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 第1章 欲望与道德的撕扯:《浮沉》 作者:李鑫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co名家点评《浮沉》☆这是一次将灵与肉、情与爱、生与死的欲望峰值同道德底线搅拌在一起的五味俱全的心灵搏杀。环环相扣,引人入胜的故事不但给我们带来了心灵历险的刺激和愉悦,而且更让我们感受到了作品所承载的社会意义。 ——朱向前☆人的灵魂,总是藏匿在林林总总、纷繁复杂的表象之下,越来越难能探寻。《浮沉》无疑就是透视灵魂的b超机器,它折射出的人性忽明忽暗的真实光焰不仅让我们震惊,更让我们慨叹! ——刘醒龙☆《浮沉》虽不是一部公安题材小说,但穿插于书中的跌宕起伏的侦破元素却令人拍案叫绝。那扭曲的犯罪心理、奇特的破案智慧,让人难以想象一向沉稳平静的作者,是怎样进入到如此诡异的创作状态的。 ——周大新☆我很欣赏作者搭建的这个小说平台:一个编辑部,串起了各个阶层形形色色的人物与故事。当过十几年编辑的作者显然非常清楚读者喜爱什么,因此,他的笔触才总是引领着阅读它的人们不断地向精彩的深处进发。 ——朱秀海《浮沉》小说看点:从白手起家到拥有近亿元资产,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理想,实现在了本书的主人公身上。文化人赚钱,看似一个用智慧创造的奇迹,却深深地触及到每一个人的道德底线。磊落君子与奸佞小人因为种种复杂的命运互换了角色,因此也就有了官场、情场、商场甚至刑场上错综复杂的恩恩仇仇,不动声色的相互算计。坚守崇高还是走向堕落,成为了本书探讨的焦点。 作者在命运的叙述与案件的推理中,独到而犀利地剖析着埋藏在人们心灵最深处的情欲与阴谋、仇恨与罪恶,直把所有人包装灵魂的衣服扒得一丝不挂。 此书虽以各式各样充满智慧的生动男人为主角,但作者笔下的三个女配角也同样令人过目难忘:空姐于薇迷失在难以自拔的姐弟恋中,制造着凄婉的爱情悲剧;白领蓝颜以夺人的魅力周旋于男人中间,让人无法辨认她是妓女还是明星;文学女青年陈鹿媛通过充当两个男人的双料情人,从普通职员成为电视台的著名导演,这个看似肉体开放的女人,情感却十分专一。三个女人都在痴狂地爱着男人,却同时也给男人带来了致命的伤害…… 《浮沉》目录(1) 第一章《金都日报》编辑何文涛到隆湖市拉赞助,刚下飞机,就听到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他约好不见不散的赞助人竟然在昨晚被人杀害。公安局长郭嘉说,这个案情非常复杂,既像仇杀,又像情杀。因隆湖市领导班子正面临调整,竞争十分激烈,公安局将破案重点放在了政治谋杀上。 第二章空姐于薇和年轻的飞行员被丘必特的神矢射中。激情与浪漫在两人之间迅速爆发,这个令人不可思义的姐弟恋直接影响到于薇的家庭。于薇的丈夫杜子藤找朋友帮助捉奸,从而引起婚姻更大的危机。也是因为朋友的侠气,同一城市一名叫石天然的人,那天也遇到了一个棘手事件:警察梁冬让自己的老婆用美人计勾引曾和石天然有过节的韩伯元,韩伯元无奈之下写下“调戏妇女悔过书”,这件事成了石天然一生的心病,也由此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第三章在编辑部搞赞助活动的时候,石天然的仇人韩伯元向他们赞助60万元。出手如此大方自然隐藏着鲜为人知的心机。石天然觉得这很可能是韩伯元以此来交换“调戏妇女悔过书”的。韩伯元是怎么从普通人成为大富翁的,也成了一个待解的谜团;到机场接韩伯元的时候,石天然突然发现过去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警察梁冬竟然跟在韩伯元的身后,成了他的马仔。人物命运的变化,身份强弱的置换,让石天然坠入五里雾中。 第四章何文涛石天然等人与警察发生误会引起冲突。为了出口恶气,石何拨打了110,致使矛盾升级;李西键交给石天然的写企业家章洪波的稿子本不能发表,却因章洪波能够提供赞助,报社为其开了绿灯;能敲开编辑部大门的除了金钱,美色照样也很有诱惑力:石天然遇到的女作者陈鹿媛就充满风情;于薇和飞行员陈少杰的感情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最终被丈夫捉奸在床。 第五章石天然等赶往旃江市拉赞助。因为一个绝伦美女的出现,赶到机场接石天然何文涛的李西键竟然重色轻友将他们凉到一边,为此遭到石何二人的奚落。这个美丽女人后来为石天然的命运埋下伏笔。石何到酒店住下之后,不断受到小姐骚扰。为了拿到赞助,石天然以三寸不烂之舌拼命吹捧赞助方老板章洪波粗劣的书法作品,直把对方搞晕乖乖掏钱。 第六章石天然何文涛沉浸在拿到第一笔高额赞助的快乐中,谁知乐极生悲:因为一次随意的聊天,被妓女纠缠不休。无奈之下,两人找酒店保安部部长解决问题,保安部部长反而把他俩当作坏人给予教训。杜子藤虽然抓住了于薇陈少杰的偷情,却不知道如何应对;帮他捉奸的朋友也因不敢面对尴尬局面悄悄溜走,陈少杰借机逃离。 第七章第一笔赞助拉回来,部里给编辑人员发了一次钱,大家欢天喜地,但石何二人心事重重,在南方遇到的妓女骚扰风波让他们心有余悸,担心会引来告状信。石天然在家上网,和一个叫“留小分头的老鼠”的网友聊得非常投机。从来不打算见网友的石天然因为孩子的牵线,与这个网友意外相见,两人都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己的仇人。 第八章隆湖市领导班子调整的时候,常务副市长张志民因粮食发霉事件被金都电视台录像,为了不让电视台播出,市里派人多方协调。石天然何文涛收人钱财,帮人消灾。命运机巧,刚好石天然的同学到电视台当部门领导,加上李西键和电视台常务副台长关系非同寻常,他们人不知鬼不觉地双管齐下在电视台演出了一场撤稿双簧。于薇和陈少杰的事情暴露之后,双双飞往金都市。杜子藤因咽不下戴绿帽子的恶气状告场站领导,场站领导担心驾驶飞机的陈少杰会有过激行为,一时非常紧张。 第九章梁冬带两个保安到酒店抓嫖,结果杜子藤撞到了他们的“枪口上”。梁冬不仅重重地罚了他钱,还让他写了一份“嫖娼悔过书”。梁冬回家后炫耀战果,被妻子狠狠挖苦。梁冬怀疑杜子藤是妻子的初恋情人并导致其失去贞节,因此产生报复之心再次对杜子藤进行敲诈,结果事情败露,公安局设套将其抓捕。 第十章梁冬对自己的敲诈败露之事百思不得其解,他认为他索要的金额应该在杜子藤心理承受范围之内。然而事有蹊跷:杜子藤嫖娼之后,将性病染给了妻子,加上儿子无意中对梁冬的敲诈进行了录音,绝望的杜妻顿觉天崩地裂,决定毁灭自己的家庭。她将强硫酸泼向杜子藤的下身,自己也割腕自杀。梁冬被送进看守所,在这里他遇到被视为抢劫押钞车的嫌疑犯韩伯元。 第十一章韩伯元是体育彩票的摸奖高手,而他的这种奇才却与梁冬当年用警棍击他有直接关系。隆湖市摆平电视台曝光事件之后,张副市长升任市长已板上钉钉,周水金想接任常务副市长,一直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策划。郭嘉觉得周水金是万事俱备,如若能让石天然何文涛在报纸上帮他造造声势,常务副市长一职肯定非他莫属。周水金心领神会,并以赞助形式,请石何二人来隆湖。石天然因工作变动,未能成行。 第十二章周水金在即将被宣布当选市常务副市长的时候,被人杀害,一时案情扑朔迷离,公安局对此案展开了全面调查,凡是和周水金打过交道的人,都各自揣着自己的心态。何文涛因私人接受过周水金的贿赂,心中一直惴惴不安;隆湖市几个竞争常务副市长的得力人选,也被公安局视为可疑对象,然而那天他们却人人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有的人甚至承认了和自己的情人在一起。公安局不排除雇凶杀人。 第十三章城建局长王学忠是周水金的竞争对手,也是公安局重点调查的对象。就在周水金的案子没有一点头绪的时候,王学忠14岁的女儿竟然被人绑架了,罪犯敲诈王学忠100万,并将交换地点定在了t1820列车上。为了抓住罪犯,郭嘉等公安人员在列车上做了周密部署,谁知狡猾的罪犯要求王学忠将100万从列车窗口抛出,公安人员眼睁睁地看着火车之外的罪犯携款逃离。 第十四章郭嘉吕阳根据罪犯用过的手机号码,展开全面调查。在一个具有特殊记忆能力的女营业员的帮助下,案子有所进展。作案人段一飞浮出水面并被抓获。在段一飞使用的手机里,吕阳通过特殊手段,意外发现其中曾经安装过周水金的手机卡号,由此案件又变得疑云重重。 第2章 第十五章段一飞只承认自己为惩治贪官而绑架了王学忠之女,却不承认杀害周水金。公安人员虽怀疑段,却找不出他任何杀害周水金的理由。手机里查出的一条奇怪的短信引起公安人员的注意,这是段一飞发给其舅妈刘继红的。公安人员通过调查,发现曾是刘继红情人的副总经理潘云举刚刚携款逃跑,刘继红正在派人追杀他,而潘云举的长相与周水金形同一人。是不是出现了错杀?为了撬开段一飞的嘴巴,石天然为郭嘉出了一招离间计。 第十六章何文涛到景江市采访,受到该市一个区里领导的热情接待。这帮在酒桌上迅即成为朋友的人约着何文涛去夜总会消遣,不想掉进一场因权力争夺而设定的色情陷阱中。陪同何文涛到三陪场所去的区长副区长双双被“双规”。何文涛为了摆脱困境,不得不使出看家本领开始写《记者卧底三陪场所,景江市娱乐活动充满色情》的内参,石天然知道后劝他立即打住,因为事情复杂,另有隐情。 第十七章于薇在情感上一直迷迷离离。石天然的出现,让她处在情感的幻觉之中,她觉得石天然和自己的情人陈少杰有很多相似之处,因此便向石天然发起了感情攻势。石天然被动招架。何文涛从景江市回报社后,成了近期的“焦点人物”,天天被人背后指指戳戳,为了摆脱尴尬,他决定退职。 第十八章何文涛命途多舛,就在他准备退职的时候,又遇到一次灭顶之灾:当年他因未婚妻与别人发生关系,心理失去平衡便在工作中泄私愤。在一次拉赞助时,他采用恶劣手段威胁厂长,结果被厂长的儿子通了内参。上级要求严肃处理,何文涛将被开除党籍。在党员大会表决时,只有石天然带着本部门的少数人举手投反对票,何文涛看着孤零零的几只手,百感交集。 第十九章退出报社的何文涛积极策划挣钱的点子。章洪波为了接触到高层领导,赞助何文涛石天然在金都大会堂举行了一次隆重的纪念活动。就在领导人到齐的时候,章洪波却因嫖娼被抓不能到会。情急之下,石天然想到已回到金都当上公安局副局长的郭嘉,让他将人放了出来。章洪波满面春风地到达会场,演出了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闹剧。晚上,他又厚颜无耻地约请郭嘉等一起聚会,大讲嫖娼过程。 第二十章《金都日报》编辑部和电视台合办了一期全国性的“百强企业爱国知识竞赛”活动,颇让石天然吃惊的是,当年曾经给石天然投过稿子的文学爱好者陈鹿媛,竟然成为晚会的总导演。陈鹿媛是李西键的情人,同时又和副台长关系暧昧,在多个情人的帮助下事业如日中天。由于这次竞赛是不花钱的广告,各企业都绞尽脑汁采用非常规手段开始了竞争。 第二十一章于薇生病,石天然前去探望,与其表妹蓝颜不期而遇。美丽多情的蓝颜对石天然一见钟情,让石天然内心无法平静。因为激情的迸发,石天然终于抵挡不住蓝颜的攻势,在紫玫瑰酒店与其发生了关系。一直渴望真情的石天然把蓝颜视为红颜知己,谁知蓝颜另有他图,石天然遭遇了一场桃花劫。 第二十二章金都电视台知识竞赛晚会如期举行。比赛黑幕也开始在网络和社会上传播。石天然因将竞赛题目透露给蓝颜,社会上已有风传。在竞赛直播现场,石天然像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不安。眼看舞弊行为就要大白于天下的时候,另一家在抢答器上做了手脚的企业一跃成为比赛中冲出的黑马。石天然没有想到,救了他政治性命的人竟然是杜子藤。 大结局成为亿万富翁的何文涛尝到了用政治招牌策划赚钱的甜头,为了牢牢抓住《金都日报》这块金字招牌,他想方设法为石天然的仕途铺路开道,以期将其推到更高的领导岗位,达到自己拓宽事业的目的。之后,他又投资买下了于薇的饭店,并取名为“空姐乡村”,他觉得“空姐乡村”不仅是他们拥有真情、策划和成功事业的大本营,更是他们灵魂的房子…… 《浮沉》第一章(1) 在许多人的心中,可能都存有一个道德底线。因为社会的因素,我们常常发现一些人的道德会出现提升或者失守。毋庸违言,社会与道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英国作家勃特勒?s曾说:“道德是一个人所在国家的风俗习惯:在吃人的国家里,吃人是合乎道德的。”如果此言尚能在一定程度上揭示道德与社会的关系,那么同理,在一个充满真情的国家里,人性和道德之美也将处处受到尊崇与传扬。由此可以说,任何一个存在于社会的人,都会受它的“风俗习惯”的影响,而很难孤立地坚守道德底线。道德需要众人的共同托起,当我们的国家提倡了道德并有了坚定的道德基石,我们每个人的道德才不至于轻易滑落,我们的社会才会逐渐走向和谐…… ——题外之言1《金都日报》副刊部编辑何文涛匆匆赶往隆湖市,是为给报社拉一个赞助。谁知刚下飞机,就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他要找的那个赞助人竟然在昨晚被人杀害了。 何文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昨天下午他还和赞助人通过电话,商量接站事宜。 赞助人是隆湖市粮食局的局长,名叫周水金。 通电话的时候,周水金很热情地记下了何文涛搭乘的航班号以及起飞时间。周说,他会准时到机场接他。挂机前,两人还相互说了“不见不散”,可谁会想到这一夜之间,周水金就命丧黄泉。 告诉何文涛“周水金被杀”消息的人叫李西键,他是南方旃江市文联的一位专业作家。让何文涛感到奇怪的是,李西键工作的地方至少离隆湖市有2000公里,可他却神秘地出现在隆湖,第一个告诉他周水金被杀害的消息。 望着一脸迷惑的何文涛,李西键拉着他在候机大厅找到一排椅子坐下来,开始向他解释事情的因由。 李西键说,他来隆湖是参加一个文学笔会,已在这里待了两天。今天早餐时,他偶然和一个同来参加笔会的女作者坐到一起,一交谈,得知这位女作者和《金都日报》副刊部主编、自己的老朋友石天然也很熟悉,一向热情好事的他便掏出手机给石天然拨了个电话。 李西键的本意是想借机会与石天然闲聊一番,通报一下美女的位置,不想石天然却一反往日的热情,表现得心不在焉。李西键对石天然的冷淡,自然很是失望,何况这又当着一个美女的面。 大概石天然也觉察到自己有些冷落了李西键,于是,又在电话上主动和李西键唠了两句,问他现在在哪? 李西键说,他现在“隆湖”。 无精打采的石天然听到这两个字,就像被激活素激活了一样,立马精神起来。但听他在电话上提高嗓门用不可商量的口气对李西键说:“你在隆湖?真是太好了,我有一个燃眉之事需要你帮忙!我告诉你,何文涛今早乘飞机去了隆湖,大概再过一个小时就到了,你现在就赶快去机场,无论如何把何文涛给我拦住,不能让他进城。” 李西键听后很觉奇怪:为何何文涛来了,却要把他堵在机场不让进城? 石天然便把何文涛到隆湖拉赞助,赞助人突然被杀害的情况匆匆在电话中做了讲述。 李西键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怪奇之事,更没想到自己一个随意打出的聊天电话竟然会引出这种结果。好奇心驱使着他,使他特别想弄清周水金被杀害的真正原因。然而,火急火燎的石天然根本不给他任何解释,而是急不可耐地催促道:“时间来不及啦!你还是赶快去机场,见到何文涛,就叫他给我打电话。” 李西键知道石天然的性格一向沉稳,没想到现在竟然变得这么着急。他当然明白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尤其是石天然这么拜托他,自然是不敢怠慢。当下,他就在笔会上要了一辆车,匆匆向隆湖机场赶去…… 何文涛听完李西键的讲述,一时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实在让他毛骨悚然,平时遇事本来就不太沉稳的他不可能不乱阵脚。 李西键看着他,无奈地说:“我的任务就是拦住你,其他要怎么办我也不清楚,你还是按老石说的,先给他打个电话吧。” 何文涛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一直关着机。 石天然显然在焦急地等待电话。一听到电话铃响,他就翻开机盖迫不及待地问:“你到隆湖了吗?” “是,我正在隆湖机场与李西键在一起。老周到底怎么了?”何文涛心里满是悬疑,他太想知道周水金的死因了。 石天然说:“现在案子没破,谁也说不清楚他的死因。但老周被人杀害已不会有假,这是今天早上你上飞机之后,郭嘉打电话告诉我的。郭嘉说:这个案情非常复杂,既像仇杀,又像情杀,因隆湖领导班子正面临调整,斗争非常激烈,不排除政治谋杀的可能性。郭嘉听说你去了他们那儿,非常着急。他让我尽量想办法阻止你进城,以免到时候把案情搞得复杂,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这样吧,你现在就赶快想办法返回,其他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何文涛听石天然要他立即回去,有些犹豫。他想,老周突然死了,死因如何还不清楚。这么大的新闻,任何记者赶上都不会放过的,何况老周是自己的朋友。 一想到过去和周水金相处的情景,何文涛就更想弄清他的死因,于是他向石天然说:“既然我到了隆湖,干脆就让我去找找郭嘉,他当着公安局的副局长,情况肯定清楚。” 第3章 “不行。郭嘉现在非常忙,根本顾不上你。再说,你的任何行动,可能都会给案件添乱。”石天然非常果断,说话没有回旋余地。 “那隆湖市粮食局给我们的赞助,就不要了?” 石天然没想到何文涛此时还会惦记着赞助之事。说实话,何文涛的这种思维让他感叹,因为它展现了何文涛做事的认真与执着,但也让他吃惊、生气:周水金人都死了,哪还有拿钱之说?难道他就不明白,那赞助名义上是隆湖市粮食局给的,但没有周水金,谁能拿得到钱? 情绪本身就很焦灼的石天然没好气地对何文涛说:“你现在什么也别想了,要做的事只有一条——赶快回来!” 何文涛听得出石天然的语气坚决,无奈之下只好到问讯处查询飞回的航班。工作人员告诉他,当日飞金都市的航班只有一班,是上午10时起飞,刚好还有剩余机票。 何文涛抬腕看了看手表,距10点还有40分钟,时间相当紧了。他赶快买了机票,匆匆忙忙进了检票口。走了几步,他突然想起应该跟李西键礼节性地打个招呼,便回过头来。哪会想到李西键此时并没有关注他,而是在和身边的一个漂亮女子聊得热烈。那女子拿着一瓶饮料递给李,李笑着接过来,另一只手顺势轻轻地拍了那女子的脸。显然,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何文涛很感意外,心想这个女子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她和李西键是什么关系?难道她就是李西键在这个城市的情人?因为李西键曾经跟他和石天然吹过牛,说他是个极其“浪漫”的人,不管走到哪个城市,那个城市就必须要有个情人,否则,那日子是没法过的。看来,他来到隆湖已经开始过“日子”了。 何文涛边想边匆匆忙忙上了飞机。待坐到座位上,他已经将李西键与那个漂亮女子的事儿抛到一边,脑子里缠绕的全是周水金突然死亡的疑团,同时还有和周水金交往的情形…… 2石天然、何文涛与周水金相识是在“乡村饭店”,当时是一位名叫郭嘉的110警察把大家撮合在一起的。 那天上午,石天然刚到班上,郭嘉就打来了电话,说要约他和何文涛一起聚聚。 郭嘉说:“本来早就应该请你们坐一坐了,很遗憾拖了这么久。这主要因为我最近一段时间不在金都,一直在隆湖市没有回来。” “怎么出差这么长时间?”石天然问。 “不是出差,我是作为公安系统下去代职的干部,到那里代理公安局的副局长。这次是因公回金都办些事情,正好想借机请请你和文涛。” 石天然一听忙说:“那应该我们来请你,为你接风洗尘啊。” “你这不是给我难堪吗?我提议吃饭,你来掏钱,国民党警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规矩。你就给我一个面子吧,约上文涛老弟,地方你们定。我给你交个底,我现在是隆湖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有签单的权力,你们不宰白不宰!” 石天然见对方如此实在,只有让步:“要是吃公家的,我们就心安理得了。” 郭嘉呵呵一笑:“这就对了,咱们就安排在今天晚上吧,你们说个地方。” 石天然和郭嘉通电话的时候,何文涛就在石天然旁边,何文涛问对方是谁? 石天然捂着话筒轻声说:“就是上次和咱们打架的那个警察,他一直说要请你我吃饭,看来这个面子无论如何也要给他。” 何文涛没有犹豫地就说:“去就去。不行就安排在‘乡村’吧,上一次咱们就是从那儿出来与他相识,活活地被他们揍了一顿,现在不如就‘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于是,饭局就定在“乡村饭店”。 石天然何文涛到“乡村饭店”的时候,郭嘉已经等在那儿了。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他的西服显然是名牌,袖口上的牌子十分胀眼,领带扎得也很精神,但不知为什么,他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土气。他的土气可能就土气在这身西装上,因为现在金都男士的服装多以休闲为主,即便是在一些公共场所,着西装的人也越来越少了。这可能就像内地人到香港出差,去的时候特意做一身西装,本来是想以此适应香港社会,谁能想到人家早不穿那玩意儿了,若是在大街上见到那些西装革履的男士,不用问肯定全是内地来的。 郭嘉介绍说,这是他们隆湖市粮食局的局长周水金,周局长因事到金都出差,刚好赶到一起了。 周水金很恭敬地上前一步,用双手紧紧地与石天然、何文涛握了手。石天然见他这么谦恭朴实,也赶忙将左手加上,以免失礼。 就座时,郭嘉主动地坐在了中间的座位,因为按这个城市聚餐的规矩,请客的人应该坐这个位置。石天然坐在了郭嘉的右手。何文涛见周局长比自己年龄大,而且又是从外地来的,便客气地推着周水金往上面坐,周水金哪里肯依,他坐在郭嘉对面那个买单的位置,说什么也不肯动。 见他们推来让去,还是郭嘉说了一句话定了位置:“文涛老弟,今天你可是重要客人,你不上坐怎么行。” 何文涛见郭嘉这么抬举自己,知道他安排座位的目的是为了尽释前嫌。毕竟上次打架何文涛受伤最重。在郭嘉的热情招呼下,何文涛只有给人面子,坐到了郭嘉的左边。 郭嘉抓起小毛巾,边擦脸边问石天然和何文涛:“两位喜欢喝什么酒?” 何文涛一听这话,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郭嘉,酒桌上的名堂实在太多。何文涛记得他们到基层采访时,曾经有个新闻干事告诉他,基层喝酒一般情况下领导和服务员都是有默契的,比如,领导陪客人来到餐厅,领导若是问:“服务员,有什么好酒?”这就说明这个客人不重要。尽管不重要,但还得应付。怎么应付呢?但见服务员假模假势地拿出当地产的价位并不高的酒极力推荐道:“首长,这种品牌的酒挺好的,是本地最近刚刚推出的新产品。” “首长”也跟着演双簧:“质量怎么样啊?” 这个时候往往是餐厅经理或小头目接着说:“挺走俏的。再说,客人来到咱们这个地方,还是应该品尝品尝当地的土特产啊。” “首长”便对客人征求意见似地说:“那就品尝一下当地的土特产?” 客人哪有不同意之理,于是,土特产就上到了不重要的客人的桌上。 反过来,要是来了重要客人,“首长”就不玩这种虚伪的了,而是直接说:上茅台。或者是:上五粮液。 今天一坐下来,郭嘉就问石天然、何文涛喝什么,这让石何二位很不好回答。谁知道这位郭公安是不是问客杀鸡?郭公安虽说自己能签单,但大部分单位报销餐费还都是有个限额的。搞的数字太大,从哪个角度讲都是难受的事情。于是,二人皆说:“随便吧。” 郭嘉见他们不肯张口,便侧身问服务员:“小姑娘,你这儿有什么酒?” 小姐拿来一个酒水单子,上面一排写着茅台、五粮液、酒鬼等名酒,可价位却明显高出商场一倍多。 郭嘉看过酒单,没有犹豫地说:“给我们来瓶茅台吧。” 听郭嘉要了茅台,石天然觉得喝茅台实在有点奢侈,便说:“要不咱们来点啤酒或红酒什么的吧?” 郭嘉说:“咱兄弟到一起,怎么都得喝白酒。你要是喝啤酒或红酒,咱们另外再加。” 石天然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郭嘉请客,没有什么理由让人家破费这么大,于是又劝道:“那就换成二锅头吧,你没听人说,几块钱也是晕,几百块也是晕,干吗不晕几块的啊!” 何文涛也接着说:“其实现在饭店里越是好酒越容易假,还是来点别的吧。” 服务小姐马上说:“先生,我们这儿的酒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绝对没有假的啊。” “好,那就真茅台来一瓶。”郭嘉笑着说完,也就算拍了板。 酒菜一上好,郭嘉先跟大家按正常的行酒方式碰了三杯酒,开完“三盅全会”之后,接下来自然是个别行动。一般情况下,酒过三巡,下杯酒应该是郭嘉vs石天然,而周局长会借机去和何文涛“切磋”。谁知郭嘉却在端起杯子之前对石天然说:“老石,这杯酒我先敬文涛老弟一下怎么样?”石天然一看郭嘉有‘节目’,忙给予支持。郭嘉举杯站了起来,非常诚恳地对何文涛说:“上次发生误会,让文涛老弟受了委屈,我一直是深感不安。那天见到老石之后,我就想着能够找个机会负荆请罪。今天能聚到一起,我是真的很感激兄弟能给我这个面子。好,什么也不说了,抱歉、内疚、还有以后的感情,全在酒里了,我先干为敬,请文涛老弟多多海涵。”郭嘉说着,将一杯酒全倒在嘴里。 何文涛见郭嘉如此真诚,自然是很感动,他说着“郭兄太客气了”,也一仰脖子,将酒喝下。 因为郭嘉和何文涛的酒是让大家见证着喝的,石天然和周局长自然也就没有借此机会碰杯。直到郭嘉举着又一杯酒来敬石天然的时候,何文涛也与周水金碰了一杯。大家热热闹闹全部交叉来往了一番之后,才开始扯起了闲话。 石天然问:“老郭,你在那里当副局长感觉怎样?怎么会抽你过去呢?” 郭嘉说:“现在金都不是时兴抽调机关干部下去代职锻炼当扶贫副县长、副市长之类的吗,我们系统也是为了锻炼干部,加强城乡社情的互相了解,才克隆了这个办法,我是第一批下去代职的。 第4章 在隆湖感觉不错,那里的人很厚道,总觉得不帮人家办点事,就深感不安。” “那你都是办什么事?回来给他们跑项目、要钱?” “呵呵,看来你们还是了解代职干部的情况。不过,这些事情市里还没有给我施加压力。而我遇到的事情,可是需要二位兄弟帮忙的。” 听郭嘉这么说,何文涛问道:“是不是市里要上稿子啊?” “恰恰相反,是不想上稿子。” 郭嘉的这句话让石天然何文涛钻进了浓雾中。 “是这样。我们市的常务副市长张志民是个非常务实的领导,为人为官特别廉正,老百姓中的口碑极好,但最近却遇到了个麻烦事。” 郭嘉说话的时候,端起杯子呡了一口水。服务员上来要加水,被周水金将茶壶接了过来。他向服务员道:“你先出去忙其他的吧,有事我喊你。”服务员懂事地掩上门走了。周水金给大家都倒上水,郭嘉才接着说:“最近我们市一个乡粮管所因仓库管理不善,造成几百吨粮食发生了霉变。按说,这种事故并不是首次发生,市里也不是不重视。事件发生后,市里撤销了粮管所所长的职务,还及时采取了措施,并发出通报,让各粮管所认真加强仓库管理,切实负起责任来,杜绝类似事故再次发生。本来,这事儿也就算处理完了,可不知道谁把它捅到了金都电视台。电视台派了一名记者来到我们市,从方方面面拍了许多镜头。市里领导都怕记者纠缠,所以,当时大家是下乡的下乡,出去开会的开会,尽量躲着记者。可这位记者铁了心似的,不采访到市里的领导就是不走。那天刚好张副市长从基层回来,这不就被记者堵上了。当时,张副市长还比较冷静,他把发现粮食霉变事件之后,市里是如何处置如何采取措施的情况都谈了。但这些话题人家记者根本不感兴趣。记者想要的是一个对人民和国家财产极不负责的渎职干部的形象。为了达到这种目的,记者是使劲纠缠着张副市长,一门心思地想把他惹恼。谁都清楚,只要张副市长脸色一变,这记者要的视觉效果也就出来了。 “人的忍耐毕竟是有限的,张副市长被记者纠缠久了,果然就忍不住了,那天主要是因为记者冲他说了一句特别恶毒的话,记者说:‘人民群众如此憎恨贪污浪费,偏偏你们市出现了这么严重的粮食霉变事故,你说这算不算对人民的犯罪?你作为主抓农业的副市长,是不是应该负主要责任?’“碰上这样一个把人往死里整的记者,你说谁能控制得住,即使脾气再好,也很难忍受下去。当时张副市长就很气愤。他觉得自己莫说没罪,就是有罪,也是由国家法律部门来定,哪有记者给人乱定罪的。加上这段时间被这位吃住在市委招待所的记者纠缠得不行,耽误了很多工作,他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刚好张副市长看那记者没扛摄像机,便鬼火冲地向他发起了牢骚:‘你这样没完没了地纠缠,是你当记者的职业道德吗?我告诉你,我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我作为一个主抓农业的副市长,每年都向国家上交几亿公斤粮食,我就是浪费点粮食,又怎么样?’“这本来是几句气话,谁知,就是这几句话惹出了大麻烦。人家记者追踪拍摄采访了十几天,一直没有抓到想要的素材,现在终于逮住这句‘我作为一个主抓农业的副市长,每年都向国家上交几亿公斤粮食,我就是浪费点粮食,又怎么样’的话,记者那是如获至宝,说是抓住了一个大‘亮点’。他准备将所拍到的粮食霉烂的镜头一起在电视台上播出,你说,这不是要张副市长的命吗?” 石天然有些不解:“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记者不是没带摄象机吗?” 郭嘉说:“就是看到记者没带摄像机,张副市长才大意了,加之那天他心情坏到了极点,一冲动说出了那些气话。谁知道人家玩的是高科技,搞的是隐蔽拍摄奇书-整理-提供下载,针孔摄像机就藏在记者戴的眼镜上,这不就被人家给逮了个正着。” 何文涛说:“看来以后到特殊场所,见到戴眼镜的人要防着点,怪不得人家美国早就有一句名言,不和戴眼镜的女人调情。这戴眼镜的男人也很危险啊。” 郭嘉对何文涛的话笑了笑,接着又说:“是啊,张副市长自己也十分后悔,他说他每次见到摄像镜头和记者都强作笑颜,但最终还是栽在摄像机面前,这说明自己涵养不够,道行不深,政治上不成熟啊。张副市长心里憋屈,没想到勤勤恳恳干工作,就这样被一个记者给逼到了绝路上。” “要是照你们说来,这张副市长应该是个不错的干部。” 周水金听了这话,一改刚才那种谦恭卑微的样子,有些激动地说:“何止我们说张副市长不错,你到我们市问问老百姓,哪个不伸大拇指。说实话,他为工作累了一身病。我们经常看到他到田间地头与群众在一起时,常常拿手指头顶着自己的腹部,开始我们还以为他像周总理那样,是个习惯手势,后来才知道,那是他的肝疼。他一直说要来金都检查一下身体,可一直没时间……” 何文涛心想,这说的是张副市长吗?好像是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嘛?但何文涛知道,人家说得这么真诚,这么激动,现在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石天然问郭嘉:“是不是市里让你回来跑这件事情的?” 郭嘉点头:“实不相瞒,市里确实派人来金都了,但没派我。我是了解张副市长的人品才很想为他跑跑这事。可我长期搞公安工作,新闻单位没什么熟人,我就想看看你们能不能帮上这个忙。” “你知道这个记者叫什么名字吗?” 周水金忙说:“知道,知道,他叫姬保安。” “姬保安?”石天然皱眉想了想,这个名字好像在电视屏幕上见过,但人并不熟悉。 何文涛说,这个人他见过,有一次开会还交换过名片,但也就是一面之交。 周水金一听就眼睛发亮:“只要认识就好办,不行把他约出来吃顿饭。” 郭嘉摆摆手说:“要是吃饭能解决问题,他在咱们市里吃吃喝喝十几天,我们早把他养成自己的人了。这一类人是喂不熟的,只有找一个能拿住他的办法。” 何文涛听后,若有所思地说:“凭我和这人的接触,觉得这小子挺好色的。记得那天开会,他老是盯着那几个有姿色的《青年报》和《文化报》的女记者看。我想要是给他下套,就先约他吃饭,吃完饭再把他领到歌厅去泡泡小姐,到时候老郭领上你这边的几个公安去查查房,说不定就能抓住这小子的短处。之后,再摆平张市长的事就不成问题了。” 石天然一听何文涛的主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说:“何文涛你平时脑子这么聪明,怎么今天会出这样的馊主意?即使姬保安完全按你设计的套去钻,和小姐染上了,又与张副市长的粮食案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人家照播不误。再说,要是你的这种计策传出去,让世人知道某市副市长为了逃脱罪责给记者设圈套,那新闻就搞大了。到时候这件事会是个什么结局,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何文涛笑了:“呵呵,说说玩而已。” 石天然避开何文涛,继续问郭嘉:“知道姬保安是哪天回金都的吗?” 郭嘉说:“也就是刚从我们那儿走没几天,如果不绕道其他城市,昨天他应该到了金都。” 石天然说:“那估计这个专题片子他还没有开始编。即使他们编了这个片子,也不会马上播出去,毕竟这是批评报道,任何新闻单位都会慎之又慎。奇qisuu.书现在关键是找什么人能让这片子不播。至少,不能让张副市长那句糊涂话播出来。” 周水金说:“要是不播张副市长那句话,可就救了一个好干部;要是这个片子直接不播,那救的人就多了。” 石天然说:“一步一步来吧,你们先不要着急,我和文涛再打听打听,现在的关系都盘根错节,不知道谁和谁有联系。二位放心,这两天我们都多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到最得力的人。” 郭嘉和周水金赶忙举杯敬石天然与何文涛。并连说拜托! 此次饭局是周水金买单,石天然何文涛已有预料。但让石天然何文涛没想到的是,周水金在他们俩人起身的时候,从手包中拿出两个信封呈了过来,真诚地说:“本来应该到府上看看的,现在没机会了,下次来的时候,一定去登门拜访。” 石天然、何文涛二人一见信封,马上感到很不安。尽管平时他们参加个新闻发布会也经常得信封,但那是车马费,今天算什么费?所以,石天然坚决拒绝。而周水金比石天然还较劲:“这个面子您一定得给,要不就是瞧不起我,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如果我要到你们家去,你们是不是也把我拒之门外?” 石天然说:“来家当然欢迎,但这个不行。” 周水金说:“这有什么不行?我要是去你们家,怎么也得给你们掂包茶叶吧。我不知道你们喜爱喝什么茶,这茶叶就由你们自己买了,难道非要让我买了再给你们送过去!” 石天然没想到周水金这么善说能磨,过去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黏糊的人。 还是郭嘉中间打圆场:“老石,你们两个就别推啦,这是我们那儿的规矩,否则就不仅是不给人家面子,还是瞧不起人呢。” 石天然何文涛执拗不过他们两个,不得不收下信封。 出门的时候,石天然说:“老郭,你现在已不站在金都人这边说话了。” 第5章 郭嘉说:“那是当然啊,当着隆湖市公安局的副局长,能不替自己市里说话?我跟你们说句实话,我们那个市真是好啊,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好看的地方可是不少。我劝你们两位抽时间到隆湖去一趟,肯定不会失望的。” 石天然说:“好,那就说定了,在你任职期间,我和何文涛到你们那儿去一趟。估计你回来也该提升了,我们两个就提前给你吹喇叭抬轿子去。正好公安报我们也有朋友,到时候,你愿意在我们报上发就在我们报上发,要是愿意上公安报,我们就策划着上公安报。反正我们有个理念,对你这种有前途的人,要早拍。” 郭嘉笑道:“挖苦我吧。我在一个县级市里当个副局长过过瘾,也想借机讨好两位兄弟一把,所以,我是真诚地希望你们能来,至于回来,肯定还是小警察一个,到时候你们别再拨打110收拾我就行。” 石天然笑了,他觉得现在和郭嘉的关系,真是发展得十分顺畅,这也许因为大家的内心世界都十分真诚。 3在四个人边聊边往外走的时候,迎面突然出现了两位十分抢眼的美女款款向他们走来。 何文涛一眼看出,那个年轻一些的姑娘,是他和石天然第一次来这里吃饭时认识的“标牌美女”。所谓“标牌美女”,就是被这个饭店经理定位在门口迎宾的最漂亮姑娘。这么久了,何文涛当然一直惦记着她。上次从南方拉赞助回来,何文涛曾约石天然一起来“乡村”,因为石天然当时心里有事儿,就没过来,但后来何文涛还是和其他朋友一起来了一趟。那次来,何文涛和这个姑娘算是“二回熟”,聊天的时候他就给她留下了电话号码。 姑娘叫周小娜。何文涛从见她的第一次,就心怀叵测地想和她发展发展关系。但关系到底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何文涛自己都不知道。在谈女朋友上,他是属于那种比较挑剔的人,说好听些就是完美主义者。因为追求完美,他就感觉自己在爱情上运气极差,所认识的女朋友,总是存有缺陷与遗憾。比如,有的女孩虽然漂亮,可文化水平不高;有的女孩虽然学历人品很好,但又相貌平平。 这么多年何文涛谈了不少女朋友,竟然没有碰到一个所谓的“完美女人”,不知不觉,在残缺的感受中,他的年龄已经晃到了三十多岁。虽然上床的女朋友也有,但真正让他想结婚的,却为数不多。包括眼前这个周小娜,她的优势就是年轻漂亮,可从学历和工作上说,哪一条都不能让何文涛满意。真是女友好找,老婆难觅啊。 最让何文涛难受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给他介绍对象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少就少呗,关键是,弄到最后,人家总是不可思议地询问,你这么大了还没有结婚,是不是有什么怪癖? 何文涛当然尴尬,后来有人问到这个问题,他干脆说自己结过婚了,只是因为没有处理好婚姻关系,又离了。他觉得这样说要比说自己至今没有结过婚心理上感到轻松。 自从第一次来“乡村”吃饭遇到“标牌美女”周小娜之后,何文涛就对她产生了极好的印象:这女子冰雪聪明,身材长相及性格都十分性感。同时,这个女孩温柔多情很善解人意,而且对何文涛还有一种崇拜感。女人对男人有崇拜感十分重要,当她们崇拜男人的时候,男人的幸福指数就一定会生长起来。可以说,周小娜身上的这些优点,都是让何文涛怦然心动的地方。但何也清楚,要是找这个女子做老婆,很多感受虽然很舒服,但至少有一条不尽人意,那就是这个丫头的职业。她毕竟是饭店里的一个服务员,要是何文涛与她结为伉俪,肯定很多人会不以为然:你何文涛挑来挑去,挑到三十多岁,最终弄了个打工妹,这也太掉价了吧?何文涛就是因为怕别人说这个,一开始就没有在老婆的这一层面上考虑她。 但是,周小娜实在是太可爱了,何文涛还是采取了“喝不喝先倒上,跳不跳先抱上”的办法,来个“娶不娶先泡上”的政策。所以,上次来了他就悄悄地展开了攻势。 此时,周小娜正款款地向他走来。但何文涛的眼睛却没有盯她,而是紧紧地盯住了周小娜身边的另一个女性。 那是一位冷艳、高贵、漂亮、迷人的女性。何文涛盯住她除了因为她夺人的外在美质令他注目,关键是,何文涛怎么看她怎么觉得此人眼熟。她到底是谁呢? 可能是这个女人对男人这种眼神见多了,所以,她一直雍容地微笑着。明显,这种微笑除了说明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大家闺秀的气质,还说明这个女人很可能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她给予到这里来的陌生男人的眼神是充分的宽容、充分的友好。 石天然也被这个美女的气质所折服。假如说何文涛的那个女朋友是那种洋溢着青春朝气靠年轻靓丽让人注目的女孩,那么这个女人则是凭无懈可击的女人风韵和妩媚的气质来吸引男人的眼球的。 两个女人走到何文涛身旁的时候,一脸春风的周小娜冲何文涛说:“嗨,你好。” “嗨,你们好!”何文涛回过神来。 周小娜朝何文涛抿嘴一笑,然后她转过头来看着身边的美丽女人,准备为何文涛作介绍,却不想那个女人此时正惊奇地看着何文涛。 这的确是一次出人预料的邂逅。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是何文涛的同学杜子藤的妻子――空姐于薇。 大概有七八年没见面了,今天怎么在这儿见到了她?她在这里是干什么的? 周小娜看着何文涛的表情,一脸疑惑:“这是我们的于总经理,你们认识啊?” “于总经理?”何文涛心里暗暗吃惊,因为他实在不知道,于薇作为空姐是如何成为乡村饭店总经理的,他觉得这是一个女人的命运之谜。 石天然看着于薇,心中更多的是惊奇与赞叹。因为他确实还未有见过形象这么美好、气质如此高贵的女人。 眼睛明澈的于薇望了何文涛一会儿,终于还是将他认了出来。她有些尴尬,但很快就表现得落落大方。 应该说,于薇是何文涛的梦中情人,自从在飞机上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彻底清楚了自己喜爱什么样的女人了。但他的心思于薇并不知道。即使后来认识了于薇,他也不能再有非分之想,而是一直将这份暗恋埋在心里,因为于薇毕竟是自己同学的妻子。后来,她听说于薇移情别恋,婚姻很不幸,但他并不知道她具体的情况。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碰到她,而且她还是这里的总经理,这让何文涛不能想象于薇这几年的命运变化,她从空姐到总经理是成长还是败落?他无法想象。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认识的女朋友竟然在她这儿工作。何文涛此时真的有些犯晕。 何文涛应付场子还是不成问题,他和于薇握了手,又将自己的朋友一一介绍给了她。几个男士都礼节性地和于薇打了招呼。何文涛发现,于薇在接人待物上是非常有魅力的,就说她与人握手的时候,那双火灼灼的眼睛太让人着迷了。何文涛还注意到一个细节,于薇在与石天然握手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放出了几近勾魂摄魄的电波,女性的多情写在她的脸上,石天然在于薇火辣辣的目光中竟不敢和她对视。 《浮沉》第二章(1) 4于薇是何文涛的同学杜子藤的前妻。她和杜子藤是怎么相识相恋的,何文涛并不清楚。但是,何文涛却知道他们离婚时闹得天昏地暗的情景。 何文涛认识于薇是在8年之前,当时,他搭乘一架飞机到外地出差,于薇刚好是这个航班上的空姐。登机之后的何文涛一眼看到于薇,一下子就被她的美貌所抓住。何文涛虽然走南闯北去了很多地方,但从还没有见到过这样气质夺人美得令人窒息的极品女人。他觉得这个空姐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精神情人。但他也知道,空姐可不是好得手的,因为她们是多少男人惦记的对象,若想拿下她们,估计也得用一半的登天之力。 男人们对空姐的非分之想大多也就是延续在空中的几个小时,其他时间不过就是一种美好的回忆而已。可让何文涛没有想到的是,他一眼盯上的这位美丽空姐,后来竟然成了他同学杜子藤的妻子。 这个结局让何文涛大为感慨,因为凡了解杜子藤的人都知道他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杜虽然在政府部门工作,性格却蔫不拉几的,可以说在他身上很难找到男人所具备的魅力。可不知为什么,杜子藤很有女人缘。过去在高中时,就有不少女生喜爱和他交往。何文涛想,也许人家命里注定就有桃花运。 像许多新婚夫妇那样,于薇也是在结婚之前,就和男朋友杜子藤发生了性关系。 杜子藤长得白白胖胖,性格有些腼腆,却很招于薇喜欢。可能是因为婚前开发了于薇潜在的“性致”,到了于薇和杜子藤真正扯证结婚的时候,于薇的性欲已显得很亢奋。 于薇平时上班都是轮飞,只有到周末,才能回家休息一次。那个时候的杜子藤在与于薇相处中,强烈地感到于薇对性生活的渴求。按说,当时的于薇不过26岁,还远远未到如狼似虎之年,但她对性爱却有了如狼似虎的热切。能拥着这样一个激情似火的美女,杜子藤当然是幸福的。可没想到,在结婚还不到一年的时候,他们共筑的那个温馨的爱的小屋就后院着火了。 杜子藤是在一次房事中发现不太对劲的。那天晚上,于薇一改过去对杜子藤的娇柔和热忱,她有点失望地看着他的身体叹道:“你一个老爷们家刚刚三十岁怎么就长了一身赘肉,而且还那么白,简直腻歪死了,你就不能长精干些?” 第6章 对于薇这句话,杜子藤当时并没有在意。直到几个月之后,杜子藤突然意识到,妻子可能是在床上与其他男人有了比较,不然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抱怨。 显然,存在于他和妻子之间的那个男人长相应该是很精干的。 男人是谁?杜子藤并不知道。但作为一个关注妻子的丈夫,他能感觉得到,于薇已不像过去那样对他温柔有加。过去她看杜子藤的眼神儿总是飘忽着一种绵绵的多情,现在却变得十分冷漠,甚至还夹带着反感。晚上睡觉,杜子藤是绝对不能碰她的。在床上,于薇虽然没有画根线,但在心理上,明显是有界线的。有时候,睡着的杜子藤会在无意之中将手放在于薇的身上,于薇好像一夜没睡就在提防着这一手,她会毫不客气地将他这只令人讨厌的手推开。这让杜子藤想起一个关于夫妻间的段子,也是一对夫妻闹别扭:女人在床上画条线,说如果男人晚上要是越轨超过这个线,就是禽兽。男人果然遵守规章,未越雷池。女人第二天一早见男人如此无动于衷,气得狠狠地扇了男人一个大嘴巴:你简直禽兽不如! 生气与别扭总是家庭难免的。从这个段子中看女人,足可以看出女人对男人还有感情,而杜子藤面对妻子,已深知自己在妻子那儿没有什么了魅力了。 杜子藤很想知道插足他们家庭的男人是谁,但又苦于找不到半点线索。直到有一天,他突然碰到一位老同学,才有了寻找线索的契机。这位同学在一家企业的保卫部工作,他来南明出差遇到杜子藤后,杜子藤请他吃了一次饭。两人在席间杯盏相碰,杜子藤酒喝高之后,就向老同学倒出了一肚子的苦水。 老同学是个天性侠气的人,加上喜欢搞个私人侦探,一听这越轨的男女之事便来了兴致,他拍着胸脯说肯定能帮他搞个水落石出,而且百分之百要捉奸捉到床上。 老同学说干就干,他从那天与杜子藤聊天的内容中,弄出些蛛丝马迹,之后又查了杜子藤家的电话通话记录,很快,疑点便浮出水面。老同学在于薇休假时只跟踪了她一天,就发现了杜子藤的情敌。 老同学说,那个男人其实就在附近,他和于薇的偷情地点就在杜子藤的家中。这话说得让杜子藤吃惊,也让杜子藤难受:他们偷情的地方竟然在自己睡的那个床上,这真是让他无法接受,尤其是他想到于薇平时在床上叫唤的情形,心中的那股醋劲儿简直像变成了燃烧的97号汽油。 老同学进入到了福尔摩斯的状态,才不顾忌杜子藤现在的心情。他说,你老婆在你的床上被别人睡,主要原因还是你给别人提供了环境。 “我提供的环境?”杜子藤不大明白。 “对啊,你每天出去打麻将,大多是天亮才回来,这不正是你给别人提供机会,让鸠占鹊巢吗?” 杜子藤叹了口气。说实话,他之所以养成了打麻将的习惯,除了因为他天生好赌,更主要的是这半年他们夫妻关系紧张。杜子藤一回到家,妻子就看他处处不顺眼,他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到外面找个乐,于是便和几个朋友开展了麻将运动。谁知这麻将一打起来是那么让人入迷,上了牌桌除了想着“和牌”根本想不起别的,所以,坐下来一熬一个通宵,几乎是每天的家常便饭。 而作为“侦探”的老同学,在知道杜子藤的这一习惯后,又从电话单上看出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每到周末,当杜子藤不在家的时候,他们家的电话都会和一个固定号码连通。从时间上看,每次的通话时间皆不长,由此,老同学断定,这个跟于薇通电话的人,肯定是给杜子藤戴绿帽子的人——即于薇的情人。原因很简单:两个人通话时间这么短,就足以说明两人不是在煲电话,而是电话上匆匆相约,之后来到一起“煲身体”。加上电话的连接时间都是在杜子藤去建筑“长城”的时候,毫无疑问,偷情是在杜子藤的床上进行的。 杜子藤听了这种分析,心里当然是不能接受,甚至突然间就恨起了麻将牌来,他没想到麻将竟然给他带来这样的奇耻大辱,更想不到他每次打麻将的时候,他那美若仙子,一身光滑如玉的妻子都是被别的男人搂在怀中?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恨不得现在就将自己的手指头剁掉,从此再也不摸麻将了。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产生,老同学竟然又拿麻将给他出了一招。 “如果你想抓住他们,我觉得你应该在这个周末再安排一次麻将,而且要做出玩一个通宵的架势,让你妻子放松警惕。等到那个男人和你老婆上床的时候,你再杀个回马枪。我靠,要是摁不住一对光屁股,我公安这顿饭就不吃了。” 老同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他不过就是一个保卫干事,竟然自称公安。杜子藤一时也不可能跟他计较身份的准确性,现在关键是要不要捉奸。 老同学对杜子藤老婆有外遇的分析推理,让杜子藤浑身难受。他难受得真想扇老同学这个乌鸦嘴一个大耳刮子。但他又觉得老同学是在一心一意地帮助他。他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按照老同学的指点将计就计。 是晚吃过饭,杜子藤家中的电话铃响了数遍,杜子藤故意磨蹭着不去接。而在做头发的于薇匆匆地从内屋赶过来抓起了电话。杜子藤观察了一下,发现于薇抓起电话后将话筒与耳朵贴得很紧,唯恐别人听到话筒里面的声音。没想到,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大,一下子就将她震得直蹙眉。于薇不知是失望还是放心地将电话机从紧贴的耳朵边移开,里面的声音说:“是弟妹吧,子藤在不在?” 听到是熟人的声音,于薇当然还是很客气:“在在,你稍等啊。” 没想到里面却喊道:“哎,我说弟妹,我们大学的同学‘三缺一’今天从外地来,难得一聚,我们想把子藤从你那儿借出来一个晚上,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于薇可能是那种在人前最会给人面子的女人,她笑盈盈地说:“你们是铁杆,我哪敢干涉你们,我让他接电话,你直接跟他说吧。” 于薇把电话往沙发的软扶手上一放,面无表情地说:“你的电话。” 这个屋里只有杜子藤和空姐两个人,尽管空姐满脸不屑,但杜子藤却知道这个“你”就是自己。杜子藤拿起电话,本来冰冷的脸上泛起了热情,他笑呵呵地说:“呵,是‘三缺一’来啦。” 对方说:“是啊,这家伙一到,第一件事就是支桌子,让我约人。” 杜子藤说:“呵呵,他还是老脾气啊,但跟这小子打牌谁磨得起,只要打起来,是赢了不让走,输了也不让走,看来这个周末就全搭上了。” 对方说:“难得老同学相见,你就把‘钞纸’带足,准备血战24小时吧。” 因对方嗓门特别大,加上杜子藤故意不把话筒贴近耳朵,估计他们的谈话内容于薇全能听到。杜子藤放下电话,顺手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厚厚一沓钱揣在身上,尔后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出去有点事儿。” 于薇像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继续收拾她的头发。杜子藤带门走进了华灯初放的傍晚。 5对于“三缺一”,于薇在与杜子藤谈恋爱的时候就略知一二。那时候杜子藤和于薇在一起时话还很多,杜子藤爱跟于薇讲大学里那些同学的轶闻趣事,比如说“三缺一”就是杜子藤跟于薇讲过的一个最具特色的人物。“三缺一”酷爱麻将,常常一到周末就支好桌子在宿舍门口高喊“三缺一”,由此得了这个绰号。大学四年,“三缺一”的真名字几乎被人忘记,而“三缺一”却名扬校园。“三缺一”除了打麻将,还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地方,就是脸上长满了青春痘,且这些青春痘都非常成熟,如果对成熟再加以解释,那成熟的青春痘其实就是脓钉子。大概他也清楚脓钉子太有损于帅气的外表,所以每到上课或空闲的时候,“三缺一”就会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小镜子,将其轻轻地靠在一个书边,然后对着它开始清理自己脸上的“堡垒”。 “三缺一”清理面部的脓钉子很有些技法。每一次,他都是不动声色地对着镜子,然后用双手的食指摁住痤疮。只见他悄悄一使劲,就听扑哧一声,脓钉子便像暗器一样飞出去,刚好落在光洁的圆镜子上:10环,8环,9环不等,星星点点,粘血带脓。别人看着恶心,“三缺一”倒很有成就感。 当年杜子藤向于薇讲这些故事的时候,于薇虽然嘴里说着恶心,却笑得前仰后合。现在于薇想起这些事情,感觉已全变了味,她觉得除了恶心还是恶心,并没有半点幽默可言。她甚至觉得“三缺一”的脓钉子,其实和杜子藤身上的膘肉一样,都是非常丑陋的。 于薇想,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要不他们怎么会是同学?会是朋友?更让于薇容忍不了的是,她怎么就和这种人同床共枕,而且还曰为伉俪。 此时,于薇就愈发想念自己的情人,那个身高1米82,长得帅气、清瘦的小伙子——陈少杰。 陈少杰整整比于薇小5岁,是他们这个乘务组的飞行员。他们是同事,本来相处的日子一切都很正常,因一个偶然的契机,两个人同时走进了一个浪漫多情的空间,随之便有了一个超出常规的故事。 那是一次金都至南明的飞行。747在南明机场着陆后,于薇如何也没想到高原停机坪竟能让人的目光滋生朦胧而又火炙的爱恋。旅客们都已离去,机组多部分人员也都走下了弦梯,只有于薇在一间被丝帘所掩的小套室中暂没离去,因为她的胸罩脱钩了。 第7章 正当她面对着镜子整理胸罩的时候,她突然从镜子里看到了一双眼睛就在她的背后。 按常理,女人在这个时候都会很惊慌失措。但是,于薇此时却没有半点紧张。她的眼睛从镜子里与那双眼睛碰到了一起,就如天体中两块磁石的对接。那男人的目光幽黑、发亮,显得深邃而多情,它并没有停留在她裸露的雪白臂膀上,而是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他们的目光似乎穿透一个奇妙的时空而碰撞交流到一起。这个时候,她感到自己有种被火炬点燃的感觉。于薇深信,她一辈子也不曾有过这种经历,也不曾遇到过这么有杀伤力的眼睛。她一下子就被这双看她的眼睛完全俘虏了。 那双眼睛就这么热情而冷静、渴望而清纯地盯住她。当他一步步走到她的身边,然后从后面抱住她丰满光滑的肩头,她竟然没有任何推脱,就一个侧身正面地迎住了他。那双深情而明澈的眼睛更近了,于薇被它传出的那有点带着异性光泽的电流击中。她觉得这种电流甚至变成了一片迷人心魄的销魂雾,她除了就范,甚至还热切地对这个男人展开了主动的进攻----她紧紧将他抱住了。在男人还没有向她亲吻的时候,她热烈的眼神儿向面前这个男人发出了勾人魂魄的阵阵磁波。接着她情如火山似的爆发了,她踮起脚尖,热烈地去吻男人的唇,只听到男人呻吟了一声,一下子就把她抱得喘不过气来…… 据说,在金都的302公共汽车上,曾经有个女子在车身摇晃的一刹那,与一个异性的目光相碰撞,那种碰撞让女孩感到像被上帝施了魔法一样,让这个世界除了充满情人的爱,其他什么也不存在了。她完全进入了迷蒙的状态。然而,那个震撼了她灵魂的眼神却在女孩子特有的羞涩感引出的一瞬间的迟疑中丢失了。待她心神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已经下车了。白马王子稍纵即逝,女孩一下子陷入了生理与心理的失落之中…… 回到家中,女孩一夜未眠,那双眼睛诱惑得她再也不愿做一个被动的淑女。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跑到晚报社,要求登报寻找那双对她来说应该是千年期盼的眼睛。 下文如何,于薇不得而知,这也许要看那两个人前世修来的缘份。但生活中确实有极具杀伤力的眼神,只是有很多人在目光相碰撞的一刹那因心理的羞涩回避了,有的可能没有具备强大的磁场引力,而愈发趋于平静。可以说,世界上每天不知道有多少眼神在碰撞,在交流。但是,大多数是形不成那种让自我或对方的眼睛都进入欲罢不能或束手就擒的状况的。而于薇很奇怪,她在当女人20多年中不曾有过这种体会,而在27岁的时候,她突然体会到了勾魂的东西原来是在眼睛里。 按说,正常情况下,这种相碰一般都产生在陌生的异性眼睛之间,于薇没想到自己却在一个非常熟悉的同事之间产生了这种奇异的感觉。这让于薇觉得吃惊,也为其神奇感到惊喜。她感觉他们的目光在相碰撞的一瞬间,整个精神世界就如火山里的岩浆在奔涌流动,而且,这种体验让她感到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找到世界上最想得到的一件东西的满足。她感到自己的心理世界,甚至自己周身的皮肤都闪耀着一层灿烂的光彩。让她觉得温暖、和谐,充满制造情感故事的美妙…… 这种精神的浪漫与思念逐日升温,他们再相遇的时候,眼神里就开始有了欲望的火焰。终于,在杜子藤那天外出打牌的时候,于薇将陈少杰约来,两个人除了心灵与身体的热切渴望之外,竟然没有丝毫的陌生感就上了床。那一刻,于薇感到,他们看似肉体在交融,其实是灵魂在亲吻。相爱,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 于薇痴迷而近于贪婪地陶醉着,同时,她在这个小她5岁的小伙子面前,极尽师姐的体贴与温柔。她安抚着他,让这个充满激情的小伙子不要着急,并教他找更合适的体位。但是,就在她想让这个小伙子达到更妙美的境界的时候,自己一下子就跌进了她从来没有涉猎过的最奇妙的境界。他们喘息着、呻吟着,妙不可言的激情一浪高过一浪……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经历。自从有了这次经历之后,于薇开始还对丈夫有一种愧疚之感,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愧疚越来越淡,到了后来,她就变得再也没有给过丈夫杜子藤好脸色看,更不愿让杜子藤靠近自己。她觉得她心灵的贞洁与肉体的贞洁都应该留给自己最心仪的人。此时的于薇,已经真真切切地爱上了陈少杰。在爱面前,她已不顾及是对是错,反正,她就是一门心思地想和自己的情人在一起。 当今晚“三缺一”的电话打来的时候,于薇的脸上虽然是一副不屑的样子,但她的内心却是春风荡漾。又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平时他们是很难有这种偷情场所的。小伙子虽有自己的住室,但他和父母亲住的是一套房子,两个老人都在家,他们不可能将据点设到那儿。如果在外面酒店开房,他们更感觉不安全。所幸的是,杜子藤是个麻将迷,每到周末,就给他们腾出了时间和空间。 此时,当于薇从窗帘的帷幕中看到杜子藤确实下了楼并已走远,便迫不及待地给情人拨出了电话。 于薇做梦也没想到,她将要掉进丈夫杜子藤给下的圈套之中。 说准确些,这个圈套是杜子藤在保卫部门工作的那个同学给他们下的。此时,杜子藤和那个同学就站在一个过街天桥上,居高临下地扫瞄着通往杜子藤家去的这条街上的行人。 20多分钟后,当一个非常帅气的高挑青年左顾右盼,有点紧张地出现在豆腐营小区杜子藤家的那栋楼前时,侦探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给你杜子藤戴绿帽子的,肯定就是此人了。 杜子藤按奈不住情绪地想扑过去。同学拉住了他,要他沉住气。 杜子藤看着他,眼神里分明在说:“我要是再不过去,我老婆就失身啦!” 老同学的一个制止手势也带着很明确的意思:“她早已失身啦。别忘记,他们是通奸,我们是抓奸,抓奸就要摁到床上!” 杜子藤脸上露出了痛苦与悲哀,他望着那个男人朝他家走去,一语不发,他只有听同学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折磨着人,老同学看看手表分析道:他进去已经半个多小时了,假若于薇是个城府不深的人,此时两个人应该上床了。但假如于薇有些城府,她会先给你打个电话,在她确认你的方位,而且确认你已经和麻友开赌之后,才会放心地和那小子上床。 杜子藤听得极为烦躁,他说:“她能有什么城府,她要是有城府就不会丢弃家庭和这个狗日的鬼混了!” 老同学听了杜子藤的这句话,为之吃惊,是啊,女人在恋爱的时候还会有什么城府,恋爱的女人智商低肯定是绝对真理。老同学突然感到自己刚才分析的偷情心理出现了性别的差误,准确地说,那是“男选手”的心理。一般情况下,男人多于理智,即使愉情也不会无所顾忌。女人则不然,多数女人平时虽然没有猎情的欲望,可一旦陷入情感,精神就会燃烧起来,哪还有什么清醒的理智去计较后果。正是如此才可以断定,于薇在这个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与情人相聚,而不会周全地分析周围的环境。这也就是说,她不可能会想到给丈夫杜子藤打个电话,测定一下他的准确位置,直到确信万无一失才去跟情人上床。老同学将思路这么一捋,又抬腕看看时间,觉得那女人和那个男人温存得差不多了,至少该到上床的火候了,如果现在去逮,说不定就会摁住一对光屁股。他向杜子藤一个手势,果断吆喝道:“走,捉奸!” 6人们常说社会是个舞台,多少人在演绎着自己的人生故事。就在于薇被其丈夫捉奸的那个晚上,同一城市的另一名叫石天然的男性也正在陷进一场痛苦难脱的境地。他的这种状况完全是因为白天在观春园意外地遇到一个人引发的,同时因为其他朋友的参与,让他有了更为复杂更为棘手的经历。 南明市观春园是个风光旖旎的公园,石天然拿着他刚刚买的尼康照相机来到这里,在楼外楼给同来的几个朋友照相的时候,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竟然闯入了他照相机的取景框中。 这个人和石天然的年纪差不多,当时不足30岁,长脸,尖下巴,鼻子上有个很明显的痦子。此人名叫韩伯元,10年前曾和石天然一起当过兵,而且他俩就在一个班。石天然至今不能忘记他们之间发生的一件事情:那天下午班里组织大家搞菜地,所有的人都去了,可回来之后,班里有个少数民族战士却报告说,他放在被子下面的20元钱被人偷了。军营里出现这样的事情那还得了,于是,全班就进行排查。当时,所有的人都说,下午没有回过宿舍。唯有石天然实实在在,承认自己回过宿舍,这无疑让人感到他有作案的时机。 其实,石天然的品行是有口皆碑的,莫说班长不相信石天然会偷钱,就连丢钱的那位少数民族战士,也不相信这丢钱的事会和石天然有什么联系。可这个时候,却有一个叫韩伯元的士兵翻动着大侦探波罗一样的眼睛看着石天然,接下来他说他要和指导员单独谈谈。 韩伯元的谈话内容是,今天丢钱事件是小秃头顶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指导员不解,让他解释。韩伯元说出了警察破案的一个铁定的理由:怀疑一个人有没有问题,关键是要看他有没有作案时间。此间只有石天然回过宿舍,这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第8章 尽管韩伯元说话就像鬼放屁一样没有多少人相信,但由于后来这件案子一直没有破,石天然也就一直感觉像有一口黑锅背在身上。多少年之后,石天然在平淡如水的生活中,只要想起这件事情,就会觉得十分窝囊。 命运就是这样奇怪,将近10年未见的一个冤枉过自己的人,突然间走进了自己本来要记录愉快的照相机,石天然的情绪一下子十分低落。 本来,这是一次十分愉快的游玩。他们一共4个人,除了石天然和他刚刚结婚的妻子,还有一对新人,那就是警察梁冬夫妇。石天然和梁冬原本并不认识,他们一个在晚报当编辑,一个在公安局做警察,只是两个人的妻子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加上福利分房将她们分成了对门,作为丈夫的他们哪还有不熟识之理。尤其是梁冬性情豪爽,爱交朋友,平常有事儿没事儿喜欢到石天然家中坐坐,这一来二往关系就处得非同一般。石天然的摄影照片拍得不错,经常在《南明晚报》上发表;梁冬有辆警车经常开回家,来去自由。两个女人见自己的老公有这样的优势,就想借机浪漫一把,让两个男人陪她们到公园拍些照片。 可以说,今天在观春园,他们四个人玩的一直是很兴奋。没有想到韩伯元的突然出现,让石天然的情绪突然低落下来。对此,两个女人没有发现,可警察梁冬却注意到了。 在公园茶室喝茶的时候,梁冬顺着石天然的目光透过玻璃看过去,但见影响石天然心情的那个人还在那里游荡,梁冬禁不住地回过头来问石天然:“这孙子是不是你的仇人?” “那倒称不上,只是被他冤枉过,想来觉得有些窝囊。”石天然便把自己的经历粗略地说了一下。梁冬听后很平静地点下头,说出一句与表情极不协调的话:“看我不把他的屎整出来!” 石天然息事宁人地说:“算了算了,事情都过去10年了。” 梁冬说:“这才叫君子报仇,10年不晚。” 石天然听梁冬这种口气,有些警觉:“老梁,你可别胡来,战友之间发生一些误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再说,你平常出手太重,万一伤了他,得不偿失不说,我也于心不忍。” “你放心,我不会打他,但这事儿只要转到我面前,我就不会不管。他不是冤枉过你吗,我们今天也让他尝尝被人冤枉的滋味。”梁冬说着,转过头来,冲他的老婆说,“媳妇,你上。” 梁冬的媳妇马上就站了起来,看来,他们之间早已有过这种默契。 梁冬的媳妇叫叶丽珍,是一个长得还算可以的小婆娘,圆圆的脸庞,翘翘的嘴巴,她最美的部位应该是颧骨和下巴的弧线,那弧线长得非常柔美qi书-奇书-齐书,让你感到女性的性感完全可以安放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虽然这个女人看上去不算文静,但你也看不出她哪儿有放荡的细胞。然而,人不可貌相,石天然没想到,她是一个能够开发出很多内在技能的人。当她听了老公梁冬这句话之后,立马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身上的市民气和放荡勾人的表情全出来了。临出门的时候,她脱了外套,露出一个南明女人在夏天常穿的粉红色的鹅绒t恤衫,这件衣服包着她微丰的肌肤和给人视觉上以大面积柔软的胸脯。刚走出门口,她又停下来,将t恤衫的v字型的胸口又往下拉拉,露出些许鼓鼓囊囊的乳房及凹凹的胸沟。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她回头有点像演员又有点像荡妇一般朝她老公和石天然一笑,然后屁股一扭一扭地就走向了韩伯元。 从茶室的窗子透过去,只见叶丽珍走到正在闲逛的韩伯元面前,一身弹性十足的肉就往韩伯元身上撞。也许和这种身体的碰撞不仅没有使韩伯元感到疼痛反而有异样的感觉吧,一时韩伯元表情诧异。男人对这种柔软的本能感应,使他不自觉地朝这女人看了一眼。但见女人也正朝他抛出多情的秋波。可能这种“桃花运”来得太突然了,韩伯元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该回避,他望着这个女人直发呆:这女人我认识吗? 叶丽珍有些痛苦而又嗔怪地从套口扯开自己的t恤衫,抚弄着自己肩膀下面,说:“你都把人家撞疼了!” 男人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凑上前去看女人的皮肤以示歉疚,没想到,此时女人的语言和动作出现了极不协调的强烈反差,她在娇嗔的语言出口的同时,甩出去的是一个大大的大嘴巴。接着,女人的脸子就拉长了:“臭流氓!敢吃老娘的豆腐!” 叶丽珍满嘴说的都是香港电影里的话,过往的游客都停下脚步,看这难得的精彩。 韩伯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说实话,当突然邂逅这个女人的时候,他并不是没有警惕,尽管他从内心也希望交上桃花运,但又不能不多长个心眼儿,因为现在女流氓实在太多了,千万不能稀里糊涂地被人家给黑一家伙。哪料想,女流氓说来就来了,韩伯元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此时,警察来了。 被纠缠不清的韩伯元以为找到了救命草,赶快迎上来诉苦。 “警察同志,绝对的误会,这个女人要么是女流氓,要么肯定有病!” 警察一听,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下来,这不是分明骂俺的老婆嘛! 但梁冬装得挺像,既然刚刚从汽车上换了一身警服,掂着警棍出来,而且还让老婆当了卧底,这个戏就得演下去! “怎么回事儿?”梁冬唬着脸问道。 叶丽珍抢着回答:“他这个臭流氓,对我非礼。” “怎么非礼的啊?”警察的双簧开始了。按正常的习惯往下进行,女人一定是说“他吃老娘的豆腐”之类,没想到这个女人说了句令人吃惊的话:“他有露阴癖,竟然把他那个肮脏的东西掏出来向我亮,恶心死了!” 叶丽珍此话一出,不仅韩伯元没有想到,也出乎他那当警察丈夫的预料。梁冬心想:这小婆娘真是疯了,敢往别人裤裆里胡说八道,就不想想如何收场? 韩伯元果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他在这么危机的时候突然冷笑起来。之后大声说:“警察同志,还有大家都在这儿,不要信她血口喷人,一派胡言。她说我有露阴癖,那我问问她,我穿的短裤是什么颜色,她能说得出来吗?” 韩伯元显然以为这句话就是一个杀手锏,说完他的脸上现出了释然和得意的表情。警察梁冬感觉自己的头有些大,他想不出叶丽珍将戏如何演下去。 没想到叶丽珍却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地迎着韩伯元:“何况你的短裤,连你那上面有颗痣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还敢抵赖吗?” 这句话调动了围观者们的兴奋神经,纷纷叫嚷着要给他检查一下。 梁冬这个时候才仔细打量这个男人,发现他的鼻子上有一颗黑痣,梁冬顿时明白了妻子的这招真叫狠毒阴险。因为他们家有本相学书,书上说大凡男人鼻子上长痣的,必是“三星附体”。这就是说,三颗痣对称地顺应下来,第二颗痣应该在胸口上,还有一颗肯定长在生殖器上。没想到这种相学上的推测被他的妻子大胆地用到了今天这个倒霉男人身上,梁冬不得不佩服他妻子的聪明,同时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这世间最毒的真是莫过于女人心! 周围的游客当然不知道这里面会有如此玄机,很多人兴奋地叫道:“给他检查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梁冬横眉直指韩伯元,韩见势不妙,急得喊了起来:“我不检查,这是对我人格的污辱。警察同志,我绝对冤枉啊!” 此时,梁冬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小子真的是“三星附体”。既然这样,无疑也就捏住了他的罪证。于是梁冬厉声说:“你紧张什么,人正不怕影子歪,验正一下,如果没有,就说明她是诬陷!” 韩伯元嚷道:“我有,但她绝对也是诬陷!” 梁冬一听就毫不手软地一电棒触了过去,直把韩伯元打了个趔趄,边打边向他喝道:“世界上还有你这种无赖,明明在人家女人那儿耍了流氓,竟然还倒打一耙,你他妈的真是骨头痒了。” 韩伯元被电击得叫唤起来,大概电棒那玩艺很有威慑力,当梁冬再次将电棒触上来时,韩伯元马上老老实实地说:“求你别再电我了,我承认,我耍了流氓……” 梁冬住了手,当场让韩伯元在一张纸上写了一份“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女”的检查,还说放他一马就不再追究刑事责任,之后一个“滚”字把他赶走了。 石天然清楚地记得,梁冬将那份检讨书塞到他手中时说的那句话:“好好捏着,这孙子的小命从此就攥在你的手里了,只要看他不顺眼,你想什么时候收拾他,就什么时候收拾他。” 石天然接过这个“仇人”写下的检讨书,感到从未有过的压抑。他从来没有捏过别人的把柄,而且这个把柄还被自己的朋友称作小命。此时石天然感到,当他捏着别人小命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小命都在变形,都在扭曲。 那天回到家中,石天然觉得那张纸给他带来的不安就如身体染上了瘟疫,让他恐慌。他过去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这样活着:以抓住别人的把柄为快感,以捏着别人的小命去生存。他感到这一切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自己竟然也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这样一个黑洞。在这个黑洞里,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 深夜,石天然睡不着觉,他很想将检讨书还给梁冬,但犹豫了几次,也没有敢敲梁冬家的门,他担心这样会让梁冬瞧不起他,毕竟人家是非常够哥们地来帮他。 第9章 当然,他也想过把这张检讨书还给检讨者,但他更知道这其中的利害。韩伯元本身并不知道,这个检讨书是因为他与石天然的矛盾而写的,如果把检讨书还给韩伯元,自己背叛了朋友不说,弄不好还会被韩伯元抓住把柄。如此说来,他和梁冬被送进监牢的可能性都有! 良心折磨着石天然,他几乎快要疯了。他几次想把检讨书烧了,但冥冥之中又感到说不准哪一天真的会有用处。人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样,任何事都有个因果关系。当年的起因是有人丢了钱,别人怀疑到他头上,结果就造成了今日“别人”的一份检讨书落在他的手中。这让人感到生活中的故事总是在不断地发展,不断地对接。石天然拿着这份检讨书,就有个预感:今天不管是将其烧掉,还是留着,这或许都不是最终的结果。 那么,未来还会有什么结果呢?石天然当然无法知道。但是,他心里很清楚,既然目前的结果不是最后的结果,这就说明这事还没有完结;没完的事情放到未来的时空里,不是保护自己,就是坑害自己。在左顾右盼的命运之神面前,石天然苦恼着…… 《浮沉》第三章(1) 7一个人的苦恼能够在心灵留存多长时间,谁也无法预知。石天然本以为他的那个与人结怨的苦恼已经过去,谁知在10年之后的春天,因为《金都日报》的一次新闻主题的策划,又让他接续了10年前与韩伯元的那个未完的故事。 “感动春天”的新闻主题是石天然策划的。石天然一说出来,就得到了郭主编的认可。为了办好“感动春天”,他们准备在全国范围内选出10名最感人的人物进行宣传,以配合正在开展的三月学雷锋活动和精神文明建设。石天然的初步设想是,首先是把征文活动搞好,真正选取那些最有代表性的人物进行宣传,这样,就会大大提高报纸的质量。待征文活动结束时,搞一次颁奖,不仅让作者参加,同时还要请主人公参加,之后,再将这些文章结集出版,如果有可能,还可以联系电视台,做一台晚会,以扩大其社会影响。当然,这事做多大,就看能拉到多少赞助了。 郭主编觉得这个创意非常好,只有想到好点子,才容易让企业家给与赞助。这一段时间,副刊部策划了几次活动,而且都是在金都市大会堂颁的奖,加上他们通过一些其他媒体的同行发了消息,声势造得还算可以,郭主编对赞助越来越有兴趣。听了石天然的设想之后,郭主编就要求部里的同志积极地寻找赞助,搞好这次策划活动。 当时何文涛正在云南出差,部里的其他同志给他打电话传达郭主编的意思,让他顺便问问赞助的事儿。何文涛一袭反应特别迅速的习惯,说他已经搞定一个,人家给我们整整60万! 何文涛拉了60万,这真是副刊部百年不遇的特大喜讯。石天然当时没能跟正在出差的何文涛通上电话,但他心里却没少琢磨这事儿:“这是一个什么人啊,出手如此大方!”待何文涛出差回到报社后,石天然竟然一改沉稳的风格,主动问起了云南赞助的事儿。 何文涛兴高采烈地说:“我说起来你可能都会吃惊,这个赞助人是你的战友,人家赞助我们,就是冲着你的面子来的。” 石天然听后感到奇怪:自己并没有什么有钱的朋友啊。他急不可耐地问何文涛:“他叫什么名字?” “韩伯元。” 何文涛说出这样一个名字,惊得石天然半天回不过神来。 在石天然的印象中,韩伯元就是平平常常的一个人,听说他一直在单位拿工资,从来就没有下过海。这才有一年没得到他的消息,怎么现在就变得这么有钱?一出手就赞助60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能掏出60万给别人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的家底?另外,他赞助的原因是什么?说是冲我的面子,我能有什么面子?即使有,也是当年撕下来的脸面。让石天然不解的还有,何文涛是怎么和他接上头的? 何文涛说:“其实我认识他很简单,到云南出差,有朋友推荐,说他们这儿有个出手最大方的老板,几乎是有求必应,我就去了。原想拉个三万五万的就满足了,没想到和他一聊,就聊到你,他说你们是老战友,这种亲上加亲的事情我还会心慈手软?他问需要赞助多少。我说,我准备从几个企业拉,一共拉一百万。没想到他非常爽快地说:“我出60万吧。” 韩伯元还说,他本来是想将这一百万全部承担下来,但考虑到这次活动是个大好的商机,总不能不让别人收益吧,所以还是让其他赞助商家投入进来,让他们出名字就是了。而韩伯元的公司,就根本不用出名字。他们只是把它当成善事儿做,同时也是对石天然聊表心意。 石天然听得云里雾里,他觉得这事太不可思议!聊表心意?他为何要对我石天然聊表心意?这里面是不是藏着什么玄机?当然,即使不谈玄机,就光从钱上说话,韩伯元张嘴吐出如此之大的“金牙”,也让石天然不敢相信。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看着石天然一脸的疑问,何文涛脸上露出的全是释疑解惑的表情,当然,这种表情饱含着他对韩伯元的羡慕与崇拜。何文涛说:“我也觉得韩伯元这个人太奇怪了。你们是战友,你难道就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的特异功能?我觉得他绝对是个神人。可能谁也没有见过世界上会有这样的老板,赚钱一不开工厂,二不办公司,三不抢银行,四不走私贩毒。但他就是有财运,家里就像藏着好几台印钞机,想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他的钱几乎全是抓体育彩票和福利彩票得来的。” 何文涛的话让石天然听起来像天方夜谭: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抓的彩票。石天然知道,中彩票的概率,是流星砸头的概率。这就是说,你要是没有特别好的运气,中彩你连想都不要想。何况还反复中彩,那是做梦都不大可能的事情。 石天然当然还知道,彩票的人为因素太多。稍微动动脑子就会看出其作弊的破绽。这种破绽首先表现在时间上:你看,彩票出售尽管在各个销售点上,但它毕竟是通过电脑联网的。一般情况下,彩票预售几天,往往在开奖那天的四点钟就停止售卖了。两个小时之后的6点钟虽是电视的直播摇奖,但手脚完全可以在4点钟到6点钟之前做足做够。比如说,这个时候完全可以通过电脑检索出这个36选7的空白数字。这个空白数字的出现并不复杂,尤其是在36选7可以出现上亿个不同变数的前提下,来控制一个中大奖的号不被摇出来,应该说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所以,我们常常看到特等奖连续空缺,500万元奖金总是没有奖号问津的场面。 石天然怎么也想不出,这韩伯元是怎么抓到这500万的体育彩票的?而且据何文涛讲,他还不止抓到一个500万,他是抓到了好几个500万。所以,才毫不吝啬地向《金都日报》赞助了60万。至于他为什么赞助,拉赞助的何文涛没有多想,石天然却不得不在脑子中反复掂量。 8在《金都日报》策划“感动春天”的时候,何文涛接到了韩伯元的电话,说他因其他事情要到金都出差,若石天然、何文涛方便,到时见个面。 最大的赞助商要来,何文涛哪敢慢待,忙和石天然商量接待事宜。两个人敲定将客人到达后的第一顿饭安排在簋街的一家名叫“怡园”的地方,那里比较有个性,容易给食客留下深刻印象。 其实,“怡园”的消费档次并不高,这只是那种大排挡式的小吃。但是,它的气氛却是金都其他酒店少见的。首先是因为它的人气旺,它能旺到一天24小时座无虚席,这拨吃客刚走,那拨吃客接着就坐了下来。如果想来到就有座位,那必须提前预订。何文涛之所以把韩伯元的接风宴安排到这里,主要的原因是韩伯元坐晚上的飞机,他早已吃过晚饭,没必要在酒店搞盛宴。但客人来了总得搞些气氛,簋街,应该是最理想的地方。当你走进这条街的时候,但见满视野的大红灯笼列成长队,在这个现代化都市里,你会有种突然闯进一个神秘世界的感觉,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非常难忘。 韩伯元乘坐的飞机是在21点落地的。本来何文涛说他一个人去接,但石天然想到自己和韩伯元的关系,还是决定亲自去机场。既然命运今天又将他们凑到了一起,而且人家那么有诚意,自己就更应该大度一点。石天然深信一条,只要是真正的男人,都会不计前嫌的。 在去机场的路上,石天然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上次在南明观春园发生的梁冬整治韩伯元的事情,韩伯元本人到底知道不知道具体原因?如果他知道,那见面的时候,肯定十分尴尬。尽管当年梁冬让韩伯元写的那份“调戏妇女悔过书”到了石天然手里就到了终点,但毕竟韩伯元受了冤枉,而且这个冤枉完全是因梁冬为他报仇而弄出来的。对这件事,石天然曾侥幸地想,也许,韩伯元一直蒙在鼓里,他应该是没有渠道知道此事的真相的。 让石天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到了接机大厅,石天然内心的那点侥幸不仅荡然无存,甚至还一下子傻呆了。因为,在出港的旅客中,他不仅看到了韩伯元,同时还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梁冬。 石天然的脑袋当下就如炸了一般,他感觉这简直就是在做梦。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同一架飞机上,难道是空中偶然相遇? 第10章 世间的巧事儿不会这么奇怪地被自己碰吧? 