从此以后再也没办法勾.引她了。 都推开她了，还怎么让她以为他喜欢她？ 这样一来，这场游戏也就结束了。 虽然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已，陈黛薇还没玩够，但她早就隐隐意识到这是个危险游戏，玩着玩着，容易把自己搭进去。 不如趁早抽身。 陈黛薇这样想着，悄然放下了手，重新闭上眼睛。 房间很安静，静得能听到陈雪泽均匀平缓的呼吸声。 陈黛薇不自觉屏息，听着陈雪泽有规律的呼吸声，算计着时间，缓缓，缓缓地往过靠。 半分钟后，她很有技巧地倒在了他肩膀上。 房间霎时死寂。 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没有任何声音。 陈黛薇不重地靠着陈雪泽肩膀，感觉到陈雪泽本来放松的身体陡然变得僵硬。 他醒了。 她有些紧张，暗暗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睡相更加真实。 她感觉到陈雪泽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应该在打量她？ 虽然她现在闭着眼什么都看不见，但她就是感觉陈雪泽正在看她。他的目光让她有些别扭，不自在，受不了。 然而他只是看她，他一直没有举动。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7节 她在想，他怎么还不推开她。 按理说不应该啊，陈雪泽最讨厌肢体碰触。他是背过她，也让她靠过肩膀，但那都是特殊情况。正常情况下，别人碰他一下，他恨不得洗三次澡。 况且他还讨厌她，本来就有旧怨，好几年的旧恩怨。三个月前又添新仇。 …… 难道他其实没醒？ 渐渐地陈黛薇自己也疑惑了，难道他那一瞬间僵硬以及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其实是她误会了？是她太紧张，产生错觉了吗？ 否则陈雪泽怎么没有举动？ 陈黛薇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她又想了想，假装睡梦中调整姿势，稍稍动了一下，脸颊试探着轻蹭了下陈雪泽的肩膀。 陈雪泽上衣布料很薄，透过这层薄薄的布料，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体温并不高，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脸有些烧。 陈雪泽仍旧没有举动。 陈雪泽怎么还不动手啊！ 陈雪泽究竟有没有醒！？ 就算刚才没醒，她蹭一下他也该醒了吧。 他睡眠质量明明非常不好。 陈黛薇心理素质一向很好，可是每次面对陈雪泽，她就容易崩。以前是，现在也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流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黛薇想算了，不装睡了，她还是自然而然地醒过来吧，演不下去了。 万一一会露馅，那就太尴尬了。 这一局算陈雪泽赢。 陈黛薇憋憋屈屈地这样想着，睫毛抖了一下，准备睁开眼睛。 她默默地想，三秒，再数三秒就睁眼睛，假装睡醒。 一、二…… 第三秒，她感觉到陈雪泽动了。 ——陈雪泽终于要推开她了？！ 陈黛薇闭着眼睛，按捺下起伏不定的情绪，在心里琢磨起接下来的表演层次。先睁眼，然后茫然，再然后呢？被推开的时候先疑惑还是先震惊呢？ 或者疑惑中掺杂着震惊？ 陈黛薇纠结着这些的时候，陈雪泽把被她压着的手臂轻轻抽了出去。 陈黛薇：来了。 陈黛薇精神高度集中，密切关注着陈雪泽的一举一动。 陈雪泽抽出手，然后放下。 陈雪泽把手搭在了陈黛薇的身上。 紧接着，陈雪泽似乎犹豫了一下，松松抱住了陈黛薇，动作很轻。 他下巴还蹭了一下陈黛薇的发顶，也很轻。 等陈黛薇缓过神，人已经靠在了陈雪泽的胸膛。 她懵懵的，听见了他心跳声。 快得不行。 ……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房间是死寂的，没有一丝声音。 两个人都很僵硬，两个人都睡不着。 …… 快天亮，陈雪泽才离开。 他一夜没睡，陈黛薇知道他一夜没睡，因为她靠在他胸膛，也一整晚都没睡着。她虽然闭着眼，但能感觉到他。他一会看看她，一会看看别处，很安静很安静。 也不知道一直都在想什么呢。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整夜在想什么，那么长的时间她一直醒着，格外清醒。可是她在想什么呢？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大脑是空白的。 陈雪泽离开前，把她抱进了她的卧室。他动作很轻，把她放到床上，还帮她脱掉鞋子。 陈黛薇不敢相信陈雪泽会帮她脱鞋子。 陈雪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一向是别人伺候他，哪有他照顾别人的时候？他哪会照顾人。 陈黛薇睁开一点眼睛偷看，正好看到陈雪泽低身放鞋。 也很轻。 陈雪泽起身之前，陈黛薇很迅速地再次闭眼。不一会儿，听见了不重的关门声。 许久，陈黛薇慢慢地睁开眼。 望着天花板，她茫然眨了眨眼。 她有点弄不懂陈雪泽了。 陈雪泽怎么怪怪的？表现得……好像真喜欢她似的。 其实最开始，陈黛薇也想过陈雪泽有没有可能是真的喜欢她。当时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被她否掉。 谁喜欢她都有可能，唯独陈雪泽不可能，这比她后妈突然喜欢她接受她还令她无法相信。 毕竟他讨厌她那么多年。甚至就在三个月前，她还无意中在他面前暴露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没有人会喜欢那样的她。 困意袭来，陈黛薇迷迷糊糊想了一阵，想不通地闭上眼。 - 几乎一夜没睡，第二天，陈黛薇不出意外地起晚了。 她快迟到了，匆匆忙忙化妆。打开衣柜随手挑一身今天要穿的衣裳。早饭也不吃了，慌慌张张出门。 乘电梯下了楼，一出门，陈黛薇看见陈雪泽的车。 她脚步一顿，看见车窗缓缓降下。 陈雪泽坐在里面，短发湿漉漉，像是刚刚洗过，身上有清清爽爽的沐浴露味，淡淡的，若有若无。他看起来居然没什么困意，人很精神，完全不像熬了个大夜。 他神色淡淡：“上车，我送你。” 陈黛薇不想迟到，当下也就没有管那么多，毫不迟疑地上了陈雪泽的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报出公司位置，语速极快。 说完担心陈雪泽没听清楚，还要再说一次。然而陈雪泽已经淡定将车开了出去，她看看窗外，路是正确的。 陈黛薇没迟到。 …… 陈黛薇没有想到，当天晚上陈雪泽又出现了。 这天晚上又下雪了，风特别大。陈黛薇刚出公司，一眼看见陈雪泽的车停在外面。 跟她一起出来的还有小娜，小娜本来絮絮叨叨在讲话，注意到那辆车，注意到陈黛薇望着那辆车，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小娜：“薇薇，你的普通朋友大半夜来接你啦。” 陈黛薇：“……” 陈黛薇：“……嗯。” 小娜：“行，那你快去找你的普通朋友，你的普通朋友也不知道等你等多久了。” 陈黛薇：“…………嗯。” 可能是注意到陈黛薇了，陈雪泽降下车窗。 他一手搭在车窗旁，另一手朝她招了下，漫不经心的样子，姿态很随意，跟个大少爷似的。 陈黛薇心情复杂地走过去，开车门，上车，系安全带。 他瞥着她，一言不发，看着她系上了安全带就升起车窗，沉默开车。 公司离住处不算远，开车也就十几分钟。这十几分钟，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陈黛薇望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风景，一直在发呆，表情空白。 她脑子很乱，一会儿想想昨晚，一会儿想想以前。 昨晚陈雪泽抱她整夜。 以前陈雪泽很不喜欢她，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昨晚陈雪泽还把她送到床上，帮她脱鞋。 以前她和陈雪泽迎面遇见，招呼都不会打。 …… 不知不觉，到家了。 陈雪泽去停车，陈黛薇拎着包站在原地等陈雪泽。他很快把车停好，朝她走过来，姿态闲闲散散，模样就像好几年前。 一阵冷风吹过来，陈黛薇看着他，忽然清醒了一点。 ——说不定陈雪泽察觉到她昨晚没睡。 ——她演技真有那么好吗，装睡一整夜他都看不出来？ ——说不定他就是故意，故意扰乱她的心绪。 不行——她也得让他体会一下她这一整天的心情。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8节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走近，神情莫测，开始在心里憋坏主意。 陈雪泽很熟悉她这表情，以前被坑过不少次。 但他似乎一无所觉，回到她面前神色如常地说：“走吧。” 陈黛薇：“嗯。” 两人慢慢地往单元楼走，陈雪泽在前面一点，步伐从容。陈黛薇稍稍落后。 走着走着，陈黛薇盯上了陈雪泽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修长。她见过他站在钢琴旁无聊地随手敲弄，打发时间那种。当时她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指尖，根本没听他弹什么。 陈黛薇低头看看雪地，再抬头看看陈雪泽的手。 突然，她攥住了陈雪泽两根手指。 陈雪泽步伐猛然顿住。 “总是下雪，搞得路好滑哦。”陈黛薇小声抱怨着，踩在并不光滑的雪地上，很自然地说：“陈雪泽，牵我一下。” …… 路灯下，陈黛薇心满意足地看到陈雪泽被她攥着手指，整个人静止了至少十秒钟。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整整半分钟陈雪泽都没说话, 无动于衷地任陈黛薇扯着他的手指，像是在出神。 这一整天陈黛薇心里都乱糟糟的，总忍不住想七想八, 情绪算不上好。到了现在，看见陈雪泽因为她一个举动好半天没反应，她心情总算稍稍明朗。 陈黛薇玩够了, 就晃晃陈雪泽的手，幅度轻微, 语调微微上挑：“陈雪泽？” “……嗯。”陈雪泽慢半拍回过神。 陈黛薇故意问：“怎么发呆？” 陈雪泽目光落在陈黛薇脸上，眼神渐渐清醒。 他看着她，仿佛洞悉一切。 “没什么。”陈雪泽反过来握住陈黛薇的手。 他动作很快，快到陈黛薇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的。 “走吧。”他收回视线，牵着她若无其事地说。 陈黛薇:“……哦。” 还是陈雪泽在前, 陈黛薇稍稍落后，两人安安静静一前一后手牵着手往单元楼走。 雪下了很久, 雪花在地面积了厚厚一层，鞋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 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的背影。 陈雪泽个子高，身形清瘦，背没有刻意挺就是笔直的，看上去挺拔又精神。这么冷的天, 他穿得也不算多, 外套单薄，脖颈有一点露在外面，肤色很白净。 陈黛薇怕冷, 穿挺多的, 她看看陈雪泽, 自己都替他冷。 可他手是热的，手心似乎有微微潮意——他居然在出汗。 这么冷的天，他穿这么少，居然出汗。 陈黛薇觉得不可思议，很神奇。她动了动唇要说点什么，还没开口，猝不及防听见夏子宴的声音。 夏子宴是小跑着过来的，一副很激动的样子，语气也激动：“我说你去哪了，原来是和女朋友约会？你啥时候有的女朋友，瞒得这么紧连我都不告诉。怪不得前两天都不在家，是不是追女……” 夏子宴老远就看见陈雪泽了，也看见陈雪泽似乎牵着一个人。陈雪泽遮住那个人大半身影，大半夜的夏子宴也看不清楚什么，只能通过身高和穿着判断出那是一个女人。 夏子宴激动死了，他还没见过陈雪泽和哪个女人走得近呢。这么多年喜欢他的不少，他眼高于顶，一个也没看在眼里。身边唯一一个走得近点的异性也就只有陈黛薇，不过夏子宴觉得在陈雪泽看来陈黛薇大概不算异性。虽然陈黛薇很漂亮，又体贴又温柔，很适合当女朋友……但在陈雪泽眼里，陈黛薇大约只能算是一个让他不喜欢的人。 有时候夏子宴真觉得陈雪泽浪费他那张过分好看的脸，恋爱也不谈。 终于！终于他谈恋爱了！ 夏子宴还挺好奇，陈雪泽这么挑剔这么傲慢，现在还变得沉默难相处，他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 什么样的人能被他放在心上？ 夏子宴满怀期待地跑过去看，跑得裤管全是雪花。探头一瞅，瞅到陈黛薇的脸。 夏子宴：“……” 夏子宴表情凝固了一秒，瞬间垮了。 “你们啊。”丧失兴趣的语气。 夏子宴：“你们干啥去了？” 夏子宴目光落在他们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上，兴致缺缺地问：“你们咋还牵着手呢？”他心说，害我误会了。 陈雪泽没说话，只是稍稍侧身瞥陈黛薇，有点好整以暇看戏的姿态，像是想看看陈黛薇要怎么圆。 也不松手。 陈黛薇眨眨眼睛，淡定说:“这不是下雪了么，路滑。” “路滑？”夏子宴跺跺脚踩两下松松软软的雪地，想说这也不滑啊。 话到嘴边，他反应过来了，这俩人怕不是又在给对方挖什么坑。 想到这一点，夏子宴挺无奈，这俩人都多大了，怎么一天天就知道勾心斗角互相算计？从小斗到大了。明明都不是那种不成熟的人，明明处理事情来都有模有样挺靠谱的，偏偏一遇上对方就变了，就开始搞手段。 累不累啊。 夏子宴:“行吧。”他也懒得戳破，懒得劝他们成熟一点。以前不是没调解过，没有用的。 他们俩就是天生八字不合。 三个人并排在雪地里走，陈雪泽很自然地仍然牵着陈黛薇的手。 陈黛薇其实很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刚要有动作，又莫名觉得一旦自己先抽出手，就相当于向陈雪泽认输了。 陈雪泽似乎也这样觉得，在她要抽手的一瞬间，不知怎么看了她一眼，眼里神色不明。 一时间，二人心思各异。 夏子宴对发生在自己身边暗流涌动一无所觉，大大咧咧地跟陈雪泽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夏子宴：“哎，你这两天去哪了，我来了好几趟也没看见你，我还奇怪呢。前两天给你打电话，来不及说话你就挂了。你忙什么呢？” 陈雪泽没有立即回答，面色从容地再次瞥陈黛薇。 陈黛薇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眸假装对雪地很感兴趣。 夏子宴完全没留意这两人暗地里的眼神交流，催问：“啊？干啥去了？” 陈雪泽神色淡淡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回答他：“去了躺c市。” “c市？”夏子宴很疑惑：“你去c市干嘛？” 陈黛薇：“……” 陈黛薇走在另一旁，不发一声，面无表情地听。 陈雪泽又瞥她，被她无视掉了。 她倒要看看陈雪泽还能说出什么。 她就不信陈雪泽还能在夏子宴面前暴露意图。 下一秒，她听见陈雪泽轻描淡写地说：“她到c市出差，我去找她。” 陈黛薇：“…………” 陈黛薇表情裂了。 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陈雪泽。陈雪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夏子宴都震惊了。 夏子宴不可置信：“你，你去找薇薇了？” 陈雪泽极其淡定，牵着陈黛薇的手走进单元楼，镇定地嗯一声。 三个人等电梯。 夏子宴：“你找薇薇干嘛？”夏子宴目光一动，不经意看见陈雪泽仍然牵着陈黛薇的手，又想说现在路不滑了，你们还牵着干嘛？ 话到嘴边，他想，哦，对了，他们俩本来也不是因为路滑牵手，路滑只是借口。 从一开始，他们牵手就是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之间充满算计，一切都是计谋。 电梯来了，电梯门向两侧展开。 陈黛薇没错过夏子宴那一眼，不动声色抽出手，率先走进电梯。 她倒要听听陈雪泽还想怎么说。 陈雪泽跟在陈黛薇后面第二个走进去，慢悠悠说：“我——” “算了，你还是别说！”夏子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夏子宴最后一个进电梯，一脸严肃地摁楼层。 被打断后，陈雪泽没什么反应。 陈黛薇却很意外，奇怪地看向夏子宴。 夏子宴谨慎地摆摆手：“你们俩的事，我不想知道太多。” 事实证明，知道太多他们之间的事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黛薇：“……” 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陈黛薇第一个出电梯，打个招呼匆匆走了，头也不回。 夏子宴在后面叫她：“薇薇，一起来坐坐啊。” 陈黛薇这回倒是回头了，然而拒绝也是毫不迟疑：“不了，你们聊。”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49节 她很利落地开门回家，很利落地关门。 陈雪泽看着那扇已经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 夏子宴躺在沙发上打游戏，陈雪泽坐在不远处低眸看手机。 在c市那几天，陈黛薇把陈雪泽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此时此刻 ，陈雪泽手机屏幕上是陈黛薇的朋友圈。 陈黛薇不怎么发朋友圈，也没有像很多人那样设置三天可见。她上次发朋友圈还是在一个多月前，那时是秋天，她发了张只有落叶的照片。 秋天。 陈雪泽想了想秋天时候他在干嘛，那时候他还没来找陈黛薇。不是不想来，是没办法来。那时候他全靠“来找陈黛薇”这个信念支撑着。 然而一切都和那时候设想的不太一样，实际情况远没有那么简单。 …… 陈雪泽垂眸看陈黛薇朋友圈，看了良久，缓缓抬起头。 他看向夏子宴。 “夏子宴。”他叫了夏子宴一声。 “啊？”夏子宴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手指噼里啪啦在屏幕上又摁又划，一副很不可靠的样子。 陈雪泽看了看他，把差点问出口的话收回去了 陈雪泽:“没什么。” 其实，他刚刚想问—— 假如你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发现你在示好，却不相信你喜欢她，怀疑你别有目的，你怎么办？ ——没错，陈雪泽看出陈黛薇的小心思了。 就像陈黛薇很了解陈雪泽，陈雪泽一样也很了解陈黛薇。更何况昨天晚上他根本没有睡熟，从头到尾都有意识。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陈黛薇在快睡着的时候突然醒了，知道一开始陈黛薇想叫醒他，手都要碰到他了。后来不知想到什么，把手放下去了。 陈雪泽当时也确实困了，没想那么多。他没深想陈黛薇为什么明明想叫醒他，最后又不叫醒。他准备走了。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陈黛薇慢慢靠了过来。 她靠在他肩膀上，开始装睡。 陈雪泽:“？” 陈雪泽抱着装睡的陈黛薇，整个晚上都在思考陈黛薇为什么这样做。 今天陈黛薇主动牵他的一瞬间，他明白了。 陈雪泽无可奈何。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想找她又怕打扰她，想对她好又怕吓到她。她却以为他别有目的，用将计就计这个招数来对付他。 “……”也怪以前他太傲慢，对她不够友好。 行吧，那就将计就计。 陈雪泽思忖片刻，给陈黛薇发微信。 陈雪泽：【夏子宴睡着了。】 陈雪泽：【我去你那？】 消息发出去，很快有了回应。 陈黛薇：【？】 陈黛薇：【我这也就一个卧室。】 好半天没收到第三条。 可以想象出对面陷入了艰难的抉择当中。 陈雪泽不慌不忙慢悠悠打字。 没打完，陈黛薇消息又来了 陈黛薇：【我记得你受不了睡觉的时候听到声音，呼吸声都受不了，高中的时候住了两天宿舍，两天没睡好。】 陈黛薇：【不然我就邀请你来我这了，嗯……我这个床挺大。】 