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你还睡?!》 第1章 [应家五虎02]《睡?你还睡?!》 作者:决明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楔子 现在距离午休时间还有一分钟,换句话说,我还有六十秒清醒的时间。 如果待会儿我不小心眯起眼,麻烦请叫醒我,谢谢。 先来段自我介绍吧。 我是个工作狂,唔……这种说法好像有点失误,应该说我是个为了享受而努力工作的女人。 一天二十四小时里假如真要规画出所谓的工作时刻表,我会抽出九个小时来勤奋工作,即使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也无妨。 至於这九个小时之外呢? 呼—— 啊?我刚刚眯起眼睡著了?对不起,只剩三十秒。 我说到哪? 九个小时工作?噢,对!九个小时,因为我必须有份稳定的工作养活自己,至於其他十五个小时我在做什么? 呵呵,当然是人生中最重要也最愉快的大事呀。 吃饭?我通常五分钟就解决了。 玩乐?我一把老骨头,别折腾我了。 睡觉?唷,这位记者先生,你很聪明哦,没错!就是睡觉。 我想天底下大概只有怪胎异类才会视睡觉为酷刑吧?呃,我好像骂到未来的表妹夫,听说他就是个讨厌睡觉的男人。 什么?你对这种人也很有兴趣,想采访他呀?那麻烦你等会儿到柜台去询问他的办公室楼层,请他的秘书安排会面时间。 呼—— 唔?我又睡了吗?抱歉,我的生理时钟很准,再过十秒就是午睡时间,所以我全身的瞌睡虫开始作怪……谈谈我从小的心愿? 我曾经想当睡美人——童心未泯?不,我只是羡慕她可以没日没夜的睡。不过後来我在当睡美人之前又加了个小小的愿望,呵呵。 杀人凶手。 不不不,当然不是电视电影上杀人不眨眼的皮衣怪客,我只是想把童话里吻醒睡美人的王子给毙掉,这样我就能无忧无虑的睡到天荒地老,呵呵。 五、四、三、二…… 这一回如果我又睡著了,请不要叫醒我。 呼—— 第一章 二十坪不到的精巧套房自玄关鞋柜後方十公分起,大手笔铺设浅粉色的软毛地毯,足以让人脱了鞋後一路“滚”到屋里的每个角落。琳琅满目的抱枕、懒骨头散落一地,屋里完全没有多余座椅,一切活动皆在地毯上进行。 懒散的娇娇女埋在三大个暖呼呼的皮卡丘抱枕里,酣甜的睑蛋上写著“满足”二字。 “翻滚——翻滚——翻滚——”菱唇发出口号辅助蜷在毛毯里匍匐前进的娇躯,披肩黑发像拖把似地清扫著毛毯,一直到达厨房外,娇懒吟嚷:“蕴蕴妹妹,人家口好渴。” “表姊!”从厨房端出两杯香浓奶茶的豆蔻少女抬起玉足,踩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假意蹂躏践踏。“真不敢相信你这条死鱼是应氏集团里的首席‘资深’秘书!” 说完,她像踢皮球般将“死鱼”踹回大厅。 “蕴蕴妹妹,我不是首席资深秘书,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渴睡的女人’。”齐娸怀里搂著抱枕,大波浪鬈发狂野披散肩头,与清秀娟丽的五官形成矛盾的组合,却又架构出另一番媚柔风韵。 “喏,奶茶。”简品蕴见到齐娸露出嫌恶的神情,抢先道:“只有小小一匙红茶,其他满满一杯都是鲜奶,包准你尝不出一点点茶味,喝吧!”她这个怪胎表姊对於一切会阻碍睡眠的食物敬谢不敏,遑论咖啡、茶这类饱含咖啡因的饮晶。 “蕴蕴妹妹,你真好,不枉费大表姊疼你疼到心坎里。”齐娸狗腿地巴结两声,将杯子捧到面前小口小口品尝,而她的身躯始终与地毯如胶似漆、甜蜜恩爱。 简品蕴轻咳一声,“你前世八成没睡过一场好觉,这辈子才懒成这德行!” “我也是这么认为耶。”舔去唇边沾染的香浓液体,齐娸整个人躺回暖暖毛毯及抱枕堆中,秉持著懒人最高原则——能坐著就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能赖著就不躺著。 唔……眼皮又开始沉重下垂。齐娸揉揉双眼。 简品蕴好笑地看著表姊,她知道表姊什么都好,就是有个怪癖——贪睡。 她可以将一个月薪水全数用来采买帮助睡眠的用品,举凡轻软舒适的睡衣、蓬松保暖的高价蚕丝被、抱枕,却吝於治装打扮自己,叫她买化妆品、保养品,她只会换算一瓶几千元的美白去斑精华霜足够让她买十个小叮当抱枕而作罢。直到今日,齐娸的宝贝窝里没有百来个枕头也有五十个,其中有一半还是出自於她简品蕴的巧手。 “表姊,你别睡了,我给你看样东西。”简品蕴摇晃著刚刚才与周公打招呼的齐娸。 “蕴蕴妹妹……我已经‘关机’了……”齐娸脑袋瓜子赖在抱枕上,动也不动。她在公司是能力超强的“齐秘书”,一回到温暖小窝就退化成“齐烂泥”。 “这不需要你动脑,麻烦张开你尊贵的眼睛几秒就好。”简品蕴从包包中抽出相簿,右手扳开睡美人的眼睑。“来,看三秒,再告诉我感想。” 齐娸早练就了睁眼入睡的绝活,照片只闪入沉重眼帘一秒,其余两秒继续睡。 “一个男人。”她发表含糊感想。 简品蕴显然不满意这般敷衍的答覆,纠正道:“一个帅爆了的男人。” “蕴蕴妹妹,你交男朋友啦?这样不行哦,舅舅和大表哥会打断你的小狗腿……”齐娸咕哝数声,“不过先遭殃的是那个男人吧。” 希望舅舅和大表哥出手别太狠辣,毕竟现在的小夥子大多像饲料鸡,经不起扎实的拳打脚踢。 “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简品蕴脸上浮现欲盖弥彰的红艳彩霞。 齐娸难得好奇地撑起身子,拎起相本打量那个扰乱豆蔻少女心的世纪大淫虫……呃,大帅哥。 唷,是古装的cosy呢,目光缓缓浏览到照片中人的五官,霎时僵祝“这是上回我老爸办的那场三国博览会时拍的照片,他扮的是常山赵子龙,很适合对不对?我最喜欢这一张!这是在室外拍的,阳光、绿叶、古代帅哥特写……”简品蕴开始叽哩呱啦、比手画脚,脸上散发兴奋的光彩,像颗灿烂小太阳。 此时,齐娸噗哧一声,随即不可遏抑地狂笑,在地毯上滚来滚去。“竟然是他!哈哈哈……太有趣了……”“表姊,你在笑什么啦!”简品蕴一脸茫然。她讲得这么认真却换来哂笑。 齐娸兀自笑得难以自持,埋在抱枕中问:“小蕴……蕴蕴,你从哪里捉到这男人拍照的?” “他好像是那天去参观博览会的来宾,因为原先我找来扮赵云的臭家伙竟然放我鸽子,我才临时找‘赵子龙先生’代替。你到底在笑什么?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赵云吗?” “不觉得。”齐娸答得俐落乾净。 当今世上有谁见过三国名将赵子龙呀?那不成了老怪物? “蕴蕴,他是我小老板,应氏集团的五少爷。”齐娸终於道出令她失控大笑的主因,毕竟看惯了应巳龙西装笔挺、正经八百的模样,再看看照片中活像从古装大戏里走出来的他,也难怪她按捺不住大笑的冲动。 “嗄?”简晶蕴足足眨了十次眼,还是仅能呆愣的发出单音节。 “应巳龙,我的小老板。”齐娸重复一次,食指戳著相片强调。 “你的老板不是外国人吗?” “archerwillis,应骥超,我的顶头上司,他们是兄弟。”齐娸索性合起眼眸与表妹交谈,“同父异母,我的顶头上司有二分之一“异族血统”,偏偏这血统混得完美无瑕,造就出一个危害世间少女的无敌美男子,正巧是你那位赵……呵呵,先生的哥哥。” 随著字句的形容,她的脑海反射性勾勒出应骥超的蓝眸、褐发和比东方人立体的五宫。 他很高,每次她都必须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部表情——虽然通常他不会有太多表情。 以女人的眼光看来,应骥超的的确确有资格当寻应氏集团首席黄金单身美男子”,席卷每一颗盈满爱恋的芳心。 “赵子龙先生已经很帅了,你老板比他更帅?”简品蕴摆明了不相信表姊的话,捍卫她心目中的偶像。 “这是全应氏的女职员票选出来的结果,赵子——我干嘛跟你一样称呼他为赵子龙啊?”齐娸自嘲一笑,“应巳龙虽然名次也在前十位,不过还是输给我那位空有外貌之美的顶头上司。” 女人聚在一起最喜欢对男人评头论足,就如同男人对女人指指点点一样,但当女人的单位是以“一大群”来计算时,热闹滚滚的程度足以与跳楼大拍卖的抢购会场比拟。 “表姊,你也是‘投票’给你顶头上司的女职员之一?” 齐娸懒懒撑开眼睑,带著藐视意味睨她一眼。“你觉得男人和抱枕之间,我会投票给哪一个?” “毋庸置疑。”简品蕴耸耸肩,这个答案认识齐娸的人都心知肚明,世界上任何牵涉到她睡眠品质的人事物都是绝对优先。“可是应氏集团里没有抱枕喔,排除令你心动的抱枕、毛毯、懒骨头,那些名单上的单身贵族哪一个荣获你的青睐?” “呵呵,我没注意过什么单身贵族耶。”齐娸合上劳动过久的眼皮,回她一句不负责任的结论。“你以为我这个秘书是干什么吃的? 第2章 动不动就学人家三姑六婆一番,还是花痴的对老板猛放电?工作时间除了谈工作,一切都进不了我眼、入不了我耳,至於下了班,除了睡觉还有什么更重要?哈——”她打个不淑女的大哈欠。 她才没空去理会办公室里的男同事是圆是扁,早早解决堆积如山的工作才不用留下来陪老板加班,也才能窝回温暖的枕头棉被中享福。 “况且应骥超还有一个最恐怖的恶习,实在让我没办法投给他神圣的一票。” “什么恶习?”简品蕴好奇地问。 “识人不清。”齐娸突然直挺挺坐起,总算与抱枕拉出距离。 “识人不清”等於“善恶不分”等於“听信小人谗言”等於“败尽公司资产”等於“坏老板”。简品蕴自动推敲出公式,原来顶头上司的华丽皮囊下是颗愚蠢的心。 “你的意思是……公司里有很多小人?”她也跟著紧张起来。 齐娸慵媚的眼光右栘,轻扫表妹一眼。 “跟小人有什么关系?我所谓的‘识人不清’是他永远记不住你的长相,永远对著你叫出一大堆路人甲乙丙丁的称谓,永远在你开口指正他之後的五秒内再度忘却你这张脸,忘却辛辛苦苦为他泡咖啡、打文件、做简报的小职员长相。”齐娸捧著简品蕴的脸,喋喋不休地抱怨。 “太扯了吧?”简品蕴失笑。 “扯?刚成为他秘书的头一年,我还以为应骥超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公子哥,直到现在我怀疑他压根分辨不出东方人的脸孔,所有人在他眼中全部一视同仁——不,除了应家的几位少爷外。”她适时补上这句。 正因如此,她这名能干的秘书又多了一项工作,就是随时随地在老板身後悄悄提醒他客户的姓名、公司名称、来历及伟大事迹,避免老板张冠李戴。 “那他认得你吗?”简品蕴更好奇了,她头一回见到以懒散著名的表姊义愤填膺。 “问得好。在一年前他终於‘只’认错我一次。”齐娸勾起不带笑意的笑容。“这是我在他部门里任职满五年的唯一收获。” 是错觉吗?她怎么觉得齐娸表姊在提到“五年”这两个字的时候,牙关磨得嘎嘎作响? “正常人不是最多只要相处两、三天就应该牢牢记住同事的睑孔吗?”难怪表姊说顶头上司识人不清,他根本就是有眼无珠嘛。 “据说,我在他面前呈现的长相只有两个字。”齐娸伸出两指。 “哪两个字?漂亮?清秀?美丽?动人?”简品蕴随口抓出几个赞美的字语。齐娸表姊在家族中称得上是才貌兼俱的漂亮宝贝,除了懒了点、散了点、爱睡了点,其他部分无可挑剔。 “秘书。”齐娸夸张地指著额头和鼻尖,彷佛那里正写著两个大字。 简品蕴差点让下滑到喉头的奶茶给呛死,猛咳数声顺气。“照你这么说,公司的人脸上不全写著业务、经理、会计、文书、小妹……”她的玩笑话还没说完便见到齐娸点头如捣蒜。 “你、说、对、了!” 这是什么公司?什么老板啊? “他在面对红粉知己时,不会只分‘宝贝一号’、‘宝贝二号’吧?”简品蕴著实好奇。 “谁知道?”齐娸肩一耸,眉一挑。“他倒是从不制造花边新闻来困扰我这个可怜小秘书,没有让我因为他的风流情史增加不必要的工作量,去安抚花名册里的娇娇女,也没有劳烦我在每年情人节分别送花或钻石珠宝到每个不同的女人手里,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她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善男信女模样。 “我还是觉得好离谱,一个每天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俏秘书,还整整晃了五年,你老板竟然认不清?” “我跟你打包票,世界上要是有哪个女人的五官在他眼前霍然清晰,破除了中国文字代替的画面,那个女人绝对就是他未来的老婆。”齐娸的身子瞬间像消了气的人形气球,瘫回成堆的抱枕山中。哎,方才说了太多话,浪费太多精神,赶快窝回地毯上补充体力。 “为什么?” “因为他没得选择呀,全世界的女人脸上只有中文字,没有美丑之分、善恶之别,当然就无从比较嘛,所以‘那个有五奇+shu$网收集整理官的女人’还不拔得头筹,荣登老板娘的宝座?”说完再奉送三个连续哈欠。 简品蕴也觉得表姊言之有理,“哪天遇到脸上注明‘老婆’的女人,他说不定就直接把她娶回家呢。” “呵呵。”齐娸赞同轻笑,贴在枕上的脸颊突地一扬。“对了,你再帮表姊做个抱枕,就是上回小草莓形状的尺寸,好不好?” “你的抱枕还不够多呀?你只有一颗脑袋,躺得了这么多的枕头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可以用在抱枕上头。 “不够不够不够。”齐娸耍赖,开始给抱枕点名,“那个小叮当是看电视时候要抱的,apple是讲电话聊天时要靠背的,还有小鳄鱼——”简品蕴接话,“是晚上睡觉用来垫脚的。”真是怪人有怪癖。“你要新抱枕做什么?” “拿到公司午睡用埃上回那个抱枕被小妹打翻牛奶弄脏了一块,小妹内疚拿去洗,结果回来只剩一块碎布尸体。少了草莓抱枕暖呼呼的触感,我已经两天没有好好睡午觉了……蕴蕴,再这样下去,表姊会因为睡眠不足死掉的。”齐娸改以亲情攻势,指著杏眼下淡淡的黑眼圈,博取小表妹同情。 睡眠不足?这句话只有熬夜的人才有资格动用吧,对於一个每天睡足十四个小时的女人而言,这四个字可真是天大的笑话!简品蕴在心底暗暗翻个白眼。 “蕴蕴……” “好啦,明天交货。”终於,简品蕴抵挡不住那双水灵眸子哀哀请求的攻势。 “万岁!”她美丽的午休天堂又将重新问世罗,呵呵。 ±±± 曾经,在她还是个社会新鲜人、职场菜鸟的遥远年代,头一回跨进应氏商业大楼时的惶恐可想而知。 她持握著履历的手掌泌出薄薄冷汗,上头的应徵职务栏位里写著两个字——秘书。 她必须表现出绝对自信,因为她将与眼前五十名仪表出众,看起来专业又富含工作经验的竞争者互别苗头。 能录取吗?能录取吧!更少她通过丁第一关的笔试,才有幸坐在这里候传。 唔……糟糕,应氏的空调温度好舒服,她开始有点睡意……想揉揉酸涩的眼又猛然忆起今天特别为了面试而扑上淡淡的彩妆,这么一来会糊掉,而且她也不可以打哈欠,万一逼出爱困的泪珠儿,睫毛膏恐怕会惨不忍睹。 眯一下下应该没关系吧?齐娸挣扎在睡与不睡之间。 “下一位,齐娸小姐。”天籁似的娇嗓在会客室门口点名。 无人回应。 “齐小姐?” 招待小姐环顾室内,其他五十名佳丽的目光落在已传出均匀呼吸声的齐娸身上。 “齐小姐,醒醒,轮到你了。”招待小姐摇醒睡娃娃,率先在心底为她演奏出哀悼乐章。 “喔。”齐娸眨眨眼,起身缓缓走进会客室,掩上门。 “您好。”即使睡眼惺忪,基本礼仪仍反射性逸出红唇,伴随著深深一鞠躬。 虽然用的敬语是单数,但她所面临的却是五名高级主管,毫无掩饰的倦意挂在五张严谨皮相上。 “请坐。”最右边的灰色西装男人开口,口气平静得近乎冷淡。 “是。”齐娸正襟危坐,眼儿不由自主地各瞄了五个主管一眼。 五个男人没有再开口,检视著她的履历自传,其中还有两个皱起眉,仿佛诸多不满。 最左边的男人率先放下资料,文件落在桌上的声响引起她的注意。那是一个褐发蓝眸的外国人,或许带有几分东方人的血统,他打量著她许久,却没有开门发问。 “齐小姐今年刚毕业?”开口的是方才请她入座的灰西装男人。 她收回落在外国男人身上的视线,绽放最亲切的微笑回答:“是。” “没有工作经验,我们没有多余时问浪费在培养新手上。”灰西装男人旁边的欧里桑似乎直接否决她的文凭、专长和技能。 哪一只老鸟不是从菜鸟养起的呀?齐娸暗忖。 “齐小姐的毕业成绩很出色,全科系第一名?”灰西装男人又开口。 “是。”明明资料上详细写明,他还要用疑问句。齐娸心里嘀咕著,不过仍点头微笑。 “成绩好不代表工作能力强,应氏也不需要只会抱书死啃的书呆子。”欧里桑又泼来一桶冷水。 嘿,这名老伯是对她有成见吗? “齐小姐,请你说说自己的优缺点,以及你认为自己能为应氏做些什么?”一名看来斯文和善的男人推推金框眼镜,问出千篇一律的面试问题。 还好她早就准备了一套说辞,尽管心底最忠实的答案只有“找工作是为了钱”,仍不能在主管面前大刺刺言明,所以吐出菱嘴的字句不外乎——希望以所学的专业知识为应氏创造商机,以一根小小螺丝的力量带动应氏大机器的运转……之类不著边际的天花乱坠。 或许前面二十几位面试过的小姐也是回答这种无关痛痒的答案,看来她并没有说出让五位主管眼睛为之一亮的至理名言。她甚至看到始终板著脸孔的欧里桑在文件档案中画了一个超大的x。 出局。 哎哎,早知道她就留在被窝里睡大觉,省得浪费美好时光来面试。 “archer,你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第3章 今天应徵的秘书是隶属於你的部门。”戴眼镜的斯文男主管转头问向沉默的外国人。 archer,人马座,好怪的名字。齐娸视线转而投注在外国男人身上。 外国人交叠在桌前的十指微微一动,蓝中带黑的瞳仁由她脸上移回资料夹,再瞥向斯文男人。 久久,他终於开了金口,流利的英文在不算小的会客室里清清楚楚回荡。 “就她吧。” 情势大逆转!原来生杀大权操控在“阿兜仔”先生身上。 “应先生?!”欧里桑看来比齐娸还要惊讶,“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决定,还有二十多位的面试者,您不先全部看过——”“戴主任,应先生说她就是她吧,反正这位秘书正好要辅助应先生。齐小姐,欢迎你加入应氏,星期一早上九点请准时来报到,慢走。”斯文男人先挡下欧里桑的口水攻势,而後笑笑地恭贺一头雾水的齐娸。 就在其他主管埋怨、疑惑、不解及众家未受召见的佳丽尖声呼嚷中,齐娸获得人人视为钻石饭碗的应氏国外发展部秘书职务。她赢得胡里胡涂,名不正、言不顺,甚至还有人放马後炮说秘书职务早已内定,齐娸八成与应家大老有关系——由每个人脸上暧昧鄙夷的神情看来,足见这关系是偏向於桃色方面。 驱散闲杂人等,斯文男人与外国人在会客室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archer,为什么是她?”斯文男人合上资料夹,笑问。 应骥超勾起笑痕,“老实说,前面二十几个应徵者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想後头没面试的那些八成也记不起来。” “正好你对齐小姐印象颇佳,乾脆直接录用。” “印象?我压根连她的模样都想不起来。”应骥超耸肩。 即使是两秒钟前才见过的陌生脸孔,他只消一转头就会自动从脑海清除,即使回台湾已经不是短短一、两年的时光,他对辨认东方人脸孔的高深技巧仍是摸不著窍门。 斯文男子失笑,“那她录取的原因?” “因为她这里——”应骥超指苦额头,缓缓滑到鼻尖。“写著“秘书”两个字。” 其他应徵者脸上所注明的中文字八成与“秘书”扯不上关系,才不幸落败。 斯文男子又笑又摇头,对於他得天独厚的异能深感钦佩。 “果然是‘面试’。” 第二章 啦啦啦—— 齐娸嘴里哼著小曲儿,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响亮地合奏著自编自弹自唱的曲目。 “齐秘书,早。”办公室同事颔首向她道早安。 “早安。”齐娸的笑容释放出比平常还要灿烂的光芒。 “齐姊,今天心情很好耶。”工读小妹凑上前,眼巴巴望著齐娸左手超大型提袋里的神秘物品。 “是呀。”她的心情当然好!蕴蕴表妹如期奉上令人垂涎的抱枕,她昨天试躺了一会儿,果然——好像躺在软绵绵的云朵上,呵呵。今天马上就带著它入主办公室,挽救她珍视如命的午睡时间。 才踏进私人办公室,专线电话便响起,瞄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才迈入正式工作的九小时,以她平日的懒人个性绝对会任它响到九点,但她今天心情极佳,於是与心情一般飞扬舞跃的右手五指拎起话筒。 “您好,秘书室。”娇嫩的嗓音免费奉送两声银铃轻笑。 “齐小姐。”低沉的嗓音传来。 噢——原来是还没进公司的顶头上司。 “应先生,早。”