石天然紧闭了一下眼睛,他想让大脑冷静一下,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幻觉。然而,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这两个人的身影更加清晰了。 从他们走路的距离与表情上看,两个人肯定是一起下的飞机。更为明显的是,梁冬走路的时候总是跟在韩伯元的身后,准确地说他的位置应该是在韩伯元右后方差半步远的地方,这种距离很能说明两个人的身份,前面走的是领导,或者是让后面那个人敬重的人,后面那个人要么是下级,要么是马仔。而现在,梁冬给人的感觉就是韩伯元的马仔。 石天然对梁冬现在是满脑子的问号,这难道真是当年那个一身霸气,逼着韩伯元签字画押让其承认调戏妇女的那个警察吗?石天然的头有些晕。眼前的这种现象不知道隐含着什么样的玄机?他想此前一定发生过让人难以想象的跌宕起伏的命运故事。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化敌为友”现象?准确的说是一种强者与弱者身份的颠倒? 就在石天然脑袋里一片混乱的时候,韩伯元和梁冬已走到了距他很近的地方。何文涛热情地迎上去,握住了韩伯元的手。此时的韩伯元虽然在和何文涛说话,但他的注意点明显是在石天然那儿。当他的目光和石天然近距离地碰到一起之后,他便大步走向石天然,并紧紧地握住了石天然的手。他是那样的谦恭、友好、虔诚。这不仅让何文涛吃惊,也让石天然不知所措。 石天然和韩伯元握过手,自然是要和梁冬握手。但和梁冬握手的时候,石天然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是把他当熟人握啊还是当陌生人握啊?石天然一时感到脑子有些短路。 在石天然与梁冬握手的时候,韩伯元介绍说:“梁冬先生现在是我们公司的副总兼保安部长。这次和我一起来金都,我们可是老朋友相聚了。” “老朋友相聚”,这句话让石天然听起来后脑勺发麻。他不知道韩伯元到底清楚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这“老朋友相聚”是指三个人还是两个人?从感觉上说。韩伯元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反正石天然琢磨不透他。因为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平和、真诚,从他那目光里似乎就能看出他的心灵犹如一潭清水那样平静。 石天然感慨:韩伯元现在的道怎么这么深?与过去的那个平庸的人好像完全是两回事。石天然想到一个词:脱胎换骨。但他觉得此时用在韩伯元身上似乎又不是太准确。他再看看梁冬,发现梁冬看似微笑,其实是面无表情。石天然觉得梁冬的变化更是奇异。 在这个环境中,何文涛已经看出了石天然在两个客人面前表现得不太正常,当然他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为了打破尴尬,他又一次搅进来打圆场:“韩总,咱们先到酒店安顿一下,然后我们老石陪你们到金都最有特色的一条街――簋街去看看,如何?” 韩伯元来了兴致:“好啊,鬼街?就是妖魔鬼怪的那个鬼吗?” 何文涛解释道:“呵呵,和鬼字是同音字,但不是那个鬼。这个簋字是竹子头,加一个恳切的恳去掉心,换成一个皿蹲。此字不常用,字典上对它的解释是盛装食物的器具。” “噢。”韩伯元明白了似地点了点头。 他们到簋街的时候已是10点40分。何文涛将车直接开到“怡园”门前停下,一行几人便顺着“怡园”那铺着红色的地毯的长长通道往里走。走至10米左右,总台穿旗袍的服务小姐迎上来,明亮的眸子盯着他们问:“先生是提前预定的吗?” 何文涛马上说是的。服务员听后,看了何文涛一眼,问先生贵姓,就动手去掀那个订餐记录本。何文涛见那个预定留言很多,忙说:“是姓何的先生打电话订的,我来帮你找吧。韩总,你们先看看那边的图片。” 韩伯元和梁冬顺着何文涛手指的方向望去,见那面墙上镶着一幅巨大的玻璃框,框中贴着一排照片。凑近一看,原来是一批名人吃客的“到此一游”。什么周润发、黎明、姜文、齐秦、葛优等,他们在服务员的包围之中露出灿烂的笑脸,这笑脸贴到这儿,无疑就是“怡园”的广告。的确是因为这些照片,石天然感觉何文涛安排在这大排档的地方请客并不掉价。韩伯元还没有吃,就觉得这个地方不错,值得一来。 石天然回头瞄瞄,发现何文涛此时还在和那个女服务员交谈着。而且十分亲热地拍着人家的肩头,一副不能让人拒绝的模样。他还指着韩伯元比划了一个动作,让那个女的眼神变得惊奇和崇拜起来。石天然望着何文涛的表情,突然感到这小子可能根本没提前预订,而是靠三寸不烂之舌在加塞。石天然直摇头:这种没有把握的临时抱佛脚的事情,是何文涛最喜欢干的。 何文涛到底还是有办法,在很短的时间内,他终于摆平了那个领班的小姑娘。小姑娘安排其他服务员带他们穿过环绕的游廊及众如繁星的一桌又一桌吃客,来到后面一个四合院中。 服务员推开东侧房的一扇门,一个铺着洁白桌单的圆桌展现在他们面前。整个摆设说不上豪华气派,但整洁自然,精致典雅。让人觉得这种地方并不是摆谱的地方,倒挺适合最亲近的朋友聚会。 大家坐定之后,石天然明显感到韩伯元有些反客为主地对他分外热情。石天然还没有按礼仪程序敬韩伯元的酒,韩伯元已先举起酒杯,向石天然敬酒。 从喝完韩伯元敬来的第一杯酒,石天然就一直在想,韩伯元对自己这么客气,肯定是有他的目的。那么,这个目的是什么呢?石天然突然想起了那份曾经捏在自己手里的悔过书,心想,他是不是想将那份“调戏妇女悔过书”拿回去?要是韩伯元真的是来取悔过书的,那可就惨了。因为他在攥到那份悔过书的当天晚上,觉得梁冬简直是给了他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他的内心深处遭受到了强烈的折磨。矛盾了很久,他还是将那张“悔讨书”付之一炬。 想不到,韩伯元说来就来了。现在看来,烧掉“悔过书”,真是一个极大的失误。你想想,要是韩伯元张口索要,石天然说已经烧了,估计傻子也不会相信。 当然,石天然也曾侥幸地想,或许韩伯元根本不是来换条子的。当年烧掉那封“悔过书”,现在看似乎是一种没法交代的遗憾,其实从另一个方面看,对石天然也是一种不解脱的解脱。毕竟,它为石天然去掉了最大的心理负担。要不然这么多年真不知到怎么过?人,毕竟不能总想着捏着别人的把柄去成功事情,要是真按那种害人的心情去生活,最终害的还是自己。话再说回来,以韩伯元现在的身份,那张条子对他能有什么损害?用最俗的观点去看,韩伯元现在有的是钱,有钱人哪有不玩女人的?有钱人谁能把品格排在第一位?而人真正到了不讲品格的地步,谁还在乎别人捏着自己的把柄? 石天然有这种自我安慰的侥幸心理,但他内心又很清楚,人是十分复杂的,你这么想,也许韩伯元不这么想。他韩伯元除了换那张条子,还能有什么其他目的?人家赞助你60万,不就是换个条子,讨回个清白,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别的理由? 这样一琢磨,石天然就觉得问题不那么简单,看来梁冬已经跟韩伯元说了“观春园事件”的起因。要不然他不可能知道“悔过书”是在他这儿。是啊,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梁冬当年在观春园收拾韩伯元时候,很多人并不知道其中真正的原因。从明处看,好像是因为韩伯元调戏了梁冬的老婆,那是该打;但作为当事人的韩伯元,他知道自己比谁都冤。因此,他自然不会把问题想得那么简单,至少,他会感觉那个故事发生得太蹊跷。现在,韩伯元竟然和梁冬成了主仆关系,这就足以说明,当年那个在观春园发生的蹊跷故事,可能已经在韩伯元那儿揭密了。 在这个酒桌上,虽然大家客气地应酬着,但每一个人的内心,却都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儿。说话的当儿,何文涛的手机响了起来。本来他想换个地方去接电话,但一看来电显示,瞬间又将抬起的屁股滑了下去,似乎这不是个秘密电话,完全可以让大家知道。他翻开手机盖,问对方道:“你们现在走到哪儿了?我们都在等着呢。”对方大概不太熟悉路线,报了自己的位置之后,何文涛便左拐右拐地为她们说清了路线,然后放下电话对石天然说:“是于薇打来的,她们马上就到。” 石天然点了点头。韩伯元显然不知道于薇是谁,何文涛忙解释道:“韩总,乡村饭店的总经理于薇是我和老石的朋友,她听说您来了,很想拜见您。这主要冲着您是云南老乡;同时,也想请您为她指点指点人生的迷津,这个人的命运极其坎坷。估计她三五分钟就能赶到了。” 韩伯元笑容可掬地说:“那好啊,我们等等她。” 就在说话的当儿,但见几个服务员站在门口向里面探着脑袋。其中一个较为漂亮的女服务员向何文涛招招手。何文涛走过去,女服务员便跟何文涛嘀咕起来。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看,好像是说韩伯元。果然,待那女孩与他嘀咕完,何文涛就兴奋地走到韩伯元身边,说:“韩总,您可是被盯上了啊。这几个小姑娘全都是冲您来的。人家说是看过您演的电视剧。想和您合影留念。” 韩伯元还未说话,几个女服务员就围了上来,其中一个服务员还很专业地评论着韩伯元饰演的角色:“我们看过您演的电视剧《走泥丸》,您饰演的蒋委员长真是太棒了,我发现您演的蒋介石和赵恒多、孙飞虎、许道林还有陈道明饰演的蒋介石都不一样。 第11章 您的目光里多出了一份男人的忧郁,那种忧郁放在蒋介石身上,特别震人心魄,令人过目不忘。所以您刚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您。” 这个姑娘的话让韩伯元分外高兴。也让在座的其他人感到惊奇:因为在座的几个人只知道韩伯元是摸彩票的高手,那想到他还演过电视剧,而且一演就是领袖人物。虽然是敌人的领袖,但毕竟是叱咤一世的风云人物。这说明韩伯元身上还是蕴藏着干大事情的底蕴。 大家当然愿意和“领袖”合影留念。跟在几个姑娘后面的那个拿照相机的小伙子瘦瘦的,他举着相机指挥着大家:“注意,看我这里,一、二、三——瘸子”。 小伙子将“茄子”喊成了“瘸子”,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得过兔唇嘴不兜风,还是故意的幽默,反正他让大家笑得特别开怀。 追星族们与“蒋委员长”照完相,在座的气氛也一下子热烈起来。大家都仔细地端详着韩伯元,频频赞叹:“像,真是太像了!” “看来咱们韩总身上还是有大人物的风范啊。韩总,能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打进影视圈的吗?”何文涛起哄地说。 韩伯元呵呵地笑道:“说来挺意外的,前年我到灵山出差,在大佛院遇到一个算卦的,与几个朋友一起看相,他是见人就摇头,惟说我是难得的好相,有官运。我问他会有怎么样的官运,能不能到七品?因为单位要选派人到贫困县挂职当科技副县长,一直想让我去,回来后就按副处待遇。那卦人想了想,认真地说:‘七品太小了,我看你是大贵之相,你可能是国家领导人级的。’我一听就近乎晕倒,这人肯定是精神不正常,他若说我能弄个正处副处,或者往大点说到局级,我还会给他几个。但一说就是国家领导人,这不是瞎扯吗?当下我抬腿就走。谁知这算命先生还在后面感叹:‘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大的官!’这件事情本来也就过去了,谁知半个月之后,《走泥丸》剧组来我们那儿拍戏,选演员的副导演偶然看到我后,当下就说蒋介石一角非我莫属!这不,我就当上委员长了。委员长毕竟是国家级的干部,要是按这么个理讲,也不能说那位算命先生看的不准。这不管是真当官还是演的官,反正总算是当上大官了。” 大家被韩伯元调侃得大笑起来。 何文涛忙接着韩伯元的话头“拍”了起来:“其实还是韩总有造化啊,身上隐伏着当大官、发大财的命,结果被仙人看了出来。” 韩伯元谦虚地说:“也许没有那么多神妙的东西,不过是机遇而己。我的确长得有点像蒋介石,赶巧又遇上了这个剧组,就当了一回蒋委员长。其实不瞒你们几位,当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剧组没钱,请不起特型演员。剧组里所有饰演领袖的演员,全是从民间一些没有演过戏的人中挖出来的。就说在戏中演毛主席的那位演员吧,他和我一样也是第一次上戏。但他当演员的路走得也挺邪行。他过去是一个乡的副乡长,因为改革开放之后生活好了,尤其是乡里吃吃喝喝的事情多了,这身体也就一下子发福起来,加上这老兄一米八五的个子,大背头一留,怎么看怎么像毛主席。剧组发现他真是如获至宝,特别是给他一化妆,就更不得了啦,简直是形似到极点。导演让他加强神似,他是分外努力。这老兄学毛主席也真是上心,看了很多主席的纪录片,从此说话也全是湖南口音,连和老婆吵架都改不过来。一次在老区拍戏,几个老太太硬是冲着他热泪盈眶地喊了几个小时“毛主席万岁”。媒体称,他可能是继古月之后,与毛主席神形兼似的特型演员,而且很可能要成为唯一一个能与古月抗衡的特型演员。” 说起古月,何文涛的话就多了起来,他说古月饰演毛主席还是很出神入化的,古月虽不是什么专业演员,却拿下了百花奖和金鸡奖。古月的花边新闻何文涛也知道不少,因为他有个朋友当年曾在昆明军区《国防战士报社》工作,就和古月同住在一个院子里。古月这人正直,原则性也很强,一次,何文涛的那个朋友将没吃完的面条倒进粪池中,被古月发现了,他对这种浪费行为非常生气。古月从粪池中捧出面条,香香臭臭沥沥啦啦地从一楼一直捧到三楼,最后捧到那个小伙子的领导家中,问那位领导,你看看你的部下干的是什么事,他竟然将面条倒进粪池中,这么铺张浪费,还有没有无产阶级感情? 这是名人故事,按说挺精彩,但石天然听后还是对何文涛提出了批评:“何文涛,你小子在这个时候讲这个故事,是不是故意败坏大家的胃口,想给你请客省点钱啊?” 何文涛马上住嘴,连说sorry。 韩伯元宽容地笑笑,说:“其实文涛讲的故事对我们来说已不算什么,这是个胃浅胃深的问题。说实话,当年在知青点的时候,不仅什么样的恶心故事都听过,还什么样的恶心事也都干过。那个时候伙食比较差,要是谁炒上一盘菜,惟恐被别人抢吃了,于是最先下手的那位往往是呸呸地往上面吐上吐沫,或者是端到厕所里去吃。胃浅的人当然是饿着也不会再追了,可胃深的人还是有在厕所里争抢起来的。” 大家听着韩伯元讲的故事,哈哈地笑了起来。石天然不能像制止何文涛那样制止韩伯元,也只有跟着笑,但他内心还是觉得这两个故事在饭桌上讲有点别扭。石天然很感慨,现在的故事只要到饭桌上,只要有一个人领头,接下来类似的故事就会来一串。尤其是那些黄色段子的不同版本,大家就像接力比赛似的,没完没了地传递下去。石天然还想,怪不得何文涛能找韩伯元拉到赞助,原来两个臭味相投啊。 正说话的当儿,只见一个服务员领着于薇和周小娜过来了。何文涛赶快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了上去:“呵,你们终于来了。来来,我来介绍。” 何文涛把于薇领到韩伯元身边,介绍道:“韩总,这位是乡村饭店的总经理于薇。她听说您来,是专程来拜见您的。” 韩伯元望着于薇,发现面前的这个女人大约三十二三岁,清透乌亮的眼眸,洁净俏丽的面庞,一口雪白整洁的牙齿,饱满艳丽的嘴唇,应该说用漂亮迷人来形容她似乎已经显得有些苍白,准确地说她是艳光四射,堪称女人中的极品。 因韩伯元演过电视剧,所以,他看人总有一种习惯,看看对方像圈子里的谁谁谁。韩伯元觉得她的长相若要拿一个熟识的明星来做参照,她应该和香港的影视明星陈慧琳有点相似。但她和陈慧琳最大的不同是眼睛里面有太多的故事,这故事说准确些是风情。而陈慧琳与她比起来,就显得有些“木”,当然,这个“木”说好听些是端庄。 于薇优雅地向韩伯元伸出手:“韩总,我看过您演的电视剧,而且知道您是位神人。何文涛打电话说您来了,我就特别想见您,所以,就冒昧地赶来了。您不会见怪吧?” 于薇说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那种久经沙场的商人的干练,反而有点少妇在人场的羞涩。她的脸上有点微微的红晕,让人感到这是一个内心感情很丰富的女人。韩伯元跟她握着手说:“你客气啦。都是云南老乡,能在金都相见,真是感到十分亲切。” 与韩伯元寒暄之后,于薇又将身后的一位年轻女子作了介绍:“这是我们饭店的前台经理,周小娜。” 周小娜没有跟韩伯元握手,而是非常端庄又非常淑女地向韩伯元鞠了一躬,柔柔地说:“韩总,您好!”接着才去握韩伯元的手。这一举动一下子就把自己划到了晚辈行列。 突然来了两位美女,屋子里的气氛自然是灿烂一新。大家赶快招呼着看座。于薇本来要坐在石天然的下手,但石天然早已让服务员在韩伯元的左手边加了个椅子和餐具。这样于薇就坐在了韩伯元和梁冬的中间。自然,于薇有机会和韩伯元交谈,探讨她一直关心的人的命运了。 9《金都日报》副刊部的赞助活动搞得十分火爆,这让社里社外的不少人羡慕。其实,他们搞赞助活动不过才一年多时间。一年前,部里还从来没有谁拉过一个赞助,大家都一直是在循规蹈矩地办报纸。而让他们步入了拉赞助的行列,应该说与一篇稿子和一次会议有关。 稿子是作家李西键写的。当时,李西键还不认识石天然,就特意让何文涛搭了个桥,在“乡村饭店”搞了一次聚会。 那是石天然与何文涛第一次到“乡村饭店”,一进门,他们发现这里的女服务员长相都十分标致,姑娘们虽没有一脸的端庄妩媚,却有小家碧玉的温柔。她们的皮肤洁净白皙,脸型也多是瓜子脸,即使有些圆的,下巴也很尖,让人感受到她们作为女性的娟秀与标致。姑娘们的身高十分均衡,几乎全在1米63左右。望着她们,稍微有心的人可能会想到,这些丫头必是经过了一个审美意识极强的人的精心挑选。只是她们的服装颜色有些另类,姑娘们着的全是黑色的西装,过分端庄的打扮,让石何二人一时找不到感觉。尤其是何文涛,他总觉得这身边站的都是经理。 何文涛的这种感觉应该说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大多数饭店的服务员穿戴都很朴素,你只要一看到她们,就会把她们定位在端盘子洗碗上。而“乡村”女服务员的打扮过于深沉,她们服饰的气氛与人们心中想象的乡村姑娘相差甚远。何文涛想,既然饭店谓之“乡村”,就应该充满乡土气息,甚至雅间的名字也应该幽默一些。 第12章 比如说,包一就叫“支书家”;包二叫“村长家”;包三叫“大队会计家”;包四叫“贫协主席家”;包五叫“五保户家”;包六叫“大地主”家;包七叫“张寡妇家”……你说这雅间一溜开过去多有意思,相信在这个环境里请朋友吃饭相聚,肯定会给大家留下非常难忘的印象。 没在“乡村”服务人员身上看到具有乡土气息的花头巾或花布衫,石天然、何文涛心里直犯嘀咕:好久没有去过农村了,是不是改革开放之后,社会主义新农村现在都流行经理服啦? 何文涛的揭秘心理是非常强的。他想,既然这个饭店的女服务员都穿上了经理的行头,那他们的经理又是怎么包装自己的呢?不会是相反过来:服务员穿西装,经理扎羊肚毛巾吧? 石何二人来到一个雅间,请客的李西键已经等在那里了。 李西键虽然和石天然第一次见,却没有什么陌生感。聊天的时候,李西键十分健谈。他说自己最近写了一本书,是关于女人的。这部书以独特的视角,探讨了女人好不好色的问题。 何文涛与李西键是老熟人,自然说话要随便得多,他接过李西键的话头问道:“女人好不好色?” “好色!比他妈的男人还好色。”李西键说,“平时我们看到的听到的全是男人有了第三者,女人悄悄地哭泣,但我见到的恰恰相反。你们看了我的书就知道了!” 何文涛说:“你不能以你的书为依据说事,作家标新立异,无外乎想弄个畅销,女人到你书里,还不全变了味……” “你把我打击到了三流作家的行列了。我探索女人潜在的性意识,可不是普通作家能够做到的,我跟你说句实话,我书中选取的几个故事在生活里都是能找到原型的,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是用文学写的调查报告。圈里的人都知道,写女性文学,是我的强项,可以说目前中国作家在挖掘女性性心理上,谁也无法与我抗衡。这主要得益于我的性意识。他妈的说句最讲人性的话,我这人的性意识特别强,老婆根本满足不了我的要求,所以我到哪个城市都得有情人,找不到情人就得找鸡,这没办法,纯粹是人性的生理需要。所以,与我交过手的很多女人,就和大家常见的不太一样,我认为那才是最真实的女人,其他所谓的淑女,全他妈是假装出来的……” 石天然没想到,作家里会有如此坦诚的流氓。他感到吃惊,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因此,他给李西键做出的表情是,很有兴致地听他讲下去。石天然的表情无疑大大鼓舞了李西键的讲兴。正当李西键想接着话题再来的时候,石天然突然发现门口站着个女服务员,他赶忙对她说:“小姑娘,你先出去吧,帮我把门关上,有事我再叫你!” 女服务员懂事地要关门,李西键满脸冒着酒光说:“没事,没事儿,人家小姐什么没有听过,哪个饭桌上不讲讲黄段子,估计天底下只有你们金都市在讲黄段子的时候把服务员支走。不过我得声明,我讲的可不是黄段子,而是知识文化,是学术探讨……” 石天然心想,这性话题即使上升到理论高度,也是黄的。黄话在一个年轻姑娘面前说,总显得此人品格不高,心灵龌龊。 看着石天然把那姑娘支走,李西键感慨地说:“金都人就是讲政治。不过跟老兄说句实话,我到金都也一样,老老实实的,即使‘帐篷’支起来了,也从来不去找鸡。金都警察厉害呀,若是嫖娼落到他们手里,那就彻底完了。所以,我每次来金都,都是在机关单位寻摸一个小妞包起来,这样逮住了也是情人关系,所以安全多了。” 石天然与何文涛听李西键吹牛的时候,面部表情尽管保持得很平淡,但当听说他包了一个女人,还是露出了疑惑的目光。李西键解释:“她是一个小报记者,小丫头还没结婚呢,但性欲极高,开始几天,我暗喜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可三天下来,就被她整得力不从心了,我连个平手都打不过她。” 石天然、何文涛听得直乐,李西键自己也笑了,他的笑在自我解嘲和洋洋得意之间,这更加显示了他性格的坦率。此时,他端起酒杯说:“见笑,见笑。只不过见了两位大哥感觉亲切,就想敞开胸怀,袒露一下自己的真实。还是喝酒吧,我先干为敬!” 李西键与石天然及何文涛碰杯之后,首先一仰脖子把酒倒进嘴里,石何二人也都喝下一些,他俩笑吟吟地望着李西键,觉得这个“流氓作家”真是挺有意思。其实,这种出卖自己灵魂的做派,也是李西键交往朋友并迅速走近对方的一个招数。 李西键见两个人对他关注,便谈兴更浓。他接着说:“所以啊,我所看到的女人的本性,是众人不易观察到的最真实的一面,而这一面往往深埋在她们心灵和肉体的最深处,它当然不易被人发现,可一旦开发出来,就势如洪水猛兽,它的破坏力极强,毫无责任可言,赤裸裸地全是个人的享受。这就是女人的另一面。” 石天然听后,点着头说:“嗯,从这个角度研究女性是不多见!” 李西键马上得意地说:“石兄,你真是慧眼识珠,这和当代评论大师朱世愈的观点完全一样。” 听到提朱世愈,何文涛突然说:“不是朱世愈给你写了个评论吗?你交给老石看看,能发就给你发啦。” “噢,”李西键像突然反应过来转身到窗台上取出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摸索出两份稿子来:“这份是朱世愈的书评,这是我帮一个朋友写的报告文学。” 石天然接过两篇稿子,彻底明白了何文涛说来了个朋友约出来吃饭的真正目的。这两篇稿子从编辑部的分工来看,都是归石天然编发。石天然粗粗扫了一眼书评,心里马上就清楚,朱世愈的这篇评论肯定能发,因为朱世愈是评论界的名人,光凭他的名气,社里领导都不会毙他的稿子。再加上朱世愈的评论功力确实独到,不管多么平庸的作品他都能找到亮点,所以无论是办刊的编辑,还是被评的作者,都喜欢请他评论。当然,大多情况下,他对一些书和一些作者是不愿评论的,但架不住那些请他写作的人来找他的时候呈上一个“信封”,信封里有几张“老人头”,朱世愈可以不给作者面子,但总得要给“老人家”面子啊,所以,朱世愈就不得不写了。好在,编辑部都认他这个评论家,凡是他的评论,不仅要发,而且还给他放到版面突出的位置上。 看完朱世愈的评论,石天然又看了那篇报告文学,没读几行字他就蹙起了眉头:李西键自称是作家,这哪像作家写的稿子,一点儿文采没有,干巴巴的像一个通讯,甚至比通讯都通讯。他用了个最时髦也最常见的标题:《弄潮儿在涛头立》;还用了个最烂的开头:一九xx年x月x日,一个小生命呱呱坠地了…… 石天然一看标题和“导语”就开始感慨:一个千把字的稿子记写一个人物竟然从主人公出生写起,他原本以为只有低劣的报道员才会如此下笔,没想到这中国作家协会的作家也运用这种写作手法,真的有些让人汗颜。怪不得人家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7千多人,真正拿出沉甸甸作品的没见几个,倒是不少滥竽充数吃干饭的大混子。 这篇“报告文学”的文字干巴、老套且先不说,最让石天然感到棘手的是,文章中“呱呱坠地”的“弄潮儿”,是一个企业的老板。编辑部个个都是人精似的明眼人,刊登这些老板的文章,毫无疑问就是为他们打广告,只要你编这样的稿子,人家都会以为你一定得到什么好处了。但这位作家到目前为止,除了这顿酒饭,完全没有要给他“表示一下”的迹象,而做出的还是“支持本报”的样子。 石天然知道,人毕竟不能太势利了,何况这是同事何文涛介绍来的,又在一起吃饭。无论如何也不能立即枪毙李西键的稿子,这种面子不给还能叫老编辑?再说,石天然遇到这事,已不是第一次了。 记得一个多月前,他就处理过这样一件尴尬的事儿——10那天的阳光分外明媚,春日的青草气息从窗外一阵又一阵地飘来。一个年轻的女士袅袅婷婷地走进了编辑部,上来就问石编辑在哪儿。 有同事向她指了石天然的办公室。她走了过去,见石天然正在埋头工作,便很礼貌地敲敲门。石天然抬起头,但见一个很漂亮的女子站在他的门前,她明澈的眼睛,浓密而细长的眉毛,鹅蛋型的脸蛋显得非常妩媚。尤其是她的额头光洁、漂亮,显得高贵而聪慧。石天然盯住她的额头,心想,这么漂亮的额头原以为只有在大画师的笔下才能见到,没想到现实生活中还真有这样的美女。 这个额头漂亮的女士很健谈,与她聊起来石天然才知道,她原本是学跳舞的,但她对文学十分热爱,一直在做着文学的梦,最近有了些灵感,就写了篇小说,想请编辑老师斧正。 石天然听她说是跳舞的,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她的身材。这女子的身材的确不错,她的脖颈很长,尽管身条已显得有些微丰,但这种“微丰”就女人来说,恰恰弥补了舞蹈演员常见的单薄,而展现出了女性身体的性感与韵味。 这个女子的长相应该说是很让人赏心悦目的。然而,这只是石天然看到作者本人的感觉。待他读起稿子,这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就像放了气的气球那样一下子瘪了下去。 石天然发现,女作者声情并茂让他斧正的小小说竟是抄袭之作。 第13章 这个作品他早在几年前就在朋友主持的《小小说选刊》上看到过。小说写的是一个父亲带着孩子到别人家串门,在主人客厅里,放着一个旧茶瓶,就在主人进里屋取东西的时候,这个旧茶瓶竟然摇摇晃晃地倒了。主人听到茶瓶破碎的声音,忙出来问这对父子烫着没有?孩子的父亲非常抱歉地说:“真对不起,不小心把你们家的茶瓶弄破了。”主人则说:“没关系,只要不烫着就好!”儿子不能理解父亲的行为,事后他问父亲:茶瓶明明不是我们弄破的,为什么却偏偏要揽到自己头上?父亲说,孩子你还年轻啊,世界上许多事情并不是说真话就会有最好的结果。人有很多场合需要说些假话,需要受些委屈,只有这样才会和别人相处得更为亲密…… 石天然在看这篇署名为陈鹿媛所写的小说的时候,几乎是从第一自然段起,思想就在开着小差。他一直在琢磨该如何告诉作者,这篇小说不能用的理由,但直到将小说看完,他也没敢说这篇小说是抄袭的。他知道,也许就像小说里的父亲那样,这个场合需要说假话。石天然看完了小说的最后一个字之后,装出很兴奋地样子说:“不错,写得不错。很智慧机巧,也很有思想性。” 陈鹿嫒白净的脸上荡起了春风,她满目溢彩地带着文学女青年的清纯表情问石天然:“能达到发表水平吗?” 石天然听后差一点晕过去:靠!10年前都已经达到发表水平了。 但他能这样说吗?他只能将假话进行到底:“绝对上乘之作!我尽快编给领导,你以后还可以多给我们写一些其他作品!”石天然说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假话,怎么说得这么顺溜,而且画蛇添足地让人家“以后多写一些其他作品”。过后石天然想,像她这种人,是让她写还是让她抄?再说抄了你敢用吗? 陈鹿嫒因喜悦而满脸潮红。她眼睛灼灼地看着石天然。按说那眼神儿是能够点燃异性间激情的,但石天然的眼睛与它相对视的时候,却感到心灰意冷,他在内心深处责备自己说了这样一堆假话。 若干天后,陈鹿嫒在电话里以娇滴滴的声音询问:“石老师,我的那篇稿子什么时候能见报啊?”石天然不得不再次跟她编了早就打好草稿的假话。 “噢,是小陈啊,我正要打电话跟你说呢,你的那篇稿子啊,被我们主编给毙了!” 陈鹿嫒一惊,红唇边叹出一个“啊”字,接着问道:“为什么啊?” 石天然故意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主编说,他好像在什么杂志上看过这篇小小说,你是不是一稿两投啊?” “没有啊!” “那就怪了,他怎么说他见过……” “不可能吧?”陈鹿嫒明显底气不足。 “噢,那是不是撞车了,小小说的故事不少是听来的,因此撞车的事情时有发生,不行你就再写些其他的吧,你的文笔是很不错的……” 其实,石天然并没有将那篇小说交给主编,他明明知道稿子有问题,再交给主编不是自找麻烦吗? 此次经历让石天然感到,上面有个主编确实好,关键时候,他能化解一些很棘手的矛盾,比如一些不能发的稿子,面对作者的穷追,将矛盾上交就是了,尤其是那些根本不可能找主编查稿子的人,干脆就不用编,直接赖到主编头上说被他毙了就行了。 李西键的报告文学,石天然就准备这样处理。 11石天然、何文涛、李西键三人东吹西侃大约在“乡村”聚了两个小时。离开“乡村”的时候,不胜酒力的何文涛感到自己脚后跟有些发飘。站在光洁的玻璃门前的一位服务小姐上前轻轻地扶了他一把,并告诉他:“您小心,这有台阶。” 这个很关照人的服务小姐的举动,让石天然他们几位先生都感到很是亲切,他们原以为这些迎宾小姐只会千篇一律小学生背词一样毫无生气地道一声:“先生,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没想到这位女孩竟将礼仪做到了恰到好处的发挥。何文涛向她投去了一个关注的眼神,他发现,这个明眸皓齿的女服务员关照人的样子很温馨,也很专注,表现出了女性的心理细腻与情感体贴。当何文涛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碰的时候,女孩的情态虽有一些羞涩,但依然落落大方。这让何文涛心中不由地微微一动。 何文涛很感慨,在任何饭店,经理肯定都是将身材最好、长相最漂亮的女服务员安置在门口,以作为本店的形象标牌。去过很多酒店的何文涛自然见过不少“标牌美女”,但那些美女往往都过于机械,缺少随机应变的聪慧与温柔。何文涛望着这个也是一袭黑色的女孩,当下有种感觉:黑色,应该是很冷的色调,怎么着在她们身上就没有冰冷的感觉?看来还是人的面部表情决定着人的风采,一个人要是满面春风,自然就不会让别人感受到冬天。何文涛还想一个问题,那就是这里的经理是如何挖来这么多美女的?一个饭店,想把鱼缸里的鱼塞满很容易,但集中这么多美女,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来这个老板在选人上真是花了心血,至少他是懂得秀色可餐这句话的。 此时,何文涛的兴致突然回到了两小时前刚来饭店时的那份好奇上来:这里的经理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穿的到底会是什么衣服? 正因为有了这个想法,何文涛在走出“乡村”之后,突然又回过头来,向站在门前的那位婷婷玉立的女孩问道: “你们服务员都穿着经理的服装,那你们的经理到底穿什么?” 女服务员看着何文涛的样子很好玩,就有些俏皮地幽了一默:“我们的经理穿衣服啊!” 何文涛没有想到这个服务员竟然说了一句接近颜色的语言。何文涛与美女接触可是从来没有被动过,你看他接着女服务员的话就来了一句:“不会是皇帝的新衣服吧!” 这句话一下把这个女服务员弄得个脸色羞红。看来这个女孩还是很爱看书,至少知道安徒生的童话。“皇帝的新装”就是“世界名画”,显然,何文涛是想和人家女孩探讨裸体问题,女孩哪会和顾客随意“讨论”,于是她很有尺度地轻轻说:“我们的经理是位女士。” “sorry!”何文涛感受到了女孩是有意识用不易察觉的语调来控制谈话的色情走向,何文涛也只有打住,但他愉快的心情并未减退,他很绅士地向姑娘笑吟吟地招手:“开个玩笑而已。再会,姑娘。” 服务小姐掩饰着女性的顽皮,端庄而又落落大方地将明亮的眼睛投向何文涛他们:“再会!” 出门这一幕,让石天然和李西键一直在肚子中滚动着笑意,他们都笑何文涛在女孩面前装出的君子样,本来,何文涛是想和小姑娘来几句黄色的调情之语,没想到却被人家很有尺寸地给控制住了,弄得他不得不装成一个正人君子。看来,男人是什么德行,完全是受女人控制的。 何文涛一直在品味着那双眸子的顽皮与慧黠,他甚至在想,若是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女孩,可能每天的日子都会很快乐。 石天然看着何文涛的表情,知道他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好感。他了解何文涛,他还很少看到何文涛这么君子地收敛过。这一次何文涛与那女孩的语言交流显然不尽兴,何文涛做事情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尤其是对漂亮女子,不把人家弄到床上,就算没有认识。现在既然已经发现“新大陆”了,看来不久的将来,何文涛还要重返这个饭店。正常情况下,他会约着石天然,但也不排除这个小子突然重色轻友吃独食的可能。 要是石天然和何文涛单独在一起,可能石天然就会以此开何文涛一个玩笑,但想着李西键在旁边,说这个话未必合适,就只是随着气氛乐。而李西键却没有发现何文涛对这个小姑娘产生的“爱情”心理,他口无遮拦地对那姑娘展开了评价:“这个姑娘的血型肯定是o型!” 何文涛的眼神发出了疑惑。李西键解释:“我绝对不会说错,血型与性格有着很奇特的关系。o型血的女人,总是比较性感,也很有性意识,她们尤其是喜欢听些带色情的段子,喜欢和男人探讨有关性的话题。如果说当你看到一群人在讲性话题的时候,凡有女性参加其中,你不用查验,这个女性的血型肯定是o型。我们今天遇到这个姑娘就有此特点,她在跟文涛说话的时候,首先最早挑起了‘性’的话题,可文涛回应的时候她又不敢再‘和’下去,那最主要是因为她的职业限制了她,这并不能说她不机智聪明……” 何文涛听了李西键的话,说:“你这套理论从哪儿来的,看来下次要给她验验血了。” 石天然听了李氏理论,马上就明白这个理论的出处。现在图书市场上有许多《血型与性格》、《指纹与人生》的书,这些书大都是以血型与指纹为突破口大谈人生、命运、爱情、事业,李西键肯定看过这种玩艺儿。而且,有些作家看后还总是“贩卖”,偶尔碰到一个女孩就借机拉拉手算算命什么的,将那套指纹、血型、人生的理论全都用上,让人家女孩感到他颇有人生的城府与智慧。大多数三流作家全玩这套把戏……于是,石天然接过何文涛的话对李西键开玩笑说:“西键是专门研究人性与女人的作家,讲的应该是经验之谈……” 李西键却谦虚道:“哪里哪里,作家征服女性的魅力,只能算小学毕业,这一点作家比不上摄影家,摄影家相当于初中毕业;当然,摄影家又比不上画家,画家应该算是高中毕业,你看那些“高中生”,要是画起那些美女的人体模特儿,说让谁脱谁就得脱……” 何文涛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以此来论,有没有大学生啊?” 第14章 李西键说:“那还用说,音乐家就是大学生。他们要是对女人下手,必然是以高雅的音乐入手。音乐这玩艺儿简直就是击破人灵魂的最有力武器,尤其是对那些追求高雅、十分有品位的女人,它简直就是丢在广岛的原子弹,甩给谁谁就得投降。所以,最大的流氓是音乐家,音乐家永远学历最高……” 李西键的怪论说得两人直乐。难得李西键这么谦虚,把自己归类于小学水平,这让何文涛来了兴致:“照你这么说,就是初中、高中、大学,没有什么研究生、博士之类?” 李西键当然不能被人问住,他一本正经地胡咧道:“当然,天外有天,艺无止境,能够归类于博士的,应该是那些强奸犯吧……” 石何乐得直拍李西键的肩头。这小子真不愧为作家,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回答的时候,就开始来些让人大快的幽默。 说话的当儿,他们三人走到大街上。略显醉意的何文涛面对着五彩缤纷的流动车河,高高地举了右手,向所有的车摇摇晃晃。然而,路上开过的汽车,却没有一辆在他面前客气地减减速,而皆是掀起一股股热风呼啸而过。 突然,前方来了一辆红色的宝时捷轿车,驾驶车辆的是一位裸露着整个肩膀的年轻女子。她穿的是一件红色的吊带裙,两根吊带精致得几乎与皮肤浑然一体,让人很难发现。因此,她让人看过去最打眼的就是,那一片像抛过光的玉一样洁白的肩膀和胸脯。按专家分析女性心理的理论,凡女人的穿衣胸开得比较低的,大多都是因为脸嘴长得比较差,这样的女人因为缺少面容的自豪感,才会以酥胸扭转异性的视线,减少别人对她面部的关注而扬长避短。但这个女子却是例外,她的脸灿烂多彩,情态极其性感。发现她的美丽是在何文涛向她招手的时候,何文涛的手招过去她像有感应似的就减了车速,只是年轻女子在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像意会到了什么,明眸皓齿地冲他们三位一笑,便顺着车流漂走了。 虽然,这只是生命中一闪而过的镜头,但这镜头足以让何文涛在记忆中留下深深的印象。生活中有许多事情,是经不起时间流水的冲刷会让人很快忘记的,但有些一瞬的事情,可能就永远留在了记忆中。何文涛目送着远去的那片红色说:“这个小妞太不够意思了,要是我开着宝时捷,她在这儿招手,我肯定停下车来学雷锋做好事,请她上坐。” 石天然拍着何文涛,笑呵呵地说:“所以雷锋是男的啊!” 红色宝时捷车的驾驶员无疑给三位男士注入了兴奋剂,而且是大剂量的,这使大家的心情进入了愉快的高潮。 三个人满面春风聊得正开心的时候,一辆110巡警车开过来,何文涛纯粹是下意识地举起了手,110汽车非但没有减速,还贴着他们的身体呼啸而过。 三个正在兴头上的人无疑被泼了一头冷水,顺着车浪后退了一两步,何文涛惊魂未定,就指着那辆汽车骂了起来:“狗日的,你会开车吗?” 何文涛本想过过嘴瘾,可谁知,那辆110汽车突然一个刹车,停了下来。接着,从车上呼呼嗵嗵跳下来三个警察,手里掂着警棍,向他们扑来…… 《浮沉》第二部分 《浮沉》第四章(1) 12鼻青眼肿的何文涛跟着石天然回到单位,两人在大门口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暂不回家,而是赶到了办公室。 今天是星期天,办公楼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进了屋子,何文涛把门狠狠一带,边捂着发紫的眼睛边说:“他妈的今天怎么这么窝囊!” 对于石天然和何文涛来说,今天的确是过于窝囊。聚会时本来一直聊得很兴奋,却不想乐极生悲,遇到这么一茬子事儿。当那三个掂着警棍的警察向他们走来之后,他们就发生了争执,接着还发生了身体的碰撞。三个公安中,有两个十分霸道,他们拿电棒指着何文涛,硬说他酒后闹事,辱骂执勤警察,问他是不是骨头痒啦。 何文涛一看警察这个素质,心里自然是别扭,就在他上去辩解的时候,一个警察以为他要动手,就“正当防卫”,先把他揍了……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何文涛,石天然问他:“你想不想报这一箭之仇?” 何文涛完全是还乡团头子被人分了田地的那种仇恨,他咬牙切齿地说:“这还用问吗?我是抽这几个丫挺的筋的心思都有。可现在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我们到哪儿报仇去?要论打架,我们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况又是在公共场所。可能傻子都会清楚,在公共场所,和谁斗也别和警察斗,警察是正义的化身,你即使再有理,也会被他们收拾得灰头土脸的。他妈的警察队伍里怎么会有这种人,简直就是假警察!” 石天然在听到何文涛话中的“假警察”时,眼睛一亮,他似乎找到了报仇的最佳突破口。但听石天然说:“打架是打不过他们,但要是打110呢?” “你是说报警?!” “对。”石天然说,“只有报警才有好戏看,也只有报警,我们才有可能出这口恶气。” “这也太玄了吧,万一拔打110之后,还是那几个人来怎么办?” 石天然一听何文涛的话,叹道:“看来你对公安人员的工作程序一点也不了解。我告诉你,110其实就是中国古代的登闻鼓,知道什么是登闻鼓吧。清朝以前叫喊冤鼓,你只要一敲,这冤情就直接通到上面去了。我们打110,就是要把事情捅上去,让公安部门的领导知道。别看这几个家伙牛哄哄的,我们收拾不了他们,但他们的上级能收拾。据我了解,公安队伍在抓自身建设这方面可是很严格的。警察打人就是违纪。说不定这三个小子就会因此被开除!” 何文涛有点不敢相信:“别捉鸡不成蚀把米啊。咱们单位正搞‘三讲’,天天抓组织纪律。这一报110,单位肯定知道咱们两个是因为喝酒和警察打了架,而且,喝的还是报道员的酒,到时候还不整顿我们。” 石天然有些生气地损了他一句:“你怎么老想着这是自己的问题。李西键是著名作家,怎么是报道员?这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说,都是警察的问题。而且,这是一窝假警察。真警察哪有打人的?” 何文涛从“假警察”三个字中听出了门道,便又摸着发青的眼圈说:“好,豁出去了!” 他拿起了话筒,当当当地按了110。 生活中,110这三个最简单的阿拉伯数字,是很少有人用电话使用的,一旦使用了,它就不可能再那么简单,而极有可能将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石天然拨打110的时间大约是下午5点多钟。到了晚上7点多钟,单位突然来了一辆依维克,车门一打开,从里面跳出来一大堆警察。看来这警察扎堆到哪儿都显威风,百米之外的群众朝这儿观看的时候,都十分惊异。只见报社的办公室主任匆匆忙忙地赶到警察身边,和其中的一位说了些什么,就领着警察们上了三楼的会议室。这些警察的面部表情都带有职业性的冷峻,他们也不多说话,只是黑压压地往里走,那阵势马上给报社蒙上了一层紧张而神秘的气氛。不少人都在猜测,是不是《金都日报》出了什么大事儿? 进入到三楼会议室,完全是另外一种气氛,至少社长东方赟和公安局副局长鲁山的脸上一片融洽。两个人坐在那里笑呵呵地互相问候。 此时,东方社长让办公室的人给石天然和何文涛打了电话。二人赶来的时候,社长笑呵呵地朝他们打招呼道:“来来,天然,小何,公安局的鲁副局长来看你们啦。” 石天然看看鲁副局长,见他中等个子,面部虽然白净儒气,却与众不同地有些横肉,让人感到此人还是有点威严。鲁副局长的脸很怪,在他不跟人谈话的时候,脸子是非常严肃的。但见到石天然与何文涛的时候,又突然露出笑容。他的面部变化说是像川戏的变脸似还不太恰当,但要说成像被开关控制着一样更准确些。因为他的表情说亮就亮、说黑就黑。石天然看着鲁副局长,首先感觉这人很难对付;何文涛则显得颇为谦恭地迎上去,同鲁副局长握了手,这让石天然对何文涛大为不满,这哪像个有冤的人见到自己仇人的样子。 “是何编辑石编辑吧?来来,坐坐。”鲁副局长满面笑容地迎了他们,并将他俩拉到自己坐的三人沙发上坐下来,然后他拍着石天然的腿爽朗地说:“误会啊,误会。正和东方社长说呢,完全是一场误会啊!” 鲁副局长拍人很亲切,但让石天然颇为不舒服,这大老爷们伸手拍别人的大腿怎么这么别扭。他也没什么办法不让对方表达这种一见如故的情绪,人家毕竟是来解决问题的,网动作即使有些夸张,也是从工作出发。那就忍住吧,反正老子穿的有裤子。 鲁副局长基本上还是一个很有度的人,拍了几下,就不拍了。也许是因为他注意到了何文涛的“熊猫眼”,这让他多少有些吃惊,看来自己的手下出手还是不轻,他不大让人观察到地瞪了对面几个公安一眼。石天然朝那边一看,这才注意到那边坐着的就是下午与他们发生矛盾的三个警察。此时,这几位老兄已全然没有了下午从110汽车上跳下来的那种威风,他们的面部表情倒有些何文涛脸上的那种谦和,只是这谦和显得有几分自认倒霉。 鲁副局长说话了:“真没想到这场误会让我们报社的同志受这么大的委屈,不应该啊,虽然我们这个城市的社会治安还可以,但一些坏人还是时不时地出来,危害人民的生命安全,因此,我们的一些警察在执行公务的时候,总是容易感情用事而产生过激行为……” 石天然、何文涛听着鲁副局长说的话,总感到不那么入耳,这哪像是来登门致歉的? 第15章 分明是来宣布石天然、何文涛是“影响社会治安”的坏人嘛? 可能鲁副局长感受到了石天然何文涛对他的不满,他大度地笑了笑:“误会嘛,总是难免的,但这过激行为正是我们工作中亟待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 鲁副局长讲到这儿,回过头来向东方社长说:“这还得请社长还有诸位新闻界朋友多监督、多支持啊!” 鲁副局长边说边把目光移动着,从社长那儿一直扫到何文涛石天然,在语言的落点,他还使用了一个动作,那就是又一次拍了一下石天然的大腿。 东方社长认真地听着,并不断地点着头,他看似很赞赏鲁副局长的观点,但他心里也明白,鲁副局长说这句“监督”的话无半点真诚,不过就是官场上的人说的场面话。东方社长也会说场面话,而且是哈哈地笑着说的:“鲁局长客气了。我们报社的同志也理所当然应该努力配合公安局的同志,把本市的社会治安维护好!” 石天然听到社长这么说,明显感到这个话不是在谈监督,而是说以后大家出来一定要守规矩,不再给公安局添乱。石天然突然来了股牛劲,冲着鲁副局长说:“局长同志,能不能向您提个问题,公安局在治安过程中像今天这样出手打人的事,是不是时有发生?” 鲁副局长对石天然这种咄咄逼人的提问显然有些尴尬与恼火,但他又不能将情绪表现出来。于是他有点像透露内部机密似的将头歪过来:“今天没什么外人,这关起门来说句实在话,这种事儿哪能会没有啊。但是,绝对也不是时有发生。警察的职业决定了他们容易卷入人和人的磨擦。社会上的人各色各样,不是谁都有良好的素质和修养,因此,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不仅有磨擦,甚至还会有危险。当然,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例外。我们报社的同志在外面相聚,本是高兴的事儿,谁会想到就发生了误会。我们的干警在执勤中不讲方法,伤害了报社的同志,我们局党委、领导对此十分重视,不仅对三个执行公务的警察提出了严肃批评,还让我带着他们向报社的同志登门致歉。” 鲁副局长说着,不动声色地向对面坐着的三个警察飘去一个不满的眼神,显然,那是110车上下来的三个向何文涛石天然大发狂威的警察。 几位警察听着自己局座“涨人家志气,灭自家威风”的话语,个个面无表情,显然,他们的内心是极不情愿低头当认错的孙子的。 东方社长看这气氛,心里当然明白“和为贵”的重要,不管怎么说,自己的部下是喝了酒和警察闹事的。这在普通老百姓那儿,早就构成妨碍公务罪了。现在人家公安局看在你新闻媒体的份上来给你道歉,已经算是石天然何文涛运气好。我们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于是,东方社长赶忙说,“言重了,言重了,鲁局长言重了。警察同志风里来雨里去,执行公务非常不容易。以后我们也要教育大家要信守公民的职责,配合警察同志一起搞好社会治安!同时,也要加大对社会治安的宣传。” 鲁副局长听东方社长这么一说,面部表情由衷地灿烂起来,而且更加充满激情地举手向石天然的大腿拍去。 13对于警察来报社道歉的事儿,有人做了分析,认为这是“两怕”。先说石天然、何文涛,虽然他们拔打了110向警察叫板,其实内心也是虚着的。谁不知道目前单位正在进行“三讲”学习,不管怎么说,你在外边喝了酒。只要喝完酒去说事儿,理所当然都属于“酒后驾驶”。驾驶员沾了酒字就已理输10分,同理,你石天然、何文涛喝了酒去和警察讨说法,那不是自找没趣吗?再说,社里大部分人都知道石何二人在编辑中是属于有智慧的人,越是有智慧的人胆越小。若这个理论成立,石何二人在拨打110的时候心里不虚是不可能的。 另说警察方面,他们顾虑也不会少。毕竟石何二人的报案途径是用110匪警电话,这无疑就将案情通到了公安部门的高层。上级领导当然不会熟视无睹,既然有案子就得严令追查。这是其一;其二关键是这两个小子的身份是新闻记者。丫挺的敢跟公安干警叫板,说不定就捏住了那些执勤警察的什么把柄。何况现在社会上嚷得最凶的就是什么舆论监督,媒体曝光之类。作为分局副局长的鲁山,当然明白上层的意思,不要把事情弄得满城风雨。这记者可不是好得罪的,他们记者圈内往往都有几个狐朋狗友,而且还很抱团,要是联合起来作践谁,那谁便是从此掉进茅坑里了。凡是略有些脑子的人,是不会跟无冕之王过不去的。 其实,对石天然何文涛客气的人何止公安局的人,就连何文涛与石天然的顶头上司——副刊编辑部的郭文富主编见了他们也是另一种表情。 郭主编今天主持召开的会议是编辑部的例会。因郭主编一向严肃,平常开会的气氛大都不轻松。而今天,气氛却明显不像过去那样凝固。往日,郭主编总是脸子拉着,讲的都是编辑部迟到早退的事儿。在部里,迟到早退一直是部领导比较头痛的事。强调再三,总还是有人做得不好。特别是何文涛,养成了晚上不睡觉,早上不起床的习惯,习惯一旦形成规律,改变自然就十分困难。最近,社领导也提出了抓作风组织纪律的事,管理部门还专门派了几个保安,每天早晨在大门口登记各部室迟到的人数。这样一来,每次公布出的迟到人数副刊部总有一名,这让郭主编大为光火。上次开会的时候,郭主编就说,他要到社里查一查,看看这个上了黑名单的人到底是谁,一旦查出,就在下次会议上公布。 结果部里同志很紧张了一阵,上班都踏着点来。唯有何文涛还是“九三学社”,上午八点半上班他九点钟到;下午两点半上班他三点钟到。大家猜想,被大门口值班人员登记在案的迟到者肯定是何文涛。 何文涛却自信不会是他,原因是进编辑部办公大楼除了有个正门,还有一个偏门是通往报社印刷厂的,从那里,也能绕到编辑部。何文涛每天都是从印刷厂绕弯子到办公室,这就是说,尽管他迟到,但不可能被正门的保安登记上。那这个上榜者到底是谁呢? 本来,今天例会,大家都静静等待着郭主编揭开谜底。在此之前,大家心里基本上有个共识,被登记的肯定是何文涛无疑,因为不管走哪个门,迟到的毕竟是他。然而,开会的时候,郭主编根本没有公布他名单的意思。反而对他戴着个墨镜来上班,做出的是一副关心的表情。大家对郭主编这种见风使舵的领导作风多多少少有些微辞,看来领导还是怕横的,何文涛和公安局打一架,连主编都不敢管他了。例会上不公布迟到人的名单,似乎让大家都有一种缺少刺激的感觉。 其实,部里很多人并不知道内情,郭主编之所以不公布那个迟到上榜的人,并非是因为何文涛和警察打了架让他刮目相看,而是另有隐情。此前郭主编已经去查了保安的登记本,让他没想到的是,被登记上的那个人竟是他自己。原来,郭主编每天上班虽然到的比较早,但每次到后,他总是在报社办公楼前的花园里转悠几圈,到他真正进入办公楼的时候,已经迟到5分钟了,这样,保安就将他记录在册。郭主编发现事情原委,他当然没有理由再向大家拉脸子了。 平时编辑部开会,基本上就是拉个凳子。去年编辑部大楼搞装修,各部门都调整了房子,也就挤出来两间做了会议室,这样开会就有了环境,同时接待来编辑部的客人也有了地方,省得有的作者到编辑部狂聊神侃,影响同室的其他人办公。 会议室的桌子是椭圆形的,许是椭圆给人一种豪华大气的感觉,大家往这个环境中一坐,总是感到庄重几分。所以,这种桌子已风行很多单位的会场。一般情况下,领导往椭圆形桌的尖头上一坐,两边的人规规矩矩地成线,主持开会的那位就颇有些蒋委员长训话的架势了。但在《金都日报》的副刊部,他们虽有这个桌子,却没有坐得笔直的人,大家的身体都是东倒西歪。平时开会,部里的主编也不坐在椭圆形的尖头上,而几乎都是坐在椭圆形桌的腰上。这让人感到编辑部毕竟是业务部门,头头们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官。郭主编拿着一个一看就有点日里万机的小本子,坐在了椭圆桌的腰边,说“开会”。 14郭主编传达的会议内容是,全党全国都在大抓经济建设,我们应该如何贯彻落实上级的精神,把副刊部的经济搞活。郭主编说,社里要求各部门都要多拉些赞助,在版面上“打杯”、“挂牌”,比如“xx杯征文”、“什么什么协办”之类的,就是说搞活经济,要体现在版面上。 因为是研究赚钱的会议,编辑部有史以来的会议气氛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既然领导问线索,要大家想点子,大家没有谁再沉默寡言的,纷纷提出了一些建议。连那个被大家称作“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肩周发炎”的唐大姐也上了一条建议。她说:她能拉到治疗粉刺、脚气的小广告,人家要求每天在报上登出火柴盒那么大即可,登一次商家可以给我们七八百块钱。 郭主编一听,就对她这个“商机”不太满意,但他并没有直接否定,而是转了个弯子,肯定中予以否定。 郭说:“唐大姐这个想法还是非常好的,虽然价钱低了点,但若是天天都有那么几条,还是很不错的。问题是,我们办的是副刊,不像新闻专版天天有版面,所以我们就得寻找那些适合我们特点的赞助。 第16章 大家尽量将思路打开,琢磨一些分量重的活动。不管怎么说,我们这张报纸在全国还是很有名气,要是赞助太低,多多少少还会影响我们报纸的声誉。大家再想想有什么高招?” 何文涛有个朋友在一家医院当院长。这个医院是个男性专科医院,医院除了给患者做手术,还兼营一些男用春药。那位院长想发展自己的事业,曾多次跟何文涛说在报纸上闹个广告什么的,而且广告词都想好了,叫什么“专治举而不坚,坚而不久”之类。但当时就是因为何文涛感到做男性保健品不太光彩,尤其是他害怕别人说“你小子没有结婚就净琢磨这玩艺”,是不是太复杂了,便没有答应那位院长朋友。而今,既然单位提倡拉赞助,完全认钱啦,也就干脆“不要脸啦”,他准备借这个机会把这事办成,这样既帮了朋友,同时也给本报搞点创收。现在一听郭主编提出大报要有大报的风范这样的话,就知道这个赞助肯定要泡汤了。何文涛心说,算了,“举而不坚,坚而不久”的这类广告词,还是让他们往水泥电线杆子上贴吧。 开会的时候,郭主编的眼睛一直在扫瞄着周围每个面孔。但在会的人若要是有心计算一下,就会发现他还是看何文涛最多。显然,何文涛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是被郭主编捕捉到了。他微笑着说:“文涛,有什么高招,说一说。” 何文涛没有要发言的意思。但郭主编的话,却把大家的眼睛肆无忌惮地转向了他。 其实,今天盯何文涛的人一直没有间断过,只不过是大家悄悄地盯,没有像现在这样的明目张胆。郭主编一句话,将大家盯何文涛的目光变得肆无忌惮,原因是何文涛的脸上有新闻——那就是他被公安人员制造的熊猫眼太抓人们的视线。大家凡是见到“疑似”国宝的动物,总是希望看得更清楚些。所以,会议期间瞅何文涛不注意,大家都在悄悄地瞄他,只是在瞄的时候,大家尽量将目光不与何文涛相碰撞。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包括郭主编在内也是不小心在盯“熊猫”的时候,遇到了“反目光”。但在这一瞬间,郭主编并没有躲避,而是极具闪电速度地将盯“熊猫”的眼神,迅速改变成我们常见的开会时候盯同志们的目光。为了配合或者说掩盖这个目光的尴尬,同时他为这种变换的目光做了后期配音,那就是让何文涛发言。 见何文涛欠欠身子,郭主编友善地望着他,依然在鼓励他:“你平时脑子转得快,点子鲜,朋友也多,你说说你的高招?” 在郭主编说到何文涛“点子鲜”的时候,会场上出现了温度不高的轰笑,因为这句话抓住了何文涛的特点。 郭主编说何文涛聪明点子多,其实并不夸张,但他的聪明点子多是一些不能实现的损招。这些损招一般不能在工作中实施,却能让大家在口头交谈的时候感觉它的妙处。 比如说,前一段时间,报纸质量有些下滑,读者反映《金都日报》办得不好看,不吸引人。按说,这也是正常的事儿,哪家报纸不遇到这样的问题?但领导认为这不仅仅是个业务问题,而主要是和编辑人员的职业道德有关。有些编辑收了人家的烟,人家的酒,收了人家的礼金,就发些关系稿子。领导说,关系稿子是办不好报纸,也是报纸不吸引读者的主要原因。 当时,社里为了整治报社编辑人员的职业道德问题,还特意制订了“《金都日报》工作人员八不准”,即不准接受通讯报道人员的吃请,不准参与桑拿、洗头、洗脚、钓鱼、打保龄球或到歌厅之类等等。这些条例被报社政治部门制成精美的玻璃框,除了悬挂于各编辑部的墙上,还在报社楼梯走道的墙上挂了一份。这样,就招徕了许多外来人员的注目。 石天然那天上班的时候,一看楼道上出现这种匾牌,而且有报社的人员和外来送稿的人员在看,竟然叹口气:“这看似是对编辑人员的约束,我怎么觉得不仅约束不了人,还像是一个送稿指南啊!” 何文涛历来与石天然臭味相投。对这件事,他不仅完全认可石天然的观点,而且在接下来的一次社里举行的关于“关系稿子影响版面质量,关系稿子没人看”这一问题讨论的时候,竟然别出心裁地用一种方式挖苦这次讨论。 何文涛说:“一张报纸有没有人看,不能赖在关系稿子上。要是让报纸有人看或者让人抢着看,我认为是最简单的事儿。假若我们的观念变一下,不再对关系稿子掖掖藏藏,而把版面直接定位为‘关系稿专版’,只在稿子后面注上‘烟2条’或‘酒2瓶’或‘桑拿’、‘洗头’、‘捏脚’之类的简洁字眼,读者就心领神会了,这就像常见的征婚广告那样:某女肤白貌佳……其实不用多少字,即使是关系稿专版,读者也会抢着看的。” 石天然和何文涛的这些言论不能说不独到。但它毕竟显得过于灰调,而且有恶作剧之嫌。后来,社里领导知道了他们两人的这番“高论”,并没有生气,只是会意地一笑。 此时,也许是郭主编想到了何文涛的这件事情,才客气地让他出招的。的确,郭主编了解副刊部每一个人的特点。他知道,让何文涛出招,成不成是另外一回事,但至少可以在思路和观念上打开一扇大门。 按说,何文涛是个喜欢发言的人,但今天他却怎么也不想说话,这可能主要还是他考虑到自己的形象问题,如果他要是发言,自然大家都会看着他,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被人盯着,怎么都会觉得别扭,因此,他今天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发言的。 郭主编看文涛不愿发言,也不勉强,他像找台阶似的又把目光转到了石天然那儿,说:“天然,要不让何文涛先想想,你说说你的招数。” 石天然没有推诿,他欠起身子,直接发言:“这拉赞助,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是从别人的口袋里拿钱,和掂着刀从人家身上割肉也差不多。其实你细心想想也是,人家是以赚钱为目的的商人,为什么会给我们钱?说到底,这有一个更大利益的驱使,就是我们能给他们做些什么。而我们能给别人的利益,应该说就是帮人宣传。这就是说,我们只有通过稿子,才能转换成财富。” 郭主编注视着石天然。石天然见他欲插话却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停住等他说,但郭主编却控制住自己没有开口,这样,石天然又接着说了起来:“可能你们会觉得这是以稿谋私,其实这关键是站在什么角度去看问题。如果我们不去变通地看,而把问题看死了,是任何事情都做不成的。” 郭主编显然听出了石天然这番话是在为下面的内容做铺垫:“我的脑袋还不算僵化,只要同志们能弄到钱,而且找到合适的理由,我肯定会全力支持你们的。天然说你的具体想法。” “其实,我们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财神,只是看郭主编有没有魄力敢做这件事情。我想只要郭主编点了头,估计能拿5万回来。” “5万?!”这个数字让在座的许多同事眼睛一亮,因为这个数字的钱他们编辑部还从来没搞到过。郭主编自然更关注下文,因为他想知道这个“现成财神”到底在哪儿。 “其实这事跟何文涛有关。” 何文涛迷惑地看看石天然。 石天然说:“文涛你别怪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啊,我这也是突然来了灵感。你上次不是给我一篇稿子吗?就是那个叫李西键的作家写的,想起来了吧?我告诉你,这篇稿子我当时一看标题,就知道不能用,只是我没跟你和李西键说,因为在那个环境中不太好说,人家毕竟是知名作家,你光看个标题就枪毙,他还会以为咱跟他有什么仇呢。其实,那稿子并不是我枪毙的,而是我们报社的政策枪毙的。你们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内容吗?他写的主人公是一个地方企业家。这些年,我们报社似有一种习惯,就是在版面上不谈钱字。偏偏企业家是挣钱的,只要我们登了,似乎我们个人就从中得到了多少好处。所以,这么多年,我们编辑不编企业家的稿子,领导也不签发企业家的稿子。即使有反映他们的稿子,我们总也是掖着藏着,不写他们的正面,而写他们的侧面。说白了,这完全是一种掩耳盗铃的做法。我们现在应该承认,企业家现在是推动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宣扬他们我们不仅不应该掖掖藏藏,还理所当然要大张旗鼓。他们本身有宣传经费,有的企业每年的宣传报道经费都是几百万……” 郭主编认真地听着,虽然动了心,但仍然把握不准:“这要是发人家一篇稿子就要人家几万块钱,会不会惹出麻烦。这不成了有偿新闻了……” 石天然说:“你要硬是往上扯,它肯定就是有偿新闻,但我们刚才不是说了其他变通方法了吗?首先是企业的稿子要敢发,我们不是谁个人拿这个钱,而是我们单位拿这个钱,为单位和集体谋利益,事情做起来心里也坦荡。何况我们是以稿论人。他们的事迹值得宣扬,而且文章写得达到发表水平,就是不给一分钱,我们也得发稿子。但发稿子是一回事儿,拉赞助又是一回事儿,我们不要把它人为地扯在一起。你要是说花钱上稿,不但我们脸上没光,人家企业脸上也没光。这一次,我觉得就应该先将他们的稿子按正常程序发出来,然后让何文涛再给李西键打个电话,直接明说我们要搞一个‘当代企业家风采之歌’征文,想请他们给予支持一下,你看他们有什么反应,我就不信这事搞不成。” 第17章 郭主编一听,觉得石天然说的在理。平常因为看问题总是按所谓的原则看,觉得这事怎么看怎么有问题。但现在要从报社的宣传角度或利益角度来看问题,就觉得这样做是非常必要的。于是郭主编答应得非常爽快:“好,这个事情就由你和何文涛与那边联系一下,这篇稿子你把它打磨好,咱们给他发。” 会议结束,何文涛就跟李西键打了电话,将编辑部开会的意思告诉了他。何文涛问李西键和那个企业的关系到底怎样?现在是稿子编好了,就等着上版,但因为是写企业家的稿子,整个编辑部都盯上了他何文涛,认为发这种稿子,至少企业应该给本报支持一下,要不然他就不好在编辑部混下去了。 李西键听后,马上就满嘴金牙似地显摆道:“不就是让他们赞助一下吗?没说的,我和他们集团的章总是铁哥们,要不你们就直接来吧。我跟你说句实话,这个老总特别喜欢和文化人打交道。” 何文涛还是惦着那赞助,心里不踏实地问:“你说5万块钱到底弄到弄不到,要是没戏,我们就没必要白跑一趟了。” 李西键语气相对坚定地说:“你们来吧,到时候咱们一起到他们企业去,我有办法将这事整成。” 15拿着登机牌上了飞机,本来该坐b座的石天然被何文涛让进了靠弦窗的a座。何文涛之所以这样安排,除了有尊重他人之意,还因为他有一种特别浪漫的心理,那就是他希望旁边能突然到来一位优雅漂亮的女士。毕竟邻座还空着,说不定姗姗来迟的就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要是那样,就太提神了。 何文涛往周围的座位上“骚瞄”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美女,他心想,看来现在唯一的希望是旁边这个空位上能突然出现一个仙子。他坐下来等了半天,身边果然来了个异性,却是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身体看来不是太好,有些气喘。她坐下来,并不想与何文涛说话,何文涛反倒没有了压力,因为这一路下来要是老太太是个爱说话的人,不断地向他问这问那,可就惨了。 虽然身边没来美女,何文涛的眼睛并没有闲着,他一直盯着在机舱内行走的几个空姐。只是这几个空姐有点让人失望,她们可以说没有一个出众漂亮的,比起当年第一次搭乘飞机时见到的于薇,真是相差甚远。但没办法,人家穿的是空姐的衣服,干的是空姐的活,拿的是空姐的钱,人家的名字就叫空姐。何文涛感慨,现在生活环境好了,按说美女是越来越多,但在人们根深蒂固的美女职业印象中,美女却越来越少。除了空姐这个职业,比如还有女兵,过去见过的女兵大多都是飒爽英姿,挺拔秀美,让人感觉十分养眼。现在再看看那些女兵,漂亮得让人心动的几乎无处可寻,而多数长得像地里扒出来的红薯,最困扰人的是,现在的很多女兵你难以识别她们的性别。不是有这样一个段子嘛,某国家元首到男女混合编制的通信部队检查工作,看一个战士动作敏捷,一招一式都挺利落,就拍着他的胸脯赞叹道:“小伙子,你这胸大肌练得不错啊!”没想到这战士一个立正,大声叫道:“报告总统,我是女兵。”总统好没面子,心里说:“靠,原来是女兵?那胸大肌就差远了!” 何文涛脑子不知怎么就联想到这个故事,又由此及彼地看着这几个空姐,发现她们的胸大肌的确叫人佩服,个个显现出已婚女人胸脯的张扬与霸气。对此,何文涛一直在想,这几个波霸到底是姑娘还是婆娘?看她们的脸,应该是姑娘,但再从她们脸上往下看半尺,实在不敢肯定是姑娘。反正现在姑娘和婆娘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对空姐这个行当,大家常见的是她们一脸的端庄和优雅,但她们毕竟是人,是人身上就少不了会有不光彩的事情。在这一点上,何文涛是深有感慨的,只要看到空姐,他就会想到于薇,想到她与杜子藤的故事。 那天夜晚。在杜子藤被他的麻将牌友喊走之后,于薇就迫不及待地给陈少杰打了电话。 陈少杰显然正在焦灼地等她的消息。电话铃一响,他已将听筒放在了耳朵上。于薇在电话上根本没多说话,只说了句“他已经走了,你快来吧”,小伙子就“小马识途”地赶来了。 在这个家中偷情,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尽管他们也知道这样很危险,但是,二人已深陷情网不能自拔了。他们只要相见,灵魂就会烈烈燃烧,肉体就会翻江倒海……当两个人沉浸在几近疯狂的情欲中时,一心想捉奸的杜子藤此时正向他们冲来。 虽然于薇在里面反锁了门,但那门是里外两面插钥匙的。扑过来的杜子藤自然是急于得出结论,但同时他又担心,万一里面没情况,岂不是在妻子面前输了理?于是在进门的时候,他是轻手轻脚。见客厅没人,便又悄悄地去推卧室的门。当那扇门打开的时候,他一下看到在他平常睡觉的床上,妻子于薇正一丝不挂地骑在一个同样也赤裸着身体的男人身上,如痴如醉地造爱。于薇快感地呻吟着,像颠簸在一匹快乐的骏马上,她完全陶醉于“仙感”的精神境界中,连杜子藤的闯进竟然都没有发现。 还是陈少杰突然发现了杜子藤,就在杜子藤歇斯底里叫喊“狗杂种”的同时,陈少杰推开身上的于薇忽地坐了起来。 陶醉于性爱巅峰的于薇像梦中被人猛然推下了悬崖,也一下子惊醒了。她惊慌失措地愣了一会儿,马上就本能地拉起身边的一条毛巾被护住了自己的胸脯。 杜子藤眼睛喷血似的怒视着陈少杰:“猪!我杀了你!”接下来便四处寻找着教训陈少杰的东西,但身边实在找不到什么有力的武器,最后,他只有像民间常见的那种老子教训儿子那样,跳着一只脚脱下自己的皮鞋,向那个“猪”砸去。 皮鞋砸到陈少杰的鼻子上,鲜血吹糠见米似地汩汩从鼻孔中流淌出来。 杜子藤毕竟是一介书生,算不上拼命的汉子。当他看到陈少杰鼻孔中流出殷红的鲜血时,他跳起脚要脱另一只皮鞋的动作也不顺畅了。尤其是他看到刚才还吓得发呆的于薇快速去捂住陈少杰的鼻子,洁白的小手顿时被鲜血染红,而且还怒发冲冠地瞪着他喊叫:“杜子藤,你给我住手”的时候,杜子藤那只鞋就脱不掉了。 于薇眼含心疼的泪水看着陈少杰,并帮他去堵鼻血。可能是注意力太集中了,那个掩盖着她胸脯的毛巾被一下子滑落了下来。杜子藤看到了这一幕,于薇当然也感到杜子藤在看她。她不能容忍杜子藤看她赤裸的身子,厉声对杜子藤喊道:“你给我出去!” 显然,于薇让他出去,是为了在保持尊严的情况下穿起衣服。女人穿衣服总有个心理尊严,正常情况下,他们不回避躺在身边的男人,却回避站在旁边的男人。现在于薇身边既有躺着的男人,又有站着的男人,理所当然,“给我出去”应该是站着的男人。 于薇这句话提醒了杜子藤,他突然意识到,捉奸捉的就是一丝不挂,这衣服一穿起来还能有什么证据?一向在于薇面前惟命是从的杜子藤此时不知道该不该走,他晃动着肥胖的身子犹豫着,竟然没有了半点主意。过了片刻,杜子藤突然想到和他一起来捉奸的老同学,今天的捉奸行动可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然而,杜子藤的头左右各旋转了180度,也没有看到老同学的身影。丫挺的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浮沉》第五章(1) 16望着愣愣地盯着空姐的何文涛,石天然用左肘碰了一下他的身体,低声问道:“你小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何文涛片刻的惊愕,之后将眼神与心思全都从空姐那儿收回来。他向石天然笑笑,说:“想起来一个同学和空姐的事儿,回头再告诉你。” 何文涛说话的时候将声音压得很低,石天然知道,他是唯恐惊醒了旁边的老太太。显然,老太太是在闭目养神,说是养神,其实她的面部表情丝毫没有安祥之感,而是满脸焦躁,这说明她对周围杂乱的环境非常反感。石天然是个有眼色的人,见此,也就不准备再和何文涛说话。但他突然想到接站的事儿,还是忍不住问何文涛:“飞机起飞的时间你告诉李西键了吗?” 何文涛也压着嗓门说:“我昨晚已将航班号告诉他。李西键说他要腾出泡妞的时间亲自到机场来接我们,而且这小子还说,要让我们这些金都来的正人君子见识见识改革开放最前沿是个什么样子。” 石天然笑笑。他觉得李西键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两周前他们在“乡村饭店”第一次见面,李西键就敞开胸怀说自己拈花惹草或失手或成功的情事,石天然觉得此人坦诚,没有更多的城府,而没有城府的人,总是相对好打交道的。 李西键是提前半个小时来到机场的。当机场的广播播出金都至旃江市飞机已经落地的消息之后,他就伸着脖子站在出站口,观察着走出来的旅客。 旅客人流中的石天然与何文涛老远地就看到了李西键……他乡看到熟人,两人自然很兴奋,便高高地举起手向李西键打招呼。李西键竟没有反应。何文涛向石天然解释说:“这小子是个近视眼,常干些有眼无珠的事。” 何文涛在这个时候说李西键有眼无珠,真是大大冤枉他了。此时,李西键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的左侧。到底是什么让李西键的眼球吸引成“斜眼”?两人顺着李西键的眼神将头扭转过去,他们也被眼前的一位年轻女子的美貌与夺人气质惊呆了。 第18章 女人十分亮丽性感,她的面色皮肤像抛过光的玉一样的光洁细腻。似乎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既冰清玉洁又光滑性感的体温。她乌黑飘逸的头发半遮着一张妩媚但却透着冷艳的脸。漆黑精致的娥眉之中有一个米粒大的黑痣,让人感到它的高贵要超过任何的珠光宝气。因为她的到来,机场的这个人行通道似乎已不再是旅客的过道,而真正变成了模特儿的t型通道…… 石天然何文涛也已经忘记了世界上还有接他们的那个人,望着这个女人,心有疑惑:这么漂亮的女子是和我们一起从飞机上走下来的吗?如果是,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她,那不是太有眼无珠了,刚才还说李西键有眼无珠,其实人家才既有眼又有珠。而且这眼珠子还能指引方向,要不然他们两个是根本不可能看到这个美女的。 此时,李西键竟然还没有发现石天然与何文涛。石何二人也不在乎,他们在看美女的时候,还能顺便观察李西键这个好色之徒的表现。这可能是天底下很难遇到的快乐事情。 李西键的眼神一直盯着那个冷艳飘逸的女子,直到一名手持鲜花、形态稍胖的中年男子突然站在了她的前面,面带微笑而且端着很造作的绅士风度将鲜花呈上去,“看戏”的人才知道此女子已经名花有主了。从那个显得有些臃肿的男人的气派看,很可能是个富商之类。在这个社会中,许多很优秀的男人是不能跟他们抗衡的。不管这些富商的公司经营的如何,也不管他们有没有文化,只要他们手中有钱,就能征服年轻的女子,让她们投怀送抱。果然,那女子见到男人,竟然脸露春风,她的眼睛灼灼地闪烁着,充满风情。男人递上鲜花,轻轻挽住她的腰肢,看似亲密又有些谨慎地说笑着向出站口的方向走去。李西键虽然一直望着那个美女,但当美女身边来个男人的时候,他最初兴奋的眼神里还是露出了些许的遗憾。 何文涛石天然一直站在李西键旁边,也不说话,直到李西键突然感到身边有人注意着他,他才猛然回过神来:“啊,是你们啊!” 何文涛笑着朝他打了一拳:“托老兄重色轻友的福,让我们见到人生精彩的一幕。这种沉鱼落雁的女子恐怕一辈子也难见上一回,可惜昙花一现,你要是不去追,估计就彻底是人家的了。” “惭愧惭愧!”李西键赶忙解释,“一瞬间走个神,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让两位老兄见笑。” 李西键说着话,赶忙去接石天然的手提箱。石天然推辞不过,只有将提箱交给了李西键。没想到李西键接过来,就大步往出站口走。石何二人一看他那架式,突然悟出其真正的心态,李西键这哪是接人,这分明是追人嘛。看来他还在惦记着刚才那个美女。呵呵,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估计是李西键感觉到他们两个在后面笑他,便停住脚,笑呵呵地感叹道:“今天接你们,我有一个新的感受。我发觉高质量的视觉享受是集中在飞机场的,不,准确地说是在接机大厅。我在这里半个小时,就发现从里面鱼贯而出的美女多如牛毛(李西键用这个词代替了美女如云),而且这些女人个个气质不俗。平时接火车,可没有这种感受。” 何文涛颇有同感:“是啊,现在有些品位的人,谁还坐火车。火车在南方,基本已经成为南下打工农民的主流交通工具。即使有女人坐火车,也多是跟着农民工做饭的那些女人了。” 李西键说:“文涛说得不错。火车站是很难看到高档美女。因此我提醒两位老兄,以后出差,交通工具必须选择飞机。同理,接人也是如此,凡坐飞机来的,我们就跑快一些。” “我们幸好选择了飞机,要不然是不是得流落街头?”石天然拍着李西键的肩头,呵呵笑着和他开玩笑。 李西键对他的戏谑报之一笑:“兄弟偶然的一次错误就被两位老兄逮了个正着,而且是紧抓不放,看来你们这次来我要是不做出点表现,两位老兄是不会改变对我的印象了。” 石天然、何文涛以为李西键接下了要说赞助的事儿,不想李西键却说:“我今天代表乙方在888大酒店请老兄吃饭,然后给两位安排两个最靓的小姐来弥补我的过错怎么样?” 石何二人虽然把它当玩笑话来听,但内心还是在打鼓,这南方人怎么不是吃就是小姐,真是温饱思淫欲。来这个城市之前,就听说这边的小姐特别多,所谓小姐,就是鸡。要是这小子真的给安排两只鸡来,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尴尬局面。但两人心里清楚,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和小姐有什么关系的,因为他们知道,找鸡,那是男人把自己沦为动物的一种堕落。除了嫖娼为党纪国法不容,从心理道德上讲,他们也都是很难能够接受的。因为在他们长期养成的文化理念里,总认为妓女是非常肮脏的,她们身上携带着各式各样的性病,只有活腻歪的人才可能去找妓女,热爱生命的人、有道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去做那些龌龊之事的。然而,石天然没有想到,他们刚来的第一天晚上,就遭遇了妓女的骚扰…… 17因这天何文涛与石天然到的时间比较晚,李西键告诉他们,赞助方的章洪波总裁正在其他城市公干不能回来,李西键代表他请他们到繁华的闹市吃饭,然后安排到888大酒店住下来,说一切事情等明天再说,今天好好休息就是了。 本来,李西键说要领他们活动活动,好好跟他们吹吹牛,聊聊天,没想到他们在吃饭的时候,李西键反复接到电话,显然,有其他人在催他过去。一向理解人的石天然看他心神不宁,便说你有事情就赶快去办吧,明天有的是时间泡在一起。李西键说着不好意思,便匆匆告别了。石何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在接近午夜12点多钟的时候,石天然冲了个热水澡,一边整理着潮湿的头发,一边拿起电视机的遥控手柄,开始逐个扫瞄电视频道。出差看电视,是石天然多年养成的一个习惯。因为,酒店的电视节目在通常情况下,总是比家庭收到的节目要好看得多。据说,这是酒店为了满足顾客需要而使用了公安局禁用的卫星接收天线,这个酒店看来也没有例外。石天然在打开它的那一刻起,就发现节目内容可谓精彩纷呈,虽没有更多的综艺晚会,但故事片不少,而且这些故事片消遣性都挺强,其内容多是妖艳绝伦的美女杀手之类。这些美女杀手们不管是掂着枪,还是拿着匕首,她们有一共同特点就是皆穿着比基尼出场。青春妙龄的她们个个大腿浑圆,胸沟显露。导演显然知道这丰腴匀称的魔鬼身材是一种绝妙的视觉卖点,于是,便从这些部位开始打造和表现她们。片子虽然有些接近三级,但导演在让演员脱衣服时却并不三级,至少他还是安排在该脱的地方。所谓“该脱的地方”,那是他们把故事放在了夏日的海滨或是有游泳池的地方。戏安排在这样的场合拍摄,就不能说人家脱得不自然。游泳池跟前要是不脱,那才叫别扭! 石天然尽管知道这电影拍得过于三流,但也不得不承认那女杀手的身材确实让人赏心悦目;何况,人家拍这种电影,本身就不是让你看故事,而是让你看人体艺术的。当你住进宾馆就想着打开电视,这说明人家导演就不是三流的。如果非要说人家三流,那你自己肯定也有了一个三流的心态——石天然突然悟出自己的心理竟然也属三级,不觉暗暗吃惊。正在这时,床头柜上那部流线形状很好的红色电话机突然响了起来。 石天然心想,这么晚了,电话是谁打来的呢?难道是他的妻子?因为,只有他妻子才知道他这个房间的电话号码。那是今天石天然在飞机落地住进酒店之后,他看了房间的“旅客指南”,又通过向服务员核对了内线外线的拨法,才将这个酒店的总机号和本房间的电话号码告诉妻子的。说是告诉妻子电话号码,其实就是给妻子报个平安。石天然的妻子在安全上面有点神经质,石天然一出门,她就担心石天然的安全。空难比较多的时候她担心,空难比较少的时候也让她不放心:这飞机好久没有听说掉下来了,近期会不会栽下来一架?石天然安慰她说,用不着担心,我买了保险啦。石天然出门乘机的确有买保险的习惯,这是他结婚之后养成的,这可能是为人夫和为人父的一种责任,他当单身汉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个意识。但妻子不认可他的责任。妻子说,你是不是缺心眼啊?买保险有什么用?人身保险保得了钱能保得了命吗,命都没有了还要钱干什么? 妻子是关心他的安全,除此之外,她就很少再有浪漫,更很少在电话上跟他卿卿我我,长期相处在一起,也不可能总有那么多的激情。再说,现在已是接近零时,在没有夜生活的金都土生土长的妻子,此刻早到梦里遛弯去了,哪会在这个时候和他牵一根热线?直觉告诉他这个电话不应该是妻子打来的。 那么,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呢?石天然从容地拿起了电话。 话筒里传来了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先生,你好!” “你好。”石天然听这声音虽然陌生,但却柔润甜美,也十分礼貌。对方说:“我是酒店按摩服务中心的,请问先生需要服务吗?” 石天然想,我自己腰不酸,腿不疼,干嘛要按摩服务?按摩在石天然眼里,那应该是瞎子整“瘸子”的事儿,在金都一些大街的路边上,石天然吃过晚饭散步的时候,就经常看到一些盲人按摩师在整那些腿脚不好的老人。 第19章 自己这身体,自然不需要服务。于是他客气地说:“谢谢,不需要。” 对方说:“先生,我们的服务挺好的……你需要的时候可打电话6699。” “行。需要的时候我跟你打电话。”石天然的回答也就是北方人客气地回绝话,可人家小姐却不这么认为,还以为他是留有余地呢。 放下电话,石天然并没多想,他一直认为这是一个酒店的服务电话,并不知道这就是小姐要对他进行性服务的投石问路,直到20分钟后,他接第二个电话,才明白过来。 打第二个电话的小姐声音十分发嗲,能听得出来,她是在温柔地和石天然套着近乎。小姐说,其实你们男人在外出差挺不容易的,不妨就潇洒一些。先生可以看看我们的小姐,她们不仅年轻漂亮,而且皮肤特别白、波也大,身材绝对的性感…… 石天然一听,一下明白过来,心想这不是传说中的色情服务又是什么?他一下子像哑巴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其实是什么也不敢说。他紧张地将电话键压了下去,之后,就听见自己的胸膛叮叮咚咚地打着小鼓。 刚刚放下电话,没想到电话又响了起来。本来,这个电话铃声是非常悦耳的,但石天然此时却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他想,一定还是刚才那个小姐打来的,毕竟刚才没有向她打招呼就扣了电话,也许对方是以为电话中断了,现在是接还是不接?石天然想了半天,还是没敢去接。他心里在掂量,这出外的事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最好要以不出事儿为原则。否则,谁也不知道要惹多大的祸? 此时,电话铃声响个不停,石天然简直觉得这个电话就是一个即将爆炸的炸药包。如果它这样响下去,他的心理是很难再承受下去的。必须将它掐断。于是,石天然蹑手蹑脚地拉开床头柜,找到了电话线的接口,将电话接头拔掉了。顿时,他有一种拔掉炸药包导火索的感觉。 尽管如此,石天然仍然是大气也不敢出。此时,他真希望身边有个伴,但何文涛在对面的屋子里,若去找他又害怕外面有妓女上门骚扰。