陈雪泽看完，慢条斯理删掉没发出去的：我去你那坐坐。 陈雪泽想了想，重新打字：【我过去。】 没有等陈黛薇回复，陈雪泽收起手机站了起来。在夏子宴疑惑的目光中淡定解释:“我出去一下，一会回来。” ——他当然会回来，陈黛薇又不可能真收留他。 陈黛薇现在一定在想他不会真在她那边住，他不能接受和别人一个房间，他现在只是演戏，即使去也是假装愿意去。 陈雪泽都知道。 现在之所以去，是因为想让陈黛薇知道他没有演戏，他是喜欢她的。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陈黛薇很困, 本来都要睡了，没想到临睡前陈雪泽又给她出难题。她只能尽量调整好自己，忍着骂人的冲动给陈雪泽开门。 她还要假装很欢迎他, 开门后朝他微笑：“快进来，外面很冷。” 她真有点不知道自己是图什么了。 陈雪泽也是真不客气，大半夜的说进来就进来了, 自在极了，气定神闲的, 像进自己家里。 但陈黛薇知道，他此时的自在从容是装出来的。他怎么可能愿意在她这里住？他那么挑剔那么难伺候。 她安慰自己，没关系，憋屈的不是她一个人。说不定他比她还不舒服，从容都是装出来的。 然而实际上她怎么看都觉得陈雪泽不像假装。 陈黛薇：“现在还早, 我还不困呢，我想看会儿电视, 我们一起好吗？” 虽然她觉得陈雪泽不可能真在她这里住，但……万一呢？ 万一陈雪泽像上几次一样演戏上瘾不肯认输呢？ 她可不要冒这个险。 陈黛薇说完, 有些紧张地看着陈雪泽，担心陈雪泽不肯。上几次他的反应都不在她意料之中，她怕这次也是。 幸好，陈雪泽没什么异议, 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好。” 陈黛薇这才松了口气, 赶紧去放电视。 随意放了个频道，她找地方坐了下来，这次坐的位置离陈雪泽有一点远。 陈雪泽看了她一眼, 也没有说什么。 电视上正在放的是部叽叽喳喳喜剧片, 挺热闹挺吵。沙发上两个观众坐在电视机前, 没有讨论剧情也没有笑。 陈黛薇昨天没怎么睡，白天就困得不行，全靠咖啡顶着。现在更困，眼皮一坠一坠。光是睁开眼睛这一个动作就耗光了她全部的意志力，哪还有心思看电视。 而陈雪泽一直在看陈黛薇。 看了她几眼，陈雪泽叫她：“陈黛薇？” 声音很轻。 陈黛薇被叫到，倏地坐直了：“嗯？” 她睁开眼睛看向陈雪泽，眼里还残留着迷蒙困意。 困倦中，她似乎听见陈雪泽叹了口气。 陈雪泽：“睡觉吧，我——” 陈雪泽本来想说我也回去睡了，话没说完就被陈黛薇打断。 “这才几点啊。”陈黛薇摆摆手强撑着说：“我还不困呢，这么早我可睡不着。” 说完就打了个哈欠。 陈雪泽：“……” 看出陈雪泽还想说话，陈黛薇语气生硬地转移话题：“看电视呀。” 她看向电视，看了两眼，呀一声：“这个是好几年前的片子了，刚上映那会儿可火了，我还去看过呢。” 其实也是担心陈雪泽又想说去睡觉，故意转移他注意力。 陈雪泽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秒，又是那种洞悉一切的眼神。但好在他没说什么，顺势望向电视。 两人安静地看电视，慢慢地，陈黛薇不那么困了。 安静一会儿，她回忆着说：“当时是和宁宁，子宴哥，还有……” 还有陈雪泽。 他们四个具体是怎么凑到一块看电影的，陈黛薇不记得了。她只记得那天她开开心心满怀期待地去，很不开心地回来。又跟陈雪泽闹了不愉快，私底下还哭了。 然后整整一周，她一句话也没跟陈雪泽说，那次是陈雪泽的错。 她不理陈雪泽，陈雪泽也无视她。那时候的陈雪泽啊，太傲慢了。 他也许不是故意，但他确实很会伤人的心。他天然什么都有，擅长很多事情，就是不擅长向人低头。 所以那次到最后他也没有低头。 …… 一时间，客厅变得很安静，只有电视声音。 电视上女主讲了句好笑的话，男主和配角都笑了，嘻嘻哈哈。电视机前两个观众依然没笑，因为都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许久。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0节 陈黛薇动了动唇，想开口打个岔，刚要出声，陈雪泽先开了口，陈雪泽说：“抱歉。” 他略微垂着眼，声音很低。 陈黛薇一愣，扭头看他。 他没看她，垂头看着地板，看得也不认真，有点出神的样子。 陈黛薇后知后觉：“——啊？” 她以为她听错了。 好好的，他突然说什么抱歉？ 陈黛薇:“什么？” 陈雪泽缓缓地抬起头。 他眼睛很好看，瞳色很浅，他用他那双很漂亮的眼睛看着她，眼神专注认真。 他又说了一遍：“很抱歉。” “这……”陈黛薇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以前那些事……咳。”陈雪泽清清嗓子：“以前那些事……是我不好。” 陈黛薇诧异。 她没想到陈雪泽也想到了以前的事。 还为以前的事向她道歉。 “是我对你有偏见。”陈雪泽收回视线，慢慢地说：“……以前。” 他态度很诚恳。 陈黛薇眨眨眼，不知所措地咽了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电影还在继续。 电视里嘻嘻哈哈气氛轻松。 电视外，客厅里气氛像是凝固住了。 陈雪泽安静了一会儿，又说：“那段时间，谢谢。” 说的是陈黛薇照顾他那段时间。 陈黛薇听懂了，避开他的视线，呐呐道:“我……” 就说了一个我字，没下文了。 他这个谢谢让她有些心虚，因为那时候她其实有其它目的。 他后来骗她是他不对，但也不能掩盖她一开始的别有用心。 “我知道。”陈雪泽很平静地说。 他知道她当时别有目的，知道她想狠狠嘲笑他来着，他都看见了。 但他也不是傻子。 他怎么会感觉不出那时候她是真心想拉他一把？ 如果从头到尾，陈黛薇留在他身边仅仅为了那样一个目的，她不会费心思引导他说话，引导他出门，那么努力地想把他变回一个正常人。 …… 这天晚上陈雪泽没睡在陈黛薇家，说完话就离开了。 他在的时候陈黛薇困得不行，他走之后，陈黛薇反而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睁眼闭眼都能看见他，耳边响着他说的话。 实际上他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如果没有她，他永远不会走出那个房间。 他当时的神情让陈黛薇敢笃定，他是认真的。 …… ——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陈黛薇不敢去想那个答案。 万一她想错，自作多情…… 一定是她想错。 陈雪泽一向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而她明明是他最不喜欢的类型。 - 陈黛薇开始躲着陈雪泽了。 她每天早起半个小时，避开陈雪泽停在楼底下准备送她的车。下班时候和同事一起，碰见陈雪泽了，就说自己还有事情。 周日，考虑到陈雪泽可能会来敲门，她早早出门去朋友家玩。陈雪泽电话过来了，她也接，客客气气说两句话就找理由挂断。 …… 虽然是邻居，住的很近，但是当一个人刻意不想见到另一个人，办法很多。 整整半个月，陈雪泽都没找到机会跟陈黛薇搭话。 他知道他可能吓到她了，所以一开始没有很急，给她时间慢慢理清思绪。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半个月都过去了，陈黛薇仍然避着他，他不可避免地开始感到不安。 这种不安感，在某个夜晚达到顶峰。那天晚上他开车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恰好遇见陈黛薇，看见陈黛薇身旁出现了一个男人。 风雪天，又是夜晚，陈雪泽看不见他们的神情，只看到他们并排走，距离很近。男人比陈黛薇高一头，一边走一边低着头跟陈黛薇说话，陈黛薇时不时点一下头。 夏子宴也在车上。 夏子宴也看见陈黛薇了，看了一会，他忽然感慨着说:“薇薇也有男朋友了啊。” 陈雪泽拧眉。 夏子宴没注意，兀自在那感慨:“才毕业多久啊，我怎么感觉所有人都有对象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还有人结婚了，我前两天还参加一个同学婚礼来着。现在薇薇也找男朋友了，哎呀，整得我都焦虑了。” 他看向陈雪泽，安慰自己:“幸好兄弟你给我垫底。” 陈雪泽面无表情地说:“也不一定是男朋友。” “什么不是男朋友？”夏子宴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说薇薇啊？” 夏子宴:“肯定是男朋友，不是男朋友能大半夜的送薇薇回家？不是男朋友，这么冷的天一边走一边跟薇薇说话？” 夏子宴啧啧两声:“你没看见啊？他眼睛都没离开过薇薇，还给薇薇拿包。” 陈雪泽一怔，目光一动，果然看见那个人拿着陈黛薇的包。 夏子宴:“你看，是不是拿着包？这么冷的天，不是真爱谁给拎包？多冻手啊。” 陈雪泽沉默片刻:“……也许是朋友。” “不可能。”夏子宴摇头。 “那男的一看就对薇薇有意思。”夏子宴很肯定。 …… 车窗外，风雪交加。 外面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并肩走进单元楼。 夏子宴目送着他们进去，说:“好了，我们也下去吧，这大雪天，看着就冷死。” 他一边说一边推开车门下了车，下车后等了一会，陈雪泽还不出来。 夏子宴:“？” 夏子宴冻得哆哆嗦嗦，疑疑惑惑地又把车门打开，探头进去问:“干嘛呢，咋不下——”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 陈雪泽一动不动坐在那，脸上没有表情。 盯着陈黛薇家亮起来的玻璃窗，他眼神很冷。 夏子宴又哆嗦了一下，这次不是因为寒风。 陈雪泽不是那种脾气暴躁的人，他对什么都不太上心，自然也极少发脾气。夏子宴认识他十几年，很少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眼神。 他偶尔也冷下脸不高兴，但没有这么吓人这么认真。 夏子宴一时间说不出话。 他看着坐在那里明显不对劲的陈雪泽，心想这是怎么了呢？ 想了一会，联想起刚刚陈黛薇和一个男人并肩走那一幕，联想起那会儿陈雪泽时不同寻常的态度，夏子宴有点明白了。 这时，陈雪泽忽然一言不发地下了车。 他没跟夏子宴说话，连个招呼也没打，冷着脸走得很快，风呼呼地吹，雪落在他身上，他面无表情像感觉不到冷。 他那样子，像是做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现在立即要去完成。 夏子宴看着陈雪泽孤零零的背影，慢半拍回过神:“坏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追上去，拦人:“你你你……陈雪泽！” 挡在陈雪泽面前，夏子宴上气不接下气:“你不会是要去破坏薇薇和她男朋友吧？ 夏子宴痛心疾首:“我就知道你见不得薇薇好，见不得她比你先找到对象！刚才就不怀好意！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知道吗？你这……你这……什么仇什么怨呐！太缺德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雪越下越大。 风雪中, 夏子宴苦口婆心地说:“薇薇不容易，她跟我们不一样。她爸那个样，有还不如没有, 只管生不管养。她那后妈表面功夫挺到位，其实把她当眼中钉。还有她那弟弟妹妹就更不用提了，对她那态度, 我见了都生气……” 夏子宴摇摇头，叹气:“薇薇这些年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你也不是不知道。今天在这家明天跑那家，我妈都看不下去。陈家为了那俩不争气的小崽子有个好学校上，今年捐楼明年捐体育馆，恨不得家底掏空。怎么就容不下薇薇呢？也就薇薇心态好，换成我早就崩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1节 说着说着话锋一转:“现在好了, 好不容易都好起来了，薇薇也走出来了, 有男朋友了，有人对她好了, 你……” 夏子宴看着陈雪泽，欲言又止。 陈雪泽冷着脸一言不发，眉眼都是冷的。 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夏子宴讲话。 一阵风刮过来，他越过夏子宴, 作势要走。 夏子宴见状赶紧拦人:“你忘了？高一那会儿有个傻.逼找薇薇麻烦, 还是你私底下找到他警告了一顿，之后再也没人敢欺负薇薇。我那时候以为你虽然不喜欢薇薇，但也是有点同情薇薇的, 小打小闹可以, 正事上不会跟她过不去, 今天怎么——” 是有这么回事。 虽然陈黛薇从小就很懂怎么和人打交道，到了哪都能和人打成一片，但她也不是万能的，偶尔也有人看不惯她。小打小闹的小矛盾陈雪泽不管，但要是真有人欺负她，陈雪泽是一定会护着她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奶奶交代，还是他本身有点同情陈黛薇。 总之，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和陈黛薇关系不好的是陈雪泽，给陈黛薇当靠山的也是陈雪泽。陈雪泽自己和陈黛薇闹得厉害，却不许别人来欺负她。 陈黛薇中学几年算是顺风顺水，这其中有她自己的努力，也有陈雪泽在她背后袒护的缘故。 而陈黛薇并不知道这些。 …… 陈雪泽听了夏子宴的话，拧眉说：“我没有同情她。” 很多人同情陈黛薇，陈雪泽不。可能他这个人天生不善良没什么同情心吧，反正也从来没觉得陈黛薇跟他们有什么不一样。 暗中帮过她几次，也不是因为同情。 夏子宴一听，又误会了。以为陈雪泽这意思是不同情陈黛薇，所以一定要搞破坏。 夏子宴有点急了，真不能眼睁睁看着陈雪泽这么干。他还要劝，忽地听见身后响起声音，是开门声，刚刚和陈黛薇并肩走进去的男人只身走了出来。 男人个子挺高，长相不错，打扮挺低调的。注意到他们的视线，一愣，虽然疑惑，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朝他们点点头算打招呼，温温和和，好脾气的样子。 等人走了，夏子宴说：“不错，我看着这人不错，薇薇跟他在一起，将来不会不好。薇薇就是薇薇，有眼光的。 ” 他感叹完，扭头看陈雪泽，发现陈雪泽也望着那个人的背影，默默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子宴想了想，试探着问：“你觉得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然而陈雪泽理都没有理他，一言不发收回视线，没什么表情地越过他就走了。 看那样子，明显还是去找陈黛薇的。 夏子宴：“！” 夏子宴赶紧追上去，可还是慢了一步，他进去的时候陈雪泽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门在他眼前缓缓合上。 夏子宴眼睁睁看着电梯缓缓上升，没办法，再急也只好等下一趟。 等到夏子宴等来第二趟电梯，乘坐电梯到了陈雪泽和陈黛薇住的楼层，陈雪泽站在陈黛薇房门外，已经敲过门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气喘吁吁地想再劝两句，门开了。 陈黛薇穿着睡衣，素面朝天站在门口。见到他们，脸色不怎么自然，可能是因为不习惯在人前素颜。 实际上陈黛薇五官精致，素颜就很好看，妆前妆后没有什么差别。即使不涂粉底不扑腮红，气色也很不错，看起来最近过得不错。 她掩饰着那点不自然，先朝夏子宴打了一声招呼。夏子宴气喘匀了，故作镇定回应，余光不放心地瞥着陈雪泽。 陈雪泽目光落在陈黛薇脸上，有点出神的样子。 仔细算算，他们俩有一阵子没这样子面对面站在一起。 也遇到过，匆匆打个招呼就各走各的，有时候甚至不打招呼，像普通邻居，极其普通不怎么熟的那种。 现在距离近了，才看得出陈黛薇这段时间过得很好，气色和状态都很不错。 实际上，夏子宴有几句话是正确的——陈黛薇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很不容易。 现在她应该过上理想中的生活了吧。 有一个自己的空间，有猫，有稳定工作，有男朋友。 那个男人……还不错。 陈黛薇问陈雪泽：“有事吗？” 看向陈雪泽时她神色有微妙的不同，语气也是。但没人发现这一点，此时此刻，夏子宴注意力全在陈雪泽身上，担心陈雪泽一时冲动说什么不好的。而陈雪泽垂着眼眸，静静地想事情，走神的样子。 过了好半会儿，陈黛薇似乎耐心耗尽，又问了一遍：“陈雪泽，你找我什么事？” 陈雪泽无声抬眸。 “我——”他看着陈黛薇。 夏子宴看着他，心提到嗓子眼。 陈黛薇也看着他，眼里有疑惑。 一时间，周遭变得很静，很静很静，气氛不同寻常。 陈雪泽:“我来是想说——” 陈雪泽倏然垂下眼睛。 在这一瞬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 他没看陈黛薇，他好像哪都没看。他很冷静：“……新年快乐。” 夏子宴猛然松了口气。 陈黛薇却很疑惑：“——新年快乐？” 她懵了：“还没到新年，为什么说新年快乐？” 她不确定地拿出手机看了看，皱眉说：“离新年还有好多天呢，你过糊涂了吧。” 她收起手机。 “是吗。”陈雪泽语气坦然平静：“那是我记错了。” 陈黛薇：“……啊，好吧。” “……” 夏子宴站在一旁，知道自己应该帮腔。 但不知怎么，他看着他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有哪不对，然而具体是哪不对，他也说不出。 …… 门关上了。 陈雪泽在原地略站了站，走了。 夏子宴跟在他后边，本来想说这才对嘛，就应该迷途知返。但不知怎么，也没能说出口。 …… 之后几天，陈雪泽和陈黛薇一次也没碰面。 以前是陈黛薇单方面躲着陈雪泽，现在是两人很默契地不见面。 要是两个人都不想见到彼此，即使住在一个屋檐下不想见也能不见。现在他们不住一起，不见面更容易。 夏子宴来了几趟，发现一切正常，又感觉一切不是那么正常。 一切正常指的是陈黛薇那边一切正常，不那么正常指的是陈雪泽不那么正常。 ——陈雪泽烟越抽越凶了。 有时候夏子宴一开门，里面烟雾缭绕的。陈雪泽在烟雾里，肉眼可见消瘦，沉寂，时不时呛咳一声 。 夏子宴实在看不下去，也想不通他究竟怎么了，只好经常往这边跑。 新年那天，夏子宴又来了。 夏子宴劝陈雪泽去夏家吃饭，吃完饭出去玩。陈雪泽拒绝了，沉默摇头。 夏子宴试探着说要么再去找心理医生聊聊？陈雪泽也沉默拒绝，一副无欲无求没有生气的模样。 夏子宴又劝了一会，实在劝不动，摇摇头无奈走了。离开之前鬼使神差看了眼他的背影，高大，孤零零，脊背略微弯下去。 夏子宴关上门。 夏子宴离开后，周遭恢复静谧。 其实也不算彻底安静，房子隔音不算太好，能听见别人家的热闹，还能听见模模糊糊的脚步声，交谈声，门外传来的。 陈雪泽熄灭烟，听见陈黛薇的声音。陈黛薇说：“……嗯，再见。” 接下来是男人的声音：“嗯，回见。” 应该是那天那个男人吧，语气温润。 陈雪泽垂着眼皮静静听着，睫毛长长的。 两人道过别就分开了，很快，外面响起了关门声。 接下来就是一片安静。 陈雪泽在一片安静中坐了很久，丢掉烟蒂，无声站起来，出门扔垃圾。 a市又下雪了。 外面很冷很冷，几乎见不到人。与之相对的是每扇窗都是亮的，都在热热闹闹庆祝新年，笑声交谈声隐隐约约，场面温馨。 陈雪泽扔掉垃圾，面无表情走进单元楼进了电梯。看着缓缓变化的数字，他没头没尾地想，如果新年不在冬天而是在夏天，他和陈黛薇应该也在庆祝新年。 然而他们永远没有这天。 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庆祝这天。 迈出电梯，陈雪泽一眼看见陈黛薇的房门。 他看着，眼神晦暗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了半晌，陈雪泽无动于衷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向另一扇门走去，停在房门前拿出钥匙。 钥匙插.进锁孔，他却顿住了，没有下一步动作，目光落在虚空。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2节 安静 。 沉默。 沉默良久，他猛地拔出钥匙，大步向隔壁陈黛薇家走去。 笃笃笃—— 陈雪泽敲门，敲门声不轻不重。 很快，他听见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开了。