她礼貌性道早,空闲的左手拿出巨大抱枕放在桌前,满足的娇颜赖上触感极佳的布料,猫儿眼微眯。 好舒服哦!如果她可以多躺五分钟该有多幸福呵! “你先帮我列印一份加州emmanuel公司的资料,等会儿我到公司就要,还有去年度到上半年的统计分析图,另外和fitzgerald负责人的会面时间是?”流利的中文带著浓厚的外国腔。 “您与fitzgerald的会面是下午三点在国际会议厅,所有的文件我都准备好了,您交代过由我随行,mmanuel的资料是针对市场报告或关於他们这回出货延迟的处理?”慵懒的面容搭配上全然不相衬的专业口吻,粉嫩嫩的脸颊继续在抱枕上轻轻磨蹭。 “都给我一份。”应骥超没考虑太长时间,“我办公桌上那份a的合约,我删掉几条有争议的项目,你向他们公司确认,重新处理一份合约。” “是。” 收线,再抬眼,手表的指针无情指向九点零三分,齐娸认命收起迷人的抱枕,一件件分别处理顶头上司下达的命令。 三十分钟後内线再响。 “齐小姐,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喔哦,顶头上司已经驾临公司,召唤小小秘书见驾并验收他所指示的种种文书处理进度。“是。” “顺便泡杯咖啡进来。”大龙头再下了道命令。 奴役得真彻底,心底虽然如此想,齐娸应答的口吻仍恭敬得很,“是。” 不一会儿,她胳肢窝夹著两份文件、一纸重誊的合约及早餐会报,端著香浓咖啡朝顶头上司的禁地移动脚步。 工读小妹在顶头上司办公室门前三十公分处拦截下齐娸。 “齐姊,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她凑在齐娸耳边嘀咕两句,耳根子红得更胜麻辣锅的锅底颜色。 齐娸边听边忍著笑,温柔地重复工读小妹口中全靠她帮忙的“幸福”。 “你想要一张应先生的签名?”看来顶头上司无意问又收服一颗豆蔻少女心,让妙龄妹妹将他视为偶像崇拜。 工读小妹憨柔地颔首。 “妹妹,那边整柜的文件随随便便都可以翻到应先生的签名,你去copy一份不就得了?”那种鬼画符的潦草签名有啥用?供在佛堂前拜还嫌碍眼哩。 “真迹和影印摸起来的感觉不一样嘛。” 说得有理,像她买抱枕时也觉得亲自以双手抚触比看目录选购来得有快感。英雌所见略同。 “而且会计部的黄‘野猫’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一张应先生随手试钢笔墨水的废纸,骄傲的到处炫耀,还护贝咧!我们自己国外部的职员当然要拿出更傲人的成品,让黄野猫气到吐血!” 工读小妹试图拉拢齐娸,共同抵御外侮,因为齐娸向来是女性争宠战里最最中立、公平的一方。 “如果有签名照当然更好啦!”工读小妹咧嘴一笑,“我不贪心,这回要张签名就好。” 这回?代表著不久的将来,工读小妹会再度提出其他不合理的要求,而她向来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应先生恐怕不会答——”齐娸拒绝的句子还来不及拼凑完整便被打断。 “齐姊,事成之後,一个骨头形状的抱枕喔。”工读小妹挑动两道弯月眉。全国外部的员工谁不知道齐大秘书啥事都不感兴趣,独独对於“睡”情有独锺。想麻烦齐娸办事最有效又最快速的方式就是勾引——她对一切睡衣、枕头、棉被毫无抵抗能力,只要“饵”准备对了,这条睡鱼岂有不上勾的道理? 果然,齐娸的眼中摇曳两把逐渐加大的火光,咽咽泛滥的唾液。“你是说长长的,比我身高还高,抱起来好软好软的骨头形状抱枕?”她老早就想买这样的玩意儿来填补“後宫”。 “没错。要是有签名照,再加送一整套睡衣哦。”工读小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情愿拿一个月的薪资换取偶像的真迹签名玉照。 呵呵,没想到早已看腻的顶头上司签名画押竟然价值连城,这诱惑实在太吸引人,别说签名,就算工读小妹要偷一根顶头上司的褐色发丝,她也会赴汤蹈火揪几根来送! 齐娸兀自在想像中娇笑,工读小妹的嘴也没闲著。 “还有,齐姊你听说了吗?这次公司尾牙是由应先生出席呢!”豆蔻美少女的瞳孔幻化成红咚咚的超级大爱心,闪动。 “妹妹,你忘了每年出席的都是应先生。”只不过这个“应先生”代表者应家五兄弟的轮流交替,反正当家主事的人不巧全都冠上“应”这个姓氏。 “是咱们的顶头上司,archer。应家大老板指派的喔,每个部门的女职员全都眼巴巴等著尾牙宴会上能不能偷摸到应先生一把。” 看来应骥超的贞节浮现空前大危机。 “我还以为今年轮到应五先生出席尾牙。”如果不幸出席名单改换成奇+shu$网收集整理她的顶头上司,这只代表著今年年终之前她又会多出额外工作量。 “本来是啦,后来是童特助向大老板提,才会临时更换。”工读小妹继续八卦。 八成是童玄玮——应家大老板的特别助理和应巳龙私下勾结,出卖了应骥超,连带拖累她这名在应骥超手下做牛做马的秘书。 “齐小姐,你房间的内线又在响了。”座位最靠近齐娸办公室的女职员好心提醒。 喔哦,顶头上司等得不耐烦,再度召唤。 “好。妹妹,我要进去了,顶头上司会发火的。” “签名的事拜托你了。”工读小妹眨眨满怀希望的闪亮水眸。 “我尽量。”齐娸表现在外的是一片恬淡,心底却为了骨头抱枕燃起熊熊斗志,“我没有空闲的手敲门,帮帮我。” 工读小妹欣喜地在厚实门扉下敲击两声,由齐褀配音:“应先生。” “进来。” 小妹顺势再扭开门把,小小声道:“加油,齐姊!”而後半推半送地将齐烘塞进顶头上司办公室,关门。 第4章 “应先生,您的咖啡。这是您吩咐的资料,抱歉。”她将所有东西按部就班放在桌前,并对自己的迟来表达歉意,只不过真诚度不高。 “嗯。”没有多余的字眼,应骥超继续埋首在另外一堆文件中,左手拿起要她准备的资料,眼睛眨也不眨,瞬间跳阅第二份资料,笔尖尽责地在上头牵画一长串的英文草书。 “齐小姐,你将这封信e-mail到emmanuel,表达我对於这次的延误相当不满,应氏不见得只有他们这家供应商选择,别用这么差劲的方式考验应氏的耐心。”应骥超不愠不火地交代。 他从不大动肝火,顶多以淡淡的口气陈述著他的不满,他更不曾破口大骂,因为他的中文造诣还不足以发挥高深的骂人技巧,当一句肺活量十足的责骂字句变得零零落落,所有的愤慨言词就荒腔走板,别说气势,连让犯错的人产生内疚的力道都烟消云散。 他了解自身的短处,不擅动口就别动,他只会用那双结了冰的眸子盯著对方,直到人家无所遁形、汗流浃背、自觉愧对列祖列宗、悔不当初惹到他,“是。”她与顶头上司的对话几乎都是以这个单字结尾,五年算来,大概超过一万次以上。 只不过她嘴里吐出来的“是”并不单单是礼貌的应对,更代表著她对於他所交代的事项能毫无赘言地俐落完成,交出漂漂亮亮的成绩单。 这一声简单的回应,是齐娸最自信的表现。 应骥超在过目的文件下角签上潦草的英文字迹,再换一批。 “我电话里交代的合约呢?” “在这。”她抽出修改後的资料档案夹。 他大略浏览一递。“好。”画押。 “应先生,您好像从来不签中文名字?”五年来齐娸头一回在工作时间里问出无关工作性质的句子,目的当然是完成答应工读妹妹的重大任务,以获得她心心念念的骨头抱枕。 应骥超总算在齐娸踏进办公室的第十五分钟後,抬头看她。 “不习惯。”他光练习自己的中文名字正楷就练了半个月,偏偏他的名字又是五兄弟里笔画最多的一个,叫他用中文签名只会浪费时间,何况国外部接洽的客户以外国人居多,何必多此一举?“为什么问?” “您中文说得很流利,却没见过您写中文,好奇。”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胡謌。其实,她知道顶头上司还在国外时便有聘请中文家教学习语言。 “你从不对公事之外的事好奇。”应骥超总算停顿忙碌的手,端起微温的咖啡啜饮。 她才懒得对其他事好奇哩。心底虽然是这种念头,齐娸仍笑容可掬,“可以满足为您卖命五年的秘书难得一次的好奇心吗?” 应骥超没答话,双手倒是合作地付诸行动,在纸上签了三个无法辨识的字迹。 别告诉她这三坨东东是他的中文签名! 但应骥超当真将纸递给她。 丑!好丑!有够丑! 她知道“应”的笔画多,“骥”的笔画更是遥遥领先,但三个中文字只让人看得懂“超”字右下角的“口”……这也太宝了吧? “卖命五年的齐秘书,满足了吗?”他问,好看的薄唇扬起浅浅笑意。 这种签名能混过工读妹妹那一关吗?呃……她可不想拿骨头抱枕来冒险哩。看来得重新教育教育她的顶头上司。 齐娱从笔筒中抽出原子笔,豪气一挥,四四方方的标准字体烙在三大坨黑色圈圈旁,注明著“应骥超”,明摆著让他的签名贬低价值。 “你的字写得真好。”他不吝於夸赞。看她书写的字迹是种视觉享受,无论是在何种紧急的情况下,出自她手中的字永永远远都呈现端正的四方形,像台人工打字机似的。 “哪里,是您的名字写起来好看。”这当然是阿谀谄媚的官腔,由她手里写来的阿猫阿狗姓名也能美化十倍以上。“签名不是光签得草就算,重点是签到让人模仿不来——”她一顿,更正!他的签名恐怕世上也没几个家伙模仿得出,说不定连他自己再签一回也会不同於先前那个。 应骥超反射性地又在纸上练习数个黑圈圈。 “不对、不对,您的笔画是错的,应该先一点,再一横。”齐娸乾脆抓著他的右手,像在教导初学习字的小鬼头,一笔一画说清楚、讲明白,即使要交货给工读小妹,她也要交出稍微能看的货物吧。“骥字要先写马部首,不可以先签冀啦。”难怪他的中文签名会落得惨不忍睹的下常练习了三张白纸,勉强签出一个让齐娸点头赞扬的画押。 “这样就行了。”呵呵,她可以拿这玩意儿去换奖品啰! 如果这时可以再a到签名照,她就可以兑换睡衣耶……可是要到哪里拿顶头上司的玉照咧? “什么行了?” “没什么、没什么,应先生,没事的话我出上处理emmanuel的事情了。”她小心翼翼捧住文件、三大纸签名和见底的咖啡杯,准备退常“嗯。”应骥超仍像以往简单应了声,不同的是他的目光没有像往常立刻回到满桌等待处理的档案堆里,反倒凝视著她的身影,直到门扉关上,才挡下锐利如剑的探索。 反常。 不只是他,连她也参上一脚。 五年来事业上的互助合作,在他眼中的齐娸脸上由“秘书”二字进展为“好秘书”三字,到今天进化成“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好秘书”十二个字,是他对於齐娸完美的工作能力所给予最大的肯定,当然表现在实质的薪水袋上的数字也不吝啬。她公私分明,让他免除许多麻烦,例如他最排斥的“暗恋”——他的头一个助理就是仗著近水楼台的优势,干涉起他大大小小的公事、家事,让他不胜其扰,最後只好将那名女助理炒鱿鱼。 不过,今天齐娸脸上的文字重新排列成“我是个不怀好意的秘书”十字,难怪他投注在她身上的眼神比平时锐利了点。 不怀好意吗…… ±±± 齐娸接受了全办公室女性职员的爱戴及欢呼。 众家姊妹如获珍宝地捧住三张偶像的签名,眼在笑、眉在跳、心中小鹿乱乱撞。 助理妹妹殷勤接过齐娸手中的空咖啡杯,“齐姊,我帮你洗。” “谢谢。”她大方交出顶头上司薄唇停伫过的精致杯组,赋予助理妹妹对这组咖啡杯要吮要舔要洗的最高权利。 “齐姊,下回换签名照!” “我要他用过的笔。” “我想要他的西装钮扣。” “唇印!” 这难度有点高,到时酌收的代价恐怕要调高点,五个抱枕好了。 “一小截指甲。” 要这种东西做什么?下符咒?还是调制恋爱药水? “用过的卫生纸。” 嗯! 姊妹们开始“点菜”,隐约中还听到某位姑娘喊出“我想要他的牙齿”!敢情要她赏顶头上司一拳,看能不能打断几颗牙齿来对分吗? 她可以开始考虑搜集顶头上司不小心遗留下来的任何东西,再到应氏各部门推销拍卖,绝对能大赚一笔。 齐娸不承诺、不同意、不拒绝,笑笑地招来工读小妹。“别忘了我的抱枕喔。” “没问题!明天打包送到齐姊的办公室!”工读小妹胸脯一拍,差点岔了气,以猛咳来收尾。 “齐小姐,你是全应氏最靠近应四先生的女人耶,好幸福哦——”女职员中有人发言,引来众女子附和。 “对呀、对呀,我们只能远远看著他的身影,幻想著他的笑,喔——哎哟!”沉醉到中途的美梦被人攻击而破灭。 “不要亵渎应先生!他是要让我们供起来膜拜的,可不是拿来满足你饥渴的性幻想!” “关你什么事!你还不是常看著应先生傻笑?口水、口水!照镜子看看自己,又在流口水啦,脏死了!” 齐娸踩著小碎步脱离争爱夺宠的女性战唱—而且只是处於想像中的宠爱。看戏归看戏,正事还是得如期完工的。 “雅芳,帮我影印这份文件,记得影本要归档,正本放我办公桌,这两份帮我传真,号码我写在文件背后了。”她将小事分拨给助理雅芳。 小助理接过任务,却停顿在原地。“齐姊,你怎么好像对於应先生的话题都不感兴趣呀?”在大夥高谈阔论应氏女职员眼中的“神像”时,她竟然只想著工作? “这叫旁观者清,呵呵。” “你在应先生身边工作也有四、五年吧,难道你都没有对应先生的美色心动过?”秘书与大老板的恋爱是言情小说中百写不厌的浪漫桥段耶。“还是你已经有亲密爱人,所以对应先生不屑一顾?”小助理继续揣测,也许名花已有主,看不上帅帅的上司。 齐娸牵起云淡风轻的甜笑。 她有心,可是懒得动。因为一旦动了心,接踵而来的麻烦会扰乱她平静慵懒的惬意人生,然後重蹈前一任男朋友的惨痛覆辙。 老实说,她已经记不得交往半年,那张总是漾满阳光笑容的年轻脸庞,以及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却对无缘的男朋友所撂下的狠话印象深刻——你根本不配谈恋爱! 不配,多重的指责呵。不是不适合,也不是待学习,而是不配。 现在回想起来,她的确是该承担那段恋情终结的大部分责任,所以她承担了,也负责了,变成分手的罪魁祸首坏女人,然後……她觉得好累、好倦,不想再虐待自己,也……不想再心动。 耸耸肩,她没给好奇的小助理解答,只是踩著轻快的步伐回归工作岗位。 第5章 第三章 “齐秘书”的金字招牌面临最大危机! 担任秘书五年又两个月的青春年华里,她是顶头上司和同事眼中负责任又勤劳的女强人——没错!她的确是呀,但她的工作能力仅仅存在於正常的上下班时间,多一分钟都不行,因为血液里的瞌睡虫会霸占她所有的思绪,吞噬掉她引以为傲的秘书专业! 可是…… 加班!他竟然——不!是命令她加班?!完了、完了。她绝对熬不过去的! “应先生……我晚上有事,呃……吃饭,对了,我跟朋友约了吃饭。”她想破了脑袋,只能勉强挖出这个烂藉口。 “推掉。”应骥超不为所动。 “可能没办法推耶……”她要赴亲爱的周公伯伯呼唤,怎么推得掉? “你把朋友的电话号码给我,我亲自跟他说。”应骥超略略抬眸,乾脆直接帮她解决烫手山芋。 周公伯伯家的电话号码?查号台查得到吗? “呃……应先生,我一定要加班吗?” “我说过不是加班,只是请你和我一起出席招待会。”他加重“请”字。 那不就是变相的加班!她在心底做了个鬼脸。 应骥超缓缓靠在真皮椅背,深蓝瞳仁盯住她左右为难的脸庞。“是和男朋友有约?”否则一般女孩子不会如此积极抗议。 “不是。”哪来的男朋友?她的声音闷闷的,好不甘愿。 他交叠起长腿,动之以情,“齐小姐,你知道我向来认人不清,出席招待会没有精明的女秘书陪同,不是要我在众多客人中‘斗’笑话?” “闹。”她咕哝地纠正顶头上司错误用词,换来应骥超清清浅浅的笑。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识人不清。 “今天提早一个钟头下班,我先开车载你回家换套衣服,没问题吧?”他问,实际上却已经视她为默许。“提早一个钟头够吗?”在他的刻板印象中,女人换衣服化妆的速度比蜗牛上树还要慢五倍。 摆明了赶鸭子上架——而她就是那只可怜又无辜的小呆鸭! 齐娸终究是无法反驳和抗议,因为她是应骥超的秘书。 不过,在车子上她还试图做最後挣扎。 “应先生,您怎么不找自己的亲密女伴出席?”放她一条生路吧!她好担心明天商业界传出“应氏集团资深女秘书於宴会上昏迷,经送医急救後发现只是陷入熟睡状态”之类的笑话,她才是为了应氏的名声著想耶!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有亲密女伴?”他不答反问。严格来说,她就是他唯一的亲密女伴——在公事上。 “呃……好像没有。”她仔细回想,发现应骥超的私生活比纯洁卫生纸还纯洁。 “你是唯一一个。” 齐烘细眉顿蹙。他这句话应该是指她是唯一一个“秘书”吧?“阿兜仔”果然拿揑不准简化句子的要诀,算了,原谅他。 见到住家附近的景物,她下意识指挥著顶头上司兼司机。“我家就在前面巷子弯进去,运气真好,那边有停车位。”这附近平常很难找到车位呢。 漂亮的倒车入库,熄火。 “您要在车上等我还是……上去喝杯茶?”最後五个字含在唇办里,试图让顶头上司只能听到前段问句而忽略她後头的客套话。 “好。” 对对对,在车上等她是最好的选择。 “我正巧渴了。” 齐娸俏睑一垮。这男人是顺风耳吗?连她自己都听不懂後半段念咒似的话——不,充其量只能算是“唇形蠕动”,而他还听得一字不漏? 祸从口出,齐娸只好领著顶头上司跨进她私人的温暖小窝。 好空旷。 这是应骥超对於她的住处头一个反应。装潢成粉色系的小套房没有沙发,没有两层以上的书柜,甚至没有超过六十公分的家具,整个客厅看来就像是张超级大床,上头散落著各式各样的奇形怪状抱枕、毛毯、懒骨头。连电视都直接摆在地毯上,高度正适合趴卧在地板上观赏。 “随便坐。”她双手一摊,请他自行物色落脚之处。“喝水还是鲜奶?” “有其他选择吗?例如咖啡或茶包?” “奶粉,各种口味都有,要不要挑挑看?”在她家里很难挖出任何含有咖啡因的食物或饮料,所以蕴蕴表妹窝到她家时都会主动携带茶包或即溶咖啡。 “水,谢谢。”应骥超对於厨房架上陈列的果汁奶粉、巧克力奶粉等等稚龄孩童的成长补充品完全不列入考虑。 “喏。”齐娸捧上一大杯温开水让他喝到饱,“我该穿什么样的服饰?我这里只有基本套装。” “招待会不用太正式,得体就好。” 得体,嗯,很模糊的思考方向。 齐娸摸出一套“可能”称得上得体的白色套装,换上、补妆、整理发饰,全部过程不用十分钟,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结舌。 “我好了。” “等等,这套不好,换掉。”她现在的模样很像光辉灿烂的白衣天使。 喝!敢情他老大有意见?没关系,换! 鹅黄色——像雏毛未褪的小鸡?好,换! 浅绿色——竟然说她像全新的网球?咬牙,再换! 粉红色——很好,像顽皮豹,至少是个卡通主角。 大红色——神坛蜡烛?!哇咧…… 艳紫色——像某速食店快乐儿童餐附赠的紫色“奶昔大哥”?!可恶!她换换换! 她穿,他嫌;她换,他摇头。光阴大步跃过一个小时又三十五分钟,她终於发现顶头上司所谓的“得体”是多么严格的形容词! “这是最後一件,全黑的。”也是她最不想拎出来穿的一件。无关服装造型必须露出她两条藕臂,无关剪裁完全像第二层肌肤般紧密贴合,她最不能接受的是这件衣服的质料!不通风、不透气就算了,偏偏刺得她浑身发痒难耐! 应骥超看著“走秀模特儿”闪出房门,双臂一摊,脸上明明白白写著一我知道你又要说难看”的表情。 “就这件。” 难搞的顶头上司竟然点头了? “你不觉得我穿这件看起来很像还没分割的……寿司?”黑不拢咚的布料是海苔外皮,而她正是包裹在里头的配料。 她的话与他脑海中浮现的想像画面让应骥超眯眼一笑。 即使是寿司,也是最爽口美味的那种。 “这么说来,我得保护好寿司秘书,不让她在招待会上被嘴馋的路人甲给吃乾抹净。”应骥超好整以暇,霸占数个抱枕承受他高大身躯所施加的重量。 看得她好心疼! 那个圆形抱枕是她最喜欢的一个耶,被他压成扁平状了! “应先生,我们该走了,会迟到的。”快离开她的圆圆抱枕啦! “嗯。” 还嗯什么嗯!快移动脚步呀!呜……她的抱枕……齐娸朝他伸出手,作势要拉他起来。 看著红嫩的掌心摊在他眼前,这样的姿势通常只有绅士邀请女士共舞时才有的。 没有拒绝,他伸出了手—— ±±± 不行了!她真的不行了! 笑容,笑容,别忘了职业笑容。 眼睛,眼睛,不可以眯起来啦! 呜……好痛苦、好痛苦…… 喜怒哀乐酸甜苦辣全镶嵌在那张花似的睑蛋上。 极限,原来她最终忍耐极限只到晚上九点……头好昏……耳鸣了啦……齐娸使[奇][书][网]劲拧住大腿,让痛觉驱走脑子里正唱苦安眠曲的小天使。 应骥超停下脚步与数位名流打官腔,站在他身後的齐娸有技巧地偷偷靠在他背脊上,补充短之又短的睡眠,在每一回顶头上司结束对谈、开始移动时,她的双脚也跟上应骥超,分秒不差。只要他再度停止,她的额头又会黏上昂贵的西装布料,控制身体的肌肉已经完全脱离她的意识,自主地产生动作,呜次数一多,应骥超自然发觉她的异状,在他背肌不断轻轻点动的脑袋瓜,隐约中还能听闻细微的呼噜声。 接下来的对话交谈几乎都延长两倍以上,也提供齐娸较长时间的休憩。 一步、两步、三步,停。 四步、五步、六步,停。好,又可以偷偷靠到顶头上司的背部了。 