他躺在床上静听着外面走道里是否有声音,果然,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紧张地悄悄走到门前,将原来没有挂上的内锁给挂上,他想,即使外面的人有钥匙,也是进不来的…… 躺在床上,石天然直叹气:这才到南方一个中等城市,怎么就有点儿像到了黑社会一样,让人感觉没有安全感啊?当然,他也从自己身上想了这个问题:是不是自己过于闭塞,世面见得太少了? 18一大早,石天然被梆梆的敲门声惊醒了。这敲门声似乎显得很无礼,石天然问谁,对方说,少罗嗦,公安局来查房的! 石天然一听就笑了起来,他开开门,冲着何文涛嚷道:“就你这样的公安,到人家三星级酒店连个门铃都不会摁,你这不是糟蹋公安人员的形象吗?” 何文涛见石天然调侃自己,忙将话头接住:“别说我这个公安‘土包子’啊,你连个‘请勿打扰’的牌子都不敢挂,这是什么心态?” 石天然一听“请勿打扰”,就心领神会地想起了那个“今正日”和“今日成”的段子:“请勿打扰——今正日”;“请收拾房间——今日成”;这些充满智慧的民间文学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士编出来的! 何文涛进了门,有些顽皮地从门后面摘过“请勿打扰”的牌子,给石天然挂了出去,石天然大气地一笑:“你就栽赃陷害吧!” 何文涛问:“没有这玩意儿你能休息得好?” 石天然说:“有了这玩意儿还能休息得好?” 二人你来我往,话中有话。“请勿打扰”这四个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在宾馆挂上,总会让人想到里边有一对忙于操作的男女,无疑,这都是从前几年的三流电影中闹出来的“惯性思维”。 说到惯性思维,石天然曾经给它下过一个“魔鬼词典”式的定义:“一个人类最容易产生而最不容易改变的思维。” 像这样的惯性思维在生活中真是不少。几年前,石天然就防备过这个思维。当时,他的孩子刚刚出生,因他们两口子都是全日制上班,孩子无人照料,大家都劝他找个小保姆,但他思来想去,还是没敢找。而是把家乡的一个老太太请来了。原因是什么,就是那些“扑向小保姆”的热点纪实在报纸杂志上铺天盖地,人的思维哪能不受它左右,石天然想,家里要是真用了小保姆,你没问题,世俗的眼光也得说你有问题。你作为男主人公,不和小保姆有一腿,别说人不信,连鬼都不会信!要不怎么叫【魔鬼词典】! 何文涛在门口挂上那个“请勿打扰”的牌子之后,像模仿什么似的把头往走道里左右望望,然后轻轻关上门,一瞬间,便露出一脸掩饰不住的恶作剧的微笑。面对何文涛的幽默,石天然说:“这一大早就看你表演三流电视剧,不会是受什么刺激了吧?” 何文涛一屁股坐到茶几旁的椅子上,有些诡秘地说:“你猜我起床后在本楼道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 石天然看着何文涛,待他说话。 何文涛也不卖关子,他的眼神和石天然的眼神在空间相碰的时候,何文涛的早间新闻出来了:“今早我起床后就在这个楼道里转了好几圈,我发现,这个楼层40多个房间,竟然有32个房间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你说,这在改革开放的最前沿,它给人的想象空间是什么?” 石天然一听是这个话题,自然知道何文涛要开始对黄色进行发挥。但石天然不愿给他杆爬,石天然故意装作一脸迷惑的样子,反问他说:“不会是你一大早给人家挂上的吧?” 何文涛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但他的脑子毕竟反应不慢,须臾他便笑着解嘲说:“你这报复的心理也太强了吧!我给你挂上它,本意是希望你有如此的好事,而你却认为我是诬陷好人。我现在真是理解窦娥的心情啦!” 石天然冲他笑笑。自然,性话题何文涛也就不太好挑开说了。 “怎么样?昨天晚上休息的还可以吧?”石天然轻描淡写地问何文涛。他问这话的本意应该是很清楚的,那就是想侧面了解何文涛是不是像他一样,昨天也受到了妓女的骚扰? 何文涛说,他昨天睡得非常好,醒来就到天亮啦。为此,何文涛还奇怪,因在金都的时候,总是经常听那些到南方出差的人说,只要住进酒店,晚上就会有小姐的骚扰电话打过来。这个酒店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社会治安特别好啊? 何文涛的话出乎石天然意料,甚至让他有点不大相信:自己接到那么多小姐的骚扰电话,而何文涛竟然没有接到,这有点不太正常。但从何文涛的表情上看,何文涛说的话应该是真实的。既然这样,石天然也就不想去说昨天晚上他遇到的情况了。 李西键是在早上8点钟赶到酒店的。这个时候,石天然和何文涛已经起床很久,而且聊了好大一阵子。 李西键一见面就以东道主的身份问他们二人昨晚休息得如何?还笑眯眯地与两个人开玩笑说:“怎么样?没少接到骚扰电话吧?” 何文涛一听就有点跟李西键急的样子:“你也太能吹了,还说这是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我在前沿等了一夜,也没有听到任何电话。” 李西键眼珠子瞪得贼大:“没接到电话?不可能吧?这个酒店可是鸡鸭最活跃的地方,只要来新客人,肯定都会有电话打来的。老客人就更不用说了,尝到甜头之后,自然会直接打电话约小姐的。” 何文涛说:“那我骗你干什么,反正我的电话是一夜没有响,不知道老石你这边怎样?” 石天然还没有说话,李西键就像通信班的班长那样拿起电话检查起来,一听,果然没有声音,对着话筒吹了两下,还是听不到信号。李西键拉了一下电话线,电话线的插头一下子显示出来。李西键遗憾地说:“这电线都没有插上,电话响个球啊?” 何文涛说:“老石是不是休息怕吵,把电话线拔了?那我的呐,我可是没有拔电话线啊!” 李西键说:“那我去看看。” 三个人来到何文涛的房间。李西键拿起电话,确实没有声音。他赶快去检查线路。线路也是断的。李西键很不高兴地跑到门外,大声喊来了服务员,毫不客气地把人家训了一顿:“你们这还是三星级酒店,连个电话都不响。这让人家金都来的客人怎么看我们?叫你们经理过来。” 服务员诚惶诚恐,赶快找人修理。修理工边修边说这是被人拽断的。石天然心想,也许这间屋子在何文涛住进来之前,也曾经住过一位和自己心理素质一样的人。电话修好后,服务员悄悄地跟李西键说:“别找我们经理了,要不然我这个月的奖金就全完了,说不准还会被开除。” 李西键在一个弱女子面前当然愿做一个大度的人,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当然,答应的时候还做了一个亲切的动作,那就是拍了拍人家小姑娘的肩膀,算是安慰吧。 打发走了服务员,李西键才告诉石天然何文涛,赞助方的章总已经从外地回来了,特意派集团的宣传部长过来陪同,他现在正在二楼餐厅订早茶,咱们一会儿到下面去吃,10点钟再到绿金集团去采访。 李西键将他们领到酒店的二层,石何二人没想到餐厅这么大,这么热闹。吃早点聚集这么多人,在金都是很难看到。李西键他们被服务员领到一张桌子前,大家坐了下来。 第20章 宣传部长见到石天然何文涛就“石主任”、“何主编”地叫着,弄得两个人有点不好意思。石天然何文涛两个都是编辑,只是编辑与编辑有些小小的不同,何文涛是中级职称,石天然刚刚评上主任编辑。不知李西键是跟人家怎么胡吹的他们的职务,还是人家本身就会做人,这宣传部长见着石天然这个主任编辑就叫主任,而对何编辑也很诚恳地给你升上一格,将其喊作主编。其实,在金都开一些新闻发布会的时候,石天然与何文涛都遇到过这种情况:主持会议的人在公布参加会议的新闻界的名单时,总是习惯性地给到会的记者提上一官半职。大多数记者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将错就错,不吭气就是了。但也有些较真的记者,听到人家宣布到自己的名字时,就会大声的纠正:“不是主编,是编辑!”这一声吆喝,没让人感到真实的可爱,反而有些扫兴: “这丫是哪个报社的啊?他还以为人家封给他的主编是真的哪?” 可能是因为见识过那种场面,石“主任”、何“主编”当然清楚人家的高抬不过是个面子上的话儿,说穿了,这与其说是人家给你面子,还不如说是你在给人家面子。现在的人,就是喜欢办点干部部门的事儿,给人下个涨不了工资的命令。也许两个人太明白这一点了,在被人家“提拔”了之后,暗地里瞅人不注意就得意地交流着眼神,待人家一回头还是尽量装得一本正经。不管真真假假,职务大一点总是易于开展工作,何况今天来是拉赞助的。 殊不知,人家宣传部长也并非傻瓜,他们肯定也知道这两个家伙不可能是什么领导,要是领导哪有主任在前而主编在后的,那才叫编制乱了套啦。但人家就喜欢这样介绍,就是知道你的底细,也不戳穿你,反而将你待为上宾,这世道,就喜欢供奉骗子…… 宣传部长说话的时候,从桌上取过一份菜单,客气地呈到石天然何文涛那儿。李西键知道他们点早茶没有经验,也就不给他俩尴尬,他说了一声“还是我来吧”,便顺手接过单子,他也不征求石天然何文涛的意见,就“中点”、“大点”、“特点”、“顶点”地点了起来。很快,丰盛的早宴端来了一大桌子,这颇让石天然与何文涛这两个每天早上吃油条喝稀粥的人眼花缭乱地开了一次洋荤。 大家边吃边聊,估计吃了40多分钟,早点也就吃完了。何文涛石天然不约而同地在桌上顺手拿了根牙签,因为他们感到牙缝有些堵塞,刚才吃了不少肚条、牛筋、海肠之类的肉食。何文涛看着石天然,心想,这吃早点使牙签,他娘的真是第一次。这也算是拿牙签开玩笑吧。 19绿金集团的老总章洪波的打扮与长相出乎石天然何文涛的意料,面盆似的大脸,蒜头鼻子,小眼睛,一头的披肩长发,让人感到整个一个零点乐队的嚎歌手。所不同的是他总面带意大利式的微笑,让接触他的人很难给他的长相与气质定位。 石天然原本很腻歪这一类型人,不男不女的打扮,就是在同性恋中,也不知道他充当什么角色。幸好他身边的朋友或同事中没有这种人,要不然,每天吃不下饭不说,qi書網-奇书吃下了也会呕吐出来。此时,石天然与章总相见,却不得不拿出一副热情洋溢的面部表情。 见面后不久,石天然对章的感觉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凭着对章本人和他办公环境周围的感觉,觉得他应该是一个文化人,至少,也是个往文化人堆里扎的人。 原来石天然和何文涛曾设计过这次采访的运作方式,他们估计到企业的钱不是太好拿,便准备了一套忽悠的说词。这套说词基本上是这样一条思路:就是李西键上次写章总的那篇报告文学发出之后,不仅在读者中产生了强烈的反响,而且也引起了高层的注意。他们已让李西键传话过来,让绿金集团的人知道他们的这份报纸是份大报,国家领导人人手一份。当然,说到领导人,他们知道下面的话就不能说得太细了,点到为止吧,否则犯忌,但犯忌也得拉大旗做虎皮……接下来,就说社里知道这一信息之后,认为这可能隐含着下一步上面政策的取向,因此,决定把事情做大,以给上层提供决策的信息。所以,社里就让他们直接来搞一篇连续报道,把绿金集团的经验更深入地探究下去…… 然而,他们准备好的这个说辞却一直没有用上。原因是在石天然与章洪波见面的时候,出现了别的契机。 当时,李西键陪着石天然、何文涛一走进绿金集团章总的办公室,石天然就发现章洪波的办公室挂了不少字画,石天然当下就有个直感:既然章洪波拼命往文化人堆里扎,他肯定特别喜爱人说他有文化、有品位,不如就去品评他的文化品位,也许会比其他途径更容易靠近他。石天然想到此,便将溢美之辞毫不吝啬地抛了出来:“章总的世界真是别有洞天啊,没想到办公室如此充满儒雅之气,这真是走遍天涯也难见的。” 这无疑是说到章洪波心窝子里的话。章洪波马上兴奋地看着石天然,俨然是找到了知音的感觉。 石天然凝神看着这些字画,然后对章洪波说:“章总,不怕您见笑,我这人还就这个爱好,无论到哪儿都喜欢看个碑文拓片或书法作品。今天到您这儿,简直就是到了底蕴十分厚重的文化圣地,我可要先欣赏欣赏您收藏的这些墨宝。” 章洪波脸上溢满了喜悦:“这么说,石主任也非常喜欢书法?那您来看看这几幅作品,帮我鉴别一下。” 石天然也没谦虚,他走到这些装裱考究的字画面前,颇有些架势地从手提包里取出眼镜来。 石天然平时并不戴眼镜,他的眼睛只是有些轻度近视,距离稍远一些的时候,视物有些模糊,在看电影、电视的时候会有一层雾,因此他才准备了一副不经常戴的眼镜。 其实,石天然戴上眼镜并不好看,眼镜架在鼻梁之上,让人看到的不是斯文之气,而是三分汉奸之像,但没办法,汉奸就汉奸吧,汉奸在特定环境里也能镇人,今天就戴着眼镜先镇镇章洪波。 石天然凝神欣赏着这些书法作品,他深为章洪波的收藏震惊。所挂的这些作品,可以说都是建国之前书法大师的作品。石天然深知这些作品全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这与其说挂的是名人的书法作品,不如说挂的是几百万、上千万的钱。 石天然由衷感叹:“章总真乃把中国书法历史长河中的精华都荟集到你这里了!” 章洪波笑笑:“只能说爱好而已。不瞒石主任说,我的确喜爱这些书法大师的作品,每当我凝望着他们的字画,我就有种跟他们对话交流的感觉。” 石天然说:“这不是人人都能进入的境界啊。一个人过世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能通过书法作品将自己的思想留下,打动着后人,这应该说有种精神的穿透力量。而当代的书法家中,就是被炒作得非常热的所谓大师的作品,也很难找到这种感觉的。” “是啊,是啊,”章洪波听了,感到和石天然很有共鸣,“现在有一种趋之若骛、附庸风雅的现象,对所谓名人字画,太看重名了,有人片面地认为,字画若不是名人所作,再好也一文不值。所以,有人就不断收集那些被媒体炒起来的垃圾作品。说实话,我是从来不收藏他们的作品的。我觉得我的这个房子里要是挂他们的作品,实在是掉我的价。” 石天然终于从这个看似谦和的老总身上发现了他的文化霸气。 说话的当儿,一位秘书模样的年轻女子拿个文件夹走了过来,只见她恭敬而娴熟地打开文件,送给了章洪波,请他签字。章洪波接过女秘书递来的笔和文件夹,在上面很流畅地批了一段话,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因章洪波签字时没有回避身边的人,石天然自然看到章洪波签字的情形。他发现章洪波的字写得非常有个性。当然,石天然看章洪波签字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毕竟人家在工作,不应该看。石天然便又回过头来和宣传部长交谈着其他书法作品。 签完字的章洪波转过身来,看石天然已站在一幅书法作品前,极其认真地观看着。这幅书法作品录的是一首旧体诗,属狂草,石天然一看就知道是曹操的诗作《观沧海》: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这首诗是石天然最喜欢的,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背诵过。从字面看,诗中描写的海水、山岛、草木、秋风,乃至日月星汉,全是眼前景物,应该说,这样纯写自然景物的诗歌,在曹操以前似还不曾有过。在我国文学史上,由于作家的世界观和处境等种种原因,自宋玉《九辩》开悲秋文学的先声之后,多少骚人墨客因秋风而临风洒泪,见落叶而触景伤情!但曹操却能面对萧瑟秋风,抒写大海的辽阔壮美,丝毫没有凋衰感伤的情调。因此,这首诗特别受到文学史家的厚爱。石天然在大学时就同一些诗歌爱好者探讨过,像这种看似客观自然的景物,其实反映到诗人头脑中,是必然要经过诗人主观的过滤——理解、融汇、取舍、强调,然后形成艺术的产品。这种产品,既是客观世界的反映,也是诗人主观精神的凝结。这首诗写秋天的大海,能够一洗悲秋的感伤情调,写得沉雄健爽,气象壮阔,这与曹操的气度、品格乃至美学情趣都是紧密相关的。 第21章 石天然情不自禁地念起了这首诗。 章洪波看着石天然的表情,欣喜地问道:“石主任,你也喜欢这首诗?” “是啊,不瞒章总,我其实是个曹操的‘追星族’。我迷恋曹操的所有诗作,他的诗我在小学的时候几乎全部会背。这一首应该说是我最喜爱的。” 章洪波说:“没想到石兄和我竟然也是一个‘族’的。那你看看,这幅字如何?” 石天然扶着眼镜,认真地看了几秒钟,这个几秒钟可以说是非常寂静的,寂静得似乎能听到在场的几个人的心跳。凝神良久,石天然竟然说出了一句让在场的人感到石破天惊的话:“章总,恕我直言,你办公室的这些字虽然都价值连城,但我最推崇的,却是眼前这幅名不见经传的人写下的作品。我不知道这幅字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我也不知道这位作者是谁,但我觉得这个书家是非常了不起的大师级人物。我觉得我站在他的作品前,就有一种与他灵魂交流的感觉,它让我感受到书法家从骨子里面散发出的深厚的英雄气息和文化气息。你看,它的笔势语言多么洒脱奇妙,单字与整体浑然一体,书写得奇肆迅疾,灵活多变,书家在运笔时情弛神纵,奔驰无阻,气韵洞达,展示的是超然不俗的境界,似有要吞吐宇宙万象的宏伟气势……” 章洪波听得亮起了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住石天然,石天然的“侃兴”上来,显然意犹未尽不愿刹车。他接着说:“这幅作品是我见到的最不凡的一件作品,它是真正打动我、并让我灵魂感到震撼的书法作品。它把曹操雄伟气魄和慷慨悲凉的真男子精神淋淋尽致地泼洒在宣纸上,仅凭它透射出的非常自我的豪气与书卷之气,就能让人感受到这幅书法作品的作者非等闲之辈。这种豪气与书卷气是以书家深厚的文化素养、传奇坎坷的经历、清健儒雅的性情和超然的想象力以及自身的人格魅力作为底蕴而彰显出其神采的。这真是一件让人五体投地的作品!这幅字是配得起大政治家、大军事家曹操的……” 在场的人都被石天然这一番高论给震晕了。何文涛更是听得如坠五里雾中,他在心里琢磨,这幅作品真有这么好吗?但他的确没有见过石天然这么投入地品评过一幅作品。他赶快凑到书法作品前看落款是谁。只见书法的落款处签写的是“龙人”,而且盖的也是“龙人”的图印。何文涛想,这龙人到底有名气还是没有名气,听名字像个大家,但实实在在又没有见过他的作品。 石天然这一番对书法的高谈阔论无疑是非常专业的,尤其他又是金都来的文化记者,自然是让所有在场的人佩服不已。这其中听得最为兴奋的莫过于章洪波。因为这幅字本身就是他书写的。章洪波的笔名就叫“龙人”。 当然,跟随的宣传部长肯定知道这幅字是自己老总写的,但这是一个老奸巨滑的油条,在石天然表扬这幅字的时候,他用眼睛盯着石天然,一副鼓励他多说下去的样子,结果石天然对此书法滔滔不绝一直给予大张旗鼓的表彰,直表彰得章洪波一路舒服得不行,眼看着就要将其推向快感的高潮,宣传部长才推波助澜地向大家揭开了谜底:“石主任真是慧眼识珠啊!不瞒您说,这墨宝是我们章总的。” 宣传部长这句话,让在场的人惊叹起来。尤其是何文涛听后,他真想对石天然做一个对眼的表情:你石天然马屁拍得怎么这么准啊,简直是打靶似的一枪中了10环。现在既然目标明确了,你石天然“石主任”不知什么起因狂拍了章大书法家,那我何文涛“何主编”肯定也得推波助澜不能落于人后啊,而且,我要更上一层楼地将拍马屁进行下去,不把你章总的屁股拍红拍肿,那就不算我敬业! 何文涛拍马屁真是不怕人家听了倒牙。开始聊书法的时候,只要章洪波一开口,何文涛总是一惊一乍的;到了后来章洪波请大家吃饭的时候,何文涛拍人就更肆无忌惮了。他借着酒劲,对章洪波除了拍还要挠,章洪波哪儿舒服他就弄哪儿。这请客的人心情好了,酒桌上气氛自然是特别热闹,真所谓“宾主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了热烈的交谈”。 何文涛还喜欢干一件事情,那就是无论在哪个地方,只要是出去办事,就见机行事儿使劲捧抬石天然。他的目的是把石天然捧起来,让别人不知道石天然有多大来头。常言道,人靠人捧嘛。捧起来的人你说他多大他就多大,这样的人到那儿都会被人们敬重三分。 何文涛端起酒杯,站起来对章洪波说:“章总,我给你透露个金都新闻界的内部信息,‘石主任’在艺术上可是出了名的特别挑剔的人,他一直是全国书画协会的常务评委,平常你根本听不到他能给谁的书法作品说两句好话,他这个秉性不招人喜欢吧?但是,中国书协的领导那可是只认他的评论。今天,‘石主任’在不知道作品出自谁人之手的情况下,对章总的书法作品给予如此盛赞,真是少见,可见章总的书法作品功道之深。我不敢张口向章总索求墨宝,但我们《金都日报》有个‘大手笔’栏目,那是鄙人经营的全国名专栏,您可得一定支持。我现在就给您约个专访,并刊登您几幅字,章总得给面子吧?” 章洪波被何文涛忽悠得春风满面,尤其听说石天然是如此有分量的人物,那是得意和恭敬集于一身,他有些试探着深浅地说:“承蒙石主任、何主编两位错爱,我这字哪能上你们的大报?” 何文涛说:“章总不给面子是吧。我给您讲句实话,要是您的字不上,其他任何人的字可以说都不配上了。章总,你不信问问这大作家李西键,我何文涛在全国新闻界写人物专访的地位,倒着数排不上,正着数怎么也能坐上前几把交椅,您要是相信我,我来给您写个专访怎么样?” 李西键马上说:“那章总得跟文涛兄好好干一杯了。文涛兄写专访那绝对是金都市报界的一支笔,他写谁,没有谁不火的。何况章总这样的通硕大儒,文涛兄写起来肯定更是得心应手,大有快感的。要不我先给你提供个素材啊,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吧,章总不仅书法独树一帜,他的诗词也是文采非凡。章总说了,以后他要投资电视剧,直接为电视剧主题歌写词。” 何文涛更加感慨:“章总,说句心里话,现在有钱的老板很多,有文化品位的老板却见不到几个啊,像您这样既有钱又有文化的老板,中国屈指可数。章总,我敬佩您!这杯酒干了!” 章洪波端起酒杯与何文涛一碰,就一饮而尽。宣传部长看得出,今天章总喝酒特别到位,只要是两位记者给他碰杯,他必是实实在在,从没有偷工减料过。是啊,这可以理解,章洪波在品味美酒的同时,也在品味着这种文人的吹捧。说实话,这是他在其他饭桌上很难找到的美妙的感觉。 章总笑吟吟地干完杯,突然像想起什么,问起了报社的赞助活动。最后他直接了当地问道:“需要多少钱吧?” 石天然原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一大堆理由全说上来,跟章洪波谈这件事情,没想到章洪波却突然来了这一口,这自然不好叫石天然再去编那些事先想好的理由,只有赤裸裸地说:“大约8万块钱吧。” 石天然比原来预计的多说了3万,这主要是觉得今天气氛不错,另外,他想到南方人都喜欢8这个数字,也就多说了三万。 没想到章洪波非常爽快,说:“行。回头我让财务给你们送去。” 见章洪波答应这么爽快,石天然一下子就有些后悔没有多要一些,看章洪波那架式,就是张嘴跟他要20万,可能他也会答应。 石天然的猜测的确没错,章洪波下面的一句话差一点让石天然遗憾得背过气去。章洪波说:“没想到一次全国性的征文活动才用8万块钱,说实话,我平常赞助小学校修个大门、残疾人开个运动会,都得给他们这个数字。” 章洪波的话让石天然何文涛听后十分汗颜,这无疑给他们未来拉赞助提供了一个经验,看来以后张嘴就得往海里说。好在章洪波并没有小瞧他们的意思,大家依然喝得很开心、说得很高兴。章总还借着酒兴背了几首自己的诗词,因此赢得了大家的热烈鼓掌。何文涛提高嗓门说:“版权所有,这些诗词本报已经算是正式约稿了。” 这伙人因为找到了文化的沟通点,话说得特别投机,酒喝得更是热闹,直把这个酒桌构建得特别和谐。和谐的原因就是章洪波爱听什么他们就说什么。现在章洪波的整个感觉就和李西键在酒桌上讲的一个段子的“中心思想”一模一样:有一个女士与情人约会,上床办事时由于激情过猛兴奋过度而死亡。家属找医生开死亡证明,医生在填写死亡原因时,犹豫许久,最终写下了四个字:舒服死了! 宴席结束之后,何文涛悄悄地对石天然说:“这个世界要是让作家、评论家加上记者去拍一个人,没有拍不死的。但让我整不清楚的是,你老人家怎么知道章洪波墙上挂的那幅字是出自他本人之手?我可是注意看了,那上面并没有他的签名落款,你瞎蒙也不可能蒙得这么准啊?我想你怎么也是知道一些底细,要不你也不会在那里满嘴没有原则地乱抬举他。” 石天然笑笑,何文涛这小子不能说不精明。章洪波的字虽说比蟹爬的好看,但绝对到不了石天然评点的那个份上。石天然之所以海了去的吹捧那幅字,的确是因为他意外地在那幅字上发现了章洪波的笔迹。 第22章 这个意外,就是女秘书进来让章签文件的时候,石天然无意中扫描到了他签写的“章洪波”那几个字。石天然是个记忆力极好的人,那几个字形,一下子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何况在很短的时间内又出现了巧合——他发现挂在墙上的书法作品中的诗句“洪波涌起”中的“洪波”二字和刚才章洪波签名的“洪波”惊人的相像。 啊!石天然差一点叫出声。他马上有个直觉,这幅字极有可能出自章洪波之手!石天然立即就确定了一个目标,一定要用三寸不烂之舌好好吹捧吹捧这幅字,这种在“不明”书家身份的情况下将这幅字进行一次专业性的评论褒扬,肯定会出想像不到的效果。若此字真是出自章洪波之手,那赞助还有什么不好拉的。 的确就是因为这两个字的相似,让石天然突发有了吹捧人的冒险想法,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冒险的行为,使石天然找到了与章洪波沟通的契机。 但这个秘密石天然并没有告诉何文涛,原因是何文涛和李西键关系太好,李西键又和章洪波非同一般,要是说出去,难免不传到章洪波耳朵里。既然事情有了如此好的结局,就不妨把过程沤烂在自己肚子里。所以何文涛从石天然那儿得到的谜底只是一个微笑,蒙娜丽莎式的神秘微笑。 《浮沉》第六章(1) 20从绿金集团回酒店的路上,石天然何文涛自然开心不已,毕竟和章总谈得出乎预料的投机,赞助眼看到手,心情怎么会不好? 进酒店上电梯的时候,何文涛按住电梯的感应开关,示意让石天然与李西键先上,李西键则抬手让石天然先请。石天然觉得李西键这次拉赞助立了大功,再说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也成了哥们,便给他开玩笑说:“还是让思想觉悟差的同志先上吧!” 没想到这句话并没有涮住李西键,而是被两个年轻漂亮的美女赶上了,两个美女在他们谦让的时候一脚踏进电梯,“思想觉悟差的同志”一下定了位。 面对这种巧事,石、何、李三个人起哄似地笑起来,两位美女虽不知原由,但也友好地抿嘴冲他们嫣然一笑。看上去,两个小姑娘很是可爱。 电梯到了6楼,两个姑娘走了出去。李西键望着她们两个的背影,告诉石何说:“这两个人肯定是鸡!” 何文涛听说是鸡,探头想出去看看,结果差一点被电梯夹着脑袋。石天然怎么也弄不明白,她们怎么会是鸡?李西键是怎么看出来的?自从石天然与何文涛同李西键接触之后,他们发现李西键已不止一次指着一些年轻的姑娘说是鸡了,在他眼里,似乎所有年轻女性都是鸡。 李西键判别鸡的理由很简单:女人只要年轻漂亮,就必然是鸡无疑,但本地的年轻女人不包括在内。石何二人问为什么这样判别?李西键说:“没有什么理由,当地男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凡是外地来的年轻漂亮女人,到这里来除了当鸡不可能会做别的。”石天然何文涛对这种观点当然是不能认可,特别是对刚才他们见到的两位年轻女子,说人家是鸡尤为不能接受。在石天然与何文涛的眼里,鸡可能是漂亮的,但不可能是清纯的,至少她们丰富的阅历应该写在她们的眼神之中,而刚才见到的那两个女孩,她们的眼神是那样的清彻透明,完全找不出半点风尘女子的迹象。 说话间,他们三人进了房间。李西键并没有停下刚才的话题,他觉得要是和这两个书呆子说清楚妓女问题,是非常困难的,因为这两个家伙在这方面接受能力太差。于是,他毫不客气地跟石何二人说:“你们想辨别清楚,除非失身来研究,否则,就是人生之谜,你们只有想象去吧。” 尽管李西键说要让石天然何文涛想象,但他是那种讲起小姐就不愿住嘴的人,他还是忍不住对石何讲起了理论。他说:在你们想象里,可能鸡都是那些睡眼惺松,夜生活过度的风尘女子,那只能说明,你们对鸡是不了解的。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只有鸡是最风情万种的:妩媚、多情、娇羞、狂野、性感、美艳……世界上任何美丽的表情她们都会做,任何撩人的情态他们都能展示。从身材上讲,她们更是多种多样,有的修长,有的娇小,有的丰腴,有的骨感。可以说,男人只要有生理与心理的需要,这些小姐都能十二倍地满足你。反过来说,世界上哪个男人娶的老婆能达到这种境界?性心理学家早就研究过,绝大多数男人的性心理与性需要,是在不同的状态下需要不同的女人。这就是说,一个女人是根本不可能使男人完整地感受到异性的完美风情。男人的阳刚只是外在的现象,其实大多数男人的内心是孤独的,他们有很多的烦恼。这个时候,男人可能就很需要女人理解,需要女人对他撒娇,需要有温柔的抚慰,甚至还需要被女人崇拜,而这些,一个女人是不可能完全做到的,任何一个女人即使她的内心再丰富多彩,也不可能将万种风情集于一身地奉献给男人。而男人天生就是多情而好色的,他们有这种本能的需要,尤其是从生理上,他不可能像女人那样易于满足于对一个异性的感受。所以,很多男人是需要妓女的。这种需要当然还主要是因为妓女在对男人的性爱上的迎合以及心理上的从属。娇媚女人的从属和卑微意识,能让男人在心理上伟岸起来,而这些,恰恰是从古至今极少有妻子能做得到的。所以,男人中便有了传世的那句至理名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妓,这也便是为何很多男人要铤而走险去嫖娼的一个原因。 李西键谈起妓女来全是溢美之词,何文涛却冷不丁地给了他一个难看:“西键,你也别把妓女美画成天仙一般。你可是说过,很多小姐是农村包围城市的土包子,她们来自贫困山区,甚至十八岁之前根本没有穿过鞋子,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李西键哪能给噎住,马上反驳道:“老兄啊,小姐中的确有不少是从乡下来的村姑,她们没什么文化,说话满嘴苞谷味,但那些不是给有钱和有身份的人准备的啊。听说过这样一个段子吗?一个在城里打工的民工和一个妓女搞生意,他问小姐什么价,小姐说“床上50元,凳子上30元,地上10元。”民工从身上摸出50元,拍给小姐,小姐满脸喜色地叫道:“大哥你好有情调啊!”民工说:“有情调个屁,地上来他娘的5次!” 石天然何文涛听后暴笑。李西键说:“从这个故事中你们就知道哪种鸡是专门供哪种嫖客了吧?现在鸡的品种,可是花样齐全,有大学生不说,还有的是明星,这就看你出多少钱了。我跟你们说,打一次炮,收一百二百的叫鸡,收十万百万的,人家就不叫鸡了,而是叫明星。” 何文涛似有所悟:“这就是说,妓女队伍中多的是出类拔萃的优秀女人,你可以随便挑,但前提是你要具有经济实力?” 李西键夸张地来了个近似鞠躬的点头:“yes!” 石天然听李西键吹乎半天,还是摇着头说:“不可思议,为什么那么多人对妓女感兴趣。我并非正人君子,但说句实话,我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接受妓女的。且不说妓女千人日、万人骑地肮脏,关键它是一种皮肉交易。你和她没什么感情去做爱,那还叫爱吗?而且她所有的热情都是冲着你的钱来的,这玩艺想起来就会觉得别扭,更别说有半点美感了。” 李西键瞪着眼睛,觉得石天然的话真是不可理喻,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人!这种人真是应该归类到反自然、反科学、反人类的那一窝中去。 石天然也不想在朋友面前把自己打扮成正人君子,他知道,自己不接受妓女,但并不是不喜欢美女,在他的内心深处,他还真希望能有一个红颜知己。 何文涛比较了解石天然,他知道,要是想让石天然与妓女有染,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除非有那种从来不暴露身份又一身优点卧底妓女来进攻他,才有可能将其拿下。 石天然不否认何文涛对他心态的分析:“人生陷阱多,人生的欲望也多。这玩意要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真不敢保证不会就范。但让我直接去面对一个妓女,我敢保证我不会出任何事情。” 李西键听后直摇头:“石兄有很多事情还是没有明白过来啊,这说起来有点像算帐。你想想,嫖娼也好,娶个老婆也好,找个情人也好,其实都还不是为了性。既然都是为了性,就没有什么高尚和龌龊之分。在你的心里,你觉得嫖娼是不能接受的,认为它是丑陋的皮肉生意,但你想过没有,其实找老婆找情人也是花钱的。要是算起来,娶个老婆花钱更大,你要给她买房子,你要供她穿衣吃饭,找好了好,找不好了,你还得给她当牛做马,她想哭就哭,想闹就闹,说句实话,我们这些老爷们,要是拿着养老婆的钱去找小姐打炮,操他妈的,即使狂轰乱炸,打一辈子,都用不完。” 李西键说得激情昂扬。他那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不知道是真是假。他的打炮理论一下子把正在喝水的石天然口中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何文涛也是捂着肚子笑。 正在他们说得热闹的时候,突然叮咚叮咚的有人摁门铃,李西键赶忙向门口走去。他习惯性地顺着猫眼一看,有些兴奋地说:“好像是刚才咱们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两只鸡!” 石天然听说是鸡敲门,心里就有些怵,但他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要是把她们拒之门外,哑嘛声地不吭气,说不定刚才他们的谈话人家都听见了,这人在屋里不开门,多跌份子;但要是开门,如果这两个人真是妓女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第23章 见石天然犹豫,还是李西键拿了注意:没关系,我来应付她们。你装成老板不吭声就是,我让你们这两位金都的记者了解了解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小姐是什么样子? 李西键伸手拉开了门,望着两位小姐,来了一句金都人一听就感觉是流氓的广东腔:“你好啦!” 两个女青年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本来一直轻松地仰坐在床上的石天然紧张得早已挺直了腰。尤其让石天然吃惊的是,眼前的两位女子果然就是刚才电梯里见到的,这足以说明,李西键说她俩是鸡真是一点错没有。石天然顿时觉得自己在良家女子与妓女的辨别能力上智商太低。 两个小姐的长相的确不差,一个是高条个儿,瓜子脸,细腻嫩滑的皮肤,眼睛的睫毛很黑很长;另一个乖乖的脸嘴儿,眼睛很大,她看人的时候,总是有些羞涩,像个刚刚怀春的少女。石天然望着她,感觉很怪,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她们会是妓女。这样的女孩放在谁家,说是正读高中,都有人会信。 李西键指着石天然向她们介绍说:“这是我们的老板,台湾来的!” 何文涛一听李西键给石天然封了这样一个头衔,马上做出来一副保镖的样子,在石天然的身后架着膀子,双腿做出了跨立状。李西键只得指着何文涛说:这位先生是我们大老板的马仔。 石天然听到李西键这么介绍,心说李西键真是可以,原来见这种女人必须满嘴假话的胡说八道啊!尽管李西键开了头,但是,石天然还是实在不知道怎么演这种戏,他像蹩脚的记者采访那样,请采访对象先坐了下来,然后问道:“两位小姐是什么地方人啊?” 其中一位回答之后,李西键就接住话说:“喔,你们是生长在麻辣火爆之乡啊,哪我怎么从你们身上看不出来啊?” 身材稍高的那位女子说:“大哥走南闯北,看你见识挺多的,你没来试验,怎么知道不火爆,不麻辣?另外,还要看你需要什么呢!” 李西键一听姑娘这样跟他说话,马上来了兴致,插科打诨地说:“哈,小姐别以为自己很厉害,告诉你,我可是台湾老兵。当年曾经在菲律宾当过面兽(他故意把“面首”说成是“面兽”,似以显得有些兽性),面兽知道不?就是那玩意儿特别厉害。我不是跟你吹,当初我曾经遇到一个意大利的娘们,那娘们两个奶子贼大,是个性疯狂。碰上我之后,丫挺的还嫌弃我,说我们亚洲男人这方面太叫女人失望。我他娘的气不过,当场和她比试起来,几个回合,不仅把她收拾得哭爹喊娘,事完之后,她上洗手间,都是扶着墙去的……” 两个女子听后咯咯的乐。李西键自诩说:“我顿时感觉不仅扬我国威军威,更扬我亚洲雄风!” 石天然没想到李西键这么能侃,而且用的全是东北话,这哪像台湾老兵?尤其是当他看到两个小姐一副要和李西键过两招的兴奋的模样,石天然觉得这样说下去不仅有失体统,到时候出了问题可不好收拾。但他又不能直接批评李西键,于是,不得不换个话题打圆场:“小姐出来有多久了,一直在这儿打工吗?” 两小姐显然对石天然这笨拙的转移话题感到别扭,但其中一个还是回答了他:“刚刚两个月。” 小姐看来对石天然这种东拉西扯的记者采访式的谈话不感兴趣,她们有些“科学家的时间是以秒计算”的那种惜时感,其中一个小姐变守为攻地说:“其实几位大哥都见到我和我妹妹的脸嘴了,一个乖巧,一个火爆,要是到了床上,我们俩保证把大哥伺候得更舒服。要不然,我们先陪哪位大哥一起洗个鸳鸯澡吧,我们用波给你打肥皂……” 李西键听着就神采飞扬起来:呵,这两个小妞真行啊,说个价钱来……李西键这句话说了一半,他就发现石天然在不动声色中用恶狠狠的目光犀利地盯着他。 可能石天然的这种目光太霸道太原则了,它震慑着李西键,让他不敢再造次下去。但李西键面对小姐觉得又不能将弯转得太急,于是他换一种方式回绝了两个小姐: “这当然是好事啊,但今天不行了。因为在你们来之前,我们哥几个刚刚干过,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哪能招架得了?”李西键说到这儿,突然想到自己曾吹自己是菲律宾面兽,现在又自相矛盾了,便又改口说:“当然了,这是次要的,应付你们不成问题,但我们马上还要出去谈业务,改个时间吧。” 两上姑娘倒是没有再缠他们,只是说“那大哥就等你们回来吧,我们姐俩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话说完,便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何文涛观察了一下她们走路的姿势,发现那个略高点的妞是臀部前后摇晃,而另外一个妞的臀部则是左右摇摆。何文涛想起李西键当年看相的理论:走路前后摇摆的女人往往是作风不正的性杀手,而左右摇摆的则是那风情万种的女人。此时,李西键送她们到门口,就听女人说了一声“拜拜”,李西键的回应却是像狼一样嗥叫。 何文涛忙问他怎么啦?只见李西键捂着裤裆说:“那个小臊x捏了老子下面一把!靠!下手真毒!” 何文涛直乐,但石天然却笑不起来,他总感到李西键跟这两个小姐说的话会带来隐患。 “隐患?什么隐患?”李西键不解地问。 何文涛替石天然解释道:“你对那两个小姐说‘改时间吧’。老石觉得给她们留下了余地。改个时间,还不是说好让她们再上门骚扰。” 李西键大大咧咧地说:“绝对不会,她们是以营业为目的的,你不给她钱,她能会让你干?再说,这个酒店住了那么多人,到了晚上她们忙都忙不过来。我看她俩从我们这儿出去,就跑到其他房间去了,这你就放心吧!” 看李西键现在对他们说话都开始用安慰的语气,石天然有些后悔刚才对李西键的眼光太不留余地,甚至过于毒辣。李西键毕竟是知名作家,说到底也不是自己的亲兄弟,只是朋友一场,在这个问题上使用那种恶狠狠的眼神,实在是严厉得过了头,而且似有贬低了别人的人格之嫌。事情过后,石天然也有些过意不去,他很想缓和一下刚才的气氛。于是说:“西键还是你的心理素质好!我这人遇到这事就紧张,唯恐惹出麻烦来。” 李西键反倒依然保持着过去的样子说:“老石,人的这个心理素质,的确是很重要的一关。男人要是迈出嫖娼这一步,肯定是很难的,因为男人是讲脸面的。而当他去找小姐的时候,总会掂量着会不会被公安局抓住啊,会不会染上黄梅大疮啊,要是被人发现了多丢人啊。但话又说过来,顾忌太多的人,总是没有无所顾忌的人活得幸福。但话说过来,这人,天生都是有追求冒险与刺激的潜意识的,为什么那么多男人会去嫖娼,为什么皇帝粉黛三千还要去找李师师之类的人,为什么小偷会去偷东西,说到底,就是因为想寻找刺激。” 何文涛接过李西键的话说:“有道理,我看过一个资料,说人若是干了坏事不被别人抓住,这种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而且是最能从中感受到幸福的成功。人要不断地获得这种刺激,才能延年益寿,才能永葆青春。” “两位吹吧,你们简直是在给妓女打广告啊!”石天然听着他们的话,只是一笑。 李西键说:“石兄,看来你有很多观念还得改,男人没有嫖过娼,那玩艺儿没有染上过黄梅大疮,那还能叫男人?你别总想着嫖小姐不安全,这是一个错误的观念,其理由至少有二:第一,公安局逮着的毕竟是微乎其微,只有那些倒霉蛋才被他们抓住;第二,别总想着搞小姐会染上性病,只要自己有防范意识,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我甚至说,搞小姐是最安全的。你们想想,你明明知道你要上的这个人是一只鸡,她的身体被很多人干过,你肯定就会特别谨慎,哪个爷们上她们的时候,不是恨不得戴两层安全套?再说了,人家小姐也害怕得病的,说不准人家还害怕你有艾滋病呢!因此,人家也要防范,这无疑就从健康上有了安全系数。而最危险的,恰恰是你这种想找红颜知己的人,说是精神交流不上床,但男女之事有了情谁能保证不发生故事,其实我们都清楚,大多男人是在情人那儿不设防的,与情人遇到一起总是激情四射,哪会想着去整个套儿戴上。这风险不就来了?谁能敢保证,他的情人在他之外没有情人?谁敢保证她不跟别人上床?尤其是那结了婚的女人,至少,她要跟她老公上床吧,她老公要是有艾滋病、花柳病,那不完球了!这玩艺儿可就像村长有了性病,全村成年人人人都有性病一个样。老兄,真正危险的是你啊!” 石天然看着陈辞激昂的李西键,呵呵地笑了起来:“李西键研究男女关系问题真是善用心思啊。” 21就在两个小姐离开房间后不久,石天然他们的电话铃响了。拿起电话一听,竟是绿金集团的章洪波打来的。章说,原打算明天请两位记者到一个新开发的岛上去玩玩,但现在看来不行了,因为他要急着赶往某市签个合同。不能陪二位名记他很遗憾,好在大家一见如故,以后就是朋友了,待到金都出差时再去看他们,至于赞助费,公司财务马上就给他们送过来。 章洪波的电话刚放下,果然他派出的人就到了。来人严谨而热情。他从手提包中取出捆绑得扎实的八叠百元人民币,说章总让他送来的,并希望他们将钱点一点。 本来,当面点钱也是不为丑的,但石何二人在这么周到热情的章总的部下面前,哪敢干这种小家子的事,只是连连说着感谢的话,连个收据也忘记签了,弄得财务科的那位工作人员磨蹭了半天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先生能给我们开个收据吗?” 第24章 石天然恍然大悟地说:“唉,对不起,我来。”说着,在酒店的信签上写下了一行字:今收到绿金集团赞助费捌万元整。 收款人:金都日报石天然何文涛xx年x月x日石天然将收条写好,便递给财务科的工作人员,并以商量的口吻说:“对不起,我们没有带公章,光签个名字,您看行不行?” 财务科这位工作人员说:“你们太客气了,这完全可以了,其实按我们章总的意思是根本不让你们打条的,但毕竟是我单独给你们送过来,有了这张条子,算是我安全送到完成一件任务。” 如此顺利地拿到钱,而且是现金,这是石天然与何文涛没有想到的。现金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实实在在的八万元,假若是要按正规的渠道,走报社帐号,报社财务科要按30%收取提成,一下子两万四千元就没有了,算下来只落下五万多元,虽然这五万多元也不是个小数目,但毕竟肥水流到了外人田,部里任何人都会心疼的。而现在,他们整整拿了八万元,这可是本部历史上拉到的最多的一次赞助,不知道郭主编和部里的全体人员会不会将脸笑得稀烂。 常言道:有所得就有所失。在何文涛与石天然感到这笔钱拿得无比顺利的同时,另一件闹心的事也像阴影一样缠上他们。那是李西键为他们惹下的妓女风波。 就如石天然预料的那样,自从李西键逗了那两个小姐之后,两个小姐就像疯了似地缠上了他们。到了晚上,她俩不是打电话,就是打门,最后干脆不客气地在门口叫他们是流氓。不幸的是,李西键这晚又被人叫走了,只有石天然与何文涛两个没有经验的人应付这事,加上房中又有现金,哪敢轻易应声和开门。他们只希望这两个女人能像李西键说的那样赶快被其他嫖客召走,但这两个人今晚似乎就找不到其他生意,而是铁了心地盯上他们。 石天然与何文涛两个人被堵在一间屋子里,是电话不敢接,门不敢开,气不敢出,屁不敢放,这样活活地在屋子里憋了一夜,到了天亮,他们才像躲鬼一样出了门。为了躲避那两个小姐的纠缠,他们找到总台,要求对房间作一下调整,最好是调换楼层。由于他们在要求调房间的时候说的是受到妓女“骚扰”的理由,结果让总台的服务员疑惑地凝视了他们半天:这个世界真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难道本酒店真是出现了妓女强奸嫖客的事情?! 由于石天然何文涛对此事件说得过于严重,当时总台的小姐就领他们找到了保安部的部长。保安部的部长拉着脸,不比审犯人脸色好看多少地问他们怎么回事。 何文涛一见人家端着的那架式,想想自己说的又是与妓女之间的纠纷,唯恐人家误会他们,便从身上摸出自己的名片递上去。意下在于表白自己的身份,让人家感受到像他这样大报的记者是不会干那些下三烂的事情的,其实有些事情是越描越黑的,越想解释越解释不清。 对方接过名片,一看是报社的,脸色没有开始时难看了,但大概觉得面部表情也不能变得太快,便稍有缓和地做出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受到妓女的骚扰?不可能吧?这里虽是改革开放的前沿,但也是社会主义的地区,社会主义地区哪儿有妓女?” 石天然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在装他妈的孙子。凡是遇到这种人,谈话是不大好开展的,但石天然庆幸至少这孙子还算尖刻得不彻底,要是人家想往死里整你,就是给你扣个反社会主义的帽子,你也不得不戴上。石天然原以为只有金都才有一批人会唱高调,没想到这个只认金钱的地方,也有这种人,这大大出乎石天然的意料。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过,现在也说不上人家是秀才还是兵,你瞧人家这脱口秀,整的都是社会主义的词儿,你还能有什么说的? 石天然要请人家帮忙,哪还能与这种假政治瘪三去磨嘴皮子,忙说:“是我们说的不准确,不是妓女,其实也就是小姐。” 那人听后,接茬又说:“小姐与妓女可是两个概念,小姐是服务的,妓女是卖的,这不仅仅是不准确,完全是个政治错误。” 石天然因正面对着这位保安部长,不得不连点头称是。而何文涛这小子则趁保安部长看不到他表情的时候,冲石天然将一双鸭蛋似的眼珠子做成晕倒时的对眼状。 石天然知道今天是遇到了麻烦,说不准下一步这个家伙还要拷问他们的政治来路,或者审查他们是不是真和妓女(不,应该叫小姐)有染。 还好,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那位老兄的政治报告。保安部长接过电话,先是端的保安部长的架式拉了一声官腔,当他听出对方的声音之后,他那满脸冰冷像遇到阳光的向日葵,立马灿烂起来,只是这个小子太瘦了,灿烂得满脸都是褶子。他可能想到了旁边还站着两个碍事的人,便捂着话筒,朝石何二人拉了一下脸子。石天然与何文涛当然知道保安部长的想法,便自觉地离开保安部长的房间,退到后面的走道里。就在保安部长满脸堆着笑容,讨好电话里那个女人的时候,石天然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最好逃离的机会。他妈的有冤也不伸了,在这种“糊涂官”面前,往往是越解释越复杂,再解释下去,两个记者不仅变成了道地的嫖客,而且还是现行反革命了。 石天然何文涛原计划要在这里多玩几天,但现在他们在酒店住的是心神不宁。两人无心逗留,只好提前买了回金都的飞机票。坐在回金都的飞机上,带着8万元钱,按说是收获不小,但他们怎么也兴奋不起来,因为他们至今也没有把握,那个讲政治原则的保安部部长会不会向单位告发他们。人家要是告发他们两个可是能找到门路的,毕竟何文涛给了那家伙一张名片。这简直是给贼人说自己的家住哪儿。此时的何文涛真是后悔不迭,一个劲儿地在心里责骂自己怎么这么笨? 石天然说:“听天由命吧!” 何文涛脖子突然硬起来说:“他妈的,其实我们怕什么,我们是清白的,我们没干过妓女,再说,他们有什么证据?” 石天然苦笑道:“你呀,看来还是天真,人家能要你什么证据?一封匿名信就是证据。政治上的事情还有什么真假之说,关键在于他臭你一家伙,让你抬不起头来。其实,有多少人真正干过下三滥的事,但只要不被人逮住,他依然还是正人君子,而你没干过,但你却被别人无中生有告发了,你就有一千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 何文涛不再说话,心里在叹气。 22杜子藤的那个同学是在杜子藤打开门之后,看到女上男下的那一幕、尤其是看到杜子藤怒不可遏地用鞋子砸人的时候跑掉的。他知道,自己将事情惹大了。毕竟,这对夫妻都是他的朋友,现在这种结果,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也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乱子。于是,他不得不赶遛走。 杜子藤转了一圈不见他的同学,心里已经没了主心骨,于薇见杜子藤在犹豫,愤怒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她歇斯底里地又一次冲杜子藤喊道:“你给我出去——!” 于薇的这个声音太可怕了,杜子藤觉得已不像是从于薇嗓子里发出的,而似像从于薇的生命中发出的,杜子藤感到,于薇嗓子里肯定都充满了血! 杜子藤最终退出了卧室,来到客厅,他的脚上只有一只鞋。 此时,杜子藤的脑子中全是波动的肉体。他不知道这是耻辱,还是痛苦,反正那一幕让他剜心。更为准确些说,是里边两个狗男女每人拿了一把钝刀子,在剜他的心。 杜子藤清楚地记得,在他和于薇关系最好的时候,两人做爱也曾尝试过女上男下。这些曾被多少三级片捧为经典的做爱姿势,于薇只试验了一两次就不愿做了。她说做爱就是为了享受的,而这个姿势太累,在上面看似作威作福,其实全是侍候男人。从此她再也没有使用过这种姿势。 而今天,杜子藤却看到于薇在伺候别的男人的时候那么认真,那么忘我,那么投入。杜子藤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女人从肉体到心灵,完完全全都再不是属于他杜子藤的了。 然而,她的名分却是他的老婆,而且此时她正赤裸着身体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这个世界怎么对他如此残忍?杜子藤真是欲哭无泪。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于薇和陈少杰终于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两个人都穿得很整齐,显然已经整理了头发。陈少杰穿着一套赭石色西装,而且还打好了领带。刚才的肉体像魔术师变戏法一样被衣服遮挡起来,杜子藤突然从牙缝里蹦出一个词:衣冠禽兽! 杜子藤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他虽不想看他们,但还是看到了眼前这个“男衣冠禽兽”高大帅气儒雅英俊的轮廓。从男女的“条”上看,他们两个是那么般配,似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让人赏心悦目。杜子藤甚至想,如果这俩人去演三级片,他们的身材不会逊色于任何耀眼的偶像明星。可惜,他们不是与自己无关的三级片明星,而实实在在是一个混蛋和他老婆在真枪真刀地“表演”。 乜斜着这个男人,杜子藤愤恨地想: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畜牲,于薇竟然那么长时间不让他碰她。杜子藤现在满脑子都在寻找那些骂人的话,什么“男盗女娼”、什么“衣冠禽兽”、什么“下流无耻”、什么“猪男狗女”、什么“卑鄙龌龊”……我呸呸呸,杜子藤觉得这些词语即使连皮带毛都用上,也不足以表达他的愤恨。 第25章 在于薇领着陈少杰从里间出来之后,双方经过了一段短暂的僵持。于薇见杜子藤并没有任何举动,便对那个小伙子说:“你先走吧。” 陈少杰听后犹犹豫豫地看了看杜子藤,站在那缩手缩脚地想离开,杜子藤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喊叫道:“你不能走!” 陈少杰一下子就不动了。 但是,杜子藤并不知道该怎么样解决眼前的问题。他气得已经不知道怎么来骂他们,至于揍这个小子,他不是没有想过,但看了陈少杰比他高出半头的个儿,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让杜子藤没想到的,陈少杰竟然是一堆没有血性的稀屎,他在听到杜子藤喊一声“你不能走”之后,就一下子给杜子藤跪下了。他哭丧着脸说:“大哥,你放过我吧!” 陈少杰这一跪,让于薇大吃一惊,她上前一把把他拉起来,显然是又气又痛。但她并没有向小伙子发作,而是将仇恨全都集中到了杜子藤那儿。 她怒视着杜子藤,厉声说:“你放了他!有事冲着我来,是我勾引他的,是我不要脸的!” 杜子藤听得炸肺一般的难受:这女人变了心难道就是这种样子?!他气得抡起大巴掌,狠狠地往自己脸上掴了下去。 金星在他眼前直冒的同时,五个手指头印也红红地留在他那胖胖的、白白的大脸上。于薇并没有心疼他,而是推了陈少杰一把,急切地说:“你还不快走?” 陈少杰跌跌撞撞地夺门而逃。 女人要是铁了心,那真是比王八吃了秤砣实在,这是杜子藤从于薇身上感受到的一种真理。 陈少杰走后,于薇丝毫没有对杜子藤产生忏悔求情的半点想法,她现在的心理状态完全是那种一旦事情败露就索性不再掖藏。其态势就如我本身是地下工作者,现在身份明确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杜子藤能对她怎样?他的确恨她,他恨不能上前掐死她。 于薇当然知道杜子藤在想什么,她望着杜子藤,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你不是想掐我吗?你就来掐吧,我面对你的魔爪决不会挣扎、决不会恐惧。 杜子藤哪有这种血性,即便有,也不过是对着自己的脸再狠狠地扇几巴掌。 于薇不屑地看了一眼埋头在沙发上的杜子藤,不亢不卑地回到卧室去了。杜子藤在客厅里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在整个屋子的烟雾缭绕得如同失火般的时候,他感到他的大脑完完全全地被烟雾熏得进入到晕眩状态。他剧烈地咳嗽着,似有要将五脏六肺吐出来而又吐不出的难受。他难受得只想麻木自己,于是,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装饰柜前,取出一瓶威士忌,一口气就喝下了大半瓶。 抽烟的那种干涩立马被潮湿的酒香给压下去了。但杜子藤并不清楚,过量的烟和酒皆是魔鬼,它们一旦进入人体发作起来,就会凶神恶煞摘肝揪肺般地折腾你。 杜子藤吞下去的那股潮湿现在变成了炎炎的烈火,烈火在烧他的胃。他觉得,胃如果再放在肚子里就会被烧烂的,于是,杜子藤特别想将自己的胃吐出来。 杜子藤习惯地想扑向洗手间,可他有这个意识,已没有这个能力了。他的那些秽物忽忽啦啦地全吐在了沙发上,待他坚持不住的时候,又从沙发上滚到了地上,在地上呕吐自己的黄胆汁。 于薇在里间卧室听到了杜子藤在外折腾。为了排除杜子藤这种恶性的“攻击”,她索性打开音乐,将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每次听到这多情而又温婉的音乐,于薇就似乎感到自己的情人在含情脉脉地望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而现在,随着音乐中夹杂的杜子藤的呕吐声,于薇下意识地就想到“三缺一”脸上的那些“脓钉子”,她终于明白,杜子藤和“三缺一”终究是一类人,是那种令人作呕的人。 毕竟音乐还是多多少少把杜子藤的呕吐声给压了下去。被音乐抚弄的于薇想得更多的还是那俊俏的脸庞,她想到了他在杜子藤面前的突然下跪,她觉得他真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她的眼泪一下子奔涌出来,随着音乐流淌…… 于薇一直担心着陈少杰,他离开后情况到底如何?他是否受到太大的刺激会跌跌撞撞地碰上汽车?她几次拿起电话,几次都是只按了几个号就放下来了,最终,她还是咬牙拨通了。 当于薇听到对方拿起了电话的一瞬间,她并不知道对方是谁,就心虚地将电话放下了。她现在还不清楚小伙子离开之后的情况究竟怎样,她害怕给小伙子添乱。 于薇在似睡非睡中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刚刚拉开卧室的门,一股又酸又臭的怪味就直扑她的鼻子,她觉得自己像遇到瘴气一样,差一点就被那股臭味熏倒,她发现杜子藤就躺在自己的脚下,卧室门前。 于薇厌恶地不知道是该从他身上跳过出去,还是重新回到自己的屋中去。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杜子藤在说话:“水,水,给我点水……” 这个声音让于薇震惊,这简直像死人发出的声音,于薇不知是害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赶快跳过去找了个杯子,接了一杯矿泉水,端给了杜子藤。 但杜子藤像失去知觉一样并不会接,于薇不得不将杯子送到他的嘴边。杜子藤的嘴唇突然感觉到水的湿润,他贪婪地喝了起来。 于薇见杜子藤干渴得近于起火,又取来一杯。杜子藤又一饮而尽,喝完后,他竟然梦呓般微弱地说了声“谢谢!” 于薇听到这话,从心底涌出一股既反感又无奈的凄凉。 于薇原想着自己上卫生间的时候,杜子藤会自己睡到床上的,没想到她回来的时候,杜子藤竟然还躺在那儿,并打起了呼噜。于薇知道,看来这次杜子藤醉得不轻,她也不可能拖动他这个像长白猪一样的身体,只有任其在这儿睡吧。不过,于薇看他在地板上蜷缩一团的样子,还是从房间中拿了个毛巾被和枕头仍给了他…… 昨夜的偷情被丈夫逮住,虽然在丈夫那儿她无所畏惧,但她内心里面还是觉得自己的隐私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有点不太敢出门。可家中毕竟得有个下脚的地方,她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还是整理了丈夫的呕吐物。 于薇用墩布拖了地,把脏沙发套填进洗衣机后,觉得自己的身上仿佛也沾上了好多酒秽,于是她来到淋浴室,站在花洒之下,用温热的清水狠狠地冲洗着自己的肌肤。之后,于薇赤裸着挂满水珠的身子站在卫生间的大镜子前,脑子空空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似要和那个人进行交流。 水龙头的热水依然在哗哗地喷涌着。很快,于薇身体的曲线便被镜子上的一层水雾给蒙住了。无论是于薇看镜子里的自己,还是镜子里的自己看着于薇,全是一片茫茫的霭白,她的肌肤已与霭白的雾气融为一体。从霭白的朦胧中唯一能辨别出人体的,是她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和小腹之下的一团乌黑…… 《浮沉》第七章(1) 23石何二人搭乘的飞机是周一上午到的金都。从机场到报社一路很顺,坐民航的大巴在市中心下来,他们要了个夏利出租车,先回到家放下行李,然后又骑车到了办公室,此时才是上午10点多钟。 他们将钱用报纸包着,然后用塑料袋提到了郭主编的办公室。郭主编将钱打开,脸并没有笑得稀烂,反而是一脸的紧张。幸好石何二人回来时没有想过郭主编会是什么表情,要是打赌,如果谁也不故意站到对立面,可能两个人都会输,因为他们确实没有想到郭主编会有如此紧张的表情。但是,很快石天然就明白了郭主编的心态。郭主编在看到钱的时候,第一句是:“8万吗?” 石何回答:“是。” 郭主编的第二句竟然是:“这笔钱逃过社里的财务,你们觉得合适不合适?” 这句话乍一听,让人感到郭主编这人特没劲,但细细想来,也不能说他的担心没有道理。当领导是要负责任的,你见过有几个领导是二杆子?即使是,也是假装出来的,那是为了让群众看他是个有魄力的人物。应该说凡是领导敢拍板的事情,绝大部分都胸有成竹。现在郭主编心有顾虑,完全可以理解,而且石天然心里也十分清楚,真要将这8万元的30%上交给报社财务,郭主编肯定也心疼,但是,他毕竟是部门领导,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官位,因为问题一旦败露,直接负责任的只有他。 何文涛忙出主意:“这8万元要是以30%交报社财务,我们就亏了。我觉得不应该交。” 郭主编听完何文涛的话,看着石天然:“你也说说。” 石天然从郭主编的话语中,突然悟出可能是郭主编在有意识让他们做好保密工作,不让他们乱说这件事。一旦摸透了郭主编的心思,石天然便觉得有必要让郭主编吃颗定心丸。于是便说:“郭主编,其实您应该放心,平常报社的钱因大多是支票过帐,社里财务扣个30%这种雁过拔毛的事儿肯定少不了,那是谁都无可奈何的。但现在我们拿到的是现金,现金要是再送到社里面去,首先划不来不说,人家也会怀疑我们,这个钱怎么先到编辑部才到财务科?到时候肯定是好人难当。” 郭主编叹道:“天然说的也是这个理,不让财务科知道可以,但你想过没有,我们的“当代奉献者风采之歌”征文一开始,版面上就要打出与绿金集团合办的字样,这可是白纸黑字有目共睹的。万一要是被人盯上了,问这个赞助的事,不就惹麻烦来了吗?” 第26章 石天然显然已经想到了这一步:“这个应该问题不大,首先财务科每天进出帐目的钱都是成百上千万,他们不可能考虑到我们这笔小钱;第二,因为我们提的是现金,征文活动中的所有花销,已不用到财务科领报,事情做起来也就没什么招摇的。至于报纸上打出的征文牌子会不会被财务科盯上,我估计可能性极小,这首先是财务科的那些人还不错,不是一天到晚琢磨人的人,另外,我发现他们平时都是盯着《都市青年》那几张小报看,咱们自己的报纸他们根本不看……” 石天然还没有说完,何文涛就接着说:“老石说的有道理,就是这些全都不算数,我们还有一个美人计呢!” 郭主编一愣,石天然却笑了起来。原来,部里的同志们都知道,财务科的科长黄成山非常喜欢他们副刊部管内勤的纪小雨,一直在想办法追求她。但纪小雨谈恋爱有个限定,那就是有两种男人她是死活不愿找的:一个是医生,一个是会计。 纪小雨觉得医生对人体的器官了解得太透彻,男女之间在还没结婚的时候,他们什么都已清清楚楚,这对最美好的爱情来说,她认为是有缺憾的,因为它至少缺少一份神秘感。纪小雨是个在情爱上非常自私的女人,她只希望她的那个男人了解她的神秘区域。因此纪小雨公开说,男医生的职业就是流氓职业……任何女人,可以说都不希望和流氓同床共枕的。 这只能说是纪小雨的一个偏见。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偏见,那就是不愿嫁给会计,理由是,会计的职业让她不舒服,会计怎么说都是算帐的,算得太精必然小气,男人要是斤斤计较,那是绝对不能打交道的。纪小雨喜欢那种憨厚朴实的男人,她觉得要是一天能瞄着丈夫连说几次:“瞧你那傻样!”那才算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而财务科的科长黄成山即使真是个傻子,纪小雨也不会感到满意的,原因就是他的职业把他追纪小雨的那点仅有的希望也给弄破灭了。 但是,黄成山并不是不占一条纪小雨喜欢的理由,其中有一条就十分符合纪小雨追求的条件,那就是黄科长离过婚,而纪小雨偏偏对离过婚的男人感兴趣。纪小雨说,男人在感情上受过挫折,那多有沧桑感啊。有女朋友问她,结过婚的男人那还不像医生一样了解女人的器官?纪小雨说,那可不一样,单从品格上说两者就有实质的区别。 正是这句话,给黄成山留下了一线没有破灭的希望。 也正是因为如此,黄成山是一往情深地喜欢纪小雨。只要纪小雨去报帐,黄成山那边肯定一路绿灯,而且绿得就像狼的眼睛那样。 郭主编听完,笑了起来:“没想到财务科也有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既然有内线,那就索性胆子大一回,就按你们说的办,不走财务科的账了,如何?” 石天然与何文涛还从来没见过郭主编这么爽快过,看来金钱的得失还能让人下定决心去挺而走险。也许,郭主编可能早已认识到,这本身并没有什么风险。 这天临下班之前,郭主编让大家留下开个短会,会议的内容是专门嘉奖何文涛与石天然的。郭主编说:“石天然、何文涛在拉赞助上,立了头功,因为这是副刊部有史以来拉到的最多的一笔钱。应该说,这不仅仅是个钱的问题,关键是他们从办报考虑,策划出了好点子,所以部里决定给他们每人奖励1200元。” 郭主编一说奖励,让石天然与何文涛都感到有些意外。原来他们在拉到赞助的时候,就曾经想过回扣的事,现在拉赞助哪个单位不给回扣?但是,由于刚刚开始实行拉赞助,大家都不知道回扣怎么给。据传,外报的惯例是将赞助总数的20%到30%给个人。当然,这个钱不可能仅是给本单位拉赞助那个人的,其中还包括打发外边的各种关系,尤其是赞助方里的“内线”。这个百分比一般指的是大报,小报就胡来了,小报的回扣听说可以给到50%,也就是说,你要是拉到200万元,你马上就能成为百万富翁了。也有人感到这个回扣太高,但人家小报有自己的理念,那就是要会算账,不管给别人返回多少,只要是进着账的,就是赢。 这些背景资料石天然与何文涛当然早有所闻,他们在拿到这8万元钱的时候,曾考虑过部里能以百分之多少的比例给他们回扣,现在突然听到郭主编要奖励他们每人1200元钱时,石何二人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回扣,只不过被郭主编换了个概念。果然郭主编说:“咱们是大报,是党报,以后就不给回扣了。拉赞助算是大家为部里做贡献,希望大家都向石天然、何文涛同志学习,多为部里做贡献。” 何文涛脑子转得快,他听了每人1200元,首先是脑子里转了个加法,那就是石天然的1200加自己的1200,是2400元;2400元应该是80000元的多少百分比?应该是3%。何文涛的算术在小学时虽然不怎么样,但这样的百分比还是能算得出来,这一算不大紧,算是把何文涛的脸给算绿了:靠!郭主编这个老滑头看来早有对付我们的办法,他说是奖励费,其实就是回扣,而且竟是按3%算的,这简直是在打发要饭的! 何文涛要发火,心里火气上来了,但发火之前他会看看石天然的表情,因为这次赞助毕竟是和石天然一起去的。 而此时的石天然,竟然一脸的平淡,何文涛也就忍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石天然此时肯定比他更清楚郭主编的用意。 郭主编在强调拉赞助的同时,还特别强调大家出门不要乱说。会议本来应该很短,但因为是议论钱的,还是超时不少。尽管如此,却没有谁有什么怨言,就连那几个听到开会屁股上就长刺的人,今天也坐得非常安稳。尤其是当听到郭主编最后说“给大家每人发800元钱,现在就可以到纪小雨那儿去领”时,大家竟然发出欢呼声。领钱的时候,虽然人人都很高兴,但还是有人对只发三位数而没有发到四位数感到遗憾。 是啊,这发钱的事儿当然谁都想得到整数,再加200块凑成一千多好!郭主编笑笑,解释说:“细水长流吧,这些钱到时还要用于和赞助方开会,买奖品。” 对郭主编的解释,大家也就没说什么。只有石天然清楚,这是郭主编的心计,郭主编肯定是从责任上考虑问题的。人们都知道,各单位都有小金库,各单位都在发钱。作为群众,当然希望钱发得越多越好,但作为领导,就不能这样考虑问题,虽然在会上叮嘱大家不要到外边乱说部里发钱的事,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说,毕竟不能给部里每个人嘴上加把锁,钥匙再掌握到你的手里。所以郭主编是做好准备让他们去说的,但说也不怕,毕竟我发的是800元,而不是1000元,三位数和四位数有着质的差异,就是社里纪委知道了来查,不过也就发了几百块的劳务费,所以,郭主编给自己留了一手。 石天然不得不佩服郭主编这些不动声色的心计,看来当个领导考虑问题是要复杂些。 石天然、何文涛每人领了两千元,这就是奖金(其实也就是回扣)加上部里发给大家的劳务费(其实大家什么劳务也没有),唯一让石何二人有成就感的是大家在领钱的时候,见他们说的都是托他俩福之类的话。 何文涛从纪小雨领过钱出来就对石天然说:“也算是发了一笔小财,怎么样,今天我请客,咱们到‘乡村’去吧?” 石天然一听就笑了:“请客是借口吧,你是不是想那个漂亮小姑娘了?” 何文涛做着鬼脸说:“再不见都有些模糊了,还是应该复习一下去……” 石天然先笑后怅然地说:“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啊,你还想着去复习那个漂亮姑娘,你就不想想李西键给我们屁股上弄的那一片屎……” 一听石天然这么说,何文涛的心情变阴起来,那份被今天发钱冲击出来的愉快顷刻间荡然无存。 是啊,谁知道这告状信会不会来?何文涛真的很后悔当时给了那个“政治家”一张名片。可以说,跟那个保安打交道,是他与人打交道记录中最臭的一次。当时还借人家打电话的时候遛走,这怎能不让人家产生更大的怀疑。更主要的是那个小子的德行,本身就有政治精神病,他兴致来了,或者是心烦了,不随时涂上两笔才怪呢!除非,除非那个给他打电话的女人从那以后一直缠住他,他或许就没有心思干害人的事了…… “南方是否来信”,简直就是石天然、何文涛的一块心病。因为这块心病,他俩连郭主编那儿回扣给的太少也不敢提了。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跟郭主编说提高回扣,一旦告状信来了,人家肯定会说,这两个小子不仅贪财,还贪色…… 一趟南行竟然被李西键弄出这种心病,让石天然感到十分沮丧。石天然真切感到,有些朋友能帮你,有些朋友也能害你,尽管他们是无意识的。 见石天然叹气,何文涛横劲上来了:“他妈的告状信来了又如何,老子什么事也没有做,我们可以让他们去调查!” 石天然说:“你又来啦,别再幼稚了,像这种事情还能有真假之说?只要脏水泼到你身上,你就是原来从里到外一身香,还不立马变得臭哄哄的。” 何文涛不说话了。 “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吧,”石天然说,“要是我们命里和那位老几犯冲,是肯定躲不过这场被人冤枉的灾难的……” 24石天然谢绝了何文涛的邀请回到家中,他简单地吃了些东西,就一头扎进电脑里。 第27章 石天然上网除了浏览网页,就是到联众游戏室去打牌。他在联众的网名叫“凡高的耳朵”。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注册这样一个名字,可能是他太羡慕凡高的境遇吧,一个男人,能遇到一个能让自己下决心割掉耳朵的情人,足以说明这个女人的魅力。 “凡高的耳朵”刚刚进入游戏室,屏幕上就出现一个邀请他的界面:“‘留小分头的老鼠’约请你到第38桌进行游戏,你同意吗?” “留小分头的老鼠”?好,这个形象让人琢磨起来就觉得有意思。石天然点了界面上的“是”。 牌局开始了。桌面上显示的四位玩家除了自己和那个叫“留小分头的老鼠”之外,与他们比拼的两个人一个叫“我的美丽让党震惊”,一个名叫:“呸,吐村委会一脸!” 石天然点击了他们的资料,发现他们注册的竟都是女的。 “我的美丽让党震惊”是个女的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世界上有许多女的自我感觉良好;但“呸,吐村委会一脸”是个女的就有些牵强。这名字叫人一看就是恶妇,动不动就吐人家一脸,而且是村委会一脸。这村委会的脸怎么长?长在什么地方?甚至怎么吐?石天然觉得网上的不少名字都很意思,往往既表达着一种情绪,也展示着一种智慧。 牌局开始以后,石天然的牌起得一般化,但是他却发现对手打得很精道,几乎没出一张错牌。一把结束以后,虽然没赢,但他们谁也没有立马逃离,而自觉地都点了“开始”进入到第二局。 第二局牌比上局还略微差一些,按常理石天然他们肯定要输,而且极有可能小光。石天然推测,敌方牌很旺,底牌肯定铺了不少分,要是冒险抠他们的底,说不定能大获全胜。但抠底谈何容易,自己手中没有龙头牌,是很难上手的,自己唯一能上手的是红桃这一门,现在红桃对家有,自己的下家也有,庄家没了,随时可能毙。若是庄家上手,自己的红桃就是一把废牌,包括一直捏在手上的这个拖拉机。像这种拖拉机前面有上手的机会而不出,最后一旦被人家溺死,肯定要被对家骂为sb的,说不定sb前面还要加一个d字,那是大傻笔。但为了胜利,石天然决定冒个险,他要看看,和对方的默契指数与运气程度。如果不成功,打完这把他立马退出就是了,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石天然就这么低调地打着,没有一点想急于上手的意思,别人打一张,他就贴一张,似乎在告诉对家和对手,我是一点力量也没有了。 到了倒数第六张牌的时候,果然轮到对家出牌。石天然知道,对家手上还有两张红桃,两张主,一张梅花,要按正常走,他应该出一张梅花。这样他们三家都有梅花,只有他贴一张红桃就是了,次之是调主,因为拼完主再拼副牌,这也是一种常规战。然而,对家这两门牌都没有出,看来他的脑子里还是转到了石天然从来没有出过牌,应该给石天然一个机会。于是,他出了个红桃7,对家的下家是庄家,他当然能毙,但他手中因只有一张副牌想贴出去心里干净,就把手中的一个梅花贴了出去。石天然算了算牌,红桃两个a和一个k都出去了,自己手里还有一个k,一个红桃q,再下来就是4455拖拉机。石天然不得不防着下家也断了这门牌,因为自己的红桃实在是太长了。为了不刺激对手,石天然出了一个红桃q,下家出牌时,果然断了红桃,只是他见没分,竟然也贴了一张副牌,这下石天然兴奋了,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随着电脑模拟的秒表声音,他一下子把一把红桃唰地甩了出去。 电脑界面自动亮出了底牌。底牌的分并不多,庄家也就铺了5分,但由于是拖拉机抠底,5分一下子就变成了40分,加上石天然自己手里的20分和其他挣得的20分,刚好80分。他们算是好不容易把政权夺了回来。 石天然十分感激关键时候对方给他送的这张牌,因为这张牌隐蕴着一个心有灵犀的境界。并不是什么人坐到一起都会产生这种奇妙的效果。石天然非常相信,人和人之间是有潜在的默契指数的,为什么有的人一坐到一起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有的人到一起就事事不顺,老出差错?也许,这个世界在冥冥之中真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操纵着,包括你在生活中遇到什么人,交什么朋友,这些朋友被命运之手推到你的面前,可能有的就是来帮你的,而有的则是来害你的。世界,真是充满了玄机。 看来今天自己和对家就有一种难得的和谐与默契,打了那么多牌,把把都很有运气,而且还能稳住左右两个玩家输了也不逃离,这真是难得的运气。 因为默契,石天然就特别想了解对方。于是,他在牌室的聊天栏中,给对方输了一条信息,想问问对方是哪儿的。谁知,这条信息还没有发出去,另外两个牌手可能感到输得太惨了,大概想换换手气,竟然退出了比赛。这样牌局就自然结束,石天然和对家一下失散在网络的牌室里。 牌室里大约有200多人,虽说不算茫茫人海,但要找一个合适的人,还是要花费些时间。石天然因赢了牌局,一时意犹未尽,就又找张桌子坐下来,等待其他赛手。他没想到,自己对面马上又坐下来一个虚拟的小人。石天然定睛一看,竟然是“留小分头的老鼠”。石天然乐了,显然对家已经盯上自己,非要和他做朋友了。 稍稍等了一会儿,就有一对牌手坐到了这张桌子上,牌局再次开始了。 “留小分头的老鼠”在聊天屏幕上送来了一行字:“呵呵,又见面了,合作愉快。” “凡高的耳朵”说:“从来没有这么爽过,我已经把你设成为朋友了。” 大概因两个人的语言中都蕴含着友好与恭维的成分,所以,两个人皆感到聊天聊得非常愉快,也非常投缘。 “留小分头的老鼠”:你是哪儿人啊? “凡高的耳朵”:金都。 “留小分头的老鼠”:呵呵,我们还是老乡呐! “凡高的耳朵”以网络的特有形式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是吧!你在哪儿?” “留小分头的老鼠”:我就在洗马河,你呢? 石天然一听,心里吃惊不小:怎么距离这么近,这个“留小分头的老鼠”不会是和自己一个单位的人吧,要是自己单位的同事,这个事情就有意思了,明明打声招呼就可以聚在一起,却偏偏跑到国际互联网上去打牌,只能说这是一件很有创意的劳民伤财的事。 正因为对方报出来的地址距自己太近了,石天然反而生出一份警惕之感,他觉得还是不能暴露自己的具体地点,甚至要说远些才好,但既然已经认了老乡,也不能说得太远,让人家感觉自己做人太虚,于是他找了个谦虚的说辞。 他说:“我在水泉小区,但你那个地方我还是熟悉。” “留小分头的老鼠”:“是吧?你来过这儿?” 石天然:“是啊,你们那儿好像有个古玩市场。” “留小分头的老鼠”:“对对,就在《金都日报》旁边。” 看到“老鼠”提到《金都日报》,石天然试探着说:《金都日报》我订的有一份,他们的新闻挺敢说话的。 “留小分头的老鼠”:“那是一张流氓报纸,经常想凌驾于法律之上。你没见过那些记者,一个个牛b大啦。” 石天然一听,对此人来了兴趣,他想了解这个网友是受了什么刺激如此恨《金都日报》,然而,还没有等他再打出字来,就见“留小分头的老鼠”打出的字已经显现出来:“我得马上下线了,儿子在旁边等着要玩电脑游戏,考了个好成绩就在老子面前趾高气昂,为所欲为,没有办法!” 石天然从对方的聊天语言中,明显在感受到对方作为一个父亲对孩子取得成绩后的欣喜。于是他说:“呵呵,我的儿子也在旁边等着呢,我们都下课吧,下次见!” “留小分头的老鼠”:“下次见,88!” 石天然也在键盘上敲击了两个8字。 站在一旁的儿子看着电脑屏幕,问石天然:“爸爸,88是不是拜拜的意思。” 石天然欣赏地说:“儿子,你真是聪明!”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儿子接下来说:“那你这不算错字,应该算是别字,网络是不是允许错别字?” 石天然呵呵一笑,面对自己刚上小学一年级的6岁儿子,他是宠爱有加的,他对儿子说:“爸爸要下线了,儿子你想玩什么游戏?” 儿子说:“我就上网聊天吧!” 石天然做了一个当场晕倒状。 25从南方拉赞助回来,因害怕那个保安部长写告状信,石天然与何文涛心里曾惴惴不安过一段时间,然而,过了近一个月,也没有听说社里有什么反应,这就说明,南方之行是有惊无险,两个人也就有些放心了。 石天然的心情最近是越来越轻松,大概是三个月后,石天然与网友“留小分头的老鼠”见了一面,他们并不是像许多网友那样做了约定,契机来自他们的孩子。 这是个星期天,石天然的儿子说,他们班上与他处得最好的一个小朋友要到他们家玩。石天然说:“行,中午我请你们吃麦当劳!” 儿子说:“那是中午的事,现在你把电脑让出来就行了。” 石天然感觉这语气哪像一个6岁孩童说的话,但它分明又不是别人的配音。儿子的性格中显现出他做人的霸气。 第28章 他的小大人的行径太多。石天然记得,儿子在5岁的时候,一次到邻居家去玩,回来时邻居家觉得不安全,就派自己的女儿送他回来。这个女孩差不多比他大10岁,当他们进门之后,儿子发现屋子里来了其他客人,便一本正经地对那个女孩说:“这是我们家的客人,叫叔叔!” “叔叔。”女孩短路似地愣了一下,并非情愿地还是依照小家伙的命令叫了一下。但叫完了她就似在品味着这差错到底出在哪里,怎么让人感觉这么别扭? 这场景弄得石天然和那位叔叔直乐,但看到那个女孩子已十五六岁,也是一个不小的小姑娘了,还不敢表现得过于开心。 上午10点钟,石天然儿子的同学来了。这个小家伙圆乎乎的脑袋,留个小平头,眼睛不大,但腰却挺圆,一看就知道这是社会主义国家营养跟得上的孩子。 小家伙虽然长着小油肚,但人却很机敏,而且还很幽默。他和儿子一张嘴说话,相互称的全是“老大”,俨然都是黑社会的用语。 两个小屁孩上去电脑之后,就开始玩《帝国时代》。这个游戏复杂得石天然根本看不懂,但他们却玩得津津有味。喊着叫着玩了一个多小时,这个时候,小胖子的父亲打来电话。 都是孩子的家长,而且从未见过面,因此,石天然和对方都特别客气。 对方说:“孩子到你们家玩,给你们添乱了!” 石天然说:“哪里哪里。你的孩子非常优秀。两个小家伙正在打游戏呐,玩得非常开心!” 对方说:“那肯定吵得厉害!” 石天然说:“没有没有,他在这儿挺绅士,也挺逗人喜爱!” 对方说:“呵呵,你倒是能宽容孩子。这样吧,请您喊我儿子接个电话。” 石天然说稍等一下,便喊那孩子来接电话。谁知那孩子正集中精力玩着游戏,他盯着电脑屏幕目不转睛地向石天然说:“我们正在杀人,没功夫和他闲扯。” 石天然又喊了一声,两个小子竟然全没反应。石天然笑着向对方解释说:“呵呵,玩得正热闹呢!” 对方显然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发火。 但两个孩子的态度是明确的,别说那个爸爸不在面前,就是在面前,也是不能够管住他们的,他们已经玩疯了。 石天然笑着对电话说:“难得同学到一起放松一下,就让他们玩吧!” 对方说:“他妈妈都做好饭等他呢!” 石天然说:“中午吃饭已经说好了,我领他们吃麦当劳。你们就放心吧!” “对,你们就放心吧!”两个看似很专注打游戏的孩子听到“麦当劳”三个字竟然鹦鹉学舌地大声嚎叫起来,显然,他们对吃麦当劳很有兴致。 石天然和那孩子的父亲都意会而又无奈地笑了。那人说:“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 石天然说:“都是孩子嘛,就好这一口,你就别客气了。吃完饭正好经过你们那个小区,到时候我把他送过去!” 对方在电话里又是一阵道谢。 两个小家伙还在疯玩,无论如何也不肯下来。石天然没有办法,只得用手机定了个时间,说让他们再玩15分钟,只要手机一响,就得自动下来。两个人满口答应。 看来现代孩子还是认这些机器定下的规矩,在手机的定时响起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像军人听到军号那样执行了命令,纷纷从机器上下来了。 石天然领他们来到麦当劳。在这里,石天然发现这两个孩子的自理能力特别强,他们任何事情都不让石天然动手,一切由他们来办。这样,石天然就坐到一个凳子上看报纸。两个人就开始点了汉堡、薯条、鸡块,每人还来了一杯可口可乐,然后还向人家要了番茄酱。