门里的光透出来，饭菜香气也透出来。 陈黛薇穿着暖色调的家居服，长发很随意地扎成马尾，手握着门把手。看见他，她明显意外了下。 “有事？”她问。 不等陈雪泽出声回答，她恍然：“今天是新年，你是来跟我说新年快乐的吧。” 她弯弯唇角，先跟他说了：“陈雪泽，新年快乐。” 没有得到回应。 陈雪泽摇摇头，“我不是来说这个。” 可能是因为烟抽太凶，也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说话了，他嗓子有些沙哑，一开口就咳嗽了一声。 “我不是来说新年快乐。”陈雪泽面色镇定，没什么表情，其实自我厌弃到极点。明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她现在过得很好，他还来打扰。 陈黛薇眨眨眼，迟疑道：“有别的事情？” 陈雪泽别开眼睛，低嗯了一声。 陈黛薇：“什么？” 陈黛薇追问:“什么事情？” “我是想说，咳咳。”陈雪泽又咳嗽了声。 他嗓子仍然是哑的，声音特别低，像是怕惊动了谁。 陈黛薇盯着他，全神贯注，一眨不眨。 然而他又不说话了。 安静。 漫长的安静。 声控灯都暗下来了。 陈黛薇等得没有耐心:“你不说我走了。”她作势关门。 陈雪泽：“……陈黛薇，你愿不愿意跟我试试，跟我在一起？” “还有，新年快乐……我喜欢你。” 零点了。 窗外，烟花噼里啪啦炸开。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安静。 漫长的安静。 沉默。 窒息的沉默。 窗外烟花噼里啪啦响过片刻, 很快归于沉寂。 一切都很静。 陈黛薇定定站在那，很长一段时间里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她目光落在陈雪泽脸上，好像在看陈雪泽, 又好像没有。 好半会儿，她勉强缓过神，但也只是勉强, 脑子还是乱糟糟的。 陈雪泽说喜欢她？ 陈雪泽向他表白了？ 陈雪泽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是她幻听了，还是她在做梦？ ——实际上, 一切都是有预兆的。 陈雪泽这个表白不算特别突然，半个月前他向她道歉那次，她就有点察觉到他的心思。 那时候不敢信。 现在……现在仍然不知道该不该信。 陈黛薇知道陈雪泽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就为了作弄她算计她，陈雪泽不是这么无聊的人，没有这个闲心。可是让她相信陈雪泽真心喜欢她, 这也实在困难。 这可是陈雪泽啊，眼高于顶, 傲慢至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陈雪泽。以前那么多人喜欢他, 家世好的，性格好的，长得漂亮的……他一个也看不上。他怎么会喜欢她？ 实际上陈黛薇经常被人表白，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向她告白她都可以从容应对, 也不至于疑疑惑惑的不敢相信, 她没那么自卑。 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陈雪泽面前，她总是没什么信心。哪怕他变了很多, 没有以前那么傲慢刻薄。在她眼里, 他有时候还是以前的陈雪泽。 陈黛薇不说话, 陈雪泽也不说话，也不催她。大冬天的，他又穿很少，就一件单薄的黑色外套。脸很白，不怎么有血色，瞳色浅淡。 他又低低咳嗽了一声，略微低头，手抵在嘴唇边。 陈黛薇:“你……” 他立即看向她，眼神专注认真。 “你……你先进来。”陈黛薇鬼使神差地让他进来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 然而陈雪泽默了默，已经安静走了进来。 在外面站了许久，陈雪泽身体是冷的，气息也格外冷冽，有风雪味，还有淡淡烟味，看不见摸不着，很淡很淡。 其实是有点好闻的。 陈黛薇关上门，看着他，眼神复杂:“你……你又抽烟？” 陈雪泽怔了怔，略显无措地垂下眼睛，低低说:“嗯。” 陈黛薇又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转身去给他倒水喝。 “吃饭了么。”陈黛薇问。 陈雪泽接过陈黛薇给的水，样子看起来竟然有些乖顺。他喝一口，说:“没有。” “我给你弄点东西吃吧，嗯……刚刚剩的菜热一下好吗？”陈黛薇问。 陈雪泽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昨天也就吃了一点泡面，实际上他现在也没有什么胃口。 但他看了看陈黛薇，陈黛薇一副很混乱的样子，似乎需要独处，需要仔细地想一想…… 陈雪泽无声点头。 陈黛薇心不在焉地去热饭了。 饭菜端上餐桌，都是完整的，没怎么被人动过。 陈黛薇一个人，也懒得庆祝什么新年，无聊做了几样菜，做完也没胃口吃。现在多了个人，她倒是有点饿了，拿出两幅碗筷。 陈雪泽看着她，一顿，仿佛不经意问:“你也没吃饭吗。” “嗯。”陈黛薇说:“我一个人也没什么胃口。” “一个人？”陈雪泽不动声色问:“怎么是一个人。” 他脸色很平静，语气也很随意，好像并不在意这个问题，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不然呢？”反而是陈黛薇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还能有谁？” 陈黛薇说:“这个日子，别人都回家过了。” 陈雪泽心里一动，意识到了什么。 ——事情似乎不是夏子宴想的那样，他被夏子宴误导了。 但他沉默片刻，还是又问了一遍:“送你回来那个呢？” “送我回来？谁送我回来？”陈黛薇想了想，恍然:“哦，你是说周澄吧。” 陈黛薇说:“周澄不是送我回家。是这样，他妹妹有只猫，妹妹出差了，把猫寄养在他家。他不会养猫，猫也不喜欢他，听说我有养猫，就拜托我帮忙照顾。他时不时来看看，拍个照给他妹妹看。” 这是真的。陈黛薇也奇怪，周澄温温和和的，怎么那么不讨小动物喜欢。 陈黛薇:“今天他妹妹回a市，他就把猫接走了。” 陈雪泽垂下眼眸，轻轻的:“嗯。” 表面没有太大反应。 两人都饿了，暂时停止闲聊各自吃饭。 吃着吃着，陈黛薇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诶？你怎么没回家？” 陈雪泽很平静地说:“我不用回去。” “不用回去？” “嗯，不用。” 陈黛薇眨眨眼，知道他不想多说，也就没追问了。 …… 凌晨一点多，陈雪泽还没走。 陈黛薇从厨房出来，发现他坐在懒人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逗小雪，不太上心，有点出神的样子，手指干净细长。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3节 小雪是只不怎么爱理人的猫，周澄来过几回，小雪很傲娇地看都不看人家，现在居然愿意理陈雪泽……陈黛薇挺意外的。 陈黛薇走过去，陈雪泽就不逗小雪了，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小雪也跑过来，用尾巴尖扫扫她的脚踝，几下，又跑掉了。 陈雪泽看着陈黛薇，用的又是那种很专注的眼神。 他脱了黑外套，现在穿着白色薄线衫，整个人干干净净的，很有味道，气质独特。 陈黛薇有时候觉得，没人能招架住陈雪泽这样的眼神。即使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安静看人。 …… 她清清嗓子，别开眼睛不与他对视:“那个，挺晚了。” 意思是要赶客。 陈雪泽没接话，假装没理解，安静收回视线。 陈黛薇:“……” 陈黛薇不拐弯抹角了:“那个，你先回去？” 她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嗯……正好明天我也不上班。” 她说前一句话陈雪泽没什么反应，说到后一句陈雪泽抬眼看她:“——明天？” 陈黛薇:“啊。” 陈雪泽:“明天我可以来找你吗。” 陈黛薇:“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雪泽似乎是认真想了下，“嗯。” 他这才起身，又说了一遍:“我明天来找你。” 看着她，良久。 最终只说了句:“晚安。” 他眼里似乎酝酿着某种情绪，眼神略压抑。 不知是不是陈黛薇想多，他好像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但最终他只说了那么一句。 陈黛薇愣了愣:“嗯，晚安，明天见。” …… 陈雪泽走了。 送走陈雪泽，陈黛薇关上门。关门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也是这样，她这样送走他，然后开始躲他，尽量不见他。 他是怕她又不见他，躲着他，所以反复确认能不能来找她吧。 意识到这一点，陈黛薇心情复杂。 怎么也想不到。 想不到那个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陈雪泽，有一天也会有这种担心。 不过，她是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她是喜欢过陈雪泽，一而再地喜欢上他。但跟他在一起这种事，她从来没有想过，一次也没有。 - 第二天，陈黛薇等来等去没等来陈雪泽，倒是遇见了夏子宴。 他们是在楼底下遇见的，夏子宴步伐匆匆，一脸焦灼。 陈黛薇跟他打了个招呼，他看见陈黛薇，脸色稍稍缓和，但眼里还是有掩饰不住的焦灼。 陈黛薇好奇问:“怎么了，怎么这么急啊？” 夏子宴说:“找陈雪泽。” “找他有急事？”陈黛薇不解:“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夏子宴是个大大咧咧万事不挂心的人，陈黛薇认识他这么多年，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夏子宴表现出焦急神色。 某种程度来讲夏子宴和陈雪泽是一种人，发生天大的事也气定神闲的。 夏子宴说:“陈雪泽不接电话，打了好几个也没接。” 他语速也快得不行。 “可能在睡觉没听到，或者手机没电，关机了？”陈黛薇不理解夏子宴为什么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表现得这么夸张，不就是没接电话。 夏子宴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 陈黛薇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劲了:“怎么？” 两人进了楼里，迈进电梯。夏子宴一声不吭地摁楼层。 陈黛薇不放过他:“子宴哥，怎么了到底？” 一定有哪里不太对劲。陈雪泽不就是没接电话，夏子宴急成这样干嘛？陈雪泽又不是三岁小孩，至于吗。 肯定有什么特殊情况。 见夏子宴还是不太想说的样子，陈黛薇扯住他衣服:“子宴哥？” 她没意识到的是，她也有点急了。 叮地一声，电梯停了，电梯门向两边缓缓展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夏子宴看她一眼，见她着急，终于含含糊糊地说:“陈雪泽这两天状态不对劲，嗯……我看着不太好。” 陈黛薇眨眨眼睛，回忆了一下昨天，昨天晚上，陈雪泽状态确实糟糕。 但也还好吧，不至于让夏子宴这么紧张。 夏子宴看出了陈黛薇的迟疑。 他叹了口气:“我看他这几天就不好，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像前两个月似的。我寻思他应该再去看看那个心理医生，他也不愿意去。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他受刺激，眼睛又看不见。好不容易治好了，这才恢复几天？” “——什么？”陈黛薇:“他又看不见？” 陈黛薇站到夏子宴对面，凝视着夏子宴，皱眉问:“他上次恢复之后，又看不见过？” “是啊。”夏子宴说:“你不知道吗？” 夏子宴:“你还记得那次吧，在老房子那边住的时候，我最后一次去你们那蹭饭，那天我以为他看见了，后来才知道他其实又看不见了，还约了医生在咖啡厅，之后好几个月他都看不见，都在看医生。” “好几个月都……看不见？”陈黛薇愣愣的。 “啊，是啊，医生说是又受刺激了，我也不知道他又受什么刺激，反正挺严重。看了三个月心理医生，天天大把吃药。好几次我去找他，他一句话也不说，整天整天就那一个姿势坐着，我跟他说话，他没有一点反应，好像听不见。好几次我都以为他……以为他挺不过来了，没想到他还是肯吃药，肯吃饭，慢慢居然好起来了。” 夏子宴叹息:“医生说他有一个信念，幸好他还有个信念。” …… 陈黛薇听着夏子宴的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想起几个月前，她当着陈雪泽的面拎行李箱离开，他沉默，没有挽留。 ——原来他之所以没有挽留，是因为根本看不到她拎着行李箱，不知道她要搬走。 她把他拉黑了，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等了她多久？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慢慢意识到，他再也等不到她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夏子宴:“唉, 本来以为他好起来了，没想到最近又这样。我真是……唉……” 夏子宴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居然在这唉声叹气上了。陈黛薇听着, 渐渐缓过神，一言不发转身。 夏子宴话音止住:“薇薇，诶？” 夏子宴眼睁睁看着陈黛薇走了, 走得飞快。也不知道是不是走错，她停在了陈雪泽家门外。 夏子宴这才想起正事, 想起自己是来看陈雪泽的。 于是他也提步走过去，也走得很快，几步到了陈黛薇的身边。 他没有钥匙了，前阵子被陈雪泽收回去了。他抬起胳膊作势敲门—— 还没敲，他又眼睁睁看见陈黛薇拿出一枚对他而言极其熟悉的钥匙 , 二话不说插.进锁孔，咔哒一声, 把门打开了。 夏子宴:“……” 夏子宴讪讪地放下了手。 他难免疑惑，陈雪泽怎么突然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陈黛薇呢？ 但他也只是疑惑了一瞬间, 见陈黛薇走进去，立马也跟着走进去，找陈雪泽，大呼小叫地找。 陈雪泽在睡觉。 他人在卧室, 手机在客厅里。听见外面声音, 不紧不慢走出来，衣服也没换。上半.身穿件白t，下面很随意地套着条浅灰色的家居裤, 裤绳没系, 松松垮垮垂着。 他脸上带着点没睡醒的不高兴与不耐烦。 夏子宴喊了陈雪泽好几声, 见陈雪泽走出来就不喊了。 见到完完整整眼睛也正常的陈雪泽，他重重松了口气，来的时候还以为又出事了。 他正要感慨一两句自己一大早的不容易，就看到陈雪泽视线越过他，直直落在陈黛薇脸上。似乎发现什么，睡意散了大半。 人看起来竟然清醒了。 “怎么了？”陈雪泽问陈黛薇。 刚睡醒，他声音带点刚醒来的惺忪。 夏子宴也跟着回头看了看陈黛薇，没发现什么不对。陈黛薇还是那个陈黛薇，冷静温和。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4节 这两个字其实不怎么搭，但用来形容陈黛薇莫名恰当。 果然，陈黛薇也说:“……没什么。” 得到这个答案，陈雪泽仍然微拧着眉。 陈雪泽不信地问:“是吗。” 夏子宴不知道，陈黛薇其实非常擅长隐藏真实情绪。再怎么不高兴，在外人面前也不表现，永远平平静静。 然而陈雪泽认识她不是一天两天，别人看不出来的，陈雪泽能看出来。 他看出来了，看出陈黛薇现在不知为何有点难过。 她为什么难过？陈雪泽拧眉思索。 …… 夏子宴大大咧咧的，没发现什么难不难过。他看向陈雪泽:“怎么回事，昨天晚上没睡觉啊，今天怎么一睡睡到这时候？打电话也不接。” 陈雪泽这才把注意力分给夏子宴一点。 陈雪泽心不在焉地说:“嗯，昨天没怎么睡好。” 准确地说，昨天晚上他基本没有睡觉。更准确地说，不止昨天，昨天之前的好多天，他都没睡好。 今天快天亮了，他才勉强睡着。 陈雪泽扫到茶几上的手机，捞起来看一眼:“没电。” 看完了，随手扔到沙发上，视线若有若无地又转移到陈黛薇那里。 陈黛薇注意到他的目光，安静地垂下眼眸。 陈雪泽于是又皱眉毛。 …… 夏子宴站在他们两个中间，对他们两个的眼神交流毫无所觉。 他说了声:“行吧。”大喇喇很不客气往沙发上一坐。 夏子宴:“累死我了，这大清早的，累死我了，我得好好歇歇。” 看那架势一时半会不打算走。 陈黛薇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见状竟然也坐下。 她坐在夏子宴身边，没有说一句话。 实际上从进门到现在，她都没有说哪怕半句话。 反常得很。 陈雪泽拧眉多看了她好几眼，一言不发去浴室了。 …… 陈雪泽去洗澡，夏子宴和陈黛薇坐在沙发休息。 陈黛薇始终在走神，夏子宴也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室内很静，静得冷清。事实上陈雪泽家家具很少，家里几乎看不到任何杂物任何装饰，平时就是干干净净又冷冷清清。 说没住人都可信。 陈雪泽住的地方一向这样，冷冷清清，有人住像没人住。在老房子那会儿也一样，后来有了陈黛薇，才变得不同。 “薇薇，”夏子宴打量了一番这个没有人气儿的房子，忽然说:“薇薇你感觉陈雪泽今天状态咋样。” 陈黛薇瞬间回神，愣了愣，迟疑地点点头。 陈黛薇说:“还好。” “是吧，你也感觉他今天还好吧？”夏子宴一副得到认同的激动样。 陈黛薇不明所以:“嗯，怎么了？” “嗨呀，你俩这些天都没咋见面吧？我刚才也说了，陈雪泽这几天状态可差了，你不知道多差。他根本不怎么吃饭不怎么睡觉，整天就知道抽烟。从哪天开始的？呃我想想，好像就是从你男朋友送你回家那天……你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吧，不年不节的，他跟你说新年快乐。对，就是从那天开始。” 夏子宴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对劲了，纳闷地挠挠头发，不解地瞅瞅陈黛薇。 陈黛薇哪有心思关注夏子宴疑惑目光。 她刚想解释那不是她男朋友，她没有男朋友，开口之前，忽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 昨天也是这样。 昨天，陈雪泽不动声色问了她一些关于她“男朋友”的事。 昨天她脑子很乱，他又太不动声色太自然。今天一想，才感到不对劲。 该不会，陈雪泽以为她有男朋友了，所以每天不开心，神情郁郁？ 那天他忽然敲门说新年快乐，不是因为对日子不上心偶然记错，是因为，以为她有男朋友了？ 怪不得那天他整个人很不对，神情压抑。 陈黛薇真不敢相信。 那天不信，到现在还是不太敢信，不敢信陈雪泽居然会在误认为她有男朋友后，每天神情郁郁。 就像她不敢相信那三个月陈雪泽不是天天在外潇洒，而是在治眼睛，在看心理医生。更不敢信他稍有好转，他第一时间搬来了她这边。 然而夏子宴没有动机骗她。 陈黛薇坐在这里，静静回想着夏子宴的话。 夏子宴说陈雪泽第二次看不见是因为受刺激。 受了她的刺激吗？ 最后那段时间她不信他是真看不见，以为他又骗他。 她使唤他干这干那……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解释。 重逢之后也是。 ……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陈黛薇的纷乱思绪。 是夏子宴的手机。 夏子宴拿着手机站起来，看看手机屏幕，匆匆跟陈黛薇打了个招呼，接起电话一边听一边走了。 陈黛薇坐在原地，没跟夏子宴一起走。她望着浴室方向，眼里情绪渐渐有了起伏。 浴室水声淅淅沥沥，声音微弱隐约，不怎么真实。 就像她骤然得知的这一切，一样的不真实。 …… 良久，陈雪泽从浴室出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味，头发还没干，于是一边走一边挺随意地擦几下。 没看到夏子宴，他漫不经心问:“人走了？” “嗯。”陈黛薇点点头:“走了。” 陈雪泽没说什么，随手丢下毛巾，在陈黛薇身边坐下。 “你怎么了？”