齐嫫反射性前倾,窝祝 这个角度不错,靠起来好舒服,少了硬邦邦的骨感,多了几分厚度……她抽抽鼻翼,没错!是顶头上司的气味,应该没靠错人。 “你累了?” 咦?这个嗓音传来的位置好像怪怪的,伴随在其中的心跳声也比前几次要响亮许多……仰头睁眼——看到自己窝赖在应骥超的胸前! 尖叫弹开——不知道何时顶头上司无预警转过身躯害她靠错地方! 踉臆跌倒——来自於她过猛的动作和混沌的意识无法配合的下场! 巨掌抢救——应骥超好心拉她一把,再度窝贴回他的胸口! 一切动作在三秒内终结。 “对、对不起,应先生……我……”她结结巴巴。 完了!被发薪水的顶头上司看到她加班时刻打瞌睡偷懒的窘态! “不,是我不好,没留意到你身体不舒眼。”他反射性探上她额际,的确比其他部分来得发热——虽然那是贴靠在他背部所煨热的。 “耶?我不是……” “反正在招待会上露过脸就行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唔……喔。”没想到顶头上司还挺体贴员工嘛。 “应先生、齐小姐,你们要走了?安排的节目都还没有开始……”主辨单位的二级主管在停车场拦住一双俪影。 第6章 “我的秘书身体不适。”他简单回答,算是解释。 “齐小姐她……”二级主管由墨黑的车窗玻璃中看不到已经钻进前座的齐娸情况,但接触到应骥超懒得给予笑意的眼眸,只能挥挥衣袖送走两片云彩。 跨进车内,除了缓缓吹送的冷气声,只剩均匀的细呼浅吁。 她已经陷入深沉熟睡,花费的时间仅仅是他与二级主管说完八个字的短短片刻。 他从不知道她的身体这么娇弱,一场小型招待会竟让她如此疲累。她的身体不好吗?他只知道她五年来不曾请过假,永远在他抵达公司前将准备事项处理得恰到好处,永远将份内的工作以最佳的状态呈报到他手上,她绝对称得上是最称职的秘书,但他似乎不是个善解人意的老板。 为她扣上安全带,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常睡娃娃脑袋瓜倾斜,结结实实碰撞上玻璃车窗,发出巨响。 他分心侧首瞧她,发觉齐娸压根连睁眼也不曾,轻轻呻吟了声,再度随遇而安地仰靠在车门边,睡死。 “不痛吗?”他右手绕过她脑後,调整她的睡姿,顺势为她揉揉撞击的部位。她的脸蛋自主地赖上传来温暖体温的掌心,将他的手困在车窗及她的脑袋之间,像只占著好床位的慵懒猫儿。 多危险的举动!右手被她挟持,他根本没办法操控排档。 小心翼翼将手掌扶撑的睡娃娃头颅移近驾驶座方向,远离危险玻璃窗才慢慢收回自己的右手。 砰! 二次重击,齐娸又黏回车窗上,只不过这回多奉送两声模糊的低咒梦呓。 应骥超哭笑不得。为避免她明早顶苦满头肿包上班,他在路旁停车,挪移睡得不省人事的秘书小姐到汽车後座。 “嗯……”她的身躯辗转数回,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发出满足的咕哝。 他笑。“不敢相信你是我认识的那个十项全能、精明干练的齐秘书。” 怎么会有如此毫无防备又娇憨的模样?弯弯的红唇勾起漂亮的上弦月,笑得像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中。 应骥超倏然一怔。 眯紧双眼,她的脸上仍写著“熟睡中,请勿打扰的好秘书”。 为何方才一瞬间她脸上所代表的中文字开始扭转变形,与他五年来所认识的“齐娸”产生迥异的差别?他怎么可能会看到她唇畔的笑意? 是错觉? 可是他真的看到那抹上扬到几乎成为半圆弧的笑靥,她是笑著的,很甜很甜的漾著笑,就浮现在这里……应骥超的手指轻轻压著她唇间,沾染上粉嫩红的唇膏。 “熟睡中,请勿打扰的好秘书……”他的指尖缓缓滑动在每一个他眼中所见的字迹上,连逗号都不放过,喃喃低念著。 他知道自己压根没有认人的本能,因为他很少去正视过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恃才傲物或目中无人,而是从小他就很少接触人群,母亲在他甫满周岁便因旧疾复发而过世,他的童年流转在各州亲戚家中,即使他明白自己有四位异母兄弟,却遥远距离在地球的另一端,一个地图上找不著踪迹,名唤“台湾”的小岛。那段岁月里伴陪他的只有书籍及里头一篇又一篇的叙述。 等到亲戚长辈发觉他的不对劲时,他已经成为众人口中的异类。 无法清楚分辨每个人的五官是很严重的问题吗?幼时的他总是如此自问,而事实证明这个答案再肯定不过。 无形的中文字底下是寸寸晶莹细致的润软肌肤,最後,探索的长指停留在“扰”字——她的唇瓣上。 扰乱一池春水…… 这是他昨天在八点档里学习到的文艺用词,每个字分开来都难不倒他,拼凑成完整的句子後反而变成很抽象、很艰深,令他百思不解。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她身上,会突然想起这句台词? “扰,扰乱,纷扰搅乱。”他自言自语地背诵著当初学习中文时熟记的注释及例句。 “怎么办,我想吻你。”想吻上这一池平静的春水,让她与他一样陷入涟漪渐起的境地。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哦。”标准的“趁火打劫”,原来博大精深的中国成语果然要身体力行才能明白它的精髓奥义。 齐嫫被迫“默许”,兀自睡得无邪灿烂。 俯下身,移开自己挡路的食指,以唇取代指尖的抚触,吮覆住微启的檀口。他吻得很浅,不打扰她的甜睡。啄贴在泛著香精甜味的红唇上,她均匀的气息吹拂在他鼻尖,撩拨起他非自主的感官波动,加深想一口一口吞下她的异样情愫。 转移攻击阵地,他沿著微仰的小巧颚缘吻下,连身长裙的碍事高领阻挡不住点燃燎原之火的唇舌。 即使在昏暗的车厢内,也隐藏不住逐渐出现在高领之外的雪白肌肤上无所遁形的点点红斑及抓痕。 她的脖子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东西? 应骥超扭开车顶的灯,发觉红斑盘据的范围惊人,而罪魁祸首来自於他认为“得体”的服饰。 “看来又是我的过错。我去帮你买药膏来擦。”明知道睡沉的她不会回应,他仍是低语著。 为她覆盖上温暖的西装外套,他快步来到不远处的西药房。 “先生,需要些什么?”药房老板笑咪咪地准备提供服务,在见到应骥超唇上沾染的女性口红时,瞹昧一笑。“我知道你要什么了,等会儿。”他弯身到橱柜里东摸西找。 应骥超挑起眉。他没开口,这西药房老板就知道他要的商品? “这个牌子销路最好,用过的都说赞,我也是用这牌的。”老板将四四方方的小包装盒递到应骥超眼前,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享受归享受,保护措施也要做好嘛。” 保险套?他要保险套做什么? “我不是要这种东西。” “不是?”咦?他看人多年的经验出错了?老板猛地弹指,“呀!原来你是注重快感又不愿意牺牲的那种男人,好,再等等。” 他收回保险套,继续拿出另一项法宝。 “这个效果也不错,是女人吃的——” “这是什么?”眉头一皱,应骥超由老板暧昧的口气中已先有心理准备。 “避孕药呀。” 应骥超双臂环胸,“你从哪里看出我需要的东西是跟‘性’有关?!”难不成他脸上写著“性好渔色”吗? 老板拎著小镜子到应骥超眼前,指指他的唇边,要他自己看清楚。 “我就是这样看出来的,喏。”老板递给他面纸,让他擦擦“偷吃”的嘴。 应骥超没伸手接过面纸,用拇指拭起唇角的口红印子,缓缓推向嘴里,吮去残留的唇膏,开口问出他真正需要的货品:“脖子上的红疹要抹什么药膏效果最好?” “脖子上的红疹?”老板恍然大悟。原来客人奔跑垒包的速度已经超前使用保险套、避孕药的时机啦?“那种红疹过几天就自动消失了,不用抹药膏啦!”既然会心疼,激情时分干嘛“咬”太用力咧? 看到上门顾客脸色一沉,老板抓起五、六条药膏。 “这些药膏抹红疹都有效,你要哪一牌的?” 应骥超淡瞥一眼,“全部。” ±±± 二度入主齐秘书的闺房,应骥超将她平放在客厅的地毯上,动手拆起所有药膏的包装。 齐娸突然睁开眼,摇摇晃晃撑起瘫软的身躯,右手还揪著覆盖在身上的西装“棉被”,一路拖行到房间。 “你醒了?”他正准备追上她蹒跚的步伐,听到房内传来悉悉卒卒的脱衣声,脚步停顿,没有再前进。 片刻,齐娸维持同样困盹慵懒的模样慢慢“爬”出房间,连身长裙换成了宽松的浅绿色幸运草睡衣,束著女强人发髻的鬈发散成一片黑色波浪,小手里仍紧揪著西装外套,她窝回一开始瘫睡的地方,将西装外套往肩头一盖——继续睡。 完全无视客厅中多出来的巨大人影,而且这个人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应骥超忍俊不住,逸出轻笑声。 闯空门的小偷一定巴不得所有光顾的住户全像她一样。 他没见过有人嗜睡到这种夸张的地步,八级地震也摇不醒她似的! 不过她自己换上睡衣更好,方便他在她脖子上涂抹药膏。 应骥超动手解开她睡衣头一颗钮扣,由昏黄的车厢照明灯移到明亮的日光灯下,雪白皮肤上的红斑更显嚣张,不过看来较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自己在上头抓出来的条条细痕。 她的皮肤相当细致,就怕抓出来的伤口会留下难看的疤痕。 细心抹上第一层乳白色药膏,好像不太够……再换那条淡黄色的好了,轻手轻脚地涂匀第二层……绿色这条看起来很有效,也抹上去吧。反正买了这么多条,全用上去也许效果更好。 五种不同厂牌的各色药膏混在一起,颜色变得有些奇怪,不过被害者睡得无知无觉,加害者又欲罢不能地上了瘾。 “别把我辛苦抹好的药膏擦掉。”他收拾一地用去半条份量的药膏,拍拍她的脸蛋交代。 “嗯……”她含糊轻吟。 已经将近深夜十一点,该离开单身女子的公寓。 “我走了,晚安。”他起身前又道,而後轻嘲浅笑。他今天怎么老是自言自语,对著一个睡到不知身在何方、魂归何处的女人说话? 为她关妥铁门,应骥超踩著愉快的步伐下楼,爽朗的心情维持不到五秒。 不见了! 右边没有!左边没有!方圆五百里之内都没有! 他发现一件称不上喜悦的事——他的车因为违规并排停车,被拖走了,只剩道路旁的蛛丝马迹注明著爱车的下落。 第7章 苦笑。 抬头看著齐娸住家熄了灯的方向,不打算吵醒她,只好选择吵醒自家兄弟——不,不算吵醒,因为他挑的正是五兄弟中最“讨厌”睡觉的那一位。 “巳龙,是我。我的车子被吊走了,我知道你一定还没睡嘛,来接我吧,我在敦化南路——”第四章头好痛。 造成这种生理不舒服的原因有二,一是右额莫名其妙的淤青肿胀,一是墙上时钟所指的中原标准时间,三点零七分——下午。 上班铁定迟到,这是保守说法,残酷的实情是她旷职一天。 齐娸泡了杯牛奶,有一口没一口地啜舔。 公司同事也真没爱心,她—天反常没到公司竟连一通关怀电话也没有,亏她平日努力经营良好的人际关系。 安躺在地毯中央是顶头上司应骥超的西装外套,昨夜八成是他抱她上楼的,不仅脖子上过敏的红疹涂了好几层厚厚的药膏,连口红也帮她卸乾净。令她不解的是,他既然有空卸掉口红,怎么不顺便卸去她脸上那层粉底? 不过顶头上司忘了件更重要的事——帮她调闹钟,导致她非恶意的缺席。 唔……肚子有点饿。 从昨晚就没塞啥食物到胃里去,又主动跳过早、午两餐,难怪肚子发出抗议的如雷巨鸣。 唔……她又想睡了。 明天得和顶头上司道声谢,她……应该为他带来不少困扰吧?但嗜睡的怪癖也是她无力阻止的本能反应嘛,总不能叫只猫儿不偷腥吧? 会不会明早她一上工,桌上就放了封开除通知? 齐娸脑子里辗转数个念头,揉揉眼。 唔……睡意不减反增。 躺回舒服诱人的软软地毯上,鼻间嗅著不属於她小小天地里的男性麝香,不只来自於那件西装外套,连覆盖它一整晚的身躯也无可避免沾满应骥超惯用的清爽古龙水和淡淡烟草味。 “好奇怪……这味道明明闻了五年多,怎么今天觉得特别好闻?”她低声自问,同时挑勾著西装的衣领,一寸寸拖到鼻尖。 “如果可以将这件西装占为己有,以後一定能睡得更舒服、更安稳,呵呵。”双臂伸到尺寸惊人的外套衣袖里,再平缓地贴到脸蛋上磨蹭。“要是能不必归还顶头上司该有多好!我就叫蕴蕴妹妹帮我把衣服裁剪分尸,再做个枕头,呵呵。”她陷入短暂而甜蜜的想像画面。 下一秒,电话铃声响起。 “喂?”齐娸按下免持听筒,让对方的声音在客厅里传送开来。 “没吵醒你吧?” 顶头上司拨来拷问电话耶。“没有,应先生。” 不对呀,他应该劈头就问“齐小姐,你为什么无故旷职”,而不是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问“没吵醒你吧”。 或许他是先礼後兵,下一句出口恐怕就不像头一句的温柔,齐娸决定先为自己脱罪。 “对不起,我好像因为昨晚生病,身体不太舒服,明天我会向人事室请病假。”生病永远是请假最好的藉口。 “如果身体不舒服就休息久一点。” 果然——他一定在等她傻傻主动问“久一点是多久”时,直接甩她一句“你被开除了,有一辈子的假期”之类的绝情话。 “我明天就可以去上班!”她急忙强调,不让他诡计得逞。 话筒另一端传来轻笑,“也好,少了精明的齐秘书,手边的事务真有些混乱。” 咦?他的反应和想像中有些出入……喔!一定是她的回答让他无法接话,只好见风转舵,等待下次炒她鱿鱼的机会出现。 “应先生,您有事找我吗?”没事她就要挂电话啰。 沉默五秒,对方似乎被她给问倒。 “应先生?”食指伸到切话按钮上,等待最佳断线时机,不让他有机会宣布开除她的恶耗。 “你知道今年公司尾牙主办大权落在国外部这件事吗?”听得出来应骥超是硬找出一件公事来继续话题。 “嗯,知道。” “既然如此,场地接洽、人员配置和准备抽奖礼品的事就交给你,这几个月的时间充分准备,没问题吧?” “没问题。”这些事她早已驾轻就熟,只是疑惑这种数月後的工作有紧急到必须以电话通知她吗? “你脖子上的红疹好点了吗?” 公事中交杂私事,这不像她认识的顶头上司应骥超。可是话筒中传来的嗓音毋庸置疑是属於他。 “嗯,谢谢您的关心。”红疹是消了,但脖子右边有一小块淤青仍然烙在肌肤上,看来怪醒目的。她没印象昨天有撞到脖子呀? 齐娸小心探问:“我……昨天没有做太失态的举动吧?” “没有。”真正失态的人恐伯是他。 “不好意思还让您送我到家,帮我擦药,还有您的西装外套,谢谢。”最後两个字倒是难得的真诚。如果西装可以不用还,她的感谢会加深五倍以上。 “别客气。关心员工是上司的基本义务。” 呵呵,这句话听起来很顺耳哦,应该列入劳基法里。 “我不打扰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明天见。” 接下来,齐娸愣愣听著话机传来的嘟嘟声好半晌。 窝在西装下的娇躯翻来覆去。 奇怪…… 为什么讲完电话,原本泛滥的睡意销声匿迹,单调的断讯声却好清楚、好清楚,成为耳畔唯一的声音? ±±± 隔天上班,齐娸交出顶头上司在电话中所提到的“工作”。反正她昨天躺著也是躺著、赖著也是赖著,乾脆把偷懒一整天的部分时间拿来办公。谁教她昨天的精神出乎意料的好,甚至发生了失眠——过了晚上十点半还清醒的异常状况。 今早甫踏进办公室,齐娸便发现她的桌上安置著一个大纸袋,拆开看竟是一件与她上回陪顶头上司出席招待会所穿著同款式的黑色小礼服,尺码、腰身,甚至是胸前精致的金色蝴蝶结造形也如出一辙——只除了衣服质料换成轻柔软滑的高档货,让她不由得对顶头上司的细心体贴给予高分评价。 把奖品估价清单和场地比价等资料放在应骥超办公桌上,等待顶头上司批阅。顺手收拾桌上混乱纸团及档案,一一归回垃圾筒或资料柜。 盛著八分满褐浓液体的咖啡杯在桌面某一角度过漫长一夜。她从不让咖啡杯在宽敞桧木桌前霸占太长的时间,因为应骥超总会在她送上咖啡与交代公事间解决掉看来又苦又涩的醒脑饮料,当她退出办公室时连带端出空瓷杯,好像是多年养成的默契和习惯。 这是她头一次收回近乎没动几口的咖啡杯。 “昨天是谁帮应先生泡的咖啡?”齐娸走到助理雅芳桌前问。 “是我。啊!应先生都没喝?”雅芳瞥见齐娸手上冷涩的咖啡,露出一副懊恼的模样。“昨天应先生只交代‘泡杯咖啡进来’,我根本不知道他喝哪个牌子的咖啡,要不要加糖、奶精,还是有没有其他喜好?我又不敢拿这种小问题问他……”“你不会打电话问我?”齐娸好笑地看著雅芳满脸犯了大错的夸张表情。 “我打啦!四通耶!没人接。”哀怨的眼神由咖啡杯上移到齐娸的脸。 喔,那一定是她陷入熟睡的状态……齐娸暗自吐吐舌。 “齐姊,你不知道我昨天多提心吊胆,我现在才知道应先生讲话都那么简洁!而且他同句话绝不说第二次,嗓音又那么低沉,我压根十句里有七句听不懂。”她听懂的那三句只有“进来”、“听清楚了吗”、“出去”,呜……雅芳一古脑倾吐委屈,她的职务向来是辅助齐娸繁琐的秘书工作,所有处理方式或问题只针对齐娸负责,齐娸虽然认真工作时俨然不苟言笑的女强人,实际上却是个蜜糖嘴、豆腐心的主管,对於下属不懂的事也会不厌其烦地反覆教导,才会养成她们这群助理依赖的恶习。 “我昨天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无能……”雅芳嘟著红唇。 齐娸噗哧一笑。只不过咖啡泡不好罢了,有这么严重吗? “别担心,应先生不会放在心上。”但会不会记在脑里就不知道了。 “齐姊,你下回请假一定要先告诉我。”雅芳眨著闪烁两眶水泪的眼,“然後我也要跟著你请假。”别再放她单独面对顶头上司,尝尽无助的小媳妇窘态,呜……“我还以为你会很乐意为心目中的‘偶像’泡咖啡。”齐娸散步似地来到茶水间,倒掉隔夜咖啡,雅芳紧紧跟随其後。 “偶像是用来崇拜的,我现在终於明白‘最远的永远是最美的’这句话。”雅芳咕哝道。 “‘亵玩’後才发觉还是‘远观’比较有朦胧美,对吧?”齐娸俐落冲洗瓷杯,晾乾。 “齐姊,你透露一下,应先生要的咖啡究竟怎么泡?” “喏。”齐娸塞给雅芳三合一即溶咖啡随身包,大方公布秘诀。“用热水冲泡,再随便加一匙咖啡粉。” “这个?那其他柜子里的麦斯威尔、蓝山、摩卡……”“我哪会泡呀?”她应徵的职务是秘书,可不是咖啡店店员,专业领域大不相同。齐娸笑咪咪补充,“应先生又不挑嘴。”至少五年来他没开口抗议过,看来随身包味道应该不错。 齐娸动手为自己冲泡一杯果汁牛奶,看看手表,顶头上司也该进公司了,顺便帮他泡杯咖啡吧。等会儿还得一并归还西装外套……好舍不得喔! “雅芳,昨天没发生什么大事吧?”她随口问。 “我把公事搞得一团混乱算不算大事?”雅芳苦著小脸。 第8章 看来她的助理妹妹还得自怨自艾两个星期以上。齐娸优闲踱回办公室,小李唤住她。 “齐小姐,应先生请你回电给他。” “好,谢谢。” 拨了应骥超的手机,那一组倒著念也不会念错的电话号码——这也算数年来的职业玻“应先生,您找我?” “今天早上我不会进公司,有事打电话给我。” 喔哦,顶头上司今天不早朝,这杯咖啡白泡了,全怪她鸡婆。 “是。”齐娸翻翻行事历,今早他应该没有公事上的约呀,不过询问上司私事不包含在她职权范围内。猫儿眼瞄到记事本上红笔圈注的重点,“应先生,您下午两点与wace的代表有约,请别忘了。” “下午两点?”应骥超沉默思考片刻,“我不一定赶得回去。” 顶头上司在处理棘手的大案子吗? “或者由我和wace谈?”虽然她很讨厌wace派来台的代表,老是眯著一双狐眼盯著她的小腿瞧,用眼神吃尽她的嫩豆腐。 “wace派来的人是哪位?”应骥超问道。 顶头上司果然又分辨不出各家公司的代表人物。 “mr。mitchell。” 顶头上司沉默,看来是完全拼凑不起来破碎的记忆。 “他每次见面就夸奖我的小腿很漂亮,相当客气的mr·mitchell。”齐娸再加注一项“色狼”特性,但很尽力委婉表达。 “喔。”应骥超轻应了声,低语:“就是脸上写著‘乱世色魔’的那家伙。”他总算记忆回笼,只不过是很差劲的印象。 “什么?” “没什么,我尽量赶回来,如果赶不回去,你就取消约会,不准自己和wace的人见面。” “是。”对她有益的命令当然得严格遵守,才不枉费顶头上司的苦心。猫儿眼瞥到桌脚边的纸袋,“应先生,我办公桌上的衣服……谢谢您。” “不客气。”他是凭记忆交代服饰师傅重做一件,让她不再有机会穿那件令人发红疹的差劲衣料。 应骥超交代完琐碎的杂事後,收线。 顶头上司下上朝不代表她可以打混摸鱼,只不过少丁双锐利的眼眸盯著,办起公来就有说不出的畅快及事半功倍的效率。 好,上工啰。 葱白十指在键盘叩叩敲打回覆给国外客户的e—mail,肩窝还能应付另一通追寻顶头上司下落的电话。 按下传送指令,并结束电话交谈,ok! 香醇的果汁牛奶和热气腾腾的咖啡在齐娸私人办公室里交杂成奇特的嗅觉享受,她喝著牛奶,闻著咖啡——原来阻挠睡眠的咖啡也能这么令人不讨厌,呵呵。 ±±± 午休时间。 应骥超与童玄玮赶回公司,童玄玮忙不迭躲进应氏大楼内,享受与外头炙阳高温隔绝的沁心凉意。 “明明可以再拖三个小时完成的事,你干嘛非得赶在两点之前回来?我连午餐那份甜点都还没吃完耶。”害他又得多出三个小时与应氏集团大龙头应滕德——也就是他的老板相处。 “可以马上完成的事何必多浪费三小时?”应骥超投给他大白眼。 “archer,你们这种小老板身分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小职员忙里偷闲的乐趣,一心只想著压榨压榨压榨,把我们榨成人乾,应氏五兄弟一贯的恶劣性格。”童玄玮摇头,为员工发出不平之声。 两人步入电梯,童玄玮分别按了楼层四及十。 “你又不归我管,不会去向你老板抱怨?”他自认为对员工相当体恤。 “抱怨有用的话我还用得著在你耳边唠叨?”童玄玮嗤笑。 当! 应骥超正准备跨出电梯,却被童玄玮叫祝“archer,刚刚我向你要的国外部资料别忘了派人送来给我,我老板等著要看。” “嗯。” 踏进办公室时正是用餐之际,大部分职员已到员工餐厅觅食,只有寥寥几位趴在桌上补眠或聊天。 应骥超走到其中一个脸上写著“泡的咖啡很难喝的助理”桌前,他知道这名女职员是辅助齐蜞秘书事务的助手。“齐小姐去用餐了?” 雅芳大吃一惊,“啊?应先生!”五秒迟钝後才反应,“没有、没有,齐姊在办公室里。” 顶头上司脚跟一转,朝齐娸办公室而去。 “等等,应先生!现在是午休时间,齐姊她——”“我有急事。”简短四个字,打断雅芳的话。 看见秘书室的门把上悬挂著“扰人午睡,斩无赦!”的纸板吊饰,长指敲了两下清脆的声响。 没有动静。 “应先生……”雅芳嗫嚅动著唇瓣,“您最好别在午休时刻打扰齐姊,门把上头的牌子不是开玩笑的……”全办公室的人都知道齐娸日亲切可人,但一扯上“防碍睡眠”,她可是六亲不认。显然顶头上司并不清楚齐家小姐的怪癖。 “齐月姊最最最最最讨厌有人吵到她——”话还来不及说完,应骥超已经转动秘书室门把,雅芳尖叫一声,大退十步,转身逃离国外部办公室。 自门缝流泄出来的轻音乐搭配上雅芳窜逃的惊声尖叫,形成莫名契合的乐章。 若不是尖嚷声犹在耳,他几乎要以为自己从不曾踏及的秘书办公室被改装成舒适小套房。 齐娸躺卧在会客专用的长条沙发上,薄毯被一双小巧莲足踢到地板上,而覆在她身上的深灰色西装看来万分的眼熟——因为正巧属於他。 披散的波浪鬈发肆无忌惮地占据巨大抱枕,规炬的鼻息淡淡吁吐,吹拂额际垂落的发丝,怱扬怱降,看来睡得好不惬意。 他最近怎么老是看到她的睡样? 办公桌上由左到右摆置四个闹钟,每个指针各调在一点十五分、二十分、二十五分、三十分。黄色的memo纸上略显凌乱但仍秀丽的字迹注明她一整个早上的工作量及完成进度,密密麻麻的字体显示她未趁著办公室没大人时偷懒。 素色的办公套装服贴平整地挂在墙上,应骥超瞥了眼窝在沙发里的身躯——她连舒适的睡衣都搬到公司来替换,果然是以公司为家的最佳典范。 应骥超高大的身躯在沙发边缘坐下,没有惊醒睡梦中的人。 “你现在脸上又写了些什么?”他好奇自问,伸手拨开缕缕散发,露出齐娸白皙娇眠的脸蛋。 一片空白。 一个字也没有。 应骥超怔忡,捧著她的双颊左右翻动。 没有代表她身分的中文字、没有显示她熟睡的字迹,只有一张素净清秀的娇颜。 说起话来简洁轻柔、条理分明的齐秘书是生得这模样吗?弯月似的眉、长而不翘的睫、小而不挺的鼻、圆润而不丰厚的唇……那夜在他指下探索到的五官记忆逐渐与眼前的睡颜合一,曾经在她脸上唯一能读到的中文字转变为真实的轮廊。 “原来你的眉毛这么漂亮。”应骥超低喃,以前这个部分好像是写著“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好秘书”的“不”字,果然还是换上弯弯的黑眉来得顺眼。 他像个发现新游戏的顽皮孩子,眷恋而独占地霸著这份新奇感觉,丝毫不肯栘开落在她脸蛋的视线。 至於童玄玮赶著要的资料——午休是员工最大的权利,这是表面话。事实上是他不想吵醒恬静的睡颜,更想多看几眼属於她的模样,享受“重见光明”的喜悦。 反正童玄玮交不出资料而被应家老大海扁一顿又何妨? 头一个闹钟响,应骥超反射性按掉,睡娃娃仍无知觉。 “为什么我会突然看清楚你的模样呢?”他还以为这辈子他都无缘见到任何一个脸上没有字的人类。 第二个闹钟响,他再度压按下来,睡娃娃的眉头动了动。 “你比我想像中来得……稚气。”应骥超开始发表感言,“你的脸好小,恐怕我单掌就可以整个包覆住吧。这张脸实在和我想像中的齐小姐相差大段距离……”难怪有几回他与齐娸一同去谈合约,客户总是夸齐娸长得年轻甜美,工作能力更是一把罩,当然他能体会客户赞美词的後半段,前半段却无从验证得知。 闹钟三响,应骥超继续干起消音的重责大任,可惜睡娃娃迷糊中也撑起身子,手掌与他一并压在闹钟顶端。唔……闹钟怎么变软、变热了?齐娸睁开惺忪而疑惑的眼,正对上离她不到十公分的俊脸! 顶头上司?! 她该放声大叫?还是先推开这张超近距离的大脸? 不,先冷静下来,反正顶头上司又看不到她现在甫睡醒的慵懒表情。齐娸不著痕迹蜷缩身子,舌尖滑过乾涩的唇瓣,力图镇定。 “呃,应先生,您怎么会在这……您有急事找我?” “本来我以为是急事,现在好像无所谓。”他笑。她的眼瞳黑白分明,在黑溜溜的瞳仁间还可以瞧见他的倒影。 齐娸眨眨眼。她怎么觉得顶头上司现在的笑容……怪怪的,笑得她直发毛。 “我没有偷懒,现在还是午休时问。”她赶紧澄清,指著闹钟上一点二十七分,证明自己睡得有理。 “我知道。”应骥超为她防备的眼神感到好笑与新鲜,“我赶回来赴两点的约。” “喔。”那干什么跑到她的办公室来吓人?“您是要我陪您一起去吗?” “不。”他摇头,wac的驻台代表品行恶劣,直接列入黑名单。“你帮我整理一份整年度的损益报表和书面报告,包括前几次与各家厂商竞标文件,应氏标成与失败的案子个别分开详列,明年度有两笔足以让全应氏员工多发三个月年终的大case? 第9章 总经理想看一系列的资料。”总经理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变态大哥。“童特助急著要,不过你可以慢慢来。”他赋予宝贝秘书摸鱼的特权。 “是。” 即使刚清醒,她仍能完整归纳顶头上司要求她做的工作事项,并快速构思自己该从哪一个重点开始著手。 “应先生,我已经把昨天您在电话中交代的工作办妥,等您过目批准就可以执行尾牙场地和奖品的准备事项,资料都在您办公桌上。还有早上有十通电话找您,有七通我处理完毕,有两通是emmanuwl的致歉和赔偿电话,有一通是应董事长急电。”齐娸没发觉自己仍穿著可爱睡衣,起身简洁报告起一长串处理过及待处理的工作。 应骥超听到他老爸打来的“急电”,剑眉一皱。“有没有留言?” “有。”齐娸有条不紊从数叠资料夹里抽出老董事长应汉升的留言,朗声念道:“不孝子,我生日那天全都给我滚回来。”她闷著笑,一想到应汉升留言时的夸张语调更是忍俊不祝她挺喜欢应汉升风趣的个性,难怪他能陆续娶进五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只下过应家五位董事长夫人先後验证了“红颜薄命”这句话,纷纷香消玉殒。 “死老头。”应骥超低咒,这句中文标准的很,可见练习次数相当频繁。 “对了,我把您的西装外套带来还您。”只不过她想在归还之前重温旧梦,才让它再充当一次棉被。 真想问问顶头上司是用哪个牌子的古龙水,竟然能帮助睡眠。 “嗯。”他伸手接过,发觉她嘴里说著归还,小手却紧紧揪住衣领,在他挑起眉时,她又忙不迭松手,佯装无事。 好舍不得哦…… 目送顶头上司离开她的办公室,齐娸的眼中凄凄惨惨,只不过她舍不得的对象是挂在应骥超手臂上曾与她同床共枕的西装外套。 送“套”千里,终需一别…… 第五章 事情的发展绝对在她忽略的某个环节出了差错!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齐娸站在顶头上司办公室前,用力深呼吸,敲门。 “进来。” 果然——如鹰的目光从门扉移开小小细缝时开始投注在她身上,专注而认真,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服装有问题,後来发现顶头上司紧盯的目标,是她的脸孔。 五年的共事,每早做简报时应骥超几乎不曾抬眼看她,听取她陈述事务的同时,他还能继续处理手边的文件,而现在,顶头上司打破了这个多年来的习惯。 她自认不是绝艳无双大美人,没这荣幸获得顶头上司青睐,何况他压根分办不出她是圆是扁,充其量只知道她脸上的字体大小尺寸之分罢了。 难道最近她脸上的中文字又改了?齐娸下意识摸摸光滑无瑕的双颊。 唉!这种照镜子也瞧不出端倪的问题真是令人苦恼。 “应先生,您吩咐的资料我清点过了。”她压低脖子,躲避应骥超令人透不过气的目光。 “嗯哼。”他应声,视线锁在她脸上,仿佛她递上来的报告书就写在她脸上一样。 “电脑资料显示被人窃读过,文件、保险柜只刻意翻乱,并没有损失重要物品,整个国外部最大的损失大概就是应三先生和歹徒交手时踢坏两台电脑萤幕和五个屏风、三片玻璃。其余同事的私人物品我也询问过了,没有被翻动的迹象。”齐褀表现出一副不在意他目光的沉稳模样,逐一报告。 昨夜,应氏集团国外部遭歹徒潜入破坏,现行犯当场被保全部经理,也就是应家第三位少爷——应御飞撞个正著,并在国外部上演全武行。 应御飞是大夥公认的顶尖高手,区区一个歹徒,怎么逃得过应三少爷扎实的拳脚? 错!这个歹徒不仅逃过应御飞的围堵,还打断应御飞一颗牙齿做纪念,从容不迫地离开应氏。这样的屈辱让应御飞笼罩在死气沉沉及满腔怒火交杂的恐怖状况下,整个保全部人心惶惶,生伯碰触到应御飞脆弱的男性自尊。 齐娸合上文件,悄悄左移一小步,深蓝眸子也跟著向左看“齐”,她不死心向右,胶著的视线玩起猫抓老鼠的戏码。 你到底在看什么?! 齐娸真想不客气地直接逼问顶头上司,但碍於身分及薪资的束缚,只能委曲求全,咽下卡在喉头的粗鲁字眼。 “虽然文件安全无虞,但对方竟然能窃读电脑里的资料,恐怕招标和竞标的细节价目和机密早明白摊在对方眼前。应先生,针对这点,我们需不需要重新评估编列明年度所有case预设的竞标金额?因为如果潜入公司的歹徒是与应氏竞争的对手公司,眼下的情况是敌暗我明,应氏所有的底都掌握在别人手里,明年度……”齐娸挑起眉,偷觑顶头上司的表情,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她辛苦所做的简报。“应先生?” “嗯?” 嗯什么嗯?!你应该快速指示接下来的处理方式,而不是如梦初醒地应一声。到底有没有为人顶头上司的自觉呀?!齐娸暗自咕哝,逸出唇瓣的字眼仍是恭敬有礼又得体,“您认为呢?” “认为什么?”应骥超瞧也不瞧摊在桌上的报告,甚至还嫌它碍眼似地合上弃置桌边孤单角落。 齐娸深深地、再深深地吸口气,维持脸上僵硬的笑容。“我刚刚向您报告的事情。”难不成他把方才的简报全当成小狗汪汪叫吗?! “我没听清楚。”应骥超咧嘴一笑,未见丝毫反剩“是没在听吧?”齐娸压低嗓音,带著强烈不满。 这已经不是顶头上司头一回犯下不专心的错误!最近她报告时比对牛弹琴还吃力,至少对牛弹琴还能得到牛儿哞哞两声回应! 除非是她以电话向顶头上司报告工作进度才勉强能收到部分成效——因为顶头上司没办法一直盯著她的脸看,多多少少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她所报告的正事上! 齐娸将手上文件一收,“应先生,没事我先出去了。”反正他也没多大心思想听,她齐大小姐准备退朝了。 “等等。”应骥超唤住转身的齐娸,拿起另一份档案夹,“你呈上来的尾牙晚会资料我看过了,奖项部分……”他故意停顿,等待齐娸捺不住性子,然後她会缓缓扬起一双细眉,用眼神偷偷打量他——所有的反应如他所料,她眼角的余光开始游栘试探,四目交会时又急忙躲避。 虽然少了代表她脸孔及心思的中文注解,活灵灵的黑瞳反倒更藏不住她的真实想法。 “怎么样?”她问,眼神飘荡在办公室每个角落,独独避开他。 “很少见。”除了床具公司本身,哪家公司尾牙抽奖会抽“席梦思高级名床组”?但见识过她的嗜睡之後,他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我觉得机票、电气用品太过老套,床是生活必须品,如果抽奖的奖品顾及员工的旅游休闲和平时娱乐,那是不是更要考量到员工良好的睡眠品质?”她理直气壮。对她而言,床铺的功能囊括了旅游休闲、平时娱乐和良好睡眠三大重要地位。 闻言,应骥超又笑了,同样笑得令她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得有理。好,准了。”顶头上司在档案夹右下角画押,定案。“你可以把准备工作派下去给助理执行。” “是。”接过档案夹,齐娸在应骥超不曾撤离的目光下,逃也似地飞奔出令她透不过气的上司办公室。 他吓到她了。 自从他看清楚她的五官以来,他不曾见到齐娸如此仓皇慌张的神情。 是他太过心急了吧! 好不容易能看到中文字以外脸孔的新鲜感让他欲罢不能,无法克制时时刻刻想见到她的念头,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动作都会让他好奇又期待,他是乐在其中的,但显然他的秘书可不这么认为。 不行,他得自制些,不能将他的快乐建筑在她的痛苦上,否则她愤而离职,他就得不偿失了。 应骥超撑著腮帮子,痛下决心,一副委屈至极的神情。 “下回少看你两眼好了……” 正准备回到自己办公室的齐娸因突来的莫名冷风,打了个好响好响的喷嚏。 ±±± 在年终将近,全年度的资料、报表、业绩满天飞舞又焦头烂额的忙碌工作中,齐娸自找苦吃地额外加重自己的负担。 她将电脑里储存的所有资料更改密码,小至空闲时用来混时间的踩地雷,大到关系应氏破产与否的重大案子及国外货款全部检视一回。 为的就是数个月前国外部遭不明人士闯入且施暴的插曲。 如果是某个与应氏敌对的公司,既然能夜闯应氏,又能开启应氏机密程式,想窃取或破坏应氏的资料应该以骇客入侵的方式会更安全、更万无一失,何必多此一举冒著与应三先生交手的危险? 或者对方早将应三先生的阻挡视为理所当然,甚至不放在眼底? 如果真是这样…… 齐娸快速敲著键盘,看著萤幕上扫过一条条长串的字码。 助理雅芳敲敲门,探进漂亮秀气的小脸,“齐姊,你要的fitzgerald合约。” “谢谢你,雅芳。”齐娸抬头一笑,灵活的十指不曾停歇。 “齐姊,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别客气,尽管奴役我。” 齐娸就是喜欢雅芳这个优点,不会认为只要做完自己份内的工作便天下太平,体贴地对国外部所有忙不过来的同事伸出援手,善良可爱。 但真要提到体贴善良,以前国外部有一位脾性善良度直追弥勒佛的女娃娃才是个中翘楚,可惜不久前她被人事室调到应三先生的保全部当秘书,不知道她适应得可好? 第10章 不过没听说她被应御飞踢出保全部门,应该是符合了应御飞对秘书的严苛要求。 “我不会客气的,美丽的雅芳妹妹,先帮我泡杯牛奶,我快饿死了。” “你中餐又没吃,对不对?”雅芳没好气地投来责备眼神。 “呵呵,我忙嘛。” “忙著补眠。”雅芳戳破她的语玻“给我一分钟,马上回来。” 别人是以食为天,她齐大小姐是以睡为天。 趁著电脑读取资料的等待时间,齐娸阅览fitzgerald合约,以合约为凭据,拟了回覆信件。 “牛奶来啰!”雅芳二度闪进办公室,手上多了杯引人垂涎的牛奶。“先停下工作,喝完。”她抢下文件,将杯子塞到齐娸手里,还附加一份吐司。 “是。”同样是简短的回答,但多了分俏皮。 “齐姊,这个星期六我们一群女同事要去逛街买衣服,你要不要一起来?”雅芳娇小的身躯窝进沙发中。 齐娸笑著摇头。她不是个优良的“败家同伴”,也讨厌花整天的时间穿梭在各家服饰店里,万一半途又睡著瘫死在众家妹妹面前,她这金牌秘书就真的没形象了。 “好可惜哦——我们要一起去采购参加尾牙的衣服耶,你[奇][书][网]那天有事?” “没事,可是不想扫你们的兴。”她很清楚自己的个性,正是属於众人开心说说唱唱时独自在一旁打盹的败兴份子,既然她的出现必须委屈自己强撑起兴致迎合众人,又仍会带给旁人不舒服的感觉,她还是选择窝在棉被里,皆大欢喜。 “我们不觉得你会扫兴啊,你不去才是扫兴哩!” 齐娸咬著吐司,仍是摇头。 她不相信这种不负责任的口头保证,嘴里说著不在乎,等到事情真正发生时心里想的又是另一种念头。 “雅芳,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品味,我这种老女人,穿什么都无所谓。”齐娸一副欧巴桑的口吻,反正她挑来拣去都是成熟上班族的打扮。 “你哪里老?长得又甜又可爱,看看你的皮肤!绝对是应氏集团里首屈一指的嫩白无瑕!”用吹弹可破都还不足以形容呢!“齐姊,你都用哪家的保养品?透露一下嘛。”雅芳虽然年轻,也开始末雨绸缪。 保养品?她的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好像只有卸妆水和维他命c……至於肌肤的优良状态,大概是因为她拥有“过度充分”的睡眠吧。 “每家都用。”懒得解释太多,她选了个不会穿帮也不会再被逼问的答案。 “喔?我用的那个牌子好油,痘痘一直冒不停……”雅芳开始抓出好几家知名品牌,比较优劣。 齐娸捧著杯子,点选滑鼠选项,绝不让电脑闲置下来。 内线电话突然一响,齐娸几乎是以惊跳的方式弹离软软的椅垫,连滑鼠的线路都随著她飞奔到离电话最远的角落而扯断。 她盯著闪动绿光的电话——她现在最大的恐惧来源! 不……不会又是顶头上司的召唤吧? “齐姊?” “雅、雅芳,你帮我接……如果是顶头上司,就、就说我去洗手问、去混水摸鱼、去聊天打屁,就是没空接他的电话,快!”齐娸像个受惊过度的小孩。 雅芳疑惑地看著她,仍乖乖帮个小忙。“秘书室,您好?” “齐小姐?”应骥超扬高尾音。 “应先生啊,”雅芳瞥向齐娸,後者摇动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在明示千万不要接给她!“齐小姐去化妆室哦,有什么事要交代吗?我可以转告她。” “请她到我办公室来。”应骥超丢下一句话,结束对话。 雅芳挂回话筒,善尽转告任务。“应先生请你到他办公室去。” 齐娸苦著脸坐回皮椅上,显然没有遵从顶头上司命令的念头。 “齐姊,怎么了?你怎么怕成这样?”雅芳看苦齐娸惨白一张俏睑。 怕!她当然怕! 她怕死了顶头上司的反常,怕死了他紧盯著她的莫明眼神,怕死了自己像只观赏用动物般陈列在他面前! 应骥超到底是哪根筋接错了?还是应氏的工作压力太大,导致他神智不清、智能退化,连带影响她这位无辜小秘书? “我犯了错……”齐娸哀声叹气。这是她唯一归纳出来的合理解释。 “什么错?”雅芳紧张地问。 齐娸无力的眼神飘到雅芳身上,“最惨的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她要承受顶头上司的精神摧残和折磨? 雅芳一头雾水,“那你不进去应先生办公室吗?万一有重要的事……”“重要的事?”齐娸重复雅芳的句尾,语调由鼻腔哼出,带著不以为然。 雅芳认知中“重要的事”恐怕和应骥超有所出入,她倒觉得应骥超“重要的事”就是“看”——每天照两餐叫她进办公室让他看,外加一顿teatime,连下班打卡前还得再去一次! 她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个脸上写著“秘书”二字的女人吗?难不成他又在她脸上看到其他更有趣的东西了? “你放心好了,顶头上司没什么重要的事。”她才不要踏进他的办公室哩!就算是去动物园看猩猩也得买门票进场啊,哪有叫猩猩自己跑到人类家给人类看的道理?虽然这比喻十分奇怪,却恰巧符合她的心境和坚持。 数下有力的敲门声,引来两个女人回头注意。 门把转动—— 顶头上司亲临秘书办公室! “完了,他来看猩猩了啦……”齐娸凄凉暗泣。 逃不开、避不掉了! 天啊!饶了她吧…… ±±± “哇——不要过来——” 深夜时分,惊声尖叫。 红菱小嘴急喘不停,僵直的眼光落在墙上的挂钟,豆大的汗水布满白皙额际,她又作恶梦了……“呼呼……呼呼呼呼……好、好恐怖……呼呼……”齐娸的双掌平贴在狂跳的胸口,却稳定不下紊乱的心绪。 向来一睡无梦到天亮的她,竟然破天荒接连十天在凌晨时分惊醒,初尝深夜失眠的痛苦。 “臭男人!白天在公司用眼神骚扰我就算了,连晚上的梦境都不放过?!可恶!可恶!”她气嘟嘟地猛捶上回出卖顶头上司所得到的报酬——长条状骨头抱枕,正中央贴著“应骥超”三个大字,藉以泄忿。 再补一记左勾拳、右勾拳、颜面正击,凶恶拎起抱枕,幻想应骥超诡异的笑脸正镶嵌在其间,喝问:“看看看!