儿子挺懂事,特意给石天然要了一个大汉堡包。 两个小家伙边啃着汉堡包,边聊着刚才的游戏。 石天然插嘴道:“你们那游戏真那么有意思啊?” 儿子说:“那当然,比你那弱智联众世界好玩多了。” 儿子的同学一听石天然在玩联众,忙说:“哈哈,我爸爸也玩联众世界,而且我还知道我爸爸他有个网名叫‘留小分头的老鼠’,我妈说,恶心死了!” 石天然一惊:“留小分头的老鼠”是他爸爸?! 还没待石天然说话,儿子便笑得前仰后合地说:“哈哈,我爸爸叫‘凡高的耳朵’,我妈说:‘有病!’”两个小子比赛似的显着家丑,突然儿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老爸,我发现一个奇迹,他爸爸是你的朋友,你们两个曾经打过牌!” 石天然也觉得这确实是奇迹。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网友还没见过面,两个人的孩子早已是好朋友了。 两个小子为这一发现兴奋地大喊一声“ye”!然后又学着大人的模样碰了一下可乐的杯子,弄出了一句古董话:“我们两个算是世交了!” 石天然知道,今天看来难以躲开要与网友见面了。说实话,他曾经想过,这辈子都不会和网友见面,别说男网友,就是天仙一样的女网友,也不会去见面的。人应该保持自己的独立的情感空间,在网络世界有朋友,就把他放在网络世界里交往就足够了,何必非要把他弄到现实生活中来,现实生活中我们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多得应付起来都烦。 石天然不想见“留小分头的老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聊天的时候,石天然曾经向对方说过假话,说自己是水泉小区的人,现在却住在这片小区,不是让人家觉得不诚恳吗? 但转念一想,当时也就是瞎聊,也许人家早已忘了,或许,他向自己聊的也全是假话,无所谓了,只要我们打牌的时候合作的愉快就是了。如果对方真要问起“水泉小区”的情况,到时候随机应变,再编就是了,当编辑还能没有编的本事? 送儿子的同学回家的路上,那小家伙老远指着一座塔楼说,那就是他家。又走了几步,那孩子说:“你看,那就是我爸爸!”然后就见孩子飞跑过去,边跑边喊道:“爸爸,我见到你的网友啦,凡高的耳朵!” 两个虚拟世界的至交网友,突然被自己的儿子领着在“人间”相见,让石天然和对方都很感慨,看来他们命中注定的友情真是弥漫在任何一个维空中。两个人握手的时候,面部都十分灿烂。但握着握着,他们都像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一样惊住了:对方这张面孔太熟悉了,我到底在哪儿见过他?? 疑问刚刚闪现,石天然马上想起来了:这人竟然是曾与他们发生过摩擦的那个110车上的警察,只是他今天没有穿警服! 天哪,这个曾经的“仇人”竟然是自己谈得如此投机的网友,这也太让人感到具有戏剧性了吧?! 显然对方也认出了石天然,他当然吃惊不小。按理说,凭上次的印象,他们应该是一见面就能够辨认出来对方的,可能是因为摩擦时大家都拉着脸子,而现在两个人笑得都过于灿烂,表情的反差影响了他们对面孔的判断,因此才出现了在相互握住手之后,良久没有认出对方的尴尬局面。 石天然后来知道,这个和他相逢一笑抿恩仇的“敌人”,名字叫郭嘉。 因见面的地方离郭嘉的家比较近,郭嘉十分真诚地邀请石天然到他们家中坐一会儿。石天然没有推托,就去了。在这个城市,普通的关系是很难走进别人的家庭的,这好像是一条约定成俗的心理戒线;而一旦走入对方的家庭,似乎就是特殊的朋友了。 石天然坐下来后,热情的郭嘉是忙里忙外,又是拿水果又是泡茶,刚一聊天就提到上次的摩擦,连连自责是他们的过错。石天然呵呵地笑:不打不相识。 郭嘉最感到歉疚的是何文涛,因为在发生摩擦时只有何文涛受了伤。郭嘉说,下次一定找个机会聚聚,也可当面向何记者致歉。郭嘉的这个提议最终得到落实的时候,便是他与石天然、何文涛、周水金在乡村的那次聚会。只不过,这次聚会又掺杂进去了其他事因,那就是抹平隆湖市的粮食事件。 26那晚何文涛从“乡村”回到家之后,打开周水金给他的那个信封,发现里面竟然有5000元人民币,这着实让他大吃一惊,而且他的内心立马有了压力:这个叫周水金的粮食局长真是大方,见面就掏5000元?看来这“捞”隆湖市张副市长的事是得当回事了。 何文涛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想起电视台有其他熟人。想来想去就是姬保安一个人。对姬保安,何文涛有种直感,觉得仅仅去靠一面之交或者说与他交换过名片去做工作,基本上是一条行不通的路。这个电视专题片是这小子自己拍的,里面不知道倾注了他多少汗水和心血,姬保安肯定认为这是他作为新闻工作者抓到的一条大鱼,说不定还靠这个冲击“中国新闻奖”或“普利策”新闻奖什么的。你一个外人,想让人家停下来不播,那除非有比这更大的利益驱使。 能有什么更大的利益驱使呢?何文涛想到了给他钱。但他知道,就是将周水金给的红包转送给他,他也不会看上,人家那单位效益好着呢,奖金一发就是好几万,还能看上这些小钱? 琢磨了半天,何文涛觉得这事其实自己不用太着急,毕竟石天然也去了,也拿了人家的红包,估计,他的心情也正乱着呢,不妨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是怎么想的? 何文涛拨通了石天然家的电话,阴阳怪调地问道:“是不是在数钱啊?” 石天然说:“我就知道你要来电话,感觉这钱拿着有些烫手吧?” 第29章 何文涛也没有心情调侃了,只有幽幽地说:“的确让人有些不安,这家伙也不能一出手就给这么多呀!况且,他只是让咱们方便的情况下帮助问问,并没有说一定要咱们办啊。” “是啊,当时只是说到这个话题,估计他们市为了‘捞人’,使的还有别的招,找的还有其他人。” “那你的意思,他给咱们信封,就纯粹是见面礼了?”石天然说:“说不清楚,也许有双重的想法。但估计他并没有将‘捞人’的希望全都寄托在咱们身上。看周水金那架势,要是他真找你办这事,出的数字可能还不止这些。” 何文涛听石天然这么说,若有所思,但有一条他不大明白,为什么周水金信封里装了5000元这个单数,而没有装2000元或4000元这样的双数?不是送礼有喜事成双之说吗? “看来何编辑在金钱上还没有堕落到认为数字最大就是最好的地步,这说明我们的社会还有傻子,有傻子社会就有希望啊!”石天然开着玩笑,“周水金之所以给5000元,其实这是按照一些少数民族的风俗来的。5往往是1个整数的半数,少数民族大多厚道实在,认为交朋友就要实打实的,有我的,就得有你的,见见面,分一半,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周水金向你表露的是朋友的情谊。” 何文涛听明白了,原来这个5和北方的6、南方的8一样,都是有让人舒服的说道的。 何文涛突然想起最近开新闻发布会时得了300元的车马费,这也是单数,当时何文涛还琢磨,人家之所以给这个数,是不是觉得给200元嫌少了些,给400元谐音又不好听,给500元出血太多又招架不住,因此才给300的吧? 石天然解释说,“3”在数字中也是最好的,常言道事不过三,那么3在数字中是最大的意思,在四川,3是“雄起”的意思,象征人的发展与成功,所以,人家在送人民币的时候,给你三张或三十张,肯定是有内涵的。 何文涛点头:“人嘴是两张皮,人脑是最有想像力的,看来这每个数字都能找到吉祥的意思,包括大家忌讳的4,其实也是一个最好的数字,它的乐符是‘发’,这不正是代表四季发财吗?说到底,这红包里装什么都是吉祥如意。我认为还是越大越好。” 石天然笑了:“刚才我还认为你在金钱问题上不是只认数字大的那种人,这转眼间就变了。” 何文涛说:“金钱腐蚀人啊,这要是没有党纪国法,可能谁都希望拿最大的红包才过瘾。只是,有点头脑的人谁接红包不是先考虑会不会出事儿,要是出了事儿,总是得不偿失的,所以,许多人拿红包那不叫拿,而是叫掂量。” “确实是这样啊,人一辈子,考虑的就是个得失问题。做人做事还是应该有点畏惧之心。钱和名声、性命比起来,我认为还是名声、性命更重要。比如说,今天给你一亿元,明天就枪毙你,而且这个钱不能转手,你说谁会去当这亿万富翁?贪心者往往都是带着侥幸的心理,以为明天不枪毙他,才去贪的。” “说得吓人,我们两个这算不算贪啊?” 石天然让何文涛这么一提醒还真有捏着一把冷汗的感觉。他想,假若要是给人家发稿子拿了人家这份钱,肯定是个不小的问题,但现在,你也不能不说不是个问题。很多人都会遇到类似的事情,大多数人是没有高招的,你要将这个钱退给人家,人家会觉得你这个人特别没劲;要是交给组织上,这个“觉悟”是很难达到的,它让人觉得你做得不仅太不近人情,甚至还有出卖别人的感觉,这个世界上难道就你一个正人君子?就你一个廉洁干部?所以,拿着不是,退也不是。照常说,只要你还有良心,这钱到你手里,你就不会心安理得地再平静下去。 这个钱退给人家已经不大可能了,交给组织更不可能。那就只有自己拿住。但拿住这钱就得想着给人家办事儿。石天然何文涛现在想得最多的,就是怎样帮隆湖市张副市长消灾,尽管他俩知道周水金他们并没有完全把“宝”押到他们这儿。 石天然问何文涛,姬保安是你认识的人,你觉得直接找他摆平这事有多大可能? 何文涛连想都没想就回答说:“几乎是零的可能,你想想,这记者在会议上交换名片,可以说认识和不认识一样,大家在报纸和其他媒体上署名写稿基本都已互相知道,再说,他为什么要听你的,你又不是他的领导。” 石天然听完何文涛说这句话,似乎很受启发,记者无论采访到什么,只要在本台或本报刊用,总得要让领导签字,才能“上版”;否则,写得再洋洋洒洒也没有用。若找到他们的领导,这个事儿办起来也许就方便多了。 当然,石天然也明白,即使领导要撤换稿子,总得也要有个说法,而不能无缘无故地撤下来。但石天然知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儿,哪个领导不会“抹泥”?人嘴是两张皮,上级说下级有没有问题,是最简单的事情,随便想个理由就是了,甚至很多理由根本不用从正面直接入手。眼前的情况,关键是找到合适的人。 两个人琢磨半天也没有想出什么高招,最后,石天然不得不跟何文涛说:“这样吧,我们明天到办公室谈。现在实在是想不起来能办这事的人物。明天我们将名片和通信录翻翻,说不定会有办法的。” 《浮沉》第八章(1) 27第二天,石天然何文涛在办公室中翻出了许多名片,虽然有电视台的,但从感觉上看,似乎都派不上用场,毕竟没什么交情,不过就是交换个名片而已。两个人一忙乎,到了工间休息时间。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两个人便不准备出去散步,而是在办公室摆上了象棋。 实事求是地讲,两个人的棋皆下得不怎么样,不说是臭棋篓子,但皆属于那种一步看不了三步的人。这不,刚走了几步,何文涛就磨磨蹭蹭走不下去了。石天然让他快些,他犹犹豫豫不知道从那儿下手,边犹豫还边说:“说不定这棋盘上就有特别精彩的步子,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是啊,说不定我们的朋友中就有能将这事摆平的人,只是我们不知道是谁而已。” 何文涛一听石天然说这话,知道他脑子里还在转悠着郭嘉和周水金交待的事儿,不由笑了起来。石天然也意会地回了个苦笑。 两个低手就这么对弈着。突然,同事喊何文涛接电话,何文涛眼看要输,便以接电话为名结束了棋局,他边走还边说“不是这个电话我肯定要赢”。 石天然笑笑,见工间休息已经超过,也就不再与他较劲。 何文涛接的电话竟然是李西键打过来的。李西键说,他写的电视连续剧《第二宇宙》最近要在电视台黄金强档时间播出,章洪波不仅是这部电视剧的投资人,还是主题歌的词作者,这个电视剧好看极了,到时你们可得好好捧捧场,借贵报一角怎么都得煽乎煽乎。 何文涛说:“没听你吭气怎么就整出电视连续剧来了?你挺神的啊!” 李西键说:“瞎整的,几个朋友聚在一起,侃个故事,大家就你凑一集,我凑一集地弄了出来。其实在我看来影视圈里的人挺没文化的,拍出的东西漏洞百出,还经不起推敲。但对此你没有办法,影视是个圈,你打不进这个圈,即便小说写得再好,人家也不认你。” 何文涛说:“那你现在是算进圈了?” 李西键说:“说不上说不上,跟朋友凑个热闹而已,其实真正的作家是不屑这个圈的。影视和文学不说是两码事,但从根本上有很大的差异。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圈确实有他的独到之处,比如说你吭吭哧哧写了多少本书,就是没有人知道你,而你假若写了一个电视剧播出来了,即使是一个一般化的电视剧,但你马上就能成为有影响的作家。这一点你不能不服,电视这玩意儿覆盖率实在太广泛了,我现在才意识到,那些一直保持文学清高、看不上电视剧的作家,真是傻b。” 何文涛听李西键说的话语有些自相矛盾,便哈哈地笑了起来。何文涛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这个电视剧写的是什么内容啊?” 李西键一听别人关注他的故事,马上来了兴致,他滔滔不绝地向何文涛讲起了故事梗概。最后他说:“说到底这是一个家庭伦理的电视剧,我塑造一个最美丽、最善良、最多情、最善解人意的女人,而我写的这个女人,是天下成熟男人都想要娶到的那个女人。” 何文涛听他说了半天,回了他一句:“你说的这个女人好像中国暂时还没有吧,就说女主角吧,中国女演员中似乎目前也找不到一位能胜任你这个角色的人选吧?” 李西键说:“你对中国女人和中国女演员真是太了解了,但我是理想主义者,现实中没有,难道想象中还能没有?胡编烂造一个美女做精神食粮就是了。另外,我看你还真是知道现在中国女演员的状况,在现有的演员中,的确很难找到能饰演我笔下这个人物的女演员。但是,这个世界,是什么奇迹都会出现的。你不知道,我们这个剧组运气有多好,我们在网上挑选演员的时候,竟然找到了这样一个美女。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个女演员一点也不温柔,简直就是野蛮女友,但就是漂亮。只要漂亮,其他都好假装了,所以我们这个电视剧还是很成功的。只要这部电视剧一播,不仅让全世界的男人知道什么是最美的美女,我还敢保证,从此之后,中国最红的女星肯定非她莫属。” 第30章 何文涛听李西键这么说,突然问他道:“西键,你这猎艳高手,莫不是冲着她打进影视圈去写本子的吧?怎么样,搞到手了没有?” 李西键说:“惭愧啊,这等好事那能轮得到我啊!我给你说句实话吧,现在盯上这个美女的人多了去啦。别人不说就说章总,他算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吧,可在她面前竟然是晕乎乎的,章总在她身上已不知花了多少钱,为了得到她,竟然给这部电视剧投了1000多万,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发疯?但男人嘛,就是活个潇洒。章总投资那么多,成了大制片人,自然能拿下那个小骚货啦,所以,这个美女现在也算是名花有主了。但据我估计,这妙龄女子一旦当红,毕竟要八面玲珑,谁拍戏跟谁来一腿极有可能。可人家章总不在乎戴绿帽子,就是要一心一意捧红她,甘作绿叶扶红花嘛,哈哈。” 李西键、何文涛两个人谈到女人就有话,当然,话题最后还是落到宣传电视剧这个问题上。最后,何文涛答应给李西键准备发一个专访,题目也定好了,就叫《编剧李西键:制造天下最美的美女》,但何文涛也有条件,说要写这个专访,至少要等开播之后将这个电视剧看上几集才动笔。 李西键说:“还用你跟着电视看?我马上给你寄碟子去。你的题目我一听就有信心。老兄到底是大报编辑,这标题取的就很上档次。其实稿子我已经写好一份,你随便改,到时候以你的名字发就行了。因为以本报记者的名字进行专访,肯定要有分量得多,到时候我再给你寄些女主角的照片,还有我和她的合影,你随便编随便造就是了,你说我与她之间有绯闻都无所谓。但是,你别说我和章总争风吃醋啊,要是那样就显得不地道了。” 何文涛笑了,他与李西键开玩笑说:“你以为大报也会炒绯闻啊,那些事情你还是说给小报记者去做吧,说出来吓你,我们是政治家办报。对了,你的稿子传真过来参考参考也好,但别看你是大作家,也不能挂我的名字以你的原文发,我知道你这小子一稿多投,到时候人家还以为我写你的专访是收了红包拿的通稿呢,你可不能坏了俺的名声!” 李西键说:“行,反正我知道做这种文章你们记者比作家厉害,你就妙笔生花吧,只要把我和女主角多扯一些就行。”李西键说到这里,突然问道:“老石现在在干什么?我有阵子没跟他联系了。” 说到石天然,何文涛突然想到隆湖市的事儿。他现在有点逮住谁问谁的神经质了:“我说西键,你金都电视台有没有熟人,我指的是那种特别铁的,能办事的那种熟人?” “金都电视台?还有没有熟人?这话问的。我跟你说句实话,金都电视台那哥们是多了去啦。你到他们单位打听打听,咱在那儿的名气。好多人去了,可能都有一种仰望心理,我去,那就是平趟;你说它姓金,还不如说它姓李算了。你说吧,你有什么事?” 何文涛听李西键大口马牙地这样说话,心想,这小子是不是今天喝酒了?满口都是二锅头的味道。但不可能啊,毕竟还没有到中午吃饭,李西键不至于早上一起床就弄几口小酒喝吧,要是那样的话,他也太酒鬼了。但李西健毕竟在他面前把牛皮吹出去了。既然你敢吹,那我还不敢问你?于是,何文涛把郭嘉及周水金托他和石天然办事的情况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有去说那个5000元红包的事。 李西键一听就似乎一点原则也不讲地说:“不就是这么大的一点事吗?这也邪门啦,人家找人是发稿子,你们找人是不发稿子,行,这发稿子你包啦,这不发稿子,我包就是啦!” 何文涛见李西键说话太没边际,便问他在电视台那边结交的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关系? 李西键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以为我是在跟你胡咧呢?你非要知道是什么人,好吧,那我就跟你说一个:金都电视台的副台长怎么样?主抓干部和行政的,至于编辑部业务,那他也是非常有发言权的。原来他就是专管业务的,现在是提了,抓全盘。因为他们现在就没有台长。他代理着呢,而且马上就能扶正。他来摆平你的事没问题吧?至于说我和他的关系,我告诉你,我们是铁哥们,他、章总、我,我们三个人是铁三角,这你就放心了吧?” 何文涛一听铁三角,心想,现在的人真能形容关系,什么叫“铁三角”?估计也就是黑三角,什么事都可以一起干的人吧。 李西键给了何文涛摆平金都电视台的“保票”之后,何文涛心里感到特别轻松愉快,这几分钟前还在发愁的事情,没想到突然接一个电话就迎刃而解。看来,这办事要嘴勤,见人就得问,说不定机会就在那儿等着呢。而且最让他愉快的是,这件很棘手的事儿竟然绕个弯子,让离金都市很远的人给摆平了。看来这金都的事要在外地解决,外地的事情要找金都的关系办理,才不愧为是明智之举。 何文涛迅速将这一消息告诉了石天然。石天然一听,欣喜地叹道:“看来真是人不该死有人救啊,这说明隆湖市的张副市长还是有官运,能够逢凶化吉。刚才还让我们愁眉不展的事情,几分钟内就有了双保险。” 何文涛不解,问怎么是“双保险”?石天然便把他刚才也接了一个电话的情况及他的打算,告诉了何文涛。何文涛听后,灿烂的脸上更加眉飞色舞。 28就在何文涛接电话的时候,石天然也接了一个电话,是在宣传部工作的同学崔卫东打来的。崔卫东告诉石天然:“哥们,我现在调到金都电视台专题部来了,当主任,以后你这边有什么事,交代给兄弟办就是了。” 石天然吃惊这事怎么这么巧,金都电视台专题部刚好是姬保安所在的单位,要按崔卫东的说法,他去那儿当主任,自然应该是姬保安的直接领导。这两天,石天然一直想找一个能管住姬保安的领导,没想到这领导说来就来了。 石天然知道,隆湖市的事情只要跟崔卫东去说,肯定能够摆平。但石天然是个多于心计的人,当然不会急功近利地马上就找他张口说事,那样去做不仅让别人感到不舒服,自己也会感到别扭。所以,石天然在与崔卫东聊天时,丝毫没有提隆湖市的事情,而是大加赞赏地恭喜了崔卫东一番。 人都喜欢听恭维的话,崔卫东被石天然弄得很舒服。崔告诉石天然,上级领导之所以派他到电视台来,就是因为电视台有些人胆子太大,有些报道不听招呼乱来,所以,就掺砂子将他掺了进来。 石天然高兴地说:“真是可喜可贺,你是咱们同学中的第一个进入副局的,要是这样走下去,前途无量啊,你得好好干,这以后同学们就全靠你了。” 崔卫东尽管哪里哪里地谦虚着,但笑声却是朗朗不断,明显那是从内心发出的兴奋。石天然便乘机说:“咱得好好庆贺一下,将这件大好事告诉所有的同学。这样吧,我来张罗,约来几个在金都的铁杆聚一下,让大家都分享分享这份喜气,那就定下来明天晚上,在湘鄂情吧。” 石天然开始也想过把这个聚会安排在“乡村”,但他不知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这里面也许是因为他对于薇有种微妙的心理因素,他不想在自己的同学面前招摇这种关系。 崔卫东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说:“好,你定人,我来请。” 石天然说:“让你请还叫我张罗吗?你明天按时到就是了,其他任何事情你都不用管。平时大家聚会总是要找由头,这可是多年以来最开心的由头了。” 崔卫东见石天然说得这么诚恳,心想还是老同学的情意深长,于是就定在翌日的晚上6点在湘鄂情举行这个同学聚会。石天然准备在聚会后的适当时候,给崔卫东讲讲隆湖市的事儿,这样就比今天说要合适得多,至少不会让崔卫东感到突兀。 这次同学聚会自然很热闹。自己的同学升官了,大家纷纷来敬酒,直把崔卫东喝得精神亢奋,话也十分多,同学加兄弟的情谊表现得淋漓尽致。崔卫东能从中体会到被别人崇慕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借助酒精的热劲儿,让他这个性情中人说了一腔的肺腑之言。他说同学们待他像亲兄弟一样,他都记不住了,日后大家有需要他做的事情,他是绝不会闪身的,否则,就是乌龟王八蛋! 从崔卫东的话语中,大家都知道他喝高了,但他的的话却赢得了老同学的阵阵掌声和喝彩声。当然,更多的还是端起酒杯吆喝着干杯的。作为聚会的中心人物,崔卫东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爽快过。周一上班后,崔卫东特地给参加聚会的几个老同学都通了电话,当然,他给操办这次宴会的石天然说得最长,也最言真意切。热闹话说得差不多的时候,石天然觉得抖搂隆湖市的事儿是时候了,于是,他便像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那样问起了崔卫东:“老同学,你们台是不是有个叫姬保安的记者啊?” 崔卫东说:“有哇,你认识他?” 石天然说:“不熟悉,但他有件事在隆湖市整得名气挺大的。这人怎么样啊?” 石天然这话说得挺有悬念的,他在介绍一个人的情况,又突然问起了这人怎么样,那就肯定说明,此人有不光彩的事了。 崔卫东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了解到他什么问题了? 石天然语气缓了缓说:“算不算个问题我倒不敢说。只是我知道最近我们报社的一位记者写了份内参,专门讲他在隆湖市采访的时候,为了制造新闻,以‘诱供’的形式,将市里领导的谈话断章取义。 第31章 他的这种歪曲事实的做法在当地政府和群众中反响很大,老百姓十分不满,说新闻还有这样制造的?现在中宣部正在抓假新闻的典型,这小子别碰到枪口上啊。” 崔卫东一听有些着急,说:“早上开大编前会的时候,是听说专题部制作了隆湖市关于粮食问题的一个社会调查,但具体背景我还不太清楚,你讲讲具体内容。” 石天然便把姬保安到隆湖市采访的情况讲了一遍,当然,在讲述时,石天然编了一条,那就是因写这份内参的记者是自己的哥们,他已经将内参从他手里要过来,要他暂时不要送审。石天然说:“因为我想你毕竟刚刚到那儿当主任,别不小心弄坏了事情给你脸上抹黑。作为老同学啥时候都得给你想着点。” 崔卫东一听内参只是《金都日报》记者采写好了并没有上送,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忙对石天然说:“老同学,你可真得帮我盯住你的那个同事,别让他将内参发出去,我这边先问问情况。我跟你说句实话,这一帮小子毛病多着呢,他们一天到晚抓这问题抓那问题,一上节目就凝着眉露出个苦瓜脸,好像整个中国就他们几个忧国忧民。这些人心理太灰暗,看不到社会上光明的一面,看不到社会前进的动力,说实话,领导上派我来,就是让我抓导向的。” 石天然一听这话,知道隆湖市的事情已经基本落实了,便将这事告诉了何文涛。何文涛心想,帮隆湖市跑事情的人肯定不少,不如赶快给郭嘉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张副市长的事基本摆平了,让他们放心。这也算是拿人钱财,帮人消灾了。 没想到石天然办事很稳,他说:“还是等事情彻底办好再告诉郭嘉他们吧。” 石天然何文涛原以为“彻底办好这事儿”至少还要等几天,谁知到了第二天9点多钟,崔卫东就给石天然打来电话,他非常得意地说:“隆湖市的那个专题我已经给撤了。这是我到台里用强硬手段处理的第一件事。开始几个小子还不服气,硬说我这不是按照新闻规律办事。你说他妈的这是一窝什么人?连大小王都分不清楚,还自称电视工作者、文化人。我发现这文化人要是犯起浑来真是近乎无赖!姬保安还说要到台里领导那儿去理论,你没想到什么结果吧?说实话,连我都没想到,台里领导简直就是我的铁杆,不仅特别支持我,常务副台长万锡峰还特意来到我们部,很明确表态:电视媒体就是要大力弘扬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先进的文化,不要老盯住那些阴暗面,让老百姓看不到希望。社会上那么多美好的事情不去宣传,不去报道,竟一天到晚抓这问题,抓那问题,没有问题还要编两条,制造两条,共产党养着你们难道就是让你一天到晚往共产党脸上抹黑?你们用意何在?良心何在?以后对那些制造新闻弄虚作假者,要严惩不贷!” 崔卫东讲到万副台长支持他的时候,明显很兴奋。他有一种在电视台烧了火还立得住的得意,他觉得处理姬保安的事情,已表现出了他是一个非常有政治头脑同时又非常有领导魄力的人。 石天然听完崔卫东讲的情况,心里自然是很高兴。当然,他心里更明白,崔卫东之所以和副台长这么观点一致,这么和谐默契,这就是说明远在南方的李西键已经和这位副台长联系上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和崔卫东一起演了一出这么精彩的双簧?只是,这双簧演的,可能连副台长和崔卫东都不知道他们之间的默契是被人操纵着的。 29于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的情感劫难让她输得这样惨。在陈少杰和杜子藤两个男人身上,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不仅爱人是痛苦的,而被人爱,也是非常痛苦的。 那天早上于薇洗完澡,穿上她的空姐制式服装,拖上箱子乘民航的班车去了机场。他们的乘务小组今天要飞金都。陈少杰依然是这架飞机的飞行员。 在上飞机的时候,于薇发现跚跚来迟的的陈少杰脸色很不好看。此时,她真想立即跑到陈少杰的面前去问问他昨晚离开后的情况。其实陈少杰心里何尝不是如此,但两人心中毕竟有鬼,唯恐被人看出破绽,所以他们在目光相碰的一瞬间,又赶快移开了。 飞机准点起飞。升至万米高空以后,于薇和机组的乘务人员开始为旅客送水。因为走神,于薇有两次在为乘客倒饮料时将饮料洒到乘客的身上。 第一个乘客是位军人,他挺宽容挺客气,于薇说对不起并用纸巾为他擦拭身上的饮料的时候,军人说没关系,我自己来吧。 于薇感激地看着这位军人,此时她的内心为出现这样的失误深感不安。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于是赶快在心里提醒自己,什么也别想了,先好好工作。可没过几分钟,她又走神了,在给一位女乘客递饮料时,不小心洒到了她身上。这个女乘客可没有刚才那个军人宽容大度,她像被鬼掐着一般尖叫起来。于薇虽然连说对不起,而且赶忙用纸巾擦拭女人的衣服,但女人却不依不饶。女人说:“阿拉坐飞机走南闯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差的服务员,笨手笨脚的,你知道阿拉这衣服多少钱一件吗?一万二千八百啊!” 于薇满脸尴尬无地自容,含着眼泪轻声地说着对不起。 女人说:“一声对不起就算了?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叫你们机长来,我要投诉你们!” 听着这话,于薇不知所措,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就在此时,飞机突然颠簸起来,于薇忙招呼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系好安全带,自己也紧紧地抓住了座椅。在这很短的时间内,飞机竟然像空中抛下的石头一样向下落起来,机舱内是一片惊恐的尖叫声。 好在飞机这种下落状态持续时间并不长,但几秒钟也足以让人感受到世界末日到来时的滋味了。 待飞机平稳后,机舱广播室传来一个略带惊悸的女声广播:“各位乘客,由于遇到气流,飞机出现颠簸,望乘客们系好安全带;厕所暂时关闭。” 听到广播,机上的乘客暂时平静了一些,有的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也有见多识广好像非常懂技术的旅客评论道:“现在这个世界真是到处都是假话,什么叫遇到了气流,其实就是飞行员‘手潮。” 要说飞行员陈少杰的“手潮”,至少有一半是冤枉了他。因为飞机刚才确实碰到了气流。但也不能不承认,播音员所播的内容至少有一半是托辞。在万米高空,当那股强气流突然扑来的时候,陈少杰急忙拉动了操纵杆,但由于脑子一直在想着于薇的事情,他的动作出现了稍微的失误,因而导致飞机急速下降。幸好陈少杰的脑子反应还算快,他及时地纠正错误,才使飞机平稳下来。 这一切,并没有逃脱机长的眼睛。机长非常明白,这是一个飞行事故,显而易见,问题出在陈少杰的身上。机长望着陈少杰,问他:“没什么事吧?” 陈少杰显然已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了,忙回答道:“没事!” 机长便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是责怪陈少杰或者说得太多,势必给他带来心理压力。机长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陈少杰的肩头,那意思是“集中精力,沉着些!”机长看似平静,但他的内心却在琢磨,陈少杰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了?这个年轻人今天明显的状态不佳,而且心事重重就写在脸上。 飞机总算在金都机场平稳地降落了,刚刚停稳,机长就被场站的领导叫了过去。场站领导很客气,也很严肃。他向机长介绍了身边保卫部门的同志之后,就非常郑重地说:“我们接到上级通知:从现在开始,你们机组的陈少杰将不再担负飞行任务。” 机长很吃惊,怎么突然会有这样的决定?难道是刚才在飞行中途因为驾驶失误被乘客告了状?机长觉得这不太可能,因为当时在飞机上已向大家解释是遇到气流。一般的旅客是不可能判断出是飞行差错的,要是本机的其他乘务员向上级领导告状,那就更不可能,因为他们首先没有这种机会。另外,他知道自己这个小组非常团结,不会做出那些吃里扒外的事情的。 如此说来,让陈少杰停飞,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30机长的确没有猜错,让陈少杰停飞的原因,是南明机场领导临时决定的。因为就在早上于薇、陈少杰登机的时候,杜子藤终于从睡梦中醒来了。此时,他的酒也醒了,他眼前怎么也赶不走于薇骑在别的男人身上那晃动的身影,杜子藤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怎么也承受不了这种致命的打击。他回想了这半年多同于薇相处的感觉,他心里清楚,于薇再也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本来于薇在这事没有完全暴露之前还掖掖藏藏有所顾忌,现在索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杜子藤彻底绝望了。 此时,杜子藤只有一个念头,我日子不好过,你们也别想过好。就是在这一念之间,杜子藤向场站领导告发了于薇与陈少杰偷情的事情。 场站的那位接电话的领导听了杜子藤的电话,震惊得头上都快冒汗了。他并不是对空姐与飞行员的偷情有什么不安,他不安的是于薇和陈少杰是在被人捉奸之后同机飞往了金都!要命的是,他们的身份一个是空姐,一个是飞行员。 谁知道这两个被人捉奸的偷情者是怎么想的,要是这两个人忽然犯了浑,到了金都往广场中心的城楼上撞,那会是什么后果?站长想,那个时候,他作为场站的领导,不仅仅是被撤职,可能还要被判刑。 第32章 场站领导急忙寻问飞机现在的位置。当时,陈少杰驾驶的飞机已盘旋在金都东郊的上空,正准备往金都机场降落。场站领导得知飞机的位置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安慰,但波音机只要在空中,他就不敢保证陈少杰不会脑子突然发热掉头冲向市区,所以,他们为了不惊动陈少杰,决定不与飞机上进行联系,而是和金都方面说好,只要飞机一落地,就告诉机长,将陈少杰控制起来。 飞机平稳地降落在金都国际机场。场站有关部门的人很巧妙地将机长叫了过去。机长听完具体情况后,顿时感到心理压力很大。他非常清楚,处理陈少杰与于薇的所有工作可以说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开始,他曾向场站领导提议,现在陈少杰和于薇的情绪还算稳定,要不等执行完这次任务后再处理他们的事? 机长的提议招来了领导的一阵狠批,他说机长怎么一点政治头脑都没有?这国家上亿元的飞机,你让一个明明知道思想有问题的人开上天,你是不是吃了豹子胆啦? 机长此时虽然觉得自己没有场站领导考虑问题周到,但还是嘟囔了一句:“那回去的飞机由谁来驾驶?” 场站领导果断地说:“这个你就放心,我们另派飞行员。鉴于陈少杰的问题,场站领导决定让他暂时留在金都不要回去,至于于薇,还是让她随机返回。” 陈少杰要留在金都自然不可能不让机组人员知道,尤其是不可能不让于薇知道。为了处理好这事,机长做了个非常人性化的决定,那就是将于薇与陈少杰叫到一起,给他们说了实情:杜子藤将他们的事告发了。 陈少杰和于薇对这个结果没有吃惊,但他们的表情却是各异的:陈少杰听后是将头一下子耷拉下去;而于薇则把头昂起来,显然表露的是对杜子藤的仇恨。 机长说:“事情发生了,就要冷静下来。作为老大哥,我想对你们说句实话,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到底只是属于你们个人的感情。社会发展到今天,大多数领导都开明起来,不会有什么人会抓住个人感情的事不放的。所以,你们自己要调整好心态,先冷静一下,一切都会好的。” 最后,机长真挚地拍着他们的肩说:“我是把你们当作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才给你们说这样的话,你们俩要是信任我,就点个头!” 陈少杰点了头,而于薇的头却一直雕塑般地高昂着,冷冰冰的脸上毫无表情。 因为于薇现在最恨的是杜子藤如此卑鄙,她觉得这本来是家庭的事,常言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杜子藤却向组织和领导告发了她,这无疑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扒掉了她的衣服。此时,于薇已经彻底下定决心:离婚,坚决离开杜子藤,扯清和这个男人的任何瓜葛。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最痛苦的不仅仅是陈少杰、于薇和杜子藤,还有陈少杰的父母亲。当两个老人听说自己的儿子被扣留在了金都,当下就差一点晕厥过去。开始,两个老人不敢出门见人,觉得太丢人,好好的一个儿子,成了有夫之妇的第三者,而且还被人家当场捉住,这老脸往哪儿搁?然而,儿子毕竟是儿子,两位老人很快反应过来了,儿子还很年轻,很多事情一时还不能准确地做出判断,还得他们亲自出马为他解决问题。 于是,老人靠着老脸,找到场站的领导,希望领导“网开一面,宽大处理。毕竟这孩子年轻单纯,涉世不深,正是青春少年,经不起坏女人的诱惑,但他本质上不是个坏孩子,我们希望领导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千万不要取消他的飞行员资格,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不容易。” 领导并没有摆架子,但还是暗示了他们:现在的事情是“民不告,官不究”,你们关键是做好杜子藤的思想工作,只要他不追究这事,你儿子…… 本来这位领导想说“你儿子和他老婆搞破天我们都不会管”,但领导知道这话不能从他的嘴里出来,于是改口说:“你儿子好好教育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 随后,两个老人找到杜子藤,老人说:“我们知道,这个孽种在您面前犯了一个天大的罪。他在金都被关起来了,我们老两口来给您赔罪,您大人大量,就给我们一点面子,把我们的心意收下,算是对您的精神安慰吧!” 老人说着,从手提袋里掏出了5万块钱,递给了杜子藤。 按说,5万块钱当时并不是个小数目,然而,杜子藤不仅没有动心,他还像拒绝阶级敌人的腐蚀拉拢那样“啪”地把钱打掉了,杜子藤抬头挺胸,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厉声说:“谁要你们的臭钱!” 两个老人既吃惊又尴尬。 杜子藤之所以不接受陈少杰父母亲的钱,原因只有一点,那就是他对于薇并没有完全死心。他觉得只要于薇愿意回心转意,他无论如何都会接受于薇。假若他杜子藤一旦接受了这笔钱,只要被于薇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破镜重圆的。 然而,杜子藤并不知道,于薇此时已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离开他。 于薇并没有想到,就在她铁心离开杜子藤的时候,她和陈少杰的关系也陷入了深深的危机;而这个危机,自然是陈少杰的父母一手制造的。 陈少杰在金都并没待多少天,就回到了南明市,他被停止了飞行,在家里闭门思过。这天,于薇听说陈少杰回来之后,就多次给他打电话,但接电话的全是陈少杰的父母亲,于薇不敢说话,不得不将电话悄悄挂了。有一次,陈少杰的母亲接电话,她大概猜出了电话里的人是谁,便对着话筒骂了起来:“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是害我儿子的那个狐狸精。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一个结了婚的婆娘,不守妇道,专门勾引人家小伙子,你说你要脸不?少杰现在被停飞了,你误了他一辈子的前程,这下你达到目的了吧?我问你呢,你说话啊!” 于薇拿着话筒,眼泪噼哩啪啦地往下掉。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不能与陈少杰的父母亲正面交锋的。 于薇对陈少杰的思念却是与日俱增难以自控,她觉得要是再见不到陈少杰,她的心就全空了。这种心灵的饥饿让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那天晚饭后,她来到陈少杰家门口的一个拐角处隐藏起来。在那儿观察了一会儿,当发现陈少杰的父母按照习惯出去散步的时候,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地走向了那座小楼。 开门的果然是陈少杰,但他的模样真是让于薇大吃一惊:他的胡子和喉结都显得特别凸出,一副憔悴的样子。当陈少杰看到于薇的时候,虽然眼睛一亮,但那只是像纸灰燃尽时的一亮,随之便没有任何光彩了。 思念和怜悯此时交织在于薇的心中,她一下子抱住了陈少杰,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于薇将陈少杰抱得很紧。她的体温在温暖着陈少杰,她多情的灵性在点燃着陈少杰,她的手在陈少杰的背上抚弄着,她的唇在亲吻着陈少杰的脖子与耳朵,她说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你吗……快抱着我……抱紧我…… 陈少杰的双手虽然有些僵硬麻木,却还是在于薇充满温情的声音中不能自已地揽住了她纤柔的腰肢,于薇几近痴迷地闭上眼睛,很快她就将自己的温润的舌头伸进陈少杰的嘴里。 如寒冬中吹来了一缕浓浓的春风,僵硬的陈少杰似在融化,似在苏醒,他的身体突然有感觉了。在于薇的狂吻中,他的手像复活的长春藤在抓她。他在接应着她湿吻的同时,也突然由被动变主动地迎着于薇抵来的舌尖猛的吮吸起来。 于薇呻吟了,她失去理智地对陈少杰呓语喃喃:“少杰,我要,把我抱到床上去……” 陈少杰果然就把她抱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两个老人回来了! 陈少杰在看到父母亲的那一瞬间,不自主地将于薇丢在了地上。就在于薇被摔得痛苦地惊叫的时候,陈少杰的母亲气得晕厥过去…… 《浮沉》第三部分 《浮沉》第九章(1) 31石天然因为突然遇到梁冬,心里憋着无数的疑问,弄得那天在怡园饭店也没有吃好,一直盯着梁冬想问个究竟,然而一直没有找到这个机会。石天然原来曾知道梁冬很喜欢喝啤酒,酒喝多了自然就要上厕所,因此,就找理由敬了他几杯。石天然想,哪怕将他堵到厕所里问他几句这几年的变化,问他是如何到了韩伯元手下的也好啊。谁知,现在梁冬练出了喝啤酒不去厕所的本事。加上于薇和周小娜的到来,大家的其他话头太多,石天然从始至终也没有机会和梁冬说上属于他们的话。 直到晚上回到饭店,他们安排韩伯元梁冬分别在两个套间住下后,石天然还是没有找到机会单独和梁冬相处。因为他实在不好意思大张旗鼓地张扬自己和梁冬曾是朋友,尤其是让韩伯元看得清清楚楚。 但不和梁冬接触,肯定是石天然的一块心病。所以,在离开大饭店40多分钟之后,石天然估计韩伯元该躺在了床上,便给梁冬房间打了个电话。 梁冬抓起电话喂了一声,石天然听出来他显然还没睡,就说:“老梁,你困吗?要是不困,咱俩到外边坐坐?” 粱冬当然能理解石天然的心情。他知道,石天然现在的心理完全就是一种解谜心理。解谜,是人的天性。人的脑海中一旦形成迷团,谁也不容易将其搁置到一边去轻松无虑地生活。 韩伯元与梁冬的出现,在石天然的脑海中无疑都是一个大谜团。 第33章 石天然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梁冬警察当得好好的,怎么就成了韩伯元的副总兼保卫部长了?当然,这是疑问的其一,还不算最大的谜团,最大的谜团是韩伯元到底有什么道,突然间成了几千万的富翁?难道他真像人们所吹颂的那样是靠抓彩票抓到的吗?要是那样,他也真的太邪乎了,邪乎得几乎不敢让人相信!第三,他为什么会赞助我们?而且不要什么回报,这在当今的市场经济社会里,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准确地说,不是琢磨不透,而是琢磨不了。 梁冬何尝不想告诉石天然这些秘密,但是这三件事情,连梁冬也仅仅知道半件,有两条半他是不知道的。这两件半,就是后面的两件加第一件的1/2。韩伯元是个神秘的人物,他到底是做什么事情的从来是半字不提,他的这种守口如瓶的严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反正梁冬到韩伯元的公司之后他就是这个样子。然而,他就在这不动声色之中做成了大事。 梁冬当然不会忘记他被韩伯元收留的情景。那是在“观春园事件”发生的一年之后,因为一件意外的事情,命运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梁冬不仅被公安队伍双开,而且还被投进了监狱。 32那天,梁冬应锦龙饭店的保安部长王庆国之约前来抓嫖,本来是想在这个嫖客身上大捞一把,发一笔横财,哪能想到嫖客竟然是他的克星。 锦龙饭店的保安部长王庆国是梁冬业务上认识的。由于酒店的治安有求于梁冬,王庆国经常请约梁冬吃饭,久而久之,便和梁冬混成了哥们。 别看王庆国是一个小小的保安部长,但酒店为了让他协调好与公安人员的关系,竟然给他了吃饭的签单权。就因为有了这签单权,让他感到自己的人生质量大大地改变了。每次朋友聚会,吃完了他总是大喊一声:“小姐,买单!”他感到这是世界上最自豪最爽快的声音。也是因为他不断喊出这嘹亮的声音,他结交了不少愿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梁冬应该算是其中之一。 这天王庆国又请梁冬吃饭,酒喝了半斤,王庆国就向梁冬提出了请求:“你什么时候能带几个弟兄来扫荡一下?” 梁冬知道,王庆国说的“扫荡”就是来偷袭一下他们酒店的鸡群,清理一下门户。 一般情况下,酒店在经营几个月之后,就会清理一下小姐,因为许多小姐往往都把酒店当作自己的寄生地。她们为了开展工作,不惜在生意火爆的大酒店包房间,以冒充服务中心给旅客打电话,求得上门服务。因为有的小姐职业道德太差,长的又不是很有姿色,影响了酒店的形像。酒店通过监控录相掌握这些情况后,便会暗示保安部长王庆国想个办法把她们赶走。 王庆国是聪明的,他知道这做生意的事情,怎么也不能得罪人。因此,每次赶鸡,酒店保安部从不出面,而都是让公安干警来扫黄打非。 其实,公安人员哪一次来,不都是早和他们取得了联系。特别是像王庆国与梁冬这样的关系,“组织”内部的事情那是无所不知。酒店为了保护那些长得靓的小姐,在公安人员要采取行动的前一天,就会通知她们去躲一躲,过上一两天再回来。而被打击的,往往是那些酒店不愿留的那些小姐。因为她们并不知道要进行严打。 梁冬到酒店干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现在一听王庆国这么说,便爽快地答应道:“那我今晚就带几个弟兄来。” 王庆国说:“老哥这么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真是让人钦佩,但今天就算了,今天咱哥俩得一醉方休!” 梁冬开玩笑说:“你是不是今晚要给他们通风报信?感觉时间来不及?” 王庆国笑道:“老兄想哪儿去了,我给你交个实底,这一批小姐没有几个是我们酒店想保护的,你抓完都没关系。我们酒店副总的意思,现在这低层次的小姐太多,必须要清理出去,老板想从苏杭一带引进些江南女子来,打出我们的新品牌。” 梁冬说:“你们这个创意听起来不错,但未必就能如愿以偿。这苏州杭州我去过,原来曾想那儿满大街都是美女,可到那地方转了一个多星期,我是一个也没见到,这也不知道过去怎么传的苏杭多美女,看来都是瞎起哄。” 王庆国说:“老兄,你是在大街上转的时候没有见到苏杭有美女吧?说句实话,现在美女哪还能在大街上呢?现在的美女都是白天睡懒觉,晚上才出来。我再跟你说句实话,我们老总之所以决定要在苏杭一带找小姐,就是为了迎合中国男人的心理文化品位。让社会上传起来,说锦龙大酒店的小姐全是从苏杭招的,谁不知道苏杭出美女,要是这个信息在社会上传开了,你不能想象号召力有多大?” 梁冬说:“要是真招到姿色绝伦的苏杭小姐,何止说号召力,那其他省的小姐质量就大大相形见绌了!” 王庆国说:“呵呵,看来老兄对江浙一带的姑娘还是感兴趣。我跟你交个实底,我们现在正在和一个南方的大姐大联系,一旦联系成功,她们很快就会过来,说不准里面还有女大学生呢。到时候让老兄第一个尝鲜!” 梁冬喜形于色,满脸放着酒光,说:“这中国爷们,确实心还不能太野,这点本钱只能整温柔多情的小姐,你上次给整的那个俄罗斯小姐,从身材到浪劲真他娘的叫火爆,差一点把老子给蹾死!” 王庆国听后笑得很匪气。两个人喝得兴致极高,自然梁冬当晚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天晚上,梁冬带着两个治安员来到酒店,毫不客气地搜查起来。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替王庆国轰鸡,结果在客房查出了不少正在操作的狗男狗女。对这些人,梁冬的原则是,尽量当场放人,但必须要交罚款。梁冬是不愿意将他们领回队里去的,到了队里还有什么自己的经济效益? 在所有被处罚的嫖客中,梁冬发现有一个人最“稀屎”。梁冬审问他的时候,他连忙掏出1000元钱递给梁冬。他说:“警察同志,我身上就带这么多钱,求你饶过我吧。” 梁冬乜斜地看着他,问道:“是哪个单位的?” 男人说:“做生意的。” 做生意的?做生意的进到这种场所能是他这种德行?梁冬从他的一举一动就肯定这家伙是个政府部门的公务员,而且是一个没嫖妓经验的公务员qi书-奇书-齐书。孙子就带这么点钱竟然敢来这种地方,真是吃了豹子胆啦!梁冬心想,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丫! “身份证!”梁冬拍案。 男人惊得一愣,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却又装作挠痒似地在胸口上摸了两把。他抖抖嗦嗦地解释:“没、没有带!” “没有带?”梁冬瞪着眼睛盯住他的上衣口袋吼道:“你那口袋里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啊……” 这时,一个治安员在梁冬眼色的示意下,上前从那男人的夹克内衣口袋中掏出一个证件,虽不是身份证,但比身份证还更要他的命,因为,那是一个进入市政府部门的通行证。 证件上面填写的姓名叫杜子藤,职务是处长,年龄是38岁。 梁冬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但他实在想不起来他是谁了。梁冬认真端详了他一下,从相貌上来看,梁冬确信从来没有见过他。既然不是熟人,既然今天落到老子的手里,那孙子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就在杜子藤的证件被治安员呈送到梁冬手上的一瞬间,杜子藤像崩溃了一样,一下子跪在了梁冬的面前。 梁冬见他如此不堪一击,甚至还没有击就倒下了,更进一步证明了自己的判断,此人把名誉看得很重,在嫖场上是个刚刚上路的新手,于是梁冬嘿嘿地笑着说:“处长同志,很年轻的嘛,是不是下步又该提拔了?” 杜子藤哭丧着脸,对梁冬说:“公安同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多喝了几杯酒就鬼迷心窍乱了性。我对不起您,对不起组织。” 梁冬说:“不要张嘴就检讨,问你呢,是不是该提拔了?” 杜子藤不敢抬头,但他还是回答了梁冬的话:“我岂敢有非分之想,我现在的命都捏在大哥的手里,唯一所求的是盼大哥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梁冬笑道:“命捏在我手里?说得太夸张了吧,其实你我最清楚,要说是我捏住你,最多只能说是你的名誉暂时在我的手里捏一会儿。对吧?” 听了这话,杜子藤有一种被人击到致命处的感觉。他知道,像他这种通过努力奋斗来实现人生价值的官员,活在世上更多的就是为了名誉。名誉,其实就是脸面。在某种情况下,脸面甚至比生命都重要。因为,脸面不仅直接关乎着一个人事业的成败、地位的升迁,还关乎着他的所作所为社会对他怎么看!自己的亲人他其怎么看!杜子藤心里很清楚,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如果他的妻儿知道,如果单位的领导知道,那种感觉肯定是生不如死。 应该说,梁冬刚才那句“捏着名誉”的话的确点到了杜子藤的致命处。杜子藤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公安大哥,您放了我吧,您放我就是救我的命,只要您给我这条命,以后您要我做什么,我绝对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杜子藤尽管声音不高,但说得慷慨激昂,而且信誓旦旦。梁冬能听得出,杜子藤十分在乎自己的政治生命,而且他还在向梁冬暗示,只要他能保住政治生命,以后对梁冬是要“涌泉相报”的。 梁冬不是傻子,他肯定听懂了杜子藤的言下之意,然而,他却哈哈大笑起来:“到底是市政府机关的处长,讲大话讲假话习惯了吧? 第34章 满嘴放屁似乎都不用舌头,你说的这话谁能相信?说给鬼鬼都不会信。” 杜子藤诚恳地低下头说:“我向您保证,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 梁冬说:“是啊,这个时候你有了肺腑之言,平时你当官做老爷的时候有没有肺腑之言?嗯?” 杜子藤不语。梁冬也不再说话,但见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抽一口,吐一口,慢慢腾腾地享受着,那样子似乎告诉杜子藤:我有的是时间等着你,就看你小子的脑袋开不开窍。 杜子藤平时就没有跟公安人员打过交道,现在更是不知道该怎样来对付警察。磕头求饶了半天竟然一点希望也找不到,杜子藤突然意识到,梁冬之所以和他这样没完没了地过不去,看来就是想要罚钱。由于杜子藤是新手上路,嫖一次娼到底要罚多少钱,他是一点也不知道。他只有试探着说:“我知道我今天做了件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请公安同志给我一个机会吧,我愿罚。” “早这样爽快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梁冬终于不再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句话。 杜子藤一听对方同意,赶快从身上掏出所有的钱来,呈给梁冬,恳切地说:“我今天就带了这么多钱……” 梁冬一见,哼了一声:“看来在你这个处长眼里,公安局就是要饭的啊。你觉得你这点钱能赎你的罪吗?” 杜子藤怯怯懦懦地说:“可我身上没有带那么多钱……” 梁冬笑道:“处长大人不至于这么弱智吧!没带钱?打个电话让尊夫人送来不就是了?” 杜子藤一听脸色就由绿变得发灰。梁冬用更加轻松的语调说:“当然贵夫人要是抠门,让单位送点公款不也挺好吗?某种人,是领导,吃喝嫖赌全报销。你回去签个字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杜子藤面对着梁冬,知道今天除了掏钱是完全没有出路了。只要掏钱能脱身,那自己绝对不能吝啬,于是他一咬牙说:“大哥,我实不相瞒,我身上有个牡丹卡,里面有5万块钱,只要您放了我,我全孝敬您和哥几个喝酒行吧?” 梁冬一听,吃惊不小。他娘的这平常的嫖客就是对其狠一些,万儿八千也就把事摆平了,这老几一张嘴就是5万块给哥儿几个喝酒,这么大的牛b不是贪官,还能是什么? 这个数字似乎没法再让梁冬讨价还价了。梁冬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两个助手,那两个治安员听到这个数字似乎有点发晕似的站不住。是啊,他们哪见过一张嘴就认罚5万元的傻b,不,是牛b,反正傻b牛b也分不清了,三个人自然都有一种出乎意料的满足感。 然而人的心要是黑下去的时候,是绝不留余地的。梁冬突然觉得这个人既然这样熊包,这么不在乎钱,至少还应该再宰他一下;如果爽快地答应他,说不准丫挺的还后悔自己吃了好大的亏呢! 就在这一念之间,梁冬脸上便生出了奸笑:“杜处长真是个大方人啊!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当今的市价?还是成心跟我讨价还价呢?5万块钱?你问问任何干过这种事落到我们手中的领导干部,哪个低于10万元?妓女的b好日,人民公仆的人丢不起啊。你若是还想混在干部队伍里,就老老实实掏10万元吧,我相信你不会说拿不起吧!” 杜子藤一听,一下子就瘫坐在那儿。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大哥,我知道我对人民犯了罪,罪不可恕,但我是实在人,我就5万元都全拿出来赎罪;要是10万,我几年不吃不喝也难弄到啊。这平常的工资都是我老婆管,连奖金都得上交,哪有钱啊。大哥,求求你给我个机会吧,您相信我的良心,只要您放我一马,我会报恩的,否则天打五雷轰……” 杜子藤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梁冬也不能不动侧隐之心了,梁冬也做出来一副要宽容减免他罪责的样子,问他说:“那你能拿出多少钱来?” 杜子藤说:“真的就5万了,我是实实在在想重新做人,才把我个人的这些钱全部交出来。” 梁冬看他那洗心革面的样子,心想,说不定这小子说的就是完完全全的真话,人真是想活命的时候哪有舍不得钱的。当然,现在并不是要杜子藤的命,只是杜子藤将名誉看作了生命。如此说来名誉也就重要了。 虽然5万元已经不少了,但梁冬觉得既然和杜子藤做这“生意”,就不能让他占上风,于是他说:“好,我就赦免你,但是5万不行,必须再加一万。我给你交个实底,六万是我们公安罚你这种要犯的一个底数,也是我权限之内给你最大的宽容数。” “六万?”杜子藤在嘴里回磨着这个数字,他实在是不知道当今嫖娼的罚款行情。见杜子藤犹豫,旁边的那个治安员突然来了一句:“六万好,六六大顺!” 杜子藤吃惊地看着他,心想这是一个什么人,怎么会来这句话。这人都快整死了,还他妈的六六大顺,这到底是顺到哪个龟儿子那儿去了。 警察梁冬对这个张口冒出“六六大顺”的治安员倒没吃惊,因为通过近一段时间的接触,他发现这小子特别没有文化,但平常又特别喜欢整两句词,大多数词语都是触景生情,由感而发生成的。不管“生”得恰当不恰当,他的词语总是那种看上去有联系,其实是不相关的——这正好和凤凰卫视阮次山先生那个“世界上许多看似不相关的事情,其实都是有内在关联的”话刚刚相反。 杜子藤不管找到的是割肉的感觉,还是吐血的感觉,他是一咬牙就答应了。他说,他的卡里有五万七八小六万的样子,加上身上的,刚好有6万元。他将钱和卡直接递给了梁冬,然而,梁冬却没有接。 梁冬之所以不接,是因为他知道每台柜员自动取款机上都安装有摄像头。当客户在插进银行帐户卡的一瞬间,摄像机就会不动声色地开始工作,你拿着别人的卡去取别人的钱,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正是要考虑做事的安全性,梁冬才不会轻易地亲自出手,他毫不客气地对杜子藤说:“杜处长,我给你了这么大的面子,难道你还让我们去取?” 杜子藤有点迷惑不解:“那您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取?” 梁冬说:“这还有什么异义吗?” 杜子藤看梁冬做出的是非常信任他的样子,只有自觉地说:“我知道顺城街有家银行是昼夜营业的,从这里到那儿大约有一公里多,要不你让这位兄弟跟着我吧,最好……最好他能换个便装……” 杜子藤指的这位兄弟其实就是“六六顺”,当然,叫“没文化”也行。 听了杜子藤说让六六顺换个便装,梁冬一下子就很明白这个小子极其要面子,显然他是怕身后跟个“二警察”万一见了熟人解释不清,毕竟跟警察走路就有被押解的感觉,这是很多普通人的心理。梁冬很理解也很大度地对他说:“既然放你出去,还能不信任你?为了维护你处长大人的形象,我就不派人监视你,你自己去就是了。但是,我们做什么事情,必须要有规矩,你去之前,给我们写个保证书就行了。” 杜子藤没想到梁冬还有这一招。自己要是写个保证书,不是什么都攥在了他们的手中了吗? 看杜子藤在犹豫,梁冬说:“我理解杜处长的心情,你是害怕被我们抓住把柄是吧?那我来问问你,捉奸捉双,你人都被我们摁在了床上,还会有什么把柄比这个更扎实?写不写有你,这就看你的态度诚恳不诚恳了?” 杜子藤无奈,只得在“没文化”摊开的纸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由于我不注意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不认真改造世界观,在灯红酒绿的香风中丧失立场,被美女蛇击倒,酒后乱了性,在锦龙酒店与三陪小姐发生了性关系。在公安人员热忱的教育批评下,我很后悔,也深深感到对不起人民的信任和党的培养。为了彻底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愿意接受公安机关对我的六万元罚款,并向公安同志保证,以后决不再犯此类错误。” 杜子藤写完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年月日。 “没文化”将这张悔过书拿过来,呈到梁冬面前。梁冬一看,觉得人家真不愧为是政府部们的处长,整出来的词儿全都是官方语言,连检讨书都是公文式的,真他妈的比“没文化”有文化多了。但待梁冬看到检讨书的后面几句时,就把脸子拉长了:孙子怎么把罚款六万元都写上去了。要是这样写,不是等于给他开了个收据?兔崽子真是一个混蛋处长,他娘的竟然敢跟老子玩阴的,这真有点像文化大革命中说的那样:“阶级敌人是亡我之心不死”啊,梁冬很恼火地将悔过书重新拍给了他。 杜子藤惶恐而迷惑:“难道这样写不行?” 梁冬横眼叫道:“你认为这样写行吗?” 杜子藤真的不知道错出在哪儿了。 梁冬看他这么不开窍,便明示道:“我说杜处长,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应该对你罚10万元?是我看你有悔改表现减了你4万,让你占了个大便宜。嘿,没想到你倒跟我论的明白,将数目写得清清楚楚,你有心眼啊!” 杜子藤一听就明白了自己的错犯在哪儿了。但他同时也很吃惊,这几个家伙难道会将罚他的六万元钱私吞下去,要真是这样,这公安队伍里的一些人胆子也太大,心也太黑了!杜子藤面对着梁冬,感到自己像在做着一个无法醒来的恶梦,尽管他惊恐万分,但他不敢抗争,因为他心里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有按照梁冬的想法去积极配合,于是他拿起笔赶忙将六万元划掉了。 第35章 划完之后,他抬头看看梁冬,发现梁冬的表情极其不满意,这才突然明白,自己的处理方法又失误了。显然,梁冬的想法可不是仅仅让他划掉这个数字,更不像他在单位给下级改材料,龙飞凤舞地一番涂改完,甩给下级让他们重抄或者打印就是了。现在,分明自己是下级,必须自己重抄。 杜子藤将悔过书重抄了一遍之后,梁冬粗粗地看了一下,接着向“没文化”挑了一下食指,“没文化”很机灵地就从身上掏出一个印泥盒子,打开,放在了杜子藤的面前。 梁冬说:“杜处长,有劳你按个手印吧,这想必和你入党填写志愿书或者结婚填写登记证是一个类型,你肯定有经验,履行一下手续而已。” 杜子藤没办法,只得伸出自己的食指,点了一下印泥,然后在悔过书自己的名字上摁了手印。摁完之后,他下意识地又将食指伸到自己的眼前,看了看。 接下来梁冬说话了。他说话很有点像作报告,但却很有人情味。他说:“杜处长,从你今天的表现看,还是很配合我们的。人嘛,就要做老实人,办老实事,说老实话,这是做人的最基本的道德。现在,你就到柜员机上去取款,当然柜员机上一次只能取5000元钱,所以,你还得到银行去。钱拿回来,我们就放人,这事就算了结啦;当然在取款的路上,你也可以逃跑,这就看你能不能逃脱人民布下的天罗地网。” 杜子藤说:“您放心,我取完钱一定立即回来。” 梁冬说:“好,人民相信你,那你就去吧!” 杜子藤跌跌撞撞地跑了。 杜子藤走后,梁冬感觉审国家机关嫖娼的公职人员真他妈的累。尽管杜孙子是泡稀屎,但审起来还是得动脑子。现在梁冬想轻松轻松,怎么轻松呢,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和杜子藤鬼混的小姐,不如把她提过来审审提提精神。梁冬知道,看景不如听景,要是听听这些小姐是怎么和男人玩花样的也挺有意思,于是,他让“没文化”把那个小姐带了进来。 谁知,这个小姐长得挺一般化的,高颧骨,大嘴岔子,皮肤上还一层油,不仅毫无美感可言,还甚至有点让人恶心。就这种德性,她竟然还守口如瓶,丝毫不说与杜子藤有什么瓜葛,一幅“你打死我也不说”的样子。梁冬审过多少嫖娼的案子,他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在审讯的时候,男人大多数是“王连举”,而小姐的嘴很难撬开。 梁冬一看这个小姐的模样就兴致全无,甚至有些厌烦,心想怪不得酒店的保安部长王庆国让他们来清理门户,这歪瓜裂枣他娘的都什么玩意儿。同时,梁冬还在想,杜子藤堂堂一个处长竟这种水准?还在悔过书中称这种女人是“美女蛇”,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恋丑心态?要么,就是这女人天生有什么绝活,让杜子藤着迷?但梁冬分析似乎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从审讯时就能看出,杜子藤很可能是第一次嫖娼就被逮住的,只能说杜子藤倒霉吧。整了这么一个模样的女人,还被罚了6万,真冤,正像人们常说的比窦娥还冤。 梁冬极不耐烦地向“没文化”摆摆手,让他赶快将这个鸡带出去,似乎他若要再看下去,就会呕吐出一大片来。 梁冬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石天然这件充满自己劣根的事情。反正结果已经出来了,收拾杜子藤,是造成他离开警察队伍的直接起因,而且接下来还被判了两年徒刑。 后来梁冬在到了韩伯元的公司之后,曾细细地思量过那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他觉得那真是天的报应,那种样子“作”下去,不出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已经没有半点人民警察的形象,然而,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进了监狱。 其实梁冬非常清楚,要是那次在锦龙酒店罚杜子藤就此了事,可能也不会把自己送进监狱。问题是,他吃了一次回头草,而且竟然碰上了特别毒的草。 33杜子藤因第一次和公安打交道,的确很老实。他跑了好几家银行,才发现有家银行是昼夜营业的。取出账上的所有钱,他就一路小跑地回到酒店,将其全部交给了梁冬。 梁冬拿到钱,看到他一脸的汗水,知道这小子之所以这样表现,其心态就是想把悔过书要回来。 的确,此时杜子藤心里最想要的,就是悔过书。他知道,只要将那张纸拿回来,自己心里才能踏实些、宽慰些,否则,这心里哪能安宁得了。但梁冬从来没有想过将这张“嫖娼悔过书”还给杜子藤。 梁冬说:“六万元是放人的,并不是交换悔过书的,假若你老惦着悔过书,那说明你对党极不老实。” 看杜子藤哭丧个脸,一直没有死心的样子,梁冬又说:“我告诉你,你的这张悔过书是你保管还是我保管,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其实有没有这张悔过书,你都赖不掉今天你嫖娼的事实!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能想都想不到。这个酒店的每个房间里面,都装有监控安全的针孔摄像头,本来这是为了保安全用的,没想到录下的却都是你们这些淫乱分子的动物世界。你刚才和那个小姐干的那个十分快乐的事,就清清楚楚被针孔摄像机记录下来了。知道不,很多网上的a片,就是通过这种手段录制的,你想过没有,你的表演要是传到互联网上去,就是a片。要是你老婆、或者是你们单位的领导同事到互联网上看a片,看到了你,会是什么结果?” 杜子藤听得一言不发,满脸发绿。梁冬停顿了一下说:“当然,我们对这些录像是严加保密的。但我想就此告诉给你一个事实: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这句古话说的是多么深刻。所以,你要这张‘悔过书’是没有意义的。再说,你的罚款数目太少,还不到换这张悔过书的份,因此,这张悔过书就放在我这儿,算是例行的公事而已,它丝毫不会对你的以后构成什么威胁。当然,你假若以后再干这事,这个悔过书在没有信义的时候,它可能就会对你产生威胁了!” 梁冬的一番教导直把杜子藤听得如进入了桑拿房中,他是满身都在冒着热汗。 “我改!我一定改!您放心!”此时的杜子藤被梁冬教育得真是有了脱胎换骨之志。 梁冬没想到自己还有如此高的政治工作水平,竟然把政府部门的处长说得连连点头,在有成就感的同时,他想到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梁冬便当众喝了一声:“放人!” 这说起来是当众放人,其实“众人”也就是“没文化”和另外一个眼睛一翻一翻的治安员。 待杜子藤走后,梁冬带着两个治安员提着钱离开了锦龙酒店。之后,他将这份钱给“没文化”和“翻眼”两个人每人五千元,说是他们干得不错作为奖励,以后放聪明点,什么话也别多说,只要铁了心跟着梁哥干,所有的事都不会亏待他们的,梁冬的话那么入耳,两个小子听后那是满脸笑得稀烂。当然,梁冬没有忘记说一句“剩下的钱回队里分。大家弟兄一场,好饭不能一个人吃。”两个兄弟连连点头,他们果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是晚梁冬回到家中,妻子叶丽珍还在看电视。给家中带来了战果的梁冬本想妻子会愉快地迎接他一下,没想到叶丽珍却没有动身,甚至连声招呼也没打,这让梁冬的心里有些不快。 说句心里话,在老婆身上体会不到温柔,梁冬是很有意见的,尤其是几年前他在观春园治韩伯元那次,老婆的表现让梁冬一直耿耿于怀。本来,他是让他老婆作为诱饵去挑逗韩伯元的,没想到他老婆使用的招数那么毒,那么绝。她做事情一点余地也不留,这让梁冬感到很可怕。他想,男人狠点因为其身份是男人,而女人狠到这种地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从那之后,梁冬对自己的老婆总是敬畏三分。他觉得说不准哪一天自己也会栽在老婆的手里。 然而,今天他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尽管他老婆不与他打招呼,他还是主动和女人说了话。 叶丽珍见他有些反常,便没好气地问他是不是又到哪儿喝酒去了?梁冬说:“今天有任务,滴酒都不敢沾啊!” 叶丽珍疑惑地重复了一句:“有任务?是不是抓嫖去了?” 梁冬说:“是啊,今天可是精彩极了,抓了个处长嫖娼。” “处长嫖娼?哪里的处长?”叶丽珍本来是对梁冬热一句凉一句地爱理不理,但听说处长嫖娼,竟然一下来了兴致。 “还能哪里的,市政府的呗。”梁冬见妻子对这件事儿感兴趣,便眉飞色舞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讲到兴奋处,他还掏出那张检讨书让叶丽珍看。 叶丽珍知道,让人写检讨书是梁冬的惯用伎俩,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给梁冬写过检讨书,但官至处长的人写的检讨书她还没有见过,因此她特别想看看这个处长是怎样写的。梁冬将检讨书递给她,叶丽珍认真地看了起来,谁知,当她看到下面的落款时,脸唰地就变了颜色:“杜子藤?!” “肚子疼?”妻子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让梁冬吃了一惊。妻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肚子疼?他看了一下妻子的表情,并不像肚子疼,他这才反映过来:“杜子藤”其实就是“肚子疼”的谐音,这让梁冬觉得自己的反应能力真慢。当时审问杜子藤的时候,梁冬总感觉这名字哪儿有些别扭,可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当时他从字面上看,还觉得人家这名字起得挺有文化水准的。现在被他妻子这么一念,竟然念出这么个音来,看来这有文化的人起名字也不是处处到位。 第36章 梁冬为妻子的意外发现乐不可支的时候,刚才脸上还漾溢的喜悦之色的叶丽珍却把脸子拉得极为难看。只见她将悔过书扔在了桌子上,气哼哼地甩出一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梁冬不知道这句话从何说起,要说杜子藤不是好东西,是因为他嫖娼被抓住了。那要是指他梁冬不是好东西,就有些说不过去。至少,他嫖娼还从来没有被抓住过;而且他在妻子面前历来做出的是一往情深,自始如一的样子。光凭这一点,就不能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当然,梁冬心里明白,凡女人说这话的时候,一般是指向一个她愤恨的男人,同时还指向他身边的这个男人,而身边这个男人,只有自己,难道她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是包括自己? 梁冬见妻子突然发脾气,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自己从回家之后,并没有做什么错事! 见梁冬无辜的表情,叶丽珍劈头盖脑冲他叫道:“我说你以后少干点这低级趣味的事情。一个公安干警,不去见义勇为,不去抓歹徒,却天天盯着人家男女的私事,你说你无聊不?” 一听妻子这么说,梁冬感到奇怪。平时她可是特别喜欢听他讲怎么打黄扫非的故事的,今天她这是怎么了,好像在给什么人鸣冤叫屈。 梁冬知道,女人发火或生气的时候,用温存或性来安慰是最好的办法。所以,梁冬一直讨好她,直到上床休息之后,梁冬为了缓解关系,便一个翻身,将手很自然地放在了妻子那弹性十足的胯部上。妻子的胯部弧线非常优美。梁冬曾说过,这是她最迷人、最性感的地方,在每一次抚摸她的时候,只要她不反感,可以说就是一个序曲的开始。 谁知,这次妻子却啪地把他的手拨开了。 梁冬一下明白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绝对是包括自己的。 叶丽珍今天睛转阴的心态变化,让梁冬想了半天,他一直在琢磨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作为一个警察,他能感受到今天的妻子翻脸极有可能存在着另外一根隐线,这根隐线是怎么扯的,他目前还无法看透,但他不能不为此思考。睡到半夜的时候,梁冬突然想起妻子年轻的时候在市府机关有人给她介绍过一个办事员,那个男的姓不姓杜,叫不叫杜子藤他没细问,但的的确确有这么一个人,难道那时的办事员如今已经升成了处长?这个孙子在他之前与妻子谈恋爱,肯定占了妻子的便宜。不管怎么说,妻子在和他第一次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女了。记得当时他拉着脸问妻子,为什么不见红?妻子说,她也不知道,反正她是第一次。 这一句“不知道”,让梁冬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看来,说不准这事就是杜子藤干的。要不妻子今天的情绪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尤其是看到杜子藤的名字,脸唰地就变了? 想到此,梁冬的仇恨一下子窜了上来,他暗暗骂道:“孙子杜子藤,我让你丫挺的不仅要肚子疼,还要牙疼,浑身疼!” 34次日上班后,梁冬找到“没文化”,向他交待了悄悄跟踪杜子藤,想办法摸清杜子藤的家庭住址。 “没文化”挺有办法,仅跟踪了一天,就知道杜子藤家的住处及门牌号码。 梁冬觉得要找一个时机再敲杜子藤一下,以解自己的心头恨。梁冬选了个礼拜天,而且掌握准了在杜子藤的妻子领着孩子刚刚出门的时候,他和“没文化”去敲杜子藤的门。 本来,梁冬曾想过到市政府杜子藤的单位去敲他,但梁冬想了想觉得不保险,因为这毕竟干的是讹诈人的事情,万一要是杜子藤不配合怎么办? 话说过来,杜子藤就是配合,配合“过火了”也会生乱。比如说,杜子藤一见是曾经收拾过他的公安,马上下意识地对他们点头哈腰,这玩艺也是容易引起人们的怀疑。所以,他们决定到杜子藤的家中去,把他堵在家里,任何意外都好应付。 为了避免杜子藤不开门,着一身便服的梁冬和“没文化”故意借助杜子藤对门的邻居出来倒垃圾的时候敲的门。杜子藤听到敲门声,拉开门缝一看,见是梁公安,一时竟然不知是打开门还是顶上门。正犹豫的时候,梁冬笑呵呵地说:“呵呵,杜处长,你在家啊,我还真担心你有事出去了呢!” 梁冬说出的话就像杜子藤的老朋友,而且在说话的时候,还特地向杜子藤的对门邻居客客气气地招招手,以示谢意。 杜子藤在犹豫之中,也只有满脸堆笑地将他们迎了进来。 梁冬进了屋子,嘴里说着要换鞋子吗?却丝毫没有换鞋子的意思往里走。梁冬边走边说:“杜处长,你这房子装修的不错啊!花了不少人民币吧?看来这在政府当处长还是实力雄厚啊。” 杜子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赶快给梁冬他们让座。 梁冬不客气地仰坐在大沙发的中间,一副主人且还是爷爷辈的那付派头;而杜子藤却坐在侧面的沙发一角,屁股仅仅挨住沙发的一个边儿。那姿势很明显地表明他的胆怯、畏惧和卑微。 见杜子藤如此诚惶诚恐,梁冬晃着二郎腿说:“杜处长,我们是老朋友了,今天冲您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是想问问您,您的这张嫖娼悔过书,想不想收回去自己保管?” 杜子藤虽然知道梁冬今天来是夜猫子进宅——凶多吉少,但没想到他张嘴说出的却是这句话,提问的是这件事。杜子藤望着在他眼前晃动的悔过书,真是欲拿不敢,欲哭无泪。那是从他心里流出来的斑斑血泪呀,他怎能不想把它收回来?他甚至想在收回来的时候,马上把它吞进肚子里,或一把火把它化为灰烬!然而他现在看着梁冬的表情,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梁冬看着他没有接上话来,便又说:“杜处长,兄弟给你交个实底吧,自从上次我把你私下放走之后,回到队里一汇报,那是上上下下一片声讨啊,像你这种政府要员,罚六万简直不可思议,任何人都在怀疑我们是不是有特殊关系。为此,我们的队长也批评了我。我这是给你背着黑锅啊。另外,我再告诉你,我们单位最近出了点事,我们队长的老婆得了尿毒症,近期准备换个肾,需要不少钱,我们这些做兄弟的总得表示表示呀,因此,也想做个顺水人情,把这个悔过书还给您,您看怎样?” 杜子藤一听,马上就哭丧着脸说:“公安大哥,我真是没钱了,要是有钱,您张开口我还敢不从?” 梁冬奸狞地一笑:“嘿嘿,看来杜处长一被放出来人就变了。还说不敢不从,我看你就是不从!亏了我还像作家写小说那样讲了这么多感人的故事都打不动你,既然给面子不肯要,那我只有给您讲清楚:我本来是想借我们队长的能量帮你一把,因为他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应该说对你的事情,全队这么愤恨,也只有他能摆平,他说你有事就有事,他说放你一马,你也就可以继续当你的处长,甚至还能再提起来当个厅长。我来本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要还你这封悔过书的,既然你不想要了,那好,我们也不想再保管它啦,下周一我们就将它交到市纪委,你就看着办吧!” 杜子藤一听,吓得又是一膝盖跪在地上。他说公安大哥有话好好说,我配合你们就是了。 梁冬见杜子藤又一次成了孙子,便说:“早应该爽快一点,我给你想好了,我们头头老婆的病也不能摊在你一个人头上,你友情支持一下,再出10万元就行了,算我们互相帮助、互相爱护。” 杜子藤一听10万,腿一软又要瘫下去了。 梁冬说:“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给你今天和明天两天时间,到时候若‘水’我们,那就别怪我们不想保管你的悔过书了。” 杜子藤木木地跪在那里没有说话,看着他的痴呆表情,梁冬有点像要激活他那样拍了拍他的肩头,说:“相信杜处长在政府当这么久的官,是个能够权衡轻重的人物,为人处事也一定非常爽快,我还是很希望这封悔过书能完壁归赵。” 梁冬说完,站起身来,他在杜子藤的身边转了两圈,本来,他很想直接了当地问杜子藤是否认识叶丽珍的,但叶丽珍毕竟是自己的老婆,张嘴去问肯定别扭,再说当年的初夜就是那个情形,现在去调查,不是自寻烦恼吗?不管杜子藤和自己老婆是否有一腿,反正这个狗日的不是什么好鸟。今天往死里收拾他,让他出出血,也就算是10万元买个处女膜,听说做个假处女膜也就千把块钱,这事儿要是从帐面上看,还赚了不少。 梁冬以复杂的眼神凝视了一会杜子藤,终于一甩手,带着“没文化”走了。梁冬深信,杜子藤这个软蛋一定会尽其所能凑够这10万元钱的。经过这两轮的交手,梁冬已经深深地抓住了杜子藤人性中最软弱的一面。 然而,梁冬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没有出当日,就因为一件意外的原由,东窗事发了…… 35梁冬是在晚上与王庆国在锦龙饭店喝酒的时候,突然接到队里传来的信息的。这是一个群发信息,上面写着:全体警员务在今晚20:30前归队,有紧急任务。 梁冬心想,看来队里又接到了什么大案了。于是他赶忙起身,边穿外套边向王庆国说:“我得走人了,队里有急事。你的‘好事’只有以后再说了。” 梁冬说话的时候,向王庆国眨了一下眼睛。很明显,他们是在“意会”着一件事情。其实他们“意会”的事情就是王庆国在喝酒的时候眉飞色舞地告诉他的一句话。 第37章 王庆国说:“上次说的那批江浙小姐已经到位了,他妈的见到她们,才知道什么叫天姿国色!” 听着王庆国的话,梁冬眼珠子立马就变得贼亮贼亮的。 王庆国看出了梁冬的兴致,便嘿嘿地笑着说:“咱哥俩要先把这酒喝好了,然后我陪你去视察她们,如何?” 他们就是话说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梁冬手机的信息声响了一下。 梁冬看完信息,自然是不敢怠慢,急忙向队里赶去。他原以为队里现在正忙作一团,没想到进门的时候,却发现小院子里挺安静。他正在诧异是怎么回事,突然,从后面窜出两个黑影,一下子将他狠狠摁住了。 梁冬本能地想反抗,但他明显地感受到,摁他的人比他的力气要大得多,而且人家又是两个人。所以,容不得他挣扎,双手就被反绑着给扣上了手铐。 也许是因为手铐铐住了他,那两个人才将使劲摁他的手松开了。