好半会儿，他斟酌着问了一句，声音清冽好听。 一.夜不见，他嗓子没那么哑了。 不等陈黛薇摇头否认，他笃定道:“你在难过。” 陈黛薇下意识摇头:“我没——” 瞥到陈雪泽半点不信的表情，声音小了:“没有。” “嗯。”陈雪泽像是不愿意在这个很明显的事情上过多纠结。 他又问:“为什么难过。” “是因为我么。”陈雪泽神色淡淡地说。 陈黛薇诧异看向他，一脸的你怎么知道啊。 陈雪泽:“……” 陈雪泽沉默了一会儿。 许久，他说:“是因为我昨天的话？” 虽然说的是问句，但神色笃定。 实际上陈雪泽很少露出不确定的神情，他总是对一切了如指掌，似乎什么都知道，不知道的也能猜到。 “如果是因为那个，”陈雪泽垂下眼眸。 “如果是因为那个……就忘了吧。 ” 陈雪泽神色自若，淡淡道:“就当我没说过。” 陈黛薇一直在看陈雪泽。 就像陈雪泽很了解陈黛薇一样，此时陈黛薇也很轻易地看出，陈雪泽是故作平静。 他明明也有点难过。 明明难过，嘴上却满不在乎地让她忘了。 她怎么能忘记。 陈雪泽还想说。 陈雪泽:“你——” 只说了一个你字，他很突兀地顿住了。 因为在这一秒，陈黛薇忽然倾身，轻轻地抱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5节 第43章 陈雪泽刚洗过澡, 身体冰冰凉凉，气息清淡干净。 陈黛薇抱住他的时候，能感受到他忽然僵硬。 实际上她也很僵硬, 她也很不自然，她这一举动完全是一时冲动。脑子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身体先一步有了行动。 可是抱住他那一秒, 她并不后悔。 ——他终于不说话了。 ——他终于安静了。 ——终于不再说那些她一点也不爱听的话。 陈黛薇讨厌这样的陈雪泽，讨厌他这样隐忍。 陈雪泽嚣张肆意眼里没有任何人的时候, 陈黛薇看不惯。现在陈雪泽变成另一个极端，她没想到她更加不喜欢。 她到底想让陈雪泽怎样做，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陈黛薇乱七八糟没头没尾想着这些，想着想着，感觉到陈雪泽有了动作。 她一下子回过神, 注意力重新回到此时此刻。 她不自觉屏息，心里紧张。 陈雪泽要干什么？ 陈黛薇不能确定陈雪泽想做什么。 会不会推开她, 接着说那些她很不爱听的话？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陈黛薇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再抱住他的勇气。 她是个胆小鬼, 她的勇气就只有一丁丁点，她不是那种敢想敢做顺从自己心意活着的人，从来不是。在人际关系方面，她向来不敢要求太多。 她从来没争取过什么, 这是第一次主动。 下一秒, 陈雪泽也抱住了她。 一开始是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 像是在给她拒绝的机会。 然而他虽然给了她拒绝的机会, 留给她的时间却并不多。就半秒钟, 半秒钟后，他抱紧了她。 陈黛薇懵懵的，侧脸紧贴在他胸膛上，近得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 天地安静。 时间仿佛停止了。 一时间，陈黛薇能听见的只有陈雪泽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两个人谁都不出声，就这么无声抱着，像是要永远这样下去。 陈雪泽下巴不重地搭在陈黛薇发顶，有点依赖的意味。 很久之后，先有动作的人是陈黛薇。 陈雪泽似乎是睡着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整个人很慵懒，不僵硬了，呼吸清浅，抱她也没那么紧了。 她听着他的呼吸，眨眨眼，慢慢放下了抱他的手。 与此同时，陈雪泽呼吸声顿了下。虚虚搂着她腰的手臂重新收紧，不慌不忙地控着她又贴回他的胸膛。 “……” 陈雪泽也不说话，就这么沉默控着她。 好像怕她反悔，怕她逃走了。 他平时看起来清清瘦瘦，恹恹的好像没有什么精神，没想到力气挺大。被这样禁锢在他怀里，陈黛薇没有半点动弹的余地，都有点喘不上气。 “陈——陈雪泽。”陈黛薇在他怀里叫他名字。 她连说话都不顺畅了。 像是总算意识到自己用劲太大，陈雪泽略微松了一点。真的就是略微，很吝啬的一点点。 陈雪泽:“嗯。” 他下巴仍然搭在陈黛薇的发顶，声音有点低，有点懒。不知道为什么，陈黛薇听了，脊背忽然麻了一下。 “那个，咳。”陈黛薇清清嗓子，拍拍他的手臂:“你先松手？” 因为紧挨着他，她声音闷闷的。 “……”又没回应了。 陈黛薇:“……你不饿吗。” 她来的时候他刚睡醒，到现在一直没吃过东西。她吃过早餐，现在也饿了。他一直不吃东西难道不饿？ 陈雪泽刚想说他不饿。 陈黛薇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先一步开口:“我饿了！” 陈黛薇:“我想吃点东西。” 陈雪泽顿了顿，嗯一声，这才不怎么情愿地把手松开了。 没了束缚，陈黛薇顺利退开。 过程中不经意一抬眼，猝不及防与陈雪泽对视。 陈雪泽眼睛很漂亮，看着她，眼神很不一样，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似乎有一点亮，酝酿着什么情绪。 陈黛薇与他对视了大约两秒，手忙脚乱站起来，很不自然地别开眼睛。 “嗯……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她问的是陈雪泽，眼睛看的却是地板。 好像地板很好看。 陈雪泽没动身，坐在那里始终看着她，不像她那么不自然，还挺气定神闲。 陈雪泽反问:“你呢。” “我都行啊。”陈黛薇还是不看他，还是在看地板。 看着地板上的线条，想到刚刚他说着话她忽然主动抱他……陈黛薇难免有些尴尬。 尴尬，但不后悔。 没什么可后悔的。 陈黛薇:“家里没什么东西了，冰箱都空了，你家应该也没什么能吃的吧。不然我们出去吃饭？” 陈雪泽没意见，很好说话的样子:“好。” “那我们走吧。”陈黛薇是真的饿了，扫了眼时间，下午一点半。 午饭时间都过了。 陈雪泽是铁做的吧，不吃饭都不饿的。 陈雪泽:“嗯。” 他答应了，但没立即起身。 陈黛薇等了他一会儿，迟迟没听到他站起来，忍不住扭头疑惑看了他一眼。 “腿麻了。”他言简意赅解释道，神情有点无辜。 陈黛薇:“……” 陈黛薇:“哦。” 陈黛薇迅速收回视线，脸色更别扭了。 他腿麻，是她压的。 - 半小时后，两人出门吃饭。 昨天下了很大的雪，今天又是阴天，外面特别冷，行人稀稀落落。陈黛薇和陈雪泽并排走着，走得不算快，都穿得不够多，也算是道独特的风景线了。 路很滑，有冰。 陈黛薇低着头，走路非常小心。而陈雪泽漫不经心的，不但不仔细看路，还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他这一眼又一眼，陈黛薇很难不察觉，难免走了下神。 一走神，一个没注意，踩到冰差点滑倒。 陈黛薇:“啊——” 陈雪泽反应很快，立马伸手扯住了她手腕，他力气是真挺大。 陈黛薇撑着他手臂重新站稳，胆战心惊地对他说谢谢。 他脸色平淡，什么话也没有回，也没有收回手。 两人就这么走。 走了一会儿，他很自然地往下移，指尖碰了下她的手背。 轻轻的，像是试探。 外面这么冷，他穿得又不多，手指居然是温热的。陈黛薇穿得比他多，手却冰凉。 陈黛薇没抗拒，像是一无所觉，专注走路。 陈雪泽就一点一点，慢慢握住她的手。 陈雪泽没有像她上次那样，牵手还找个蹩脚的理由。他什么话也没说，就只是平静牵着她。 他也不看她了，没什么表情地直视前方，还是那副不好惹不好接近的冷酷样。 渐渐地，陈黛薇手心出了一点汗。 她忍不住瞟他一眼。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6节 ——难以想象。 这个人刚刚私底下一点点试探她牵她手的时候，表情也是这样冷淡？ 这样的严肃正经，无欲无求？ 陈雪泽似有所感，垂眸扫了她一眼。 她眨眨眼，在他疑惑的目光下用指甲快速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他怔了怔。 然后面无表情地也挠了她一下。 - 吃过午饭，两人原路返回。 离开餐厅之后，陈雪泽又一次牵住陈黛薇的手。 他神色淡淡的，举动特别自然，自然得好像不是第一天牵。 陈黛薇也没有拒绝。 两人走在一起，一高一矮，挨得很近。和任何一对普通情侣都没区别。 天越来越阴沉，风很大。 陈黛薇看看这阴沉的天，忽然想起以前。 五六年前，也是这么阴的一天，放学路上，她和陈雪泽又又又吵架了。 忘了具体因为什么，反正一定是件很小很小的事，她跟陈雪泽之间也没正事，每次吵架都莫名其妙。吵完之后陈雪泽倒心平气和没太大反应，而她气冲冲的，没仔细看路，脚崴了。 同行的还有一个男生，跟陈雪泽关系不错。陈黛薇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那个男生是喜欢她的。 男生见陈黛薇摔倒了，二话不说在她面前蹲下，特别积极地要背她。 陈黛薇当时很疼，疼得不行，可是看看蹲在自己眼前的男生，她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她不想让他背。 她谢绝了，逞强自己走，一瘸一拐地走。 男生迁就着她的步伐也放慢速度，又劝了她好几次，她都拒绝了。而陈雪泽冷眼旁观，很无情地一言不发。 太疼了，那种疼她现在还记得，她走着走着差点摔倒。 这次陈雪泽像是终于看不下去，扯住她手臂不让她走了。 他忍了忍，明显也有了情绪。平复了下，很快恢复面无表情，在她面前矮身：“上来。” 他很冷淡。 她没拒绝，一边瞪他一边趴到他背上，胳膊勒住他的脖子，故意有点用力。 他冷漠扫了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 那时候没想过—— 为什么明明他们关系最糟，她让他背，却一点也不会感觉不自在呢？ 也没想过，为什么她摔倒后第一时间看向的人是他？ 她能确定，她那时候早就不喜欢他了。 …… 不知不觉，到了家门口。 站在陈黛薇家门外，陈雪泽还不松手。 陈黛薇：“……” 陈黛薇：“明天见？” 她把手往外抽了抽，没有抽动。 陈黛薇：“…………” 陈黛薇：“我昨天没睡好，我想补个觉，就不让你进来坐了。” 陈黛薇解释完，以为这样就可以了，再次试图抽手。 也没抽动。 “……”她默默无语地抬头看陈雪泽，眼神幽幽。 陈雪泽垂下眼，睫毛长长的。 陈雪泽：“还有件事。” 陈黛薇：“？” 陈黛薇：“什么事？” 陈雪泽似乎犹豫了一下。 只略微犹豫了一下，他问：“我们，在一起了吗。” 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他想了半天居然问这个。 陈黛薇愣住。 “我们……没在一起么。”陈黛薇迟疑了一下，幅度轻微地动了动还被陈雪泽牵着的手，意思是手都牵了。 况且，抱也抱了。 陈黛薇其实在想，不管了，怎么样都认了，就算一切是假的她也认了。 她想跟陈雪泽在一起。 不管以前，不管真假，也不在乎什么将来以后。 反正当下她是开心的，当下开心就好。 …… 陈雪泽看着她，好一会儿没作声。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 陈雪泽忽然松开陈黛薇的手，低身抱住了陈黛薇。 他沉默不语，把下巴搭在她颈窝。 一开始是虚虚抱着，后来逐渐加重。 陈黛薇不知道，陈雪泽也在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想，这是他最后一次给陈黛薇反悔机会。 他刚才本来不想问，也想这样彼此默认。但他担心这一切是她一时冲动，担心她不久后又反应过来，到时候后悔。 然而陈黛薇现在似乎没有反悔。 那么将来她再改口也来不及了。 他不会放手。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陈黛薇说是回家补觉, 实际上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 一闭上眼，眼前就浮现出陈雪泽的脸。 翻来覆去好一阵子，她实在没睡意, 索性睁开眼睛望天花板。 不敢信。 不敢相信。 她居然，有一天，会跟陈雪泽谈上恋爱？ 这也太不可思议。 要是七八年前, 有个人告诉她有一天她会和陈雪泽恋爱，她无论如何不会信的。 那可是陈雪泽啊, 她最最讨厌的陈雪泽。 高考结束后，她最开心的事就是以后再也不用见到陈雪泽。离开陈雪泽家那天，她饭都多吃了半碗，对陈雪泽没有丝毫留恋，没有半分不舍。潇洒得她自己都快忘了她曾喜欢过陈雪泽。 实在是他那时候太恶劣太傲慢了。 万万没想到陈雪泽现在居然成了她男朋友, 甚至半小时前他们还在走廊里面拥抱，一抱就是好久。一小时前他们还在大街上手牵着手。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 想到刚才的一幕幕，觉得好不真实, 好离谱。 像做梦一样。 嗡嗡——手机震了两声。 陈黛薇收回思绪，去拿枕边的手机。打开手机一看，是陈雪泽的微信。 陈黛薇早就把陈雪泽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了，但两人最近都没聊过。上次聊天还在一星期前, 他主动的。周日, 他问她在家吗，她说没有。 也没问他是不是找她有事。 再往上翻，还有寥寥几条。都是他主动问她问题, 她隔很久才回一句, 回的大多都是些让人没办法往下接的单音节。 渐渐地, 陈雪泽也不找她了。 …… 陈雪泽：【睡了没。】 陈黛薇犹豫片刻，慢吞吞打字：【没。】 这个是陈雪泽新号，住一起那段时间陈黛薇帮他注册的。他好像打算一直用这个号了，陈黛薇有一次听夏子宴抱怨：“怪不得消息不回，原来换号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7节 陈雪泽：【在干什么。】 陈黛薇：【没干嘛啊，就无聊躺着。】 陈雪泽：【无聊？】 陈黛薇：【嗯，有点无聊。】 这句发过去，没了回音。 陈黛薇也没在意，无所事事地点开陈雪泽的头像，查看起陈雪泽的朋友圈。打开之后，意料之中地看到一片空白。 陈雪泽不爱发动态，以前就是。 以前她没他微信，但有他q.q，忘记是在什么契机下加的好友，反正从来没见过他发动态。有一次她无意中点进他的空间，动态空白，留言倒很多。 那时候学校里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很会跳舞，还上过几次电视，算是风云人物那种。不知怎么喜欢上陈雪泽了，风雨无阻地每天准时给陈雪泽留言，早安午安晚安。 后来据说陈雪泽嫌她烦，把她拉黑了。 她于是对陈雪泽粉转黑，愤愤了好多天。之后见到陈黛薇，都是一脸惺惺相惜。 当时陈黛薇想，陈雪泽刻薄又难相处，不体贴也不解风情，什么样的人会和他谈？ 怕不是不出几天就会被他气死。 突地，一条消息弹了出来，陈雪泽：【开门。】 陈黛薇愣了下，立马弹起来，趿拉着拖鞋小跑去开门。 陈雪泽果然站在门外。 他穿得不多，黑衣黑裤，站在门口没什么表情地看手机。听见开门声就抬起头。 陈黛薇觉得挺神奇的。 陈雪泽昨晚也没怎么睡，今天醒来还是被她和夏子宴吵的。到现在，他脸上竟然没什么倦色，清清爽爽。 不可思议。 陈黛薇侧过身：“进来。” 陈雪泽就进来了。 陈黛薇关上门，随口问：“你怎么没睡？” 陈雪泽淡淡说：“睡不着。” “不会吧。”陈黛薇说：“你都没怎么睡，怎么会睡不着。” “嗯。”陈雪泽看着她，“一直也睡不着。” 他说：“你不也没睡。” 陈黛薇噎了一下：“呃，我也睡不着。” 因为在想他们的事啊。 她说着话，到沙发那边坐下，陈雪泽看着她坐下，淡定走过去也坐下，紧挨着她，神色自若握她的手。 陈黛薇手被握住，愣了下，一抬头，就见陈雪泽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地慢慢拨弄她的手指。 陈黛薇：“……” 不得不说，他进入角色真快。 太快了。 实际上，陈黛薇本来以为他即使谈恋爱也是高姿态地谈，会是不主动也不拒绝那种。没想到，他们之间是他主动。 她现在还没进入角色，她还感觉一切很不真实呢，他就很自然地玩她的手，一进门就玩她的手。 还挺专注挺认真的。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叫了他一声。 陈雪泽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皮也不抬，依然在那里玩她的手。 好像来找她就是为了玩她的手。 陈黛薇:“……” 陈雪泽手温热，不知道为什么，穿这么少他手竟然也是温热的。陈黛薇被他握着手，很快出了汗。手心有点潮，有点痒，心情也怪怪的，怪别扭的。 而陈雪泽始终坦然。 陈黛薇看着陈雪泽坦然的脸，忽然有那么点不爽。 她感觉像是被他拿捏了。 他想怎么就怎么。 想玩她的手就玩她的手。 主动权莫名都跑去他那里了。 她觉得这样不行。 她得把主动权拿回来。 她也要看到他别扭。 陈黛薇扫了眼他的下巴，心里一动。 她在心里默数，一，二…… 她忽然探身，快速亲了下陈雪泽的下巴。 接着，她很满意地看到陈雪泽不玩她手了，陈雪泽像是愣住了。 今天出门之前，陈黛薇化了妆，回来之后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心思卸妆。于是，此时此刻，陈雪泽下巴处有个淡淡的口红印。 他一无所觉。 愣了一会，他顶着若隐若现的口红印缓缓抬眼。 陈黛薇看见了口红印，没提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莫名觉得他有点性.感？ 她看了两眼，不敢看了。 实际上，陈黛薇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是有点慌的。但她脸上没有表现，她学着陈雪泽刚刚的样子不闪不避看回去，一副“我亲我男朋友怎么了”的理直气壮姿态，还挺刻意地微微扬起下巴 。 陈雪泽只是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静止片刻。 陈雪泽动了，他暂时收回视线，略微直了直身像是要做什么。然而他刚有动作，下一秒，陈黛薇家门被敲响了。 砰砰砰——砰砰砰—— 夏子宴在外面，隔着一道门喊：“薇薇，薇薇你在吗！” 砰砰砰—— 夏子宴扯着嗓子：“在不在！” 陈雪泽瞬间恢复面无表情，又靠回去了。 虽然他没有表情，但陈黛薇看着他，总觉得他眼里带点郁闷不爽。 外面还在嚷嚷。 陈黛薇赶紧答应一声，起身去给夏子宴开门。 门一开，夏子宴就打开了话匣子：“冷死了冷死了。我真是服了，我妈急吼吼把我叫回去，我以为干嘛呢。你猜是干嘛？居然给我安排相亲！不过那个小姑娘我还挺喜欢，就是年纪小了点，整得我有点罪恶感……” 说着说着看见坐在里面的陈雪泽，控诉：“敲门不开，原来你在这！” 顾不上思索陈雪泽为什么在这里，他大喇喇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迫不及待跟他分享自己要有女友这个消息:“小雪，刚才我说的你都听见了吧，我也快脱单了，以后你自己单着吧哈哈哈哈……” 陈雪泽闲闲散散靠在那，闻言冷淡瞥了他一眼，没搭理。 倒是陈黛薇家小猫跑了过来，喵喵喵地在夏子宴面前停下，仰头看着他。 夏子宴被小猫拦住去路，一脸稀奇：“哎？我还挺招小猫喜欢？” 他蹲下去，摸摸猫头摸摸猫耳朵，得意洋洋的。 陈黛薇：“……” 陈黛薇心虚地别开眼。 还没人知道她的猫也叫小雪呢。 小雪是只高冷的猫，不爱让人摸，被夏子宴摸了两下猫头，挣脱掉逃跑了。 夏子宴就站起来去找陈雪泽，他相完亲回来，现在有一肚子话想说。也没用谁请，很不客气地在陈雪泽旁边坐下了。 夏子宴：“兄弟，真的，我觉得我真要脱单了。露露——就是我说的那个姑娘，完全长在我审美点上，她……” 夏子宴忽然看见陈雪泽下巴上有什么东西。 阴天，又没开灯，夏子宴又有点近视，不能确定那是什么，眯了眯眼凑近了些，指着陈雪泽下巴：“你——” 话说到一半，一只手伸了过来。 陈黛薇的。 夏子宴眼睁睁看着陈黛薇伸手过来二话不说胡乱擦了下陈雪泽的下巴，丝毫不温柔。 陈雪泽肤色白净，被她擦的红了一片，浅浅淡淡的红。 而陈雪泽没有怨言，没有皱眉，也没有躲。 夏子宴：“？”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夏子宴觉得不对劲, 很不对劲。 陈黛薇居然伸手给陈雪泽擦脸？而陈雪泽静静的，既不拒绝也不皱眉头？