你这臭家伙到底在看什么?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还笑?!你还敢笑?!看拳!”粗鲁的粉拳接连落在饱受无妄之灾的抱枕上,失眠会逼疯一个女人,尤其是嗜睡如她。 可惜现在所有的举动都无法真真实实用来对待应骥超。 “你不会真的半夜睡到灵魂出窍,跑到我梦里来瞪我吧?”齐娸对著软趴趴的抱枕喃喃自语,一思及此,她浑身的鸡皮疙瘩又立正站好。 梦境中的他挂著与白天同样的笑里藏刀,直勾勾看著她,眼神好认真好专注,最可怕的是他脸孔与她永远距离不到十五公分,甩也甩不掉,闭起眼也阻挡不掉他的影像进占眼帘。 她好可怜……好无辜……好悲惨…… 不知道驱妖驱鬼那套法术用来驱顶头上司有没有效?明天去买符纸、大蒜和十字架来试试……深吸一口气,她瞪著抱枕上三个斗大的字,戳戳。 “现在我要睡觉了,你敢再进我梦里试试,我明天就把你丢进垃圾筒!” 但是—— 显然齐娸佯装凶恶的威胁没有奏效,否则翌日她不会顶著两圈骇人的熊猫眼踏进办公室。 呜……眼睛好酸……睁也睁不开了啦……躲避办公室众职员关爱及担心的目光,齐娸压著脸上的墨镜快步闪到化妆室,补上厚厚十层粉底,让脸色产生极度不自然的白皙,却仍遮掩不住睡眠不足所带来的後遗症。 “那一定是被人打的,你没看到还有血丝吗?”一群职员嘀嘀咕咕,躲在化妆室外一角。 “天啊,我不知道齐小姐有认识这么暴力倾向的人……会不会是她男朋友打的?好严重耶,淤青成那样……”“一定要去医院验伤,把那臭男人告到死!”女性职员发出忿忿不平之声。 “对!我们要帮齐姊眺出黑暗火坑!” “家暴防治中心求救电话几号?” “要募款帮她吗?” “好!我捐一千!”职员a大方掏出一天薪资。 “我也捐!”职员b响应,其他人跟进。 短短不到十分钟,募款的义卫队从国外部蔓延到国内业务部,再转战会计部、人事部、保全部,三十分钟後“国外部齐娸秘书受虐”的新闻传遍应氏每个角落,独独当事人浑然不知,只觉得今天全世界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正当疑惑之际,几名同事已经将她团团围祝“齐姊,这是大家的一点心意。”泪眼朦胧的雅芳代表将钜额募款交到齐娸手上,应氏职员众多,五百、一千的乐捐,所得金额竟也高达二、三十万。 “什么心意?”齐娸看著手上的钞票,愣愣地问。 “你一定要坚强反抗暴力,不只是应氏的同事,还有应总经理、应三先生、应五先生也开出万字头的支票给你,连铁公鸡童特助也掏出三千块喔。应四先生还没到公司,若他进了公司听到这种令人忿恨的新闻绝不会吝啬的,你收下来吧。”几名女职员紧紧握住齐褀的手,给予无形的力量。 “什么令人忿恨的新闻?” 第11章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怎么雾煞煞?不过她很确定一件事——她的手被捏得好痛。 雅芳的泪水浙沥哗啦狂掉,抽抽噎噎道:“对不起,我们都没有发现你的异样……一起工作这么久,你干嘛强颜欢笑,有什么委屈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嘛,看到你被打成这样,我们都好心疼……”齐娸眨眨迷惘双眼。唔……眼皮的动作不能太大,好酸涩……“没想到你坚强的外表下有个这么脆弱的灵魂……”工读小妹也哑著声。 咦?这句台词好熟,好像曾在某本言情小说中瞄过一眼。 “齐小姐,我们都站在你这边。天涯何处无芳草?那个伤害过你的男人,离开他吧!”连会计部的黄野猫也露出难得一见的和蔼模样。 “呜……呜……”由国外部调到保全部的小弥勒佛女同事抱著她,圆润的脸蛋上泪痕交错,呜咽地想传达同情。 齐娸搔搔一头鬈发。“等等,我被你们弄胡涂了……哪一位能先回答我,谁被打了?” “你。”四只指头毫不迟疑,抵上齐娸的鼻尖。 “谁有异样?” “你呀。” “坚强的外表,脆弱的灵魂?”她再问。 “就是你呀。” “伤害过我的男人?” “你男朋友呀。” 归纳一切疑点及答案,齐娸终於露出豁然开朗的笑靥。 “你们以为我脸上的黑眼圈是被人打出来的?” 四人点头。 齐娸摘下墨镜,指著厚实粉底下隐约可见的黑眼圈,揭开谜底——“这是睡眠不足的结果,大家相信吗?”齐娸陪著笑脸,至少她是目前五个人中唯一还笑得出来的。“如果大家相信的话,请帮我澄清离谱的谣言,还有……谁能告诉我,这么一大箱的捐款要怎么处理?” 一场闹剧由早晨开始,不到中午便告终结。 若说谣言散播是以等比级数的速度扩张,谣言破灭的澄清速度便是以“任一数值乘以零,恒等於零”的计算公式在进行。 应骥超甫踏入应氏大楼,便听到数名女性职员擦泪数落著坏男人动手动脚的恶行,以及哀叹可怜小媳妇受虐的剧情。 那名坏男人的尊姓大名他没听到,领衔主演可怜小媳妇的女主角却是他相当熟识的女秘书,齐娸。 “archer!” 突然有人唤他的英文名,回头,发现是应巳龙和童玄玮。 “我刚刚听到的‘妇女受虐’剧本是今年尾牙的压轴大戏吗?”应骥超劈头就问。 “活生生、血淋淋的真实戏码。”童玄玮回答。 应骥超蹙著眉,“你在说什么?” “你的秘书好像被男人打伤了,听说脸上没有一块完好的部分。”应巳龙神色肃穆。 由a栋四楼传开的消息到达十楼再绕到b栋五楼时,传言中的齐娸已经被打到断手残脚、不成人形、奄奄一息。 谣言的恐怖,令人瞠目结舌。 “什么?!”应骥超瞪大眼。 她被人海扁?!哪个活久嫌烦的免崽子敢动他的秘书?! “你快去办公室表达上司的关爱吧,如果她伤得太重就送她去医院。唉!这么尽责的秘书真是不多见,受了伤还一心挂念应氏,难怪我老板、你们大哥即使没心没肝没肺也慷慨签了张支票捐助。”童玄玮摇头感叹,应氏真该颁发“忠心不二奖”给齐娸秘书。 毋需旁人再教导,应骥超等不及电梯缓慢下降的速度,飞奔往楼梯间。 “齐娸真是个优秀的好秘书。”应巳龙看著四哥神速消失的背影。 “而且更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精明,她把电脑的资料全给更新,连明年度的招标金额都提报修正,让我白忙一场,也让御飞白白受了皮肉之苦。”童玄玮拿下眼镜擦拭,狐狸般细长的眸带著冷笑。 “她只是心思比别人细密罢了,她猜不著是你动的手脚。” “当然。她要是猜著了,我还会容许她留在应氏吗?”童玄玮淡瞥应巳龙一眼,不以为意地说著。 应巳龙抿紧唇瓣,久久才道:“她与应氏和你的恩怨无关,别把她也扯进来。如果……”他跨开修长双腿迈进电梯时,缓缓送上警告的语句,“你不希望与archer为敌。” “动她就是和archer为敌?你把她的分量看太重了吧。” “你没发现archer的眼神?”应巳龙话一说完,电梯门关闭,楼层数字开始上移。 童玄玮抚著下颚,精明干练的眼轻眯,倏然明了一笑。 “很肉欲,是吗?” ±±± 恶梦成真! 齐娸从背包掏出银澄澄的十字架抵在逼向前来的人鼻尖,嘴里喃喃重复著“恶灵退散”四字真言。 冷飕飕的气息带著咬牙切齿的口吻吹拂在她耳畔。“是谁打你?!” “啊?”齐娸睁开右眼睑,偷偷看著顶头上司,一脸受惊过度的愣呆样。 “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打你?!”应骥超越问越火大,扳住她睑蛋的大掌画动两边拇指,拭去她辛苦补了三十分钟的粉底,也让熊猫眼无所遁形。 大略检视著她,还好她的伤势没有巳龙形容的夸张,至少她脸上其他部分还安好,只有眼睛下方受创严重。 看著她害怕又惶恐的模样,让应骥超懊恼自己方才的语气。她刚受到男人拳脚伤害的惊吓,又怎么承受得了他因担忧而急躁的问句?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痛不痛?”他问得轻声细语,齐娸却听得心惊胆跳。她压根没留意他问出口的话,她留意的是他那两道眼神! 她退一步,他便进一步,情景完全如同梦境中挣逃不开的窘困。 原来十字架没有用……对了,还有符纸。 齐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背後黏了双面胶带的黄色符纸贴到顶头上司额心,换来他怔仲以对的数秒静默。 “有效耶……”她好开心、好愉快,正准备大大咧出清艳的甜笑,应骥超已先一步撕下诡异的玩意儿。 “你在做什么?” “那、那是……”她灵机一动,“那是中国习俗里用来保佑身体健康的平安符,只要贴在额前就会生效。”这番话用来欺骗阿兜仔不知道是否蒙混得了? “喔?”应骥超低沉的嗓音扬高八度,“难怪。难怪我觉得现在通体舒畅,整个人焕然一新。” “对对对,很有效吧?”她猛力点头,证明符纸的特殊功效。 “可是我在港片僵尸电影系列里有看过这玩意,用途跟你说的不太一样。” “呃……”齐娸没料到他竟是国片支持者,一时之间尴尬无言。 “而且更该被保佑的人,是你。”应骥超将符纸反贴在她额心,微触的力道震回她混沌的意识,他字字清晰也轻柔地问:“说,是谁打你?” 齐娸现在顶著两团黑眼圈和额上的符纸,就像电影巾专司跳跳跳的女主角——非人类的那种。 她眨动仍有点酸软的眼眶,发觉他今天的眼神不怎么讨人厌,或许是多加了点上司对下属的关心,还有一种好陌生好陌生,她从不曾在任何人眼中看到的……情绪。 “应先生,您误会了。这不是被打的淤青啦。”她总觉得今天好像欺骗了很多人的感情,戳戳眼部下方解释道:“我是因为这几天都没睡好才变成这样的,您看,一点都不会痛呀,午休时间再冷敷十几分钟就不会这么吓人了。” 当然她没有言明,让她没睡好的罪魁祸首正是上司大人。 “只是没睡好?”他不确定再问。 只是?没睡好对她来说是最惨的一件事耶! “是的,我‘只是’没睡好。”她轻皱鼻翼,殊不知这俏皮的举动全落在他眼里。 或许是放下了担忧的心,应骥超此时的笑容比平日灿烂数十倍,逼得她眼儿有些睁不开。 他欣喜地记住方才映入眼帘的俏皮皱鼻动作,今晚梦里又可以细细回味、收藏在脑海里。 “那你乖乖贴著这道符,保证你今晚有个好梦。”後头那句话的主词实际上应该是“我”。 凶兆! 她仿佛看到一片乌云慢慢拢聚在她头顶正上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将她包围其中,整个黑幕中只有应骥超越发明亮的露齿微笑——完了,她有预感,今晚又甭想睡了。 第六章 一年一度的尾牙宴会热闹开锣! 无法免俗的气球彩带满天飞舞,点缀占地广大的知名饭店会场,离六点准时开场还有十分钟,席间早已坐满各部门来抢占好位置的女性员工。 所谓好位置便是能清清楚楚“观赏”到应氏集团最出色的男人——应骥超的角度,最好是伸出乎就能摸他一把、吃吃豆腐,这念头似乎远比舞台边堆积如山的奖品来得吸引人。 齐娸神采奕奕览阅今晚尾牙的节目流程,与同为前半场主持人的男同事小郭聊著串场的大概主题以培养默契。 晚上六点是她步向睡眠的混沌过度期,但此刻的她神智好清醒、好亢奋!而她的原动力来自於今年度的尾牙奖品——整套的席梦思名床组!瞧瞧它那多协调的嫩绿配色、多精细的车缝纹理、多膨松的被褥弹性呀!光想像躺在上头翻滚蠕动的画面就教她垂涎不止。 “席梦思!等著吧!再过两个小时,你就是我的囊中之物了,呵呵!”猫儿眼闪动著两簇火炬,齐娸低笑自语,完全无视小郭的彩排对话。 “……然後开场十分钟,保全部要演一出‘杨贵妃梦游仙境’,落幕後先抽一次奖,先把小奖消化完毕,再由会计部女高音合唱两首舞曲,进行第二次抽奖,接著请应骥超先生致词,完毕後再三次抽奖……”小郭做著流程小抄,规画该在何时串场搞笑。 第12章 齐娸也认真在memo纸上涂写——等顶头上司致词完毕,差不多就轮到抽“第伍奖”的名床组,决定她未来睡眠幸福程度的最佳床伴! “好好好,呵呵。”她边想边笑边点头,正巧与小郭的所有对话密合。 “我也觉得这样串场一定很热闹。”小郭也呵呵直笑。 两个主持人,两种笑法,两种回异心思。 席位已满,精致菜肴也陆续上桌。 保全部由应御飞自编自导自演的短剧让整个会场笑声不断、掌声如雷。应御飞壮硕的身躯包裹在唐朝美人衣物中,像颗米粒饱满而竹叶过小的粽子,硬是挤出一堆肌肉,上演著醉酒、莲步轻栘、娇喘。最後在应御飞反串的杨贵妃抛丢而来的媚眼中结束,齐娸彷佛听到席间传来的乾呕不断。 “谢谢应三先生精采的人妖……呃,是杨贵妃梦游仙境!刚刚抽的那些小奖大夥二正不过瘾,现在让我们请应三先生来抽出第十奖的床头音响组!”小郭捧著抽奖箱,递到脸上涂满五颜六色的应御飞眼前。 “恭喜——齐娸小姐!”麦克风传来朗声。 “我把这奖项的机会让给台下同事们。”齐螟在掌声响起前笑嘻嘻地说道,换来更多惊喜的欢呼。 她才不要床头音响组哩,给她“名床”,其余免谈! “齐娸小姐真是善良大方。好,各位观众,你们的机会来啦,下一位得奖者是——”小郭念出应御飞二度抽出的职员名称,齐娸喜孜孜看著小郭将写著她名字的抽奖牌再度投回箱子里。 她的抽奖运向来极佳,几乎是每抽必中,只要她重复方才的把戏,还怕搬不回席梦思吗?呵呵呵! “恭喜齐娸小姐——” “机会让给大家。” “再度恭喜齐娸小姐——” “同上。” “齐娸小姐——” “谢谢,不过比照上例。” 接下来的抽奖过程都重复相似的对话,齐娸推掉了一连串的大奖,虽然让各位同事疑惑,却也高兴於她的慷慨。 四十五分钟後,应骥超进场,女性职员一阵骚动,差点害两名主持人控制不住场面。 “应先生,请上台致词。”小郭排除紧紧包围应四先生的人潮,努力将他推到舞台上。 童玄玮也在一旁帮忙扫荡“绊脚石”,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找应巳龙出席尾牙而不找archer的原因,每每archer出现必然引发暴动——众家小姐、太太们忍了一年的爱慕眼光,终於在这天能爆发出来,可想见画面是多么失控! 应骥超缓缓步上台阶,齐娸的位置正巧在台阶右後方的讲台边,无可避免对上他的目光,她不由自主急忙移开视线。 应骥超耸立在她面前,动也不动,全场陷入一阵静默。 他在干什么啦!还不赶快去说话?说完好抽“她的”奖呀!齐娸低头暗骂,直盯著他那双光亮的黑皮鞋。 不行!不行!冷场了…… 她深深呼吸後,抬头。 他的西装有些凌乱,八成是方才让哪个攻势凶猛的女员工给扯皱的。齐褀下意识拢拢他的西装和领带。 “应先生,该您致词了。”笑容底下隐含的是:快快把废话讲完! 他仍挂著笑,朝她伸手,“麦克风。” “噢,对……”原来他呆呆站在她面前就是为了麦克风呀?早说嘛,害她吓出一身冷汗,以为顶头上司爱看人的怪病又发作了。 顶头上司的致词与前几年如出一辙,台下却听得如痴如醉,她猜想众家姊妹应该没听取其中的内容,耳朵只滑入应骥超低沉浑厚的诱人嗓音。 废话报告总算告一段落! “接下来请应四先生来抽出幸运儿,第六奖的电浆电视——喔哦,今天谁的运气最好呀?” 众人的目光全数落在齐家大小姐身上。 齐娸贴近麦克风,“如果这回还是抽到我,小郭,自动把抽奖牌放回去。” 小郭耸肩,放回手中的抽奖牌,全场欢呼安可。最後高价的电浆电视落到笑得合不拢嘴的童玄玮手上。 “再来的奖希望是新婚夫妻抽到,包管你们甜甜蜜蜜、翻云覆雨!整组的高级名床组!”小郭夸张地舞动双手。 齐娸目不转睛看著应骥超的手伸进抽奖箱,等待幸运之手摸出她的抽奖牌。 顶头上司,我的幸福全都靠你了!她双手合十默祷。 “太不可思议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抽到名床组的人竟然是我们的——”小郭一顿。 数以千计的眼睛瞟向齐娸。 “应骥超先生!”公布答案。 什么?! 齐娸陷入呆愣状态,应骥超三个大字不断在耳边回荡。 等……等等!顶头上司是没有资格和权利来与苦命劳工争夺尾牙大奖的! 应骥超也略微吃惊。他不记得自己有参加抽奖,果不其然瞧见童玄玮的狐狸贼笑,脸上写著“是我帮你放的,你如果不要这个奖,就转送给我啦”。 看来不只是他,恐怕连其他没到场的兄弟也被童玄璋当成人头彻底利用。 齐娸勾起一个比哭还恐怖的笑脸,“等等,大家说身为老板可不可以领这个奖?” 通常在这种气氛下,员工的回答绝对是千篇一律。“不可以!” “请应先生把奖捐出来,好不好?”她再鼓吹。 “好。”台下附和,并发起阵阵浪潮似的呼叫:“捐出来、捐出来——”齐娸此刻脸上正写著:应观众要求,你就乖乖认命吧!呵呵。 只见应骥超在小郭耳边不知嘀嘀咕咕些什么,小郭脸上的笑容越扬越大,猛点著头,终於出声制止了台下的骚动。 “各位同事先别急,应四先生说他最近正巧准备换床,所以席梦思名床组他就收下来自己用——不过他同意开出比床组更高数倍的现金让大夥抽奖!” “好耶!”全场的掌声掩盖过齐娸愕然的哀号,不是每个人都有抽奖运,奖项越多才越有利嘛。 “我们把现金分成一百份,每份三千元,尽量让人人有奖,请童玄玮特助来抽!” 这招够狠!以现金来收买台下所有职员的心! 终於,尾牙重头戏落幕。 齐娸哀怨地捏紧掌间所抽到的三千块钱——她舍弃掉所有大奖後所得到的残渣。而抽走她“最大幸福”的家伙正坐在她左手边,饮尽一杯杯众家姊妹呈敬上来的醉人红酒。 “应先生,您记得我吗?我是会计部的出纳黄艳丽。” 他记不住的啦,在他眼中大夥都是同一模样。齐娸冷哼。 “我是人事室的王小莉,上回我有送文件到国外部,您一定记得的。” 对,送到她手里,顶头上司连看都没看到是谁送文件。齐烘哼声加重。 “应先生,我抽到三千块,谢谢您。” 不要在她面前提到三千块!呜,她的席梦思……齐娸捂著双耳,抗拒任何造成二度伤害的字句。 齐娸喝著闷酒,一杯、两杯、三杯…… 雅芳从隔壁桌跑来敬酒,顺便拜早年。“应先生、齐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齐娸的口吻压根嗅不到快乐的成分。她别过脸,完全不看向左手边,因为她怕控制不住体内的暴力因子,狠狠痛扁顶头上司。 “齐姊,晚上大夥说要去ktv续摊,你去不去?”雅芳轻问。 “不要……我心好疼……”她要回家哀悼,舔舐痛失名床组的伤口。 “心疼?齐姊,你是不是暍醉了?要下要我请小赖先送你回家?”雅芳担忧地看著齐娸异常红艳的双颊。 表面上与众人寒喧谈笑的应骥超,实际上仔仔细细听著两个女人的悄悄话。 “我没关系,我表哥说要来接我,今天我得去他家睡。”当年一毕业便独自上台北工作,放心不下的父母开出条件,每个月得到舅舅家报到两次,交代近况。上回她睡迷糊给忘了,害她被大表哥和舅舅轮流训话两小时,这次她再“凸槌”,肯定被亲爱的爹娘打包回乡养老。 “亲表哥?” “废话。”齐娸没好气地说,话甫出口,手机便响起。“喂?大表哥你到啦?差不多要散会了。嗯。你上来接我,我好想睡哦……好,bye?”她的娇憨在亲人面前毫不隐瞒,像个撒娇的小娃娃。 “既然有人要来接你,我就跟大夥走啰。” “嗯。”目送雅芳离去,心情郁闷加上饮洒过量,齐娸撑著腮帮子昏昏欲睡,整个人看起来傻傻愣愣,成为嘈杂会场中唯一保持静默的人。 不到片刻,齐娸打起盹,脑袋瓜自然而然靠向最温暖舒服的地方,眨眨几乎眯成隙缝的猫儿眼……她是不是因为懊恼过度而产生错觉,好像躺在席梦思名床的拥抱中,磨蹭著软软的被褥……呵呵,好床就是好床,不只看起来赏心悦目,连躺起来都格外舒服。 沉重的眼皮懒得再动,任上下眼睑安安稳稳贴合胶著,忽略了“床铺”正缓缓移动,将她整个人包揽其中。 简品惇,也就是齐娸嘴里的亲亲大表哥,甫进会场就见到一位褐发外国男人理所当然将表妹揽在臂弯中,欣赏她如花似玉的睡颜,不规矩的手指游移在清清白白的小表妹五官之间,满脸乐在其中、乐此不疲的神情。 他脑中快速整理之前齐娸提过的工作环境、同事及上司,随即明了眼前男人的身分,走到两人面前,双臂环胸道:“应四先生。” 应骥超抬头,见到脸上写著“陌生人”的单眼男人——因为他的左眼覆著手术後专用的眼罩。 第13章 “你是……齐娸的表哥。”应骥超直觉道。 “没错,你可以把娸娸交给我。”简品惇伸手要人。 “她睡得很熟,而且很可爱。”应骥超没有松手,反而回了他一句文不对题的答覆。 简品惇从这男人眼中读到有别於上司对下属的亲切,而是男人对女人的渴望及情愫。但他很难对应家的男人有好印象——就在应家老五应巳龙拐定他唯一的宝贝妹妹之後。 “没错,但这不关你的事。”简品惇以不惊动睡娃娃的力道抱回齐娸,却发现一股微微阻碍的反扯力道,来自於因酒醉而睡得更沉的小表妹。 她的右手握拳,揪著应骥超的西装一角,牢牢的。 应骥超指指被她抓紧的衣服,向脸上字迹变化成“不爽应氏大野狼靠近小红帽表妹的大表哥”的简品惇咧嘴一笑。 “这还不关我的事吗?” ±±± 国外部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之中。 诡异的气氛不是来自於顶头上司,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齐大秘书。 