梁冬回头一看,抓他的人竟是队里身手最敏捷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是大刘,一个是孙涛。但见两个人的脸子冰凉地拉着,没有半丝表情。 凭梁冬作为一个老公安的警惕性,他知道这不像是开玩笑,而是队里领导蓄谋好的。这抓他的手段颇有些像抓“四人帮”的感觉:通知你来开会,结果是在会场埋伏上警卫,在你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轻而易举把你当场拿下。 让梁冬感到吃惊的是,大刘和孙涛抓他的时候竟然狠劲十足。这两个平时对他尊重有加的同事,此时冰冷得像两个铁做的机器人。梁冬突然对他们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陌生感:人到底有多少张面孔,哪一种面孔是最真实的?他觉得大刘和孙涛像突然戴上了川剧变脸的面具,嗯嗯呀呀地在他面前变化。 然而,这种幻觉瞬间即逝。大刘、孙涛毕竟是他兄弟一样的同事,他感觉到现在自己也没有与他们拉开心灵的距离,所以,他问他们:“大刘、孙涛,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刘、孙涛并不说话。大刘还像推他一样轻轻地在他身后拍了一下。这一拍让梁冬感到意味深长,梁冬感受到了,大刘有些话是不便说的。而且大刘似在暗示他一些情况,马上他就能清楚。 也许因为大刘拍了他一巴掌,也许因为梁冬平时的心理素质就不错,在他被铐上之后,心里并没有狂躁。他基本上算是从容地走进了队里的审讯室。 审讯室的灯光在他进来的一瞬间打开了。尽管灯光很刺眼,但梁冬还是看到了审讯台上坐着的几个人:队长、指导员,还有分局审讯科的科长、书记员等。 望着威严地端坐在审讯台上的一排人,梁冬内心无疑在做着自己的记忆搜索,他脑子里迅速扫描了很多事情,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罪行能让队里和分局领导拉开这种架式来对付他。当然,他也想到了过去他嫖娼的事情,但他相信那是不可能出事的,因为,那都是他乘工作之便做的,应该说很有掩盖性。再说,那是拔屌无情提起裤子就不认账的事儿,何况每一次都是自己的铁哥们王庆国给安排的。王庆国刚才还和自己一起喝酒,一点征兆都没有表现出来,上级来定他的嫖娼罪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么,除此之外,自己还有什么把柄呢? 其实梁冬心里最不踏实的,就是敲诈杜子藤的事儿。 想到杜子藤,梁冬突然有种不祥的感觉,难道今天自己被抓是杜子藤报的案? 梁冬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着,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杜子藤会去报案。因为凭着梁冬多年的工作经验,他认为除非杜子藤疯了,才会去举报他。正常情况下,杜子藤这种人往往把名誉看得比生命更为重要,你莫说敲诈他10万,你就是敲诈他20万,不过是讨价还价地折腾几下子,他也就就范了。当时梁冬之所以敲他10万没有敲他20万,就是考虑到了一个保险系数的问题。人做事情要留有余地,不能把人逼到接受不了的绝路上去。否则,不仅事情做不成,还会出现事与愿违的结果。所以梁冬经过多方面分析,相信10万元是杜子藤能够拿得出来的一个数字,虽然会有些疼痛,但不致于把他逼到梁山。就这样,梁冬敲了他人民币六个数。 然而,梁冬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情。这难道真是杜子藤报的案? 梁冬不大相信。因为这太不符合常规。同时梁冬感觉到,要是真是如此,那说明自己在审视人和判断人上,已经出现了极大的偏差。可以说,一旦这个偏差出现的时候,自己所作出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会发生质的变化:正确的事情可能会变成错误的事情,好的打算,肯定就是坏的结果。这有点像什么“倒霉定律”一样。 毕竟,人在很多问题上是不肯死心的。包括现在梁冬对自己突然被铐起来的原因判断,他总觉得应该没那么简单,他坚信杜子藤作为政府的一个处长,无论如何不会因为区区10万元而不要自己的政治前途,来和他梁冬拚个鱼死网破。 可现在,鱼死不死还不知道,但网确实是破了。那么这个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浮沉》第十章(1) 36问题出在一个让梁冬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 那天早上梁冬领着“没文化”去杜子藤家中的时候,梁冬和“没文化”都发现杜子藤的妻子领着孩子刚刚离家。他们并不知道,在母子二人离开这个家之前,孩子正玩着语音复读机。杜子藤的老婆喊了他几次,小家伙都是磨磨蹭蹭的,这让杜子藤的老婆极为不快,于是,她向儿子大声喝斥了一声。 孩子在慌乱中,摁了一下复读机的键,小家伙的本意是将复读机运行的其他键借势弹跳起来,却没有想到,他偏偏摁住了那个录音键,然后就跟着妈妈走了。 母子两个前脚走,梁冬和“没文化”后脚进来,当然他们和杜子藤所有的谈话都被录了个正着。 假若这个录音磁带最早先被杜子藤发现,他肯定不会有勇气将其作为证据暴露出去,可不幸的是,最早发现这个磁带的,偏偏是杜子藤的儿子。 杜子藤的儿子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听一阵子英语。平常,都是他妈妈将磁带倒好,然后从头让孩子听。 这一天晚上,杜子藤的妻子弄好磁带后,便摁下放音键,只听到复读机里传出了“少儿英语,第四课”那熟悉的女中音。杜子藤的妻子见复读机在转,便吻了一下儿子的额头,道了一声晚安,就关上了儿子的房门。 复读机在黑夜里转动着,孩子的脑子里在映现着一个又一个单词。一般情况下,半面磁带转完是半个小时,到时便会自动弹起,孩子躺在床上,往往不到半个小时就会睡着。然而,在磁带转动大约十分钟的时候,孩子突然发现复读机里传来的已不是熟悉的英语,而是两个人奇怪的对话:“杜处长,我们是老朋友了,今天冲您来,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是想问问您,您的这张嫖娼悔过书,想不想收回去自己保管?……” 杜子藤的声音:“公安大哥,我真是没有钱了,要是有钱,您张开口我还敢不从?” “……” 儿子觉得这太奇怪了,这英语怎么会变成这种声音?这怎么像电视连续剧? 于是,小家伙一下子从被窝里窜出来,跑到他爸妈的卧室:“妈妈,我的英语磁带被爸爸录成电视连续剧了,听着好像还是爸爸和一个叔叔演的呢!” 杜子藤的老婆当然不信孩子说的话,老公演电视连续剧,这不是瞎扯吗?然而,孩子非要让妈妈相信他。他拉着妈妈来到他屋,迅捷地倒了一下磁带,然后摁下放音键。当杜子藤的老婆听到“……你的嫖娼悔过书……”她的脸唰地白了,她好像连想都没想,抬手就给儿子一把掌:“你乱听什么啊!” 儿子被妈妈这一巴掌打得很意外,他委屈地哭着,叫着。但是,妈妈却丝毫没有心疼他的意思,而是喝令他上床睡觉。 已是深夜,杜子藤还没有回来。他的妻子从儿子手中夺过复读机之后,连听了好几遍,直听得她两眼发直,泪如泉涌。她好像听出了是怎么回事,但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只知道,厄运狰狞的面容与凶狠的眼睛,已盯上了他们这个三口之家…… 37杜子藤回到家是23时,妻子还没有睡觉。他发现她头发湿湿的披在肩头,好像刚刚洗了个澡。女人这种如同出水芙蓉的样子总能让男人生出许多遐想与爱意。杜子藤虽然心事重重,但他还是像平常一样,上前摸了她一下肩头。 “你也洗一下吧,水还热着呢!”妻子说。 杜子藤听后,知道这是女人对他发送的情感信号,看来今天晚上要和妻子温存一番了。此时他突然感到世界上任何女人都不如他的妻子这么温柔,这么善待他,他觉得有个平平安安的家真好。 今天早上,自从送走梁冬以后,杜子藤权衡再三,还是痛下决心出去找朋友借钱。他知道,凭着他坐的位置,10万块钱他能顺利借到,但这件事却让人闹心。这唯一的一次嫖娼被梁冬抓住了,梁冬就死死咬住不放,敲诈一次又一次,真不知道他要敲诈到什么时候。杜子藤甚至想,假若这次还没有完,他就雇凶杀人,将梁冬干掉,这人总不能一天到晚过这种日子啊! 杜子藤一头钻进了水笼头下,他把水温调得很热,他有意识想烫一下自己。他恨不能将自己的皮烫掉一层,来个重新做人。此时,他想起了自己的前妻于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倒霉,这么多年,他总是在女人身上跌倒。 第38章 当年和于薇离婚之后,他的情绪曾低落到极点,后来,他又娶了现在的这个妻子,在和这个妻子相处的日子里,他感到十分的平淡,再也找不到和于薇相处的那种激情,因此,也就有了摘采野花的想法。不曾想借着酒胆第一次去嫖娼,就被公安抓住了,而且抓住之后还那么残忍地折腾他…… 杜子藤边想边洗,热水从他头上冲下来,刺激着他的皮肤,他洗着洗着,突然感觉下面硬了起来。这是让他感觉很奇怪的一种现象,而且这种现象已经不是今天第一次出现。 杜子藤清楚地记得,那天嫖娼被梁冬他们放回来之后,这种现象就出现了。按说,他嫖完妓女突然被梁冬逮住,其精神压力很大,正常情况下应该会出现阳痿才是。然而,他的状况却恰恰相反,回来后,他没怎么铺垫就把历来温顺的妻子干了,第二天他又连续作战,直到第三天后,他还想继续的时候,妻子不知为什么却不同意了。他也不敢勉强,只有忍住,但他感觉不做爱似乎有一种无法卸掉的压抑恐惧之感。 这种状况让他思考了几个晚上。他突然有些明白,原来男人做爱并非因为爱的时候才做,心灵恐惧的时候,内心烦躁的时候,性发泄都会成为释然心灵的渠道。男人在性上,真是一头怪兽。 杜子藤洗完澡出来,他发现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妻子此时已经躺到卧室的床上。床头上的台灯亮着粉红色的柔光,这个台灯还是他们新婚时杜子藤专门到商店挑选的,因为这种颜色更适合于夫妻之间的调情。 此时杜子藤在这纷迷的色彩中,看到被灯光沐浴的妻子洁净的皮肤及匀称丰腴的双腿,他就挺立起来。 他扑向妻子,妻子任何话没有说,任他疯狂地在肌肤上吻着。他吻她的脸,吻她的眼睛,吻她的脖子,然后,他就一翻身插入了她的身体。在那一瞬间,他发现他的推入就像护士打针时用的针管,下面使劲的时候,妻子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中涌出…… 妻子从没有这么温柔过,杜子藤觉得自己也从没有像今天这么勇猛过。他边做边对妻子喃喃地发着梦呓一般的话语,他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杜子藤说的是真话,他现在爱他的妻子,可以说已经超过了对于薇的爱,因为,只有妻子才能给他最安稳的东西,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稳。妻子听了他的话,像迷失了自己一样,眼泪如灌溉机一样把枕头打湿了…… 疲劳的杜子藤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站在自己的床前。床头柜上的台灯开着,那个人的影子一大片地映射在天花板上,让人感到压抑,恐惧。这不是自己的妻子吗?她深更半夜地在干什么?好像,她的手里还拿着个瓶子。 杜子藤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就在杜子藤问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突然扬起手中的瓶子,将瓶子里的液体猛地向他的下身泼去……一刹那,就听到杜子藤像鬼嚎一样惨叫了起来。那声音的尖厉、凄惨,足以叫醒整个楼的恶梦。 女人泼向杜子藤的是强硫酸,一瞬间,杜子藤的下面开始了像火炙一般的疼痛,他拚命地嚎叫着。然而,女人却不予理睬,女人在给他上着课,歇斯底里地告诉他,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女人说:“杜子藤,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可你却和别的女人鬼混!” 杜子藤疼得当然不可能回答她,他捂住下面依然在嚎叫。 女人似乎也没打算让他回答,她也许要的就是在杜子藤嚎叫的时候,对他进行斥责。 “你以为你做的丑事我就不知道,你去搞那些下贱的脏女人,是你,毁了我,毁了我们的这个家!” 女人眼睛里似乎要喷出愤怒的火。她觉得往杜子藤身上泼硫酸是便宜他了,她恨不能将杜子藤杀了,以雪洗杜子藤给她带来的耻辱。 杜子藤并不知道,上次他嫖那个女人时,因是新手上路,竟然没有带安全套;那只鸡不知安的什么心,竟也没有提醒他带安全套。谁知就那么一下子,性病就传染到他的身上。其实,那个大嘴岔子的女人的性病,是一种非常毒的变异性性病,莫说不戴套子,就是戴三层安全套也不能挡住它的渗透力。所以,杜子藤被传染上性病,是在劫难逃的。 那天晚上,杜子藤被梁冬放回来之后,心里感到极度恐惧与不安。妻子问他怎么了,他说没有什么。妻子满面疑云地看着他,因为妻子毕竟太爱他了。平常都是妻子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可以说照顾得无微不至,他只要有一点点细微的变化,几乎都不会逃过妻子的眼睛。妻子知道他有心事,便不愿将灯拉灭,而是想继续和他聊聊。杜子藤说拉灯吧,没事的。 妻子犹犹豫豫地拉了灯,没想到灯一黑,杜子藤一个翻身就骑到了妻子的身上。妻子只感到他从来没有这样硬过。杜子藤这种反常的样子把妻子弄得迷迷糊糊的。平常杜子藤是个温文尔雅的绅士,每一次,他总是有前戏的,这次没有前戏的插入,虽然让妻子感到意外,但更多品尝的似是新鲜刺激的感受。 杜子藤在喘着粗气,妻子在最幸福的时候,居然向杜子藤温柔至极地说:“饶命啊!” 此时幸福弥漫在女人的心头,她贴着丈夫身体近于崇拜地问他:“你这是怎么啦,我从来没感受到你这么厉害过,你是不是世界上最棒的哟?” 杜子藤用手抚摸着妻子光滑的肩头,可心里一直在想着那个给他带来灾难的妓女,还有抓他的那个既凶神恶煞又老奸巨滑的公安梁冬。他觉得刚才与妻子做爱的时候,就像梁冬拿着一根鞭子在抽他,越抽,他越感到自己的下面越硬。他突然想,自己是不是一个变态的被虐待狂? 最激情的时候过去之后的第二天,妻子突然发现自己的下身有些异常反应:奇痒,胀痛。开始她还以为是男人的那个东西太硬了磨出来的,可到了第三天,下面的症状有增无减,她不得不去医院了。 医院的医生给她检查之后,确诊为“xx”病,杜子藤的妻子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病,她便问大夫这种病属于哪一类型,好治不好治。那个戴眼镜的大夫看她一下,说:“其实就是性病的一种,你先用一个疗程的药,观察观察看。” 杜子藤的妻子一听差一点就晕倒在那儿:自己竟然得了性病?天哪,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啊! 说实在的,她曾经想过自己会得癌症,也没想到自己会得性病,然而不幸毕竟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了。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她首先想到了自己的丈夫,是不是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将肮脏的病传染给了自己?她不敢肯定,因为丈夫总是对她恩爱有加,丈夫在社交中,从来是温文尔雅、一本正经的,他相信他不可能是那种人。何况,丈夫的下面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病毒啊!那么是自己前几天到郊区酒店开会,晚上洗澡的时候用了它们的浴巾擦澡而染上的?要真是那样,真是太可怕了! 出了这种丑事,女人不敢告诉丈夫。她知道,要是告诉他,自己是很难能辨解清楚的? 到了这个份上,女人很害怕被丈夫发现。她觉得只有抓紧时间进行治疗。她在和医生眼神交流的时候,发现那个医生还算不错,他并没有以轻蔑的目光来看她。但是,那目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对劲,女人后来想想,才觉得那种不对劲儿更为可悲,因为医生的眼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睛里隐藏着一种色鬼的魂灵——人家把她当作了另外的一种女人。 女人出了医院的大门,真想大哭一场:天啊,这女人一旦染上这种病,这个世界怎么就全变了,似乎眼前的人都变成了魔鬼,似乎所有的建筑都要倒塌,这是世界末日吗? 那天女人回到家中,果然就没有张口提及得病的事儿。为了防止与丈夫发生那种行为,到了该睡觉的时候,她故意磨磨蹭蹭假装洗衣服、做面膜就是不上床,直到听到丈夫的呼噜声,她才轻轻的躺了下来。第二天,丈夫又找她的事的时候,她说,我“大姨妈”来了,丈夫当然也没去记她上一次例假的时间,只是嘟哝了一句:“怎么这么快呀?”就算了。 惶恐的女人每天都在躲避着丈夫,希望这一莫名染到自己身上的脏病尽快痊愈。 然而,今天一段录音让她的病真相大白了。当儿子让她听录音的时候,她打了儿子一巴掌,儿子的哭声,让她觉得这个世界垮了,这个家彻底完了。 是晚,她将自己的儿子反锁在内室,然后洗了个澡。 水笼头哗哗地流淌着,她感觉从里面流出来的全是眼泪和屈辱。她使劲搓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将自己身上的不洁和耻辱搓掉。她的身体被搓红了,但是她没有疼痛的感觉,她满脑子想的是:这个世界上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竟和别的女人乱搞在一起,不仅背叛了自己,给自己带来肮脏的东西,同时又被坏人敲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想到了死,而且她决定了死。此间,她准备一瓶安眠药放在了床头柜里…… 然而到了晚上,她看到丈夫回来,她不知怎么心情就复杂起来。在告别这个世界之前,她突然就想再造一次爱,也许不是造一次爱,而是再造一次性。这个想法让她自己都感到奇怪,对女人而言,因为这太不符合常理了。然而,她就是想这么做。 在这个世界上,她最恨的人就是杜子藤,可是,那也是她最爱的人。也许正因为爱和恨的强烈交织,她的这种造爱心理就像中了邪一样无法抗拒。 第39章 她要让这一次造爱成为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次,也成为丈夫的最后一次。 高潮之后的疲惫让杜子藤睡得很死,然而她却一直没有睡着,到了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她起来了。她平静地吞下了一瓶安眠药,然后就取出了原来放的半瓶硫酸,那是清理家中坐便器去污用的。 就在丈夫从睡梦中醒来,迷迷蒙蒙看她的时候,她将硫酸毫不留情地向丈夫泼了下去。丈夫的嚎叫,孩子的哭声,还有她对丈夫那一串又一串的泣血声讨,使这个家里充满了恐惧,使这栋楼充满了恐惧,也使这个黑夜充满了恐惧。 他们同楼道的男男女女全都出来了。大家聚集在这个单元敲打着他们家的门,但无论怎么敲,也没有人来开。此时,铁了心想死的女人除了吞下一瓶安眠药,还拿出一把快刀,将自己的手腕划开了……鲜血迅速洒遍客厅,并从房门前流淌出来,正在敲门的邻居吓坏了,有人迅即拔打了110。 38梁冬就是这样在一个家庭解体之后很快被抓住的,他被判了两年的徒刑,送进了跑马山监狱。 让梁冬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妻子在他被抓起来不久,就向法院提出了与他离婚的起诉。妻子的背叛使梁冬一下感到了世态炎凉。这就是自己相濡以沫的妻子吗?梁冬记得在他们结婚时,婚礼的司仪以牧师的形式询问他们:你们愿意应许,无论对方疾病健康,贫穷富足,你都要爱护对方,安慰对方,尊重对方,帮助对方,忠诚对方,终身不离弃对方吗? 梁冬和女人皆说的是:“我愿意。”然而,没想到今天在梁冬“进去”的时候,他们曾有的恩爱就彻底完结了。 梁冬知道他自己做的不好,他毕竟背着她去嫖过小姐。看来,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信赖的,就是婚礼上的山盟海誓。 梁冬在痛苦的同时,也有些庆幸。他庆幸的是及早发现了这个不善良的婆娘,而且上帝给他契机,让他不再和她一起走完人生之路,如果要是真的一生就完完整整地陪伴着这样一个女人,那才真叫不幸。 在看守所,梁冬回忆起和这个女人相处的经历,真是越想越觉得可怕,这个女人的确很毒,当年他和石天然两家在南明观春园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她硬将韩伯元往死里整,这哪是一般女人能做得出的? 这一次进来,应该说也是被她害的,试想,若不是那天晚上,叶丽珍莫名其妙地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梁冬也不会猜忌到她和杜子藤有一腿,如果没有这个猜忌,梁冬能会再一次去敲诈杜子藤吗? 真是一切看似不关连的事情,内部都有盘根错节的复杂因果关系。像这种女人,为妻她不能给丈夫营造一个安谧恬静的港湾,而总是将丈夫推到命运的风口浪尖上去,这不能不说是婚姻的最大悲哀。 然而,福是祸所依,祸是福所至,从后来的结果看,梁冬十分庆幸自己在倒霉的时候,及时遭遇了妻子的落井下石。 梁冬被送进看守所之后,竟然碰到了韩伯元。真是冤家路窄,难道说这是命运吗? 这个号房里一共六个人,这就是说,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其他4个犯人住在一起。 出乎梁冬预料的是,韩伯元在这里面竟然人缘很好,其中两个五大三粗,一看就像打手一样的人,对韩伯元更是敬重三分。这让梁冬十分不解。 梁冬是一辈子都威风凛凛的人。他当警察期间,走到哪儿都是凶得让人惧怕。然而,现在被关在这里,他心里却有些不踏实。他担心睡着的时候,韩伯元领着几个喽罗暗算他。 没办法啊,虎落平阳被犬欺。这只能说是人生的报应吧。梁冬细想,要是真的被犬欺了,也是活该,毕竟自己这一辈子做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多了。 然而,梁冬住进来两天了,却一直没有遇到他想象的那种情况。这就是说,韩伯元一直没朝他下手。 梁冬感到奇怪。 为什么韩伯元没让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喽罗来打自己?难道说韩伯元还惧怕自己曾是公安的身份吗?为什么韩伯元平平常常的一个人,竟然在这里会被人敬为老大? 这最后一个问题简直成了梁冬的心病。 还是韩伯元先向他开了口。韩伯元那天望着他好长一会儿,叹道:“兄弟,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你今年三十八岁了吧?” 梁冬听到韩伯元向他说这句话,自是很吃惊。他怎么知道自己三十八岁了?三十八岁又怎么了? 显然,韩伯元还有下文要说。 韩伯元果然说了一句,而且较为瘆人。他说梁冬有牢狱之灾! 梁冬一听冷冷一笑:装什么孙子?我有牢狱之灾,你难道就没有吗?我们两人都已经被抓到这儿,牢狱之灾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人进去了才说“牢狱之灾”,不是他娘的废话吗? 韩伯元却摆了摆手,说:“目前我们虽然都被关在这里,但这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牢狱。可以说,它只能算是进牢狱前的一个驿站。我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到此就可以打道回府。而你,可能躲不过这要升级的关口了。” 梁冬听得有些心烦。是不是这个被自己整治过的家伙在冲自己幸灾乐祸?但梁冬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显然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梁冬心想,凭什么就断定我梁冬要被判刑,而你韩伯元之流就不被判刑?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韩伯元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韩伯元说:“也算是老朋友了,当然可以告诉你。” 于是,韩伯元便向梁冬讲起了他“进来”的故事。 39韩伯元不会忘记他第一次抓彩票赢得500万的情形。那件事情十分机巧,中午下班的时候,韩伯元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走动了。他想一定是该换电池了。于是便来到附近一个修表配钥匙的小摊前,让师傅给他换了节电池。 手表很快就走动起来。一块电池六元钱,韩伯元给了他十元。师傅说,找不开,你有零钱吗? 韩伯元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出零钱。 修表师傅笑笑:“实在不好意思,要不你到对面小姑娘那儿买两张体育彩票,这四元钱回头我给她,怎么样?” 韩伯元一听,马上明白了人家做的是联手生意,就满足人家吧。 那个卖体育彩票的姑娘很客气,问他是机选还是自己出号。 韩伯元怕麻烦,就说:“机选吧。” 小姑娘噼里啪啦打了个机选。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做的一个梦,在梦中,他梦到了一串红红的亮亮的阿拉伯数字在他眼前漂浮。此时,那组阿拉伯数字又一下子跳到了他的眼前。韩伯元心想,这是一组什么数字,我不妨就照它买个彩票吧。 于是,他向小姑娘说:“就要一个机选,我自己再出个号。” 韩伯元把那一组飘动在眼前的数字告诉了小姑娘。一张彩票两个号,韩伯元看了看,就顺手把它放在手提包中。 到了星期五晚上,本来韩伯元要看电视台的摇奖直播,结果因为其他事情就把时间错过了。 直到二十天之后,韩伯元快下班的时候,一个同事看着报纸吆喝了一条晚报上的新闻:“第306期的体育彩票一等奖竟然没人领。明天是领奖的最后一天期限,后天就作废了。这也不知道是哪个马大哈摸的,不去领不是给历史留下悬念吗?” 韩伯元一听,突然想起自己那张彩票就是二十天前买的,便问同事兑奖号是多少。 同事念了一下,韩伯元知道与自己彩票的号相差甚远,于是,就将那张彩票从抽屉里取出来,准备扔掉。扔的时候,他跟同事开玩笑说:“不瞒大家说,这个500万被本人拿下了。你们看,就是这一张。” 结果,办公室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没一个人凑上来看他那张彩票。现在谁说自己买了彩票中了大奖,肯定没一个人相信。同事冲韩伯元说:“你要是中了,你还敢在这儿诈唬,只有那些没中的人,才会见人就说我昨天又中了500万;才会说中了分给大家一半;中了就不上班了。” 一个女同事接着他的话茬问:“那中了奖的人,还会有什么表现?” “至少不会是像老韩这种表现吧。” 同事们哄笑起来。 韩伯元被人“打击”得摇着头笑。他把自己手中的彩票往废纸篓里一扔,说:“那我这个500万就不要了。” 彩票在同事的笑声中,飘向了废纸篓。 晚上,韩伯元躺在床上,眼前总晃动着那张彩票。朦胧中,似有人告诉他:“你太粗心了,你中的奖是307期,而不是306期。” 韩伯元一下子醒来了,他的心脏咚咚地跳着:“难道我扔的那张彩票是307期?” 韩伯元赶快穿上衣服,骑上自行车向单位冲去。一路上,他在想那个废纸篓不知道是否被人倒掉了。他们办公室好像只有一个人比较勤快,喜欢学雷锋做好事,下班之前帮大家拖拖地,倒倒垃圾。其他人就基本上是懒蛋,即使打扫卫生,也都是赶在早上。那雷锋要是昨天下班时不做好事就好了。要是办公室的人全是懒汉就好了。 韩伯元一路想着,终于来到了办公楼。他悄悄地拿钥匙打开门,开开灯,整个楼道和办公室都静得出奇。说实话,他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来过办公室。他感觉自己就像特务一样,每走一步,似乎都有神秘的音乐在伴奏着他的脚步和心态。他不知道自己的头发是否竖了起来,反正自己的目标是直奔废纸篓。 第40章 谢天谢地,他的那个蓝色的废纸篓里的废纸果然没有被“雷锋”倒掉。他想起来了,“雷锋”昨天晚上下班的时候说要先走一会,他们老家来了俩人需要招呼一下。看来这雷锋老家来的这两个人,也是前来帮助自己的呀。 韩伯元再往下扒,终于看到了那张彩票。他首先去看了一下日期,天呐,真的是第307期。而昨天韩伯元竟然将它作为第306期扔掉了,这个错误有多大啊。 韩伯元激动了半天,突然间才想起307期彩票虽然找到了,但中没中奖,还很难说。韩伯元急着想拨打声讯台,但办公室的电话是小号,总机对声讯台做了控制,中继线是根本拨不出去的。看来,要想知道结果,只能回家用固定电话打。韩伯元还是揣好那张彩票,骑着自行车悄悄地回家了…… 到家之后,韩伯元心态平静地拨了一下声讯台,没想到,307期体育彩票的中奖号竟然真和他梦中梦到的那个号相吻合。 “天啊!”他大声叫道。感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子加剧了。 大概在三个月前,韩伯元的同事在办公室曾经给大家推荐一篇报纸上的文章,题目叫《我中了500万以后的二十四小时》。显然,那是一篇网络文学,读起来让人忍俊不禁。 作者说,在他中了500万之后,首先是给彩票中心打十次电话确认彩票号码和领奖方式。结果:被彩票中心的小姐警告,再敢骚扰她就等着110来抓人。 接着,给电视台打电话要感谢那位开奖的仁兄。结果:被接线员小姐缠着要他的联系方式,考虑再三没有给她。 然后给老妈打电话报喜。结果:老妈在电话那边叹气,这孩子,买彩票买疯了。 掐自己一下,确定不是在做梦。结果:全身被掐紫。 睡觉。结果:睡不着。 吃安眠药。结果:睡着了,但是做梦不止,反复梦到中了1000万。 起床。结果:起得太早,大骂奸商做假安眠药。 打的去领奖。结果:身上的钱不够,半路下车改乘公交车。 路上接到老板电话,两年来第一次对老板说不,并说出自己的看法。结果:老板夸奖他思维活跃有创意。 在彩票中心被昨天接电话的小姐听出声音。结果:她在赔礼道歉之余,向他介绍心理医生。 确认彩票为有效奖票。结果:抱住彩票中心主任痛哭,场面好比申奥成功。 办理交税手续。结果:听说要交100万,啊的一声,下巴脱臼。 有人询问是否愿意捐赠。结果:赶快闭上嘴,下巴脱臼不治而愈。 接到税后400万元的存折。结果:浑身抖动,脸色苍白,有休克前兆。 想到老话---得意外之财要散财,于是出门找100个乞丐,一人给一元钱。结果:被7%的乞丐拒收,因为他们嫌少…… 此时,假若韩伯元要是对照人家得500万元后的那些现象,他只有一条和那个人吻合,那就是他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个梦。于是,他掐了自己,他掐的地方确实疼痛,这种疼痛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塌实的快感。仅仅过了几秒钟,他就不得不再次掐自己,他好像想起来了,在小时侯他也曾经做过这样的梦,梦中得到一样自己很喜欢的东西,因为担心是在做梦,便在自己身上掐,甚至啪啪几下用手打自己的脸,脸热辣辣的有点疼,他心里却踏实了,看来不是做梦了。然而,到了天亮,梦还是醒了。这种现象只能说是人的心境太复杂了,才造成梦中有梦。梦中的梦在求证着自己梦的真实。可见人对渴望的事情是多么的走火入魔。 这一夜韩伯元自然没有睡觉。一大早起来,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除了胳臂和大腿上掐紫了不大的两小块,并没有全身发紫,其他犯神经的事也没有做。这就说明,自己的心理素质还不错,不算是遇事特别激动型的。 这期间,韩伯元只打了4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昨天深夜在得知中奖之后,他为了核实其准确性,再次向声讯台打了第二个电话。今天一大早,他确信自己绝对不是在梦中,又向声讯台作了核实,这说明这张彩票获奖已经毫无疑义了。当然,它还需要到体育彩票中心去最终验证。他决定马上就赶到体彩中心去。所以,他给体彩中心打了电话,咨询领奖的方式。人家告诉他,十分简单,只要带上彩票和自己的身份证就行了。第四个电话,便是在八点半钟上班以后给单位同事打的,他告诉同事,老家来了个人,要安顿一下,晚一点到班上。之后,他非常从容地去了彩票中心。 韩伯元从知道自己中奖之后,就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妻子。近几年,他和妻子的关系处得不太顺遛,妻子嫌他没钱,他说“我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休你”。可能两个人的话都太伤对方的心,夫妻关系就变得非常紧张起来。现在,他妻子大多时间都是住在她娘家,与亲戚打麻将,加上那边离孩子上学的学校很近,几乎就不怎么回这个家来。正因为这一点,韩伯元中奖后,就暗暗决定不仅不告诉妻子,也不告诉任何人。有钱就容易有祸,而祸事大多是从口中传出去的,韩伯元深信这是绝对真理。本着这一理念:当后来体彩中心主任问他是先把这些钱存起来,还是拿现金走时,他没有更多思考地就决定:“拿现金。” 韩伯元觉得将钱放在自己家中才是最安全的。他妻子别说已经住在娘家,就是在家住,也是十分懒惰的,几乎从不收拾家,也很少乱翻家中的物件,放在家中的东西即使落上很厚的灰尘,她也不会去管。妻子本来就不属于那种细心的人。妻子帮他洗衣服时,多次将香烟、打火机还有传呼机一起扔到洗衣机里搅。由此不难判断,将这么多钱放在家中是安全的。相反,如果将钱存在银行,难免出出进进会被人盯上。尤其现在实名制,你的住址,门牌号都要填写得清清楚楚。你突然得来这么大的意外之财,还能不被人注意。特别是自己邻居的老婆就在对面银行上班,女人嘴快,万一她透露出高额存款的事,那不是麻烦大啦。 常言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要是真被贼惦记上了,自己还有什么日子过?整天提心吊胆地防着别人打闷棍,那滋味可想而知。而放在家中,相对总是安全多了,至少,不会有那么多人知道。至于贼来光顾,从概率上说也是微乎其微,他们家搬到这住十几年了,都没有小偷来偷过,哪能会说来就来啊。再说,小偷一般情况下入宅偷盗都是有眼光的,他们一般都会去偷那些至少安了铁门的人家。另外,据说小偷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宁偷二楼不偷一楼。而他们家刚好住在一楼。 韩伯元正是考虑到老婆和小偷的属性方面的种种因素,才决定将现金带回家。 取钱的时候,韩伯元除了知道要扣除了所得税100万,他还发现在体育彩票的领奖处有很多机构在等着他。比如说“希望工程”,这个部门热情地祝贺他得了大奖,同时也非常“婉转”地希望他能对本机构献出爱心,给予支持。 韩伯元一听是“希望工程”,就想起了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他觉得支持关心孩子是积德行善的第一大事。当别人告诉他只要是捐出一万元,就会让许多像“大眼睛”那样的贫困孩子到校上学时,他一下来了恻隐之心。他说,我向他们捐40万吧。这个数字让在场的人吃惊:从来没有见过谁摸了大奖的会这么出手大方,是不是这小子有点傻啊?但韩伯元想的不一样,这钱本来就是意外得来的,即使捐出去40万还有360万。再说,捐给“希望工程”要是拿出一点点,杯水车薪还不够人家笑话! 谁知这一捐不得了,后面还有更多的机构拥了上来。这些机构有“残疾人协会”、有“慈善机构”、有“西部扶贫开发”、有艾滋病防治基金会、有兔唇儿童救治中心……韩伯元真没有想到会涌出这么多机构,要是早知道这样,可能前面出手的时候就会悠着点了。现在是,前面的口子开了,后面的口子也不能收缩的太小。于是,他让体彩中心的主任帮他办理这件事。原则是,韩伯元留下200万,其他的就捐献爱心吧。 韩伯元对体彩中心主任说:“我也不知道他们这些机构哪个大哪个小,不管是部级还是村级,你看着分就是了。我就留200万。至于那些要采访的记者,您帮我全谢绝吧。” 韩伯元信守的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句格言。既然我的钱银行都不愿存,我为什么要去招惹那些记者? 体彩中心的主任从来没有见过像韩伯元这样大方的中奖者。过去那些中奖的人,一般都是捐出一万或两万,最多十万元撑死了。而现在韩伯元面对得来的500万元大奖,说只留200万,其余全部访贫问苦,这真让他对韩伯元敬佩三分。觉得这个人实在了不起,将来肯定是个干大事的人。于是,他决定帮韩伯元分好各种赞助费。当那些“贫困户”听说中奖者将处置权交给了体彩中心主任时,一窝蜂地将追捧目标转移过来,没有谁再理韩伯元,大家逮着体彩中心主任软缠硬磨起来,谁都想多分一杯羹。体彩中心主任望着这一张张像葵花一样灿烂的笑脸,感觉自己就是太阳。不管葵花如何向阳,体彩中心主任自有主张:平时谁跟他关系好,自然这个时候就更“贫困”,他要接济贫困之人。这样,200万很快就分完了。之后,体彩中心主任便带着保安,开车将韩伯元送到家中。 第41章 韩伯元的钱装在一个编织袋里,这种编织袋非常普通,除了外出打工的民工或收垃圾的人,是很难见到有身份的人使用他的,可现在它却装了整整两百万元。 回到家后,韩伯元感到很平静,丝毫也没有一夜暴富的快感。他对自己怎么有这种心境感到很奇怪。此时他想的最多的竟是,我没有这200万之前叫韩伯元,现在有了这200万,还叫韩伯元。 也许正因为有了这种心态,韩伯元到家后在考虑钱放在何处时,竟然也没怎么动脑子,就把200万放在了床底下。看看时间,已近中午,他想起曾给单位的同事打过电话,说老家来人了要晚去一会,现在还是去吧。 路上,韩伯元想,当初单位的人都说只要是中了500万就绝对不上班了,看来人谁也说不清未来的事情。这不,自己上班竟这么积极,这像中了大奖的人吗? 40钱说有就有,灾也说来就来。就在韩伯元摸到体育彩票500万大奖、搞完捐赠、将那剩余的200万元取回家放到床底下后,他所在的城市发生了一起持枪抢劫押钞车的恶性大案。 押钞车是震远公司的,当时上面有司机保镖共三人,他们从一家银行出来正经过旧街口大街时,突然行驶在路右边的一辆黑色轿车压过双黄线,向着押钞车迎面驶来。只听到一声紧急刹车的声音,黑色轿车横在了押钞车面前。但见从轿车里窜出一个敏捷的身影,他举着一只半自动步枪,朝押钞车来了两个点射,押钞车上的司机与保镖瞬间全部倒在了血泊中。接着,劫匪用微型炸弹炸开车厢厢门,将车上装的钱全部抢走了。 这件事在当天的晚报和电视新闻上都作了报道。说劫匪共打死了三人,抢劫了200万元现金。据目击着说,劫匪在作案时,头上戴有女人的长筒丝袜…… 按说,这个故事不应该和韩伯元有什么联系。然而,谁能想到命运之神如此的机巧,偏偏阴错阳差地牵扯到韩伯元。 一周前,韩伯元的老婆突然从她娘家回到了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因为长期和丈夫闹矛盾,她本来是不想进这个家门的,但那天她在逛街的时候,突然发现所穿的一个套筒丝袜线开了,便决定回家找一条换上。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竟然只找到一条丝袜。按说,一条丝袜也可以弥补上那条开了线的丝袜,遗憾的是找到的那条丝袜竟和现在她腿上的丝袜不搭色。女人肯定不愿留有这种遗憾,于是床上床下到处寻找,没想到,她发现了那笔巨款。 当时她很吃惊,屏住呼吸数了数那钱,每捆10万,刚好20捆。20捆不就是200万吗?再加上自己的丝袜两双只剩一双,这足以说明,那个刚刚发生的轰动全市的持枪抢劫押钞车案是自己的丈夫干的。天啊!这个平常窝窝囊囊,三脚踢不出一个屁的家伙,竟然是如此猖狂之人,他竟然戴着她的丝袜去抢押钞车,而且一下子就杀死了三个人。这不是该遭枪杀吗?这不是害孩子和她吗? 女人胸口咚咚地跳着,她在那里傻了半天,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既然你不仁,那我也就不义了,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为了社会,她决定大义灭亲,向公安局举报这个抢劫杀人犯。 当下,她拿起了电话。这就是韩伯元来到看守所的原因。 梁冬听完,有些不可理解地说:“不至于吧?你是摸彩票得的钱,是有据可查的。虽然因为巧合出现了误会,但只要你解释一下,我就不信公安局能抓你!” “是啊。”韩伯元平静地说:“问题是我到现在还没有解释这事儿。” 梁冬心说:那为什么不解释?你有病啊? 韩伯元说:“也许是有病吧。” 梁冬的心理活动与韩伯元的语言的巧合,把梁冬吓了一跳:此人身上是不是有特异功能,不然他怎能对答上自己的心里话。梁冬感慨,怪不得这个号房的几个小子对他那样敬重。 其实,韩伯元被本号房的几个人敬重的原因除了他能给人算算命,还因为他仗义疏财,平时家里或朋友来看他带的东西,他都送给了这些犯人,自然也就把几个小子喂成了自己的朋友。 此时,其他几个犯人也忍不住了,纷纷问韩伯元:“那你是不是想和公安玩上一把?” 韩伯元笑笑,说:“好像没有这种心理。我感觉自己一直是随遇而安吧,那天他们抓我过来的时侯,我突然就觉得什么话也不想说了,而想做的,就是到这儿来看看……” 梁冬看着韩伯元,就再也不语了。 后来,韩伯元又对梁冬说过一番话,那就是对他女人的评价。他说:“兄弟,可以说你我都是栽在媳妇手里,我跟你说句爷们之间的心窝子话吧,你我的媳妇都不是善茬,她们缺少的是女人最基本的东西——善良。这种女人只能享你的福,而不能患你的难。你心里要有准备,别为这个苦恼。摊上这种媳妇是咱们的命。我们也许通过牢狱之灾,才能从恶女人手里解放出来。” 梁冬听着,开始明白韩伯元为什么不向公安局解释自己的无罪,而非要到看守所走一趟的内心世界了。 《浮沉》第十一章(1) 41就在石天然与梁冬两个人离开酒店走出大门的时候,韩伯元正站在客房的那块落地窗前,透过百叶窗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其实,韩伯元早已预料到石天然和梁冬会有一次单独的见面,因为他们毕竟过去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而且一别多年未有音讯。现在梁冬突然到了韩伯元麾下,又一起来到石天然跟前,这种恩恩仇仇的三角关系变迁,对任何不了解真相的人来说自然都是一个谜。这个谜摆在谁的面前,谁都会产生一种欲罢不能的破解欲望,石天然当然不会例外。 从吃饭的时候,韩伯元已能看出石天然的焦急心情。只是当着韩伯元的面,石天然尽量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并不太明显。韩伯元觉得还是应该成人之美,尽可能地给石天然一个解开谜底的机会,让他和梁冬单独相见。于是,在吃过夜宵从“怡园”回到酒店后,韩伯元就找了个托词,说自己今天酒喝的有点过,只有提前休息了。大家也就与他作了道别并离开了他的房间。 韩伯元知道,石天然与梁冬今夜必将有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这长谈肯定包括是什么原因让韩伯元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梁冬又是怎样走至韩伯元麾下的?这对石天然来说应该都是谜。但韩伯元心里更清楚,即使梁冬和石天然深夜恳谈,梁冬也谈不出韩伯元更多的内容。他相信梁冬经过这几年的磨砺,他的处人准则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对朋友是忠诚的,但每个朋友都有独立的忠诚,这就是说,虽然韩伯元、石天然都是他梁冬的朋友,却不可能因为韩、石二人有矛盾,梁冬就必须选择一方。梁冬已不是那么立场鲜明的人。 再说了,除了观春园里的那场风波,韩伯元的内心世界包括他的很多行为,都是非常隐秘且不为梁冬所知的。韩伯元能把梁冬拉到自己的麾下,靠的是真诚与神奇的力量。在梁冬的眼里,韩伯元完全是个超凡的人。他在体育彩票上的预测功能太让梁冬佩服了。 梁冬清楚地记得那天他到公司上班,韩伯元来到他的办公室,问他:“你现在有什么事吗?” “没有。”梁冬站起身说。 “那好,我想请你到穿心鼓楼的体育彩票销售点去买一张体育彩票,10点钟之前办完即可。记住,一定要你本人去,只买一张。” 梁冬看着韩伯元的表情,又看看手表,此时是9点25分。10点钟之前办完这件事还有35分钟。 梁冬不知道韩伯元为什么要规定在这个时间内,而且要求他一定本人去完成这个任务,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只让买一张。梁冬看看韩伯元的表情,韩伯元面部非常平静,但他能感觉到那种平静中似乎还蕴含着一种原则。梁冬就按韩伯元的要求亲自去了,也按韩伯元写下的一组号码在规定的地点、规定的时间买了。那一组号码是:02、05、17、23、28、31、36。 梁冬没有想到,这7个号在周六开奖的时候,一下子就中了特等奖,这也就是说,他们公司在一眨眼间不费吹灰之力赚了500万人民币。 当时,梁冬看着韩伯元,只觉得这个被他打过的人身上放着异彩:这哪儿是人,分明是神啊! 他兴奋地望着韩伯元,韩伯元只是淡淡地笑笑。 梁冬亲手摸到500万虽然高兴,但还是有很多遗憾。梁冬说:“韩总,您既然有特异功能,早已知道这个号码能中奖,为什么不多买几注?要是那样,我们不就可以多拿几个500万回来了吗?” 韩伯元听着梁冬的话,知道他的这种心理是很正常的常人心理,但既然称之为常人,常人能做成大事吗?韩伯元笑笑:“世界上最贪心的那个人,往往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幸好你是个守道的人,假如这次你按照这个号码多买一注,这张彩票肯定就不会中奖。” 梁冬听后,首先觉得自己融进了一种神秘的氛围中,这个事件让他感觉到了“道”的神秘。是啊,照韩伯元说的,这买一注就能中500万,而买两注同样的号就将失去这样的机会,这的确是让人无法理喻的。这说明,也许人生的许多事情都是有道的,我们都运行在这个道中,只是我们大多数人不能看透其轨迹,而韩伯元则属于那种出类拔萃的有先见之明的明道之人…… 此时,梁冬真的是太崇拜韩伯元了,但对韩伯元说他是个守道之人,他是深感惶恐的。 第42章 他觉得这是韩伯元在点拨他让他守道,因为此时他深信,他心里所想的事情,韩伯元可能都会看得出来的。自己从哪个角度说,都不应该是一个守道之人,要是守道,他能被公安队伍开除吗? 至于买彩票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买两张以上,梁冬现在也无法说清当时他自己的心理状况了,也许当时他压根儿就没有相信韩伯元随便说个号码就能中500万,要是知道这个结果,也许他当时真的会多买几注。 梁冬已对韩伯元崇拜至极,但对韩伯元怎么有这种本事的,却是深惑不解。 梁冬清楚地记得,当年在南明市观春园给韩伯元设套的时候,韩还是一个单位的普通职员。韩伯元不仅人显得普通,甚至还有些木讷,看他那样子,可以断定一辈子是干不了什么大事的。而这才多少时间啊,他竟然从单位里跳出来开了公司。 更让人奇怪的是,这个公司竟然叫做投资公司,而他们公司的钱全都不是从银行贷来的,竟是董事长韩伯元抓彩票抓来的。这事邪乎得莫说讲给人听人不会相信,讲给鬼听鬼可能都会瞠目。 但是,人家韩伯元的公司就是靠这种办法经营的,而且,这摸到体育彩票的大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42能走到今天的状况,连韩伯元自己都觉得十分的神奇。当年在观春园被梁冬用电棒猛戳之前,他的确是像梁冬说的那样,既有些普通,又有些木讷。但是,那天之后就大不一样了。他记得,梁冬在用冒着白光滋滋作响的电棒戳他的时候,他记不清楚是否疼痛,但他能记住的是心灵的恐惧。记得那天回到家里,他的脑海就像与警棍的白光连上线了一样,一直是滋滋地作响,他的头颅欲要炸裂般地疼痛。 那段时间,他每晚都要做梦,梦境没完没了,而且还千奇百怪。那些千奇百怪的梦连续折腾了他两周,他每次醒来,几乎回忆不出半点梦境,只是感到脑袋像电击那般的疼痛。 终于有一天,他感觉自己的梦境似从麻乱的状况中清醒了,他在梦中看到了几个人,这几个人中有石天然,有梁冬,还有诸多模模糊糊的朋友。他似乎感觉到,好像有一个智者牵着他的手,在介绍着这些人。智者说:“这些人中,都是命运注定要和你有经历的人,可以说,他们有的委屈了你,也有的是你委屈了别人,其实这很正常,因为人和人之间的经历就叫人生。但人生有一种更高的境界,那就是宽容别人,忏悔自己。人,不要计较一时一地吃的亏,吃亏往往是福……” 早上韩伯元醒来的时候,觉得这个梦异常清晰,可他一直搞不清那个智者是谁。因为智者的面庞是模糊的。但是,因为这个能清楚记得的梦,他发现自己的头已经不再痛了。 其实韩伯元并不清楚,此时他的生理机能正在起着一个悄然的变化,梁冬的电棒,激活了他脑细胞中梦因子的“遥测”功能,这就是说,正常人的梦往往仅具有回忆往事的功能,而韩伯元的梦已经可以预测未来了。 应该说,梦境的遥测功能并不是在很多人身上都会出现,加上脑细胞活动的差异,有的人即使梦到了未来,梦境也往往会变形,与真正的现实差之甚远。而那些既能够在梦境中准确地预测未来,又能够将梦境像摄像那样清晰地录制在脑子里的人,其比率应该是百万分之一。这个比率刚好是彩票中奖的比率:一百万人买彩票,中特等奖的只有一个。不管你是买一张还是买几十张上百张,可以说,所有的人都在为那一个人凑奖。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中奖的人都是因为梦因子的“遥测”功能被激活。其实他们中大多数是因为碰上了运气,而这种运气自然和梦因子的“遥测”无任何关系。 但是,韩伯元不同,韩伯元确确实实打开了梦因子的“遥测”功能,而且他还不像有的人那样打开一次或一段时间就又关闭了,韩伯元却是打开了就没有再关闭过。 第一次中奖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那是梦因子的“遥测”功能被激活,所以,当那个数字在他的梦里反复飘忽,他还懵懵懂懂,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毕竟冥冥之中有命运之神在领着他去领那个500万大奖,尽管那张彩票他买了扔,扔了捡,在他的手里千回百转,不管怎么说,最后那张彩票还是在梦的指引下兑换成了现金。 自然,那一切皆是梦的指引。然而,此时韩伯元已经不将梦境作为梦境了,他的思维开始变得神神叨叨,尤其是当一些人传说他有特异功能,是什么附体的时候,他自己也搞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在被冥冥之中的神灵帮助?他对生活中的许多巧合越来越多地迷信起来。不管他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往神灵的指引上理解。脑子里事情想多了,毕竟什么都会出现,这种出现也就被他视作为“悟性”。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韩伯元在梦中,曾多次悟到,他必须偿还那些在生命中曾帮助过他,或者他让别人受过委屈的人的情感之债,只有偿还了对别人的情感之债,他似乎就能得到一种命运的回报。 韩伯元首先想到了梁冬,他认为他和梁冬之间有种解释不清的命运纠连与关照。梁冬应该是给予他最多的一个人,因为,梁冬帮他开发出了梦因子的“遥测”功能。尽管梁冬当时打了他,但他现在将其看作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必然之事。他觉得他对梁冬没有怨仇,只有报答。因此,当他在看守所里见到梁冬的时候,就决定给梁冬的未来找条出路。后来他先从看守所出来了,就坚持每个月都到监狱去看望梁冬,给梁冬带吃的、用的。人在落难的时候,是很需要关怀的。梁冬就是品格极差的坏人,也是会被感化的。虽然梁冬在韩伯元多少次去看他的时刻没说过一句感激的话,但刑满释放那天,梁冬刚出监狱大门,就看到韩伯元熟悉的身影和真诚的面孔,他真的是十分感动。 梁冬事先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来接他,望着韩伯元,他眼睛有些发潮。韩伯元接过他的行李,拍了他一把说:“兄弟,你要是没有别的想法,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咱们公司的副总经理兼保安部部长。” 梁冬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说。韩伯元根本也不用他说话,就对身边的几个人说:“走,我们去顺峰,今天要为梁冬兄弟接风洗尘。” 韩伯元就是这样在梦的思维引导下,将梁冬拉到他的麾下。 梁冬来到公司,从不与韩伯元多说什么话,更不向韩伯元交心,这看上去像是有些尴尬,但韩伯元能感觉到,梁冬是忠诚的。 韩伯元有一种直觉,梁冬早晚有一天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因此,拉梁冬到身边,不应该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突然有一天,韩伯元在梦中得到了一个信息:“有些彩票你通过梁冬的手气去买,成功的机率将会更大。” 韩伯元解释不了梦的意思,但他照着梦的旨意去行事,那天果然就创造了奇迹。其实,这种奇迹在不同人的心里,有多种不同的解释,有人说这是运气,有人就说这是“特异功能”。 这次韩伯元决定来金都和石天然见面,当然也是因为梦的提醒。当年韩伯元冤枉了石天然,可以说这一直是韩伯元的心病,即使梦不提醒他,以韩伯元信佛的心理,他也会想方设法化解这个矛盾。刚好何文涛到云南出差,此时韩伯元的公司已名声在外,他知道,欠石天然这个债一定要还上,而且要大大地还上,所以在何文涛提出赞助经费的数目时,韩伯元出口就镇住了何文涛。 60万,这是何文涛拉赞助的历史上从来不敢张嘴问人去要的一个数字,他张嘴说的数字大都比其还少一个“0”,人家赞助方往往还给他拦腰斩去一半。然而,韩伯元说这个数字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何文涛甚至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但现在已证明不但真,而且千真万确,因为支票已经到了他们的手中。 韩伯元此次出手之所以如此大方,除了是因为弥补与石天然的关系,还与前几天他遇到的一个“大师”有关。那“大师”神神道道的,见谁就凝视着别人的面部,让人感觉如果不让他点评两句,心里就不踏实。 那天韩伯元见到大师,是和一批朋友聚会的时候,在这批朋友之中,有比韩伯元官位高的,也有比韩伯元事业干得大的,但是,大师却固执地盯上了韩伯元。 他把韩伯元领到里边的一间耳房,告诉韩伯元:“我知道今天和你一起来的人当中,有比你官当得大的,也有比你现在有钱的。但他们都没有一个像你这样在财运上有不竭的源泉。我可以告诉你,你没官运,只有财运,即使以后有人让你花钱去买官,你也不要对官位太认真。但是你的财运也并不是没有极限。据我猜测,你40岁以后的财运顶尖就是一个亿,假若超过一个亿,你可能就会有意外灾难或杀身之祸。最安全的,是保持在8000万以内最好。在8000万之内,你花多少,就会立马回报你多少,这就是你和他们的不同。他们中有贪官,贪来的钱我是算不清楚的,也许有的贪1000万还不能封顶,也许有的贪1万块就要倒霉……” 讲这个话的这位“大师”看上去道很深,天文、地理、政治、算命全能说个滔滔不绝,后来有人说,其实这个人是脑子受过强度刺激,刚刚从精神病医院放出来的,但韩伯元不仅不相信他有精神病,还非常认可他的理论。韩伯元历来认为,凡是与众不同的高智商的人,他的行为总是不会像普通人那样“正常”的。 第43章 所以,他就十分听信“大师”的话。也正因为“大师”的这个话,他更加坚定了向石天然赞助60万的决心。 韩伯元望着石天然和梁冬的背影消失在霓光闪烁的黑夜,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心里非常清楚,他的这次出现,必然要给石天然带来心灵折磨。石天然会想起观春园的那次报复,会想起攥在手中的那张由他写的“调戏妇女悔过书”,这一切尽管梁冬没有跟他讲过,但他心里都清清楚楚。他已经从“委屈做人,吃亏是福”的信条上悟到了甜头,所以,他觉得应该在脑子里淡化自己的委屈心理。人和人之间相处,还是不要弄得太清楚为好。最关键的一点,只要你明白你欠了谁的,你应该怎么做就行了。 所以,这次来金都,包括这次来金都之前的几年中,韩伯元从来没有想过要向梁冬和石天然要回那张条子。 此时,梁冬与石天然出了酒店的大门,消逝在各种霓虹灯映衬的夜幕中…… 43接完石天然的电话,郭嘉并没有将话筒压在电话机上,而是顺手按了一下电话压键,就又拔通了粮食局周水金局长的电话。 周水金一听本市粮食上的事儿被上次见面的两位记者摆平了,又惊又喜,他没想到两位记者竟有这么大的能耐。 说句实在话,他们这几个对张副市长崇敬有加的嫡系,前些日子在上金都的时候,真没有将宝押在两位记者身上。而主要是压在了本市在金都工作的几位乡党身上了。 这些乡党平时从金都回隆湖探家,一个个牛皮吹得厉害,好像在金都没有他们办不成的事儿。其中有几个处长唯恐家乡的人不知道他的官有多大,一讲起来自己的工作就眉飞色舞,说自己不仅天天和全国各地政府打交道,同时还要和外国政府打交道,直把酒桌上的人震得目瞪口呆:真没想到家乡出了这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次市里一出事儿,大家首先琢磨的就是找谁能够摆平这一劫难?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依靠那几位在金都工作的乡党了。 谁知,待市里派出的跑事情的人逐一找到他们,这些平时说起来无所不能的人竟大都面露难色,说现在的记者都是无冕之王,非常难缠,上去说情,说不定自己都有可能栽进去。 但这些人还是很“策略”,他们在收到了“信封”之后,皆说会尽力多方面找人,家乡的事嘛! 其中有几个平时从金都回家被市里接待的人,是张副市长的朋友,周水金对他们更是熟悉。所以,周水金再三拜托了他们。从金都回到家乡之后,周水金还反复和他们通了电话qi書網-奇书,寻问事情办得怎样?可那几位仁兄竟没一个敢将话说得掷地有声,都是说正在想办法。这让周水金非常恼火,他感觉这简直就是在等死。 正在周水金心情十分焦灼的时候,想不到这个棘手的问题,竟然被两位只有一面之交的记者摆平了。周水金喜上眉梢的同时,自然很感激郭嘉。他说郭局长真是神通广大,还是你的朋友实在、厉害! 周水金突然想起来这事应该告诉张副市长,但他又不知道是否郭嘉已给张副市长打过电话,于是他问郭嘉:“这事张副市长知道了吗?” “我是第一个告诉你的,还是你来跟张副市长说吧,本来老石、何文涛也都是你的朋友嘛!” 周水金觉得郭嘉真是太够意思了。谁都知道,这是在领导面前争功的事情,可郭嘉却看得很淡,而是将功劳主动地让给朋友。周水金十分感叹:人家真不愧为金都来的,有心胸,大气,可交。对此,周水金充满感激地说:“老郭,我这一生能结交上您这个朋友,真是我的福份。说实话,这一次您不仅是救了张副市长,还救了咱们市,您和您的两位朋友都太够意思了!说句肺腑之言,其实在金都,我们这些土包子真是没敢把宝押在两个记者身上……大家都太信任那几个牛皮哄哄的乡党了,看来,我们还是没见过世面啊!” 郭嘉见周水金客气,也赶忙说:“老石、文涛这两个朋友确实不错,但您也不要自谦。我是发自内心地祝福你啊。谁不知道,只要逃过这一关,张副市长就要转正了,你是咱们市常务副市长的人选,老兄就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吧。” 提到竞争常务副市长的事,周水金就显得有些激动:“说实话,张副市长只要能躲过电视台这次黑枪,就肯定能升上去。其实您最清楚,无论说个人政绩,还是群众的口碑,甚至再说与上面的关系,应该说没什么人能与张副市长抗衡,相信他扶正已经不成什么问题。但我能不能当上常务副市长,就很难说了。竞争这个位置的人太多,好几个局长,好几个乡的书记都在盯着它,同时,现有的几个副市长,也希望在职务前面加上“常务”二字,我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与他们竞争?说不准,上面还要压下来人。实话讲,虽然提我的呼声也不算小,但如果给我仅仅提个副市长,而不是常委,那是一点意思都没有,要是那样,真还不如我这个局长当着呢。但机会来了,这大老爷们人生不拚一拚又说不过去,我这个年龄,总不能老在局长位置上坐吧。” 郭嘉附和道:“是啊是啊,应该争一争,何况你竟争起来从各个方面都有实力。” 周水金感慨地说:“实力其实人人都有啊!您排排这其他几位局长和乡书记,哪一位没有实力?哪一位没有通过方方面面关系去给上面的领导打招呼说情?其实这些‘工作’放到一起比较起来,还是一个抵消,交椅毕竟就这么一把,而最终胜出的只有一个,你说你要是领导你选谁?上级任用干部不仅仅是提谁的问题,还有一个他们自身的形象问题,用到差的干部难免让群众骂娘说领导腐败,所以,只要有想法,还希望继续上冲的领导,不会傻到让别人戳着脊梁骨说自己腐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这几个进入冲剌线的干部,‘工作’都差不多,就看谁有那么一点在‘工作’之外的表现能见诸于桌面,让领导在常委会上冠冕堂皇地为他力争。” 郭嘉听得出,周水金所说的“工作”已经包括了“送礼”、“找关系”等。现在需要的是,在这一窝竞争者中,如何鹤立鸡群地表现出优势,让领导以优中选优的方式在常委会上敲定你。 周水金对郭嘉说的这些话,可谓推心置腹。郭嘉心里明白,他之所以这么信任他,主要是因为郭嘉不是当地的干部,两人不存在什么竞争关系,同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两个人一起到金都出了一趟差。正常情况下,这在一个市共事,大家都是局这一级干部,平时谁都很难这样坦露跑官要官的心迹?可周水金却将这些隐秘的事情全盘托给了郭嘉。郭嘉觉得周水金在自己面前的确是挺透明。透明就是信任,这种信任比现在官场上人与人之间的层层设防要让人舒服得多。因此,郭嘉也在为周水金的升迁想着办法。 44那天,郭嘉突然想到了石天然与何文涛,这两个人都属智慧型的人,结交人又多,又懂大政方针,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给周水金提升的事出些高招。 当郭嘉刚刚将这个想法一说,周水金眼睛就变得发亮:这两位记者可是他周水金的贵人。一提到他俩的名字,周水金似有一种预感:这事只要他们参与进来,自己升官的事情肯定能够多一份胜算。 郭嘉与周水金商量分析了半天,觉得请石何两位记者出山应该是目前最好的路子。既然看准了这一点,当下两人就决定给石天然、何文涛打电话。他们知道,理由当然还不能明说,要是以周水金要竞争市里的常务副市长为理由说这事,听起来都让人感到不舒服,谁都会察觉到那是在利用人家。再说,人家刚刚帮过你,你马上就整出第二件事让人家做,这从做人的最基本道德上都说不过去。 周水金努力想着办法:“您不是曾说要请他们过来吗?那就请他们最近到咱们市来玩玩?” 郭嘉说:“张嘴请他们容易,但他们真要是走出来是挺难的。你想,金都的记者都是面向全国各大城市的,哪能一个市说邀请就能邀请到。这几天我给他们通电话,其实每次都约了他们,他们说实在太忙了,一时出不去,即使要出去采访,还得有充分的理由让社里批准。” 周水金若有所思,停了一会儿,他突然说:“要不,我们给他们弄个赞助。你还记得吧,上次在金都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好像提到过赞助,说现在报社都在整赞助。” 郭嘉一听笑了,说还是老周你脑子好使,这个主意不错,我还没听说过哪个新闻单位不喜欢赞助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周水金有些急迫地问。 郭嘉没有回答,而是想了想,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老周,这拉赞助可是要要钱的,你那儿好出吗?” 周水金说:“您放心,我肯定不能给您还有咱们市丢这个面子,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多少钱?咱们以什么理由赞助。” “是啊是啊,我们只想到投其所好,却不知道以什么理由赞助人家,这到底要宣传什么,自己都不知道。”郭嘉觉得这事做得挺好笑,但他还是下了决心,请石天然与何文涛两位记者早日到,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们一到,什么主意都有了。于是,郭嘉给石天然拨通了电话。 石天然听说隆湖市要给他们赞助,心里自然高兴,但当他问及赞助理由时,郭嘉啥也没说出来,这倒让石天然一点都没想到。 石天然和何文涛私下议了议这件事情,认为这可能是出于对他们两个摆平隆湖曝光事件的回报。 第44章 从跟这两个人打过交道的印象看,他们基本都属于实在人,不大可能会有什么猫腻。反正为报社拉到赞助也是好事,石何就决定去一趟。 然而,出差报告到了社里,社里只批了何文涛的假,而没有同意石天然外出。当时两个人都挺纳闷。何文涛想,石天然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竟然不让他外出?不过不会呀,石天然那种品格、那种处事态度,不要说不会犯错误,就是犯错误,一般也逮不住他呀。 社里不批准石天然离开金都,自然有个说法。而此时的石天然,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有什么好事在等着他了。 果然没出几天,社里一位领导因调到市委宣传部任职,腾出了报社一个副总编辑的空缺,石天然他们部的郭主编竟然当了社里的副总编辑,而石天然没有什么异议地就被提升为副刊编辑部的主编。此时何文涛还在隆湖市玩得正是开心,当然不知道石天然当了主编。那天他在电话上对石天然说:“你不来真是太遗憾了!隆湖市有不少好玩的地方,老郭老周他们真叫哥们,一到就陪着我,昨天敬酒我可是替你喝了不少,所以,弄得酩酊大醉也没有给你打上电话。” 石天然问他:“赞助的事怎样了?” 何文涛说:“一到就定了,12万。老周真是个爽快人,说连发票都不用要。我感觉他像是在暗示我们,这是送给咱们两个兄弟的。” 石天然听后,马上严肃地告诉何文涛:“要不要发票收据是他们的事,但你是以报社的名义出去的,你做事不能犯糊涂。”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态度,你想想我是那种人吗?我是那种人能成为你的朋友吗?老周只是有这种想法,我们怎么做当然要有我们的道德底线。你对我都不放心,你到底对谁放心?”何文涛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窝火。但不过也是一瞬间的感觉。 两人说完赞助的事儿,何文涛又问起编辑部有什么新闻没有,并特地询问社里为什么不让石天然出差。 石天然本来想说等何文涛回来再告诉他,但又觉得何文涛是自己最好的朋友,要是等他回来再说,肯定会对自己有意见,于是,便把报社人事调整的事说了。 何文涛一听,马上说:“完了完了,你这一当主编,真是要把我害惨了!” 石天然不解,问:“此话怎么讲啊?” “还怎么讲,你不想想,这事我知道了,肯定老郭、老周还有其他人都要知道,只要他们知道了,还有不喝酒之理?而你又不在,这酒最后还不都灌进我的肚子里?命运真惨啊,人家当官,自己却灌一肚子酒精受苦受罪,你说,这是什么世道?” 石天然说:“那你就别告诉他们。” 何文涛说:“你看本人有那种城府吗?” 石天然听得出,何文涛惨兮兮的声音里隐藏的全是乐字。果然,这小子终于憋不住地像母鸡下蛋般咯咯地狂笑起来,快笑到没有气的时候,他竟然爆发出了电视台幸运52节目中常见的那种无知傻缺的声音“ye——”石天然听着何文涛那疯狂的声音,也止不住笑了:这小子终于显现出他的本性了。当然,石天然也能够理解,何文涛到底是自家兄弟,自家人有了喜事,总是由衷地高兴。 两个人笑了一阵子,石天然突然想起赞助的事情,有些细节毕竟不太清楚,于是,便又问起了何文涛在隆湖的情况。 何文涛说:“现在钱是到手了,就看我们以什么名目拿这个钱。刚才给你讲的可不是开玩笑,人家不要发票,其实就是想将这份钱送给我们两个人,当然现在你当官了,我也不能害你,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确实给石天然出了一道难题,因为石天然非常清楚,最近编辑部“打杯挂牌”的活动特别多,能说出名目的都已排满了,而且所有的活动赞助费都已经到位,像“奋进者之歌报告文学征文”、“‘我与祖国’散文征文”、“‘脚气灵杯’杂文征文”、“治脱发杯诗歌征文”、“保湿不漏杯”特写征文,等等,可以说所有文体和能够设置的栏目都占全了。版上的征文太多,可见副刊部的财气多旺。对此,社里领导已有感觉,读者也有反应了。石天然心里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赞助问题就越要做得特别谨慎,最好有说得过去的名目,凡事名正言顺才不至于翻船。 石天然当然希望找出个恰当的名目来,但一时又黔驴技穷实在想不出来好点子来。何文涛借机挖苦他道:“看来人家说领导与群众是天敌,一点也不假,我现在就开始看不惯你的做派了,你怎么这么谨慎,他们都不要你的发票,你怕什么?要我说,钱先拿回来再说。” “越是不要你的发票你越要谨慎,我总是有些纳闷,周水金出手如此大方,就一点企图都没有?难道就是为了报答上次我们摆平张副市长的事。”石天然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何文涛解释道:“那倒不完全是,他的想法本来我要及时告诉你的,这不是因为昨天酒喝多了,没来得及向你汇报吗。今天本来该向你细说,但又突然听说你当了官,只顾高兴就给忘了,真是被胜利冲昏头脑啊。我给你讲一下他的真正目的吧:最近他们市的张副市长马上就要提市长了,常务副市长的位置空缺,现在本市的十几位竞争对手都在盯这个位置,当然,周水金是重要人选之一,而且极有可能冲刺成功,所以,他希望我们能助他一臂之力,争取拿下这个宝座。” 石天然听后,终于明白这次赞助的真正目的了。从内心说,石天然对周水金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像这样“厚道实在”的朋友,真能把他扶持起来,日后肯定办个什么事情都很方便,但是要扶这种人并不是没有困难。首先是怎么扶?像提拔这种市级领导,估计要上面的主要领导说话才能管用,但他们地区的主要领导石天然却一个不认识。那么,说起来只有拿自己管的这摊子事情帮助他――那就是在版面上帮周水金抬轿子,吹喇叭。但这“吹抬”的事情并不是没有危险,因为他们市毕竟刚刚出了粮食发霉的事件,假如说张副市长没有什么直接责任,粮食局长多多少少还是应该有些干系。 当然,这是次要的,毕竟老百姓就认白纸黑字,报纸上说谁好,自然也就是谁好。关键是,周水金现在是花钱整稿子,这就有点花钱买版面之嫌。像这种花钱买版面的事,莫说石天然当了领导不敢干,就是没当领导他也不会做的。他觉得这是他做新闻工作者的底线,也是做人的原则。石天然的理念是,要么不拿这个钱,若要拿,必须想个其他理由,绝不能让人感到他们是在卖版面。 石天然突然想到各大报纸最近都在搞城市形象,这是报纸拉赞助的最新手段,而且这种广告在县市这一级操作起来最容易,也最有成效。很多领导都很认这个。 一般情况下,城市形象的版面都是这样安排的:把城市的风貌选取一个最佳的角度拍出来,突出地在版面上进行处理,然后再配上该城市市长和市委书记头戴安全帽,手里拿一张地图来规划城市建设的工作图片,接下来,便是用精彩的文字,来介绍这个城市与这个城市的领导班子是如何锐意改革、开拓进取的。 据说,“城市形象”这栏广告特别唬人,它不仅将一个城市的面孔一下子推向全国,关键是它在广告中,还有其他图片:出了两个重要人物的头像——那就是市长与市委书记。这两个老兄在画面中假模假式地端着架子,一副求真务实、勇于开拓的派头,那种样子刚好与上面的精神相吻合。领导干部干工作,还有什么与上级精神相吻合更为重要?何况这种吻合是在党报上展示?要知道,党报可是中央领导和全国人民都看的。 因城市形象在报纸的眉批上没有标明广告二字,很多人就以为是工作报道。而那些上报的“建设城市”的领导,当然也不认为这是广告,而总是觉得,这是他们的工作成绩。哪个领导做出成绩,不希望上级知道?不希望全国人民知道? 恰恰城市形象将他们的政绩昭示了全国。这书记、市长哪有不高兴的?书记、市长高兴了,这下面会办事儿的人还能不得到好处? 所以,具体操办这种事情的人,就像给书记、市长挠到了痒痒。有时候,这玩艺儿可比给市长、书记送红包还灵。 石天然有次听广告部的端木主任说,现在广告之中,也就是“城市形象”这一款最好拉。端木主任已经摸清了一条路子,现在的干部,开明之人比较多,相当一部分人希望干出政绩,也希望亮出政绩,并非人人都想收红包;收红包的人往往是鼠目寸光,没有高远之志,所以,很多市长、书记都想找契机将自己做的事情宣传出去。而城市形象,可以说最能迎合他们这种心理。 只要有心理自然就有人去琢磨,何况那是领导的心理。当然这种琢磨最先不仅仅是产生在领导的下级那儿,更多的是产生在报人的智慧里。报纸广告最难拉的时候,端木主任就领着他的广告部的人经常给一些县市的局级干部打电话,当然,这些局级干部大多也都是他们的朋友,说起话来也比较随意:“给你们市整个城市形象吧,花钱也不多,十多万就能弄一个整版。你现在正是提拔的关键时刻,你见过现在提拔哪有不送钱的?人人都明白要送钱,但这钱送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你送,人家收不收还是另外一回事,何况在你心里,送少了你不踏实,送多了你又送不起,再说,送钱总是个不安全的事情。 第45章 而你给领导整上一个城市形象,我认为比给领导送多少钱都让他们高兴,何况这钱花的还不是你自己的……” 有一次,端木主任通过电话将这一套理论说给一个市的民政局长的时候,那民政局长动心了,侃侃价花了10万元,在《金都日报》上给他们市做了个城市形象网,没想到把市里的两位主官弄得极其舒服。当时他们市正在调整领导班子,据说,很多局长、乡长都在跑官送钱,有人都花了好几十万,但最后用人时,两个主官非常有正气,意见一致地要用民政局长,民政局长就这样被提拔为市里的副市长。 琢磨来琢磨去,石天然觉得这个经验可以借鉴。而且他想,既然是周水金想当这个官,那我们就真心诚意地帮他一把,这赞助费即使不到我们副刊部也可,为了周水金,干脆把这笔钱转到广告部去,让他们精心为隆湖市做一期城市形象,到时功劳肯定都是记在周水金的账上,说不准对周水金的晋升会有意想不到的帮助。 石天然刚把这个想法告诉给何文涛,何文涛就连说不行不行。并且说这条路子他已经想过了,这是一条决不能走的路子。 石天然问为什么。何文涛说:“这是明摆着的,这次竞争隆湖市的常务副市长,城建局局长王学忠也是一个重要人选,而且排位不会居周水金之下。王学忠现在是志在必得,该打点的关系全都打点了,你要是搞“城市形象”,不正是往他脸上贴金吗?幸好王学忠不知道广告上还能搞城市形象,要是知道,我估计他出50万可能都不会含糊。” 石天然听何文涛这么一说,马上觉得自己很弱智。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层关系呢?此时,他倒是对何文涛有些刮目相看,这小子现在在政治上也开始成熟了。谁知,他刚把表扬的话说出来,何文涛却说:“我哪里想过那么复杂,这事还是老周提醒我的。” 石天然问何文涛:“‘城市形象’的创意周水金知道?” 何文涛说:“我昨天就跟他提了这个想法,就是他说不让干的!” 石天然的脑袋真是有些晕眩了:自己一直认为周水金是个挺憨厚的人,可人家判断问题这么精明,看来这搞窝里斗或者是在官场上防人整人,他们这些只注重文字技巧的编辑部人员,比起周水金他们的智慧,可就差得远了。 “这‘城市形象’整不成了,你说,还有什么别的招?”石天然叹口气,问何文涛。 此时,何文涛可没有石天然那种心理压力,只听他调侃地说:“这整成整不成都是你的事了,因为你现在当了领导。明天,我的任务就是将你当主编的事传出去,你就等着他们给你打电话道喜吧,同时,这也是给你压力啊:你总不能一当领导就不给人帮忙吧,那样,提拔你对我们大家有什么意义?” 石天然听着何文涛的歪理邪说,也不与其争论,索性道:“既然你对我总是领导长领导短的那么多要求,我就履行一下权利:这事就让你来决定了!” “这下你算是用准大将了!”何文涛听石天然这样说,显然十分高兴。但见他做出近人不说远话的实在样,出主意道:“稿子肯定要在咱们那儿用,这个你就别推了,再推你就伤了老周他们的心。我知道,你是顾虑隆湖市的粮食问题比较复杂,现在又宣传他们,容易惹出麻烦,是吧?其实,有顾虑也是正常的,但你放心,我敢保证百分之百不会出问题。现在人们已经不像过去那样把新闻的真实性看作是生命,大家都知道新闻是在吹,唯有宣传需要才是最重要的。所以这几年也就听不到谁再说哪篇稿子是假新闻的事儿了。我想好了,这个稿子我就亲自操刀,要寻找一个独特的突破点去写,不仅把粮食局长周水金写成一个既有开拓精神,又坚持党性原则的人物,还要把他写得有血有肉,真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呼唤的优秀干部。其实周水金还是不错的,通过这两天的接触,我发现他有非常质朴非常讲友情的一面。我写作历来是根据人的情感找感觉。所以,报告文学大体我也构思好了,我要让它抓住人心去煽情,比如,当他看到有的职员没有责任心,浪费了国家的粮食的时候,他要心如刀绞,泪流满面;还要呼喊:‘这是对人民的犯罪……’怎么样,细节不错吧?我知道这是你要的形象!” 石天然笑了起来:“一谈到办报你就鬼点子多!” “难得你能夸奖我,但我真正值得你夸奖的,不是刚才那些话,而是下面我给你献上的一计!”何文涛有些得意地说。 石天然说:“讲!” “我知道,你现在最发愁的是那12万块钱如何入账的事!” 石天然被何文涛点到穴位,等待下文,但何文涛却故意将话停顿下来。这惹得石天然有些恼火:“你不要养成成天卖关子的毛病,快说!” 何文涛这才接着说:“其实这事特别简单,你现在不是当领导了吗?你就打个报告向社里申请一个‘文学副刊奖励基金’,什么为了办好副刊,活跃版面,奖励作者,弘扬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之类的话在由头里一说,拟申请文学副刊奖励基金的报告也就变得光冕堂皇,开明的领导都会支持光冕堂皇的事情,因此,报告在领导那儿通过应该不成问题。你想想,‘奖励基金’一旦批下来,我们部所有找不到由头接纳的钱财不就全部能够顺畅地进账了?那个时候,你可能再也不会有卖版面的感觉,做什么事情心里都会感到踏实。” “你行啊,越来越有经济头脑了!”石天然很欣赏何文涛这一招。 何文涛说:“其实这也是掩耳盗铃,你拿人家的钱总得给人家办事,只不过我们现在是障人耳目地让人感觉到咱们拿钱与办事是两回事而已。” 石天然马上表态:“行,报告我马上就写,反正郭主编现在是分管我们部的副总编,社里的事请他协调就是了,以后像这种好主意,你小子要多出一些。” 何文涛笑道:“石大主编,谁不知道你平常的这种智慧比谁都多,可你现在是领导,当了领导这方面的智慧肯定要下降,这是绝对的真理,因为你考虑问题的角度已经变了,你现在是责任放在第一位,智慧就自然退居二线了。” 石天然说:“你小子少耍贫,你就把报告文学给我写好,把12万拿回来吧。” 《浮沉》第十二章(1) 45何文涛从隆湖市回来的时候,石天然的“关于设立《金都日报》文学奖励基金的报告”已经被社里批了下来。当然,这个报告批得如此顺利,与刚刚到社里当副总编的郭文富的斡旋极有关系。郭副总编接到石天然的报告后,又把石天然叫到办公室商量了一番,待报告修改完善,做了重新打印之后,他才在上面批了一堆字:“请社长,总编辑阅示。我认为副刊编辑部的这种做法很好。它不仅为我们办好报纸,鼓励和吸引作者写稿提供了更好的平台,同时,也理顺了各部门在用稿与赞助上容易混肴的问题,是很有创新意义的……” 最后,郭副总编签上了自己的大名:“郭文富。” 看郭副总编签发的报告,其实不用品味就会发觉有一种导向作用,那就是让社长总编顺畅地批下来。郭文富的签字写得也很遒劲倜傥,完全看不出当年在副刊部时的那种谨小慎微甚至有点圆滑的工作性格。石天然看他签字的时候一直在想,看来郭主编升任副总编这几天,已经没事悄悄地练过签名了。他以前的字似乎没有像现在这样潇洒。 次日,社长总编签发的意见全回来了。石天然认真看了社长和总编辑签发的意见,总编辑是这样写的:“同意郭副总编的意见。具体细则可与财务科协调。”社长只是在上面画个圈,没有批注具体意见。对领导画圈,很多人的感受不一样,有人认为,只画圈而没有具体的意见,到底让下级怎样理解,这到底是同意?还是没有同意? 石天然看到领导画圈的批件历来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感觉,他认为领导画圈就表示对你呈报的事情已经圈阅,圈阅也就表示认可。因为他上面没说反对意见,而你在上呈的报告中,已经向领导报告了你的计划和目的,领导只要画圈,就说明他已经同意这种建议。而批具体意见,那则是对报告的进一步完善,对事情有了具体的要求。石天然甚至还认为,领导在批件时画圈是最好的,画圈反而给具体办事的下级留下更大的想象空间与办事余地。 石天然拿到这个批件的时候,就如同拿到了社领导递给他的一把小金库的钥匙。从此之后,很多大财小财都可以滚滚不断地往里存放了。当然,石天然也明白,这个小金库仅只是方便了他们部里的赞助存放,而决不是哪一个人的私囊。所以,石天然决定要让部里两个以上的同志来管理账目,一个自然应该是管内勤的纪小雨,另外再找一个原则性比较强的编辑来参与,即使这样,也不能让他们管长,一年左右就得换下来。管账的人要让他们对业务不能弄得太熟的时候就换下了,这样才省得滋生腐败。 打进副刊基金的第一笔钱是何文涛从隆湖市带回来的12万现金。何文涛可能是个财运十足的人,他只要出场,就能顺利地得到“出场费”。这次不仅钱拿得顺畅,他给周水金写的报告文学也是洋洋洒洒,按“三性”文学的评论,应该是集思想性、艺术性、可读性于一体。