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8节 他们俩什么时候这么和睦这么亲密了，他们俩最近不是又闹得挺僵吗？ 实际上他们俩也有过亲密的时候, 然而那时候情况特殊。那时候陈雪泽假装看不见，陈黛薇以为他真看不见，才替他整理几下袖口。 当时, 他们俩都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对，目的！ 夏子宴突然懂了。 夏子宴想, 他们俩怕不是又在互相算计。 想明白了，他挺无奈的。 这两个都不是十几岁的小孩了，怎么还这么幼稚？整天不知道干点正事。像他，他都已经在考虑人生大事。 夏子宴慢悠悠叹着气，故作高深摇头, 觉得自己已经领先他们太多。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能领先他们。 陈黛薇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状松了口气。 幸好来的是脑回路异常眼神又不太好使的夏子宴, 幸好幸好。 换成别人，今天肯定露馅。 不过保险起见, 她还是开口转移夏子宴注意力：“那子宴哥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呢，准备好什么时候再约她了吗？” 听陈黛薇说起这个，夏子宴顿时来了精神，又开始滔滔不绝讲话。讲他对露露的感觉, 讲他接下来的计划。 陈黛薇站在那里认真听着, 时不时给夏子宴出个主意，看样子对此还挺感兴趣。而陈雪泽始终一言不发，目光若有若无扫着陈黛薇, 像是在思索什么。 陈黛薇说得正起劲, 忽然, 被陈雪泽扯住手腕。 “你不累吗。”他很自然地扯过她，让她在他身侧坐下。 陈黛薇哑了下声，被扯着坐下来了。坐下后第一时间观察夏子宴的表情。 夏子宴看着他们，似乎愣了下。 陈黛薇心里一跳，不动声色抽出被陈雪泽握着的手，继续刚才的话。 “……所以说，送一束花挺好。” 夏子宴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哦，那应该送什么花？” 陈黛薇于是又开始给夏子宴出主意。 陈雪泽坐在两人中间，脸色有些闷，扫了眼陈黛薇的手，陈黛薇可能察觉到了，一边说话一边把手挪远了。 陈雪泽：“……” 陈雪泽收回视线，人往后一靠，表情不怎么好。 陈黛薇也瞥了瞥他。 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他下巴处被她胡乱搓出来的红印已经消退了，恢复了干干净净的白。他天生就白，是最近很流行的冷白皮。皮肤还特别好，没有什么瑕疵。 她看了他一眼，又一眼，心里一突。 她发现他脸上还有一点口红印。 很淡很淡的一点，刚才没擦倒。 陈黛薇：“……” 陈黛薇这时候有点后悔了，她闲着没事亲他干嘛？现在好了，搞得还挺麻烦。 她看了看滔滔不绝的夏子宴，也不敢再动手擦陈雪泽下巴。 毕竟夏子宴只是脑回路异常，又不是傻。 陈雪泽像是察觉到什么，抬眸。 她眼神暗示他擦一擦。 他像是没看懂，无动于衷地很快垂下眼眸。 陈黛薇:“…………” 夏子宴一说就说个没完，到了饭点还不走。 陈黛薇留他吃晚饭，他犹豫都没犹豫就满口答应，笑着说早就想念陈黛薇做的饭。 家里没有菜，陈黛薇本来打算出门买点现成的，一听，改变主意了，决定去生鲜超市买点菜回来。 总要买菜的。 陈黛薇动作很快，补了下口红，穿上外套:“我去买菜。” 陈雪泽一言不发地站起来，也穿上衣服。似乎不经意地抬手一蹭，用手背把剩下那点红印蹭没了。 陈黛薇看见，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去。 夏子宴坐在一旁，没注意陈雪泽的小动作。 他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站起来:“行，那我也跟着出去转转。” 陈黛薇:“行啊。” 于是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出门买菜。 到了生鲜超市，夏子宴嘴巴也没停过。陈黛薇研究着晚上的菜谱分不出神理他，他就跟陈雪泽说话。 陈雪泽推着没装几样东西的购物车，冷冷的，自带生人勿近气质，也不怎么搭夏子宴的话，身体很明显倾向陈黛薇这边。 陈黛薇给他一样东西，他随意看看，随手就放进购物车。又给他一样，他照例看看，还能提两句意见。 两人配合还挺默契的。 要不是有个夏子宴，真像一对出来买菜的小夫妻。 而夏子宴丝毫没有当了电灯泡的自觉，依然喋喋不休说话。 夏子宴：“兄弟，真的，我这次真觉得我遇见真爱了。以前我也不是没交过女朋友，可是感觉……怎么说呢，感觉没啥感觉。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分手了就分手了。在一起我没多开心，分手了我也不难过，就是没那种心动的感觉。但这次不一样，真不一样，我今天第一次见到露露，就觉得，嗯，就是她了。” 陈雪泽接了陈黛薇给的牛奶，漫不经心丢进购物车里。 夏子宴兀自说了半天，把自己说激动了，急需有人跟他互动。他问陈雪泽:“兄弟，你懂不懂这种感觉？你有没有过？” “你肯定不懂吧。”不等陈雪泽回答，他摇摇头笃定道:“你又没谈过恋爱，断情绝爱。” 说着，夏子宴忽然想起什么，迫不及待探头跟陈黛薇分享：“薇薇你知道吗，大学那会儿他有个外号，特玛丽苏，跟武侠小说似的，你猜叫啥，叫断情绝欲雪。哈哈哈哈哈是不是特玛丽苏，也不知道谁给他取的，哈哈哈哈……” 陈黛薇一听，忍不住也笑了，看了冷着脸的陈雪泽一眼，评价：“还挺形象。” 夏子宴:“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雪泽面无表情看着这两个人，面无表情等他们笑够。最后面无表情丢出个重磅消息:“我有女朋友。” 陈黛薇一下子不笑了。 夏子宴又笑了两声，后知后觉意识到陈雪泽在说什么，笑声也变了调。 “哈哈哈哈……哈？” 夏子宴不可置信：“啥？” 陈黛薇别开眼看货架，假装纠结买哪个牌子的调料。 她掩饰着情绪。 夏子宴压根没注意陈黛薇，他被这个重磅消息砸懵了，哪还能分出神看陈黛薇。他震惊到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说真的？” 陈雪泽极其淡定地嗯了声。 夏子宴倒吸一口凉气：“谁、谁啊？” 夏子宴：“我天天来找你，也没看见你身边还有哪个女的啊？” 夏子宴：“真的假的？你骗我的吧？” 他又问陈黛薇：“薇薇，你知道什么吗？” 夏子宴只问了一句，不等陈黛薇回答，又去问陈雪泽了：“哪的人啊？多大了？漂不漂亮，我认不认识啊？我见过吗？” “认识。”陈雪泽意外地好说话，竟然回答了。 陈黛薇背对着他们，心都提起来了。 不会吧，她想，陈雪泽应该不会说吧。 他们才在一起一天啊！ 之后不一定怎么样呢，没必要这么快就告诉别人他们在一起了吧。 何况还告诉夏子宴。 夏子宴会是什么反应？一定觉得相当离谱。夏子宴又话多，藏不住事，他一知道，不出一天b市那些人全都会知道。 陈黛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头皮发麻。 陈雪泽沉吟着，似乎要说什么。 陈黛薇忽然回身，很刻意地踢了下他的鞋尖。 “呀。”陈黛薇演技浮夸：“我没看见，对不起哦。” 陈雪泽看了她一会儿，慢吞吞嗯了一声。 然后慢条斯理告诉还在焦急等待他回答的夏子宴：“她很漂亮。” 陈黛薇背对着他又在装模作样挑选东西。 听见他这句，她手明显顿了一下。 “我真想见见了。”夏子宴将信将疑：“要是真有这么个人，我一定得见见。让你夸漂亮，那得是什么天仙？” 没想成陈雪泽轻飘飘地说：“你也见过。” 夏子宴：“！！！” “谁啊！？”夏子宴直接破音了，吸引好多视线。 他追问陈雪泽：“谁啊？到底谁？” 陈雪泽气定神闲扫了眼不说话的陈黛薇，也不说话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59节 夏子宴问不到，就自己猜：“林家念？赵欣可？杜思思？还是夏颖，哦哦，是程雪然吧？听说程雪然也在a市。还是……” 夏子宴回忆着说了十多个名字，连小学同学都猜到了，但凡对陈雪泽有一点意思的他都猜了一遍。就是没提陈黛薇名字。 陈黛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莫名又有那么点不爽。 偏偏这个时候有个女生过来了，直奔陈雪泽，要陈雪泽的微信，说想认识认识。 夏子宴见怪不怪，暂时闭嘴了。陈雪泽没立即回应，先看了看陈黛薇。 陈黛薇背对着他，很明显不打算参与。 他等了陈黛薇一会，等到面前的女生表情都有点变了，才看向女生：“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女生尴尬地走了。 女生走后，夏子宴很嫉妒地啧啧两声：“怎么到哪都有人要你微信啊？买个菜也有人要？我真是服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陈黛薇终于挑完了要买的调味料。 她无视陈雪泽作势接东西的手，啪地将东西直接扔进购物车里。 扔完东西冷冷接话：“——招蜂引蝶。” 夏子宴：“对对对对，就是这个，就是招蜂引蝶。” 陈黛薇走了。 陈雪泽一怔，看着陈黛薇不高兴的背影，隔了几秒才跟上去。 夏子宴没看出陈黛薇的不高兴。 他望着陈黛薇的背影，疑惑嘀咕：“薇薇怎么走了？” 没人回答他。 陈雪泽已经到了陈黛薇的身边，距离陈黛薇非常近。 站在陈黛薇身边，他轻扯了下陈黛薇衣服，然后略微俯身，似乎跟她说了一句什么话。 夏子宴到现在才发现，他们俩衣服是同色系的。 一高一矮的两人穿着同色系的衣服，外形莫名很搭。 陈黛薇挥开陈雪泽的手，不怎么愿意搭理他。 陈雪泽也不介意，又扯扯她，有点哄的意思。 这次不知道说了什么，陈黛薇甩开他的动作没那么粗暴了。 夏子宴眨眨眼睛，心想要是有可能的话，他们也挺配的。 可惜他们关系太差，谁和谁在一起，他们都不会在一起的。 他们要是在一起了，肯定天天打架。 - 吃过晚饭，夏子宴走了。 陈黛薇送他到外面：“明天再来玩。” 夏子宴：“行，明天早上我就来！” 电梯来了，夏子宴走进去，在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对陈黛薇挥手。 很快，电梯门关了，电梯下去了。 没了夏子宴，周遭瞬间安静。 陈黛薇心不在焉转身，一转身，发现陈雪泽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闲闲散散走过来。 陈黛薇惊讶：“陈雪泽，你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陈雪泽停在了她面前。 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 他个子高，离她这么近，即使什么都不做也很有压迫感。 她莫名心慌，想后退，被他搂着腰拦下。 他一句话也没说，眼神镇定。慢条斯理地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定格在她的唇珠。 就这么低头吻住。 陈黛薇:“？” 陈黛薇:“！！！” 陈黛薇脑子一片空白。 过了好几秒，她才反应过来。 陈雪泽在干什么？ 陈雪泽在亲她。 慢慢的，很认真地亲她。 她瞪大眼睛，看到陈雪泽眼睫长而密。 陈黛薇：“陈……” “别说话，”陈雪泽声音很低很模糊，莫名温柔，有点懒：“闭眼。” 他睫毛扫过她的眼皮，很轻。 她心脏怦怦跳，呼吸都忘了。 好半会儿，缓缓闭上眼睛。 …… 他们都没注意，电梯在一楼停了没多久又上来了。 夏子宴到了楼下才发现手机忘在陈黛薇这了，于是回来取。 他还庆幸呢，幸好发现的早，要是到家才发现忘拿手机，大半夜的又得往回跑。 电梯停了，电梯门缓缓开了。 夏子宴刚要出电梯，一抬眼就看见陈雪泽和陈黛薇抱着亲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电梯门开了, 电梯门又关了。 夏子宴始终站在电梯里面，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被钉在那了, 表情空白。 他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而外面两人显然没发现他，仍然在接吻，很安静很认真 接吻。 陈雪泽和陈黛薇, 在接吻？ 陈雪泽，和, 陈黛薇？！ 夏子宴花了好半天才渐渐明白过来，但他又感觉自己不是那么明白。 陈雪泽和陈黛薇，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关系很差吗，他们不是八字不合吗。夏子宴发誓，中学那几年他亲眼看着这两人天天掐架, 今天你讥讽我一句，明天我嘲讽你一句, 时不时地给对方挖坑等对方跳进去。 所有人都看见了，所有人都知道, 他们真是死对头，真的！！！ 他们怎么会亲？ 夏子宴不相信，夏子宴宁愿相信猫和老鼠亲在一起也不愿意相信陈雪泽和陈黛薇亲。 这不可能，这太离谱了。 说不定……说不定是他看错, 说不定是错位？ 说不定是他出现幻觉？说不定是他疯了？ 夏子宴搓了搓脸, 宁愿相信是自己疯了。 他颤抖着手，颤颤巍巍摁按钮。 缓缓地，电梯门又一次开了。 外面, 陈雪泽和陈黛薇依然亲在一起。 不是错位, 不是幻觉。 一切都是真的。 夏子宴好半天没动作, 站在那人都傻了。就这么傻站着直到电梯门又关上。 可能一楼有人在摁，门关后，电梯直接下去了。 到了一楼，有人上来，夏子宴这才缓过神。 ——陈黛薇和陈雪泽在接吻。 ——真在接吻！ 为什么？怎么会？ 他们俩明明关系不合，那么多年了，根本没有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过。小时候这样，现在长大了仍然这样。不久前，陈雪泽看见陈黛薇有男朋友了还特别不高兴，当场要去破坏人家感情。 当时要不是他拦着…… 等等。 陈黛薇有男朋友。 他差点忘记了，陈黛薇是有男朋友的！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0节 所以陈雪泽在干什么？陈雪泽到底在干什么！陈雪泽明明也知道陈黛薇有男朋友，明知道人家有男朋友还…… 所以陈雪泽撬了人家墙角？ 怪不得买菜时候陈雪泽神神秘秘的，透露了自己有女朋友，透露了自己的女朋友很漂亮，还透露说所谓的女朋友他也认识……透漏了这么多，就是不肯说女朋友名字，藏着掖着。 原来是理亏，不能说。 夏子宴是真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前那个道德感很高的陈雪泽有一天会撬别人墙角。想想那天晚上，陈雪泽看到陈黛薇有了男朋友，当场就要去搞破坏。他还疑惑呢，疑惑陈雪泽想怎么做。没想到，陈雪泽是要去勾.引陈黛薇。 夏子宴：“……” 夏子宴此时心情太复杂了。他不明白，不明白陈雪泽现在怎么变成这样？昔日那么清高的一个人，居然干出这种事。 说出去谁能相信？要不是亲眼看见他也不信。 电梯停在四楼，一起上来的那个人下去了。 电梯门关上，停着不动。夏子宴想了想，心情复杂地摁了下。 他准备上去，去陈黛薇家。 现在上去，他们俩应该亲完了吧。 他就当不知道，拿了手机就走。以后找机会再说说陈雪泽，私底下说。免得所有人都尴尬。 之所以上去，是为了拿手机。手机还是要拿的，他晚上回去还想找露露聊聊天呢。 很快，电梯停了。 电梯门第三次缓缓打开。 外面，陈黛薇和陈雪泽还在亲。 夏子宴：“……” 夏子宴就在这等着。 从震惊，不可置信，诧异。 到现在，他一脸麻木。 他一脸麻木地等着，等着等着，终于，陈黛薇发现他了。 陈黛薇不经意睁眼，看到电梯里的夏子宴，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啊……”她惊呼了一声，推开陈雪泽，口红都晕了。 陈雪泽背对着电梯门，见陈黛薇一脸受惊地看着电梯，略疑惑地回眸扫了眼。 终于也发现夏子宴。 看见夏子宴，他也没太大反应，不咸不淡收回视线。在陈黛薇眼神示意下，漫不经细心抬手擦了下唇角的口红印。 还挺淡定，不紧不慢的。 有一点没擦干净，陈黛薇发现了，就抬手快速地替他擦了擦。 ——动作就跟夏子宴今天刚来那会儿一样，一模一样。 在这一刻夏子宴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来之前他们也在亲，原来那也是口红印。 夏子宴恍恍惚惚的，又恍惚，又尴尬。早知道在下边待一会再上来了，这场面，太尴尬了。 他一个话很多心很大的人都觉得现在很尬，尬着没说话。 一时间，没人说话。 安静了片刻，陈雪泽看向他。 陈雪泽看着他，神色如常，毫不心虚，眼神淡淡的，眼里甚至有种满足后的倦怠慵懒感。 因为被满足了，也挺好说话的，语气里没有被打扰的不悦。 陈雪泽:“怎么回来了？” 心平气和的，难得好说话。 夏子宴没立即回话。 夏子宴想，这个世界怎么了。 夏子宴没说话，陈黛薇就把话接了过去，问他:“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黛薇:“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陈黛薇开始时有点被吓到，还啊了一声，现在似乎也完全恢复正常了。看着电梯门要关上，还很体贴地走过来替他摁开，脸上没有不自在。 她很热情，“子宴哥，快出来。” 夏子宴:“……” 夏子宴本来以为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尴尬，没想到除了他，根本没人尴尬。 于是他更尴尬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尴尬，明明做了离谱事的不是他。 陈黛薇:“进去说话吧子宴哥。” 夏子宴:“……哦。” 他尴尴尬尬地低着头跟他们进去了，低着头，正好看到陈雪泽走着走着拉陈黛薇的手。 夏子宴:“……”救命啊。 …… 进了陈黛薇家，陈雪泽还不松手。 夏子宴余光瞟到陈黛薇挣了挣，没有挣动。 “……”他收回视线，眼不见为净。 陈黛薇挣不动就不挣扎了，也不知道是破罐子破摔，还是本来就不在乎让人看。 她被陈雪泽牵着手，镇定自若问夏子宴：“子宴哥，你回来有什么事？” 实际上，陈黛薇的确是破罐子破摔。淡定只是表面。 刚跟陈雪泽亲完，亲的时候还被夏子宴看见，她能淡定才怪。 她也很尴尬啊，她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啊……”夏子宴结结巴巴说:“啊，是……是有点事。” 夏子宴:“我手机忘带了。” “手机呀。”陈黛薇视线扫过客厅，很快看见了夏子宴的手机：“在那里。” 陈黛薇要站起来帮夏子宴拿手机，被陈雪泽扯着又坐了回去。 陈雪泽对夏子宴说：“自己拿。” 夏子宴呆滞地站起来：“啊……哦。” 就自己去拿手机了。 拿到手机，夏子宴勉强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快速扫了眼沙发上的两人。 他们还手牵着手呢，陈雪泽甚至低着头，光明正大玩着陈黛薇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 “……”怎么这么肆无忌惮！ 夏子宴实在看不下去了，夏子宴一冲动：“陈雪泽！” 他表情严肃。 陈雪泽正玩着陈黛薇的手，听见夏子宴喊他，就抬起头。 陈雪泽看着难得严肃起来的夏子宴：“怎么？” 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夏子宴在陈雪泽抬起头时怂了一下，心想要不算了，陈雪泽现在一天天那么丧那么沉默，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只要活着就行了。 他之前不就是这么想的吗，陈雪泽能好好活着就好了。 然而见了陈雪泽那副闲闲散散不当回事的姿态，夏子宴又觉得不能这样。 夏子宴想，他再怎么也不能破坏别人感情，挖别人墙脚啊。 这也太不道德。 夏子宴这么想着，又严肃起来，对陈雪泽说：“你跟我来一下，有点事说。” 又看向陈黛薇，语气稍缓了些：“那个，薇薇，我和他说点事。” 陈黛薇满不在乎：“嗯，说吧。” 她把手从陈雪泽那抽出来，推推陈雪泽，催促道：“去。” 陈雪泽这才站起来，散散漫漫的，倒是很听陈黛薇话：“嗯。” 走过来，朝夏子宴招了下：“来。” 夏子宴：“……”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找谁谈话。 