围绕在她周遭五公尺之内是看不见的哀怨鬼火及黑压压效果线,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像个死不瞑目的凄楚女鬼,在国外部里飘来荡去,寻找索命对象。 “齐姊,前几天你交代的报表,我全数keyin到电脑里存档了。” “喔……”声音不仅扬高十六度,还牵丝哩。 雅芳伸手在无神的猫儿眼前挥舞数回,好心告诫:“你这反常的模样不怕让应先生给瞧见,留下恶劣的偷懒印象?” 齐娸的嗓音幽怨无比,“我的反常就是因为他……”抢了她的席梦思! “啊?”雅芳一愣。 难道传言是真的?早上应氏大楼已经有流言散布,说齐姊和应先生前晚在尾牙会场亲密拥吻,齐姊小鸟依人地靠在顶头上司宽阔的胸膛上,羡煞一群嫉妒的女性职员,现在齐姊又失魂落魄,一副沉溺在爱情海之中的模样……男主角跨进办公室! 雅芳特别留意著齐娸的反应——她的眼神从顶头上司身影出现後就不曾移动,“深情款款”地凝视著绋闻男主角。 可惜齐娸真实的想法既不浪漫也不痴情。 “瞧你一副睡得饱饱的满足样,一定是‘我的’席梦思让你糟蹋过度的结果!”齐娸自言自语,目光怨忿地跟随著顶头上司,“不但如此,害我今天早上莫名其妙被大表哥和舅舅教训一顿,上班还迟到……”她越想越怨恨,越怨恨眼光越离不开高大的身影。 瞪瞪瞪,我瞪到你内疚、瞪到你反剩 应骥超眼中带著浅浅笑意,朝两人方向扫视过来,自动排除齐娸身旁的小助理,迎向她无惧的目光。 “齐小姐,到我办公室来。”每天早晨点召她的第一句话。 “是。”齐娸口气足以媲美北极零下低温,起身抱著一堆文件尾随他进入办公室。 雅芳反覆研究两人眼神交会时的波涛汹涌,全新的办公室徘闻案再度出炉! “齐小姐,中午开会要用的资料准备好了吗?”应骥超坐在皮椅上,神情恬然。 齐娸一反以往躲避顶头上司的缩头乌龟样,大刺刺地由猫儿眼中射出一道道足以戳死眼前男人的利箭。 千万别激起女人的怒意,尤其是有“恋物癖”的女人! “在这里。”她一份份将档案夹叠到桌前。 应骥超的目光由档案夹转移到她脸上,即使无法以中文字来拼凑她脸蛋上表情的涵义,她的眼却透露更多——眼前的小女人怨恨得很。 “你今天难得正眼看我哦!”他笑。 “您这是什么话,好像我是个失职的秘书似的。”她皮笑肉不笑。 正眼看他?笑话!她这叫瞪!唔,用眼过度,眼睛有点僵,她骨碌碌地转动眼球一圈,做个舒缓的小运动。 “不,我对你百分之百的满意,齐秘书。”他一语双关。 “谢谢。”她才不希罕他的满意哩。 “坐下来聊些公事以外的事,好吗?”应骥超示意她坐在沙发上。 聊公事外的事?这是她所认识的工作狂上司吗? 齐娸嗅到一丝丝诡谲的气氛,但仍颔首落坐。 “我们合作也快迈向五年半,你对我这个上司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齐娸立刻满睑防备。 “说实话会不会害我被……”她伸出右手在颈子前比画出杀头的动作。 难不成顶头上司想趁年终“大扫除”清掉她?可是前几秒他才说过对她百分之百的满意呀! 应骥超喉间滚出深沉低笑,“你放心,你有免死金牌。” “有这种东西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就是我。”他答得理所当然。“所以你毋需担心,说说看?” 齐娸仔细回想五年多的点滴,若真要说不满意之处,就是前几天他抢了她的席梦思名床,这阵子老是看得她寒毛直竖、失眠。 “以工作能力和态度而言,您是个完美的上司,既不苛刻员工也不吝啬薪水,也给予我相当大的权限,但是……”她停顿。 “但是?”深蓝色眼瞳专注而认真地盯著她。 “最近几个月的您令人失望。”那个“人”当然是指她。 “喔?” 顶头上司看来没有动怒,她鼓起勇气继续道:“我向您报告事项时,您常常没在听,延误工作效率。”罪状一,外加——抢了她的席梦思。 应骥超受教地点点头。因为她报告时他正忙著“看”她呀。 “还莫名其妙叫我进您办公室却没有正事要交代。”罪状二,她每天的工作已经忙得昏天暗地,可没空陪他玩起callcall乐。念念不忘再附加——还有她的席梦思! 应骥超再点点头。他叫她进办公室的正事也是为了“看”她呀。 “再来就是您犀利的眼光……让我以为自己在公事上把了大错。”罪状三,害她夜夜恶梦缠身。反覆背诵——席梦思! 他三度识相点点头。犀利?他只承认自己看她时的眼光过於急躁。 宣判完三条重罪,该给犯人自白的机会。 “现在换我请问您,应先生,您犀利的眼光到底在看什么?我脸上有哪个部分怪怪的?”齐娸终於趁机问出闲扰多月的郁闷,她想知道在顶头上司眼中所见的她又进化成几个字的秘书。 现在应骥超不只是嘴角在笑,连眼尾都出现难得一见的笑痕,撑在下颚的手兴致盎然地轻轻滑动,更胜天蓝的眼瞳闪著调皮的光芒。 “齐小姐,你今天的眼影颜色与你的轮廓非常的相配,眉形也画得很漂亮,唇膏颜色就淡了点,你的肤色适合桃红色的口红。” 咦?他干嘛突然说这个?关她眼影、眉形、嘴唇什么事? 齐蜞与应骥超同时静默,一个困惑;一个兴味。 好久,好久。 齐娸终於反应过来,发出失声尖叫。“哇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第七章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 为什么他会看得到?为什么是她?! 该不会从他反常的头一天开始,她在他面前就无所遁形了吧?那是多久前的事?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更久更久? 难怪他老是目不转睛盯著她的脸,难怪他老是看著她入神,难怪他老爱叫她进办公室——因为他把她看得一清二楚! 乱了、乱了,五年来的相安无事全都乱了! 我跟你打包票,世界上要是有哪个女人的五官在他眼前霍然清晰,破除了中国文字代替的昼面,那个女人绝对就是他未来的老婆。 这是好久前她与蕴蕴妹妹的玩笑话,为何在这混乱的时刻,字字句句竟清晰分明,在她混沌的脑袋里加上重重一击?! 天上的众神诸仙呀!就当她说的那句话是放屁,过眼云烟散!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千万不要让她的乌鸦嘴一语成谶呀!她这辈子大奸大恶的事没做过几项,用不著承受如此骇人的严厉处罚吧? 她不傻也不呆,顶头上司的目光令她害怕恐惧,这是头一回她像只缩头乌龟想逃避现实。 所以她选择——离职。 齐娸哀凄凄盯著十指在键盘上敲动,电脑萤幕弹眺出一行行离职文字,如果这样可以换回她原有的平静生活,她对应氏提供的高薪一点也不留恋。 她不知道顶头上司对她的五宫有何评价,也不想知道,但她直觉答案绝对不会是她所想的那般简单,否则她不会强烈冒出逃难的念头。 “不准。” 应骥超轻轻松松两个字驳回她花上整天时间拟定的“辞职书”,精确地投向垃圾筒内,湛蓝的眼冷静看著手足无措的秘书。 “为什么?”齐娸皱著眉头,绞弄藏在身後的十指。 “你请辞的理由无法说动我。”顶头上司眼露深沉。 光用一句“理念及抱负与公司不符”就想混过去?何不乾脆用“不堪老板骚扰”的理由更冠冕堂皇些,兴许他会考虑批准,只不过她的身分会由秘书升格为另外一种。 “我的身体健康亮红灯,想回乡下好好休养。”齐娸再编派不可抗力的理由。 “我安排你做全身健康检查,费用由我负责。”他善尽顶头上司的义务。 “我……我觉得自己不适任秘书职务,我的抗压性很低。”虽然这句话好像晚了五年才讲。 “我调你去做小妹,让你成为全应氏薪水最惊人的工读生。”前提是她必须一直待在应氏,待在他的部门。 应骥超站起身,让齐娸反射性大退数步,满脸戒备。 第14章 就在缩头乌龟想转身开溜的同时,他已经将两人间的距离拉近为零。 “让我走。”她咬著唇。 应骥超默然许久,才启口询问:“被我看清五官是件这么可怕的事,让你迫不及待想逃?”长指挑起她的下巴,望进她黑翦双瞳,也让她无法转头逃避。 当然可怕!她可不想拥有这等“殊荣”!齐娸暗付,却不正面回答。 “以前我就曾想像过属於‘齐小姐’的五官,或许她有一双精明自信的眉,一对灵活有神的眼,但是我拼凑不出来,因为你的脸上写著——”“字型大小四十八,标楷体的‘秘书’两个字。”她接话,不自觉轻皱鼻翼。 “别恼羞成怒。”他笑。 这哪是恼羞成怒,这叫陈述事实。她嘀咕著,“这句成语不是这样用的。”别滥用老祖宗的心血结晶。 应骥超耸肩,继续进行洗脑,“所以我看清楚你的脸不正是件好事吗?否则我永远也不知道原来在‘秘书’两字底下,齐小姐的眉毛并不如我想像的精明自信,而是像细细长长的弯月,眼神慵懒,鼻梁小巧……”他的指尖随著句子里提到的部分游栘,熟练地抚著她的眉眼鼻,“你好美。” 齐娸全然没有喜悦。这番阿谀谄媚的话不可信,她的容貌虽称不上顶级美女,但要胜过刻板的中文字体还绰绰有余。 而且……他能不能不要再摸了?!她的鸡皮疙瘩掉满地啦! 滑动的指停留在她的唇上,那晚吻她的记忆回笼,令他更想回味。 “你的唇看起来……和尝起来一样可口。”他温热的指尖一离开,薄唇便狂猛地覆罩下来,完整包吮住她的唇。 齐娸猛然怔仲,想退离却被他丰牢锁在健臂与门扉之问。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著蓝澄澄的眼,其间闪动小簇火星,他的牙齿在她唇办上施力啃啮……她知道应骥超不会以强迫手段逼她屈服,只要略微挣扎便能脱离这瞹昧亲昵的情况,但她没有动,静静睁著双眼,包容他如火的试探。她不是没有接吻的经验,无缘的前男友曾在某次k完书回家途中,在小巷子里偷过轻轻一吻,当时她只有愕然和尴尬,不像应骥超的索吻,骛猛得令人无法忽视,更不让她置身事外,非得顺著他的呼吸频率与他共同沉沦……唔?!他的舌头滑进来了!好恐怖——呃……也不是那么恐怖,至少盯著看起来好清爽、好辽阔的蓝色眸子,能转移她的窘困。可是这种交换口水的过程会不会有点不卫生?而且他的气息里还有她敬谢不敏的咖啡味,她早上好像也喝了巧克力牛奶,这两种饮料搅和後的滋味……好像还不错耶! 或许是应骥超不满意她生涩近乎被动的回应,大掌扶著她的後脑,主动调整移动她的脑袋瓜来配合他唇舌攻击的角度。他退,手掌便将她推压上前;他进,手掌仍箝制著她,不容许她退离。 他的舌头会不会酸呀?得伸长、滑动,还得追逐她闪躲的舌……齐娸想著。 全身血液几乎都冲上脑门,今她头晕目眩!—氧气有点不足,可见这种“人工呼吸”的医疗成效是属於负面。 他松口,她微喘,两人对望许久。 “没接过吻?”他问。 顶头上司似乎很满意她脸上的红艳及手足无措的反应;哼,男人的劣根性。 齐娸喘息著,摸摸自己又红又疼的唇瓣。“错,我与男朋友接吻过。”她就是不想满足顶头上司雄性动物的自得! 听到她名花有主,让他脸上原有的笑意转冷,一股抢人的作战意念涌上深海似的眼瞳。“可见你男朋友的技巧有待加强。” 齐娸小声嘀咕:“你又没跟他接过吻,怎么知道他技巧好坏?” 看著他唇上碍眼的红色唇膏,她伸手想帮他擦掉,才举起便被他一手握祝“你的嘴巴沾到口红……”“沾到的口红能擦掉,沾到的气息却抹不清。” 他在说哪一国的语言呀?听起来像中文,拼凑起来她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齐娸佯装镇定,钻出应骥超双臂与门扉所形成的囚牢,柳眉一扬。“应先生,如果您想藉用亲吻来表达上司对下属能力的肯定,容我先提醒您,台湾是不兴这一套的。” 说完,她仰著头,潇洒退常即使她的口红全被吮净,即使她的鬈发微乱,即使她的脸色火红的吓人。 应骥超眯起眼,鼻间除了淡淡的香水味之外,还多了一股在成熟女人身上罕见的牛奶味。 “你还想装傻到几时?”他的声音随著离开他办公室後便拔腿狂奔的倩影,轻轻的飘散出去。 ±±± 当然是装傻到最後一刻! 离职策略失败後,齐娸企图粉饰太平、企图忽略他曾说过的句子、企图忘却那天他在办公室里忘情偷吃,让一切事情看来与平常无异,自我催眠在顶头上司的眼中,她仍然只代表苦一堆中文字。 这样假装平静的日子又让她蒙混过个把月,虽然应骥超的目光不曾改变,看戏似的看待她逃避的行为。 “应先生,这份文件请您过目。”近来,齐娸的口吻更专业也更疏远,一如她刚成为应骥超的秘书时,做起事来一板一眼,甚至秉持著单独进上司办公室绝对不关门的原则。 趁他阅览文件的同时,她快速做起行程简报,“两点美国mrs。hester来电,请您回电,两点半jean询问cif的估价,四点您与mr。arnold约在晶华洽谈合作事宜,另外您交代过明早各主管要向您做业务简报,还有您应邀出席酒会,时间是明晚七点整。下星期一是应董事长的生日,提醒您别忘了。” “这么长一串,谁记得住?”应骥超望著她,明白她巴不得草草念完他整年度的行程表,让他别再打扰她。 以前的你不就记得住?!齐娸心里嘀咕著,眼睛仍没离开记事本。“没关系,我重复一次——”“算了,每一件事你都提早十五分钟前通知我。” 她接过顶头上司批阅完毕的文件,“是。” “我麻烦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呢?” “处理好了,董事长无意间提过他的高尔夫球杆用得不顺手,所以我订了一组,会在生日当天送到董事长别墅。” 看来齐娸远比他这个失职的儿子细心,也更了解老人家的好恶。 “我父亲应该有发邀请函给你吧?”老头子从五年前甫见到齐娸就非常喜欢她,嘴里老嚷嚷著要从应家未婚的四个儿子中挑一个给她做老公。 “是。” “你会来吗?”他看著她。 又是那种目光!装作没看到。齐娸默念。 “嗯。”董事长亲自打电话邀请,她哪好意思拒绝。“应先生,提醒您该准备赴mr。arnold的约。”她快透不过气了,拜托他快快离开公司吧! 应骥超看穿她的真实想法,“你跟我一起去。” 齐娸一愣。“可是公司还有好多事务待处理,我可不可以——”“不可以。”应骥超直接打破她心中微弱的希冀,拎起西装外套,“该带的合约文件由你负责,我先去开车。” “咦?应先生,合约我昨天全交给您啦,您不是说要仔细检查一遍吗?” 两人陷入沉默。 应骥超蹙眉回想,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而那份合约现在……正躺在他家的茶几上! 喔哦,顶头上司闯祸啰。 她没有笑,没有很幸灾乐祸的笑,只是很小人的暗暗贼笑两声,呵呵。 “你为什么不今天再拿给我?”应骥超压下笑意,轻易又看穿她的内心话。 啊?当下把错全怪在她头上?哼哼,这是每个老板最拿手的把戏——千错万错,永远不会是老板的错。 “是,对不起。”她咬著牙,试图让声音听来有反省的感觉。 “赴约前先到我家一趟,你拨个电话给mr。arnold,说我们晚点到。”交代完,他就先到停车场开车。 齐娸奉送他的背影几个白眼後,就连忙赶回自己的办公室拨电话给客户,编派公事繁忙之类的理由,硬是把约会往後延了三十分钟,以弥补顶头上司捅出来的楼子。 踩著不疾不徐的步伐闪进电梯,直达地下一楼停车常应骥超靠在车门边抽烟,在她到达的前三秒熄掉手上的香烟。 “我和mr。arnold将时间改到四点三十分。”她开门就是公事。瞥见地上的烟屁股,才发现顶头上司好像从不在她面前吞云吐雾,强迫她吸二手烟。 “嗯,上车。” 他一个口令,她一个动作。唉,真不想与他同车。 离开空气不甚流通的地下楼层,直奔顶头上司位居天母的高级住宅。所幸没碰到下班尖峰时间,车势平稳又顺畅无阻。 抵达目的地,应骥超下车,齐娸一派优闲坐在原位不动。 “你不跟我一起上去?” 她上去做什么?孤男寡女的,她多吃亏呀! “不用了,我们赶时间,我在这里等您呀——”最後一个字以破音终结,应骥超直接打开右边车门,像拎小鸡似的拎著她上楼进门,直到将她塞进超软沙发才松手。 如果情况仍像以前单纯,她只是个“无脸秘书”,她不会像现在这般惶恐戒备,就怕他不按牌理出牌对她又吻又舔的。 “喝点什么?” “不是只上来拿份文件?”她的目光紧盯著顶头上司一举一动,顺势打量四周环境,事先规画好“逃生”路线圈。 猛然,齐娸双眼一亮!那不是…… “喝杯饮料花不了太长时间,你要什么?” 第15章 他再问。 “不要咖啡不要茶,要冷不要冰块,要喝不要白开水,最花费时间调制的那一种。”她连珠炮噼哩咱啦一长串,眼光自动越过应骥超,渴望地盯著不远处的家具。 “好。” 真厉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喝什么,顶头上司竟然还回她isuu書网一声“好”?不过,现在的齐娸顾不得他会端出什么东西,迳自蹑手蹑脚往吸引她目光的角落走去。 应骥超的住处说大下大,但一应俱全,客厅与房间没有太明显的区隔,越过一小排书柜就直达床铺,而此时在她眼前闪闪发光的正是她无缘的席梦思! “你比目录上的图片看起来更漂亮耶!”她半跪在地毯上,睑蛋在床上磨蹭著,磨完右脸换左脸,磨完左脸换正面。“好舒服。如果这里放张懒骨头,那边再放个羽毛被一定睡得很幸福……”她张大双臂,像久别重逢的情侣,与席梦思来个拥抱。 “你本来是属於我的,现在却哀戚地放在顶头上司家,任他糟蹋。瞧瞧凌乱的被单和枕套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个恋物惜物的人。”她与席梦思互诉衷情,以及遥远的两地相思。 好软、好舒服…… 精神一放松人就变懒,人一变懒就会想睡——这正是齐娸现在的写照。 “你每次到别人家就直接扑到对方床上去吗?”应骥超的声音从背後传来,手上端了杯黄澄澄的果汁,脸部线条看来相当紧绷。 他实在不想出声打扰眼前一脸享受又满足的女人,但她合起眼磨蹭著床铺的柔媚模样著实太过煽情动火又毫无自觉。 齐娸回过神。咦?!她怎么整个人趴到席梦思的怀抱里,在凌乱的棉被上翻滚出更多条的摺痕? 她狼狈地弹跳而起,站在床边像个被罚站的顽皮小学生,不敢乱动,也找不到替自己的行为辩解的言语。 太丢脸了!竟然被顶头上司看到她垂涎床铺的嘴脸!呜……她就是对与睡眼息息相关的东西没有抵抗能力嘛……“喝果汁可以吗?”他边说边递上。 “可以……”齐娸伸手接过,乖乖随著他的脚步走回客厅。 她一心想快快喝完顶头上司特调的果汁,快快离开害她失控的犯罪现常天啊!没事给她这么大杯做什么?咕噜噜——应骥超一手横在沙发椅背上,半侧著身子,状似慵懒地看著她心虚的表情。 她打了个饱嗝。很好,只剩三分之一,继续奋战。 “听说麻烦你办事情只要用抱枕之类的东西,就能换来你全力以赴?”应骥超问得突然。 来不及滑入喉头的果汁岔入气管,引发齐娸剧烈的痛苦猛咳。 “这么大的人了,喝果汁还会呛到?”应骥超好心提供大掌,在她背脊轻轻拍抚。 这是谁害的呀?!齐娸在咳嗽间还能拨出心思咒骂顶头上司。 猛烈的咳嗽渐渐平息,只剩涨红的脸蛋轻轻吐吁气息。 “好点了?” “嗯。”不喝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冒出一句害人呛死的话。“应先生,您为什么突然说句没头没尾的话?”该不会被顶头上司发现她收取抱枕,出卖他的签名、用完的笔、喝过的咖啡杯给应氏女性职员的贪渎案件吧?! “前几天无意间听到你的助理用两个抱枕‘买通’你帮她拿签名照——你认识什么偶像歌手吗?” 她哪认识什么偶像歌手?那是人事室的王小莉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本拍到顶头上司背影的商业杂志,请她想办法让顶头上司在杂志上画押,以提高杂志的收藏价值。 那张所谓的顶头上司玉照,根本一片模糊,她倒觉得上头的背影是现任行政院长哩! “没有啊,我不认识偶像歌手,也没有收受不清不楚的赠礼,一定是您听错了。”充其量只是涉嫌接受贿赂及关说罢了。 应骥超挑挑眉。他倒觉得依她贪睡的性格,收受抱枕之类的小人勾当是绝对干得出来——尤其是亲眼见识她赖在席梦思上头的模样之後。 看来他的“攻击”方式得投其所好,才有可能掳获这只爱睡的猫儿。 应骥超决定改变战略! “我老爸生日当天,我去接你?”听似疑问句,实际上却不折不扣是肯定——不,命令句。 齐娸一张俏脸不禁又垮了下来。 第八章 有钱人的生活环境终究是平凡老百姓匪夷所思也望尘莫及。一个生日竟然搞出国际级颁奖典礼的空前盛况,却比不上她生长的淳朴乡下常见的流水席来得亲切。 虽然美其名为生日宴会,实则邀请的清一色皆是商尝政坛有利益交关的“亲朋好友”,她倒觉得这样的宴会像商业活动,只不过“顺便”庆祝生日。 而她,只不过正巧沾上了有钱人的边。 “娸娸!娸娸!娸娸呀!” 由远而近的惊喜叫声穿透重重人墙,激动的程度媲美现场演唱会实况,让齐娸误以为自己蜕变成某位天后级歌手。这无法无天的嚷嚷来自於生日宴会的主人翁、应氏集团的大龙头——应汉升。 齐娸才正准备踏进会场门口,应汉升也已抵达她面前,斑白的发梳理得有条不紊,笑咪咪的和蔼脸孔让人无法想像他曾叱吒商场,呼风唤雨的狠劲。 “你今天好漂亮,这件衣服很适合你。” “谢谢。”实际上她也只有这一套“外交制服”,无论婚丧喜庆都以它蒙混过关。 应骥超冷眼看著色老头自然而然挽起“他的”秘书,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向来知道老爸非常喜欢齐娸,但他从来没注意到老爸喜欢她的程度是这般严重,而且不顾形象。 “怎么这么晚才到,archer不是早早就去接你了?”口气中埋怨不孝子的成分居多。 “塞车。”齐娸苦笑。她原本不打算搭顶头上司的车子来会场,刻意东躲西藏、偷偷摸摸去招计程车,结果绕了一大圈还是落入他手里。 “生日快乐,董事长。”齐娸将手上包装精致的礼物交给应汉升。 “人来就好,还这么客气。”应汉升心底甜孜孜的。 “小小敬意,董事长您别嫌弃。” “你又叫我董事长了?不是早要你改口叫应伯伯吗?”应汉升突地一顿,露出失望的表情。“但我还是最希望听到你叫我一声‘爸爸’或‘daddy’。” 又要开始逼婚了。齐娸暗暗翻个白眼,正巧碰上应骥超关注的眼神,她忙不迭低头——咦?她干嘛这么紧张呀?又没做啥心虚的事! 心思虽如此,她的头却不听使唤的低垂。 “你年龄也不小了,有没有男朋友呀,要不要考虑考虑我那五个儿子?”应汉升五年来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齐娸入主应家,成为他的宝贝儿媳妇。“滕德虽然风评差了点、性格烂了点,不过他很有担当——”“董……应伯伯,您忘了总经理已经结婚了?”齐娸提醒。 “可能这几个月内就会结束婚姻关系……吧?”他说得不确定。大儿子和大媳妇的婚姻关系扑朔迷离,媳妇每天嚷著要离婚,离了三年仍在原地打转。 “三年前您也是这么说。” “那老二承关吧,他不错耶,为人正直,绝对是好老公。”应汉升不死心。 “恐怕不太适合。”嫁给应承关还不如抱尊神像回家供奉,反正五官跟气质都很神似,至少神像还会三不五时抽空保佑她咧。 “御飞……不好,那个孩子粗手粗脚的,弄伤你这身细皮嫩肉会让我心疼。”应汉升直接推翻齐娸嫁给应御飞的可能性,并跳过老四应骥超。“就巳龙吧!他可是我这群孩子中唯一正常的。” 知子莫若父,应汉升总算还明白自己生了一群“异种”。 “巳龙长得挺帅的,个性又好,跟你外形也相配。” “跟应五先生比起来,我的年龄恐怕……”而且应巳龙已经死会了吧?对象正巧是她的蕴蕴妹妹。 “老妻少夫有什么关系?我的第三口子也比我大上五、六岁,何况你和巳龙才差两、三岁。” “巳龙今天说要带女朋友来给你看,宣告主权。”应骥超双手插在裤袋里,冷冷提醒。 “啊!”应汉升恍然忆起,“对耶,我忘了,那就没有人选了……”他口气懊恼,早知道就多生几个儿子,以供齐娸选择。 臭老头!你将我置於何地?我就不是你儿子吗?应骥超冷哼,音量足以让齐娸和应汉升同时转头看他,又极有默契地一同移开视线。 “archer这孩子,我已经对他绝望了,五年这么长的时间都擦不出火花,以後也不会有太大进展,我看叫他娶一本字典算了,反正他眼里看到的就只有字。”他想要齐娸当儿媳妇的心愿果然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应伯伯,您换个好的角度想,或许再过不久您就会新增几个好媳妇,或……一本字典。”她忍著笑,但看到应骥超投来不满的目光时,就再也压不下肚里作怪的笑虫,进出阵阵笑声。 “应先生,美国连锁商场的代表已经到常”管家上前朝应汉升说道。 “我去随便打个招呼,娸娸,记得第一支舞是属於我的哦,你先吃些东西,别饿著了。”应汉升离情依依。 “嗯,您去忙吧,别招呼我了。”齐娸含笑送走老顽童似的董事长。 应骥超看著兀自笑开怀的齐娸。“听到字典你很得意?” “我在想您挽著装饰华美的字典或超大辞海步入结婚礼堂的画面,呵呵。一真有趣,也很令人期待呢。 “原来结婚当天你不想穿白纱,而想打扮成一本字典?” 第16章 齐娸心中警铃大作。“你结婚关我什么事?!”老天,千万别让她恶梦成真“你以为我会放你在一旁看戏?”他初入情网,她也别想脱身。 应骥超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舞池中央。 “老头子只能得到第二支舞,第一支舞的权利是属於我的。”他霸道宣告。 “你……”齐娸努力想抽回手,却不希望引来太多关注的目光。 “乖乖的,否则我就在大庭广众下吻你。” “你敢?!”他竟然威胁她?! 应骥超没回答,勾起浅笑,右手半举在空中,等待她自个儿认命将手放在他掌间。 他敢!他真的敢!齐娸苦著小脸,从他眼中读到这个恶耗,当下只能不甘不愿地闭紧红唇,任他搂著她的腰,在没有音乐伴奏下舞起优雅的华尔滋。 会场里的眼光开始朝舞池中的翩翩缓影投注,随著悉悉卒卒的耳语,优美的钢琴乐音轻缓流泄。 “我纠正刚才说错的一句话。”应骥超低头在她耳畔说道。 “啊?”他终於要反省自己的恶霸蛮子劣根性,决定放她离开舞池了吗? 应骥超公告答案:“连第二支、第三支……今天所有的舞都属於我。”叫老头子在一旁乾瞪眼吧。 齐娸敢怒不敢言。 怎么办,好想踩他的脚……齐娸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坏坏的念头,姑且不论他是否会生气,她暗自笑了。 既然他爱跳舞,她就陪他跳个够! “哎呀!应先生,真是对不起,踩到您的脚了。”她佯装无辜又内疚的道歉。呵呵,刚刚那一下踩得很重哦。 好,再来一次。 “哎呀!再次对不起,我不太会跳舞……”“噢!我的手肘不小心拐到您,您的胸口还好吧?” “sorry,扯到您的头发……”呵呵,揪掉五根呢。 当她第n次准备犯案时,被他一旋身给锁在怀里,双手反剪在身後。 “你玩的游戏不够精采,咱们换点别的吧。”应骥超笑得不怀好意。 齐娸不安地挣扎,写满防备的眼瞅著他,“换什——”她的最後一个字还来不及离口,就被他用舌头堵了回去!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应骥超!你这个……混蛋! 齐娸努力转动头颅想甩开覆在她嘴上的薄唇,在旁人看来,这样的动作却像是沉醉其中、乐此不疲……缺氧!缺氧了啦!他都不用换气吗?! 心跳声好急好响,是他的,抑或她的……咦?怎么还会有口哨声? 齐娸偷睁开眼,才发现那压根不是心跳声,而是全场免费看戏的宾客拍手叫好、频频呼唤安可的骚动! 应骥超总算心满意足,他才松手,齐娸立刻像尾受惊过度的滑溜鳝鱼,迅速往二楼遁逃而去。 “这样是不是代表娸娸将会是我的儿媳妇?”应汉升凑到儿子身边,双眼晶亮地询问。 应骥超笑得好神秘,伸舌舔去唇边甜香的口红残渣。 “不孝子,娶不到她我就跟你断绝父子关系!”得不到儿子正面回应,应汉升急得跳脚。 应骥超一怔,考量许久,露出为难的蹙眉愁容。 “你这种说法,会让我不知道该不该娶她。” ±±± 找不到地洞可以把自己藏起来,齐娸乾脆蜷缩身子窝在二楼书房的桧木桌下,准备等到宴会结束再偷偷从後门溜掉,然後明天一大早到公司收拾细软,从此消失在顶头上司——不!是应骥超那只大淫魔眼前! “为什么我得躲他像老鼠躲猫一样呀?他要找女人不会到应氏大楼去广播,包管上百个娇滴滴、水嫩嫩的女人会心甘情愿扑倒在他西装裤下,为什么我就这么倒楣?”她抱著由沙发上偷渡而来的靠垫,在静寂的房间里自言自语,“难道越是得不到的,男人就越有兴趣?” 思考这种艰钜又无解的难题太伤脑筋,反正她恐怕还得窝上两、三个小时,乾脆先睡一觉吧,等睡完再来烦恼最大的苦难根源——应骥超。 毋需太长时间,齐娸已发挥她最大的专长,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睡。 迷迷糊糊间,她一直听到书桌上方有人在交谈——好吵。 睁开惺忪睡眼,反射性望著腕间的表,距离她入睡到现在只不过十五分钟。 她实在不是故意要偷听人家的对话内容,可是字字句句要自动滑进她耳朵里,她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听个大概,并希望秘密对谈能尽早结束,还她一个清静的睡眠空间。 “巳龙决定站在我这边,而我相信你也一样。”清朗带笑的嗓音以一种绝对信任的口吻陈述。 “嗯,御飞呢?” “御飞的性子烈,但他听你这个二哥的话,所以我不担心御飞。倒是archer……”二哥?在外头说话的人有一个是应承关?那另一个男人是? 整个应氏直呼顶头上司英文名字的人不多,除了自家兄弟之外便只有——“我不认为archer会站在你这边,毕竟他一直到二十四岁才回台湾,若说兄弟,你比他更像应家人。” “承关,你知道我最讨厌你最後那句话。”语气中的笑意消失殆荆应承关沉默半晌,缓缓开口,“我道歉。” 轻笑的语气再度恢复,“我对archer的看法和你一样,所以我才以他的部门为踏脚石,让游戏从国外部开始。” 让游戏从国外部开始?什么游戏?齐娸屏息聆听。 “希望一切真的只是游戏。”应承关低低沉沉的声音听来满是无奈。 “世界上哪个人的生命不是游戏?操纵者都是云端上人人膜拜的神只。不过既然要玩,就得认真玩一场,至少得让老头子和‘他’清楚自己犯过什么错,而不是像现在高高在上,看了教人作呕!”嗓音一顿,而後传出拍击肩胛的声响,“你对我的做法不赞同?” 应承关无语,看来是真不赞同。 “无所谓,赞不赞同都无所谓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应承关再问。 “不是‘接下来’我打算怎么做,而是‘接下来’应氏集团国外部将爆发最严重的亏空案,应四公子涉嫌重大——既然我无法确定他的立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将他撵出应氏。” 齐娸瞪大双眼。她是不是听到什么重大阴谋,正朝顶头上司伸出魔爪?! “事实上我不想对archer作绝,毕竟……兄弟情分在,事情结束後我会亲自向他请罪。” “嗯。”这声像叹气。静默许久,应承关才再度开口,“你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想听实话还是谎话?好好好,别对我摆出关公表情,我说实话就是了……”又是数声吞云吐雾的抽吁,而後答案出笼,“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你何不收手,直接告诉老头子,让你认——”低咆声打断应承关的话,“承关!我不希罕老家伙的施舍!二十七年前不希罕;二十七年後更不希罕!” 应承关只能摇头叹息并给予忠告:“archer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公子哥,我不认为由他身上展开行动是明智之举,况且……他是应家兄弟中孤独最久的人。” “我不会收手的,不要企图挑起我的内疚感。”苦笑。 ±±± 秘密对谈在五分钟前结束,齐娸满脸愕然,慌乱地归纳脑子里大大小小的问号,睡意全消。 应承关、应巳龙都是应家的人,为什么要帮著外人来欺负顶头上司?虽然平日她对顶头上司诸多抱怨,却不能眼睁睁看应家亲兄弟连手对付他! 齐娸将自己前二十分钟决定“包袱款款”逃离应氏的念头抛诸脑後,补好妆後,佯装若无其事地回到会场,重新面对众人指指点点,甚至是祝她与应家四公子白头偕老、永浴爱河的贺词,她也懒得多做解释,不是假笑蒙混过,就是点头道谢。 绕完会场一圈,先是撞上之前由国外部迫降到保全部担任秘书的小弥勒佛同事,向来爱笑的脸上挂满委屈泪痕,哇的一声冲出会场,而後又遇上横冲直撞的应御飞,齐娸差点让他的蛮劲撞倒在地,但应三公子压根懒得停下脚步理会她,迳自追著小弥勒佛同事的步伐而去。 之後又被应汉升捉到一旁表达他即将为人公公的喜悦和应家家训——以妻为贵的优良传统。 接下来又撞见传言中同床异梦的夫妻——应滕德和君清晏,在会场的某个隐密角落从争吵、冷战到……呃,十八禁的尴尬场面。齐娸没敢出声打扰,识趣地退离。 她撞上不少预期之外的人,独独碰不著顶头上司。 “有没有看到应四先生?”她随手抓过服务生询问。 “应四先生?他好像在後庭喷水池那边。” 匆匆丢下一句谢谢,齐娸拉起碍事长裙小跑步绕过重重花圃。 寂静昏暗中,人工池的喷泉声更显清冽,她见到顶头上司哼著外国老歌伫立在池边,黄澄澄的灯光打在他那张比池畔裸男雕像更形完美的脸庞上。 好美的一幅画面,而他是其中最精雕细琢的成品。 他是应家兄弟中孤独最久的人。 齐娸想起应承关的话,莫名感到胸口一窒。 扑通一声,一枚金属物品在应骥超眼前瞬间闪过,落在池水中央,他回过头,笑看那名之前躲他都来不及,此刻却反常出现在他眼前的齐娸。 “这是做什么?”他指著水中微亮的铜板。 “许愿。送你一个愿望。” “什么都可以?”他挑著眉,满睑兴味,朝她伸出手。 第17章 “在合理范围之内。”齐娸缓缓走近。 应骥超顺势搂住她,“我想要你。” “要求太超过,无效。”单凭一块钱就要求这么巨大的愿望,太贪心了。 “喔?许的愿望大小和投到水里的金额成正比?” “也许。”她耸耸肩。 应骥超从西装门袋中摸出亮晃晃的东西,投入水中,没激起太大的水花。 “可以刷卡吗?”他笑。 “你疯啦?那是金卡耶!”她没听说过许愿池也能刷卡的! “这样够不够许刚才的愿望?” 拜托,金卡才不是这样用哩,他应该把金卡送给女伴,提供无限量的刷卡金额,这种务实的做法远比把钱投到水里有效上千倍! “神仙诸佛可能会托梦回答你这个问题。”不过她猜想神明大概不接受刷卡签帐的香油钱。 应骥超只是笑著。 “对了,应先生,我刚才听……”齐娸停下话。她该用什么方式把那些毫无头绪又苦无证据的话告诉他?提醒他小心,却不知道该小心什么?提醒他注意,却连注意的重点也摸不著边? “什么?” 她话锋一转,“你们兄弟的感情好不好?” “普普通通。为什么问?” “是五个兄弟彼此都普普通通,还是只有你跟他们普普通通?” 应骥超轻摇晃手中的酒杯,琥珀色液体转出小小漩涡。“真是个好问题,我想你自己已经有了答案吧?”冰蓝的眼扫向她。 “你会觉得孤单吗?” 他轻笑,“不,一点都不会,这与我自小生长的环境没有任何差别。”反正都是独自一个人。 漂亮的薄唇啜饮琥珀邑液体,夜风下的及肩褐发飞扬。 “你知道中国人有句成语:‘防人之心下可无’吗?” “你是要我小心身边的兄弟?”应骥超反问。 “如果你信任找——我希望你提防任何一个在你身边的人。”齐娸仰著头,神色认真。 应骥超伸出手缓缓抚过她的两颊、颈项及披散的波浪鬈发。 “好。”他颔首应诺,“你是我第一个让我从眼中看到担忧的人。” 齐娸心虚地移开视线。担忧?她的眼中真的写了这两个字?她又揉又眨,想抹去眼底无形的字眼。 应骥超坐在池畔,半强迫她落坐在他腿上,双掌交握在她前方,嗅著她的发香。 口有点渴耶……齐娸垂涎地看著在她眼前闪动诱人晶光的酒杯,她拿过杯子嗅了嗅,有柑香酒、柠檬汁及可乐的甜味。 “我好渴,借你的饮料用用。”话才说完,她仰头饮荆“好喝?” “不错。这是什么?”酸酸甜甜的,像果汁一样。 “长岛冰茶。” 齐娸睁大眼,看著原本尚有八分满的空荡酒杯。长岛冰茶?!虽然名称中有个“茶”字,却和茶扯不上半点关系,酒精浓度更是惊人,甚至於被人戏称为“失身酒”——因为它的後劲绝对不是酒量差的人所能抵挡! 完了!齐娸感觉到酒精在胃里作怪的强烈烧灼感,接著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应骥超怀里,昏睡。 第九章 她在说梦话还是在说醉话? 应骥超将齐娸安置在会场二楼的客房休憩,而她一反平常的慵懒睡态,攒著细眉,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有人正处在梦中打扰她。 “我要睡觉……不,不要打我……”半梦半醉的她用双掌护住脸蛋,好似害怕天外飞来一掌。 “我在这里,没有人会打你。”应骥超轻轻扳下纤柔小手,细声安抚。 “睡觉……不打?”她睁著眼,近距离打量眼前面容模糊的男人。 “嗯。”他烙在她颊边的,只有吻。 齐娸突地笑了,像个稚龄的娃娃,指著他特有的蓝色眸子。“你是……顶头上司……对,顶头上司是不打人的,呵呵。” 安下心来的齐娸不再排斥挣扎,赖在他臂膀之间抽抽鼻翼,笑得傻气。 “就、就是这种味道……没错……”她轻轻磨蹭数回,找到最舒服的睡姿,脑袋瓜枕著不动。 应骥超柔情的眼中瞬间闪过一道愠色。为何她在昏昏沉沉之际竟会害怕有人伤害她? “先别睡,回答我几个问题再睡。”他轻晃手臂,摇震快合上眼的睡娃娃。 齐娸压根懒得给他任何回应,只当他是耳畔飞舞振翅的蚊子。 “不回答问题,胸膛就不借你用。”应骥超作势将她推离温暖怀抱,总算如愿换来她强撑眼睑迎向他的反应。 “快问……”两秒後眼睑又自动闭合。 “谁会动手打你?” “他……前男朋友……”虽然字字含糊,齐娸仍乖乖地有问必答。 “前男朋友?你们分手了?几年前的事?”他听出重点。 齐娸胡乱点点头,右手比出“六”的手势。 应骥超自嘲苦笑。亏他还订下种种战略,准备与未曾谋面的情敌争夺她,结果对方早在六年前就被封杀出局。 “他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要睡觉。” “还不可以睡,先回答。”难得她醉得胡涂,当然得趁机更进一步了解她,否则她清醒时像个闷葫芦似的,想套句话都很困难。 “我、要、睡、觉——”她嘟起嘴。 “齐娸。”应骥超才想再以老方法威胁恫喝时,就见她楚楚可怜地再度开口。 “我要……睡觉……他,生气……不要打……我……”原来不是她吵著要睡,而是她已经回答了他的话。 “我不问了,你睡吧。”他让她躺平在床上,盖好棉被。 齐娸发出轻吁,嘴角挂著满足的笑,“你真好……”合眼。 他静静地、贪婪地看著她的睡颜,心底像有个永远填补不满、餍足不了的欲望深渊,目光直勾勾停驻在她五官之间,良久。 齐娸的右手倏然勾著他的颈项,半眯著睡眼,好像在确定什么,半晌猛地拉下他身子,软软的娇躯贴抱上去——“抱枕,我的。” ±±± 顶头上司迟到不稀奇,秘书偶尔小偷懒也无妨,但两个人碰巧同时缺席会议又一同踩著急促的步伐奔人七楼会议室,就难免令人做出过多猜想。 “再来请国外部应经理做简报……”主持会议的会计室主管以不确定又非常缓慢的语调询问会议桌前手忙脚乱的两人:“应四先生、齐小姐,没问题了吗?” “再五秒,谢谢——不是啦,那份是合约,我找找……在这!”齐娸好不容易将应骥超推上讲台做报告後,才提笔准备记录,定睛一瞧——她手上的笔杆霎时滚落桌沿,捂住脸孔无声地哀号。顶头上司的白衬衫前襟全是一块块的口红印,而她就是这群大大小小污点的“出品人”……“匹匹匹——匹匹——”齐嫫在下头努力打暗号,要应骥超用文件遮住口红印子。全场人士都已对她行注目礼了,唯独讲台上认真做简报的人毫无所觉。 冗长的二十分钟报告结束,中场休息。 齐娸拖著顶头上司回办公室更衣,幸好应骥超向来有备换衬衫及整套西装在办公室中待命,而她在公司只准备了宽松的睡衣,导致她只能继续穿著这身参加宴会的“外交制服”——而且还是皱得比咸菜更夸张的“外交制服”。 “还剩一分钟,顶头上——呃,应先生您换好了没?”齐娸敲著门板询问。 他们还得赶回七楼继续那场毫无意义的每月会报,大公司的制度就是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自家部门一个月开四场,公司内部每周二又固定来一场,每个月还得抽一整天来开会。 应骥超拎著红红、紫紫、橘橘的衬衫出来——只不过借她当了一晚的枕头,她竟然能把脸上所有彩妆都擦到他衬衫上,足见她的睡姿有多差劲。 “我买一件新的赔给你。” “别麻烦,这玩意我家里多的是。” “休息时间快结束了,我们得快点。” “我饿了。”应骥超拉回抱著满满文件准备上楼的秘书,“去吃早餐吧,不,得算是午餐了。” “可是……” “反正我做完国外部简报,接下来其他人的报告你会听吗?”他笑,“老实说,每次只要换人上台,我都偷偷发呆混时间。” “咦?”那不是跟她一样? 既然顶头上司授权偷懒,她这为人下属的又何必客气? “那还等什么?我快饿昏了。” 两人连袂到台菜餐厅解决民生问题,她发现应骥超非常偏爱台湾美食及小吃,反倒对西方料理兴致缺缺。 “你挺入境随俗的嘛,筷子也用得很厉害。”她给予顶头上司高度赞isuu書网美,尤其瞥见他俐落挟起褐亮光滑的卤蛋,更是竖起拇指。 “多谢夸奖。”应骥超揖手,十足武侠片桥段。 “你好像在演电视剧哦。”她吞下一大块糖醋排骨後,放声大笑。 “我的中文造诣有一大半来自於台湾戏剧,工作闲暇转转电视遥控器,你呢?平常做什么消遣?”他问得故意,心底暗自帮她回答——睡。 在顶头上司面前还是保留些形象吧。齐娸暗自思量後脱口说出成串的善意谎言。 “看看书……”不过翻没两页就睡死了。