郭副总编看了大样后,在何文涛的报告文学上画了一个大大的“优”字。 第46章 何文涛把周水金“吹”成了一个既求真务实,又勇于创新,既铁面无私,又深得工作方法,可以说是老百姓交口称赞的好干部。 何文涛的这篇报告文学从报社的业务上讲,是一篇非常优秀的稿子。而在隆湖市乃至隆湖地区,这篇稿子所起到的作用更是非同小可。报告文学无疑就是政绩公示,而且这公示是在全国级的大报上,这让周水金在隆湖市的预选干部中,立马显得鹤立鸡群。据说,组织部门已将材料报给地级市的主要领导,只等常委会讨论了。地级市的市委书记看了报纸,就在常委会议上说:像周水金这样求真务实,为人民群众所欢迎的干部,我们不用,那我们用什么干部? 照这个势头看,周水金当隆湖市常务副市长的事,估计很快就能敲定。 周水金现在是踌躇满志。首先,上面有不少领导对他特别欣赏,特别是刚刚提拔的张市长,当听说自己能从困境中走出来,是周水金找到《金都日报》两个记者帮忙解困时,就特别想通过周水金结交石天然与何文涛,毕竟张市长刚刚走马上任,以后还有更高的追求。 那天,张市长找到周水金,说:“上次你的那位记者朋友来我刚好不在家,没有见上一面很是遗憾,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再请他们过来,现在咱们隆湖的机场刚刚修好,说来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儿,请他们到我们这儿来度个周末吧。” 周水金一听张市长说这样的话,哪有不落实之理,他赶快给何文涛打电话,讲明了张市长的心意,希望他约着石天然一起来一趟,带着家属孩子或者朋友都行。 何文涛听后,说先跟老石商量一下。谁知,一问石天然,他根本抽不出时间,周五还要参加社里另外一个会议。 周水金听说石天然不能赶来,就很泄气。何文涛说,要不我们改个时间去吧。 周水金说:“老石现在是领导,要是抽出时间可能还真不太容易,这一拖,还不知道拖到何时,要不你一个人来吧。” 何文涛犹豫:“我一个人去也不大合适,毕竟我刚刚从隆湖回来不久,不如再拖一拖。反正张市长也没有什么急事儿。” 周水金急了,忙给何文涛露底说:“话是那么说,其实,哪能没有事啊,你不知道,张市长一直是个想干事儿的人。他现在是新官上任,恐怕是要有大动作,他一有动作就想让新闻界为他鼓劲儿,我没有见过像他这样重视新闻报道的领导,上次你给我写的那篇报告文学,他可是反复读了五六遍,那篇报告文学影响太大了,尤其是上面领导那么重视,张市长那是最清楚不过了。我觉得,张市长这次请你们来,可能就是想让你写一篇报告文学……” 何文涛一听这话,反而不敢去了。他忙向周水金叫苦:“老兄,这我可不敢轻易答应你,写一个市的市长,是很难操作的,报社领导这儿盯得太紧,如果社里不同意,恐怕老石也不好办。人家会以为我们从中贪了什么……” 周水金说:“我知道你们报社复杂,但我这边总得给张市长一个交代吧。这样吧,我再给你们报社一个赞助吧。” “那怎么好……”何文涛听周水金这么说,心里更加不安了,“我刚刚从你那儿拿钱回来。” 周水金笑笑,说:“这有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和石主编对报社有个交代,我也对张市长有个交代。再说,粮食局这边的事儿我还在管着,用钱方便,你放心就是了。我给你们准备50万怎样?反正,你们两个兄弟得帮我一把。而且要尽快,要是我当常务副市长的命令一宣布,这钱就不太好拿了。” 何文涛听了周水金这么一说,心想,天底下这种好事儿是不多的。50万出篇报告文学,就是拿出来10万给社里,副刊部还能落个40万。再说,副刊奖励基金已经设立,石天然正是想往里面弄钱的时候,像这种既敛财,又帮人,社里社外都捞好的事情,何乐不为?何文涛相信,尽管这次这次隆湖之行和上次相隔时间短了些,但一心为部里着想的石天然肯定不会反对他前往隆湖出差。 但何文涛毕竟滑头,他并没有马上向周水金表态,而是说:“老周,一个大报要宣传一个市里的领导,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事啊,我给老石说说,但你也得给他通通电话。老石对你印象极好,他现在又是我的直接领导,你跟他是朋友,说话管用。我想,他应该给你这个面子。” 周水金果然给石天然打了电话,加上何文涛提前向石天然报了这事儿,石天然果然就答应了何文涛二去隆湖的要求。 46谁也想不到的是,何文涛搭乘的飞机还没有到隆湖,石天然就接到了郭嘉的电话,说周水金昨天晚上被人杀害了。郭嘉当然知道何文涛要来隆湖的事儿,他问何文涛出发没有,要是没有出发,就一定让他别再过来,因为除了赞助拉不上,更重要的是这毕竟牵涉到一起杀人案,到时候问题会变得很复杂。 石天然听了郭嘉的话,知道何文涛搭乘的是早上八点半的飞机。一看快到起飞时间,就赶忙给何文涛打电话,此时,何文涛已经坐到飞机上并按机上规定将手机关闭。 正当石天然焦急万分不知道该如何办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一接,竟然是李西键打来的电话,大出石天然意外的是,李西键现在就在隆湖。 李西键到隆湖是参加一个文学笔会。在笔会上,他认识了一个特别多情的女人。女人叫陈鹿媛,是金都某单位的一名职员,对文学有几近痴迷的追求。平时,不管是图书杂志,还是报纸副刊,她只要有空,就全面涉猎。陈鹿媛虽然热爱文学,但她的才气并不敢让人恭维,写的稿子投到编辑部大多数很难用出来。但是,由于她长得漂亮,总是有人帮忙,特别是那些好色的编辑,看到她的稿子不能用,就给他重写,这样一来,陈鹿媛的名字也不断见诸于各报副刊。稿子见多了,慢慢就产生了影响,逐步地算是打进了“文学圈”。既然是圈内的人,一些文学单位组织笔会,都不会忘记拉上她,毕竟开会的时候看着养眼,吃饭的时候也多一道菜——秀色可餐嘛。这次金都一家杂志在隆湖举行文学笔会,人家请了“名家”李西键,这不,也请了后起之秀陈鹿媛。 好色的李西键一见陈鹿媛,心里就在打她的注意。心想,这个马子怎么也得把她泡上。让李西键大为惊喜的是,陈鹿媛竟然对他非常崇拜。陈说,她看过李西键许多描述女人的书,每一本都很摄人心魄,有的作品就像写的是她的心灵史。她还看过朱世愈在《金都日报》上给他写的评论。两个人说到《金都日报》,自然就说到石天然。陈鹿媛说,石天然她也认识,而且还说石天然是个特别好的编辑。 李西键见陈鹿媛称石天然为编辑,显然还不知道老石提为部门领导的事儿,忙对陈鹿媛说:“石天然现在是《金都日报》副刊部的主编了,刚刚提拔起来,你现在给他打电话祝贺,他肯定会很高兴。” “是吗?太好了!”陈鹿媛显然是属于那种很能招人喜欢的女人,听说石天然当了领导,做出的是十分欣喜的样子,她说着“那应该祝贺”,李西键就给石天然拨通了电话。 本来,按照李西键的做派,是要石天然猜猜身边这个美女是谁的,然而,他没想到刚和石天然说一句话,就发现石天然的语气和平时不大一样。 是啊,石天然现在正是火烧眉毛之时,他哪有心思跟人闲聊,但是,当他一听说李西键是在隆湖时,他一下就来了精神,他不容置疑地给李西键布置了任务,要他赶快去机场堵何文涛。 李西键听说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自然是不敢怠慢,忙在会上要了一辆车,带上陈鹿媛向机场赶去。 陈鹿媛之所以没能与何文涛见面,主要是何文涛飞机落地走出机场出站口的时候,她去了洗手间,这女人的事情多起来说不清楚,反正一磨蹭,再加上何文涛返回金都的时间过紧,两个人就错过了见面交流的机会。可何文涛临走时的那一回眸,还是看到了陈鹿媛,尽管他不知道陈鹿媛是谁,但无形之中,却加深了他对李西键说的一句经典名言的印象,李西键说:“我这人不管到哪个城市,都必须得有个情人,否则,这日子是没法过的”。 47何文涛懵懵懂懂地搭乘上回金都的飞机,满脑子想的都是和周水金交往的情形。他是怎么回到编辑部的,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见到石天然的时候,石天然正在办公室和郭嘉通着电话。 电话中的郭嘉说:“这人说走就走了。隆湖市的老百姓现在正盛传着周水金是个有财运没官运的人。命里是个科级,升到处级肯定就要招来灾祸,而且还是杀身之祸。” 石天然对这一说法并没有认可,毕竟,很多老百姓习惯将现象的东西看作规律性的东西,其实,有些事情只是巧合而已。石天然非常关心周水金遭杀身之祸的原因。他在电话里问道:“像他这种马上就要被提拔重用的时候突然被人杀害,会不会有政治原因?” 郭嘉说:“现在还不敢肯定。从现场看像抢劫杀人,因为周水金身上的钱和手机都没了。但也不排除抢劫是假象。凶手要是仅仅为了抢钱,把周水金打昏迷就行了,可罪犯却非常残忍地向周水金捅了十几刀。从现场看,周水金虽有反抗,但并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所以,凶手要是谋财,不应该有如此残忍的手段。” 石天然觉得郭嘉说得非常有道理。 第47章 看来周水金的死存在着谋杀或仇杀的可能。更何况眼下正面临着隆湖市领导班子调整,说不准,还真的是一场政治谋杀。 现在,且不说什么什么杀人动机,要破案,总得有线索,然而,现场勘察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原因是,就在周水金被杀之后,隆湖市下了一场几十年也没见过的大暴雨,所有的现场痕迹全被破坏了。 当石天然听了郭嘉告诉他的这一情况,很是感慨,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总会留下很多痕迹和迷团。据说,现在世界上有死人800亿,照这个数字说,真不知道他们留下了多少奇怪之事? 对于周水金的死,石天然觉得蹊跷。周水金当常务副市长的事儿刚刚有些眉目,就死于非命,这很可能是谋杀。如果照此推测,那么,杀他的人是谁呢? 石天然虽然没有破过案子,但他知道,这嫌疑犯至少也应该在周水金的竞争对手里面去查找。尤其是下一步那个将要代替他走向常务副市长宝座的人,可以说是最值得怀疑的。道理很简单,谁能从中得到利益,谁就最值得怀疑。 郭嘉听了石天然的这番论述,没有完全同意他的见解:“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跟你说句实话,凡是和周水金竞争的对手,肯定都是我们重点怀疑的对象。但据我们的调查,周水金死的那天晚上,那些人要么在工作岗位上,要么在家中,要么在与人喝酒,要么与情人约会,可以说没有一个有作案时间。” 石天然说:“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有疑点,说明有人想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事实上他们直接去杀人的可能性是极小的。你想,他们是什么人,他们都是在政治江湖上历练了那么多年,再傻,对谁再有仇恨也不会亲手去作案杀人的。但他们会不会雇凶杀人呢?” “是啊,我们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但现在是没有任何线索。其实,要真是雇凶杀人,也不能说这些人有多聪明。世界上自己一个人做的事情还天知地知,这雇人做的事情哪能成为永远的秘密。要知道,世界上做任何事情,都会在时空中留下痕迹的。要是杀害周水金的人真是哪位竞争者,为了这一官半职去杀人,那可完全是利令智昏愚蠢到极点了!” “芸芸众生,什么样的人没有啊。”石天然感慨地说完这句话,突然伤感起来,他对郭嘉说:“老郭,周水金是你我的朋友,我给你说句心里话,听到他的噩耗我心里非常难过。你是主抓破案的局长,你要是信任我,在不影响你们纪律的情况下,我希望你能把案子的进展情况及时讲一下,算是我对老朋友的一种关注吧。” 郭嘉心里明白,在破案期间,把案情的进展说给任何一个局外人,应该说是违反纪律的。但事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郭嘉知道石天然也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他张口说这话,估计已掂量再三,何况石天然本身也不是本市的人,而且他的确是因为真情所至,所以,他没有拒绝石天然。郭说,待周水金的案子有新的突破,一定及时告诉他。 48何文涛从隆湖回来,直接到了石天然的办公室。见石天然正在给郭嘉打电话,便坐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石天然一打完电话,何文涛就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周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说死就死了?” 石天然又把新听到的情况向何文涛说了一些。听着石天然的话,何文涛想到在隆湖市与周水金相处的日子,伤心得眼泪都出来了。毕竟何文涛上次去隆湖都是周水金陪着他,那些日子,两个人一有时间就东扯西聊。可以说,何文涛对周水金的采访工作都是在非正式场合进行的。也许交流的时候没有拘束,何文涛的稿子才写得充满感情和智慧。 如今周水金死了,何文涛回忆起和他相处的片断,都历历在目。周水金的音容笑貌虽犹在眼前,但何文涛对他这个人的精神世界,还是觉得有些模糊。比如说,周水金是老实还是狡猾他分不清;周水金是清官还是贪官他也分不清。他只是觉得周水金对自己不错,在隆湖市他照顾自己,就像照顾自己的兄弟一样。因此,何文涛对周水金可以说是一点反感都没有。 周水金很有钱,好像永远花不完似的。若站在党性与人民的立场上看,这种有钱的干部,应该说是有问题的。当时,何文涛隐隐约约有些警惕。但周水金抓工作的作风与做人的做派,又让何文涛刮目相看,他一直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观念落伍了。周水金那么实实在在的一个人,走到哪儿都能和群众处好关系,难道这样的人也会是贪官?何文涛不敢相信。他想,这个社会中,也许就有一批人是专门花钱的,只是自己的世面见得太少,没见过别人是怎么花钱而已。 说到钱,何文涛心里马上有些紧张,他想起了在“乡村”吃饭时周水金给他和石天然的信封。当然,还有石天然不知道的一个信封。那就是在何文涛第一次从隆湖市回来的时候,周水金悄悄塞到他手提包里的两万块钱。 何文涛是从隆湖市回到报社宿舍的时候才发现那两万块钱的。他不知道怎么来处理这件事情,他想是哑不啦塌的不吭不哈呢,还是直接打电话给周水金,说说这个意外之后的客气话? 何文涛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儿处理起来很困难。要是自己不吭不哈,周水金肯定会在心里轻视他的人格,尽管周水金是诚心诚意给何文涛送钱。当然,何文涛也想过将钱直接寄回给周水金,但他觉得那样可能最不妥。这种不妥的感觉很复杂,除了害怕这样给别人造成难为情,更多的还是他莫名其妙地下不了这个决心。 最后,何文涛还是选择了另外的方式。何文涛觉得只有这种方式才不失去自己的人格,那就是推诿。何文涛知道,在别人送来的金钱面前,既能得到好处又要显现人格,最好的办法就是虚与委蛇的推诿。当然,何文涛也知道,这种人格是打了折扣的,要真是一个品质高洁的人,怎么都会坚定地把钱还给人家。但是,何文涛是常人嘛,是常人,总难免会有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想法。 何文涛想好之后,就给周水金打了电话,首先报了平安。说这次隆湖之行那么开心愉快,一生都会难忘,只是给周兄添了那么多麻烦心里过意不去等一大堆感谢的话。接着,何文涛说到了那个信封。 “老兄,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不是让我难受吗?在那儿吃你的,玩你的,临走你又给我塞了这样一个包,这说啥也不行,下午我就到邮局给你寄过去。” 周水金一听,马上很严肃地说:“兄弟,我是没有把你当外人才这样的,我知道你不缺这个,但你辛苦来这一趟,你总得让我表达一下心意吧!你要是给我寄过来,那不是太招摇了?这本来是兄弟之间的情意,但要是让外人都知道了,还以为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那不是咱自己兄弟害自己吗?” 周水金话说得很实在,这反而感染着何文涛也实在起来。何文涛说:“那就不招摇,你就将你的卡号告诉我,我给你打回到卡上去。” 周水金语气坚定地堵住了他的想法:“你就别再跟我见外了,我可是把你当做亲兄弟,要是不认我这个大哥,跟我翻脸就是了,也别帮我写什么报告文学了。” 那次与周水金的对话,让何文涛感受很深。周水金的确是个实在的人,他同时也能感染着你让你也变得实在起来。本来那次何文涛骨子里是想虚与委蛇一番,没想到周水金几句话之后,他真想将钱退回去好好交周水金这个朋友。但周水金怎能让他退,这样一来,他们的情感在何文涛的感觉中,确实就“铁”得老了去了。 没承想,何文涛的“铁”朋友突然就离开这个世界。何文涛在难过的同时,也升出一种恐惧:周水金被人杀了是不是有更为复杂的背景?比如说,经济问题?他这一死,有关部门会不会查他?要是查他,自己的那些钱算不算犯罪?毕竟,他已经收了周水金两万五千块钱了。好像国家干部的经济案子5000块钱就能追究刑事责任了。 何文涛想着想着,就感到心有余悸。那天他无心编稿,跑到石天然办公室,关上门,将自己的心事告诉了石天然。当然,他只说与石天然共收的那个五千元的信封,而没提自己那两万元的事。 何文涛说:“老石,讲句心里话,听到老周的死讯,我特别难过。不知咋的,我总感觉老周在经济上可能有问题。你说,他跟咱们的交往会不会被扯出来?” 石天然吃惊地看着何文涛,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种异样的感觉可能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何文涛怎么会对周水金的经济问题如此敏感?另外他没想到何文涛这么胆小,至少眼前的表现就不能称之为是汉子的心态。石天然觉得,周水金人都没了,你何文涛作为他的朋友还想逃个清白,这怎么都让人感到极不舒服。 但石天然对何文涛的这两种异样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与何文涛做了这么多年的同事和朋友,他知道何文涛的人品。他是那种疑虑过重的人,遇事防范意识较强。大多数时候,他并不能真正揭开生活中的迷雾而看透事物的本质,往往看到的只是事物的表面。好在这些年何文涛一旦遇到烦心的事,总是知道找石天然讨些看法与计策,久而久之,何文涛不但没有吃什么大亏,反而学到了不少对付世道的经验。 此时石天然看何文涛说得有些惶恐,也能猜出一些事情来。他知道,何文涛上次去隆湖市,虽和周水金没拜把子,但两人的交情发展得很深。 第48章 这就是说,何文涛可能掌握了周水金的一些情况,才有如此紧张的心情的。石天然猜想,也许周水金真的是个贪官,也许他又给了何文涛一些什么好处,所以,周水金一出事就让何文涛紧张。但何文涛没有搞明白,周水金出的事是“命”事,他人都死了,还会查他什么?! 话说回来,周水金在与何文涛的交往中都这么出手大方,可以肯定,他在和上级领导的交往中,更会十二分的慷慨。这就是说,与周水金有经济关系的领导很可能不止一个。如果这样,事情的发展是明摆着的:即使周水金真的有问题,哪个领导会主张去查他而引火烧身?现在是周水金一死,是个死无对证的结局,说不定很多人在庆幸着上帝帮忙。也可能只有何文涛才会有这种不安全的感觉,不知道是他在“江湖”上不成熟,还是真的脑子不够数。 面对何文涛的精神状态,石天然心里清楚,还是应该尽量地安慰他,不能让他有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下一步部里还有几个赞助活动要搞颁奖仪式,很多事情还得靠何文涛挑大梁。 于是,石天然用“死无对证”这句话,安慰了何文涛。石天然告诉何文涛:“说句对逝者不恭的话,一切都万事大吉,不仅我们的红包不会有什么麻烦,可能他给别人送的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红包,都不会有麻烦了。” 石天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身上也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想,这人潜在的本性真是卑鄙,那么好的朋友,人家死了,自己却因为“死无对证”能逃脱一件心事而感到轻松了。什么鸟玩意儿! 49隆湖市粮食局长周水金被杀的案子虽然一直没有破获,但并不是没有嫌疑人,有几个人一直是公安局怀疑的对象,尤其是城建局长王学忠。 从竞争的角度看,王学忠让人们怀疑的嫌疑自然最大,莫说公安局侦破人员会往他身上考虑,连七成以上的老百姓都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是他干的。 然而,在案件发生的时候,王学忠却不在作案现场。这首先因为他没有作案的时间,而且在这一点上,至少有三个人能够证明。 被确定主抓此案的公安局副局长郭嘉曾经和王学忠有过一次正面接触,当时,王学忠很坦然地说,周水金被杀的那个时间,他正在和几个战友打麻将。 那天晚上8点多钟,王学忠家来了一个老战友。这个战友说到底只是属于那种同年穿上军装,同一火车车皮被拉到部队又各自分到两个团队的“同路者”,在部队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转业回来后,王学忠因为是城市兵被安排了工作,并一路顺利青云直上地当上了局长。而那位叫张守兴的农村兵则回到了乡下,先是当了一段村支书,后来组织了一个建筑队,挂靠在一个较大的建筑公司找活计。这几年时兴什么老乡会、同学会、战友会什么的,有热心人便编写了一个战友名录,将所有一起从戎不讲彼此认识与否的名字、现在单位及电话号码都整理到名录里,就都是战友了。 张守兴从战友名录上看到了城建局长王学忠的名字,自然想趁机从他这里打开一条道路。所以那天他找了一个和王学忠关系不错的战友,又一次来到王学忠家。 王学忠是个麻将爱好者,在单位在家里玩麻将都是出了名的。据说,他有两个关于麻将的精彩段子:一个是一次他去单位值班室检查值班情况,发现那里一时没有人,便高声吆喝:“今天到底谁坐庄,怎么不见庄家?”另外一个是市里开局长会,市委书记在上面说:“我讲三条!”王学忠因为在家和朋友打了一夜麻将,熬得晕晕糊糊,听说“三条”,当下就说“三条我碰!”闹得一个会场哄笑。自然那一次洋相影响了王学忠的仕途,要不然,他早就被提拔了。 既然喜爱麻将,自然就少不了来个“小刺激”。殊不知“小刺激”也是能小能大,视情而定。在江湖上历练了多年的张守兴深得此法,这次就是想借此投其所好,变相贿赂城建局长王学忠。 这天晚上,建筑队长张守兴提包里带5万块钱,和另外一个战友来到了王学忠家。他是充分做好了“只败不胜”的心理准备,一定要用这5万块钱“收姜维”的。 但世界上的事儿是千变万化的,牌桌上更是如此。往往,进入赌局的人,是想输的输不了,想赢的又不能赢。常在牌桌上历练的张守兴不是个没有头脑的人,这一点,他是早已想到了。 为了确保输得万无一失,他安排了一个稳全的办法,就是在打牌的人员上下功夫。他从“情报”上早已得悉,王学忠除了自己喜欢玩牌,他的妻子也是个麻将迷,这样,就非常好凑人数也非常容易“决‘负’千里”了。今天张守兴特意约着那个战友一起,就是为了加强保险系数的。来之前,他已经和那个战友敲定:“今天晚上咱们的任务就是把王局长一家弄舒服,你我就是叫了牌、或者有人给我们点了炮,我们也要死死忍住不要和(hu)牌。我们就让他们一家和(hu),到时你输的钱我贴给你。如果工程拿下,我给你回扣个百分之三。” 这个战友哪听说过这般好事儿,当下就爽快答应,而且还跟他说了几招如何输得快又不被人发现的办法,算是对“决‘负’千里”的完善。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老天要是安排什么,人是很难改变的。 张守兴没有想到那天王学忠家又来了一个人,听交谈好像是王学忠的部下。本来,那人汇报完工作赶紧走也就是了,不想王局长却关键时刻缺心眼儿,他对张守兴来给他送钱的意思好像一点没有察觉,竟然把自己的老婆支到一边,非要拉着他们单位的那个年轻同事一起玩。 张守兴当然不愿插入外人,加上那人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不怎么会玩,还是你们玩吧,我看看就是了”,张守兴便就势极力扭转眼下这左右不定的局面,他说:“那就嫂子上吧。听说嫂子打得非常好。” 王学忠的夫人当然也很想上来过把瘾,可王学忠死活不同意。 他老婆是个很知道给男人面子的女人,见王学忠今天这么叫劲儿,也就没再强求,还彬彬有礼地说:“我这边还有些其他事情,你们先玩吧。” 这样一来,那个说不怎么会玩的“弱智”就上了牌桌。 哪知道,这位“弱智”老兄不会玩,却会赢。他摸牌时,经常不断地抓错牌,别人提醒他他就傻呵呵地问该抓哪儿?这不能说不破坏大家的心情。心情坏,自然就来不了好牌。而这个小子的手气却壮得了不得。可以说那不是一般的壮,而是“相当的壮”。他几乎是想什么牌就来什么牌,真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打错了牌也能错打错和,直把张守兴给王学忠局长送钱的计划全给破坏了。 望着这个不断和牌的家伙,张守兴心想,这他妈的到底是给谁送钱啊?我这5万块钱要是全送给这个孙子,他能让老子承包工程吗? 张守兴观察了一下王学忠的表情,发现王局长对这孙子老赢也不是那么爽。王局长说:“刘翼华,你这手这么壮,这哪还叫手啊,简直是蹄子!” 刘翼华只是嘿嘿地笑,连说不好意思。 几圈下来,张守兴的钱已经一万出去了,而且几乎都到了刘翼华的口袋里。刘翼华将钱全部都装在了上衣胸前的两个口袋里,鼓鼓囊囊像女人发育过分的两个乳房。 张守兴见他赢这么多,心想,这丫挺的昨晚做梦一定是吃屎了,而且吃了不少。要不然怎么会这种赢法!谁都知道,做梦要是身上粘了屎,肯定是要来财运。奇qisuu.书要是醸醸地吃上几口屎橛子,我靠,那不发老了去啦。说不准,这小子昨天晚上就淅沥哈喇吃了不少。 看着眼前的牌局,张守兴心里非常明白,要是这样发展下去,自己不仅揽不到建筑工程的活,可能连血本也将送出去。自然,张守兴想扭转这种局面,但他的确又没有回天之力能让牌打的像他想的那样。他几次感觉着坐在对面的王局长叫牌了,也估计到了是叫的一张什么牌,可在他抽乱自己的牌将其打出去送张的时候,没想到王局长的运气总不如那孙子的好,每次都被他截和。 张守兴心急如焚,苦不堪言。自己这5万块钱可是血汗钱,要是全输出去还拉不到工程,那才叫冤!要是如此,还真不如换种思路玩这局牌。 张守兴决定不能再输了,他必须要收! 凭他的牌技,他控制住下家不成问题,关键是要将运势转过来。怎么转呢?他必须来些牌桌上神神道道的把戏。 他知道,打牌赌博有个规律,凡是憋尿的时候,肯定要输,而憋了一泡屎,则肯定会赢。所以,你就经常看到赌徒们谁也不愿憋尿,有尿没尿只要手气不好,肯定是反复进入厕所小便,以希望时来运转。即使这样,想扭转牌局也非易事。但有屎就不一样了,只要你的下腹有了那种感觉,你咬着牙忍着,牌运马上就开始火爆起来。这就是牌桌上经典的真理:“憋尿一路输,憋屎把把和。” 张守兴现在当然想找到小腹上有感觉的那种感觉,但那种感觉并不是说来就来的,没有,怎么办? 张守兴自然有他的办法。作为赌徒的他突然想起一个绝招,那就是尽快让自己肚子疼。他在码牌的间隙装作拿钱打开自己的手提包,这个包里可以说除了钱,还有许多生活的必须品,比如说,有安全套,还有让男女发情的春药,那些药是男的吃了女的受不了,女的吃了男的受不了,男的女的都吃了大床受不了的玩艺儿。 第49章 当然,张守兴现在用不着这些,他包里装的还有一种药,那就是“三黄片”。张守兴最近一段时间便秘,他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就经常吃些三黄片。三黄片有轻微的腹泻功能,当然那是在吃得少的情况下,要是吃得多,估计就会泻得厉害。 张守兴想,他娘的为了赢这场牌老子一下吞服20片三黄片,我就不信它屎不出来。 他瞅人不注意,将三黄片吞了下去,没想到刚过10分钟,他的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继而翻江倒海,大有一种不上厕所就得严防死守之势。但张守兴咬着牙,提着肛,死活坚持着。终于,他开和了,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在庄上他竟然把把自摸。 运气来了什么也挡不住。张守兴的牌赢的全是清一色、一条龙、小七对,翻数算起来要比平和多了好几倍。很快,张守兴就由穷人变成了富人,他不仅将自己刚才输的全部搬了回来,而且还赢回了两万多块钱。 张守兴知道,这一赢钱,工程还包个屁啊。但是张守兴明白,假若今天就是输了,若像刚才一样输不到王局长那儿,工程照样也是包个屁。那个屁还不如这个屁。 张守兴在赢牌的时候,屁股底下一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但一直是忍了又忍。有时候他难受得招架不住了,就不得不站起来像扭动迪斯科分解动作那样,以缓解自己下腹的内急。他这种时而站起,时而坐下的不庄重行为,让三个牌手中的两个都极其反感,尤其是他还老和牌,就更让他们感觉不能接受:世界上怎么会有具备这么多毛病的人? 其实,他们都还不知道这小子屁股里憋了那么多的臭玩艺,要是知道,他们才会真正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的。 王学忠实在看不下去张守兴的这种做派,他冲张守兴说:“你老站着晃什么晃?三流电视剧里都说这种现象让人眼晕!” 张守兴不敢晃了。他坐下来,但很快发觉支持不住,便又站了起来。 王学忠的同事毕竟是没有经过狂赌的人,在他的“波霸”逐步瘪下去的时候,他的心理素质也承受不了啦。他抬腕看了看手表说:“我12点钟还约了一个朋友,今天就玩到这儿吧!” 张守兴心想,12点钟约朋友,这话说给鬼听鬼都不会相信。但王学忠没有反对,要是在往常,他作为输家,肯定会说出一句赌桌上的经典名言:“我不说走谁也不能走!”王学忠知道今晚在张守兴面前是不可能扳回来了。人家从技法,到运气,到心理都是一流的,要是恋战,只能输得更惨,所以,王学忠说:“那咱们就结束吧!” 张守兴一听,二话没说,就往厕所里跑,而且一蹲就是十几分钟,这让王学忠气得鼻子都有些歪了:“靠,这是一个什么人啊,抢了人家的钱,还要将屎拉到人家家里,估计他娘的日本帝国主义当年也不过这个德性。” 从王学忠家出来,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得意的张守兴没有忘记将今天赢的钱数给他那个朋友三千。他边走边说:“王学忠这个傻b,咱们今天明明是来给他送钱的,他却不要,偏偏让一个陌生人上来搅局子,妈的,我们总不能输得鸟干蛋净地还办不成事吧?既然是输赢都办不成事,干脆就他妈的赢,这也算做不了大生意做个小生意吧。” 而此时,王学忠也正在家中不知是得意还是失落地跟他老婆说:“看出我这个战友不是可交之人了吧!我跟你说,今天这牌局是我有意设置的。张守兴他今天到咱们家打麻将就是想给咱们家送钱。我知道,你今天手痒想上场,但我为什么不让你上,我就是叫他这钱送不出去。没想到这小子狗急跳墙竟然换了思路狂赢起来。人啊,可能平时很难见到他真实的一面,但只要到了赌桌上,他所表现出来的性情绝大数是真实的。今天看清了他的嘴脸了吧,这个人易变不能交,不让他送钱是对的。” 夫人说:“也不存在送钱的问题吧?你们是战友,牌桌上玩几把,从哪个理上都说得过去。” 王学忠说:“没有那么简单的,世上的事儿是感情一到位,原则就不是那么好坚持的了,这战友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让他们承包了工程,全市还不沸沸扬扬,说我将工程给了老战友,不知道在里面吃多少回扣,那时候你就是有嘴也很难说清楚。现在我们输了钱反而不欠他的人情了;再说,久赌无输赢,这次输了下次捞回来就是了,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正在竞争常务副市长,一切要慎之又慎,岂能因小失大……” 正因为有了这场牌局,郭嘉他们排除了王学忠作案的可能,但会不会是王学忠雇凶杀人呢?这还有待侦察落实。 《浮沉》第十三章(1) 50三个月过去了,破案工作仍因那场大雨搞得没有头绪,然而因为一件其他的案子,周水金被杀案开始有了突破点,而这个突破点,竟然是从城建局长王学忠身上引出来的。 那天王学忠正在市委三楼会议室参加市中层领导会议,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从口袋里取出来悄悄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他本不想接这个电话,但这个电话响得很执着,似乎没有因为他不接就有挂断的意思。 王学忠的座位刚好离会议室门口很近,他便轻轻地闪至门口外的走廊,接了这个电话。 电话是一个陌生男人打来的,声音透着阴冷:“王局长,您不认识我,不过这没关系,我认识您就行了。” 王学忠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他本能地想关掉手机,但他同时又意识到关掉手机也未必就能摆脱纠缠,倒不如把事情搞个明白,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王学忠尽量保持冷静地问对方:“有什么事你请讲。” 对方说:“听说你这次跑官花了不少钱?” 这句话似说到了王学忠的敏感处。王学忠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对方说:“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花的钱还不够数。” 王学忠听了此话,嗓门像被噎住了一样。对方不等他说话,又恶狠狠地说:“王局长,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我现在并不想跟你多罗嗦,你准备好100万元,等我的电话吧。” 王学忠终于弄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原来他是要敲诈勒索自己。王学忠心想:看来这个电话一定是与这次竞争常务副市长有关系的什么人打来的,他们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官场上的事情,认为他这次跑官花了不少钱。其实他花钱了吗?就是花钱,哪个又能知道? 隆湖市满城风雨地传说跑官花钱,其实只能算是民间臆猜的花边新闻,甚至可以说就是无稽之谈。而现在,竟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张口就来以此对他进行敲诈要挟,这不是太滑稽好笑了?王学忠心里非常清楚,如果他软弱可欺对此就范,岂不到了假作真时真亦假的相反境界? 王学忠猜不透这个打电话的人是什么样子,什么身份,但他心里并不恐惧。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他问对方:“你觉得我会给你这100万吗?” 对方非常绅士非常儒雅地说:“王局长,如果仅仅是因为我们刚才探讨的问题,你当然不会给我100万,但我告诉你,今天是星期五,如果你回到家,我想两百万你也会在所不惜吧。” 这句话对王学忠的震撼极大,他突然有种不祥的直觉:犯罪分子很可能在打他女儿的主意。 王学忠的女儿虽然才14岁,但出落得十分娇艳;她身材挺拔颀长,看上去有些南方女子俏丽的骨感,但同时三围柔美的曲线也在她青春的身体上展现出来;那种少女天然形成的羞涩与自信,使她显得就像大自然中一首纯情的诗。 凡见过王学忠女儿的同事、战友,没有不羡慕王学忠的,说这才是真正的大牌明星的坯子。有的战友干脆就叫王学忠“名人她爸”。女儿那世界级的美女雏形已经形成,有人甚至说这种模样的女孩别说在中国,就是在韩国,也是顶级的。王学忠对女儿的未来可以说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此时,敲诈者说的话让王学忠一下子就想到女儿。女儿周五下午就放学了,这个时间,她自然应该在家中。女儿一向乖巧听话,从擅自作主离开家中,假若要和同学外出,都会告诉父母亲的。此时,王学忠挂断这个奇怪的敲诈电话,就急忙给家中打电话。然而,家中却没有人接。王学忠本来想打电话告诉妻子,但妻子此时在金都出差,她不可能知道女儿的情况,也不可能立即赶回来的。一种不详的预感顿时笼罩住了王学忠的脑袋,他急匆匆地坐车赶回家中。 家里果然不见女儿的踪影,甚至也没见女儿的书包。他正想给女儿的学校打电话询问情况,此时他的手机又响起来了。 对方说:“王局长,回到家了吧?知道怎么回事了吧?我告诉你,你的女儿是我从学校接走的。当我告诉她我是你的战友,说你在单位等她时,她竟然跟着我来啦。这只能说,你的女儿她不仅漂亮,而且非常单纯。多可爱的姑娘啊!怎么样,100万不算多吧?” 王学忠急得半天没有接上话,他问他:“你在哪?” 对方说:“我在和你女儿在一起,想听听她说话吗?” 没等王学忠回答,电话筒里传来撕胶布的声音,接着,是女儿撕肺裂肝地哭喊:“爸爸,救我……” 王学忠没想到自己那个明眸皓齿、安然恬静的女儿竟会发出如此惨痛的声音,他拿着电话,焦急地喊道:“女儿,你现在在哪?” 第50章 问话并未得到回答,大概她的嘴又被胶布给封上了。这时只听对方说:“王局长,你历来是个审时度势的人,我希望你不要再罗嗦了。想要你女儿并不难,明天下午3点你就带上100万现金,乘赶往省城的t1820次列车,我会随时与你联系。你也可以报警或者失约,但我相信你会知道那样做的后果。” 王学忠当然不会失约,但报警还是不报警,他从接到电话的那刻起就一直在犹豫:要是报警,这个事情就闹大了,很有可能直接影响自己的仕途;要是不报警,自己比起黑势力来毕竟势单力薄,单枪匹马怎能斗过犯罪分子?要是犯罪分子设的是骗局,拿到钱之后还不肯还他的女儿怎么办? 一向果敢坚定、多谋善断的王学忠突然感到自己黔驴技穷,没了主意。 王学忠抽了一夜的烟,直把自己屋内烧得烟雾腾腾。他的思路终于理清了:为了救女儿,他可以不当官,可以不要钱。他决定报案。 王学忠将电话打给了曾找他谈过话的公安局副局长郭嘉。本来,公安局的一把手白铜国他更熟悉,但白局长近期到省委党校学习,他只有找郭嘉。 郭嘉接到报警,本想带刑警直接到王学忠家里去,或把王学忠约到局里来,可又担心这样太招摇。为了防止犯罪分子团伙作案,在王学忠家及公安局周围留有眼线,便把王学忠约到了一个不易被人跟踪的安全地方。 王学忠到来的时候,郭嘉和刑侦队长吕阳等四个人已在那等候了。他们这几个人都穿着便装,完全看不出是公安人员。 郭嘉让王学忠细细地讲了案发前后及与犯罪分子通话的情况。 吕阳听后,分析道,既然犯罪分子让王学忠上火车,那说明犯罪分子极有可能混迹于这趟列车的旅客中,到时候他们也许会制造一场诸如寻衅滋事或爆炸行凶之类的事件借机将钱取走。至于人质,罪犯会将其放在哪儿,就很难说了。但带上火车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因为人质毕竟不会轻易和绑架者配合,绑架者要是带着她上火车,等于是在自己脑门上贴了一幅“我是绑架罪犯”的条子。 吕阳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但郭嘉心里有一个理念,那就是抓罪犯主要是为了救人质。必须要想办法确定人质的位置。那么,人质会在哪儿呢? 几个人经过分析,认为人质目前还在本市的可能性极大,也不排除人质已被犯罪分子用汽车运送到t1820沿线的某一站,但到底在哪一站是很难作出判断的。因为t1820从隆湖站到终点站,至少有1000公里,狡猾的犯罪分子把犯罪的线路铺排的太长,让公安人员很难判断罪犯要在哪一地段与王学忠“接头”。 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比较明确的,那就是吕阳刚才的分析:既然犯罪分子让王学忠上火车,他应该是在火车上作案无疑。这个思路一旦清晰,郭嘉决定将警力布置在列车上。到时候,让大伙扮成旅客或列车上的工作人员,随时准备发现罪犯踪迹,应付突发事件。 “那绑票要的钱怎么筹备?”郭嘉本来是问刑侦队长吕阳的,但王学忠却接过了话:“我来想办法吧,同事朋友借一借,能凑够。” 其实,王学忠在银行的个人存款也能达到这个数字,但他知道,那远远超出了公务员的收入范围,所以,他才说要找“同事朋友借一借”的话。 刑警队的另一位侦察员十分自信地说:“凑钱?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到时候提个箱子里面塞满破报纸算了,只要我们死死盯住箱子,就肯定能看到罪犯。一旦罪犯取箱子,立即把他抓住就是了。 “不行,”吕阳说,“犯罪分子的精心预谋与奸险狡猾,我们要充分想到位。万一我们要是在现场抓不住他,箱子又被他取走,里面没钱,就极有可能威胁到人质的生命安全。我们要做到百分之百的努力,不让罪犯撕票。” 郭嘉说:“好,那就准备好钱,一定要保证人质的绝对安全。” 51第二天下午3时,t1820次列车经过隆湖车站,停车10分钟。王学忠提着装有100万元的皮箱,准时上了火车。 按照和犯罪分子的约定,王学忠没带任何人,他只是多带了一块充满电的手机电池,因为犯罪分子让他24小时必须处在开机状态,他要随时和他电话联系。 郭嘉知道,目前只有手机才是犯罪分子和王学忠联系的重要工具,假如能将王学忠的手机绑定,无疑是掌握犯罪分子信息的最好渠道。因此,在昨天商量事情的时候,奇书-整理-提供下载郭嘉特意将犯罪分子的手机号码记了下来,并向王学忠提出,最好在他的手机内安装一个监听器,让公安人员监听到犯罪分子的情况,以便随机应变。 郭嘉的这个要求提出后,王学忠开始有些不大情愿,因为这样一来,公安人员将会监听到他的所有电话。王学忠有很多事情并不愿意像这起绑架案那样希望公安人员“帮忙”。但郭嘉这个提议,并没有看别人为难就算了的意思。王学忠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为了女儿,其他隐私之类的东西就只能放在第二位了。 公安局这次出动了不少警力。郭嘉带着几个得力警员,悄悄赶到隆湖车站的前一站,提前上了火车,然后包了一个软卧车厢坐镇指挥。其他男女警员化妆成各式各样的旅客在隆湖市火车站上车后,混迹于各个车厢,可以说,每个角落都有公安人员。一张无形的大网向罪犯张开,只要犯罪分子出现,他肯定是插翅难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列车上却一直不见绑架者的踪影。此间警员们发现了几个扒手,但郭嘉早有部署:不能打草惊蛇,因小失大。有局长的话在先,所有警员只有睁只眼闭只眼一任小偷上蹿下跳,大家忍得手痒脚痒,像憋尿憋屎一般难受,谁也不敢冲上前去见义勇为。 火车经过大墨江车站后,钻出了一个长长的涵洞,地势变得开阔起来。虽然说是地势开阔,但这一带并不是平原,而是周围有山的丘陵地带。这个地势的延伸主要是因为火车道是沿河道修建的。 天已近傍晚,西方烧起了火一样的红霞。河对面被浓秋染成橙黄色的那一大片茂密的树林,倒映在青绿的河水中,在夕阳霞光的照射下,泛出五光十色的艳丽。一直提着箱子的王学忠虽然内心十分焦急,但他面部却依然冷峻。他知道,焦灼是没有用的,他只有耐心等待那个接头的人,至于下面要出现什么样的场景?这个装有100万的箱子怎么交出去?公安人员又怎么给他夺过来?女儿又是怎样回到他身边?他是不敢想也想不出来的。 列车在飞速地向前方奔驰。 突然,坐在软卧车厢的郭嘉的监听设置出现了闪动的信号,郭嘉赶忙戴上耳机。与此同时,在六号车厢的刑侦队长吕阳的监听信号也震动起来,他们赶忙用拇指摁了下监听键。 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阴冷的声音:“王局长,你很守信用,这很好。我跟你说句老实话,你能不能救你的女儿回去,就看你下一步能不能做到更诚实守信。钱都带够了吧?” 王学忠说:“带够了。我在哪儿交给你?” 对方说:“不着急,你在那儿坐好,再过几分钟我会派人去取的。” 既然派人来取,那说明犯罪分子就在这列火车上,甚至极有可能就在这节车厢里。吕阳警惕地扫描了车厢里的每一个人,却无法辨认出谁是罪犯。车箱里的人表情各异:有聊天吹牛的,有打盹睡觉的,有凝神发呆的,也有东张西望的……如果按常规分析,在这几种人中,应该是睡觉的和东张西望的旅客最有可疑性,但吕阳知道,破案往往是不能以常规做出判断的。吕阳甚至怀疑,犯罪分子是不是不在这节车厢中。 黄昏时分,光明与黑夜即将在西天广阔的地平线上进行交接。剪影似的列车呼啸着奔向前方。此时,装入王学忠手机克隆芯片的郭嘉和刑侦队长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他们的监听信号大约要比王学忠的手机还要早一秒钟,在他们两个开始监听的时候,王学忠已打开了电话。从王学忠接电话如此快的速度可以看得出,他现在对电话的期盼是十分焦急的。他希望犯罪分子快给他一个说法。 这个电话并不是犯罪分子打来的。话筒里传来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语调非常温柔,也有些发嗲。刑警队长从声音中就能肯定,此女和王学忠关系非同一般,而且她长了两个奶子——二奶。 王学忠显然不想和这个女人多罗嗦,这可能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中他没有时间和心思去应付她,万一犯罪分子打来电话占线,那不是误事吗?同时他也知道,现在公安人员正监听着自己的电话,如果话说得稍微不得体,显露出两人的私情,岂不是败坏自己的形象。 王学忠毕竟老道,他接电话的时候,语气不愠不火,让人感到就像平时与普通朋友的对话,只是在此基础上略显有些客气,让人感到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亲密。王学忠说:“是小苏啊,我现在有急事在外面,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情我会尽快办,回头我给你打电话吧。” 王学忠简洁地说完,挂断了电话。他知道,这个电话肯定被郭嘉和刑侦队长全部听到了,好在自己随机应变,没有从语气中表现出情人之间的暧昧关系。但他还是有些后悔,出发前应该给这个小情人打个电话,以免中途添乱,但当时他焦头烂额,哪有时间考虑自己的“私事”。 第51章 王学忠的这个小情人好在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而且处事比较敏感,一般情况下,王学忠一个眼神,一句话她都当暗号琢磨,时刻想的是会不会给他添乱。现在,当她听到王学忠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知道王学忠有不方便之处,也就很顺从地挂了电话。 郭嘉监听到这个电话,虽然面无表情,但内心里却会意地一笑。 正当王学忠和刑侦队长两个人为刚才的小插曲感到轻松的时候,电话又来啦,这一次,是犯罪分子的声音。 犯罪分子似乎没有以前打电话那么儒雅,他用黑乎乎的声音命令道:“王局长,你现在请站起来,对,提上箱子,往车箱的前方走。” 王学忠提上箱子,按照罪犯说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罪犯说:“看到了吧,你的左前方有一个打开的窗子,你走过去站到窗子前。” 王学忠走了过去站在了窗口前。 这时,就听罪犯凶狠地说:“我喊一二三,你就将箱子往窗外扔。” 王学忠一听,头一下子就大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交接仪式”。 王学忠不得不感叹,这犯罪分子的脑袋真他妈的智慧,他怎么想到如此绝妙的高招呢! 尽管如此,王学忠心里有一条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他来到底是干什么的,于是他提着箱子急切地问道:“那我的女儿呢?” 罪犯说:“现在不是你跟我讲条件,而是我给你讲条件。我告诉你,只要你准时将钱扔到火车外面,我会将你的女儿完璧归赵,假若你不执行,王局长,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的女儿马上就会被撕票。听着,现在开始:一!二!!三!!!” 王学忠没敢有半点犹豫,他觉得此时就好像恐怖分子将屠刀高高举起马上就要落在他女儿那玉一般的脖颈上,在对方数到三的时候,他的精神一下子崩溃了,他就像扔一个将要爆炸的炸药包那样,将装有100万元的箱子甩出了车箱之外。 钱箱子脫开王学忠的手飞出了火车车窗,王学忠本以为会听到当的一声撞击,然而它却像飞出的树叶一样无声无息,王学忠耳边呼啸的依然是列车奔驰的轰鸣…… 52从罪犯给王学忠打电话,到100万飞出车厢,不过就是几十秒钟的时间,然而这短短的几十秒钟,却让公安人员见识了犯罪分子的高智商。 应该说,罪犯的智商远远超过了公安人员的预料。比如,在犯罪分子跟王学忠数数的时候,吕阳就在王学忠的不远处,可他却被罪犯离奇的怪招弄得脑子发懵了。一时间,竟无法想出来一个能与罪犯叫阵的应对办法,他不知道是该冲上去阻止王学忠扔箱子,还是该缓一步再说?要是阻止他扔皮箱,无疑就会暴露这次行动计划而惹恼犯罪分子,万一犯罪分子因此撕票怎么办? 也许在吕阳的潜意识中,他将保护人质的安全放在了首位,因此在王学忠往火车外扔钱箱的的一瞬间,他做出不去阻拦的选择。 失魂落魄的王学忠站在那里,任车厢颠簸摇动。 此时正在软卧车厢监听的郭嘉突然意识到,既然犯罪分子让王学忠将箱子扔下火车,犯罪分子肯定就在列车现在经过的这一带活动。郭嘉当机立断,决定派警察跳车追捕罪犯。他心里非常明白,若错过这个抓捕机会,下一步将很难再寻找更好的时机。 火车车尾一共有两名警察,他们接到命令后,立即跳了车。因火车速度太快,一名警察在跳下去的时候,虽做了一个翻滚动作,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凸起的石头,他当时就受了重伤无法起身;另一名警察在下跳的时候顺着列车的惯性往前跑了一段,终得以安全“着陆”。 跳下火车的警察很快就发现了犯罪分子。但见那人提着箱子,在天空最后一抹晚霞的映衬下,迅疾向铁路旁的大河沿冲去。在那儿,停放着一艘摩托艇。 拎着箱子的罪犯敏捷地跳上摩托艇,一脚跺开发动机,仅用一只手就驾艇冲向对岸。平静的水面顿时翻腾起一道白色的浪花,搅乱了天欲黑之前那种回光返照的美丽景色。无奈的警察举起手枪,在“砰砰”两声枪响之后,黑夜的幕布毫不留情地将整个清晰的世界全遮盖了…… 绑架王学忠女儿的罪犯大概在打开皮箱看到100万后,就给王学忠打了个电话。他说:“王局长,谢谢您这么守信用。钱我还没来得及数,但我相信你不会缺斤少两的。不过有一点你可是不够意思,你竟然报告给了警察,他们还朝我开了两枪。但你不知道我这人命大,子弹根本不可能打到我的,或者说,能打我的子弹还根本没有造出来。虽然你报了警,我认为这样也好,这可以让你亲眼看到你约来抓我的那些警察都是什么玩艺。现在可以得出结论了吧,他们是一堆草包!” 犯罪分子大概嘴里在吃着什么东西,可能喉咙有些发噎,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王局长,我跟你讲句实话,我这个人就喜欢挑战自我。你现在约来了警察,让他们参与我们之间的游戏,我觉得这游戏玩起来更精彩、更刺激了。” 王学忠哪有心思听罪犯这么闲情逸致地瞎吹牛皮,他牵心的是他的女儿能否顺利回来。他问犯罪分子:“我女儿到底在哪?” 对方说:“你做父亲的心情我能够理解。请放心,我会将你女儿还给你的,但不是现在,而是三天以后。其中原因我想你会清楚的,那就是你叫了警察和我斗。你不是相信人民警察吗?那你就继续请他们,我倒是要看看他们的本事,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你的千金,看看他们能不能将我抓住!” 王学忠听犯罪分子还要将自己的女儿扣留三天,立马叫道:“钱一到手就放人,这可是你答应的,你要守信用!” 犯罪分子说:“我是世界上最守信用的一个人,既然在玩游戏的时候你加了程序,我就不得不变换着玩,请多多原谅!” 犯罪分子说完挂了电话。 这个电话郭嘉与吕阳他们都听到了。犯罪分子如此猖狂,如此藐视公安人员,这是他们没有想到的。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这次火车抓捕是非常失败的。人质没有找到不说,还将一百万元白白地扔给了罪犯。况且,罪犯现在完全是以一种游戏心态在和公安局尽情尽兴地玩耍,这如果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人觉得隆湖市公安局是被人领着玩的幼儿园学生。 参案人员都感到压力很大,尤其是副局长郭嘉,可以说他从来没有这样焦灼过。因为案件发生的时候白铜国局长不在家,任务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而现在案子发展到如此窝囊的地步,他怎能不感到苦恼和焦急。 从列车上追捕回来之后,郭嘉就赶忙召集刑侦队的专案人员研究案子。讨论时,众人虽然被失败击得有些垂头丧气,但分析起案情来,还都是积极踊跃。他们首先想判断出绑匪到底是团伙作案还是个体作案,因为这是关乎破案全局的关键性问题。有的警员坚持认为是团伙作案,因为犯罪分子除了在火车下有接应皮箱的,在火车车箱内还有帮忙的,要不然王学忠怎能会被犯罪分子指挥到车箱内一个开着的窗户前?这就是说,火车车厢内肯定有内鬼,这个内鬼提前将车窗打开,除此之外,他(或者他们)还悄悄给外面接应的人打了电话或发了信息…… 吕阳听了这种观点,并不认可。多年的工作历练,让他自信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自他上了那趟列车后,他就在车厢里进行了多方面的认真观察,一直没有发现可疑人的蛛丝马迹;事后,他又考察了这趟列车的每一节车厢,当时他发现,每节车厢这个位置的窗子都是开着的。经调查询问,才知道那个时间全车的列车员要打扫卫生,各车厢的一些生活垃圾需从窗户口扔出去,所以,列车员们都就势将这个窗户打开了。显然,犯罪分子在作案之前已经反复做了实地考察和精心安排,几点几分列车将会到达什么地方,犯罪分子早把时间地点都算得非常精确。因此,这就不能贸然说是车上车下的犯罪分子在遥相呼应。也许一切的机巧都是犯罪分子精心计算出来的,可见这个犯罪分子的智商多么高。 案情分析到深夜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此时大家已连轴转了近40个小时,身体已显疲惫。郭嘉便让大家解散,所有人员一律休息,以便养精蓄锐,随时待命。 53秋日的冷月挂在如水的夜空。郭嘉回到自己的临时宿舍时已经是深夜1点多钟。尽管很困,但责任与压力让他难以入睡。他打开电脑,决定到网上冲个浪,以调整一下自己沮丧的心情。 win2000启动之后,他刚刚打开自己的qq,就发现有一个小头像在电脑屏幕的右下角闪动。显然,这是他的某一qq好友给他发了信息。 他将鼠标箭头放在那个小头像上,双击了一下,很快,电脑桌面上便跳出一个界面,上面书写着一个叫“地下党”发来的简短文字:“最近看不到你,是不是特别忙?周的案子有进展吗?” 郭嘉一看这条信息的时间,距他打开电脑的时间并不长,忙给对方打了一个问号,意思是问:“你还在吗?” 没想到“地下党”的头像一下子从黑白状态变成了彩色状态,并同时传来了一个眦牙的头qq表情。这就是说,“地下党”刚才一直处于隐身状态。 郭嘉有些惊喜地说:“原来你在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地下党”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给他发了一个视频聊天的要求。 第52章 郭嘉用鼠标点了一下同意。“地下党”的头像很快在显示器的屏幕上出现了。 网络中的“地下党”,其实就是石天然,这是他在qq上的名字。 两人开始视频聊天。 “地下党”:怎么这么晚才上线? 郭嘉:睡不着啊,现在真正体会到了三十岁之前睡不够,四十岁之后睡不着的滋味。 “地下党”:是不是周水金的案子把你折腾的? 郭嘉:岂止老周这一件案子,隆湖市现在是疯了,怪案子一个接一个(郭嘉接着向石天然讲了王学忠女儿被绑架的案情)。 石天然听完,不禁暗暗佩服这个绑匪的犯罪智慧,但他对郭嘉的无法破案的低落情绪也深感遗憾。他觉得郭嘉破这个案子应该比上一个凶杀案容易,因为郭嘉在谈这个案子的时候,多次提到犯罪分子向王学忠打手机。而据石天然所知,手机无论对谁,都是没有什么安全和保密性可言的。据说,现在已经有了手机定位技术,只要一个人携带着手机,有关部门就可锁定这个人的准确方位。车臣共和国总统死于非命,就完全是因为他在使用手机时被锁定了目标,随之导弹跟踪而至,结果一命呜呼。石天然想,像郭嘉所在的公安部门,虽然没有导弹,应该早已具备了有关手机的高科技侦破手段。 郭嘉听后,苦笑着说:“我们一个偏远市的公安局,哪能配上这么高科技的设备,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看来我们要向上级申请弄到这套设备。” 石天然说:“现在手机刚刚盛行,说不定公安部门会很快给你们配发的。不过你们要想了解这方面的事情,中国移动通信肯定是“门清”,你不妨通过电信部门做个调查取证。” 郭嘉哪还坐得住,他中止了和石天然的聊天,也不怕深更半夜打搅人,直接将电话打到电信局霍局长家。睡得迷迷糊糊的霍局长接了郭嘉的电话,他知道公安局的领导打电话来一定没有小事,便客气地问郭嘉有什么事情。郭嘉简短地说了情况。霍局长爽快地说:“好,这事我明天一上班就交代人办。” 郭嘉说:“要是方便,我现在就想过去。” 霍局长一听,知道这是公安局在下达命令,哪还有方便不方便之说,方便不方便你都得爬起来,赶快到单位。人家要办的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当领导什么事大,什么事小一定要搞清楚,如果在这方面犯糊涂,是很容易翻船的。 郭嘉和吕阳乘车来到电信局的时候,电信局长老霍已经在那儿等候,他们简单地客套了一下,就进了机房。打开通话记录,业务人员边操作边介绍,郭嘉、吕阳大开了眼界。 原来,手机在这儿根本没有什么秘密可保。所有的通话内容,所处的通话地点,电脑里都有记录。 郭嘉让工作人员调出犯罪分子的手机号码,很快一排数据出来了:“这个号码是个神州行,但它不是投放到我们市的号码,按序列分析,应该是上个月投放到我们邻市蕴城的号码。” 郭嘉说:“那你查查它的通话记录。” 工作人员敲击了一下电脑键盘,通话记录立即通过打印机打印出来。 郭嘉没想到这个手机的通话记录十分简单,除了和王学忠仅有的几次通话,别的竟然什么也没有,显然,这个号码是犯罪分子专门买来“对付”王学忠的。 郭嘉突然想到石天然跟他说的卫星定位的事,他希望工作人员能测出犯罪分子现在的位置。工作人员听后,有些无奈地说:“卫星定位我们局的设备还不能做到,估计要到明年升级之后。我们现在唯一能显示的是对方的id地址,这还得等到对方开机的时候。” 郭嘉听后,觉得掌握犯罪分子的大概位置也很重要,他想了想,决定给犯罪分子拨个电话,以判断犯罪分子现在的位置。然而,电话拨过去后,对方却是关机状态。这就是说,对方的id现在是无法显现的。 尽管如此,郭嘉并没有失望,他知道,只要犯罪分子有开机的时候,他所处的位置就一定能显现出来。 电信局的这位技术人员显然是一个极其热情的人,他说,其实要查这个神州行号码并不难,因为神州行的用户在我们这个地区还不是太多,主要是因为它的计价费用太高,市内普通话费每分钟就要六毛钱,要是漫游更不得了,许多人都将其称为“老虎机”,所以,每个市的电信局进神州行号码都比较少,每月也就是投放百十来个。上级有要求,凡是移动电话出售,销售部门都应该将号码持有人的身份登记得清清楚楚,这就是说,用户在购买神州行号码时,都要求记录身份证号码。所以,你们到蕴城市查这个号码并不难,说不定一到那儿,就能把罪犯的身份搞清楚了。 这位技术员的话让郭嘉听后非常振奋。尽管郭嘉和吕阳也曾经想到过犯罪分子会不会使用别人的身份证,但他们相信只要罪犯做这件事情,就必会留下蛛丝马迹。此时,郭嘉看天已快亮,便决定和吕阳立即奔赴邻近的蕴城市去。 路上,郭嘉和吕阳皆已困得不行。郭嘉看吕阳驾车的时候哈欠连篇,便问他要不要停在路边休息一会儿。吕阳说不用。郭嘉为了不影响吕阳,也只有强打精神,不敢打盹。 隆湖市到蕴城不过就两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很快就到了地方。 到了蕴城市远不是在本市那样人熟地熟,郭嘉知道,就是找人,也得等到电信局的人上班之后。于是,他们在蕴城市的电信局门口见到街边有个油条摊,便要了几根油条,两碗稀饭,一碟泡菜,一起吃了起来。 吃饭的时候,吕阳看着郭嘉,发现他的脸色泛绿,两眼深陷,那明显是缺觉的表现。吕阳一想,从王学忠报警至今,郭局基本上是三天没合眼了。 此时,郭嘉也发现吕阳十分憔悴,郭嘉关切地问:“是不是困得有些架不住了?” 吕阳笑笑,说:“过去和同学打麻将的时候,因为犯困不想去参与,常常挨同学骂,同学说,‘困什么困,早死两年不就睡个够了吗?’现在的感觉真的是想早死两年。” 郭嘉一笑,说:“等破了这个案子,咱们一起‘死’吧,反正马上就是上班时间了,不如就坚持一下。” 吕阳说:“坚持是可以坚持,就怕我们两个马上跟人家谈工作的时候哈欠连篇,让人家感觉这两个人是不是吸毒者正毒瘾发作呢。” 郭嘉说:“那就找个冷水管子洗把脸吧,提提精神,不能让人家外市的人感到我们隆湖的人精神状态太差。” 郭嘉正欲问卖油条的有没有洗手的地方时,吕阳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朝郭嘉说:“好了,郭局,我这儿有一方妙药,你吃下去半个小时准精神。” 郭嘉一听,忙问是什么神药。 吕阳说:“这可是一副产自西藏的好药,极抗疲劳。” 郭嘉一看,一个包装精致的绿色的小盒上印着“勃乐”二字,郭嘉心里一惊:“这玩艺不是春药吗?” 吕阳说:“郭局,你可不能怀疑我的品格,这玩艺的确是春药,是上一周我在西藏工作的一个同学带回来的,当时我们聚会的时候他作为小礼品人人发了一份,我就顺手装在包里。这人本身就在勃乐集团工作,他说这种药是从冬虫夏草中提炼出来的,非常精贵,房事前吃肯定能提高生活质量,但要是平时吃,也就是起一个提神作用。我的这位同学说,平时他们公司的人无论是开会还是与外商谈判,只要感觉稍有疲劳,吞下一片就能精神倍增。” 郭嘉从来没有吃过这玩艺,听了吕阳的话,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这家伙吃下去别走不动路啊!” 吕阳想乐:“走不走得动路只有吞下去才知道,说不定这家伙吃下去真的是见了女人两眼发直,下面也直,要是电信局接待咱们的是个女的,吓着人家了咱可是把人丢大发了!” 郭嘉笑笑说:“那你还是留着吓你老婆吧,免得在不适宜的场合吃它,让人家感觉咱们隆湖市的公安,不是吸毒,就是好色。” 吕阳说:“那要不我们就每个人分半片吃吧,这样我们既能保持着工作时的良好状态,也可守住贞节,不然我是顶不住了。” 郭笑了:“行,豁出去了!” 两个人各吞下半片“勃乐”,向挂着蕴城市电信局牌子的大门走去。 《浮沉》第四部分 《浮沉》第十四章(1) 54当吕阳向电信局接待他们的人亮出侦察证,这个人也许天生有种恐警心理,他神情立马变得有些紧张。也许他是想掩盖自己的紧张心理,因而对两个警官表现得十分客气。 他请郭嘉和吕阳坐下后,自我介绍说,他叫邱启培,是电信局分管业务的副局长。待他听完郭嘉、吕阳的来意,忙说:“你们先喝点水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把专门分管手机号码投放业务的经理找来,她应该知道情况。” 说着,邱启培拿起电话拔了个号。然而,对方占线,邱启培不好意思地解释说:“我到楼下喊她一下,你们先坐。” 邱启培一路小跑地从三楼下到一楼,不出一分钟,他就领来了一个30多岁的穿着套裙的女人。邱启培看着郭嘉与吕阳,满脸歉意地说:“让你们久等了,这位就是我们局市场营业部的周经理周琳,刚才她那儿正在忙业务,所以电话占线。” 女经理在邱副局长的解释声中,也客气地冲两个公安笑了笑。 吕阳示意女经理坐在旁边一个椅子上,邱副局长见吕阳没有招呼自己,忙知趣地说:“要不你们谈,我回避一下。” 第53章 显然,邱副局长是个很懂规矩的人。 吕阳像没听到邱启培的话语,根本不理他的茬。这弄得邱启培不知道该如何办,他有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是郭嘉客气地朝他做了个手势。邱启培明白,郭嘉是让他也坐下来。邱启培有点像客人一样拘谨地坐了下来。 吕阳望了一眼姓周的女经理,表情不冷不热,一副公差问询的样子:“周经理,我们来主要是查一个移动电话号码。” 吕阳说着,将一个手机号码写在纸上:“你看看这个号是不是从你们这儿发售的?” 周经理仔细地看了一会儿号码,语气在肯定和不肯定之间地说:“从数字排列序号上看,应该是我们市的神州行号码。” “你能查出这个号码是从你们局哪个发售点发售出去的吗?” 周经理面露难色:“这个不太好查,毕竟那么多发售点,那么多手机号,要是查起来可能会非常困难。” 吕阳说:“怎么不好查?按规定,不是每个移动电话号码出售,都要有购买人员身份记录吗?” 女经理见吕警官如此咄咄逼人,本来就难堪的脸色上又多了一些红色。显然,他们是没有按上级的要求对号码发售逐一登记。也就是说,这些手机号码进到他们电信局后,他们全都稀里糊涂地将其投放到市场,根本就没让购买者留下身份证号。无疑,这不符合国家向电信部门做出的售号要求。然而,女经理并没有对此检讨自己的过错,而是极力在找着搪塞的理由。 她说:“是的,我们过去一直对移动号码都做登记,但后来发现,这种登记不过就是个过场,其实是防好人不防坏人,真正的犯罪分子买号,用的都是伪造的身份证。所以,我们也就不再搞形式主义了。” 女经理一句“不搞形式主义”,给郭嘉的感受并不是说明女经理是个能扯的人,而是让郭嘉感受到特别的泄劲与失望。 来蕴城市之前,郭嘉听说购买移动电话都有身份证登记,心中似触摸到了案子欲破的希望。而现在,希望瞬间破灭了。 此时最尴尬的不仅仅是营业部的周经理,还有电信局的邱副局长。因为他们毕竟是这个单位的管理人员,而他们管理的漏洞随着吕阳的一句问话,顷刻间暴露无疑。 尴尬的邱副局长好像突然想起了一个能够扭转被动局面的办法,忙向周经理问道:“你们营业部不是有一个记忆力特别强的人吗?看看她能不能帮助公安同志回忆一些情况?” 周琳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应道:“对了对了,我们前不久招来的一个营业员确实厉害,你别看她长得平平常常,但她的记忆力可非同一般,凡是她看过的,不管是人是物,可以说是过目不忘。” 吕阳望着眉飞色舞的周琳,觉得这位女经理不仅能“扯”,还十分能吹。吕阳心说,世界上是有过目不忘的人,但大多都是顶级的领袖人物,那种奇才可以说几百年才出一个,现在周琳张嘴就说他们营业厅就有,未免也太夸张了。 尽管如此,吕阳他们还是希望见见这个营业员,现在是调查了解,多见一个人,也许就多一份收获。 邱局长见他们点头同意,就急着想喊那位女营业员过来。吕阳却说,直接到营业厅去看她。郭嘉心里明白,吕阳是想捎带着到那里去看看环境。 来到营业厅,这里的人并不多,郭嘉吕阳被周琳领着直接找到女营业员。 女营业员的长像确实普通,普通得让人感到看了她之后自己的记忆就不会再存在。但吕阳还是盯住她这张不容易被人记住的脸问道:“说你记忆力非凡,你能记住你卖出去的手机卡号吗?” “能。” 吕阳没想到女营业员真敢这样回答。讲内心话,他问这个话时就是准备难为女营业员的,因为他不会相信一个营业员能够记住她所卖出去的手机号码,试想一个手机号码10个数字,一个营业员即便每天只卖一个号,那么工作一个月也是30个号,这30个与10相乘那就是一大串数字,一个营业员哪有可能记得下来。然而,面前这个女营业员竟然说出了“能”,这让吕阳都感到她是不是有点“二”? 吕阳毫不客气地将那个手机号码推至女营业员面前。然后看着她的表情。 女营业员低头看了一会儿,不出一分钟,竟然就肯定地说:“这个号码是从我们厅发售出去的。” 本来对女营业员没抱什么希望的吕阳和郭嘉听了这句话,真是吃惊不小,他们也一下子振作起来:“你可看准了!你没有任何笔记记录,凭什么说它是从你们营业厅发售出去的?” 女营业员并没有回答他们的问话,只是说:“肯定没错,这批号是上月23日局里向各营业厅投放的一批神州行,我们这个营业厅一共进了200个号,现已基本售空。” 照女营业员的这一说法,郭嘉、吕阳他们负责破的案子无疑又找到了突破点。本来,两个公安对这个女营业员并不抱什么希望,但听了她这句话,兴奋点又被激活了。 吕阳心想,既然她能说这个号码是从此柜台售出去的,也许有什么数字上的规律。但不管怎么说,她在记忆力上,还是有超出常人的东西。吕阳决定好好问问她。 “那你对购买神州行号码的人还有什么印象吗?” 吕阳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过于苛刻,每天来电信大厅那么多人,而且时间已经过去近一个月,哪有那么好回忆的?但“有病乱问药”,吕阳也只能这样了。 “你让我想想,”女营业员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天应该是上个月的24号,就是我们这批神州行投放市场的第二天。买这个号的人大约三十岁左右,人很瘦,但他的眼睛很亮,好像是白多黑少的那种亮。他在我们这个柜台上大约转了一会儿,就选了一个号,放在他自己的手机上试好后才走的。” 吕阳简直有些不大相信在这么浩渺的人群中,一个营业员能回忆出一个购买号码的人,吕阳问她:“你对他记忆这么清楚,他当时和你有过多交谈吗?” 女营业员说:“买卖东西肯定要交谈,但没有更多的交谈,那人看上去很平静。他要买号,我也就卖给了他。”吕阳不知道女营业员说的是否准确,甚至不能确定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是,他现在只能相信这个女人,即使这个女人有病,也只有紧追不放。 为了弄准那个买手机号的人的形象,吕阳展开笔记本,对女营业员说:“你再把他的形象说细致些,我把他画出来你看像不像。” 吕阳在女营业员的叙述中,飞快地点厾着画笔,一个男人的形象逐渐跃然纸上:但见此人长脸,尖下巴,牙有缝、稀发,耳朵有些竖,吕阳按女营业员说的这个形象描画着,再加上白多黑少的眼睛,人物画出来啦,郭嘉一看,竟然发现这是一个非常眼熟的人:“你画的这不是葛优吗?” 女营业员说:“对,他是有点像葛优,但他没有葛优那么面善,最不同的是他的腰特别细。” 吕阳正在画人的脸面,根本没想到要画人的腰,现在听着女营业员的话,不得不在头下面加上细腰身子,弄得这幅画画得不像个严肃的破案画像,反而多了许多幽默的意味。吕阳将画好的画又放到女营业员面前,女营业员这次认真地点了点头。 郭嘉、吕阳对这个过于自信的女营业员提供的内容,真是又想相信,又觉得不是那么可靠。见她对这幅画点头,吕阳有点像电视台的主持人那样,忍不住地问她一句:“你确定吗?” 女营业员盯着“葛优”,很坚定地回答道:“确定!” 郭嘉、吕阳听了女营业员的话,不知道是不是该松口气。假若罪犯要真是此人,并不是不好找,这就是说,这个人最致命的地方是长了一张名人的脸,凡是那些长相像葛优的,可能都是嫌疑人。当然,真正的葛优除外,公安局可以将那些长得像葛存壮儿子的人普遍做一个排查,同时,也可发动群众询问周围什么样的人像葛优,这样有特色的人物是很容易被眼睛雪亮的群众举报出来的。 虽然眉目出来了,但吕阳还是不放心女营业员的记忆力,她凭什么就说这个神州行号是卖给了“葛优”?要是她说的根本不是事实,或者张冠李戴事实,那问题就大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伙子突然跑过来帮女营业员说话了。 这个小伙子是坐在营业厅门旁边的一个修表师傅,在这寸土寸金的大厅一角,他租了一个一平米的柜台,平时的工作就是专门帮人修修手表、换换电池什么的。 吕阳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个小伙子一直在暗恋着女营业员。平常有事无事的,他总喜欢到女营业员的柜台边转一转。今天,在郭嘉与吕阳找女孩谈话的时候,他又转了过来,当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来调查案子的警察。只是在他看到桌台上放着的“葛优”的图像时,他叫唤了起来:“这个人怎么这么眼熟?我肯定在哪儿见过他!” 吕阳听了这话,自然是不会忽略他。但同时吕阳心里又特别明白,他画的这个人毕竟长的是明星脸,人们对其眼熟都是正常的,吕阳便不想让其走更多的思维弯路,而是直截了当地提醒他道:“你是不是在电影里见过他?” 小伙子却说:“不是,是在电视里面。” 吕阳一听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不是废话?谁不知道葛优既演电影,也演电视。 第54章 其实,是吕阳的思路狭窄了,小伙子所说的电视并非电视机或电视剧的泛指,而说的是dv,即小型摄像机。这个摄像机是他一个月前买的。那天,他正在专注地修理手表,突然有一个人来到他跟前,问他要不要dv?小伙子抬头看看这个人,又看了看这个九成新的dv,他猜想,来人极可能是一个吸毒者或是小偷,当时,小伙子猜不透他这dv是他自己家的还是从别人家偷来的,只是感到他急于出手,于是就问了价钱?来人要两千,他脚脖子上砍了个价,张嘴叫二百元。卖者显然是需要钱,最后两人讨价还价,250元拿下。 修理手表的小伙子拿到dv之后,真是爱不释手。他举着摄像机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闭着地就开拍起来。他的第一个画面,是对着柜台那面的女营业员的,恰恰那个时候,女营业员刚好正在和“葛优”做着交易,这不,“葛优”买号的经过就全部放进了取景框。 因为这是第一次录像,小伙子对自己的“处女作”舍不得删除,就把它保留下来。 吕阳听了小伙子的叙说,忙让他把dv拿来,吕、郭二人认真地看了那段录像。 在所拍的画面中,能看得出小伙子对姑娘的多情,所有的镜头几乎都是对着年轻的女营业员,只是个别镜头才出现那个长得像葛优的人。画面里显示的是他们两个人的侧面,那男的说是像葛优,不如说更像吕阳画的那幅肖像。这让吕阳很振奋,这么意外轻松地确定了歹徒的长像,顺利得真是犹如神助。 此时郭嘉却不是那么激动。因为他觉得今天的事情似乎来得太顺利了,凡事太顺利,就让人感到心里不太踏实。郭嘉甚至想,是不是眼前锁定的这个罪犯的长相太特殊了,容易被人记住,因此才就认为是他作的案。此人是买过神州行号码,但仅凭一个女营业员的记忆,即使再加上dv的记忆,就能确定他所买的那个号一定就是作案用的那个号?再说,dv记忆的只能说明这样一个人来买过号,并不能说明他买的就是那个号,毕竟dv没在交易那个号码的时候将其推一个大特写;从目前录下的声音辨别,也非常的吵杂混乱,并没有从中听到买卖双方提及到这个号码。照这样说法,营业员一口咬定是“葛优”,显然不能令人信服。 郭嘉甚至认为,现在问题的关键已不是罪犯是不是“葛优”的问题,而是要论证女营业员的“记忆”准确性到底有多大的问题。 女营业员显然是一个敏感的人,他已从郭嘉冷峻的脸上看出了对她的疑惑。果然,郭嘉说话了:“我想再问你,你是用什么特殊的方法来记住这个号码的?同时,你是以什么理由确定这个号码就是售给了这个人?” 女营业员面露难色:“我无法向您解释清楚这个事情,但我就是能确认这个号码肯定是他购买走的。” 周琳见郭嘉太想知道女营业员的记忆秘方,而女营业员又不能表达出来,忙上来圆场:“她的记忆力肯定没有说的,她属于那种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的人,但她到底用的什么方法,她自己解释不了,别人也搞不明白。反正,她在记忆上是有绝招。你们就相信她吧。” 郭嘉、吕阳何尝不想相信她,但任何案件总是要以事实为依据,而不是靠神神叨叨的所谓“特异功能”来给人定罪的。 郭嘉在无意识当中,无奈地摇摇头。谁知,他的这个轻微的摇头让女营业员捕捉到了,她像蒙受了奇耻大辱一样跟郭嘉说:“你们公安人员怎么这么不相信人?我说的都是真话,而且是绝对的准确。这个道理你们非要让我解释清楚,那我举个例子,你们这位公安人员为什么拿一支笔,就能把罪犯的面容画出来?你总不能说他这就是特异功能吧?这说到底就是一种技能,只不过,你们不具备,我具备了而已。这根本不应该怀疑。” 女营业员说的话,有点让郭嘉感到微微的窘迫,不管怎么说,今天收获还是非常大的。走的时候,他们带走了那个修表的小伙子的录像带,准备回去再作鉴定。 吕阳从蕴城市电信局回来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将那份录像带交给了技术科进行识别。这期间,吕阳一直在琢磨着一个问题:按照人们购买手机号的常规心理,往往会对挑选号码比较较真,营业员拿出一个卡号,他们常常会认真地研究一番,不满意还会换上一个。也许就在这个时候,购买者会将卡号念出声来。如果那样,dv上应该留有声音,据此来确定买这个卡号的人是谁,就很有把握了。 然而,技术科并没有从声音上鉴别出来,因为“葛优”与营业员买卖双方在交易这个号码的过程中,根本就没谁念出过这个号码。吕阳觉得很遗憾,但他不死心。 吕阳心想,既然不能从声音上发现问题,是否还能从画面上发现那个手机卡号?吕阳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技术科的那个叫田尚雨的年轻人。 这个想法一说出口,吕阳自己都觉得是在琢磨异想天开的事情。因为,录像带自从拿回来之后,他已经仔细地看了多遍,但始终未见那张神州行卡在画面上出现过。显然,现在对人家技术科的同志说这话,要求不能说不过分。 但技术科的田尚雨脾气非常好,他是那种有求必应的人,听了吕阳的想法,便积极地说:“人的眼睛在一定的时速和空间中,有时是很容易遗漏目标的。要不我们用m技术慢放一遍录像,看看能不能发现问题。” m技术是一种奇特的视频技术。吕阳和田尚雨紧紧盯住画面,突然,他们真的发现有营业员给“葛优”递卡的镜头。田尚雨十分精明,在吕阳的手势刚刚抬起,他就将这个镜头定格了。然后,他又通过电脑对那张卡实行了特殊放大。让吕阳吃惊的事情一下出现了:上面竟然显现出了绑架王学忠女儿的那个罪犯使用的手机号码! 现在看来,这个购买手机卡号的人,很可能就是绑架王学忠女儿的犯罪分子,退一步说也是他的同伙。此时,吕阳盯着这个卡号,最叹服的不仅仅是这奇特的m技术,更多的还是那个女营业员。她到底是什么神人,记忆竟然如此厉害?公安局真是太需要这样的神人了。吕阳想,待案子破了之后,一定去拜访拜访她。如果有可能,应该推荐她到公安部门来工作。 55因为找到了葛优这样一个形象的参照系,加上郭嘉他们弄来了一套手机的监控系统,绑架王学忠女儿的犯罪分子很快就被锁定了。 根据手机发出的卫星定位信号,犯罪分子段一飞那天就在隆湖市城区的一个居民房里。公安人员对他进行布控之后,一直对他进行监视。终于在他出来买方便面和烧鸡时,便衣特警将他摁住,随之,特警又把王学忠的女儿解救了出来。 段一飞是吕阳主审的,郭嘉等也在场。 段的心理素质很好,他表现出的是那种既然被逮住了,就索性做一回汉子,只要你公安人员需要,我就全部满足你们的那种样子。于是,他把绑架王学忠女儿的全过程及其真正目的交代了出来。 段一飞说,他绑架人质并不仅仅为钱。尽管他向人质家属要了100万,但那是为了惩恶扬善。 郭嘉等显然不能相信罪犯所说的话。段一飞绑架一个无辜的少女这么多天,竟然说是为了惩恶扬善?他也真能提高自己的境界。 段一飞看公安人员对他交代中所说的“崇高行为”根本就不相信,表现出了很遗憾的激动:“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作为一个公民,具备正义感并勇于惩恶扬善,应该是当仁不让的责任。你们想想,王学忠能不费吹灰之力拿出100万,这能说他是一个廉正干部吗?说句心里话,我对这种人一直有一种仇恨心理,天底下的贪官,我恨不得都杀个精光!” 听着段一飞的话,看着段一飞的眼睛,郭嘉发现他在说杀贪官的时候,表情有些夸张,似乎胸中充满了为民除害的豪情壮志。郭嘉心想,在这个社会里,恨贪官的人多了,但恨并不等于就是掂刀杀人,恨也不等于去绑架别人进行敲诈。再说,你段一飞此前并没有跟王学忠打过交道,怎么就能断定他是一个贪官的呢? 本来,这样的问题是不适合于公安人员向犯罪嫌疑人提问的,因为这多少有些像记者在采访罪犯,但为了摸清段一飞的真正心态,郭嘉还是向段一飞提出了这个问题。 段一飞回答得毫不遮拦:“我觉得王学忠就是个贪官。他城建局长当了那么多年,经他的手盖了那么多房子,搞了那么多工程,他吃了多少回扣肯定说不清楚了。这年头谁不知道每个工程和高楼下面都隐藏着贪官。再说,这次竞争常务副市长他跑官花的钱最多,可能你们也不会不知道吧?” 郭嘉怎么不知道那些民间传说。但要想确定那是事实,必须要经过多方取证对质,并不是谁胡乱说说就能定罪的。再说,即使王学忠是个贪官,也不应该是你段一飞可以勒索的。凭你的脑子,你首先不可能去干这种让人不可理喻的蠢事。那么,你段一飞既然敢置法律于脑后去绑架王学忠的女儿,这肯定另有意向。 段一飞被郭嘉这一番唇枪舌剑驳得无以应对。当段一飞感到在审讯他的公安人员面前不能将话说圆满的时候,他只能另找出路了。 他说,“公安人员真是火眼金睛,明察秋毫。要说是完全为了替天行道惩罚贪官,那也把我的形象说得过于高大了,其实,我的确还有另外一种心理,那就是游戏心理。” 第55章 段一飞说,大约有一段时间了,他感到生活很乏味,总觉得千篇一律地过平平常常的日子很没意思。因此他想寻找一种心理上的刺激,尤其是想做一件能够引起许许多多人重视的惊天大事。让人们在茶余饭后议论,那才叫过瘾! 于是,他绞尽脑汁策划了这起绑架案。 既然绑架是为了制造新闻,他就决定绑架一个热点人物,或者是与热点人物有关的人物。他想来想去,就选定了本市正在竞争副市长的王学忠的女儿。 之所以选定王学忠的女儿,毕竟他现在住的地方距王学忠家不是太远。段一飞曾多次见到王学忠开车送他的女儿上学,又经过几次踩点,段一飞摸清了王学忠女儿的学校及其作息时间。于是,在周五下午,段一飞动了手。 应该说,段一飞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按照他的计划,从绑架人开始,到大墨江将钱拿到手,他是从地理环境到人的心态,都反复做过推敲与分析,他觉得凭他设计得如此完美的计划,那些憨包警察是根本不可能破案的。案子破不了自己就不可能被擒获,到那个时候,就让全国人民感叹他的智慧吧。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公安人员竟然这么快就把他拿下了。