夏子宴憋憋屈屈跟过去了。 两人面对面站在门外，门没关。 陈雪泽还是那副悠悠闲闲不上心的样子，没什么表情地看手机。 夏子宴看了他一会，斟酌着说：“陈雪泽，你不能这么干。” 陈雪泽抬起头：“？” 陈雪泽：“我怎么了？” 夏子宴：“我也不知道你跟薇薇到底怎么回事……” 夏子宴是真搞不清，他们是真心在一起吗？看那样子……不像假的。 但怎么就在一起了，不是关系很糟糕吗？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1节 不过现在更关键的不是这个，是陈黛薇本来有男朋友，而陈雪泽知道，陈雪泽不干人事撬人家墙角。 陈雪泽淡淡的：“就是你看见的那样。” 夏子宴：“什么就看见的那样……不是，兄弟，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夏子宴声嘶力竭：“你撬人家墙角！！！” 陈雪泽：“？？？” 陈雪泽听见夏子宴这话，茫然了下。慢半拍想到什么，露出恍然神色。 夏子宴还以为上次那个是陈黛薇男朋友呢。 陈雪泽刚要解释。 夏子宴越想越不能接受：“兄弟，不行啊，万万不行。咱们不管咋样，做人还是得有点底线啊。人家薇薇有男朋友，你……你这么做不地道啊！” 陈雪泽手机响了。 是陈黛薇给他发消息，陈黛薇好奇夏子宴神神秘秘的和他说什么呢。又问他冷不冷，需不需要她给拿件衣服。 陈雪泽一直没穿外套，现在就穿着件黑色衬衫，很单薄。 陈雪泽低头打字，言简意赅地说了说现在的情况。 陈黛薇回了一行省略号。 夏子宴恨铁不成钢地还在说：“你别不当回事，这不是小事。这么大的事，早晚有人知道。到时候别人怎么说你，怎么说薇薇？万一人家男朋友找上门……” 陈雪泽又打了一行字发过去，抬起头：“你想没想过，也许……” 陈雪泽想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从一开始就什么事都没有，那个人也不是她男朋友。 没说完，听见很近的一声手机响，回头一看，陈黛薇拿着他的外套出现在门口。 听见一声铃响，夏子宴也看过去。先看陈黛薇，然后看陈黛薇手里的手机。 作为陈雪泽的朋友，夏子宴现在甚至替陈雪泽感到心虚。他看着陈黛薇的手机，有种不祥的预感，眼神警惕：“谁的消息？” 陈黛薇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陈雪泽，无辜地眨眨眼睛。 陈黛薇:“我男朋友。” 夏子宴：“！！！”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消息是陈雪泽几秒前发给她的, 网络延迟，才收到。 陈黛薇故意说男朋友，就是想逗逗夏子宴, 想看看夏子宴的反应。夏子宴果不其然又傻住了，结结巴巴问那怎么办，他不会来了吧。说着说着发现他们俩都很镇定, 三观都要碎了。 最后，还是陈黛薇耐心解释了这一切, 他将信将疑的，走的时候还一脸恍惚。 自始至终，陈雪泽都没怎么开口。时不时看她一眼，走神的表情。 夏子宴走了，陈黛薇家恢复安静。 陈黛薇送走夏子宴的时候神色自如周到温和, 一回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陈雪泽，瞬间面无表情。 陈雪泽坐在沙发上, 人闲闲往后靠，一只手很随意地搭在一旁。 他是真淡定, 他是真不当回事。他们三个里，只有他是真的始终没什么情绪起伏，丝毫不慌。 陈黛薇凶巴巴走过去，随手捡起一个抱枕扔到他身上。 软绵绵的抱枕没什么冲击力, 打人也不疼。落在陈雪泽膝盖上, 甚至往起弹了弹。 陈雪泽神色淡淡，顺势把抱枕抱在怀里。 “陈、雪、泽——” 陈黛薇站在他面前，瞪着他。 “嗯。”陈雪泽不慌不忙抬眼。 他眼里有一点无辜和不明所以。 “你, ”陈黛薇严肃地指着他:“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来。 “坐着说, ”被她指着的陈雪泽淡定扯过她, 不重地扯着她坐了下去。 坐下之后，陈黛薇没陈雪泽高了，整个人气场似乎也矮了一截。 她清清嗓子，挺直脊背，板起脸说:“你以后不能再像今天这样。” 陈雪泽漫不经心:“今天怎样？” “你说呢？”陈黛薇控诉道:“在外面，我是说在电梯外边，你招呼都不打一声。” 她是指陈雪泽在外面忽然亲她的事。 现在一想心态还是很崩，居然被夏子宴看见。当时夏子宴站在那里一脸麻木，也不知道看多久了…… 陈黛薇随手捞过身旁的抱枕，忍不住又砸了陈雪泽一下。 “反正以后都不可以突然就……知道了吗。”陈黛薇强调。 陈雪泽被她砸了两次也没生气，听了她的“规矩”似乎有点异议。但看看她的脸色，还是无可奈何应了:“哦。” 陈黛薇端着姿态哼了一声。 余光一瞥，陈雪泽仍然坐在那里抱着抱枕，慵懒靠着，看起来有那么点郁闷。 他明显有异议的，但还是顺从了。 ——顺从。 从来没想过这个词汇可以用在陈雪泽的身上。 以前陈雪泽是什么脾气啊，怎么可能乖乖坐在这里被她砸。 陈黛薇想象了一下，要是换成以前的陈雪泽，被她砸一下就该冷脸了，也不会再理她，早就不开心走掉了。 陈黛薇这么想着，忍不住瞥了他几眼。 陈雪泽略微垂着眼，其实不怎么有精神，脸上有不明显的倦色。不知怎么搞的，他头发有点乱了，有一缕稍微地翘起来。 陈黛薇看着那缕翘起来的头发，忍不住抬手压平。 陈雪泽蓦地抬眼。 ——陈雪泽很讨厌别人碰他头发的。 陈黛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他们俩在一起生活过四五年，陈雪泽很多小习惯她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但她知道的大多数是他讨厌什么，知道他讨厌西红柿，知道他讨厌被碰头，知道他讨厌脏乱，知道他讨厌吵闹…… 不得不说，陈雪泽讨厌的事物很多，极其难伺候。 顶着陈雪泽的视线，陈黛薇慢吞吞地收回了手。 陈雪泽没说话，看着她。 陈黛薇眨眨眼，解释：“它翘起来了。” 陈黛薇：“所以我没忍住。” 她有点紧张地看着陈雪泽，不知道陈雪泽会不会不开心。 过了几秒，陈雪泽嗯了一声。 完全没在意的样子。 陈黛薇：“？” 陈黛薇有些稀奇，试探着又碰了碰他。 那缕翘起来的头发仍然很倔强地微微翘着，没被完全压平。陈黛薇又压了一下，也没起到什么作用。 不过她也不是为了压平那缕头发，她单纯想看看陈雪泽的反应。 陈雪泽的反应是……没有反应。他坐在那里无动于衷随便她碰，甚至懒懒打了个哈欠，眼皮都没抬了。 陈黛薇：“！” 陈黛薇刚把手收回来，见状很惊奇地又把手伸了过去，迟疑一下，大着胆子揉乱了他的头发。 陈雪泽：“……” 陈雪泽顶着被她揉乱的头发面无表情看着她。 她怂怂地又一次把手缩回去了。 他面无表情看了她几眼，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她没关系，随意。 也不知道是懒得理还是怎么。 陈黛薇：“！！！” 陈黛薇还记得呢，那次她生病，他背她回家，两人在路上拌嘴，她气不过揪了几下他的头发。他不让，但也没辙，威胁说要把她丢掉，最后当然并没有没丢。 到家后他很不客气地立刻放下她，然后冷着脸进了卫生间里。不久，卫生间响起哗哗水声。 他来之前应该洗过澡了，她趴在他背上时嗅到了淡淡的沐浴露味，很好闻。大半夜的，他居然又洗了一次。 …… 陈黛薇狐疑地看了陈雪泽片刻，疑疑惑惑起身。时间太晚，她该卸妆敷面膜了。 她一起身，陈雪泽立刻抬眼，目光跟着她到卫生间，收了回来。 不久，陈黛薇洗过澡，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她脸上妆已经卸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罐泥膜。 一出门，发现陈雪泽居然还在。 他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好像睡着了，安安静静的。 陈雪泽睡着的样子很好看，陈黛薇一直都这么觉得。他不睡的时候气质冷淡，给人感觉难以接近，多看一眼都不敢。睡着后整个人就很无害，甚至有些柔软。 她顿了顿，轻手轻脚走过去。然而到了他身边，他还是醒了，略迷糊地慢慢睁开眼睛。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2节 他看着她，渐渐清醒了些。 陈黛薇现在穿的是两年前的睡衣，宽宽大大，舒服是舒服，没有丝毫美感可言。长发半干，十分随意地散着，也没好好打理。 被陈雪泽一直盯着，她有点不自在。不过转念一想，她什么样陈雪泽都见过了。抱着霸总文傻乐的样子陈雪泽都见过，这算什么。 这么一想，她坦然了。不慌不忙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镜子，淡定弄泥膜。 一边弄，一边问陈雪泽：“怎么还没走？” 陈雪泽：“还早。” “还早？”陈黛薇：“这都几点了？” 陈黛薇：“你刚刚都睡着了。” “没。”陈雪泽矢口否认：“刚刚在休息。” 陈雪泽：“我不困。” 说完又无声打了个哈欠。 陈黛薇：“……” 陈黛薇很快涂完了泥膜，陈雪泽看着她黑灰黑灰的一张脸，也没什么反应。很显然，他看过太多次了。 陈黛薇眨眨眼睛，忽然用食指沾了一点泥膜弄到他的脸上。 陈雪泽一愣，这下是彻底清醒了。 他看了她几秒，慢慢缓过神，缓过神后也没说什么，站起来径直向卫生间走去。 洗干净脸，他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陈黛薇错觉，洗完脸后他看上去更白净了。 他坐回来，还是心平气和的。还有闲心提醒陈黛薇：“时间差不多了，去洗洗。” “……”看来真是没少看她敷面膜。 陈黛薇:“……哦。”去洗脸了。 陈黛薇回来，陈雪泽还没走。 他现在是彻底清醒，脸上看不出倦意，没闭眼休息，低着头没什么表情地在看手机。 陈黛薇坐在他身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 “还想干什么。”他瞥了她一眼。 陈黛薇：“……” 陈黛薇：“……没。” 他头发还是有点乱，陈黛薇犹豫了下，一点一点替他弄整齐，仔仔细细。 期间陈雪泽也没动，没有抗拒神色，乖乖低头让她弄。 陈黛薇弄完了，终于忍不住说：“你今天很奇怪。” “嗯？”陈雪泽神色淡淡:“怎么。” 陈雪泽:“哪奇怪了？” “你……”陈黛薇犹豫着说:“你今天脾气有点……太好了？” 陈雪泽又怔了怔，像是觉得好笑，突然笑了。 陈雪泽:“我怎么脾气好了？” “就很多方面啊……” “嗯。”陈雪泽耐心地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 “就，我摸你头，你没生气，我弄脏你脸，你也没生气。”陈黛薇皱着眉毛：“你不对劲。” 陈雪泽又低声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但他很少笑，总是冷着脸一副酷酷拽拽不好惹的模样，好像谁都欠他八百万。没几个人见过他发自内心地笑，他天生就不爱笑。 陈黛薇也是今天才发现，他笑起来居然有酒窝，很浅很浅的酒窝。 陈雪泽笑够了，问她:“就这些，没了？” “啊……”陈黛薇面色不确定，因为发现他好像没太把这当回事。 他好像认为这很好玩？ 她真不知道笑点在哪。 但她想了想，还是一本正经补充:“但以前就不是啊，以前要是这样你早就不高兴了。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有人弄脏你衣服，你表情特别特别特别冷。” 她又想了想，“还有，有一次我揪了几下你头发，你大半夜又洗了次澡。天呐，就因为这洗了两次……” 陈黛薇一本正经总结:“所以你今天很奇怪，我摸你头发，弄脏你脸，你居然都不生气！” 陈雪泽:“嗯。” 陈雪泽:“没有了？” 陈黛薇:“没有了。” 陈雪泽人往后靠:“那你还漏了一个。” 陈黛薇疑惑：“什么？” 陈雪泽好整以暇看着她，慢吞吞说：“你把口红蹭……” 陈雪泽没说完，被陈黛薇用掌心捂住了嘴巴。 他的唇很柔软。 陈黛薇：“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你别说这个了。”陈黛薇眼神警告。 听陈雪泽嗯了一声她才收回手。 收回手，她示意陈雪泽继续说。 “你不是说了，我是你男朋友。”陈雪泽顿了顿才说：“所以我不生气。” 陈黛薇一下子想起刚刚她为了逗夏子宴，说给她发短信的人是男朋友。 当时夏子宴魂都吓出来了，而陈雪泽站在后面似乎也愣了下，没有别的情绪。 她还以为他没在意那个点…… 安静片刻。 陈黛薇视线一转:“你说真的？” 陈雪泽:“真的。” 陈黛薇试探着问：“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 陈雪泽毫不犹豫，甚至不怎么上心：“不会生气。” 陈黛薇得寸进尺算计着说：“你什么都肯听我的？” 陈雪泽可疑地顿了一下，声音不确定：“……嗯。” 陈黛薇：“那，我让你现在回你自己家里去呢？” 陈雪泽：“……”开始皱眉。 陈黛薇：“我让你吃西红柿呢？” 陈雪泽：“……”开始不爽。 陈黛薇:“我想让你好好睡一觉，调整好作息再来找我呢？”开始不高兴了。 陈黛薇：“我让你把你之前经历过什么告诉我呢？” “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为什么眼睛看不见了？”陈黛薇问：“我搬到你那之前，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安静。 漫长的安静。 陈黛薇话音落下, 陈雪泽就愣住了，神色怔怔。 因为被她赶而表现出的不爽，不开心, 不乐意……都没有了。 他就只是愣愣的。 陈黛薇看着他，其实有点后悔了。 理智上她认为他应该把事情说出来，有问题就要解决问题, 不可以永远不去面对。但在感情上，她不愿意看到陈雪泽这样。 陈雪泽应该是意气风发的才对。 她抿了抿唇, 犹豫着不说话了。 许久。 陈雪泽睫毛动了一下，收回视线，手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了声。 他说:“时间不早了。” 他顿了顿，又说:“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没看陈黛薇。 陈黛薇后知后觉，也站了起来。她有点不知所措, 不知道说什么。 幸好，陈雪泽也不需要她说些什么。 陈雪泽又说了一遍:“我走了。”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3节 他虽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情绪明显比刚才低落。陈黛薇对他的情绪变化了如指掌，一点点细微的不一样都看得出。她知道他真正没事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她看着他:“我……” 话还没说完，陈雪泽忽然低头在她唇边碰了一下。很轻，很短暂。 陈雪泽轻声, “晚安。” 明明现在情绪低落的人是他, 他跟她道晚安时语气里却带着点安抚意味。 像是他在安慰她。 陈黛薇想，也许现在她应该做的是什么话都不讲，把空间留给他, 让他自己先平复一下。 这样想着, 话到嘴边变成了:“好, 晚安。” 陈雪泽走了。 陈黛薇想，她这几天应该都见不到陈雪泽了。 这么不情愿告诉她那些事情，他接下来应该会刻意避着她了。避着她到心情平复那天。 没想到陈雪泽只忍住一天，严格算来还不到一天。第二天晚上她下班，一出门就看到他的车停在外面。 还是小娜先发现的，陈黛薇跟小娜边走边聊，聊着聊着小娜突然脚步一顿，下巴朝那边扬了扬，“薇薇，有人接你来了。” 陈黛薇顺着小娜的视线一望，望见那辆眼熟的车，车窗半降。 光线太暗，陈雪泽人在里面，脸色不太清晰，淡淡看过来。 她还挺意外的，意外他这么快就出现。 还以为至少两三天都见不到呢。 小娜语气暧昧:“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之前那么长时间都没出现，今天怎么出现了？你俩……有新进展？” 陈黛薇:“……” 陈黛薇不得不感慨，小娜是真敏锐。 陈黛薇向小娜道了别，加快脚步朝陈雪泽那边走去。 刚上车，陈黛薇就嗅到空气里淡淡烟味。 她看向陈雪泽:“你抽烟了？” 陈雪泽愣了下，像是没想到她能闻出来。 “啊，”他解释:“在家的时候。” “喔。”陈黛薇也没说什么，继续系安全带。 “你不喜欢，我戒了。”陈雪泽低声说。 陈黛薇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行啊。” 看着她系好安全带，陈雪泽沉默开车。 a市的夜晚很美。 夜景随着车的开动在车窗中缓缓倒退。 陈黛薇安静看了会儿夜景，然后看陈雪泽。 陈雪泽侧脸冷淡，很好看，他的好看是很独特那种好看，看再久也不会腻。她跟他住了好几年，也没看腻。 陈黛薇就这样看着他，光明正大。看久了才发现，他耳垂上面一点有颗淡淡的灰色小痣。 他肤色白，所以那颗痣虽然淡淡的特别小，也算得上明显。看起来竟然有点性.感。 红灯，车停了。 陈雪泽终于侧身看向她，眼里说不出无奈多一些还是不自然多一些。她这才意识到，她盯着他时间太久。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即别开眼看外面。又觉得气氛太静，没话找话随口问:“吃过晚饭了吗。” 陈雪泽:“没。” “啊。”陈黛薇:“我也没。” 陈黛薇:“那一会儿我们一起吃点什么？” “我简单弄了点。”陈雪泽淡淡道:“去我那。” 陈黛薇倏地扭头，惊讶:“你还会做饭呢？” 陈雪泽风轻云淡地嗯了声，“会点。” 前面的车动了，他手收回视线继续开车。 陈雪泽说会点，真就是会一点，一点都没谦虚。 晚上，他们吃挂面。 除了挂面还有几道菜，都是外面买的。 陈黛薇一言难尽地看了陈雪泽一眼，坐下了。 陈雪泽似乎没注意她这一眼，有些心不在焉。 菜还是好吃的，面煮的也可以。陈黛薇早就饿了，因此也没探究陈雪泽为什么心不在焉，吃饭吃得很投入。 她也没注意陈雪泽坐下之后压根没吃几口，一直在思索什么。 很快，陈黛薇吃饱了。 她放下筷子，这才发现陈雪泽几乎没动筷子。 “咦，”陈黛薇问:“怎么不吃饭呢？” “嗯。”陈雪泽放下筷子含糊着嗯了一声，拿起手边的杯子喝水。 陈黛薇就看着他慢慢喝了点水，慢慢放下水杯。 她刚想说话，听见他忽然开口:“你还记得吗，那天。” 他故作不经意地问:“新年那天。” 新年才过去没几天，陈黛薇当然记得。 陈黛薇不明所以:“嗯，怎么了。” 陈雪泽:“那天我没回……没去陈家。你问我为什么没去。” 陈黛薇那天明明问他为什么没回家。 什么“去”，什么“陈家”？ 陈黛薇后知后觉猜测到什么，陈雪泽怕是和陈家闹翻了。 可是就算这样也不至于吧，陈雪泽不像是那种因为和家人闹翻就深受打击的人。陈雪泽父母虽然都对他非常非常好，几乎算是溺爱，但他很独立，内心强大，一点也不依赖父母，和所有被宠坏的小孩都不同。 陈黛薇现在还记得陈雪泽的父母，真是……没见过这么宠孩子的家长，要星星不给月亮。当时她住在他家，别提多羡慕陈雪泽了。 然而陈雪泽轻描淡写地说:“我以后都不会去陈家了。” 他顿了一顿，“我……赵姨去世了。” 陈黛薇反应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赵姨是他妈。 他说到这里又不愿意再往下说，没什么表情地拿起筷子吃饭。 然而这两句话对陈黛薇而言就够震撼了。 他不愿意说，陈黛薇也就不再往下问了。愣了好半会儿才说:“嗯……这个菜挺好吃的，多吃点吧。” 陈雪泽:“嗯。” …… 第二天中午，陈黛薇趁没事，打给夏子宴。 夏子宴一开始还不愿意说，后来听她提到陈雪泽说赵姨去世和陈雪泽再也不回陈家，犹豫了下，叹口气，把知道的都说了。 “其实吧，”夏子宴说:“陈雪泽不是陈叔和赵姨的孩子，是陈爷爷收养的。” 夏子宴告诉她:“陈雪泽和陈黎景亲爷爷是陈爷爷战友，他们家人都去世了，陈爷爷就把他们带回来当亲生的养着。” 陈黎景是跟着陈爷爷长大的，陈爷爷有点严厉，但确实把陈黎景当亲孙子教育，陈黎景一直知道自己和陈爷爷没有血缘关系，但早就把陈爷爷当亲爷爷。 一切正常的话，陈雪泽本该和陈黎景一样，也在陈爷爷身边长大。 然而，陈雪泽和陈黎景来到陈家的前一年，陈雪泽养父母的孩子走丢了。陈雪泽养母带那个孩子出门玩，一个不注意，孩子就不见了。 陈雪泽养母因为那个走丢的孩子日夜自责，患上了抑郁症。陈雪泽养父一看陈爷爷带了两个孩子回来，就动了心思，跟妻子商量着带走了陈雪泽。 选择陈雪泽的理由很简单，陈黎景大几岁，记事，恐怕养不熟。陈雪泽比陈黎景小几岁，年龄跟他们亲生儿子走丢时差不多。 他们把陈雪泽接回家，当亲生的养。