“听听古典音乐……”帮助睡眠嘛。“逛逛街啰……”采买陪睡兼暖床的睡衣、枕头、被单等等。 她一定没发现自己在说出心虚话时,眼神会飘怱不定地躲避他的探索,直到说完虚伪的兴趣後才缓缓看向他,露出未曾自觉的尴尬稚气笑容。 第18章 “男朋友呢?依你的条件应该是成打成堆的计算数量吧?”齐娸的外形偏向於娇媚慵懒,不冶艳也非柔弱,自有一番韵味,他却不曾听闻公司男同事猛烈追求她。 顶头上司果然被中国人同化得彻彻底底,连探人隐私这档事也学。齐娸放下手中的碗筷,“我不认为谈恋爱对我而言是必须的事,我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有任何变动来困扰自己,这是我让自己快乐的方式。” 她在暗示顶头上司最好别对她有非分之想,她不是浪漫至上的小女孩,更不垂涎他的多金及外貌。 “因为你有一段不甚愉快的恋情?”他探问。昨天她又困又醉,他才善心大发地任她睡去,而现在……他可不打算让她轻松过关。 齐娸皱起眉头。他怎么会知道? 应骥超笑道:“昨天你喝醉时告诉我的。” “醉言醉语你也当真?”她企图蒙混过去。 “我相信‘酒後吐真言’,中国老祖先的至理名言。”他穷追不舍地问:“他对你不好?甚至动手打你?” 她静静地不说话,一双筷子在碗里又戳又刺,好久好久才启口——“是我对他不好吧。”她强牵起笑,“我的恋爱学分修不及格,不知道做人女朋友该有怎样的自觉,我脑子里认定的本分在别人眼里是很伤人的表现,我做错了,却没有人告诉找错在哪里,每个朋友对於我和他之间发生的事,都指责我的失败,说我配不上他。” 她试著回想当年总是笑著要带她去看山、看海、看水的年轻男子,无论如何努力,再也拼凑不出曾被她伤害过的破碎脸孔,或许日後在街上重逢,她也认不出他来。 “你们吵架了?”很好呀,情势对他有利呢。 “吵架不是应该两方争吵叫骂或冷战吗?我们没有吵架,生气的人只有他。在他怒火冲天时我只跟他说了一句话。”齐娸连笑都懒得笑,没注意应骥超已坐到她身畔,伸手轻揽她的肩,习惯性将她安置在怀里。 “嗯哼?”他在等她接话,想藉此更加了解她。 “‘我要睡觉了。’”齐娸的眼光落在握著她手背的大掌,声音懒懒的。 “然後?”果然很符合她的性格,不过这句话会令愤怒的人更加火大。 然後?然後她只记得被赏了火辣辣的巴掌、一双充满怨恨的怒眸瞪视,以及一句咬牙切齿的批评——你根本不配谈恋爱! 她能体谅无缘前男友的不满及压抑许久的怒意。谁能容忍自己的女友对一切关於他的人事物都兴致缺缺,独锺情於睡觉? 尤其面对她的淡然,无缘男朋友更觉得真心被她践踏。其实她并没有任何玩弄或糟蹋别人感情的意思,她也试著努力改变自己来迎合他,可是这样的逼迫自己让她好不快乐,难道她在爱情里没有办法维持“齐娸”的本性,只能让自己变成别人眼中“适任的”女朋友? 她怕了,不是害怕无缘男友的离去,也不是害怕当初烙在脸颊的伤人耳光。她只是怕这同样的过程反覆发生——她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最后仍落得一句全盘否定的评价。 齐娸将往事娓梶道来,云淡风轻。 “所以你害怕的并不是我看清楚你的睑,而是重蹈覆辙?”难怪她昨夜会边说要睡觉又边害怕被人掴耳光,都是那个混蛋前男友在她心底留下的阴霾。 “我们只适合上司和下属的关系,我不想改变……不想为任何人改变,也不要任何人为我改变,以免对方到了无法忍受时,又将积压的怒意一次爆发,说些‘你爱我没有我爱你来得深’、‘一切都是我单方面付出,你只是一迳接受’之类的指责。既然不配谈恋爱,那就别谈,我落得轻松自在。”她肩一耸,满脸无所谓。 应骥超收紧双臂,将她收纳在胸怀中。 “如果你讨厌改变,就试试一切维持现况,你是齐娸,我是archerwillis,你是秘书,我是主管。一切都没有改变,只不过再加上一种新的身分,如果交往过程你觉得有一丝丝不舒服或排斥,我们就终止这样的关系。”他的嗓音好沉好低,像坚定的求爱,“不过我相信不会有这天的来临。给我一次机会,也给自己重新的选择,嗯?” 齐娸瞧不见应骥超脸上浓烈的柔情,只看著拥紧她的有力双臂。 “我可以随时决定分手?” 他苦笑,“你别朝坏的方面发展,ok?” 丑话当然要说在前头。“你不会纠缠我?” “嗯哼。”模棱两可的应声。 “即使我不会为了你来改变自己?”她不确定地问。 “我也不会改变自己来讨好你,一切照旧。”他认真回答。 齐娸看著五年多来她最接近也最了解的男人,他开出来的条件有利於她,主导权也掌握在她手里。如果连相处如此长久的他都无法忍受,世界上大概也找不著与她契合的另一半吧? 她破釜沉舟,“好,那就试试吧。” ±±± 当人家的女朋友应该做些什么,她不清楚,不过当男朋友正巧又身兼顶头上司的时候,她倒是相当得心应手。 “雅芳,帮我打电话去emmanue催货,他们已经是累犯,再敢延迟一次,应先生绝对找他们开刀。”扮黑脸的事全挂在顶头上司男朋友身上。 “好。” “对了,通知下去,以後所有文件只要是从国外部发出去的,全部要我过目才算数,连张废纸也得要我盖过章才能送到资源回收处。”之前听到的秘密对谈仍悬挂在心头,像根芒刺似的,既然无法明白告知应骥超该预防的事项,乾脆她稍微提拨注意力来审视国外部的文件档案,每一笔帐小心核对,看谁有通天本领诬赖上司男友亏空公款。 “齐姊,这样你的工作量不是加重了吗?而且陈小姐一定会嚼舌根的。”陈小姐是专司与会计部门连系帐款的出纳。 “有什么好嚼的,她的工作照样要做,只不过多道手续送到我办公室,叫她有疑惑当面来询问我——这是应先生的命令。”头一回发现顶头上司男朋友的最大好处,就是让她狐假虎威,虽然一切也是为了他啦。 “是。” 哔哔哔——内线电话的灯开始闪烁。 “秘书室,您好。”明知道拨来电话的是谁,她仍多此一举。 “进来。”应骥超的声音传来。 齐娸瞥向腕间的表,顶头上司的下午茶时间到了,所以——又叫她进去“吃豆腐”。 他的的确确如当日所承诺,不要她改变也不会为她改变,只不过他把某些举动正大光明化,例如每天下午三点固定传唤她进办公室,大玩亲亲游戏。 或许是渐渐习惯,她竟然将这项“工作”视为份内之事——真是恐怖的职业玻齐娸卸去口红,反正等会儿都是要重新补妆,如果不事先卸乾净,到时候他吻唇又吻睑,恐怕连粉底也得重扑。 上菜啰! “你晚了五分钟。”进门,先得到顶头上司一张冷脸。 齐娸关上门。“这句话是老板问的,还是男朋友问的?” “有什么差别?” “如果是老板——抱歉,我刚好在交代雅芳处理emmanue的公事;如果是男朋友——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可以滚一边去。”口吻天壤之别。 “你分得真清楚,牙尖嘴利。”应骥超勾住她腰间,轻扯到怀里,“今天星期五,晚上到我家吃饭?” “不要,我随便吃碗面就好,我赶著回家睡觉。”自从彼此正式交往,她也懒得掩饰自己贪睡的小缺点。 “我亲自下厨招待齐大小姐你,而且我家有你朝思暮想的‘席梦思’。”他眨眨眼,等著睡猫上勾。 当!齐娸双眼火力全开,冒出超级强光。 “你要出借‘席梦思’给我睡?!”她的嗓音扬高十六度。 “嗯哼。”他颔首,并告诫自己别跟一张破床吃醋。 齐娸的原则在席梦思面前全数化为乌有,答应得乾脆有力:“我要去。” 果然用对了诱饵,要钓她上勾易如反掌。应骥超暗笑地直摇头,看得齐娸一头雾水。 好不容易盼到了下班时刻,两人先到超市采买生鲜蔬果,准备看应骥超大展身手,据说他的厨艺可是看电视学来的呢。 回到应骥超家后,两人分派工作——他下厨;她补眠。 三十分钟过後,应骥超上床挖她起身。 “睡!你还睡?!没闻到阵阵饭菜香吗?” 她懒懒睁开右眼,生动张大嘴,等待应骥超动手塞入饭菜。 “你这二十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拿睡觉当饭吃吗?”话虽如此,他仍为她调整好姿势,让她又能睡又能吃饭,开始一口口喂食,嚼嚼嚼,吞咽。“反正饿不死……”再张口,饭菜又自动送到嘴边。“嗯,你手艺不错哦!”适时给予赞美。 她不挑嘴,只要是送上来的菜全盘接受,扫完一大盘炒饭和配菜,她心满意足地吁笑,准备翻身再睡。 “你真是个漠视别人辛劳的小黑心鬼。”应骥超硬是不让她轻松缩回温暖被窝里。 齐娸懒懒赏给他一道感激目光,“好好好,辛苦你了。”送上香喷喷飞吻。 显然得奖者对於蜻蜓点水似的打发不甚满意,硬是对颁奖人施以“暴行”,将她压陷在软软被褥间加重唇舌侵略,粗糙指尖滑过怕痒的玉颈,换来齐娸缩肩躲避,他顺势贴吮上圆润的耳垂,欲望气息轻轻呵弄著她。 “想不想要个人形抱枕?”他暗喻。 第19章 “你要送我呀?”呵呵,好痒。 “不仅厚薄适中,冬暖夏凉,保证让你睡得又香又甜。”他记得好久之前曾听过台湾流行歌曲“求婚”,从中截取适合用来勾引她的字句。 “喔?”齐娸睨向他,聪明的脑袋一点就通,却仍装傻。“这种全自动化的抱枕叫价绝对上万,足够我买普通抱枕好几百个,别花冤枉钱。” 她突然婉拒的话语让应骥超一愣,原先准备好的台词派不上用常齐娸调皮地啃咬著他的下颚,主动接续话题,“你说的抱枕是哪家出品的?” “应家出品,仿冒必究。”他指著自己难得装可爱的表情。 “会不会是劣质品?”她漾著甜笑。 “品质保证。” “保证冬暖夏凉,不满意可以退货?”她戳戳应骥超结实的胸膛,看起来真材实料,或许躺起来很舒服呢。 “试试。”他诱惑著她,嗓音比平时更低更沉,主动压著她的背脊贴向他及他的欲望。 她并非懵懂无知的青嫩小丫头,明白他意欲为何。倘若她将应骥超视为最後一个恋爱人选,无论将来聚散,都不会再有其他对象,既然如此,与他体验翻云覆雨有何不可? 齐娸娇媚一笑,“何妨?” 第十章 见鬼的厚厚胸膛冬暖夏凉! 去他的睡得又香又甜外加品质保证! 胸膛是很厚没错,只是没料到他有胸毛,而且也非言情小说里描写的“像婴儿嫩发一样滑软舒服”,实际上那片毛发又刺又硬,躺在上头跟躺在钢刷上没两样,扎得她的双颊又红又痛! 冬暖夏凉……哼哼,不予置评,请自行想像两人浑身汗湿又贴合的黏稠感。 至於他口头承诺能睡得香甜……不说不气,越想越火大!她整个晚上压根没得睡,全是那个臭男人在享受,就连半夜她累到睁不开眼,他还温柔地哄她乖乖睡,他可以“自己”来!她都瘫成一具睡尸,应骥超竟然还要“奸尸”?! 今早被喂饱欲望的他与形销骨立的她俨然强烈对比。 “娸娸,吃午餐啰。”应骥超的声音甜腻动人,称呼也直接从齐小姐跃升为娸娸,放任她赖床一整早。 齐娸没睡饱的熊猫眼压根睁不开,连眨动眼皮都变成高难度动作。 “小懒猪。”应骥超戳戳她粉嫩双颊。 齐娸用尽仅存力气,猛然瞠目瞪向神清气爽的男人,一口气大喊:“应骥超,我要退货!” “啊?”应骥超满脸无辜,“你不满意昨晚的服务?难道是我不够卖力?”他仔细反省,试图找出自己失职之处,害得床伴怒火冲天。 “你不够卖力就把我搞得骨头全移了位,你要是再卖力点我不就被你给拆了?!”呼呼呼……吼得太使力,休息一会儿。 “你昨晚太紧张又怕痛,所以才享受不到乐趣,下一回我保证——”他举起手准备承诺。 齐娸打断他的话,“没有下一回了,我要退货!你自己打包完毕请自便,大门在右侧,不送。”酸软的娇躯躺回枕头,棉被一揪,阻隔被她列为劣等货品的臭男人。 这里好像是他家吧?她这只鸠大刺刺占了鹊巢,还轰他出门。别人是“占山为王”,她倒是“占床为后”。不过男人千万不能得了便宜又卖乖,谄媚体贴点准没错。 应骥超识相地闭紧嘴巴,伸手在棉被团的肩膀位置又按又捏,消除亲亲枕边人身体上的下适及精神上的不满。 棉被团发出呼疼又舒服的咕哝,应骥超不疾不徐假藉按摩之名,行吃豆腐之实,三两下功夫,齐娸护身的丝被又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拨到床底下,只剩一双大掌游栘在光裸的雪背、细肩上又揉又按。 拜充足的睡眠之赐,齐娸拥有一身滑腻雪肤,别说痘子,连颗痣都很难找到,如今白皙的背部全是他纵欲过度所残留的痕迹,看来更加触目惊心。 “这样有没有舒服点?”他贴近始终没睁眼的睡猫鼻尖,问。 “上面一点……对,就是那里,用力点……”他的力道拿捏得很好,正巧压按到酸处,舒缓受苦受难一整晚的紧绷肌肉。 “下次我会温柔点,不会再弄疼你了。”他趁睡猫迷糊之际订定下回欢爱之约。 “嗯……”她咕哝回应,沉醉在马杀鸡的放松世界里,压根没听清楚。 “要不要先吃饭?吃完再睡?”他轻哄。 “要睡觉……”她的娇懒不做作只有在极度信赖的人面前才会表露无遗。 齐娸没有辗转反覆太久,短短数秒又陷入沉睡。 他真的累坏她了。 拾回地板的丝被包覆住她的身躯,并挽梳著她一头不羁披散的鬈发,轻轻拢在枕边。 “我知道你最近揽了很多额外的工作在身上,难怪体力透支。”拜他那群异母兄弟所赐,细心的她近来对经手文件的审核非常严谨。应骥超神情略显黯然,“我一直都知道他们的打算,假装不明白只是不想浪费心思陪他们一块搅和,我也不在意自己是否成为‘他’的下个目标,这些都不重要,你却花费精力想扭转这一切,傻娸娸。” 他撑著腮帮子,嘴角带著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的宠溺浅笑,专注而认真地将她每一回呼吸、每一分美丽都牢牢锁进眼底,生怕有所遗漏。 这才是他追求的心满意足吧。 有一个人静静陪在自己身边,枕在属於他的世界里共享宁静片刻,至於其他加诸在身上的杂事,他压根不在乎。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你给宠坏的。以后的我一定会更贪心地要求你掏出同等的爱恋,不许你云淡风轻,你可以维持现在的生活模式,可是你一定要将我列在其中。” 他必须承认,这是男人的霸道劣根性,只不过他有自信能慢慢地诱导她,必要时用些卑鄙的诱饵也行,反正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目睹她的转变,这想法令他既雀跃又期待。 很长很长的时间……听起来像是承诺。他笑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夥子。 能不孤独,真好。 ±±± 她在饥肠辘辘中睁开睡眼,在满室的香味中清醒,窗外街景已是呈现车灯流光的夜。 厨房内传来锅铲忙碌的敲击声,她随便穿好衬衫,像头猫似地踮著脚尖,在门外探头探脑。 应骥超俐落地炒好翠绿蔬菜,盛起。又动手打了两颗蛋下锅,另一边的炉火上正热著香喷喷的鸡汤。 她信誓旦旦要打包退货的“劣质品”正为她洗手做羹汤,他脸上的表情是心甘情愿又乐在其中的小小幸福。这是她给予他的吗?她有能力让他感觉到幸福吗?齐娸看著自己的双手,缓慢而试探地层臂紧紧环住颐长的身躯,他壮硕的背肌让辛劳的汗水浸湿一片。 “好香。” 应骥超侧首,脸上小小幸福变得更浓更烈。“睡饱了?再来一道应家独门番茄炒蛋就可以开饭了。你到客厅等我。” 她没松手,仍贴在他背後,影响他的工作进度。 “娸娸?” “我不会烧菜……”她的声音闷闷的,像在懊恼。 “我会呀。”他将手覆在环腰的白嫩小手上。 “我很贪睡……” “我知道。” “我不一定会是个好老婆……” “但我一定会是个好老公。”他口气坚定。 他每一个回答都紧随著她不确定的陈述,毋需思考、迟疑,答得好肯定,也让她心底尚存的不确定缓缓著地,安安稳稳地找到立足点。 脚踏实地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吧? 双手环著一具真真实实温热的身躯,这个男人知道她所有缺点、她的贪睡及鸵鸟心态;这个男人会细心为她烹煮道道家常料理;这个男人愿意容忍她的任性,在他面前毋需做作,毋需伪装。他要她,因为她是齐娸,不是脸上写了“老婆”二字的女人。 但以後的他绝对不会单纯满足於现况,他会要得更多,或许会很恶霸地要她义无反顾爱他——她太了解顶头上司的鸭霸个性,这也是与他相处五年来最大的收获。 仔细想想,未来的她会如他所愿吗?值得期待呵! “不过我会洗碗,以後的碗都让我来洗。”埋在他结实的背肌里,她说得好小声,像在自我承诺。 应骥超听得一清二楚。“好。” 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响,打破两人难得甜蜜的场景。 “我去接电话。”齐娸自告奋勇。 应骥超突然想起什么,想开口阻止她,但为时已晚。 齐娸趴在凌乱床上,接起话筒。“喂?找哪位?” 电话另一端沉默,然後是倒抽凉气的惊讶声响。 “喂?”齐娸加重语气。 对方开口。“娸娸?!” “咦?董事长,你打电话到我家有事吗?”她直觉接话。 “我是拨archer家的电话。”应汉升总算从讶然中回神,挂著贼笑。 静默。齐娸空白的脑中闪过直觉反应。 “我……我不是娸娸,你认错人了!”她将电话一挂,埋在枕头里哀号,标准的小鸵鸟。 抓奸在床! “我老爸?”应骥超拭净双手,来到她身边,笑问。 “完了、完了……”她竟然忘了自己身处何方!人果然不能太幸福,一得意忘形就会发生这样的窘状。齐娸面对笑得奸巧的应骥超苦皱著小脸,她不要被人家逼婚啦! “不管董事长怎么逼供,你都不能公开我们的关系,听到没?!你就说我在你家里加班……对!加班!” 第20章 这种理由一定会被世人采信,她在心底安慰自己。 应骥超与她的想法相左,“你放心,我老爸不会再打电话过来确认你是不是齐娸。” “真的?”有了亲亲男友的保证,她安心地笑咧嘴。 应骥超坐在床沿,朝她露出惋惜又同情的模样。“因为接下来他会忙著订喜饼、订酒席和通知亲朋好友。” 他好笑地看著齐娸脸上原本的红嫩变为苍白,再化为铁青。 “咦?!”许久,她只能发出单音节惊讶语。 他老爸想要娸娸这个宝贝儿媳妇早就想疯了,今天一发觉娸娸在他家,管他加班还是过夜,绝对会赶著两只鸭子——他应骥超和齐娸,上架。 不过显然有只鸭子非常乐意见到此情此景发生。 “等著进应家门吧。” 齐娸脸色由铁青又回复正常,她动手轻拧自己的左颊,并说服自己忽视指头收紧所带来的微疼。 “这一定是恶梦,我还没睡醒……我还没睡醒……我要再睡一会儿,晚安。”逃避现实的小鸵鸟再度深埋棉被窝。 “喂!你还睡?!” “呼——” 后记 混!我还混?!决明 这本《睡?你还睡?!肥窃?001年8月份开稿,九月份过稿。那是个很热很热很热的夏天,我窝在拥有两台电脑(一台是我老哥的)的电脑室内,享受著极度炙闷的热气茶毒(辐射和热度都是两倍),挥汗如雨地和这两个主角周旋厮杀。 隔了一年,同样的炙热季节,我又坐在没有冷气,只拥有喷吐著无形辐射的电脑室里打著後记……(呜,老妈,装台冷气呗……)很痛快——被热气闷得全身过敏发痒,抓到破皮,很“痛”;男女主角是决小明手下众多演员中最最善良、最最可爱,毫不为难我这个可怜小作者,乖乖听话地照著决小明的剧本上戏,让我可以很“快”把这两“锅”清仓拍卖。 算算若是没有前头那几本阎王门的魑魅魍魉卡位,《睡?你还睡?!酚Ω檬潜取断贩玢凇坊挂缤旮迥亍? 这次的书名,还是拜某人青所赐,真可爱的书名、真可爱的女主角——虽然故事题材有点老套,因为在等待《睡?你还睡?!烦鍪榈墓讨校乙部吹讲簧俦菊庋獠牡男∷党霭妫ㄠㄆc还叵担鲎圆煌髡叩谋史ê湍源闯隼吹奈恼率蔷圆幌嗤模峁└琳弑pγ遣煌脑亩晾秩ぃm琳弑p臀乙谎衷谄渲小? “怎么感觉像没有结局?”友人蛛举手发问。 决小明手拎著馒头捂住耳朵,拒听外界的一切声音。 “喂,决小明——” 决小明摇头晃脑,馒头还是牢牢贴在耳上。 连唤十数声的友人蛛祭出必杀绝招,“决明美女——”“啊,什么?”美女两字穿透了膨松的馒头外皮,决小明笑得好灿烂地回头,声音放得好软好软。 这个恶习是在同人志界时养成的,顾不得自己到底构不构得著“美女”之列,硬要身边数公尺之内的朋友全叫人家美女,哈哈——而在某一次朋友寄信给我时,信封上大大书写著“决明美女”,害下楼去收信的老妈被认识的邮差伯伯取笑之後,老妈严禁我再使用“美女”这两字,否则杀无赦! “这本,怎么感觉像没有结局?” “有啊,最後一页不是有end吗?” “你以为最後一页key个end就表示交代清楚了吗?!你这样对得起看这本书的读者宝宝吗?!那些阴谋咧?” 决小明肩胛一抖一抖,“呜……好凶,地球好可怕哦,我要回火星去——”“别想转移话题!”友人蛛飞踢过来。 想回去?不用太空船接送,一脚蛛蛛神踢就能助你如愿! “这是系列的第二本,後面还有还有,因为其中牵扯到那群路人甲乙丙丁的哥哥弟弟,避免决小明key得时空错乱,所以才用这种方式结尾,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瞧!我的双眼多么诚恳;听!我的声音多么谄媚……”决小明一气呵成地为自己脱罪。 请相信我……呜。 全文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