段一飞感到非常奇怪:他们采用的是什么奇招? 其实,奇,是和巧联系在一起的。假如这个案子没有那么多的巧劲,的确不容易破获。比如说,假如没有电信的快速发展,假如没有那个记忆力极好的女孩,假如没有对无线电的监听……段一飞都是很难被抓住的。 只能说罪犯在通讯领域知识太贫乏了。他并不知道,他拿上这个手机,就等于在自己身上装了一个跟踪器,不管他从此走到哪里,都会被有关部门监控到。相反,如若犯罪分子稍有移动通信知识,他就知道应该如何逃避追踪。至少,他会做到不管在何时何地,他都不会带着自己的手机亡命天涯。而是将它扔到与自己逃离方向相反的一列火车或汽车上去,那样,才能声东击西地迷惑追踪者。 不管段一飞在被审讯的时候如何油腔滑调,但他对自己的犯罪事实是供认不讳的,加上人质已经被解救出来,这样,王学忠女儿被绑架的案子也就算告破了。 王学忠的那漂亮女儿被公安人员解救之后,一直是麻木痴呆的状态。即使王学忠和他妻子反复呼唤她,她也没有什么反应。显然,她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 对此,有的公安人员曾怀疑王学忠的女儿被强暴了,因为王学忠的女儿长得毕竟是沉鱼落雁般漂亮,这样的女孩落到段一飞这种无恶不作的罪犯手里,那还有什么清白可言?段一飞听后嗤之以鼻,说公安人员简直是在侮辱他的品格。 吕阳说,你绑架少女,勒索钱财,还配说品格? 罪犯回敬他说:“我的精神是高尚的,别以为她长得漂亮我就会对她动粗。你们说,搞一个漂亮但不和你配合的女人有什么意思?你们这些公安思想真是龌龊。” 段一飞说话如此恶毒,让吕阳他们十分气愤。有人说,这个兔崽子就他娘的会唱高调,说不准他就是强奸犯,不行就给受害人进行一次处女膜检查,假如女孩在近期之内下身有所破损,那就说明是这个小子干的,到时候看怎么治他的罪! 这个说法被王学忠知道后,愤怒地拒绝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丝毫不能再承受这样的刺激了。 56又一次审讯段一飞的时候,郭嘉问他:“一切都基本上清楚了,你知道你的这次犯罪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吗?” 罪犯像网友聊天一样“呵呵”一笑,说:“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认为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很刺激,因为我从中找到了乐趣,人生也由此丰富饱满起来,我认为这便是生命的意义。当然,要是从珍惜生命的角度看,我的行为也是有度的,因为我所犯的罪你们并枪毙不了我,而最多判我十年的徒刑。服刑,这对我来说又是一个过程。你们可别说我不珍惜生命,其实从头到尾我一直是珍惜生命的。从案件中,你们还可以发现我的善良,我是那样珍惜他人的生命,从来就没有准备要杀害过那位姑娘。” 对罪犯的这一番怪论,郭嘉没再说什么。大千世界什么人没有。但他总觉得,此人好像或多或少地受过什么刺激,不然不会这么不正常。 不管怎么说,隆湖市最近发生的几个恶性案子总算破获了一个。这对处在低谷中的隆湖市公安局来说,是个好势头,有点冲破黎明前的黑暗那种感觉。那些提到公安局就说他们是白吃大米干饭的话明显少了,郭嘉自然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 就在审完段一飞的那天晚上,郭嘉有些兴奋地上qq将审案过程告诉了石天然。 石天然听得很仔细,有些细节他还作了反复的询问。聊到最后的时候,石天然冒出了一句让郭嘉也吃惊的话。 “老郭,我觉得你们抓的这个家伙很可能与周水金的案子有关。” “你的根据?” “没有根据。我只是在听你讲述过程中,有种感觉,两者是有内在联系的。比如,他说他要惩治贪官,你想过没有,在这种人眼里,王学忠和周水金应该都算是贪官,这种心理就不能不让人对两个案子产生联想,它有某种意念上的共性。另外,从罪犯的作案过程来看,他是极其聪明的人,聪明的人未必就透明。我从你谈的他对绑架王学忠女儿大包大揽的不屑劲儿,感到他好像有避重就轻以掩盖更大罪行之嫌……” “是啊,我和吕阳也都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法律是重事实的,感觉再准也是没用啊。” 两人正聊着,郭嘉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郭嘉下意识地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12点45分。像这种电话,肯定是局里有急事才打过来的。郭嘉拿起电话,话筒里传来吕阳的声音:“郭局,案子又有了新发现,王学忠女儿的绑架案已经和周水金的凶杀案扯上了!” 郭嘉一听,当然是很震惊,这刚刚还和石天然说“直觉”问题,现在竟然就成了事实。 郭嘉急切地问吕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吕阳说:“见面我给你细细汇报。” 57段一飞的绑架案虽然破获的还算比较顺利,但对刑警队长吕阳来说,他认为这是自己破案生涯中的一次走麦城。因为,他毕竟从智商上没有斗过犯罪分子。这对一个公安人员来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耻辱。 吕阳心里十分清楚,这个案子之所以能够破获,主要的是靠一些运气和高科技技术。谁都知道,运气不是说来就来的,但高科技技术却是现成的。在破案子的时候,他对开发高科技产生了更多的想法,他总觉得,目前很多没有头绪的事情,说不准高科技还能再帮他们一把。 他的这个念头如此强烈,还因为他刚刚得到一个消息,说他在警校的一个叫郑大武的同学因犯杀人罪被抓起来了。吕阳知道,郑大武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智商之高,心理素质之好,是他们警校同学中公认的。本来郑大武是一个优秀的警察,但因在感情问题上没有把握好,一失足就走向了歧途:他杀了自己的情人!郑大武有很高的反侦察能力,因此案子拖了很长时间找不到突破口,最后侦破人员还是通过他的手机获得了铁的证据。 郑大武是某市公安局的刑警,他在一次聚会上认识了一个中年富婆,因为女人的勾引,加上郑大武对女人财产有所想法,两个人迅即打得火热。 那段时间,郑大武沉迷于赌博,结果输了很多钱,他一心想将本扳回来,谁知正中了赌场上的那句行话:“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他口袋里的钱一直是只见出不见进。内外交困之时,富婆给了他不少帮助。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内,她大约给郑大武20多万元。男人如此吃着软饭,女人当然也有想法,便向他提出了将自己的身份从情人转正为老婆的要求。 郑大武哪想过这件事儿,原本他就是为了女人的钱才和她上的床,在接触过程中,他已经发现这个女人不少的毛病,比如说,睡觉打呼噜,在人前无所顾忌地放屁之类……这作为女人已经很难让人接受,这要是成为自己的老婆,那不是比杀了他都难受? 郑大武这个时候才感觉自己的老婆还是很不错的,她除了没有钱,其他任何方面都比这个女人强。 但是,此时富婆已经给了他最后通牒:要么娶她,就一了百了。否则,他就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不仅要还她的钱,还必须得背上一个恶臭的名声。女人准备向组织上告发他。 男人也许最烦的就是有女人向他们说这种话,何况还是这样一个一身臭毛病的女人。郑大武毕竟还要在社会上做人,在谈判没有余地的情况下,他就起了杀人之心。 他将他的“情人”杀害之后,用汽车拉到郊区一个小山坡上的树林里埋了。郑大武本来就是一个经验极丰富的刑警,具有非同一般的反侦察能力,所以,他杀人移尸的这一套行为可以说做得天衣无缝。公安局在找到尸体后,虽然都认为是他干的,但却无法对他治罪,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就是杀死女人的凶手。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曾到过埋藏女人的这个现场。他早已在第一现场和第二现场做了手脚。而且,在作案的过程中他还以时间差的障眼法(比如他在约人打牌的时候,提前将墙上的钟表时针做了调整),让那些为他作证的人能够问心无愧信誓旦旦地向公安人员保证,“何时何地几点几分”他们就和郑大武在一起。 第56章 而这个时间,恰恰正是郑大武的作案时间。 因为找不到他的证据,郑大武变得十分地嚣张。他冲那些调查他的同事说:“你们可以认定杀人者是我,我甚至也可以承认杀人者是我,但你们有证据吗?仅仅只靠怀疑,能定我的罪吗?告诉你们,凭你们的智商,是没有谁能将我的脑袋从我脖子上取下来的。” 然而,郑大武没想到的是,最后置于他死地的竟是他的手机。这有点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意味,郑大武在第二现场埋人的时候,脑子灵活的他突然想到自己身上带着手机,而且没有关机,他立时一惊:假如此时要是有谁给他打个电话,那他现在的行踪自然就会被通讯设备记录下来。至少,人们将会知道某时某分他郑大武在什么位置和谁谁通过电话。 老谋深算的郑大武急忙取出手机,按了一下关闭键,只听到“嘟”的一声,手机关机了。 真是千虑一失:看似神不知鬼不觉的关机,却在郊区的电信网上留下了一个信号。电脑自动记录下了几点几分,某某人的手机曾经在这片区域关闭过。 当侦察员将这个在网络上显示的手机关机信号出示在郑大武面前的时候,他一下子就低下了头:“你们可以取我的首级了。” 对这件事儿,吕阳很感慨。在警校的时候,他对郑大武虽然说不上崇拜,但也是十分钦佩的。现在,这个智商比别人高得多的人终于栽在高科技侦破手段上,只能说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由此,吕阳也联想到这些天审讯段一飞的情景。段一飞虽然没有当过警察,但他受审的心理素质可非是一般的从容。凡是公安人员不掌握的,他是丝毫不说半句;而对公安局掌握的情况,他总是油嘴滑舌胡说八道。吕阳总感觉,段一飞是在和警察玩着游戏,肚子里肯定有不少关键的东西没有撬出来。 吕阳心里十分明白,现在关键是找到段一飞新的证据,这个案子才能往深处挖。既然段一飞脑袋灵,在智商上不容易斗过他,不如就依靠高科技来和他再决高低。这次破案应该说是手机帮了他们的大忙。能否从手机上再作突破?这是吕阳脑海中一直酝酿的想法。 那天在抓捕到段一飞之后,吕阳就从他身上搜到了一部手机,这部手机自然是段一飞的犯罪证据,为了能寻求更多的情况,吕阳把它交给了技术科。技术科经过技术处理,研读报告也很快出来了:号码的使用很“干净”,除了有和王学忠的通电记录,其他就是向13800138000拨打过。这是电信部门的查询和充值的电话,不值得怀疑。 检测之后的手机连同研读报告被技术科的同志一起送给了刑侦队。当时吕阳很失望:难道真的就找不到别的蛛丝马迹? 吕阳不是个轻易死心的人。那天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吕阳刚好和技术科那个帮他鉴定dv的年轻人田尚雨坐在一起,吕阳边吃边向他求教起来。 吕阳:“手机芯卡除了记录通话时间和通话方向,能记录通话内容吗?” 田尚雨:“目前普通手机还不行,假如说被我们绑定的手机,是不成问题的。不过,现在的科学技术发展很快,只要人们想到的,估计很快就会研究出来。” 吕阳点点头,接着又问道:“现在有很多人喜欢更换手机号码,假如说一部手机曾使用过好几个卡号,我们的技术能鉴别出来吗?” 田尚雨一听,马上就对他的这个话很感兴趣。他说:“你提问的这个问题我第一次遇到,这还真是个很重要的被人遗漏的空白。”田尚雨沉思了一会儿,说:“从理论上讲,任何物体都会有记忆功能,芯片装在手机里面,自然应该有记忆。” 田尚雨的回答让吕阳很兴奋,因为,他一直在琢磨段一飞的手机。上次技术科对段一飞的手机进行鉴定,只是对他的通话情况进行认证,并没有发现其他问题。当时吕阳想,一部手机只和一个人联系,这种看似单纯的现象只能说明,这部手机隐藏着更为复杂的内涵。这个手机从外形上看,已经不像新近买的。吕阳一直在想,这部手机所使用的号码除了机内装的这一个,还应该使用过其他号码。但是,段一飞从来不肯承认。吕阳知道,假如查不到别的手机号码,段一飞的所有联系人就很难浮出水面,这样,对深层破案肯定是不利的。现在既然田尚雨说手机应该有记忆功能,吕阳怎么会不兴奋? 但是,如何检测到手机上的记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田尚雨说,他还从来没有研究过这件事儿。但他觉得这事情从理论上应该是可行的。 吕阳兴奋:“那你好好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田尚雨筷子敲击着嘴唇略显沉思地说:“也许使用传统的化学元素的互变原理就可以。” “化学元素的互变原理?” “对。其实就是最传统的方法。这就像当年的白色恐怖时期,我地下工作者互传密信,都是用米汤在白纸上写字,接信人用碘酒之类的药水往上涂抹,便能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现在已经有比米汤效果好多少倍的化学药水。显影应该不成问题,不过,对手机是否灵验我没有试验过,但理论上讲是说得通的。要不下午你把那部手机再给我拿回来,我试试看吧。” 吕阳哪能等到下午,他对田尚雨说:“干脆就中午干吧。我现在就去把手机取过来。就是影响你中午休息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吧,晚上我请你吃烧烤,算是对你午觉的弥补怎么样?” 田尚雨一听,马上笑了。其实他就是个科技迷,只要脑子里想到的问题没有解决,让他休息他绝对睡不着。 吕阳跟着田尚雨来到技术科的实验室,两个人在门前换上工作服,田尚雨便开始操作起来。 只见田尚雨将一个装着溶液的瓶子取过来,然后,他打开了段一飞使用过的那部流线型很好的三星t108手机。他一边操作一边对吕阳解释道:“你看,我们使用的每部手机芯片上,都印有一个卡号,这就是所谓的电话号码。这个号是用一种特殊油墨印刷上去的。它长期安装在手机上,手机自然会留下记忆。这个型号的手机芯片安装都是紧靠电池,我们就在电池的内侧涂上这种化学显影的药水,我想它应该能显示出来对芯片上数字的记忆。当然我这只是在推测中进行试验,咱们看看它到底会出现什么效果。” 田尚雨将显影药水涂在了经常贴着芯片的电池上,没过半分钟,一排重叠的数字就显现了出来。 吕阳看着这些数字,是又吃惊,又兴奋。这和当年地下党使用的方法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药水涂上之后的显示情况看,这个手机显然曾装过好几个卡,因为它显示的是叠在一起的许多数字。看着这一排数字,吕阳惊奇的同时,更多的还是焦急:那些作为手机号码的阿拉伯数字几乎全是重叠在一起的,让人根本无法辨认。 田尚雨忙说:“没关系,我用时间显示液试试。按正常情况,只要涂上时间显示液,不同时间留下的印记马上就能分辨出来。” 吕阳听后,觉得希望又来了,他有点唯恐错失良机地说:“你稍等下,我拿支笔记一下。” 田尚雨说:“好。但你不用那么匆忙,只要我不换新的药水,其他颜色就不会出现,老的颜色也是不会立即消失的。” 待吕阳拿来纸和笔,田尚雨又在手机上涂上了时间显示液。不过几秒钟之内,这些重叠在一起的数字已开始泾渭分明地显示出来。数字的明显标识是,只要吕阳涂上一种显示液,一个独立的号码就会出现,不同的时期颜色也不相同,比如,第一个出现的是红色,第二个号码就是蓝色。吕阳本以为要赤橙黄绿青蓝紫地跳出一堆号码,没想到这个手机只显示出“三元色”就没有了。 这就是说,这个手机曾经使用过三个卡号。吕阳记下这三个卡号后,盯住它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吕阳想,这三个号码,其中一个肯定是罪犯从蕴城市买的那个神州行。那么,另外两个号码呢? 吕阳看着那两个号码,突然觉得有一个号码数字特别熟悉,这个手机号码他一定在哪儿见过?从数字组合上看,前面四位数是1390,这说明此手机是全球通,尾数是1958,好像是一个人的出生年份。这前后两个数字曾给他留下过深刻的印象。吕阳心想,这个号码到底在那儿见过呢? 处于思考状态的吕阳脑袋里像突然开出了一束亮光,他一下子想起来了:这个数字竟然和被杀死的粮食局局长周水金的手机号一模一样!他不由得在心里“啊”了一声! 《浮沉》第十五章(1) 58既然这部手机里面曾经装过周水金卡号,那么,此手机是不是周水金的?它是怎么落到段一飞手中的?无疑成了吕阳、郭嘉他们的待解之谜。 当然,吕阳在关注这个与周水金有关系的号码的同时,也十分关心手机里曾使用过的另一个号码。他们通过侦察,初步估计这是段一飞使用的另一个号码。从查阅的通话单上看,这个手机号码的使用频率要比那个神州行杂乱得多。那部手机只有和王学忠一个人的通话记录,而这部手机,几乎天天有电话不说,好像通话人员也很复杂。由这一点可以判断,段一飞在使用这部手机的时候,头脑中还没有作案的意识,可让人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又在三个月前停用了呢? 吕阳决定对这部手机好好的摸摸底,看看和他通话的都是些什么人。 第57章 特别是后期也就是停用之前的那一段时间,应该作为重点排查的时间段。 吕阳查了段一飞原来那个卡号的全部通话记录,似乎和他交往过的人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出现与哪一个电话频繁联系的状况,这就说明,一切都是正常的交往,并未有与其中什么人在电话上密谋事情。当然,这只是吕阳从现象上看的,因为手机毕竟不能保留通话内容,只能知道他和谁有过联系。 尽管手机在不监控的情况下不能弄清通话内容,但吕阳清楚,现在的技术已经能够破译手机之间所发的信息内容。在查了段一飞接收和发送的所有文字信息后,吕阳发现这些信息大部分都是无聊的黄段子,只有几条是说正事儿的。其中发与7月28日的那条短信引起了吕阳的注意。 信息的内容是:“客人已经顺利送至西站,请放心。” 这个信息从字句上看,不过就是接人送站之类的话。但是,由于吕阳小时候看那些反特电影看的多,他总会想起特务接头弄的那些一语双关的语言。吕阳想,这会不会也是隐藏着其他情况的双关语? 凡是在第一感觉中闪现出的疑点,不管它有多少可能性,吕阳都是不肯轻易放过的。于是他通过有关部门,秘密核查了接收这个信息的手机机主。 手机的机主叫刘继红,是段一飞的舅妈,今年48岁,一家中型企业的老总。这个女人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做事果断利索,敢于拍板,从不拖泥带水。算是一个性格鲜明的女强人。 从资料上看,刘继红的企业和隆湖市并没有什么来往,她和周水金、王学忠也没有交往的痕迹。就此说来,周水金被杀案,王学忠女儿绑架案,应该和她扯不上关系。她只不过是段一飞家中的亲戚罢了。吕阳还得知,刘继红作为舅妈,对段一飞是充满亲情的,在段一飞被捕之后,她还到看守所看过他。据公安人员说,刘继红看段一飞的时候,曾语重心长地点拨他,但无论刘继红说他什么,段一飞都是埋着头,一句话也不肯回答。刘继红知道段一飞爱吃烧鸡,她来的时候,还特意给段一飞送了四只烧鸡。 段一飞和刘继红是亲戚关系,亲戚朋友之间相互委托送个人,怎么说都是正常的。本来,这个信息或许不应该追究,但是,信息毕竟是段一飞发出去的,而且发送的时间刚好是7月28日周水金被害的那一天,这就不能不引起吕阳关注。既然有人被送到西站,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为什么段一飞送走了他就告诉刘继红,被送的人和刘继红到底是什么关系? 根据这些疑点,吕阳向郭嘉汇报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还向郭嘉建议,要再一次提审段一飞。郭嘉同意了。 提审段一飞之前,郭嘉和吕阳曾做过一次案情推演。他们认为,既然周水金使用过的手机在段一飞手中,那就说明段一飞和周水金是曾经有过“交道”的。而这个“交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就有待分析判别了。 比如说,是不是段一飞和周水金生前就相识?这个手机是不是周水金以朋友的关系送给段一飞的?或是周水金将手机送给了其他人或失落它处,之后又辗转到了段一飞手中?或是段一飞就是杀害周水金的凶手?更进一步地说,是段一飞杀死周水金之后又抢走了他的手机?这一切都不是没可能。但这一切又只能等待审讯完段一飞后才能得出结论。 不管怎么说,这个手机对他们下一步的案情进展是至关重要的。他们决定从手机上对段一飞单刀直入地进行突破。 段一飞没想到公安人员会深更半夜提审他。来到审讯室的时候,他还没睡醒的眼睛被白炽灯照得迷迷糊糊的。但当吕阳将那部手机推到他面前,问它的来历时,他竟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段一飞的这个激灵只是瞬间的一个不易让人察觉的动作,很快他还是镇定住了。 你这手机是怎么来的?吕阳问讯开始。 买的。段一飞回答。 在哪儿买的?什么时间买的?多少钱买的?发票在哪儿?吕阳步步紧逼。 段一飞回答这一连串问题时显然不是特别流畅。因为他没想到公安人员会抓住这个手机问他如此密集的问题。当然,在吕阳问他的时候,他的大脑也在急速地转着弯,因为他知道,要是说在商场买的,肯定会被公安人员弄个水落石出,所以,他在稍有迟疑之后,说是在自由市场上以800元的价钱买的,这样这部手机就变成了没有任何发票的黑手机。 段一飞的口供将吕阳、郭嘉往手机黑市里面领,自然是往破案的死胡同里带。 见段一飞如此狡猾,吕阳决定要镇唬他一下:“段一飞,你不要再存有什么侥幸心理,你的情况我们全部掌握。我告诉你,我们通过高科技手段调查、鉴定,这部手机原来是谁的,我们清清楚楚,就看你老实不老实了。说说吧,7月28日你做了什么事情?” “几个月前的事我哪能记得那么清?你要是一问我我就回答,那才说明我肯定是在造假,说句老实话,我真的记不清那天做什么了?” “那我提醒你,那一天晚上粮食局长周水金被杀,你就应该知道自己干什么了吧?” 吕阳说话的时候,紧紧盯住段一飞的表情,看他到底有什么反应。应该说,吕阳的眼睛是很具有穿透力的,在公安局,他的眼睛被同事称为是测谎器,犯人微小的变化,他可以一眼看透。 然而,此时段一飞面对吕阳的眼睛,却表现得非常平淡。段一飞说:“其实你们根本不用唬我。我自从被你们抓住之后,就没有想对自己的行为再掖掖藏藏,我是绑架了王局长的女儿,那是为了钱,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杀害她。因为我知道杀人是要抵命的。从这一点上说,你们怀疑我和周什么局长的杀人案有关,是很好笑的,我为什么要杀他?杀他总要有个理由吧。我说过,这个手机是我从手机市场买来的,我不可能就为抢他一个手机去杀他吧?所以,我不能硬要承认我自己没有干过的事情。你们还是应该问问那些明争暗斗的贪官,也许就能够查出他的死因了。” 吕阳见段一飞讲得有条有理,知道他在这个问题上是有充分准备的。既然从这个角度一时难以攻破,那好,就另外转一个话题。 吕阳取出了一张纸签,举到了段一飞的眼前,“你来解释解释它吧?” 段一飞对吕阳突然拿出的这个写着“客人已送到西站”的纸条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从容,甚至开始有点慌乱。他结结巴巴地问道:“解、解释什么?” “解释什么?”吕阳从段一飞的眼神中一下子捕捉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慌乱,他丝毫不给段一飞喘息机会:“解释解释你发的这条信息吧!” 段一飞假模假式地看着信息,他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警察是怎么发现他以前使用的手机号码并截获这条信息的。段一飞心里一直在想,公安人员既然给他出示这条信息,肯定已经知道这条信息是发给谁的了。估计现在警察最想知道的,是这个被他送至西站的人,到底是谁? 送的人是谁,段一飞当然清楚,但是,他能告诉警察吗? 在段一飞心里,他是非常明白的,只要自己一天不犯糊涂,他送的这个人,都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因为,这个人他并非是送到了西站,而是送到了西天。正像吕阳猜测的那样,客人已送到西站,实际上就是一个一语双关的暗语。 59也许是到了更年期,刘继红的脾气是越来越大。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企业员工不听招呼或不能理解她的意图。背叛她那更是不允许的。可她不允许的事情还是有人越了雷池,而且这个人是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公司的副总经理潘云举。 潘云举的年龄大约比刘继红小一轮,他聪明灵活,长得一表人才,因此深得刘继红赏识。刘继红外出谈生意的时候,大多都带着他。一次,因为谈判方在晚宴上敬了刘继红不少酒,刘继红回到酒店,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刘继红望着这个在她身边大献殷勤的小帅哥,她的内心突然燃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来。潘云举当然是个十分有眼色的人,于是就在那天晚上,他们相互成为了对方的情人。从此,两个人的关系在公司几乎无人不知,只不过大家皆是人前闭嘴,人后说人而已。 不知道潘云举这人怎么那么精力过剩,每天晚上他不仅卖力地伺候着女老板,而且在女老板之外,他还有滋有味地泡了个妞。据说,他对这个妞是充满真情。有人认为,这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刘继红毕竟是小五十的人,保养得再好也难掩其人老珠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如果没有什么怪癖,他一定清楚,一个浑身臃肿的老女人和一个充满青春气息的纯情少女,是如何也不能相提并论的。 潘云举在与刘继红的相处中,一直是有压力的,这种压力不仅仅来自外界的议论,更多的是来自他的内心。他觉得再和刘继红相处下去,也不过就是如此,不如逮着机会,来个彻底解放。 机会说来就来。那天晚上,当女老板将200万元现金放到自己家的保险柜中,准备出远门的时候,潘云举便决定对她下手了。 下手之前的潘云举表现得十分殷勤。两个人吃过晚饭,潘云举就眨着眼说要好好的为她饯行,当然,这种饯行是有特殊含义的。他和她做爱之前,特意让女老板服下了一包“豹妹粉”。他告诉女老板,这是一种从印地安人那儿弄来的春药,别名叫“浪的快”,服后绝对能达到飘飘欲仙令人销魂的境界。 第58章 今天他要好好伺候她升到仙境。 淫荡的女老板自然是心花怒放,就把药吃了下去。女老板做梦也没想到,她吃的是情人给她特制的安眠药。就在他们做爱的时候,女老板不仅没有飘飘欲仙,还稀里糊涂地睡着了,而且还打起了呼噜。 潘云举不知是得意还是厌恶地看着她,从她身上爬起来后,就穿好了衣服。他知道,凭这些药的分量,明天上午九点钟她都未必能够起得了床。于是,他从女老板衣服里找到钥匙,打开保险柜。看到那些钱之后,潘云举觉得有必要给女老板写封信,告个别。他在信笺上写下了这样的文字:“亲爱的,我实在不能再忍受你对我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为了伺弄你这个老女人,我每次不得不服大量的药剂才能使自己勃起。这对我来说不仅是非常残酷的,也是生命的透支。200万,这只能算是你对我的精神和肉体损失的补助费……” 刘继红醒来,已是上午10点钟。误了航班谈不成生意是小事儿,关键让她不能接受的是出了这样一个叛徒,刘继红暴跳如雷! 公司的其他领导和保卫部的人哪敢怠慢,当下就派人四处打听潘云举的行踪。 通过大量眼线的追踪,公司保卫部门初步判定潘云举极有可能带着他的小情人逃到了有山有水的隆湖市境内。刘继红哪能容得下这样一个无耻之徒逍遥。刘继红说,她是坚决不能和这样的人在同一地球上生存,必须把他尽快废掉。手下们以为女老板的本意是通过公安部门通缉潘云举,正欲打电话报警,却被刘继红骂了个狗血喷头。 刘继红不想惊动公安部门的主要原因,当然是为了顾及自己的名声,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本省的“十大杰出人物”、优秀民营企业家、劳动模范,《金都日报》曾用两个整版报道她锐意改革的先进事迹,当然,那是石天然、何文涛他们策划的。不管怎么说,她是报纸、电台、电视台的红人,作为公众人物,有些负面事情是绝对要保守秘密的。另外,她也知道,即使公安人员抓住潘云举,也不会将他置于死地,因此就不如让黑社会彻底将他废了。在刘继红琢磨如何废掉潘云举的时候,她一下子想到了在隆湖的外甥段一飞。 段一飞是个非常精明强干的人,做事情不仅稳妥,同时胆子也很大,刘继红多年来一直很看好他。前几年,刚刚高中毕业的段一飞家庭遇到困难,他的父母双双得病,刘继红不仅承担了段一飞父母的高额医疗费,同时,还给段一飞一大笔钱,让他做生意。段一飞生意做得不错,毕竟,他脑子精明够用。 然而,再精明的人,也有命运给他设置的陷阱。一个朋友告诉他,中国股市是赚钱的地方,那儿简直就是满地黄金。段一飞骨子里是个好赌的人,在朋友的煽乎下,他就将钱与精力投进了k线图中。 令段一飞兴奋的是,他刚一进入股市,就立马赚了钱。尝到了甜头之后,他不仅胆子大了,赌注也大了,他将他做生意赚来的大部分钱都押在上面。就在他等待发大财的时候,股市却迎来了漫漫的熊市。 这是命运,只要赶上,再精明的人都会无可奈何。正在他陷入穷困的时候,他的舅妈就像财神一样,又来到了他的身边。 刘继红在她外甥面前没有拐弯抹角,她拿出一张潘云举的照片对段一飞说:“你什么也不要问,我只想让你知道,照片上的这个人是舅妈的仇人,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他现在就在隆湖市。我知道你处理事情干净,你找人想办法把他给我灭掉。” 刘继红说着,从包里掏出50万人民币:“他的脑袋用这个数也算抬举他了。我等你的消息!” 段一飞一直受恩于舅妈,既然舅妈不问他有什么困难,就要他办这件事情,他知道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必须不讲条件地把它办好。段一飞心理清楚,办这种杀人的事情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他曾在和朋友喝酒的时候了解过这方面的行情,现在愿意干这事儿的人多的是,只不过找谁做更稳妥一些。看舅妈如此信任自己,段一飞没有讲任何理由,就答应了。 最初两天,段一飞本来是想着找人来做这事儿的,但他又觉得,多一个人,多一道手,就多一道风险。看来这找人合作其他事情容易,合作杀人的事情真是不敢轻易张口,想来想去,他突然产生一种想寻找刺激的心理:不就是杀人吗,他娘的,自己也没有杀过人,不如就亲手试他一回。就这样,这个杀人的计划他突然决定自己做了。 从内心说,他是一直想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丰富和精彩一些。自从这几年炒股失利之后,他曾反复回忆自己的生活经历,突然间有种感悟,那就是人生有钱也好,没钱也好,其实就是一个过程。人只有经历过程,才能感受人世的多彩。而我们经常在一种道德标准的约束之下生活,其实已经错过了很多精彩的东西,从价值上说,这是很亏待人生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换个方式去活?我们为什么不能更潇洒一些? 那一段时间,段一飞一直在考虑这样的问题,加上当时他又读到了一本书,书中的主人公那种天马行空的理念无疑助推了他的这种想法。 段一飞自从接受了刘继红交代的任务之后,确实感受到了一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刺激。他天天藏在暗处寻找潘云举的行踪,没想到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发现了他。通过对照照片,段一飞确定他所盯的这个人百分之百就是潘云举。于是,在一个阴云翻滚的晚上,他尾随潘云举至“歪冬瓜海鲜城”,待潘云举走至一个紧靠小树林边的停车场时,段一飞凶残地对其下手了。 让段一飞万万想不到的是,他杀死的这个人并不是刘继红的情人潘云举,而是与潘云举长得十分相似的人——粮食局长周水金。 那天晚上,周水金和潘云举都来到本市最有特色的“歪冬瓜海鲜城”消费。当然,周水金和潘云举他们谁也不认识谁,谁也不知道谁,他们也不在一个包间,但命运之神却在这里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阴差阳错的生死交换。段一飞在杀人的时候看走了眼,他把无辜的周水金给杀了,而那个真正被纳入黑名单的潘云举,则意外地躲过了杀身之祸。 段一飞在杀死周水金之后,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他借助大雨匆匆逃跑了。但在他逃跑之前,却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为了制造谋财害命的假象,他将周水金身上携带的钱还有那个漂亮的手机抢走了。当时,他对手机知识知之甚少,并不知道公安部门可以通过手机追踪罪犯。尽管如此,精明的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警惕性。得到手机之后,他首先关了机,接下来又很谨慎地把手机储值卡取出扔了。后来他使用这个手机的时候,用的是自己新买的卡。然而,他没想到换了储值卡也没用,高科技竟然能辨别出它的原主人。当然,这是后话。 那天段一飞杀了周水金之后,向刘继红发了“放心,客人已送到西站”的手机短信。到了第二天,段一飞发现隆湖市市民中传出的消息却不大对劲,百姓们都在议论昨晚的杀人案,但所讲到的被杀者却不是他盯住的那个人,而是粮食局局长周水金。当时段一飞很震惊:难道自己杀错了人? 当事实在后来得到证明的时候,段一飞的心理说不出是何种感受,他觉得命运的波诡云谲是任何人都无法控制和掌握的,是命运让他在出刀杀人的时候看走了眼,也是命运让他和周水金同时走进了奇特的人生百慕大三角。此时,段一飞已经不敢再疯狂地追踪小白脸潘云举,因为外面的风声正紧,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被公安人员抓住。正是因为段一飞的“政策”松动,潘云举也迅疾在隆湖市消失了。 当然,这是故事的潜线,除了段一飞,它是不为众人所知的。众人知道的完全是一种推测演绎,就是把粮食局长之死说成是因为官场上的争夺。这样,杀人的故事就传得很有政治色彩了。更尴尬的是,公安人员的破案走向也是朝这里发展的。据说,光排查市里局这一级的领导,就不下十人。一个市真是沸沸扬扬热闹非凡,老百姓天天在交谈着政治与谋杀。 隆湖市的这种现象,让段一飞一直处在紧张和兴奋的状态中。他没想到,一个人干一件事情因为与政治阴差阳错地牵扯上,竟然可以引起这么多人的关注。他从来没有感到这样刺激过。而且他干了这件事后,公安局的破案视线一直离他很远,看来,和公安局做游戏还是很有意思的。 也正是这种思想的驱使,他脑袋突然发热地想在隆湖市制造一次更大的新闻,他想让隆湖市竞争常务副市长的人一个个成为焦点人物,那样,老百姓街谈巷议起来,才更加过瘾,何况,自己要是做得好,还能敲诈出一大笔钱——绑架王学忠女儿的案子就是这样策划出来了。 周密的思路一旦形成,段一飞的脑子就像开到极速公路上的快车,疯狂得无可遏制。他在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一直处于异常兴奋状态,他觉得杀人和绑架做完之后同时又嫁祸于人,是普通人所不能为之的,因为他们不可能具备这样的智慧。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么精彩的策划,竟然在手机上出现了漏洞。更没想到这漏洞还接二连三,不仅弄砸了绑架王学忠女儿的事,还弄出了周水金的被杀案。 60望着吕阳推到他面前的这个信息,段一飞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审问他的警察,因为,这件事儿毕竟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得让他编个理由都很难编出来,而他平时的强项是,只要经过深思熟虑的事情,哪怕是谎言,他都会讲得非常从容。 第59章 现在怎么办呢?他必须想出一个被他送到“西站”的人来,而且这个人绝对不能说岔,一定要找一个和舅妈共同熟悉而且能默契到一起的人。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公安人员在问完他之后,定会讯问刘继红。而他们两个要是说岔了,自然问题就败露了。 要找一个刘继红和他共同熟悉的人,段一飞想只有找家人了。段一飞在家人之中权衡着,他在想家里的什么人能连接他和刘继红的默契指数,想来想去,他觉得应该是舅妈的母亲,他的舅姥姥。老太太今年已70多岁,而且耳朵是听不到的,公安人员想从她那儿调查什么可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问她的话肯定全都要舅妈回答。 段一飞想到此,觉得舅姥姥是一个合适的人选,那么,送往“西站”的那个人就说她了。 吕阳听后,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他是几点钟送的站,坐的是多少次火车。段一飞想了想,说应该是下午2:30送上火车的,车次是隆湖开往省城的慢车,应该是981次。 吕阳问:“就老太太一个人吗?” 段一飞大概想到了一个70多岁的老人,搁在谁家都不会让她单独出门的,便说,还有个保姆。段一飞想,反正现在保姆换得勤,胡说一个,他们到哪儿找去?只要能和舅妈配合得默契就行了。 段一飞讲完,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吕阳就冷笑起来:“段一飞,你没发现你今天说话没有平时顺畅吗?” 段一飞当然知道自己今天说话不顺畅。自己又不是小说作家,却要边构思边说,自然不可能顺畅。 “看来要把谎言说得顺顺溜溜,不是一件易事儿。我来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你说那天送的是你舅姥姥,既然是舅姥姥,你在跟你舅妈发送信息的时候,用得着说客人吗?第二,你说这趟车是981次,下午两点半钟发的车,看来你的确是十分熟悉这列火车的运行时间,但是,你却忽视了一个问题,你的信息是7月28日发给刘继红的,而这列火车在7月25日就修改了运行时间,它正点从隆湖火车站发车的时间是早上6点零7分,看来你在7月25日之后,从来没有到过火车站,没与这趟列车打过交道吧?” 吕阳的话让段一飞无言以对,段一飞也感觉今天的状态十分不佳,他怎么一说话就漏洞百出,简直是命中注定今天要栽跟头。加上公安人员的智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提升上来了,只要他说一句话,就会被公安驳得体无完肤。此时,段一飞觉得再也不能说什么了。他感到话越说得多,解释的越多,漏洞就越多。如此说下去,刘继红很可能就会暴露出来,要是这样,不就是毁了全家?自己不就成了全家的罪人?更何况,这些日子,刘继红曾几次来看守所看望他,暗示他世界上的事全是祸从口出,只要死不承认,公安局是定不了案的。因为这个案子从哪个角度说都轮不到段一飞去杀周水金,凶手或主谋肯定是政治斗争的内部竞争者。至于王学忠女儿的绑架案,那是要不了段一飞的命的,毕竟他没有撕票。再说,段一飞从小就受过刺激,说不准脑子有什么法律规定不能判死刑的精神病。以此说来,刘继红救他出来,是不成问题的。 正因为段一飞想到了这一点,一向伶牙俐齿,喜欢和审讯人员逗两圈的他开始沉默不语了。即使说话,也只说一句话:“我没有杀人。”然而,此时段一飞话少为时已晚,不管他做出什么样子,郭嘉吕阳他们已经开始怀疑刘继红。 这次审讯之后,郭嘉派人悄悄到刘继红的企业进行了侦察,当时企业的员工们正在传说刘继红情人跑掉的消息。侦察员做事很细心,特意从有关部门找到了刘继红情人潘云举的照片,当下发现潘云举竟然和周水金长得十分相似。侦察员立即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郭嘉,郭嘉和吕阳都很吃惊:在案子侦破过程中,几乎所有的警员都在寻找刘继红杀害粮食局长的理由,但是,理由分析了很多,假设了很多,却没有一个人找到周水金与潘云举相似的理由。现在,两张相同的面孔似乎一下子让他们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刘继红与情人有仇,指示段一飞杀人是极有可能的。如果这个推断成立,会不会是段一飞在杀人的时候,看走了眼,将人错杀了? 郭嘉吕阳经过反复论证,认为这是极有可能的,而且这种可能也是成立的。但是,在后来的审讯中,段一飞竟然死死地扛住什么也不再说。案子就这样陷入了僵局,一直无法进展。 这天晚上,郭嘉回到家里,自然还是难以入睡,他又想到网上消遣一下。打开电脑,见石天然的qq还挂在网上,便和石天然聊了起来。 郭嘉说:“案子破到这一步应该是一步之遥啊,其实一切都已经浮出水面,只是需要证据来证明案子发展的理由,但是段一飞的嘴却撬不开。我们又不能对他逼供。” 石天然说:“听你讲这个情况,我觉得你们最大的障碍是段一飞和刘继红形成了‘团队精神’。如果他们两个一直团结这么好,这案子往前进展,的确比较困难。难道你们没有想过搞个离间之计吗?” 郭嘉一听来了兴致,忙说:“你有什么好主意,讲来听听。” 石天然说:“我是从你刚才讲的女老板每次来给段一飞送烧鸡的事受些启发。你是否想过,能不能制造出一种外面有人想杀人灭口的谣传,由此,再对外面送给段一飞的食品进行检查。比如说,在女老板送来烧鸡的时候,你们可用障眼法,将烧鸡里面悄悄塞进毒药,在送给段一飞之前,一定要将外面杀人灭口的谣言传给段一飞,这样,外来食物例行检查就顺理成章了。只要当着段一飞的面将鸡肉撕下一块扔给警犬,警犬肯定会当场毙命,说不准这个时候,段一飞的精神世界马上就会崩溃。人的心里皆隐藏着你不仁我不义的理念,既然你刘继红要杀人灭口,我段一飞为什么不将事情全部端出来,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在这儿死死扛着?也许,你们的案子由此会出现实质性的突破。当然,我这是班门弄斧,只能算是抛砖引玉吧。” 郭嘉听了石天然的设想,真是兴奋难抑:“老石,你还谦虚这是抛砖引玉,我看它本身就是一快上好的玉。明天我就拿着这快玉和段一飞玩上一把。只不过我有点舍不得轻易牺牲一条警犬啊。” 《浮沉》第十六章(1) 61命运的无常变化,让人无法预测。一年前,何文涛与郭嘉、周水金还有石天然在“乡村”吃饭的时候,面对郭嘉、周水金想救他们市常务副市长的焦急样子,曾出主意说,诱惑电视台那个叫姬保安的摄影记者去三陪场所,然后由郭嘉带公安把他抓住再交换条件。石天然听后就说这是馊主意,禁止使用。没想到一年后,有人使用同样的馊主意,竟然将何文涛套了进去,这无疑是“请君入瓮”的难堪戏。 这个难堪戏是在景江市一个区“上演”的。 当时,何文涛回家探亲经过这个城市,同时也想看看能不能遇到“搂柴火打兔子”的那种赞助,闲来无事,就给在这个城市一个区里工作的作者打了个电话。 作者叫季刚,他经常给《金都日报》写一些诗歌、纪实散文或小报告文学之类的稿子,尽管不是篇篇都用,但还是上过几篇。能在金都的大报上见稿子,在当地是不得了的事。尤其是他的第一篇稿子见报的时候,在单位领导那儿起到了轰动效应。区里领导说,这是自建国以来,他们区在金都大报上见的唯一一篇报道。领导说,要提季刚当宣传部长。 何文涛出差来到这儿,季刚的宣传部长的命令刚刚宣布不久。春风得意的季刚自然是特别想借机会报答一下何文涛。于是,就把何文涛接了过来。区里领导听说《金都日报》的记者来了,那还得了。当时区委书记不在家,区长尹家民和副区长任志盛两个人天天陪着何文涛,将其照应得无微不至。白天他们陪何文涛去参观当地的名胜景点,晚上将何文涛安排在他们附近五星级酒店里。何文涛知道这几个人特别厚道实在,一感动,就许下给他们写篇报告文学,而且是自己亲自写。 何文涛说这话是在和区里几位领导一起吃饭的时候,当时气氛特别好,大家纷纷敬何文涛酒。何文涛开始滴酒不进,但主持酒会的尹区长特别有办法。尹说:“何记者,到了我们这儿,我们不让您多喝,只三杯,这是入乡随乡的规矩。我们感谢您看得起我们,您是大报的记者,来我们这里做微服私访,不让市委安排,而是下榻到我们小小的区里,这是给了我们极大的面子。可以说,从建国以来,我们区也没谁能像我们这样有面子。你要是把我们当做亲兄弟,我们就干了这一杯!” 就是在这样慷慨激昂的话语中,何文涛干了三杯。谁知这一开头,就再也左右不了形势,何况,这些人喝酒不仅有海量,还有绝招:他们在敬何文涛酒的时候,也不勉强他喝,只说何记者认识你是打心里高兴,只想敬你一杯,你要是觉得成,你就喝一杯,你让我喝多少杯都行。于是,他们站在何文涛面前,开始自虐式地一杯一杯地将酒往肚子里倒,何文涛端着酒杯犯难,因为自己毕竟没有酒量。但人家做出的是你越不喝,我就越往死里喝,我之所以要“自杀”,是因为你没有喝酒,你只要喝上一杯,就能救我的命。周围的人纷纷表扬着这位“自杀”者,口碑当然是“真诚”。何文涛不是无情之人,虽然知道这是苦肉计,但也不能不为之动容,于是将酒喝下去。 第60章 人家见何文涛喝了酒,像得到了一个大恩惠一样感谢他,说他实在,好交,这么大的记者一点架子也没有。周围还是鼓掌声。 殊不知,张三走了,还有李四,他们一个个来到何文涛面前强烈要求“自杀”,何文涛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他们就是这样的喝着,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一轮过去之后,尹区长很人道地让何文涛歇歇,吃点菜,然后才举着杯子说:“今天我们大家都见识了何记者的实在,这是何记者给我们面子啊。说实话,我们能交上何记者这样的朋友,这是我们的荣光。何记者不仅仅是大名鼎鼎的记者来我们这儿检查指导工作,我觉得,他更让我们找到了亲兄弟的感觉。既然是兄弟,我们就谁也不能见外。何记者老家离这儿不远,但他毕竟远在金都很难照顾到家中。我在这里表个态,以后家里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你的父母,就是我们的父母!”何文涛听了这话,自然感动,感动就又喝了酒。 何文涛今天确实喝得不少,以至于脚下也有些发飘了。大家觉得该找的话由也说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偃旗息鼓,没想到任副区长又站起来说:“何记者千里迢迢往家里赶,是一片孝心啊。这种讲孝道的传统美德很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我来祝何记者的令尊大人身体健康,也祝在坐的兄弟们的老人都健康,咱们干了这杯。当然,如果哪位不希望自己老人身体健康,不喝也行!” 何文涛尽管喝得晕,但还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杯酒不可能不喝。但喝完了,何文涛在心里直骂:“这小子真是个半吊子,想让别人喝酒真是想疯了。” 宴会结束之后,大家虽然都有些晕,但被酒精烧的还是多些精神和冲动。尹区长把宣传部长叫到跟前,悄悄问他今晚给何记者安排了什么活动。季刚说:“还没安排。” 尹区长说:“那带何记者去洗个澡,唱唱歌吧。何记者这两天采访也累了,好好放松一下。” 何文涛虽然被酒精麻醉得差不多了,但一听这话,还是紧张了一下。谁都知道,歌厅等娱乐场所不是国家公务员去的地方,这是任何单位领导都再三强调的。何况何文涛上次在南方拉赞助时遇到的妓女骚扰事件,不说让他至今心有余悸,至少让他在这方面不会有多轻松。去了要是遇到妓女怎么办?当然,歌厅里到底有没有妓女他也不知道。于是,他忙拒绝道:“算了算了,街上随便转转就行了。” 何文涛转转的意思是看看街景,而人家则理解成他已经默许。当下,尹区长就陪着何文涛,还有另外几个人上街了。 这个城市虽然何文涛白天看过,但并没有领略过这里的夜景。白天看与晚上看差别真是不小,因为一个城市蒙上夜幕与灯光,的确显得格外迷人。 尹区长把何文涛带到一家门前停着很多豪华车辆的洗浴中心那儿,说:“我们进去洗个澡,解解酒劲儿。” 何文涛一听又紧张起来,但他不想让人觉得他太土包子,更不想让人感到一窝朋友出来就你正经而别人都是色鬼。在矛盾之中,他更显得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景。 大概尹区长看出了何文涛的心理,便说:“兄弟你放心,这里都是挺正规的地方,进去你就知道了。再说,你们记者到哪儿去,还不都得多了解些情况。qi书-奇书-齐书”后面这句话可能令何文涛心理坦然了很多,他也就跟着进去了。 何文涛虽然是金都的记者,但进到这里面的确是老土一个。很多名堂都不知道怎么做。好在有尹区长他们对他格外关照。他们换了衣服,每人发了钥匙号,便向里面浴池走去。浴池有冲浪的大浴池,也有泡中药的小浴池,还有摆放着特殊石头的磁疗浴池,周围则是一间间的桑拿房。看来这儿的生意很火爆。来人有的洗完澡后躺在铺着浴巾的床上抽着烟,有的则躺在像肉案子的床上,让搓澡的服务生修理着。 尹区长没有到大池中去,而是站在一个淋浴头下冲了一番,然后他就问何文涛:“怎么样,去蒸蒸?”何文涛便跟着他进了一间桑拿室。这桑拿室温度真高,何文涛马上就有要被蒸熟的感觉。他用凉毛巾捂住嘴,想极力多坚持一会,但他很快发现实难支撑,他说:“不行,我先出去了。” 尹区长说:“好,我再蒸一会,这玩意减肥。” 何文涛走的时候,见到尹区长还往碳火上泼着水,实际上就是在加热。 何文涛从桑拿房里冲出来,有一种终于从火场逃离的感觉。宣传部长季刚说:“这个时候要是直接用冷水激一下,人的毛孔就会收缩,皮肤变得细腻光滑。所以,现在很多女士也都喜欢桑拿。” 何文涛当然不敢直接用冷水激自己,而是又重新站在调好温度的淋浴龙头前。他顿时感觉到浑身清爽,刚才的酒劲儿也似乎全没了。何文涛想,怪不得那些去金都送稿子的人在喝完酒之后总是怂恿大家去洗个澡,他们害怕色情就从来没有敢去过。原来这洗澡有如此神奇的解酒功能啊。 尹区长在里面蒸了半个小时才出来,这让何文涛大大吃惊,说:“尹区长,你这耐高温能力可以啊,都快赶上邱少云了。” 尹区长说:“我这是没办法,你看现在肚子越来越大,不像你,还保持着小伙子的身材,我是不蒸不行了。” 何文涛一听尹区长这话,觉得自己年龄真的不小了,至少别人看自己已经不像小伙子了。即使夸你是小伙子身材,那也是恭维你,让你高兴而已。 尹区长边冲水边问何文涛:“弟妹在哪工作啊?” 何文涛当然明白尹区长说的弟妹的意思,那就是问他老婆的情况。何文涛哪有老婆?但实在张不开口说他没结婚,只有胡扯:“现在是没有老婆了,离了。” 尹区长一听,并不尴尬,说:“老弟这是成功男人的标志啊。说实话,婚姻这玩意要是不美满,还是离了好。怎么样,是不是现在感到特别轻松自在?” 何文涛说:“不能说是幸运的事,只能说自己没有处理好与女人相处的艺术。” 尹区长莞尔一笑。何文涛品味着尹区长笑的意思,感觉有些琢磨不透。但何文涛从内心突然对尹区长有点不为明显的反感。他觉得尹区长的话很不得体,这两个大老爷们在澡堂子里一丝不挂而且晃着那玩意的时候去问别人的老婆在哪,怎么这么别扭? 幸好自己没老婆。 沐浴桑拿完之后,大家开始转场。几个人在修脚房修了脚,尹区长还让人用挖耳勺掏了掏耳朵,然后去了按摩室。往按摩室走的时候,何文涛有些忐忑,都说这种地方是淫乱之地,他娘的别栽在这儿到时候说不清啊。但想是这样想,两只脚还得跟着尹区长走。服务生把他们领到按摩室的时候,那里值班的小姐说没有单间了,尹区长听后显得有些遗憾,而何文涛则心里踏实了许多。因为他想,这种场合只要不单独一个人和小姐在一起,就能说得清楚。尹区长和何文涛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内,何文涛进去之后是什么也不懂,只有按照小姐的要求躺了下来。 小姐轻声柔气地问他:“您是做台式的,还是泰式的?” 何文涛一听小姐这么问他,不知道该怎么表态。他实在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做记者的本能是多多少少有一种采访意识。他问道:“这台式和泰式按摩有什么不同?” 小姐见他首次来,反而热情地看着他,笑着对他说:“是有区别的,台式的相对轻柔一些,而泰式的则剧烈一些。” 何文涛望着姑娘,故作轻松地说:“那我这身体要是做泰式的,不会整零散了吧?” 小姐笑道:“那先生您就来台式的吧?” 何文涛点点头之后,小姐在他身上铺了个浴巾,开始拍打起来。这姑娘的一招一式做得都很认真,她除了拍打了何文涛的胸背,还对何文涛的头脸都做了按摩,同时对手上的关节也做了梳理。 何文涛觉得她挺敬业的,看来并没有他担心的色情行为,于是他刚才那种紧张的心理也逐渐消失了。他很礼貌地和她聊起天来。何文涛问她哪里的人,是不是专门学过按摩,姑娘都温情地一一作答。 何文涛虽然一直很理智,但这毕竟是一男一女在这种床上,而且是被一个异性又捏又按,特别是她的那双小手十分温柔,十分撩人,它让一个中年男人或多或少地沉浸在浪漫的边沿。这种边沿往后退一步就是清醒的现实,往前走一步就是何文涛心中认为的那种堕落。而现在,这种状态则是最让人产生遐想的。何文涛不由自主地借说话之机观察起了这个女孩的长相。 实事求是地说,这个女孩长相应该是一般靠上,但她的身材不错。牛仔裤包着她匀称浑圆的大腿,给人以性感的想象。她上身穿着一件米黄的t恤,v型的开口处,露出她漂亮十足的乳沟。她为何文涛按的很认真,以至于她的额头上都浸出了些许汗粒。 何文涛很感动,轻柔地说:“你累了吧?要不先歇一歇?” 姑娘冲他笑笑:“没关系的。” 此时,尹区长那边的床上也在叽叽哇哇地响,而且尹区长突然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那声音像三级片里的声音,要是不在一起,光听那声音,肯定会以为男女间出事了。幸好何文涛就在身边,能够证明尹区长的清白。 给尹区长按摩的那个女孩吃吃地笑着说:“这个地方一按难受的,一般都和老婆关系特别好……” 由于声音小,其他的话语何文涛没听清楚。 第61章 何文涛觉得听人家讲话有失道德水准,便有意识收回分散的精力,和这个女孩继续聊天。 此时,女孩在给他按脚心,何文涛感觉所按之处有些痛。细心的女孩马上将手放轻了,她问他是不是很痛?待何文涛回答了之后,女孩告诉他:“可能您的胃有点问题,这个穴位是连着胃的,看来要注意保养自己,以后别吃辣的凉的……” 何文涛的确是有轻微胃炎。这脚连胃之说让何文涛感到很神奇。姑娘的手在何文涛的脚底板下很有力地移动着,突然何文涛哎呦了一声,他又被姑娘捏到了疼处。何文涛忙问:“这是哪个地方的毛病?” 姑娘说:“你的眼睛看来也不太好,是不是有些近视啊?” 何文涛真是服了这个姑娘,自己身上的毛病她竟然能够发现,看来人家真是一个挺正规也挺有技术的按摩小姐。他禁不住地询问姑娘:“你能通过脉络找到人身体上的病,那你会治疗吗?” 姑娘真诚地说:“治疗倒说不上,但人的身体是需要调理的。其实您要是有时间,可以经常来做一下按摩,这样会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如果再加上药物治疗,可能很快就会恢复的。” 听着姑娘的话,何文涛在想,这个女孩真是不错,谁要是娶个媳妇是个按摩女,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原来女性有很多说起来不那么体面的工作,却让男人如此舒服。 姑娘捏完何文涛的脚之后,开始捏何文涛的腿。姑娘显然在捏腿的时候用了力度,直将何文涛的腿扭得有些酸疼。在捏何文涛大腿的时候,因为手指头接触到了何文涛的大腿内侧,那个地方敏感的神经让何文涛有些紧张了。他唯恐自己控制不住站了起来,让人家姑娘笑话。还好,随着姑娘的双手的移动,何文涛虽然一阵一阵地晕云上升,但他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姑娘跪在他的两腿中间,用双手按住他的两条小腿,由下至上拍起,一直拍到大腿上。没想到,姑娘突然将两只手按在了何文涛的胯骨上。何文涛一个惊怵,差一点一下子坐了起来。因为那个地方太敏感了。事后何文涛想那种感觉,就像操作电脑时将声音开的很大,突然操作出现了错误的提示信号,他的整个灵魂都“当”的一声。 何文涛见女孩比刚才更劳累,便再次劝她歇歇。姑娘歉意地笑笑,从旁边拿了块小毛巾擦了擦脸,然后坐在了何文涛的旁边,刚好挡住了右边的尹区长。 女孩告诉他:“时间刚好到。但那边的先生说再加时一刻钟,我再给你按按脚吧?” 何文涛示意她不用。说话的时候,何文涛不由自主地也很自然地抓住了姑娘的手。姑娘没有反抗,反而将手和他握在了一起,任何文涛抚弄着。何文涛觉得突然握住一个年轻的陌生女人的手真是十分美妙。他看着姑娘的眼睛,姑娘的眼睛羞怯,平静,但更多的是顺从。何文涛突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凡是到这种场合,即使没有女人主动来挑逗你,诱惑力还是极大的。出事不出事,完全是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决定的。不想出事你可能得拿毅力去控制,而你要是想出事,那是非常容易的。 也许何文涛突然意识到了男人犯错误就那么容易,他一下子便有了些后怕,他赶快把手从那女孩的手里抽了出来。见那女孩对他的举动有些意外,他又不得不缓解地对那女孩说:“谢谢你啦,我先出去一下,到大厅等他们吧。” 何文涛并不是第一个到休息大厅的,宣传部长季刚已经坐在了大厅的沙发上。见何文涛进来,季刚赶忙迎上来,忙着给何文涛递烟,让服务员看茶。两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很快,尹区长和副区长也满面红光地走了出来。 尹区长与何文涛打过招呼,抬腕看了看手表,见时针刚好指向十一点钟,尹区长像诗人作诗一样感慨说:“灯火阑珊,我们这个城市的夜生活开始喽。” 宣传部长季刚走至尹区长跟前,低声出着主意:“尹区长,时间还早,要不咱们请何记者到白天鹅夜总会坐坐,喝点茶,聊聊天。” 尹区长一听,显然很有兴致:“听说那里刚开了个歌厅和茶室,环境不错,走,咱们到那喝茶去。” 何文涛一听是夜总会,有点犹豫。但季刚、尹区长皆说是去喝茶,他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想想刚才桑拿也不过如此,心想也许自己太过于杯弓蛇影了,也就不敢扫人家的兴,只有跟着前行。但尹区长和宣传部长都不是麻木的人,他们看出了何文涛的谨慎,尹区长便装作随便聊天的样子,其实是开导地对何文涛说:“平常都是忙工作,那有时间放松一下啊。幸好你来,也给我们个时间休息放松一下。” 何文涛呵呵笑了一下。 白天鹅夜总会在一个五星级的酒店二层楼上。进去之后,何文涛发现里面有不少青春靓丽的女孩子,她们在迷离的霓虹灯下,穿着红红绿绿如蝉翼的服装,眼睛灼灼地盯住来往的客人,刹时让人感到好像进入了如梦如幻的女儿国。 尹区长一行人来到一个豪华包间,服务生迎了上来,询问他们要什么酒水。宣传部长可能在点酒上没有经验,一时噎住没有回答上来。任副区长则大大咧咧地问他们都有什么,服务小姐拿出一个酒水单子,恭敬地放在了任副区长面前,之后,小姐竟像一家人商量买家具似的将头凑过来,告诉他外国的酒有什么,中国的酒有什么。 任副区长征求尹区长与何文涛的意见,说:“怎么样,来瓶路易十三吧?” 见尹区长点头,何文涛自然是客随主便。于是他们点了一些洋酒,何文涛也不知道这一瓶到底要多少钱。 此时,出去挑选小姐的宣传部长季刚领了几个美女过来了。几个风情万种的美女在季刚的精心安排下,走到男人们身边,并轻盈地坐了下来。 坐在何文涛身边的小女孩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看上去乖乖巧巧的,有点小鸟依人的样子。从内心说,何文涛非常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但没想到这个女孩刚来到何文涛身边就被尹区长给“搅黄”了。 尹区长说:“何老板是我的兄弟,我来给他挑个美女。门口的那个小姐你过来,坐在我们这位兄弟身边,好好地伺候。” 门口的那个小姐就扭动着身子来到了何文涛身边。刚才坐在何文涛身边的那个乖巧却身体单薄的小姑娘则站了起来,像体育场上替换队员那样与新来的女孩打打手,又向何文涛说声拜拜就走了。 这不仅让何文涛感到遗憾,也让何文涛感到尴尬: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在尹区长的策划下就被赶走了,何文涛真不知道会不会伤她的心。好在,姑娘脸上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正是这样,何文涛才感觉她有些涵养,一脚踢走实在是抱歉。但也没有办法,毕竟何文涛初来这种地方,应付这些事情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任人摆布。只是何文涛不明白尹区长为什么要越俎代庖为他换个小姐? 自从尹区长进了包房之后,已完全不像个干部,他也不避讳人的本能和对女人的审美意识,他对何文涛说:“刚才那个丫头长的还挺乖巧,但她的胸脯实在让人没有感觉,有点像咱们市新修的飞机场的跑道啊——太平了!”转头他又对宣传部长说:“你这文化人也太没审美意识了,怎么给何老板弄个太平公主?”弄得宣传部长季刚惭愧地笑。 因为尹区长的这句话,何文涛看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女子。靠,她的魔鬼身材与脸上的轮廓,真是让人叫绝,她简直和台湾的一名女歌星一个模样,而且她的胸部比那位歌星还要夸张,鼓鼓囊囊的像两个欲跳出来的大白兔。 原来这就是尹区长眼里最漂亮最性感的女人啊。何文涛终于弄明白了尹区长喜欢这样身上有肉的女性。也终于明白了尹区长为他换小姐的真正目的。 要是单从性感的角度讲,身边的这个女子是够撩人的。虽然何文涛在这种场合里有点尴尬和难受,但因为有尹区长的“好好伺候我这个兄弟”的话为先,这个女子还是很热情地与何文涛聊天,而且时不时地利用笑得前伏后仰的机会往何文涛身上靠一下,有意无意地用两个弹性很好的乳房去撞何文涛,直把何文涛弄得不知所措。 何文涛歌唱的不怎么样,也就不去卖弄了。而尹区长和任副区长则喜欢高歌一曲“东方之珠”和“旧船票”之类。何文涛借着若隐若现的七彩灯光看任副区长“怎样搭上你的客船”的时候,发现他的手已伸进了身边女孩的裙子后面,正在摸着那女孩的屁股。再看尹区长唱歌的时候,旁边一个女孩则是将头歪在他的肩膀上。她的手看似扶着尹区长的胳膊,其实小手早已从尹区长的短袖t恤袖口中伸到他的胸前,正在出神入化地玩弄着那个小点。 何文涛突然感到自己的堕落,他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就来到这个环境里,与几个酒肉朋友干起了这种勾当。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集体淫乱吗? 此时,何文涛的脑子是清醒的,可他又做不出来拉下脸就逃离这儿的决定。是啊,人家还不是为了接待你?难道这个世界就你一个正人君子,而其他人全都是淫棍? 何文涛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一到这种环境里就完全没有了道德底线。何文涛历来认为,男人可以好色,但色不可以无情。没有情的“色”只能出现在动物身上。然而,区长领来的这几个人现在玩的全是无情之色。何文涛对此莫说心理上接受不了,就是素质上他也接受不了。 第62章 何文涛的确属于那种心理素质差的男人。有几次出差他也遇到过别人给他安排这事儿,他总感觉去这种场所心里不踏实,他想,要是抓黄的人突然赶到怎么办?电视新闻里不是常播那些打黄扫非的镜头吗?那些被抓住的男人皆是深埋着头,做出的全是打死我也不说的“凛然”状。 何文涛感到胸口有些堵得慌,他对身边的小姐说:“你先坐一会,我去一下洗手间。” 何文涛刚到洗手间,就见季刚也追了上来。两人方便完后来到走道里,何文涛问季刚:“是不是差不多了?” 季刚笑着说:“这才什么时间啊。刚刚开始。” 何文涛显然没有要立即回包间的意思。他见走道那儿有个窗户,有都市的风徐徐吹来,便在那儿停了下来。也许为了磨蹭时间,何文涛伸手从兜里摸烟。季刚见状赶忙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烟来,递给何文涛一支并点上,自己也取了一支。 季刚毕竟是朋友,大概也能感受到何文涛的心情,便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感觉有点别扭?” 何文涛苦笑了一下说:“我这人可能心理素质不好,身边坐个小姐不知道怎么,总是觉得不是那么自在。” 季刚说:“这是文人与商人的区别,可能也是与一些当官的区别。说到底,你还是进这种场合太少。其实搞写作的,能涉猎的场所还是尽量多涉猎一些。” 何文涛若有所悟,想了想,问季刚道:“这玩意公安局就不来抓?” 季刚说:“抓,怎能不抓。人家就是靠抓这个创收呢。但是,公安局办事可不是不动脑子,更不是哪种场所都去冲击的。像这种场所一般都是有一定背景的,没背景谁敢开这种娱乐厅。所以,公安局基本上不会来查他们。再说了,公安局长是咱们尹区长的铁哥们,这个地方绝对安全。” 何文涛点了点头。看来尹区长还是没少来这里啊。这家伙还说平时忙工作很难有机会出来,明显是个假话。 快抽完烟的时候,季刚说:“咱们还是过去吧,这是个入乡随俗的事儿,你放开就是了,我敢保证绝对安全。再说,尹区长可不是什么人都陪着到这种场合来的,他是把你当作了兄弟,你要是不放开,大家都会觉得别扭。” 何文涛苦苦一笑。看来自己在这方面的小家子气已经被人家看了出来。还能说什么拒绝的理由呢?何文涛把烟头扔掉,和季刚一起向包间走去。不想就在这个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但见一群拿着警棍的人一窝蜂地向他们的包间冲去。这些人中,还有的扛着摄像机,虽然他们没穿警服,但他们显然是警察。 62石天然可能是《金都日报》最早知道何文涛在景江市出事的人之一。真是应了那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老话。中午在饭堂吃饭的时候,有人在饭桌上悄悄议论报社又出了大事,说是一位编辑在景江市嫖娼被抓了起来。 虽然没有透露姓名,但石天然马上想到可能是何文涛,因为他正在那里出差。这个消息让石天然感到很闹心,他匆匆扒了几口饭,就急忙到外面没有人的地方跟何文涛打电话。没想到,何文涛的手机居然是无法接通状态,这就更加令他焦急。他突然想起有个叫罗秀斌的老同学在景江市委办公室当主任,便急忙翻出他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很顺利地接通了。 “老罗,是我,石天然。” 对方显然很意外,因为平时毕竟联系不多。石天然与他简短的寒暄之后,便直奔正题,寻问他有关情况。 对方犹豫了一下,他让石天然稍等。石天然能够感觉到对方好像在支走屋中的什么人,然后听到关门和回来的脚步声。“喂”,电话中传来压低了的声音,“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啦?我们市委正在封锁消息呢!” 石天然心想,封锁消息?现在谁能封锁得住消息?连常委会的消息都传得出来,世界上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其实,石天然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尽管编辑部在传何文涛出事了,可具体怎么出的并不清楚。也许是因为别人知道他与何文涛的关系过于亲密而没人告诉他;也许本身大家就是在捕风捉影,但石天然知道目前《金都日报》只有何文涛一人在景江市,现在在联系不上何文涛的情况下,焦急万分的他只能打电话问老同学罗秀斌了。 罗秀斌告诉了他一些情况:“我们市前天晚上出的那起区长、副区长嫖娼案,听说里面是牵涉到你们报社的一名记者。但那人运气不错,没有像区长和副区长那样被人当场按住。当时那位记者去了洗手间,也不知道他是干完了去的还是没干去的,反正他的运气挺好,没有在现场被公安抓住。我们市委书记对公安局长有特旨,说对你们那位记者别说没有抓住什么把柄,就是抓住了,只要身份是真正的金都记者,也得立刻把人放了,不能作任何罚款或拘留处理,否则,他就拿公安局长是问。” 石天然一听罗秀斌介绍的这一情况,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看来还是市委书记的尚方宝剑保护了何文涛。可何文涛现在究竟是在哪儿呢? “我还真不知道你们那位同事的下落,但你放心,肯定没事了。”罗秀斌在宽慰石天然的时候,又有些感喟地说,“只是尹区长和任副区长就惨了,现在两人全被双规。原来他们两个可都是要准备提拔的,尹区长要提拔为区委书记,任副区长也说要提拔为区委常委、第一副书记,结果出了这事。其实,他们两个说起来和我关系都是很不错的。” 石天然也感慨,古人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现在天气预报能测出天上的风云了,可人的命运还是不可预测,谁知道谁会什么时候出事啊。 何文涛的事情虽然让石天然心里稍稍有了底,但他对一个区长和一个副区长嫖娼被抓,还是感到有些蹊跷。这就好比老百姓看到了哪个当官的倒了霉而被掀翻下马,从来不会认为他们是贪了,是干了坏事,而总是认为他们得罪了人。石天然此时竟然也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区长、副区长这两个老几被仇人整了? 罗秀斌听石天然这样问,叹了口气:“确实有这种可能。现在传说是他们区的一个副书记策划的这事。这位副书记是早已掌握了尹区长好这一口,但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因为他知道,尹区长和当地公安分局的局长是铁哥们,他就是举报了也没用。这一次,他觉得机会来了。他直接跳过分局拨打市公安局的电话,市公安局管扫黄打非的队长就是这位副书记的小舅子。副书记的眼线盯住尹区长他们的位置之后,小舅子就策划了摄像机和警力,撇开分局,一竿子插到底,直奔包间。听说进去的时候,小姐正用嘴嘬呢。你说尹区长他们惨不惨?” 《浮沉》第十六章(8) 罗秀斌讲兴一发挥出来,刚才那份谨慎全没啦:“我们市委书记将这段录像全都看了。气得大发雷霆,狠狠地骂了一通娘。但他骂娘显然是冲着那个让小舅子抓人的副书记的。市委书记说,我们不仅要整治腐败堕落,对那些吃里扒外、窝里斗、搞阴谋诡计的人,也决不手软。估计那位副书记虽然撤不了职,但政治前途肯定是葬送了。这人啊,真是过犹不及,聪明反被聪明误。当初这位老兄也是盯上了区委书记这个位置,他看竞争不过尹区长,才抓住人家的死穴,来了这么一个毒招儿,没想到这招把别人害了,也把自己害了。” 石天然听着,手心里都冒出了冷汗:一个小小的区政府竟然人事斗争如此复杂,甚至连一个过路人也稀里糊涂地卷进去,这人生才叫如履薄冰啊。 罗秀斌讲得正兴奋,又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警觉地说:“老石,我们是老同学,我才给你透露一些情况。我跟你说啊,这些情况在我们市可是属于绝密性质的,你是记者,可不能拿着自己的职业办事。我们市委书记说了,这事包括录像带,包括事情的因由,当然也包括你们那位记者,谁也不准再往社会上扩散,更不能往媒体上扩散,否则一捋到底。” “老同学,你放心,说到我这儿就烂在这儿了。就全当你没说。”石天然听对方的口音明显有些“稀屎”,忙给他吃定心丸,其实这也是石天然由衷的话语。石天然的嘴历来比较严实,他知道,这人要是心中存不住事,不能将事情烂在肚子里,那在这世界上,真是处处陷阱,自然别想干出什么像样的事情来。 石天然谢了罗秀斌,放下电话,心中一直想,中午吃饭的时候报社已经有那么多人知道了这件事情,可见不知有多少人通过多少渠道在传播着它。景江市委竟然要说保密,这不是异想天开吗?现在石天然最关心的是何文涛的下落。尽管从目前了解的信息看,何文涛虽然没被公安抓起来,但至少是在那儿挂上号了。而且罗秀斌在电话中已说,尹区长被公安局抓住不久,就承认自己是陪《金都日报》的记者到那儿去喝茶的。看来这平常处的哥们再铁,关键时刻能否靠得住,还应该多打个问号。 那么,何文涛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石天然又拿起了电话,试着拨了一次何文涛的手机,没想到,这次竟然通了。 石天然等着何文涛接听,可电话响了几下之后,竟然是秘书台的声音:“对不起,您现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显然,这是何文涛看了来电显示之后,按了c键,他是故意不接这个电话的。 第63章 石天然简直气得要吐血。兄弟,这都什么时候了,火上了房子,你竟然不接我的电话,这不要命吗? 石天然接着又拨了一次何文涛的手机,响了一大阵子,但就是没人接。 何文涛不接电话,自然又给石天然留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石天然知道,现在急也没用,也许何文涛处在不方便说话的环境之中,那就干脆等一等。 石天然放下手机没多久,身边的坐机响了起来。石天然把话筒拿起来,电话竟然是何文涛打来的。 石天然问:“你现在在哪儿?” “我还在景江市。” “你是不是说话不方便,我刚才给你打你不接?” “是的,我这边出事了,你知道不?” “我已经了解了一些情况,你现在如何?” “我现在已经被公安局放了,但我感觉放得有些蹊跷。所以,我担心他们监视我,你刚才打手机我才没接。” “那你现在用什么打的电话?” “我现在用的是街上电话亭的ic电话,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人家既然放了你,你干吗还不回来?”石天然问道。 “我给你打电话就是商量这个事情的。听他们区里的人说,尹区长进去后,他已经把这次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再说,他们市里领导也都知道是陪我才出的事,所以,我分析,这事已传到了咱们报社。其实说到底,我就是怕回去说不清楚。组织上找我谈话不说,所有同事可能都会认为我嫖了娼。到时候衣服穿不烂也会被人指烂。” 《浮沉》第十六章(9) “那你不回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当个逃犯?” “我总得想办法表达我的清白吧。不瞒你说,这两天我也没闲着,一直在做一个调查报告。我调查的是景江市的夜总会的情况。两天来,我掌握了大量的淫秽嫖娼案件,景江市娱乐活动的开放程度可非同一般,他们的招商引资基本上就是招娼引鸡。我的题目也想好了,就叫《记者卧底三陪场所,景江市娱乐活动充满色情》……” 石天然一听何文涛这几天在干这个事,马上就着急了:“何文涛,我告诉你,你要是写什么记者卧底三陪场所,我劝你立刻打住。” 何文涛疑问:“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这不是明智之举。”石天然说,“你想过没有?本来你在景江出的事并不是人人都知道,你这一卧底,不是明确地告诉所有人,《金都日报》记者在景江嫖了娼?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这是其一不说,其二,你毕竟是跟着尹区长他们进的三陪场所,现在尹区长他们都被双规了,具体的证据也已被公安局掌握的一清二楚,你说卧底能说得清楚吗?你连最起码的后果都不想,我说你平常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关键时刻净干傻缺的事儿?” 何文涛说:“现在都到这个份上了,不采取自救措施,你说我能怎么办?” 石天然说:“你这是越抹越黑,我劝你千万别干这种糊涂事,你先冷静下来!” 何文涛听后,作了一个深呼吸,算是表示冷静,接着还是忧虑地说:“老石,我的身份他们公安局可是摸得一清二楚啊。他们要是将情况直接通报到社里怎么办?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准备个应付的办法,也是不得已的办法。到时领导或者纪委找我谈话,我也好对付他们。我就说我是到那儿临时采访,发现有这么一个线索,才临时决定去卧底调查的。这样行吧?” 石天然叹口气说:“难得你想的这么周到,但我给你交个实底,现在已经没那么复杂了。据我了解,景江市委书记是惟恐得罪大报的记者,以后失去其他机会。所以,他已经私下交代不准将你的情况捅出去。这可能也就是你觉得公安局放你放得蹊跷的一个原因。” 听到何文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石天然做了稍微的停顿,才又接着说:“我现在来给你分析一下,只要景江市市委书记有这个决定,你的事情就不会从官方渠道过到报社来。这也就是说,你在景江市出的事儿是上了保险的。至于口头传播的事情,那只能算是扑风捉影。话说过来,即便报社的领导听说你在景江市有不轨行为,只要那边没告状信,领导也决不会去派人调查的……” “那为什么?”何文涛疑惑地问。 “为什么?民不告,官不究。现在哪个单位的领导不是希望自己单位平平安安,没有事情。我告诉你,单位的事情多着呢,领导掖藏都掖藏不过来,还会故意翻扯你的事情?” 何文涛听着石天然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但他心里更明白,他的事情抖搂不抖搂出来,景江市市委书记的态度的确十分重要。要是市委书记的态度真是那样坚决,他怎么都是安全的。但关键是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你就彻底放心吧,我这是绝对的内线。”石天然本来想把景江市委办公室主任是他同学的身份告诉何文涛,让他彻底放心。但他又想,这世界上任何事情只要出了自己的嘴就没什么秘密可保,便到此打住了。 何文涛听说是绝对内线,虽然放心了,但还是苦着脸说:“那要是按你的说法能够成立,只是组织上不予调查,不给处分,但人言可畏啊,现在传言这么快,是不是嫖娼的名声还得背啊?” 石天然半天不语,他很清楚,何文涛这次可能很难摆脱被人说为嫖客的困境。但他又不能不安慰何文涛:“舌头长在别人嘴里,你不可能不让人说话。这也就是常言说的:谁人背后不说人。民间的口头传说和组织定论毕竟是两回事,你心里应该放宽一些。” 《浮沉》第十六章(10) 何文涛听后悲惨地说:“靠,这都是什么事啊。他娘的这鸡肉没吃上,倒落了个嫖客的名声。” 石天然说:“你就别再唉声叹气,怨天尤人了。抓紧时间回来。其他事情,我们见面再一起商量。” 《浮沉》第十七章(1) 63 这一天,石天然正在家中上网,突然他下班时顺手放在电视柜上的手机响了,妻子将手机从桌上给他拿过来,手机的外显示屏上显示的是一个不熟悉的手机号码。显然,来电不是与石天然经常联系的朋友。因为凡是他的那几个相对亲密的朋友,他早就将他们的手机号码与姓名一同储存在了手机里,只要是熟人来电,就能一目了然地显示出是谁。 石天然从妻子手里接过电话的时候,他显然感到,妻子也在注意这个号码,女人的小心眼石天然完全是能够理解的。 此时,石天然望着这个号码,他猜不出是谁。他想也许是哪个人打错了电话吧。这种事时有发生,但电话又不能不接。于是,石天然翻开了手机盖。 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喂,是石大哥吗?” 显然,这不是一个打错的电话,对方虽然没有呼叫他的名字,但却呼出了他的姓,而且直接称他大哥,这声音在让他辨别是谁的同时,也足以让他把电话往耳朵上贴得更紧。因为,他实在不想让妻子闹出什么误会。 话筒里的声音有些熟悉,但石天然却不能辨别出来到底是谁,好在对方没有难为他让他猜,对方说: “石大哥,是我啊,我是于薇。” 石天然听说是于薇,深感意外。尽管他想脱口说出“于薇”或“小于”,但他知道这样势必让他夫人听后犯忌,所以,他还是很客气地改称了“于总”。 “是于总啊,这么晚了,你在哪儿啊?” 于薇似乎并不在乎石天然这种不协调的交际语气,她安然低沉地说: “我在你们报社附近的爱丁堡酒吧,我想请你喝杯酒,你能答应我吗?” 石天然一听就有些犹豫,这深更半夜的,在妻子的眼皮子底下被一个女人约出去喝酒,还真是从没有经历过的。 石天然在犹豫着,但他又一时找不出回绝的理由。从话筒里,他能听得出于薇的声音似有些悲凉,他想,是不是于薇遇到了什么难处,要是有难,他自然要在所不惜地去帮她。何况,怜香惜玉是绝大多数男人的品性。 见石天然没有立即回答,于薇很理解地问道:“是不是不太方便?” 石天然说:“没什么,你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石天然向妻子打了个招呼,匆匆走了。 出门走到楼下,石天然突然觉得应该给何文涛打个电话,让何文涛一起去,毕竟何文涛是于薇的朋友,自己认识于薇就是通过何文涛,这样也许更显得君子一些。谁知,石天然刚这么想,于薇的电话又响了:“石大哥,你要是不介意,我希望你一个人来,我想单独和你说些事。” 石天然没想到于薇第六感官这么准确,他好像知道石天然可能会带何文涛一起来似的,很明显,她这是在拒绝何文涛。 显然,这已经不是往日的那种聚会,因为这是两个人的单独相见,石天然不知道于薇邀他来到底有什么事儿要说,至少她肯定不仅仅是请他喝杯酒。他在猜不透任何下文的情况下,拦了一辆红色雪铁龙出租车,向爱丁堡酒吧奔去。 爱丁堡酒吧从外观看装饰得像个森林中的小木房子,在夜色中闪烁着用霓虹灯勾勒的几个英文字母,直译成中文应该是森林中爱的小屋。当然,石天然并没有琢磨这个名字就走了进去。一位小姐将石天然领到于薇的面前,于薇的眼睛正灼灼地看着他。 于薇站起身来迎了他一下,算是表示相见的礼节,之后,她向石天然做了个手势,石天然在于薇对面坐下来。 