把对亲生儿子的愧疚加倍弥补在陈雪泽身上。陈雪泽十岁之前几乎没单独出过门，他养母怕他走丢。他有时候想趁周末和朋友出去玩玩，养母都会发疯。 这种情况持续到陈雪泽大二那年，那年，陈雪泽养父母的亲生儿子回来了。陈雪泽被叫回家，看着他们三个抱头痛哭。 那个人现在叫夏星辰，当年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里面。然而那家虽然富裕，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男主人是家暴男，女主人挨打时不敢还手，过后却虐待孩子泄愤。 夏星辰回来时一只眼睛看不见了，腿也不太好。 夏星辰非常恨陈雪泽。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偏执地认为一切是陈雪泽造成的，他认为陈雪泽抢走了他的人生。陈雪泽现在拥有的一切，本该都是他的。他排挤陈雪泽，不许陈雪泽叫养父母爸妈，他到处败坏陈雪泽名声，在圈子里，在学校里，他告诉所有人陈雪泽偷了他的人生。他还试图谋杀陈雪泽。陈雪泽命大没死，在轮椅上坐了三个多月。 在养母的哀求下，陈雪泽最终没有追究什么。可是那三个月，他住在陈家，没有一天好过。 他想搬走，养父又不同意。嘴上说担心他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实际上担心陈雪泽背着他们起诉夏星辰。 夏星辰做过最离谱的一件事是冒充陈雪泽跟人谈恋爱，当然只是在手机上谈。他一开始是想败坏陈雪泽名声的，想借着陈雪泽的名义演个海王渣男，始乱终弃，玩弄人感情。可是渐渐地，他真喜欢上了那个女生。于是那个女生每表露一次心意，他就多恨陈雪泽一分。 陈家每天都不安宁。 陈雪泽养母对陈雪泽一如既往，以前什么样现在仍然什么样。夏星辰看在眼里，更恨，闹得也更狠。折磨着每一个人。 …… 压倒陈雪泽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直对他很好，夏星辰出现后也没变过态度的养母，要杀了他。 原来她后悔对他好了，她指责他的优秀，问为什么不是他小时候走丢，为什么不是他又瘸又看不见，为什么不是他被人虐.待。她说，她自己的孩子一直以来过得那么惨，她却把母爱给了别人。 别人。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4节 她终于说了这两个字，终于承认把陈雪泽当别人。 她后悔了，她求陈雪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她认为只有陈雪泽消失，夏星辰才会好过一些。 陈雪泽当时愣住了，没有躲，看着她把刀.插.过来。 刀偏了，也不是特别深，最后插在陈雪泽肩膀下面。陈雪泽没死，陈雪泽养母却自.杀了，没救过来。 陈雪泽出院后就离开了陈家，学校那边也办理了休学。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直到夏子宴在老房子遇见他，才发现他看不见了。 夏子宴告诉陈黛薇，夏星辰出现后陈雪泽对他一直是不予理会的态度，不管夏星辰怎么折腾，陈雪泽都不太把他放在眼里。后来，赵姨死了，心理医生说陈雪泽似乎在自责，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副毫无生气的样子。 他似乎把养母临死前那番话听进去了。 …… 陈黛薇听了这些，许久没有开口。 当天晚上，陈雪泽又来接她下班了。 她还是和小娜一起出门，小娜照旧挤眉弄眼地打听进展。昨天陈黛薇没说话，今天陈黛薇告诉她:“嗯，在一起了。是男朋友。” 小娜一点也没想到陈黛薇会正面回应，以前她都不认的！ 小娜愣神的时候，陈黛薇径直向陈雪泽走去。 上了车，她没立即系安全带，而是一言不发抱住了陈雪泽。 陈雪泽一愣，摸摸她的头，感觉到她更紧的抱。 他一下子就懂了，她都知道了。 他手摁在她脑后，沉默垂着眼睛。 …… 陈黛薇抱着陈雪泽，抱了很久很久。 最后，她克制着什么话都没说，松开他，“……走吧。” 她嗓音有点哑。 陈雪泽看了她好半会儿，“嗯。” 开走了。 晚饭是在陈黛薇家里吃的，吃过晚饭陈雪泽没走，陈黛薇也没赶人，安静地一直抱着他，搂着他的腰。 她也不提那些事，偶尔开口讲话，讲的也都是些很轻松的小事。 她试图让陈雪泽开心，相当照顾陈雪泽情绪，简直有点小心。 “……”陈雪泽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严重。 实际上他最近好很多了，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脆弱，她出现后，他很少想起以前的事情。 他不想陈黛薇太担心他，临走之前，决定解释两句。 陈黛薇送他到门口，他刚要开口—— 陈黛薇忽然发现他眼下有淡淡乌青。 陈黛薇皱眉毛:“你是不是这些天都睡不好。” 陈黛薇:“我看你总是没什么精神，总是犯困。” 陈黛薇看着他，眼神充满同情:“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要不留下来吧。 她没说下去，但眼里流露出很明显的担忧。 陈雪泽一怔。 片刻，他垂下眼睛。 “我没事。” 他说:“只是会梦到一些不好的事，或一直睡不着……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放心。”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陈黛薇:“……” 陈黛薇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话怪怪的。 她狐疑地看了看他, “你这，我怎么放心？” 陈雪泽不说话。 陈黛薇看着他，半晌, 叹了口气。 “算了，”她说：“你今天在我这边睡吧。” 她想反正他们都在一起了 ，是恋人关系, 在一起住也没什么。 况且他们又不是没在一起住过，在一起住的时间还不短呢。 …… 陈黛薇心里其实隐隐约约觉得这样有些不好, 正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心理建设做到一半，陈雪泽进来了。 也没推辞，更没客气两句，他就这么走进来。 “……”陈黛薇：“要不然你先回去洗洗，然后再来。” 陈雪泽一顿, 似乎这才想起还有这茬，快速应了声, 走了。 很快，陈雪泽又回来了。 他换了身衣服, 周身清清爽爽，头发没吹干，带着微微潮意。 陈黛薇给他开门，等他进门后往沙发那边一指：“你睡这。” 陈雪泽顺着陈黛薇指的方向看, 发现她在她家的小碎花沙发上铺了个小毯子, 还放了个一看就很松软的枕头。 陈雪泽：“……” 这跟陈雪泽以为的不太一样。 陈雪泽迟迟没出声，陈黛薇问：“怎么啦？” 陈雪泽欲言又止看了她一眼。 陈黛薇疑惑：“嗯？” 陈雪泽：“……没什么。” 陈雪泽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然后发现沙发放不下他。 沙发太小, 对他来说太拥挤。腿都放不开, 局促地那么挤着。 他也没说什么。 陈黛薇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 又看了看沙发：“要不……我觉得……” 刚才她没想过沙发可能放不下陈雪泽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沙发不算小，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在沙发上面休息，每次都睡得挺舒服的。 她忘了陈雪泽比她高很多。 所以，她觉得要不让陈雪泽也去卧室睡吧。可以打个地铺。 话还没说完，陈雪泽打断道：“没事。” 陈雪泽无所谓道：“没事，这里挺好。” 他以为陈黛薇要说，要不还是让他回家。 陈雪泽不想睡沙发，更不想回家。 陈雪泽：“这里挺舒服的。” 陈黛薇：“……” 陈黛薇：“好吧。” 陈黛薇再一次跟他说晚安，简单洗了洗，回到房间。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陈黛薇怎么都睡不着。 她睁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在想事情。 想夏子宴那番话，想陈雪泽别别扭扭睡在沙发上的模样。 她想到陈雪泽可能经历了一些重大的打击，但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没想到是家庭方面的事。 陈雪泽真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的，陈奶奶，以及他的养父母，都非常非常爱他。他养父母工作忙，但绝不是那种为了工作忽略家庭的人，把事业和家庭平衡得很好。 陈爷爷和陈奶奶性格不合，早年离婚了，离婚后不住在一起，偶尔见面，也是和平相处。 逢年过节，陈爷爷还能带着陈黎景到陈奶奶那和陈雪泽他们聚聚。后来陈奶奶去世，变成了陈雪泽养父母和陈雪泽去陈爷爷那。再后来陈爷爷也不在，陈黎景到别的城市上学，他们渐渐不来往了。 陈黛薇小时候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在很多家庭寄宿过。有氛围好的也有氛围差的，陈雪泽家氛围是她见过最理想的。 她甚至不止一次梦想有个那样的妈妈，那样的爸爸。 可以想象，当陈雪泽毫无防备被一直以来当亲妈的人捅了一刀，该有多么受打击，多么难以置信。 然而，那毕竟是对他好了二十多年，他一直当亲妈看待的人。她要是没自杀，他大概会因为这一刀清醒过来，离他们远远的。可是她自杀了。 她一死，这道坎在他心里就难过去了。 换成她，恐怕也是这样。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忍不住拿起手机。 打开微信，点开陈雪泽的头像，陈黛薇犹豫了会儿，发消息给他：【睡了吗。】 陈雪泽回复很快：【没睡。】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5节 陈黛薇：【怎么，还是睡不着吗？】 陈黛薇：【是不是很不舒服啊？】 陈黛薇：【那个沙发太小了，你躺着肯定不舒服，我当时也没想到。】 陈雪泽：【不是。】 陈雪泽：【都挺好。】 陈黛薇不信。 他在沙发上腿都伸不开，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回家睡呢。 他家很空荡，几乎什么都没有，但至少有床。 …… 陈黛薇眼前浮现出陈雪泽在沙发上腿都伸不开的样子，忍不住坐了起来。 再三犹豫，她穿上拖鞋出了房间。 客厅里，陈雪泽在看手机，很清醒的样子，表情不太认真。 客厅灯没点，只有他手机屏幕散发着微弱的光。 她一出来他就注意到了，关掉手机开灯。 “怎么了？”陈雪泽问。 他躺在沙发上，姿势别别扭扭，短发微微凌乱。 陈黛薇看了看他屈着的腿，皱眉毛，犹犹豫豫的：“不如——” 陈雪泽：“真没事。” 陈雪泽无奈：“这里真的很好。” 他极力争取沙发这个位置：“我在这都有点困了。” 陈黛薇:“是这样吗。” 陈雪泽:“嗯，真的。” “那……好吧。”陈黛薇无奈。 陈黛薇叹气：“既然你这么喜欢睡沙发，不愿意去卧室，那就在这凑合一……” 听了她的话，陈雪泽很明显愣了下。 她话还没说完，陈雪泽默默起身。 陈黛薇看着忽然有动作的陈雪泽：“？” 陈雪泽抱着陈黛薇给他拿的小毛毯，看着陈黛薇，默默不语。 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陈黛薇：“你又愿意去卧室了？” 点头。 陈黛薇：“你不是觉得沙发比较舒服吗？” 不开口。 陈黛薇：“可是你不是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听到别人声音吗，呼吸声什么的，你不会嫌吵吗？” 陈雪泽拧眉:“你不是别人。” 陈黛薇一怔:“喔。” 安静了片刻，她清清嗓子:“那走吧。” 陈雪泽立即跟在她的身后。 陈黛薇房间很干净，但不算特别整齐，东西比较多。自从陈黛薇搬来这边，还是第一次有人进她房间。 换成别人来，陈黛薇怎么也要提前收拾一下。但既然是陈雪泽……那就随便吧，反正她什么样子他都见过，她也用不着在他面前有什么包袱。 陈雪泽走进来，也没四处乱看，只是随意扫一眼房间中央的床。 陈黛薇用的是暖色调的床品，床头还放着小企鹅抱枕，可可爱爱的。 陈黛薇指了下小企鹅，对陈雪泽说：“你睡那边。” 陈雪泽没有异议，不在意地嗯一声，绕到那边。 陈黛薇看着他到了那边，眨眨眼，慢吞吞地也上了床。 两个人都躺在床上，陈黛薇关上灯。 卧室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当中。 一片漆黑中，一切都变得格外安静。 安静到，陈黛薇甚至能听到陈雪泽呼吸声。 他呼吸声很轻。 …… 时间一点一点过着，过了很久，陈黛薇也没睡着。 实际上她是个对睡眠环境很不挑的人，大学时住宿舍，室友有一个磨牙很严重的，吵得大家多多少少有点难受，她适应良好。还有一个人每天特别晚回来，一开始没有放轻声音的意识，好几次大半夜把大家吵醒，只有陈黛薇，仍然睡得很好。 她室友都佩服她的睡眠质量，白天她偶尔回来休息，宿舍里有人吵吵闹闹的，她照样睡得着，不会被打扰到。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经历过更糟糕的情况，这些吵，对她来说都不算吵。 然而，她现在被陈雪泽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吵得睡不着。 她安静了一会，在黑暗中扭头望陈雪泽。太暗，也看不清什么，只有模模糊糊的轮廓。 不知道他睡着了吗？ 应该睡着了吧，这么久了。 这样想着，下一秒，她看见陈雪泽好像动了。他原本是平躺着，这时突然翻身，一只手轻轻地搂她的腰。 被搂住，她整个人瞬间紧绷。 陈雪泽只是这么搂着她，接下来很久没有动作。 她也渐渐放轻松。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可以离陈雪泽这么近。 以前他们俩只是看见对方都觉得碍眼，现在他们俩居然睡在一起。 现在想想还是不可思议。 陈黛薇迷迷糊糊想着，忽然，陈雪泽又动了。 陈雪泽动作很轻，像是怕吵醒了她，很轻地靠近。 她刚有点睡意，因为他突然间的举动，那点睡意一下子又消散了。 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总之等她回过神，他已经紧挨着她。她搭在身侧的手臂贴在他的胸口，透过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心跳，能感受到他胸膛硬.邦.邦.的。 她甚至还可以嗅到他身上沐浴露味。淡淡的，若有若无，好闻得不行。 他好像以为她睡着了。 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适时“醒过来”，也转身抱住他。 她也有点想抱他了。 没等她想好该不该“醒来，”突地，他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他的吻很慢，很轻，很温柔。 陈黛薇又是一怔。 陈黛薇没想过冷冰冰不近人情的陈雪泽，偷亲人这么温柔。 她心跳不自觉加快，脸也热了。 她心里乱糟糟的，不自觉听陈雪泽呼吸。 陈雪泽呼吸始终是平稳的，沉静的。 黑暗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黛薇猜测着陈雪泽内心的想法，猜着猜着，又被亲了一下。这次是唇角。 还是很轻，轻得简直算不上亲，只能算是碰了一下。在这过程中陈雪泽呼吸声有轻微改变，不像刚才那么稳。 原来他也有点心虚，担心被她发现？ 这个发现让陈黛薇有点愉快，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主意。她想，要是再来一次，她可以假装被他亲醒，然后控诉地瞪着他，吓他一大跳。 到时候就可以看见他窘迫的样子。 陈雪泽很少有窘迫的时候，他做事情总是游刃有余很有把握，仿佛不把任何事物放在心上，什么都不能让他慌张。因此，陈黛薇很想看看他慌张不自然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陈雪泽还会不会再偷亲她。 陈雪泽没让陈黛薇失望，不一会儿，他忍不住又挨过来。还是很轻很轻的，碰了下陈黛薇的眼皮。 陈黛薇有点痒，又有点舒服。但她没有忘记自己刚刚的计划，睫毛颤了颤，手也动了下，假装被惊醒。 陈雪泽似乎愣了下。 下一刻，他想到什么，迟疑着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 一开始还有点迟疑，后来慢慢熟稔。 像哄小孩似的，一下一下，他很有耐心地哄着她让她继续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6节 意识到陈雪泽在哄自己睡觉, 陈黛薇先是愣了下，然后是不可思议。 她感觉怪怪的。 在她记忆里，也有人这样哄过她。那个人是她奶奶, 奶奶会拍拍她，唱儿歌哄她睡觉。 但奶奶哄她的次数不算多，在她记忆里只有那么几回。后来奶奶生病, 也没精力带她，她被送走, 送到别人家，只能看着别的小孩有爸爸妈妈哄睡。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她病了，住在一个姑奶奶家，跟姑奶奶家小孙女一个房间。姑奶奶家小孙女和她同龄, 还是同班同学，叫孟玲, 也生病了。当时班上大部分同学都病了，感冒。 虽然只是很普通的流行感冒, 但特别难捱。她难受得不行，一闭眼就迷迷糊糊做噩梦，孟玲也是。于是孟玲爸妈轮流守着她，拍着她哄她, 一直到天亮。 好几天都是这样。 她躺在孟玲旁边, 听着孟玲的哼唧声和孟玲爸妈的轻哄声，头疼得不行也不敢吭声，怕给人添麻烦。当时只是迷迷糊糊地想, 要是她也有个家, 就好了。 现在她也有人哄了。 陈黛薇感受着陈雪泽缓缓的有规律的轻拍, 昏昏欲睡。什么时候睡着的，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陈黛薇一睁眼就看见陈雪泽。 陈雪泽闭着眼，不重地抱着她，睡得很沉，呼吸声均匀。睫毛垂着，密密长长的。 陈黛薇看了他好半会儿，心里还是感到惊奇。睁开眼就能看到陈雪泽，这是以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许久，她收回视线，小心翼翼拿手机。 时间还早。 陈黛薇现在的住处离公司近，不需要起床太早。况且陈雪泽会送她，她也不需要急急忙忙赶公交。 放下手机，陈雪泽没醒。 陈黛薇小心靠过去，头埋进他的胸膛，闭上眼听他沉稳的心跳。 …… 这一天，陈黛薇睡得很好。 看得出，陈雪泽也一样。以前他总是一副不太有精神的样子，总是在犯困。但今天不同，今天他神清气爽的，还到厨房帮陈黛薇的忙。 两人一起做完早餐，一起慢慢地吃了早饭。吃过早饭，陈雪泽拿上车钥匙送陈黛薇上班。 车上，陈雪泽问陈黛薇晚上想吃什么，他提前买菜。 陈黛薇想了想，说了几个自己想吃的。又想起家里快没盐了，交待陈雪泽记得买盐。 陈黛薇：“盐，料酒，还有糖，糖也快没有了，你记得买啊。” 陈雪泽开着车漫不经心应声：“嗯。” 过了一会儿，抵达目的地，陈黛薇解开安全带要下车。 陈雪泽一直看着她，眼里表达出的情绪类似于——就这么走了？ 刚要开车门，陈黛薇一顿。 她又转身看向陈雪泽。 陈雪泽马上若无其事收回视线，故作不经意地问：“咳，怎么了？” 然后他就听见陈黛薇问：“我刚才让你买什么，你重复一遍。” 陈雪泽：“……” 陈雪泽面无表情重复了一遍，一个不少，顺序都没差。 “嗯~”陈黛薇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回过身继续开车门。 车门开了一半，一只手从她身侧伸过来，啪地一声把门重新关上。 陈黛薇：“？” 陈黛薇疑惑扭头，发现陈雪泽似乎有点郁闷。 陈黛薇不解：“你——” 她想问他刚才还好好的，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没等问，被陈雪泽不重地扯过去，快速亲了一口。 “走吧。”陈雪泽故作冷淡地说。 陈黛薇：“……嗯。” …… 陈雪泽就这样在陈黛薇家住下了。 不知不觉，陈黛薇这里多了很多陈雪泽的东西。卫生间里有他的毛巾牙刷洗发水，客厅里有他的拖鞋水杯，卧室衣柜里，他的衣服和她的衣服挂在一起。 她的衣服很多，各种款式各种颜色各种风格。他的衣服也不少，但款式简单，颜色简单，一扫，黑白灰是主基调。 所以还挺不显眼的。 陈黛薇也不知道陈雪泽是什么时候把衣服拿过来的，反正在她察觉到的时候，她衣柜里已经不止她一个人的衣服了。 陈黛薇默认了，也没赶陈雪泽走。 因为她发现陈雪泽自从搬过来，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睡眠也是。不止陈雪泽，连她也睡得很好。 要是哪天陈雪泽不在，她八成还睡不惯。 …… 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个月。某一天，夏子宴来了。 夏子宴很久没来了，倒是有消息。他跟陈雪泽和陈黛薇提过，他忙着追小姑娘，就是以前他提过的露露。 他这次来也没提前打个招呼。一来就砰砰敲陈黛薇家的门，敲门声很急促。 陈黛薇去开门：“谁啊？” 夏子宴在门外：“薇薇，是我，快开门！” 陈黛薇这才把门打开。 “子宴哥，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看着夏子宴一脸焦急，陈黛薇也严肃起来，错开身：“有事进来说。” 夏子宴没进去，站在门口直接就说了：“我刚才去陈雪泽那，怎么没有人呢？我开门一看，里面都空了！” 夏子宴：“陈雪泽呢？又搬走了？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你们俩又闹别扭了？他去哪了？不会又不见了吧！” “他——”陈黛薇抬手指了指，示意夏子宴看身后：“他去买菜了。” 夏子宴一回头，看见陈雪泽身穿黑色冲锋衣，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极其淡定地站在他的身后。 透过塑料袋，隐约能看见里面装着青菜水果还有肉。 夏子宴：“……” 陈黛薇:“进来吧。” 夏子宴:“……哦” 夏子宴进了陈黛薇家才发现，处处是陈雪泽的痕迹，处处是陈雪泽的东西。甚至这里有陈雪泽的拖鞋。 看着陈雪泽很自然地进了厨房，夏子宴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问陈黛薇：“你们，你们住在一起？” “……嗯。”陈黛薇还是有点不自然的。 “但是你家跟陈雪泽家面积不是一样的吗，不是只有一个卧室吗？”夏子宴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第二个卧室。 “你们……”他倏地再次看向陈黛薇。 陈黛薇：“……嗯。” 陈黛薇眨眨眼睛：“我们住一起。” 陈雪泽放好买回来的水果肉和蔬菜，从厨房不紧不慢地出来了。 瞥了眼趋近静止的夏子宴，陈雪泽轻哼了声，那意思是:大惊小怪的。 夏子宴这才回过神。 “不对，不对。”他不相信：“你们俩怕不是又在骗我。” 他被这两人联合起来坑骗过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俩人有时候还挺“一致对外。” 夏子宴用充满怀疑的眼神看着陈雪泽和陈黛薇。 陈雪泽才不解释，无所谓他信不信。陈黛薇也没解释，她还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她已经跟陈雪泽同居呢，心里有点别扭。 他俩以前闹得跟仇人似的，一见面就吵架。现在不但谈上恋爱，还同居了。 她怎么想怎么觉得诡异。 然而夏子宴实在太好奇了，忍不住四处张望。 仅仅是客厅，就有不少陈雪泽常用的东西。 他这下是不得不信了，陈雪泽八成真的搬来住了。 然而相信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夏子宴相信了，却没接受。这一切太突然了，他本来还没把他们谈恋爱的事太当真。 现在他们居然都住一起了？这进展未免太快。 夏子宴恍恍惚惚的，被陈黛薇一留就答应留下来吃晚饭了。 他不是第一次在陈黛薇这边蹭饭，陈黛薇做饭好吃，他以前几乎天天都来。总蹭饭他也不太好意思，有时候帮帮忙。 然而，今天他刚要跟陈黛薇一起进厨房，发现陈黛薇没动，陈雪泽一个人进了厨房。 夏子宴目送着陈雪泽走进厨房，一脸不可置信。 “他——”夏子宴指着厨房，扭头看陈黛薇。 陈黛薇：“啊，今天他做饭。” 陈黛薇解释：“前两天我手划破了，所以这几天都是陈雪泽在做饭。” “陈……陈雪泽做饭？”陈雪泽什么都会，就是不会做饭。在夏子宴看来，陈雪泽跟做饭这两个字根本不搭边。 “嗯。”陈黛薇点点头，“就是不太好吃。” “但没关系。”陈黛薇安慰他：“只是不太好吃，不会吃死人的。”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7节 夏子宴：“……”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夏子宴吃到了陈雪泽做的饭。 饭都吃完了，他还不敢相信他能吃上陈雪泽亲手做的饭。 陈黛薇没骗人，陈雪泽做饭是不太好吃，但不至于吃死人，不是特别难以下咽。 除了会做饭，陈雪泽还有其他变化。 夏子宴也说不清陈雪泽具体变化在哪，但他确实能感觉到陈雪泽有变化。陈雪泽似乎不那么沉默了，也不那么丧那么清心寡欲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子宴错觉，陈雪泽身上似乎有一点以前那个陈雪泽的影子了。 不过—— 夏子宴看着坐在对面的陈雪泽和陈黛薇，心想，不过以前那个陈雪泽，可不会眼睛几乎黏在陈黛薇的身上。 “……” 他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他俩好像在很认真地谈。 …… 夏子宴恍恍惚惚地吃完饭，恍恍惚惚地走了。 夏子宴走的时候，陈黛薇去送他。陈雪泽没出来，陈雪泽正在洗碗。 听着厨房里的哗哗水声，夏子宴从震惊到麻木。他对陈黛薇说:“他，变化还挺大。” 陈黛薇点点头:“他最近状态挺好的。” 陈黛薇想了想说:“他睡眠也好了很多，每天心情看起来也不错。在学做饭，偶尔也出门逛逛，我没空，他就一个人去买菜。” 买菜。 虽然刚才亲眼看到陈雪泽拎着菜回家，一副很居家的姿态，夏子宴还是难以想象陈雪泽买菜。 陈雪泽什么时候买过菜？他虽然独立，不至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没关心过这些琐事。 夏子宴干巴巴地:“啊，是挺好的。” 就是有点怪。 “可是我觉得，”过了一会，夏子宴犹豫着说:“薇薇，我觉得你是不是应该劝劝他，让他走出去？” 陈黛薇一愣。 夏子宴:“虽然他有陈爷爷留的股份，每年能拿分红，据说还有他家人留下来的遗产，一辈子也挥霍不完……” 夏子宴说着说着突然沉默。 妈的，他第一次意识到陈雪泽居然这么有钱。 这么有钱，也没人管，还苦哈哈上什么班？ 夏子宴一毕业就被押着给家里打工，很知道打工人的苦。他同事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每次他听同事们控诉老板，都会激情加入进去一起控诉。 他做梦都在想着什么时候不上班，自由自在出去玩。 …… 夏子宴冷静地说:“没事，当我什么都没说。” 然后走了。 陈黛薇垂眸站了一会，低着头回家。回到家里，隔着磨砂玻璃门若有所思地望着厨房里陈雪泽高高大大的身影。 他很认真地在洗碗。 她知道夏子宴想说什么。 夏子宴说的，她不是没考虑过。 但是—— 算了。 陈黛薇看了陈雪泽好半天，像每次一样，心想，算了，他还需要时间。 他现在还不算完全恢复，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他应该还没准备好彻底走出去，他也不怎么爱说话，他很可怜的。 所以，他需要时间。 而她……也需要一些时间。 陈雪泽洗完碗了，在洗手，慢条斯理的，洗完手走出来。 他是真的很好看，也耐看，气质独特，属于那种干干净净的类型。即使刚洗完碗从厨房出来，也像是做完什么重要事情出来。 他要是专注做什么事情，样子一定很拿人。 …… 陈黛薇突然有种冲动。 在陈雪泽诧异的目光中，她踮脚搂住陈雪泽的脖子，亲他，咬他。 她想，再过一段时间，等他彻底好起来，他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他就不能每时每刻陪她。 陈雪泽很快察觉她的不对劲。 亲着亲着，他抽空问她:“怎么。”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的。 陈黛薇没回答，仍然轻轻慢慢咬他。 “嘶——”陈雪泽低声:“怎么啦。” 有点哄的语气。 “……我想，”陈黛薇闷声说:“我想你是我一个人的。” 陈雪泽一愣，眼神变了一下。 陈黛薇很少很少对他说类似于表白的话。 这样直白的话更是从来都没说过。 “嗯。”片刻，陈雪泽认真地说:“我是。” 说完，安静了一会，他很谨慎地看着陈黛薇:“你想要我干什么？” 陈黛薇不会无缘无故表白。 陈雪泽:“你想让我给猫洗澡？还是想让我给你涂指甲，还是又想让我给你编头发了？” 上次陈黛薇说了句好听的话，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给她编头发。 看着有点委屈又似乎有点震惊的陈黛薇，陈雪泽叹了口气，妥协了:“行，我给你编那个头发。”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 第51章 陈黛薇很无语地看着陈雪泽, 那点伤感全没了。 她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又不是每次说点好听的话都有目的。 他对她误解太深了吧。 陈黛薇越想越憋闷，正要义正辞严地谴责他。 动了动唇，话到嘴边, 她忽然觉得让陈雪泽给她编个头发也挺好的。 她最近沉迷折腾头发，尝试了很多发型。有些发型简单，她自己一弄就弄好了。然而有些非常复杂, 她自己弄不好也懒得弄。 这时候就体现出有一个男朋友的好处了，陈雪泽会帮她弄！ 虽然他每次都非常不情愿非常不耐烦, 臭着个脸。可是他会抱着平板把教程从头到尾看完，看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好像很不上心，实际操作起来，呈现出的效果往往和教程上面一模一样。 所以陈黛薇越来越爱让他弄头发。 然而，陈雪泽才不是网上流行的十全十美男友, 会毫不犹豫答应女朋友任何要求，无底线宠女朋友那种。在一起之后陈雪泽照样和她勾心斗角, 有时候还会斗嘴。只是程度比以前轻，稍微地让着她。他被她使唤过几次, 就不愿意帮她弄头发了，后来都毫不犹豫地拒绝她。 今天他主动提出，太难得了。这种机会可不多。 陈黛薇：“……行，编头发。” 陈黛薇：“正好我今天看到一个发型。” 她说着, 松开陈雪泽, 拿出手机全神贯注去找教程。 陈雪泽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发现她情绪好转，去洗澡了。 …… 陈黛薇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劝陈雪泽走出去。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隐秘的恐慌, 她一直觉得陈雪泽之所以喜欢上她是因为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旦他回到正常世界, 做回正常的陈雪泽, 他会不会变？ 到时候她又是一个人了，没人送她上班接她下班，没人陪她吃早饭晚饭，没人哄她睡觉，也没人帮她编好看的头发了。 她已经习惯生活里有他，她回不去了。 可是—— 她想了想，想了又想，觉得回归正常生活对他有好处。 他不能永远这样啊。 她不想失去他，可是也不能自私地把他绑在自己身边，让他站在人群里永远格格不入。 所以尽管非常舍不得他，她还是劝他了。 陈雪泽听了她一番话，反应很平淡。沉默许久，说等等再看。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8节 她又劝了劝。 他嗯一声，说自己会考虑的。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他没有行动。 一开始陈黛薇不愿意劝他走出去，可是发现他真的不想走出去，她又有点急，有点担心。所以她抽空又劝了劝他。 他照样说会考虑，照样久久没有行动。 又过了两个月，陈黛薇又想劝他。 没想到没等她开口劝，他突然告诉她，他要去上学了。 …… 陈黛薇本来以为这之后她又是一个人了，陈雪泽不会再陪她睡觉也不会每天接她送她，把全部时间都给她。 没想到陈雪泽只在外面住了一天，又回来住了。他神色淡淡地说，没有她他睡不着。 她没好意思说，她也一样。没有他，她也整晚没睡好。 他的学校也在a市，但离这边挺远。 她很开心他能回来，但掩饰着，别别扭扭说：“你这样来回跑不会很累吗？” “不累。”陈雪泽早就抱着她，把脸埋进她的颈窝准备补眠。 他闷闷地说：“能看到你就行。” …… 接下来，陈黛薇渐渐发现，他们的生活和以前没差别。 虽然陈雪泽有事做了，不止是上课，好像还参与着什么项目，但他照旧每天接她送她。她下班后，他一定会陪着她。 周末也是，一到周末，他会陪着她到处玩。她要是不愿意出门，他们就在家里无所事事地闲上整整一天。 他也认识了很多新的人，也有人约他出门。但他一概拒绝，拒绝的理由永远是那一个：“没空，陪女朋友。” 后来，有一次陈黛薇提前下班，回到家撞见陈雪泽跟几个她不认识的人谈事情。 听见开门声，所有人齐齐望过来。 陈黛薇没有心理准备，一开始还慌了一下。没等露出一贯的笑容向他们打招呼做自我介绍，她发现他们都知道她。 他们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知道她是哪个城市的人，知道她做饭非常好吃，知道她和陈雪泽谈了多久，还知道她和陈雪泽认识了很多年，高中在一个班。 甚至知道她偏爱奶油味浓郁的冰激凌，不怎么爱水果味。 陈黛薇：“……” 陈黛薇看向气定神闲坐在那的陈雪泽。 他不是话多的人啊，怎么这么能叨叨。 有一个女生很羡慕他们俩，感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好啊。” 陈黛薇：“……” 陈黛薇：“……”哦，他们俩以前关系极差一见面就吵架的事，他没说出去啊。 …… 时间一点点过着，陈雪泽毕业了，和几个人创办了个公司。陈黛薇也不太懂，只知道是科技方面。 这期间，陈黛薇换了个新工作，薪水比以前高，休息时间比以前充裕了些。 这一年，夏子宴结婚了。 夏子宴结婚，肯定会邀请他们俩。他们俩手牵着手一进去，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 夏子宴确实是个藏不住话的大嘴巴，陈黛薇和陈雪泽在一起没多久，夏子宴就忍不住把他们俩谈恋爱的事讲给别人听了。圈子里所有人早就知道他们俩的事了。 虽然早就知道，此时亲眼看见他们手牵手，还是感觉不可思议。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陈雪泽和陈黛薇以前就跟仇人似的。 以前见面就拌嘴的两个人，现在居然手牵手走在一起？这太玄幻了。 陈雪泽和陈黛薇都不喜欢被围观，不喜欢被围着问来问去。何况这是夏子宴的婚礼，这么多人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算什么事？陈雪泽跟夏子宴打了声招呼，很快离开了。 离开时，陈黛薇隐隐听见人说：“他们俩？？玩玩的吧。” 还有人评价：“肯定长不了。” 陈黛薇面色不变，听见了像没听见。 陈黛薇不是那种别人说点什么都要听听，很容易被影响的人。但那两个人的话，不可避免地还是对她造成了一些影响。 这也是她一直以来的顾虑。 她和陈雪泽能在一起多久？他们真能长久？ 在人际关系方面，陈黛薇一向不敢过多期待。永远这个词汇对她而言太过沉重，在她身边，没有哪个人停留过太长时间。 陈雪泽会陪她多久？ 回a市的路上，陈黛薇思索着这个问题，一路沉默。 陈雪泽拧眉看了她好几眼，她也没发现。 天快黑了才到a市。 车停下，陈黛薇下意识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一脸心不在焉。 刚要开车门，她一顿，发现车窗外景色陌生。 ——这不是她和陈雪泽的家。 陈黛薇皱着眉毛扭头看陈雪泽：“陈雪泽？” 陈雪泽已经下车。 陈黛薇眉头皱得更深，不解地看向外面。陈雪泽此时就站在外面，简单抬手朝她招了下。 她疑疑惑惑地也下车了。 是个陌生的小区，很安静，环境清幽。 陈雪泽走在前面一点，陈黛薇落后半步，被他牵着手。 他也不解释什么，就这么牵着她走，牵着她进电梯。 电梯里，陈黛薇看着缓缓变化的楼层，终于忍不住问：“陈雪泽？你干什么？” 陈黛薇：“怎么回事？” 陈黛薇猜测：“我们要去谁家里做客吗？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这……衣服都没换，妆也没补。” 陈雪泽还是不说话，神神秘秘的。 电梯停了，他牵着她的手走出去。 走了两步，停在一扇门前，陈雪泽拿出钥匙。 陈黛薇：“？” 陈黛薇震惊地看着他顺利开门，看着他走进去。 他进去后发现她站在门口发呆，就折回去把她牵进来。 “本来想晚一点告诉你，等你过生日，给你一个惊喜，但——”陈雪泽松开她的手，把钥匙放进她的掌心。 他没说但什么，转而说：“看看，喜不喜欢。” 陈黛薇拿着钥匙，愣愣的：“这……这里……”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站在原地快速环视了一番。 房子很大，阳台也很大，从窗户往外望，很漂亮的江景。 陈黛薇粗略看了一番，最后看陈雪泽：“……这里？” 陈雪泽云淡风轻地说：“这里是你的。” 陈雪泽：“我用这两年赚的钱买的。” 陈黛薇看着他，还是有点懵。 陈雪泽：“还有……咳。” 陈雪泽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枚戒指。 从始至终，他一直云淡风轻的，很“陈雪泽。”到了现在，脸色才微微有点不自然。 他不太自然地走近，停在陈黛薇的面前。似乎酝酿了一下，轻咳一声，开口问：“陈黛薇，你要不要……嫁给我。” 陈黛薇还是一脸懵。 她一脸状况外地看看戒指，再看看他。 “你……”她呐呐道：“这……” 陈雪泽看着她。 她也看着陈雪泽，好半会儿，说：“ 这好突然。” 陈雪泽也知道这好突然。 实际上这跟陈雪泽计划得一点都不一样，他计划在陈黛薇生日那天向陈黛薇求婚，他的计划里还有很多东西。才不是像现在这样 ，在普普通通的一天，匆匆忙忙赶了一天路，毛坯房里就把婚求了。 他是看陈黛薇这一路都不开心，才把一切提前了。 陈雪泽也有点郁闷。 陈黛薇缓不过神：“你突然带我来了一个房子，突然求婚……” “但我计划了好几年。”陈雪泽说：“你还记得吗，有一天你说你最想要的是有一个家。” 陈黛薇又是一愣，缓缓眨眼。 时间倒退，回到好几年前—— 那一天晚上，部门聚餐，她在外面跟同事喝了点酒。回家后睡了一觉，半夜因为头疼迷迷糊糊醒了，然后就睡不着。 那天晚上，她拉着陈雪泽陪她说话。 说着说着，她问陈雪泽想要什么。 我不可能爱上一个绿茶 第69节 陈雪泽想了想，摇头说没什么想要的。 陈雪泽问：“你呢？” 陈黛薇当时毫不犹豫地说：“我想要有个房子，有个家。” 那天之后没多久，陈雪泽就出去上学了。 …… 此时此刻，陈雪泽拿着戒指站在陈黛薇面前。 陈黛薇看着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那年他为什么突然之间愿意做出改变。 他想靠他自己，给她一个家。 他从来没告诉过她。 他在那么久之前就计划着给她一个家了，而她，她以为他像她一样，没有想过长久。 也是不敢去想。 “那时候你问我有什么想要的，我说没有。”陈雪泽安静了一会儿，说：“但我后来发现，我也有的。” “……什么？”陈黛薇声音艰涩。 “我也想要有一个家，”陈雪泽垂眸看着她：“你给我一个家，好吗？” 许久。 陈黛薇听见自己轻声说：“好啊。”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还会写点番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可以说下。感谢这段时间的支持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