第64章 石天然发现,于薇的脸颊在桌上那个漂浮在高脚杯中的红蜡烛照射下,明显地透着内心的激情,她的脸颊一定在升温,因此,显得美丽而又泛起潮红。她那双顾盼神采的眼睛看似一种多情,不妨说已含有几分精神的醉意。 服务生给石天然上了一杯啤酒。于薇先端起酒杯,冲着石天然说:“来,石大哥,我来敬你。” 《浮沉》第十七章(2) 石天然礼节性地端起杯子,和于薇轻轻地碰了一下。 望着于薇的眼睛,石天然突然感到有一种温馨的热潮在心灵上升。说实话,他从来没有和一个美丽得耀眼的女人单独来过这种场合,他觉得这种朦胧迷离的气氛,太容易拉近人们情感的距离,尤其是异性之间。 因为对这种环境陌生,加上和于薇平时并不是接触很多,石天然的内心是羞涩的,他甚至不太好意思看于薇那漂亮的眼睛。但他很快又从现场的气氛中感觉到,这个环境恰恰又是四目相望默默交流的环境,假若要是将内心的那份羞涩表现到面部或者举止中,是很不协调的。于是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做了一次深呼吸。 于薇看着他,窃窃地一笑。她理解地问他: “是不是平常不大来这种地方?” 石天然笑靥中带着坦然:“是的,这是第一次。” 听石天然说是第一次来这个环境,于薇竟然有些开心:“我真幸运,占有了你的第一次。” 石天然没想到薇会这样对他说话,但他知道,这是于薇对他开的玩笑,于是也就友好地笑笑。可能于薇自感说话过了,为了掩饰这句话,又接着说了一句:“不过,我不会只约你一次的,说不准我还会约你,你不会拒绝我吧。” 石天然望着于薇,心想,被这么漂亮的女人相约要是拒绝,不是身体不正常,就肯定是精神不正常。但石天然却没有接着于薇的话去开玩笑,他知道毕竟和于薇相识后并没有深交,言语还是不要太随便的好。这是有品位的男人对女性的最起码尊重。 于薇将酒杯轻轻地端起,她用明澈的眼睛盯着石天然说:“我约你出来感到意外吗?” 石天然对这句问话没有正面回答。从内心来说,于薇约他,他肯定是深感意外的,至今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约他。但石天然清楚,要是向于薇说“意外”,肯定是有失礼貌,显得对人有些不太尊重。于是,石天然只是有些腼腆地微微一笑,看似没有回答,其实也算作了承认。 于薇和石天然的交流是以女问男答的形式展开的。在与异性的交往中,于薇明显显出了她的进攻性,而这种进攻,无疑是建立在她的美貌之上的一份多情与自信。石天然当然希望她的这种自信能够淋漓尽致的发挥出来,因为石天然历来是个被动的人,包括他喜欢的女人,最好也是由别人咄咄逼人地来追他。否则,是不可能产生故事的。 于薇恰恰是这一类的人。她眼睛迷离地盯住石天然,终于说出了这次约石天然来的真正目的: “你知道吗?你特别像一个人。” “是吗?像谁?”石天然看着于薇,问道。 “不怕你见笑,一个我非常喜欢的人。” 石天然有些吃惊,他心里在琢磨,于薇喜欢的人?不会是何文涛讲过的那个飞行员吧? 于薇说:“真的,你们两个很像,面部的轮廓都是这么俊朗,举手投足也是那么相似,只是他的个头略微比你高一些,人嘛,没有你这么成熟。” 看来,后一句显然是于薇经过斟酌后说的。于薇可能是从内心欣赏石天然的成熟,但她又很怕说出“他比你年轻”这样的话,让石天然感觉不妥。 于薇的介绍,让石天然肯定了她所说的这个人很可能是飞行员陈少杰。石天然没想到自己的长相竟然和他相像,这让他突然想到了在“乡村”吃饭的时候第一次见于薇的情景,怪不得当时于薇那么火灼灼地不加避讳地盯着他,当时还把石天然盯得有些不敢正视于薇。 石天然当然希望了解他们的故事,因为何文涛上次给他讲的并不完整。现在既然于薇提到了这个人,他就想以此作引线,来听听他们的真实故事。石天然借机问道。 “他是你的朋友?” 于薇脸热热地说:“是的,不过,朋友前面加个‘男’字更准确些。” “哦。”石天然真挚地点点头。他的表情似在鼓励于薇。 《浮沉》第十七章(3) 于薇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就有了十分强烈的倾吐欲。她呷了一口饮料,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64 于薇、杜子藤、陈少杰三个人的三角关系暴露之后,她除了名誉遭到了毁坏,最让她难过的是,陈少杰一直处于停飞状态。 对陈少杰受的任何微小的委屈,于薇都是不能接受的。在上级审查他们期间,于薇为保全陈少杰,就两胁插刀地将女人视为生命的名誉全豁出去了。她向组织说,这件伤风败俗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拉拢腐蚀陈少杰。原因只有一条,就是她天生喜欢玩弄小伙子……因此,所有的责任都应该由她承担。 于薇当时的这个理由在本系统震动很大,很多人认为这是空姐的耻辱。当然,并非所有的领导都这样认为,不少人还是明白于薇的苦心,她是不惜身败名裂来保全自己心爱的人。最后,当组织上决定开除于薇的公职的时候,还是出现了不少人对其有同情倾向。 于薇离职的时候,得到了两笔钱:一笔是他与杜子藤离婚时得到的那笔家庭存款,杜子藤很男人,尽管于薇背叛了他,但他对于薇还是一往情深,离婚时他说他什么也不要,以期再有感动于薇的机会;另一笔也是杜子藤不要的并冠之为“臭钱”的钱:陈少杰的父母虽然恨于薇,但当他们知道于薇为他们的儿子重上蓝天,竟然承担下所有罪责,这让两个老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动。他们知道,于薇离开空姐的岗位,以后就是闲杂的社会人员了,两个老人抱着接济她的心理,就将原来要给杜子藤,杜子藤不收的那5万元给了于薇。 南明是一个让于薇伤心的城市,也是一个让她无法再抬头做人的城市,所以,她选择了逃离。她卖掉了在南明市的房子,就来到了金都,在朋友的帮助下,她租下了一个饭店,起名为“乡村”。之所以起这个名字,于薇觉得,乡村不像城市那样喧闹,它总能给人一个安然的环境,让人与世无争,在她的心里,一直很向往那世外桃源般的平静生活,但她寻找不到那样的境地,她只能退一步去想问题:也许距世外桃源最近的,就是乡村了。因此,她饭店的名字就叫了“乡村”。 从感情上说,于薇是根本舍不得陈少杰的。于薇之所以来金都,就是想到陈少杰每周都有直航金都的机会,个别时候他还会在金都驻留。旧情难断的于薇在二里河小区租了一套很不错的房子,一向有洁癖的她将房子收拾得干净利索,只等陈少杰在金都落地后到她这儿来。每一次,她都极其温柔又充满激情地爱着、侍弄着陈少杰。 然而,这种日子过的却十分苦涩,于薇毕竟大部分时间孤零零地翘足等待。本身胆小的陈少杰多是半个月或一个月才能赶上一次飞机停在金都休息的机会。刚刚30出头的于薇思念的欲望愈浓,身体的欲望就更为强烈。当后来陈少杰不知何故地总找托辞不再来她的“闺房”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已经几近疯狂。美丽的女人要是没人爱或不能爱别人,对她们来说,可能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一件事情。 于薇大约有半年时间没有看到陈少杰了。打电话,陈少杰也躲躲闪闪的,甚至手机关机。后来,陈少杰告诉她,他已经换到了国际航班上,不再飞金都了。于薇听后失魂落魄,晚上做的都是和陈少杰在一起的梦。大概梦境唤起了她的性欲,在没有陈少杰的日子里,她真是有些饥渴难忍。有一次,她途经亚当夏娃商店,看到有女用的电动自慰器,就悄悄买了一个。她想在意念中塑造出一个陈少杰,把它作为陈少杰给她爱的器具。然而回家一用,虽然动感很强,却根本找不到那种散发着男人阳刚气息、让女人迷醉的快感。这种人为地制造出来的梦幻与现实差之甚远,她不但没有找到快感,竟然还有一种失贞的感觉。她做了一次,就失望地把它丢到了一边。 此时,一个和陈少杰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就在自己身边,而且还多了一份比陈少杰的成熟和睿智,于薇怎么会不动情?她在喝了许多酒的情况下,甚至开始辨别不出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陈少杰,还是石天然…… 《浮沉》第十七章(4) 65 于薇今天显然是酒喝得有些过了,石天然不得不叫了辆出租车,送她回家。 路上,于薇将散发着馨香与温暖的身体靠在石天然身上,她用绵软的小手抓住石天然的手。石天然以为她是醉了,分不清面前陪她的人,正不知怎么办才好,突听于薇喃喃地说:“石大哥,搂着我!” 石天然听了这话很震惊,他没想到于薇的意识这么清楚。在这句话面前,他只是略微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揽住了于薇的肩头,于薇小鸟依人地靠着石天然,脸颊就贴着石天然的脖子。 回到于薇房子里之后,可能正是她酒劲上冲的时候,石天然扶着于薇将她靠在沙发上。看她那副样子,石天然自然不敢马上离开,他给于薇泡了杯茶。于薇喝了,说声谢谢。 第65章 本来,石天然是想安顿好于薇就立即离开这里,没想到于薇这个时候却喃喃道:“石大哥,我头有些晕,再陪陪我好吗?” 石天然坐了下来,于薇说:“我还想靠在你的身上。” 石天然不知道是该顺从还是该拒绝,最终他还是像被人牵着那样,顺从着于薇的的意思。于薇温绵的身体又一次靠住了石天然。 也许因为是在自己的家中,也许是因为面前没有了出租车司机的那个背影,于薇在醉意里散发着女人的多情,她用小手轻轻地勾着石天然的脖子,温柔而娇怯地说: “吻吻我……” 石天然望着这个闭着眼睛一直在期待着男人热唇的女人,内心一直很矛盾。她真的属于那种看上一眼就会让你着迷,更不能会让人拒绝的尤物,如果拒绝她,似乎就让人感到你做了一件极其遗憾的傻事。但石天然不能想象若是不拒绝又会是什么结果。石天然想,她现在心里清醒吗?她是不是在幻觉中把他当成了陈少杰? 石天然觉得这种状况不是不可能,但现在于薇似乎又不是这种状态。从于薇的故事中石天然已经知道,于薇在恋爱的时候,是个热情如火的人,但她又不是一个没有度的女性。证明这一点很容易:在陈少杰面前,她总是火辣辣的;而对石天然,她一直是有分寸的,只是这种分寸是将激情、礼貌、期待三者柔融在一体的。 石天然并不敢去吻于薇那艳丽的红唇,而只是侧过脸借势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用唇碰了碰,但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于薇呼吸急促起来,石天然一下意识到这是一个身体部位十分敏感的女人,他不知道这么发展下去究竟要出现什么结果,他必须要理智地离开这里…… 66 何文涛从景江市回到金都后,果然像石天然预料的那样,没有任何领导追查他。大家见他的时候,都像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正常”地与他相处着。甚至“最近怎么没见到你,是不是出差了”这样的话也不说。何文涛感觉到,人们的这种“正常”都是伪装出来的。可以说整个报社除了石天然之外,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全都隐含着另一种含义。那目光里蕴藏着对他的好奇与鄙视。 应该说,这一阵子,何文涛是《金都日报》大院里的新闻人物。只要他不在场,同事相聚的新闻话题一定是他。若是他在场,大家要么不说什么,要么就是讲些其他平平淡淡的话语。但只要他一转身,对他指指戳戳的人自然就大有人在。 何文涛现在才感觉到衣服穿不烂被人指烂的滋味是何等的难受。毕竟,他不是一个无所顾忌的人。由于“心重”,何文涛也日渐变得憔悴起来。特别是后来上班的时候,他为了躲避别人的目光和议论,干脆打乱了“生物钟”,不在规定时间和大家赶到一起作息。比如该正常的上下班他皆是早出晚归,或晚出早归,这样,大家就很难有机会看到他了。但是,这毕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在一个单位里上班,不能堂堂皇皇地进进出出,这可能算得上是人生一个不小的悲哀。 石天然当然看出了何文涛的这种心态,所以,有时在上下班的时候,或者是在其他公共场所,他总是有意识地和何文涛聚在一起,他做出的是以正视听的样子。私下里,他也安慰何文涛,一切都会好的,再大的事情,放在时间面前,都会慢慢淡化。 《浮沉》第十七章(5) 然而,何文涛终究没有抗过这一关。尤其是后来他请病假想休息几天的时候,报社里竟有人说他是上次在景江市嫖娼染上了性病,可能是躲躲闪闪找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治性病去了。 何文涛听到之后,真是欲哭无泪。捕风捉影的传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像上次他给部里吹牛说有一个8万元的赞助等待他去拉,结果他只谈成了5万块钱。部里有的人也开始怀疑他,说讲好的8万,怎么就突然变成了5万,那3万是不是被他私下“米西”了?别人对他有这种推测,可能与他平时总嚷嚷着部里给他“回扣”太少有关。毕竟,一种牢骚要是总挂在嘴上,人们就会认为他的那些牢骚就是他的品格。因此说何文涛在拉赞助中中饱私囊的这种推理也就成立了。 以上种种加上在景江市的经历,何文涛知道,他在报社怎么也翻不过身来。这个时候,他曾反复思考过,觉得要解脱现有状况,只有两条路:一是死,二是离开报社。死可能是随便想想,要下决心的确很难。但离开报社他是真的想了,而且也下了决心。可这个想法,他一直没有跟石天然讲。 也许,冥冥之中每个人都有一种命运的轨道。可能何文涛命中注定要在他第三个本命年经历这场心灵劫难,然后让他痛下决心,离开自己经营十多年的编辑岗位,从而在心灵的失落之时,去寻找另一种人生阅历的饱满。 那天,编辑部传达上级分流下岗的文件,文件说,为了落实编制,编辑部准备分流一批同志到企业去,同时再退休一批同志。如果编辑部有同志愿意报名,上级可给其高定两级工资。 何文涛一听就下了决心:退休。自己干自己的事情,也省得和单位的人再打交道。 会议结束之后,何文涛来到石天然的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 石天然能理解何文涛现在的心情,但这是关系到何文涛后半生如何活着的大事,石天然无论作为他的朋友还是作为他的领导,自然是不能草率地帮他拿主意的。因此,石天然问他:“你退什么休?社里那么多到点的人,轮到谁也轮不到你啊。你是不是一时头脑发胀?” “到点的人未必就想退。现在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又在这个条件之中,我是真心实意地想拿这高定两级的工资。” “净是胡说八道。你年纪轻轻的,退休之后你去干什么?你别一时冲动,就瞎琢磨起来。我告诉你何文涛,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别扭,但一个人一生谁不会遇到些误会?谁不会遇到些困难?不就是那么大的一点事情吗?我早跟你说过,不管多么光彩多么丑陋的事情,都会被时间磨平。也许我们今天很烦,但睡一觉起来,明天的太阳就是新的。” “已经不是你说的那个问题了,我自己有我自己的想法。说实话,我是想换一种活法。人这一辈子,光干一件事情,一个职业,我觉得太没意思了。我现在是想把自己的阅历弄得丰富些,什么事情都经历一番。而我们这种单位管理得太严,根本不适合我这种自由散漫的性格。过去虽说行为不自由,但心灵是自由的。现在出了景江这一摊子事,我感到心灵都不自由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会整出病来。” 石天然有些吃惊:“你说的是心里话?” “绝对肺腑之言。你要是认可,或者说愿意帮忙,咱们部你就将我报上去。” 石天然看何文涛这么坚定,知道这小子一定是吞下了秤砣,否则,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他看着何文涛,又用强调的语气问道:“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要是不把你的真实想法告诉我,这个报告我还真不会给你往上送。” 何文涛见石天然虽然语气加重,但明显是已有所松口,便说:“这个环境哪是说人生大事的地方。这样吧,今晚到‘乡村’去,我们好好聊聊。相信你肯定会在我的辞退报告上签字的。” 是晚,石天然与何文涛来到了“乡村”。石天然原本想陪何文涛来喝个酩酊大醉的,因为他知道,何文涛最近一段时间心中苦恼,这种苦恼并不是人们去劝说就能消除的。某种情况下,它需要朋友、酒精、时间三者多次的糅合、碰撞才会将其改变。 《浮沉》第十七章(6) 然而,何文涛却不同意喝酒。因为今天说的毕竟是人生大事儿,何文涛说他之所以不喝酒,就是要让自己十分清醒,同时也是不让石天然怀疑自己的人生计划含有冲动的成分。 何文涛这种滴酒不沾的表现是石天然没有想到的。而正是这次吃饭滴酒未沾,石天然真正感到了何文涛作为一个男人对内心深处痛苦的抑制与决策的坚定,同时也让石天然敬佩三分:这小子今天竟然能够一点酒也不喝,说明他的决心不可低估,而且他很可能是一个要成就大事的人。 何文涛这么坚定的要求退休,的确是有干一番事业的想法。他对石天然说:“我要是真的就这样熬下去了,不说对不住你,连我自己都对不住。我走的原因,已经不想从我的个人委屈上多说什么了。这几年,可以说我给咱们部拉的赞助最多,但我得到什么了,得到的是嫖娼、是贪污了大家的钱。委屈,我就不说了,也许自己命中注定就是个老冤。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冤死的人多了,所以,也就没什么计较的了。当然,我不是对哪个人有看法,我主要是不适应这种一天到晚被人琢磨的环境。” 石天然想说话,何文涛做了个手势:“你让我把话说完。我知道,要是平时下决心离开这个体制,是非常困难的。谁在单位里干得好好的,会突然犯傻离开这样一个养尊处优、而且牌子还很大的地方?现在不是不让咱养尊处优了吗?我跟你说句心里话,老兄,走,我不是最近才有这个念头,只是我一直没有勇气下这个决心。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在这儿干下去到底有什么意思?我那么玩命地给咱们单位拉赞助,加起来有一百多万了吧,我吃的回扣不过是5%,而且我要讲明,这个5%还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 第66章 到哪个单位去,我不得把联系人打点好?所以说,在咱单位干是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不像你,你进入了报社的中层领导班子,心理上不管怎么说总还是有个平衡。我呢?一不是领导,二没有钱,三名声这么臭。我不能老在这里不死不活地苟延,我总得给自己想条出路吧。所以,我想来想去,觉得我现在是没有别的路好找了,唯一的一条路,那就是挣钱。” 石天然说:“你以为换个环境,钱就那么好挣啊?” 何文涛说:“钱是不好挣。但我相信一句话,人,要是一生非常坚定地只做一件事情,那就没有做不成的。现在,我就只想做一件事情——挣钱!且不说我这个人智商如何,我想我拿出编稿子的精力用到挣钱上,应该是不能挣到大钱也会挣到小钱吧!” 石天然冲何文涛笑了:“敢如此张狂地讲话,看来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说不上胸有成竹,但这段日子我曾不止一次梳理过这几年在编辑部里的情况,虽然你当主编对我不薄,但我还是清楚,我在这儿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尤其是景江的事情一出,我已经什么都解释不清楚了。我反思来反思去,觉得只有自我拯救一条路了。同时,我还有个狂妄想法,那就是我要拉你一把。” 石天然没有听明白何文涛的意思,他用目光望着何文涛,等待何文涛说下文。 何文涛说:“你说起来是《金都日报》副刊部的主编,牌子挺唬人的,但仔细想想,你有多少实惠?我看你除了工作,除了替大家着想,你是什么好处也没有。平时来朋友请个客,还要自己掏腰包,关键是,你的腰包并不鼓。作为朋友,更作为这么多年受你帮助的小兄弟,我必须替你想着一点,也有必要提醒你,要换个活法了。我退休,从形式到内容肯定是换了活法。而你,也应该有这种意识。所以,我想下去之后,就自己办个文化广告公司。我初步设想,这个公司我来当总经理,你来当董事长。我们必须捆在一起干,才能充分利用政策里应外合。不然,你石大主编就是为部里鞠躬尽瘁,你仍然还是个穷光蛋,我不能眼看着你一直是个穷光蛋。” 石天然没想到何文涛在想自己问题的时候,还想了他的问题,最让他吃惊的是何文涛已经运筹帷幄地给他戴上了一个董事长的帽子。这简直让人感到何文涛的脑子真是太有跳跃性了。何文涛真是什么都敢想,但他就不想想,现在中央对机关公务员要求这样严格,上级再三强调领导干部不准到企业任职,让石天然当董事长,不就是让他当胡长清吗? 《浮沉》第十七章(7) 何文涛看石天然的表情,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何文涛解释道:“你是没弄清楚,我的意思是说,你当董事长,就是你当家的意思。其实,你这个董事长除了我知道,任何人都不会知道。关键是你要成为这个公司的主人,这是为了帮助我。我可给你交个心里实底,我虽然决定退休了,但我可是依然把你看作我的可以依靠的兄长。你是绝对不能拒绝我的。我相信咱们的友谊。以后只要我挣了钱,就有你的50%。” 石天然说:“难道你就那么自信能挣到钱?” 何文涛说:“这是百分之二百五的不用怀疑,因为我们的操作方式基本上就像过去到外面拉赞助一样,只不过是我有了新的头衔:即《金都日报》副刊部的专职广告代理商。我是想,我离开《金都日报》就成立一个广告公司,这个公司以后就以你们的名义到各企业拉赞助。说到底,我吃的还是《金都日报》副刊部,只不过我专职搞赞助,你们的行政纪律却管不了我。我相信,部里的广告利润会就此翻番。你石天然从此也不会仅仅吃到一个5%的回扣。我会在每一笔赞助上安排出天衣无缝的效果。” 石天然望着何文涛没有说话。 何文涛看他没反应,说:“你是不是不信任我?弄砸了你的官位?你应该相信我啊,我一向是谨慎的。再说,有你把关,不可能决策出现疏漏。” 石天然对何文涛常常冒出一些不了解他内心深层的话感到遗憾。石天然从来没把这个副刊部的主编看成一个什么官位,只是人家把这头衔安到他的头上,他不得不为这个小团体负责任,包括他的朋友何文涛,他也不得不替他将事情考虑周全些。 石天然说:“你的想法虽然不错,但却有不少漏洞。你想当《金都日报》副刊部的独家广告代理,但你想过没有,光报社的政策就限制了你。因为你清楚副刊部只是《金都日报》的一个部门,并没有独立的银行账户,光走账就是一个大问题。假如任何赞助都要寄到你公司的账上,然后由你公司再转到报社,其实是层层扒皮。这样我虽对得起你了,但却对不起副刊部的大家兄弟。” 何文涛说:“那可不仅仅是我,那里还有你,你是董事长!” “那我就更不敢这样做了。这事就是大家发现不了,我良心也过不去。” 何文涛知道石天然唱的不是高调,但从内心对他这种做派还是有些生气:“那就是说,我离开报社,你是不肯给一口饭吃了?” 石天然说:“我知道你是看不下去我现在的生存现状,想帮我一把。我也知道,你我同做肯定是有利可图,但世界上的事情并非就是有利可图才是最理智的选择。不管你走到哪里,我们肯定还会像过去那样不断地合作,但你的这种想法目前是否能够实施还有待论证。我觉得你既然要跳出这个圈子,就应该在这个圈子之外好好琢磨更广阔的内容。你要是下了决心,那就干下去,我支持你。不过,开公司是需要钱需要人的,这些事情你考虑周全了吗?” “目前注册个公司并不需要多少钱,因此我现有的钱注册个公司问题不大。至于人嘛,现在的确还没有什么合适的人。但我相信韩伯元上次来说的那句话,开公司必须要和有财运的人一起开。他不是给周小娜看了相了吗?说周小娜有旺夫之相。那我就把她挖过来弄到我的公司,整整文件打打字,先当个女秘书吧。” 石天然听后,笑着说:“这公司还没开办,你已经打起了美女的主意,是不是堕落得太早了一些?” 何文涛说:“这可不算是堕落。这最多算是开夫妻店。我不瞒你说,上周我已经把她给办了。这女人啊,真是睡出来的,别看就那一夜,那小丫头好像就把心交给我了。反而她这样一来,我娶她的心思又减弱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她弄到公司来吧,我每个月先开出比她在于薇那边的工资多些就是了。娶不娶她再做一说。以后我也不是什么组织上的人了,泡个妞,弄个非法同居,心理上也不会感到有什么压力了。” 《浮沉》第十七章(8) “那周小娜答应到你那儿去吗?另外,于薇同意放她走吗?”石天然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何文涛想了想说:“从市场规律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我有诱惑,毕竟比于薇开的工资高。另外,她不是在和我谈恋爱吗?女人恋爱的时候,考虑问题哪还会有那么周全,她恨不得天天和我在一起。至于于薇会不会动摇她,就看你老兄怎么给于薇说了。我发现,你在于薇面前可是面子大多了。自从于薇认识你后,石大哥石大哥的,叫得那么亲切,我总感觉她对你有一种异样的感情。是不是因为你和她的那个男朋友长得有点像啊?” 石天然说:“你这小子,今天是商量你的人生大事,还没个正形。看来以后当了总经理,肯定要变成总流氓了。” 何文涛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突然倡议说:“老兄,现在咱们可以喝酒了,马上我再把于薇和周小娜喊来,咱们四个喝。同时再把咱们刚才说的事情敲定,怎么样?” 《浮沉》第十八章 67 何文涛在“乡村”和石天然谈妥了自己的退路之后,本以为会顺顺利利借助分流下岗的良机,晋升上两级工资,弄个提前退休,就可以安居乐业了,没想到他的这个如意算盘不仅没有如愿,还遇到了一次几近灭顶的打击。 那天,报社瞿副社长让办公室秘书给何文涛打了一个电话,要他到他办公室来一趟。瞿副社长是报社的第三把手,行政、干部全由他管。当时何文涛想,是不是退休的事儿遇到了阻力?因为大家都知道何文涛是《金都日报》的才子,放他走很多领导都很惋惜。现在瞿副社长找他谈话,是不是不让他走了?如果真是这样,应该怎么对付? 其实,在何文涛的心里,这几天走的念头已经不像前些日子那么执着,这与他近期的心情有直接关系。最近一段时间,报社的安居工程起来了,大家欢天喜地地忙着分房子,新闻焦点全都集中在如何装修上,何文涛在景江市犯的事儿也就逐渐被人们淡忘了。外围环境的变化,使何文涛的心理压力在逐步减弱。一减弱,他对本单位的亲情自然又有了回升。此刻,当听说瞿副社长找他,他甚至想,如果这次领导要是真诚的挽留,自己也就别那么较劲地非走不可,不如给领导一个台阶,留下来再干就是了。这年头地方的生意也不好做,说不准还不如在报社待着呢。 何文涛就是带着这种想法进了瞿副社长的办公室。他没想到,专职纪委书记也在里面坐着,而且还有个记录员。房间气氛很不对劲,有一种冰冷凝固的感觉。 何文涛在纪委书记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第67章 纪委书记开始跟他谈话:“何文涛同志,你是一名加入组织十几年的党员,我想以组织的名义问问你,这么多年,你对组织隐瞒过什么没有?你做过与共产党员身份不符的事情没有。” 何文涛被纪委书记问得头皮发麻。当时,他的脑子乱糟糟地转动起来,开始琢磨自己到底是哪一件不光彩的事情被组织上发现了?但他想来想去,觉得除了景江市的经历,并没有做过什么有损党员形象的事情。何况,景江市的事情是被人家冤枉的。在景江,自己并没有嫖娼,这一点,应该说景江市公安局都可以证明,因为那些嫖娼的人公安局都有录像,而当时自己却在外面抽烟……只是,这件事儿被人传来传去,就丑化了他的形象。 何文涛想到此,心里坦然了不少。既然面对组织,既然他们问我对组织隐瞒过什么没有,做过与共产党员身份不符的事情没有,那我就将在景江市的事儿坦然地告诉他们,让他们解除对我的误解。这件事情虽然组织上还从来没有正式问他,他认为不如就主动说给组织。于是,何文涛便探询地问纪委书记:“你们问的是不是我在景江市的事儿?” 纪委书记没有说话,而是有些意外却又不动声色地和瞿副社长交流了一个目光。何文涛看两个领导没有“拒绝”,便把自己在景江市的情况如实地说一遍。同时,也向领导讲述了自己回来之后被人误解,十分难受的心情。 何文涛本想自己讲完会得到领导的同情,没想到纪委书记却说:“这个事情我们是第一次听说。不管你嫖过娼没有,但你作为党员干部,作为一名受党培养多年的新闻工作者,你在外出工作期间,涉足到不该去的场所,这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发生的。当然,你能将自己在外面的行为正式、主动地向组织上坦白交代,这说明,你还是有一定的悔过行为,没有完全掉入资产阶级的腐化堕落、灯红酒绿的泥坑中,你还是有希望进行挽救的。至于这件事情怎么处理,我们纪委会派人认真进行调查;现在,我们主要想了解的是,你在外出拉赞助期间,是否用恶劣的手段,做过与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不相符合的事情?” 何文涛听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他娘的,自己主动解释景江市的事儿,竟然成了一种“坦白交代”了,他真想用广东人一激动就喜爱来的那句话质问纪委书记:“有没有搞错啊!” 但是,人家纪委书记可是正确路线的代表,根本是不容你狡辩的,现在,是要你说清楚在拉赞助期间,有没有其他劣迹?至于景江市发生的事情,那是要等调查后再说的。 搞纪律检查的人在跟人谈话的时候,确实有震慑力。何文涛在纪委书记面前,哪还敢去辩解,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到底哪个地方出现过错误。他想来想去,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做人上,除了那次被人冤枉的嫖娼,的确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要有,是不是收了周水金的钱的事儿?何文涛觉得这个事情暴露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石天然原来就跟他说过,这是死无对证的事儿,只要自己扛得住,任何人是别想调查出来什么的;那么,是不是自己在谈恋爱的时候和女朋友发生关系的事儿抖搂出来了?何文涛想,也不大可能,因为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何况那些女朋友也都很要面子,再加上关系处得不错,不可能会告发他。再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了,领导都变得非常开明,谁还会去抓男女关系问题? 何文涛想了一圈,也没有想出自己有什么问题。因为心中坦然,他毫无顾忌地看着纪委书记和瞿副社长,那意思是,老子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误,你们两个丫挺的能不能给俺“明示”一下。 纪委书记看着何文涛这种表情,当然知道何文涛的心里的不恭,他对何文涛不客气地说:“何文涛同志,组织上找你谈话,就希望你能襟怀坦白,不要有任何侥幸的心理。既然事情自己做了,想隐藏是隐藏不了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既然找你谈话,肯定已经掌握了你确凿的证据,这个时候,就看你对组织的态度老实不老实。要知道,我替你说出来,和你自己交代出来,那是两种不同的性质!” 见纪委书记这样咄咄逼人,何文涛更是蒙了,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到底干过什么有损于党的形象和有悖于记者职业道德的事儿。此时他有一种被人逼急了的犯横心理:老子什么事情也没有,有什么不老实的?对组织襟怀坦白,总不能自己没有的事情还要编上两条吧?再说,自己也是要退休的人,政治上早就没有什么想法了,你们有必要拉着脸子对俺这种态度吗?何文涛越想越气,于是说话也强硬起来:“我没有干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要是有什么问题,你们直接给我点出来就是了!” “嗬,看不出你还真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纪委书记的忍耐是有限的,但见他将一份文件取过来,“啪”地扔到何文涛的面前。 那是一份内参,何文涛一看,一下子傻眼了。 内参是一位实习记者写的,他“参”的是何文涛在x省拉赞助的时候,因不能从正当渠道得到赞助,便抓住企业领导的弱点,对人家进行了一次敲诈式的强取豪夺。 对这件内参认为“在人民群众中造成很恶劣影响”的卑鄙事情,要是没人提起,何文涛都快忘了,但现在一说,真是记忆犹新。 那大概是三年前的八月,当时,《金都日报》社提倡大家搞赞助到了空前的热潮。凡是编辑人员出差,部里领导都要询问能不能搞到赞助,如果谁回答搞不到,领导似乎就觉得这趟差出得没有意义。如此一来,编辑部外出的人都很有压力,谁要是空着手回来,就有点对不起组织的感觉。那天,何文涛接到夕海市女朋友的电话,女孩情绪不高地说:“何文涛,你都调金都这么久了,我们这样不在一起总不是办法,要不就分手吧。”何文涛一听就着急了,心想是不是女朋友太寂寞了,这处朋友老不在一起是不让人踏实,不如请个假去夕海一趟,安慰她一番。 郭主编听说何文涛要请假,就问他能不能搞到赞助?何文涛心想,夕海市企业那么多,拉个赞助应该不成什么问题,于是就向郭主编下了保证,说肯定不会空手回来。 谁知,到了夕海,情况完全发生了变化,何文涛是情场、钱场全不顺利。首先,是他感觉到女朋友极有可能另有情人。那天他在女朋友不在家的时候,顺手打开了女朋友的化妆盒,竟然发现里面有一小瓶避孕药,当时何文涛就懵了,因为过去何文涛和女朋友发生关系,女朋友皆是非常恐慌地不让他射在里面。这足以说明,以前她并没有吃过避孕药,现在突然服起了避孕药,这怎么解释?只能说明一点,女朋友另有隐情。何文涛真是气愤之极。待见到女朋友,便是一番劈头盖脑的质问。女朋友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神,接着就显得非常镇静,她告诉他说,之所以服用避孕药,主要是为了保护嗓子,因为她是歌唱演员。 避孕药能保护嗓子,何文涛真是第一次听说。但女朋友却信誓旦旦地说:“你不信去问问我们艺术圈的人,看看哪个歌唱演员不吃避孕药?”女朋友说着,还用手捏着何文涛的鼻子说,“你啊,看是一个知识渊博的记者,怎么对女人的事这么孤陋寡闻啊。” 女朋友的话不管真假,总算糊弄住了何文涛。但是,在女朋友那儿发现避孕药,不管这个避孕药是用来做什么的,何文涛内心总是不舒服。 在回金都之前,何文涛想起郭主编交代的任务,心想不管怎么着,得去拉一个赞助,这不他就去了夕海市的一家效益不错的工厂。何文涛去的时候,并没有人牵线,他是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和牌子:自己毕竟是大报记者,看看不通过什么熟人,能不能整到赞助。 进入这家工厂的大门,来到厂长办公室,何文涛发现厂长极不客气。当时,何文涛并不知道这位厂长家中的黄脸婆正和他闹架。厂长拉着个脸子,让人感到他的脸像姓马的一样。尤其是当厂长听说何文涛是来拉赞助的,也不知从哪冒出来那么大的火气,竟然毫不客气地把他轰了出去。 何文涛热脸遇上了冷屁股,他哪受过这种气,加上这几天他一直在为自己到底戴没戴上绿帽子的事儿心里别扭着,自然也是鬼火冲了起来。于是,他毫无内涵地和厂长吵了起来。 这人要是相互犯了冲可是不得了,那厂长毫不隐讳自己对媒体的观点:“他娘的报纸电台简直就是强盗,我辛辛苦苦挣的钱为什么要赞助你们!” 何文涛更是不能接受厂长的这种态度,我一个大报记者,到哪儿不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他娘的今天怎么就碰到这样一个不懂规矩的无知混蛋? 正当两个人谁也不让谁的时候,厂宣传科科长赶来了。科长显然是不敢得罪厂长,同时也不愿得罪记者,他赶快拉住何文涛将其让到自己的办公室。 宣传科长告诉何文涛,厂长近期有些不顺心,他的妻子正在进入更年期,女人虽然在家天天看电视,但也把心理毛病看了出来:电视剧里的厂长、经理都有小蜜,相信生活中的厂长、经理肯定也不会例外。而自己的丈夫就是厂长,说他没有小蜜鬼都不信。可更让女人苦恼的是,丈夫有小蜜自己竟然没发现,这不是更说明自己的这厂长丈夫天生老奸巨猾,连坏事干的都神不知鬼不觉。这种男人已经完全背叛了自己的情感,却还装得这么像,埋得这么深。 第68章 于是女人决定要扫清异敌,开始了保卫婚姻之战。 女人使出的第一招,榨干他。凡丈夫回来无论是多么晚,女人都要对他的身体发起攻势:你不是在外面养情人吗,我让你在外面无精力去对付别的女人!就这样女人总是露出撩人的媚态刺激着丈夫。开始,丈夫对她的这种行为还觉得挺新鲜,一辈子没有主动过的妻子突然主动起来了,这的确刺激,他也就激情满怀地去迎合妻子。然而人毕竟不是钢铁,总有疲软的时候,慢慢地,厂长就有些力不从心了。而女人还保持着那种“待到精疲力尽时,她说我还要”的状态。这下厂长只有一个信条——逃命!不逃命能行吗?厂长毕竟不能每天从床上爬起来全都是佝偻着腰的形象吧,何况还要领着全厂职工进行改革开放打开新局面。所以,以后再回家遇到妻子用火一样的眼睛盯着他,或用激情的身子靠过来的时候,他就紧张甚至厌烦地说: “我累了!” 妻子不依:“我就要要嘛。” 丈夫发火:“要,要,一个女人家,怎么变得这么浪?” 妻子攥住他的那东西说:“在你面前浪有什么丢人的?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这是婚姻法赋予我作为妻子应该享受的合法权利,也是你做丈夫的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妻子的眼睛火灼灼地发光,丈夫气得脸都灰了。 一夜房事之后,丈夫身体的感觉像垮了一样,第二天,果然是佝偻着腰走的,而且从此一去他就像躲瘟神似的不愿回家了。 男人一夜不在自己的身边,那还得了!鬼知道他在外边搂着哪个小蜜。这一夜,女人是翻来覆去想着男人的下落,在她的思维里只有一个结果,这男人正在外边干着背叛自己的坏事。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的精神几乎崩溃,她跑到丈夫的厂里,见到所有的女职员皆是怒目而视。结果,她的行为给清白的丈夫传出了绯闻。 见厂长的老婆都闹到厂子里来了,谁还能会不相信厂长没有问题。大家边相互寻问着厂长的情人是谁,边把厂里的女职工挑了几个长得最漂亮的往厂长的大腿上扯。加上厂里的经营最近有一些不让人满意的地方,此时职工再去看厂长的时候,自然也就发现了他不少缺点毛病。 何文涛听说这些,不但没有同情这个厂长,反而很高兴:你他妈的厂长大人不是心里烦吗,好,我让你再添一条烦心的事情!你不是说我是强盗吗,那更好,我就当一回强盗,咱们就不客气地玩上一把。 这人的倔劲儿要是上来,的确是不可思议。何文涛当下就跑到车间,公开问工人你们对厂长有什么意见?开始,大家都不愿意开口,何文涛说,我是《金都日报》社的,我走了那么多企业和厂家,从来没有见过像你们厂这么寒酸的。你们的厂房虽然这么漂亮,可工人的工资却很低,有人说你们奖金高,你们奖金又拿多少?我告诉你们,我去的那些厂子,规模还没你们大,但对员工特别关照,各种保险一应俱全,奖金多得不得了。到了年底,他们就不发钱,而是直接发家用小汽车。人家厂长说,我当厂长,就是领着大家过好日子的!你看人家,这才叫真正的当家做主人呢!哪像你们单位,大家都过的什么日子。一个单位搞不好,肯定是领导的责任,你们厂长工作上这么无能,却还花天酒地的,听说他老马吃嫩草包养了小蜜?逼得他老婆都忍无可忍正在跟他闹呢,这人品德也太差了吧…… 何文涛这些话,不能不说具有极强的煽动性。在这个世界上,凡是过穷日子的人听说富人的事情,心平气和的毕竟是少数,而大多数人不是眼红,就是嫉妒。 工人们哪能受得了这个刺激?过去,他们还以为自己的厂长是个好厂长,每次见厂长喝酒,脸红彤彤的样子,还不认为那是腐败,而认为是订单,是写在厂长脸上的订单。每每工人们见到厂长这个样子,总是有点心疼。这厂长多不容易啊,天天喝酒,肯定要喝出脂肪肝,这是拿着生命去为我们挣钱呐……而现在何文涛这么一煽乎,他奶奶的原来厂长就是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他妈的他玩女人还兔子吃窝边草,专搞本厂的……他搞的那个娘们是谁啊,我怎么就没有对上号啊? 所有的人都在愤怒,颇有些人民群众擦亮了双眼,看清了坏人的嘴脸的感觉。这人要是集中起来去想一个人的坏处,无论是什么样的人,肯定会由人变成一堆狗屎。厂长现在就是狗屎,而且是热气腾腾冒着烟的狗屎——用报人的话说,这是热点聚焦。 工人们都在往狗屎上吐唾沫。何文涛拿着一支笔就是将这些狗屎加唾沫弄到了采访本里,然后制作了一道菜——批评稿件端给了厂长。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想见你!”厂长一见何文涛,就有些脸歪,喝令他出去。 何文涛一副流氓无产者加纪检干部的样子,说:“我可以走,但有篇稿子你必须过目审核。” 厂长挥着手说:“我们厂不用你来写稿,我们没什么宣扬的!” “看来厂长的自我感觉真是良好,难道你真的就想不到有什么值得报道的吗。”何文涛阴阳怪调地说。 厂长没想到何文涛冒出的这一句,听完后竟然愣了一下。何文涛不让他喘气:“没有正面能够宣传的,却有负面值得报道的。这些都是工人对你的意见。作为媒体,我们有责任对任何企业的领导进行监督。你还是看了之后,让办公室给我们报社回个话吧,若在三天内没有你们的消息,我们将自行见报。” 何文涛说完,母牛屁股上那玩艺似的拂袖而去。 厂长这段时间真是烦得透顶。他真恨不得在自己的衣服上印上八十年代末流行的那几个字:别理我,烦着呐!但这段时间“理”他的人就是多,而且都是带着麻烦。何文涛这一搅和可以说是他最烦的,但他毕竟是个理智的人,他知道,记者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何况何文涛是个不要脸的记者,不要脸的记者那支笔总是“伶牙俐齿”,才气过人,在与人的唇枪舌剑中往往都是夹带着许多暗器,你碰上他,就得投降,他不虐俘就算烧了高香啦。厂长看完稿件后,把厂宣传科的科长喊到他办公室来,气极败坏地说:“这种孙子你们以后少招惹,从今天起,我们厂要防火防盗防记者。他妈的什么狗屁记者,写的全是胡说八道。” 宣传科长还从来没见厂长发过这么大的火,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听着。 厂长两眼气得像驴蛋一样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到财务处拿张支票,打发那个不要脸的叫花子!” 厂长可能还是心疼钱,抑或是被何文涛宰得太冤,等宣传科长出门的时候,他竟然攒足劲朝宣传科长背后来了一句:“我呸!” 这个“呸”好像扔到宣传科长脚下的一块石头,把本来就诚惶诚恐的宣传科长吓得差点一脚绊倒…… 68 这就是何文涛那次拉赞助的经历,何文涛那次拿到的钱虽然不多,但他一直感觉很解气:他娘的一辈子没有当过恶人,这一次竟然过了一把瘾,他甚至觉得自己憋在肚子中的女朋友跟别人睡觉的那口恶气也出来了。 对这次用特殊手段拉赞助的事儿,何文涛从来没有想过其利害关系,他最多觉得只是生活中的一次游戏。人,有时候是需要很潇洒地玩上一把的。然而,他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还有不良后果,而且被人弄成内参给捅出来了。 都事隔三年了,还有谁能这么细致地将其捅出来呢?当时何文涛并不知道,捅这个内参的,是那位厂长的儿子,他为他的父亲报了一箭之仇。 那年,何文涛到那家工厂拉赞助的时候,厂长的儿子刚好考上金都一家名牌大学的新闻系。一晃就是三年多,最近他将要毕业,在搞社会调查的时候,这位实习记者针对媒体拉赞助的种种现象,写了一份内参。高层对这份内参十分重视,将其涉及到的人物,全部给予了通报。 何文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人生的转折点上,突然急转直下地遭此厄运。因为,上面领导的批示很明确: “《金都日报》等新闻从业人员违背职业道德的事情令人吃惊,望有关部门认真查处。媒体是党的喉舌,新闻人员能否遵守职业道德,直接关系到党的形象。因此,各单位一定要下大力度对新闻从业人员进行教育管理,对个别违纪人员,要毫不手软地进行处理,以纯洁我们的新闻队伍。” 何文涛看着这个批示,又看看纪委书记摆出的这个阵势,知道自己将事情弄大了。在中国,干什么事儿做过一点也许问题不大,但切忌一条,千万别撞到枪口上,一旦撞到枪口上,那是没有不死之理的。现在,何文涛知道自己就撞到了枪口上了。 半个月之后,何文涛的命运果然有了巨大的改变:鉴于何文涛在拉赞助期间采取恶劣手段巧取豪夺、给党报造成不良影响;同时在外出采访的时候涉足到不该去的娱乐场所,报社党委决定,给予他开除党籍、行政降两级的处分。何文涛觉得自己真冤:原来自己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升上两级工资退休的,现在不仅没升,还降了下来。命运真是捉弄人啊! 开除一个党员的党籍是要单位全体党员进行表决的。在党员大会上,当纪委书记宣布:“同意开除何文涛同志党籍的,请举手!”在座的党员几乎全举起了手。作为程序,纪委书记同时又宣布:“反对开除何文涛同志党籍的请举手!” 第69章 此时会场分外寂静,大家清楚,在这种场合,是很难看到有反对意见的。不想,今天却发生了意外。但见石天然不动声色地举起了手,副刊部的几个党员自然是看着石天然的行为而动的,见石天然投了反对票,也将手举了起来。 一直灰溜溜地坐在会场后面的何文涛看到这几双孤单的手,鼻子一阵发酸:人心往往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展现出它的善良与真实,石天然和部里的这几位同事到底是自己的哥们,他们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搞政治投机,更没有在他被命运抛到深谷的时候落井下石,我何文涛能有这样的朋友,也算值了。 坐在台上的东方赟社长作为报社的党委书记,他看到这势单力薄的几双手,内心也十分感慨:在我们党的会议上,是很少能够见到这种举起手来投反对票的人了,至少,《金都日报》几十年的历史上还没有见过。今天,石天然能带着他的部下跟大家“作对”,尽管寡不敌众,可由此足见他是一个不“随风倒”又讲情意重感情的人。开除何文涛党籍也许处理得有些过分了,但是,谁让他撞在了枪口上,即使同情他,也无法帮助他了。对何文涛来说,可能这是他政治上的一个悲剧,那么,在这个悲剧故事中,却让他更多地感受到每个人的品格。东方社长突然间对石天然有种分外的好感,他确信,石天然肯定也是一个非常有凝聚力的人物,而且通过这次投反对票,他将在社里大大得分…… 69 尽管何文涛被开除了党籍,降了两级工资,但依然算是《金都日报》的退休干部,只是退休得不太光荣而已。 人总得要想着活命,尤其是命运将何文涛推到这种地步,他挣钱的欲望无疑就更强烈起来。 这年暑假到来的时候,何文涛接到姐姐的电话,说他的那两个双胞胎外甥现在可是不得了,在全国举行的小学生作文比赛中,双双获得了一等奖,他们的获奖作文马上就要收入《全国小学生优秀作文选》。姐姐说,等书出来,就给何文涛寄一本来,让舅舅分享一下外甥成功的喜悦。 何文涛想不到外甥会有那么大的才气,一举能在全国夺魁。当时他就想了解比赛的具体情况,想知道是哪个机构承办的这次比赛。 姐姐回答说:“承办机构绝对权威,是金都的,还有报社参加。这个你就放心。”接下来姐姐又非常自豪地说:“这次比赛可不容易,大龙、小龙可是他们班冲出的黑马。他们班虽然有36个学生获奖,但和咱们家孩子可不能比,要比,就比出了天上地下,别的学生得的都是二等奖或三等奖,咱们的孩子那是一等奖。” 何文涛听后差一点晕过去,他们家乡那儿连汉话都说不清楚,数学老师讲课为了文绉一些,历来把“直角”说成“芝角”,这样误人子弟的学校,在全国级的比赛中,一个班竟然有36个人获奖,这现象估计在外星上也不可能多见。 此时,何文涛听着姐姐自豪的声音,他琢磨的是:小外甥那个班最多不过50个学生吧,参加全国的一次比赛竟有36个人获奖,全国到底会有多少学生获奖?真猜不出这个中奖率是几比几? 何文涛问姐姐:“他们给孩子出书,有什么其他附加条件吗?” 姐姐说:“没有没有,就交点邮寄费和工本费。” 何文涛问:“他们要多少钱?” 姐姐说:“不多不多,一篇作文才120元。” 何文涛一听,拿着电话不知道是在乐还是在生气。这是谁人策划的好点子,这不是公开向全国的小学生进行抢劫吗?真是贼胆包天。 不过,何文涛还是佩服抢劫者的算计能力,这一本书针对全国的学生印多少册自不待说,反正按平常的一本书正常定价的10元计,去掉邮费、策划者也能从每篇文章中赚取100元钱。其总数不知有多大? 何文涛的姐姐在电话中一直很兴奋,她说:“这是今年咱们家最高兴的事情,爷爷奶奶说了,要鼓励一下两个孩子,出书的钱不仅他们出了,就连孩子上金都暑假旅游的钱他们也出了,要让孩子见见舅舅,以后也要当个大作家。” 何文涛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明确告诉姐姐,这肯定是个骗局,哪有全国的作文大赛,一个小学里仅一个班就有36人得奖的?这些骗子骗人的功夫也太蹩脚了。 但骗子骗得蹩脚,却总是有人相信。此时姐姐就跟何文涛叫上劲:“你别总想着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骗子,我告诉你,我们看到作文竞赛的广告可是从你们报纸上看到的,你们是党报吧!党报还能有假?另外,人家的获奖通知上,还盖着好几个公章,其中一个公章是《xx日报》的,平常我看他们的排名还都是排在你们报纸的前面呐!”何文涛的姐姐并不知道何文涛已经离职。 何文涛真没想到说服一个人这么难,而且在那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面前。何文涛竟然无言以对。 党报是没假,但登在党报上的广告是花了钱的,花了钱就很难说有没有假了。至于公章,那就更简单了,听说有人的提包里能装一提包公章,这些公章小至xx公司,大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需要哪个就拿出哪个来盖便是了。 但女人认了死理是根本无法说通的。何文涛惟恐姐姐误会他不想让两个孩子暑假到金都来玩,心想既然爷爷奶奶出了这个钱,不妨就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虑问题,权当孩子得了全国一等奖,将错就错地借机鼓励孩子,让他们以后更加努力。 是啊,真真假假的世界有时是不能弄得太清楚的,尤其是对正在发展中的孩子。何文涛决定作出妥协,不再和姐姐争执了。但不争执的同时,他总是在想:要是这全国的一等奖这么容易得到,以后这孩子会不会随便做什么事情都认为是全国第一?到时培养出来的不是自大的夜郎,就是井底的青蛙,那才叫误人子弟呐! 何文涛将这一事情告诉石天然的时候,石天然一听就乐了起来。他悄悄指着在里间写作业的孩子对何文涛说:“我们家的这位也刚刚得了一个全国大奖,不过不是作文大赛,而是一个名叫‘共和国未来之星’的奖项,被选中孩子的照片,可以收入共和国未来之星的画册上,如果你要得到这个画册,就得交钱认购,你瞧人家这点子想的。” 何文涛笑道:“祝贺你成为共和国未来之星之父啊!” 石天然也笑道:“这说起来挺唬人的,就是不知道这全国有多少人是共和国未来之星之父?” “全国少年儿童少说也有一亿,就是十个里面评一个,也是一千万,要是一千万人每人交一块钱,这也是1000万元啊,何况每个人交的是30元,不知道策划这事的人要赚多少钱?” 石天然听着听着,就和何文涛的目光对了起来,天啊,10000000x30等于三个亿啊!这真是一个听了都会头晕的天文数字! 何文涛与石天然的目光对撞出来的不仅仅是吃惊,还有感慨:策划出这些点子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个个都像掂着刀子冲学生抢劫的强盗。 其实,说强盗还不是太准确,应该说这些人不过就是骗子,只是他们盯住孩子去行骗太伤天害理。但现在有些人行骗就是盯住孩子,当然,还会盯住妇女,也许孩子和妇女最好骗吧。石天然从老婆孩子身上对此感受颇深:他的孩子屡屡得交钱的全国大奖;他的老婆那是天天忙着参与商场的打折,有用没用的东西只要便宜就会疯狂采购。石天然觉得真是奇怪,女人为什么这么认打折?难道就不会想想,任何货物先把价钱私下提起来,卖的时候吆喝着打折不就行了。石天然的老婆到现在没有回来,不知道正在哪儿忙着打折呢!对此,石天然称她是“购物狂魔” 何文涛笑笑:“别说嫂子,女人哪个不是这样。前几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图片故事:一个在炎热沙漠爬行的女人,渴得都快死了,她突然看见有一个指示标牌,标牌上写着:向左一公里是水,向右5公里是打折商场,女人看了标牌,毫不犹豫地向打折商场爬去。” “深刻。入木三分。看来商家是研究透了女人的心理,这要是赚不到钱,那才叫奇怪。” 何文涛见石天然说到了赚钱,便顺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老石,你觉得我们能不能也策划些事情,弄点钱花花?” 石天然望着他,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怎么,也想骗妇女儿童?” 何文涛说:“骗妇女儿童真还没有成熟的想法。不过,说句心里话,骗妇女儿童即使能赚钱,我也不屑那些做派。我还是想做些其他事情。最近有意识研究了一些别人的策划,发现大多数策划者都是在有了点子之后,找个光冕堂皇的部门合作,而很少自己单干的。我刚刚开业,凭我的公司去单干做事情,肯定没有人相信的,所以,我干事情还是想着先找你吧。” 石天然会意地一笑。他知道,何文涛离开报社后,注册了一个叫“杰地”的文化公司,以他的理念,主要是帮那些想出书、想见报的人推介稿子,但何文涛发现,这件事情干起来很累。他毕竟不再干编辑了,改起别人的稿子来也很没有耐心。公司刚刚起步,还没有招到在文字上非常有功力的职员,所以,即使来了活,一切都得由他亲自操刀,看着那些书稿手稿,他心里就十分烦躁。尤其是那些写书的人,在给费用时讨价还价,加上何文涛将书稿转给出版社后还要多方打点,他从过去那个“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状态一下变成去乞求别人,心里自然感到不舒服。 第70章 说实话,他这两个月推荐的稿子除了在石天然这儿顺利过关,在其他报社都不是太顺利。正因为这样,他才决定另找出路。而现在做生意要取得成功必须先有个好点子,尤其是文化生意,那就更得在点子上出彩,这个彩要上面迎合政策,下面有人响应。何文涛这几天就一直在琢磨策划出个什么点子,让公司赚笔钱,因为公司的现状已让他有了强烈的紧迫感和危机感。 石天然问他:“你现在想好什么点子了?” “没有成熟的东西,所以我来找你商量。” “那你先将不成熟的想法说说。” 何文涛没想到石天然连不成熟的点子也要,便说: “自从我接到我姐姐的那个电话之后,就一直在想,到底策划些什么赚钱的事情来做。以你我的心态,我们都不会去打孩子的主意。但要赚钱总得去找老冤,老冤是谁呢?自然就是那些企业家。”何文涛停了停,接着说:“尽管我们说企业家是老冤,但要是真正套住企业家的钱,可不是轻松的事儿。我们早就探讨过这个问题,他们的钱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我们要想弄他们的钱,那就如同割他们的肉。可以说,天底下越是有钱的人,越是财迷。” 石天然看何文涛讲一件事情这么罗嗦,便说:“别拐弯抹角地讲理论了,还是说怎么掏企业家的口袋吧。” “弄企业家的钱,就得抓住他们的心态。我认为,中国绝大多数企业家的普遍心理有两条:一是好色,二是喜欢与官交往。第一条是他们公开承认的,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第二条攀官,他们并不公开承认,甚至还反过来说,都是官员傍他们。嘴是两张皮,你就任他们牛逼吧!但我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只要有美女和官员(当然这个官员应该是重量级的)出场,他们就会变得分外大方。所以,我们的策划就得从美女和官员身上打主意。” 石天然觉得何文涛说得在理。看来这小子退下来之后还是有些想法,便说:“你具体说。” 何文涛说:“那我先说说美女。现在你不是看到,全国所有杂志的封面都是美女的照片,金都好几家杂志的老总和副老总都曾经和我们有交往,我想通过他们,网罗全国的期刊,来一个‘封面美女模特儿大赛’。只要上过封面的漂亮女郎,皆可报名参加。你看现在封面上的哪个女郎长得不像天仙一样漂亮,只要我们这个广告一打出去,不知多少好色的企业家会慷慨解囊,他们绝对就像解裤腰带那样毫无顾忌。这样,我们的赞助估计会多得不得了,到时,再策划一个类似于‘多彩星空——封面美女之夜’的专题晚会,反正金都电视台也有咱们的铁哥们,所以,这个声势会搞得非常隆重。” 石天然听着,并没有被何文涛的煽乎弄兴奋:“点子倒是不错,但你想过没有,上封面的女郎大多是一个面部特写,而真正展示全身的并不多,这就是说,这些看上去面庞很美的女性,很可能身高参差不齐,高的高矮的矮,甚至小儿麻痹的女孩也能有一副姣美的面容,而舞台就不同,毕竟要将美女的全身展示出来,到时候,身高差异较大,肯定会影响比赛的视觉美感,那我们的这个比赛的档次也就会一下子拉了下来。” 何文涛说:“这个我想过了,现代男人对女人的审美的眼光是综合性的,尽管高条均称的身材有时是比一个美丽的面庞更重要,但并不是绝对的,何况解决比赛时的模特的身高差异并不难。首先,我们在组委会的选拔要求上,除了强调具体的身高,还可以以体重身高分组,比如说:1米70以上分为一个组,1米65以上分为一个组,1米60左右的再分为一个组,怎么样,这样台上就很难产生高低柜式的不协调。另外,你总还得考虑到老板、企业家的好色心态吧,这些老板、企业家有的本身长得就像一个60迫击炮,你给他弄个牛高马大的长腿女郎,他搬两块砖头站上面跟人家握手都整不着,那不是出企业家的洋相吗?再说了,单纯从性上说,个高的女人未必让男人感到舒服,常言说,小媳妇,小媳妇,身材娇小的女人往往才更能让男人进入一种美妙自信的状态。你别笑,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从古至今多少风流志士总结出来的。所以说,老板中既然有高有矮,那么,我们女模特中也应该有高有矮,才会让老板们感到满意。” 石天然面带抑制不住的笑意连连摆着手打击他道:“你这那是搞专题策划,这纯粹是拉皮条、搞性贿赂。你这种立意简直和开窑子当老鸨没什么本质的区别,我劝你最好别干这个事。” 何文涛好像还一时不能接受石天然的阻挡,他幽幽地说:“绝对不像你说的那么堕落,再说,我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石天然说:“其实你未必能赚到多少钱,你想过没有,这可能是一个最赚不到钱的策划。” 何文涛望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的自然全是为什么? 石天然说:“我先不说封面美女的成分,那些上封面的电影明星、歌星是根本不可能参加这种活动的。离开他们,我们的封面美女比赛肯定大打折扣。这个难题不说,我们只说组织单位,这个策划虽然是由我们发起,但我们毕竟不是摄影的业务单位,所以这样策划起来自然是名不正、言不顺,因此,你必须拉进很多摄影单位来协办。只要是参加协助的单位,肯定都是嗷嗷待哺者,那么多张得像小瓢一样的嘴,就是赞助商给的钱再多,一旦分起来肯定就是僧多粥少,你干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招摇得就像公开开窑子店一样,最后却仅仅拿到那么几万块钱,你自己都觉得没法交代。” 何文涛听了,觉得也是这个理儿。协办单位是不能太多,即使参加,也应该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单位。第一条也很重要,上封面的明星如果请不到,剩下的虽不能说是歪瓜裂枣,但至少大打折扣而失去光彩。再说,你真是让明星上阵,你怎么给他们评出个三六九等?其实这是自己给自己出难题。 何文涛的创意被否了,他感到很泄气:自己平时给人的感觉虽称得上精明,但总是有懈可击,精明只精明到表面,小的事情还能操纵一下,一旦遇到筹划大事,就漏洞百出、力不从心。想想这真是他的致命之处。现在他甚至感到辞职有些轻率,头脑一热就单干,看来这单干怎么也不如跟着组织干那么轻松。尽管跟组织干拿不到多少钱,但也不用操那么多心啊,这就是说,跟组织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创意被石天然这么一否定,何文涛真的很失落,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破釜沉舟走了这条路,他怎么都得干下去,毕竟,他脑子里装的还不仅仅是一条“美女计”,他还有他的“政治计”,于是,他说了自己的第二条想法。石天然听后,当即就说:“这个主意不错,肯定能赚钱。” 《浮沉》第十九章 70 何文涛策划的是“迎香港回归”书画艺术大赛。他首先设置了奖金数目: 一等奖:一万元人民币。 二等奖:五千元人民币。 三等奖:二千元人民币。 何文涛知道,像这种书画型的艺术大赛,若是想让企业为你投钱赞助,相对是比较困难的。怎么办呢?只有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好的办法就让参赛选手自己出参赛费。 何文涛算过一笔张:如果每个参赛选手出30元人民币,估计全国的参赛选手能写能画的加上滥竽充数的,怎么也得有10万人,这样,就一下子净赚了300万人民币。300万人民币是个什么概念,肯定是几提包也装不完的钱。这足以打点评委、记者和发奖金。但何文涛说,这还不是大钱,大钱还在后面。因为现在这个时代,是人们迷信字画的时代。待这些字画到位之后,只要略作装裱,在金都和其他省市进行一次巡回展出,他们所收入的门票就不仅仅是300万元,至少,这份门票保守地估计,也应该达到500万。 何文涛说,这还不能算大钱,大钱还在后面。他说老石你想过没有,像这种称之为全国性的大展,又是香港回归的主题,从政治上说,这也是雪洗中华民族百年耻辱的大事,哪个书画家不会表达出强烈的爱国热情。所以,这策划的政治题目只要一到位,很多社会名流都会参加。只要他们的作品一到来,我们这次展览无疑就是验收钞票了。目前,光泰斗级的书画家就不止三五十人,这些人的作品如果以价计,恐怕500万都打不住。这钱不是挣得老了去啦?另外,名人效应只是一个方面,我中华民族大家庭历来是藏龙卧虎之地,这也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谁能敢说当今中国没有类似于毕加索、凡?高那样的怪才,这次大赛要是蹿出一两匹黑马,那还不震惊世界画坛,那这次书画大赛的分量就难以估量了。 何文涛的策划真是让石天然听得十分振奋。这小子看来现在真是动脑子想问题,开始琢磨事情了。石天然等着何文涛说下文,但何文涛却没有了下文,他说他讲完了。 石天然却意犹未尽。他模仿着何文涛的口气说:“但是,这还不是大钱,大钱还在后面!” 何文涛想不出后面还有什么大钱,石天然从容地给他来了一个锦上添花:“在这次大赛活动结束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举行一次大型的拍卖活动。作品一旦入拍卖场,人们往往因为激情而失去理智。那个时候,所有作品的总值达到九位数字恐怕不会是天方夜谭吧。” 第71章 何文涛没想到石天然替他多想了一步,就将赚钱的目标盯到了“亿”这个价位上。这就是说,刨掉缴税和其他花消,最后净赚几千万应该是不成问题的。何文涛十分佩服石天然的计高一筹。但他也知道,策划归策划,策划只是纸上谈兵,要是真正实施起来,那是非常困难的。 比如说,像这种牵涉到政治意义的策划,假如没有政府有关部门的参与,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名不正言不顺,操作起来可能就很困难。相反,如果名正言顺,则会很有号召力,因为中国人就吃名正言顺这一套。 石天然能理解何文涛的想法,但他觉得,拉不拉政府单位出面都可以。政府出面即官方办理虽有他的可信度,但也会人为的制造麻烦。原因是,政府部门的人在办事的时候大都比较严谨,他们面对一件有利可图的事情,并非是得钱就什么也不顾。往往,他们考虑的是政治利益。尤其是涉及到香港刚刚回归这样的大事,有些政策还不明朗,政府部门的官员往往在办这些事情的时候,会慎之又慎,到时候他们缩手缩脚不说,甚至还会将此次活动当作问题提出,恐怕你再去策划着往下走,就很困难了;如果绕开政府部门直接在民间策划这次活动,可能事情就简单多了。即使出了什么纰漏,被什么人提出质疑,最多也不过算是民间为庆祝香港回归所表现的爱国热情而已。考虑到这一步,石天然就决定不在文化部找人,尽管他在文化部也有朋友。 何文涛说:“这个思路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我们毕竟要找一批书画界的大师撑着门面。如果他们不出面,我们这次的活动分量就轻了。但我一直就想不出,怎么能让他们出山。” 石天然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像这些有名望的人,参加民间一些有影响的活动,一般情况下是相互观望的。只要张老请到了,王老也就好请了,李老、赵老到时自然也就不在话下。关键是,请他们的时候,到底最先抬出谁的名字,这个人必须是泰斗级有影响的人物。 石天然突然想到一个人来。这个人在文化艺术界应该是最有影响的人物了,他是专门研究中国四大文学名著的。除了是文学批评家,他中年时期还写过许多颇有影响的小说,当然是当今很有影响的文学家。花甲之年的时候,他突然拿起画笔作画,没想到任意点厾就震惊了世界画坛,他的画在民间炒作没有少于100万的。到了70岁的时候,他又突然爱上书法,没想到他这一书就让许多书法大师汗颜,他的名字从此排在了书画界的前面。在中国,没有几个人敢并列称为书画艺术家的。书法就是书法,画就是画。但他却是个例外,不仅是书画艺术家,还是文学家,批评家。 何文涛一听,眼珠子都亮了。这个人他当然知道,在中国知识分子当中,他的名字可以说是如雷贯耳。除了他的作品之外,关键是他有一个让任何一位画家和书法家不敢效仿的故事:他听说他的书画作品被人买去送给上司跑官要官后,他一气之下封了自己的笔。现在他在家除了看看书,写写随笔散文,是一幅画不画,一个毛笔字也不写了。 何文涛有些不相信这样的泰斗石天然能请过来,而且还是帮他们挑头。 石天然说:“可能不可能咱们试试再说吧。我有一种直觉,他会对咱们的要求破个例。” 石天然猜得没错,封笔多年的大师果然给这次活动题了字,当石天然周一上班将大师的字拿出来的时候,他们副刊部的人全都围在了会议室里歪着头观看,大家都想不出他们的主编和大师是什么交情,用什么本事就把大师的字弄到了手? 石天然今天也特别高兴,他觉得这是此次活动的好兆头。见大家都想知道其中的奥秘,他就兴奋地向同仁们讲起了和大师的交情。 石天然说,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皇帝也有几个穷亲戚”,大师尽管名望很高,但他在民间也有最好的朋友。当年,大师在河南农村蹲牛棚的时候,因为身体和精神的折磨,一度曾经有死的念头。后来,是当地的一位小学教师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和他一起探讨文学,谈论人生,这无形中给了大师活下去的信念。大师被解放返回金都工作之后,虽然公务缠身,但对这位教师的帮助,总是念念不忘。他不断给这位教师写信。后来,不知为什么所有信件竟然被当地邮局退回。大师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学教师因为杀害妻子被判了刑,在监狱一关就是十年。命运是无常的,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教师的妻子在10年之后突然出现,人们才知道这是一件大冤案。在多少人打抱不平的时候,这个小学教师却又超常的心态对待此事。在狱中,这个教师竟然写出了一部20万字的长篇小说《命运》,当10年没有和小学教师联系的大师听说此事,真是感慨万千,让他感动的不仅仅是这个小学教师在最困难的时候没有找过他,他更感慨这个教师的精神力量。当大师看到后来教师给他寄来的这部充满正气与英雄主义色彩的长篇小说时,竟然毫不犹豫地积极给他联系出版社,同时还亲自提笔为这部书作序。为了扩大这部书的影响,大师还特意将该书的序言作为评论,投到了《金都日报》。 当时,石天然在当图书宣传编辑,他看到大师亲手写的评论,真是又惊又喜。这可是平时约也约不来的稿子,于是,赶快编好发给了郭主编,待报纸刊稿后,石天然又亲自给大师寄上报纸,并附上一封热情洋溢的信件,对大师的支持表示感谢。 胖胖牛 大师接到样报和信件,自是感激,因为这对他来说,毕竟是一个还人情的大事。当下,大师认真看了刊发出来的稿件,发现这1000多字的稿子,编辑只动了一个字,那就是大师在评论中有一句话,提到小学教师“年幼时的同学”,被石天然改为:“年少时的同学”。对石天然这一字之改,大师是连连称赞,说改的准确。大师称石天然敬业、认真、是真正做学问的人,他就喜欢这样在学问上较劲的年轻人。之后,大师意犹未尽地约石天然有时间到家中来探讨。这种学习的机会石天然哪能错过,后来也就不断地登门到大师家中讨教。他和大师因为一个字,成为了莫逆之交。有了这种交情,还有什么书法作品要不过来? 办公室的同事们听后,人人都感慨这个故事。石天然不失时机地鼓励大家搞好业务:“同志们,好好编稿子吧,稿子编得好,总是有意外的收获的。” 71 《金都日报》副刊部与何文涛的杰地文化公司联合举办的“迎香港回归书法大赛”结束后,虽然没有获得原计划的那么多钱,但活动应该说还是十分成功的。之所以没有弄到原计划的那么多钱,主要是因为作品最后没有拍卖。那些名家和特别好的作品,被一些有心人和领导及方方面面的关系拿走了不少。这看上去是一种经济损失,但潜在之中还是孕育着更多的效益,因此,石天然与何文涛在这个问题上看法是非常一致的:钱只要挣到一些就行啦,这些“流失”的财富说不定就是以后干更多更大事情的储蓄。 在这次书画作品大赛中,何文涛特意给章洪波打了电话,约他写了一幅字,最后当然也给他弄了个大奖,毕竟这大奖石天然何文涛就说了算。 章洪波听说自己得了大奖,自然非常高兴,因为这可以提升他在书法界的知名度了。做企业,有时名气就是金钱,所以,这也是章洪波这么多年来一直喜爱在宣传上舍得花钱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次大赛取得成功之后,有点让章洪波大开眼界。他没想到文化人策划的这种点子能够如此出效益。由此,他就开始琢磨着如何和石天然何文涛配合,搞一个什么活动,也能从政治上和经济上大捞一笔。 何文涛说:“行。我们天天都有这种事儿,我来给你策划。” 机会说来就来。那天,何文涛被一个朋友约着去金都大会堂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朋友说你反正没有什么事儿,就来捧捧场,还能拿到一份纪念品。 何文涛这段时间的确没有什么事,尤其是离开报社的编辑岗位后,就很少参加这种活动。今天一来,他悄悄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刚好与军内报纸的一个编辑坐到一起。因为是老熟人,两个人便聊了起来。何文涛问他:“你们报社现在还是不让拉赞助?” “是啊,上面一直要求很严,在赞助上,我们有些很想办的事情,但都不是那么容易操作。” 那位编辑还跟何文涛讲了一个他们正在发愁的事儿,说原x野战军的老战士准备出一本书,文章记述的都是他们在峥嵘岁月征战的故事,文字已经编辑好了,而且不少篇什都在报纸上发表过,只差结集成册出版了,可因为报社没钱,书一直出不来,现在这事情就吊在了这儿一直没做起来。 何文涛当然是个明白人,他一听,就觉得这事儿只要办,就有利可图。你想想,x野的老战士是什么身份,从政治上说,他们都是革命的财富,抢救他们的资料本身就是对党史和革命史的重大贡献;若从经济上说,那就更是一本万利的事儿了,可以想象,这些老同志革命一辈子,从中央到地方,都有他们的战友和部下,还有很多受过他们恩惠的人现在正是权力在手如日中天;再说,这些老革命的子女大多也都是当今社会的主流精英,可以说,帮老革命们做事情,应该潜在着很大的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 第72章 何文涛听说军内这家报纸不让跟企业拉赞助,但可以跟其他报社合作时,便觉得这件事情有可操作性。他跟军内报纸的这位朋友说:“要不你们就跟我们《金都日报》合作?资金上我们负责,运作上你们负责?” 何文涛没敢向人家透露自己已不是《金都日报》的在编人员,他觉得这样办事更稳妥,更能让人家信任。 军内报纸的编辑一听,当然是满脸喜色。 何文涛问他:“这件事儿办成大约需要多少钱?” 军内报纸的编辑说:“这就看在哪开会了,如果自己找个场合,不会花多少钱,就怕这些老同志路子太广,到时候真的有领导人参加,不在金都大会堂召开是说不过去的。如果考虑到出书,送纪念品,估计也得20万。” 何文涛说:“钱的事情你就放心。你们的广告虽然不行,但在政治地位上可不是别的报纸能比的。政治上的事儿你们就做大些,最好能请到重要领导人参加。我们把这件具有非常重大政治意义的事情来共同办好。” 开完会回来,何文涛先跟石天然讲了这个情况,石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商机,表示愿意合作。何文涛知道石天然的态度后,便着手策划此事,他首先给章洪波打了电话,告诉了他这件事情,并讲了它的政治意义和经济效益。章洪波是个聪明人,当下就问何文涛,赞助费、出书费大概需要多少钱?何文涛说,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我给你做了一个最低预算,70万元应该差不多。 章洪波爽快应允,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而且他让何文涛,不要再找任何企业,他要独家赞助。 72 章洪波是在下午9点到达金都机场的。在他出发前,何文涛与他通了电话,说要去机场接他。章说:“不必了,我还有一个朋友要见,明天我再过去,开会之前准能赶到金都大会堂。” 何文涛说:“那你还是早一点到,你不仅仅是参加会议的人员,还是‘主持’会议的老板。会前我们还要准备好笔墨,等待领导人给你们企业题字呐。” 章洪波说:“行。明天我早些到就是了。”在电话上,章洪波还向何文涛询问了明天会议的准备情况,问哪些领导人能够出席? 何文涛给他报了一下名单。章洪波知道,这些领导都是很有影响的人物。何文涛告诉他,这都是已经敲定的,还有两位领导可能也会参加,就看他们明天能不能抽开身,因为他们的活动都排得满满的,不是说请就请得到的。 章洪波一听某某和某某两位大首长能到,真是喜出望外。他忙问何文涛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何文涛说,还是咱们这个会议的分量重,你想想,与会这些作者毕竟都是x野的老战士,他们在现任领导那儿可是面子大着呐,现在在任的领导谁不重视老干部、老同志?这开什么会,请什么人,不仅我们要考虑,领导也是要掂量合不合适参加。加上老石为了将这次会议开好,私下找了一些首长的秘书,所以,请领导人的就相对比较顺利。 的确,事情的顺利主要是因为石天然、何文涛的未雨绸缪。他们决定策划这次活动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请哪些领导出席?什么领导出席,这是每次活动中赞助方最看重的。这有点像出场身价,请到了赞助方认为重要的领导,他们就会给策划者足够的活动经费。当然,这些事情领导人并不知道,领导考虑的只是这个会议有没有政治意义,适不适合参加。所以,这就逼着那些策划者绞尽脑汁地将会议往政治上靠。 策划者谁都希望把事情忽悠大,但有的会议并没有那么大的分量。石天然知道,别看在电视上人们经常看到一些领导人参加活动,但要是真正将其请到自己组织的会议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会议规模够不够,适合不适合领导的身份参加,都是要考虑透彻的。石天然他们现在策划的这个会议从政治上说,应该是有足够的理由让领导参加的,因为它的政治因素已经到位,其他就看他们如何操作了。 为了将会议开好,开得有声势,石天然决定跟他认识的一位领导秘书打电话。秘书姓樊,当年也是一位文学爱好者,因为写过歌颂首长家乡的一篇稿子,被首长发现,后当了首长的文字秘书。最近,他一直在给首长写回忆录。还在石天然当图书编辑的时候,两人就说好,待首长的回忆录出来,报纸要好好的炒作一下。石天然和这个秘书关系处的一直不错。 刚好首长的回忆录近期出来了,樊秘书来《金都日报》社给石天然送稿子,石天然便把想请首长开会的意思说了出来。 樊秘书面有难色:“平时首长在这方面一向要求严格,估计很难。” 石天然说:“难道就没有一个特殊巧妙的办法,让首长拨冗参加一下,说到底也就个把小时。” 樊秘书说:“高处不胜寒啊。这是首长的为官原则。说实话,就是因为现在民间的会议太多,而且你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全拉着首长参加,所以首长对参加民间会议历来是很谨慎,只要不是上面通知的,他一概不去。” 石天然听后,有些失望地说:“那就没有什么办法啦?” 樊秘书想了想,说:“那倒也不是。其实,我觉得你们这个会议在政治上还是挺有分量的,我给你出个主意,和首长同样级别的欧阳老当年也是x野的老战士,你们请他参加,说不定我们首长就会参加。这些老首长也都是互相观望的。” 石天然被这么一指点,十分兴奋,他对樊秘书说:“这样吧,你帮人帮到底,工作就全部给我们做了吧,你就对首长说,欧阳老已经同意参加这个会议,主办方也想请首长拨冗参加,我想首长一定能够答应。我们同时再去做欧阳老的工作,就说首长也同意参加。欧阳老是x野的老战士,再说平时在领导人里面首长的名次又排在他的前面,他一看我们这边的首长都参加了,肯定就不会拒绝。这样我们不就将两位首长都请到了。樊秘书,这事一完,我得好好请你吃饭。” 樊秘书笑笑,说:“老石你这脑袋瓜子可是真够灵的。我试试吧。” 两个领导最终决定到会,就是石天然以这种方法请到的。但何文涛给章洪波说的时候可不是讲的这种情况,而是不着边际地对着章洪波吹了起来:“老石那关系广着呐,他也不知道怎么这么招首长喜欢,据我所知,好多领导简直就把他当作忘年交了。” 章洪波听后就非常感叹:这石天然尽管文绉绉的,但社会交际就是广,看来这人以后要好好地抓住他做些事情。 此次会议能请到这么重要的领导,而且是安排在金都大会堂,这让章洪波分外满意。因为他知道,在金都大会堂开会可不是普通的事情,在他们的老板同行中,有的人不过在开会的时候站在金都大会堂的台阶上对着记者的话筒说几句话,他们公司的上市股票就会在第二天大涨。其实,他也知道这里面都是经过悉心策划的。一般情况下,很多老总到会之后,都会通过各种关系,提前跟电视台的记者吃饭联系,或丢红包或发纪念品。到时候假装在金都大会堂的台阶上遇上,话筒递过来堵住采访一下,这一切看似很正常,里面却充满着策划意识。所以,现在的一些民间小会,也开始想着在金都大会堂召开。何况开这些会并不难,你只要交几万块钱的会议管理费,会议的档次的确就会飈升上来,让人刮目相看。 现在会议既然都安排好了,章洪波心里当然是十分轻松,也十分高兴,于是,他跟何文涛说好,明天上午他肯定提前过去,让他和老石放心就是了。 73 金都大会堂的会议基本已经准备就绪,一些领导人皆已到了休息室,只等随时上场了。万事俱备的时候,却一直没有见到章洪波的影子。 石天然急得是火上头,他逮住何文涛,脸色极不好看地问道:“你告诉章总的时间准确吗?他怎么到现在还不到?” 石天然之所以这么着急,其实还是替章洪波着想,章洪波是赞助商,他赞助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更大的经济效益。赞助商参加正式会议与否倒不是特别重要,毕竟会议都是千篇一律,说的也是套话空话,听会和开会都不可能找到快感。然而,会前这段时间,对章洪波却是极其珍贵的,因为这可以为章洪波提供接触领导人的机会。比如说,这么多的领导来到了这里,这个时候你与首长们拉拉家长,套套近乎,请他们题题字,合个影,应该是最好的机会。往往这种机会一旦得到,就是企业的财富。可这个时候,章洪波却偏偏不在这儿,这不是急人吗? 何文涛自然也是着急,这昨天说得好好的,到了今天,怎么就全无音讯?从下午一点半钟开始,何文涛就一直在打章洪波的手机,但他的手机开始是关机状态,后来就是无法接通状态。 石天然非常生气地对何文涛说:“不管想什么办法,你赶快跟他联系上。” 何文涛实在没有办法,便将电话打到了章洪波的企业集团里去,问章总在金都是否还有其他联系方式?公司的那位秘书小姐显然是爱莫能助,除了何文涛知道的那部移动电话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没办法再给他提供其他联系方式。 就在石天然、何文涛十分焦灼的时候,《金都日报》社办公室给石天然打了个电话,说刚刚接到公安局的电话,问他们部里是不是在和绿金集团搞活动,有个叫章洪波的人因为嫖娼淫乱被抓了。 第73章 石天然一听头都大了,这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主办方的人竟然因为嫖娼的事儿被公安局抓了起来,这不是天大的奇闻!你章洪波早不嫖娼晚不嫖娼,偏偏这个时候嫖娼,早不被抓晚不被抓,偏偏在会议开始的时候被抓,这会开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在石天然何文涛的理念里,这个会议并不是为那些积极参加会议的老同志准备的,而是完完全全为章洪波准备的。那些参加会议的人不过就是在他们导演下,为赞助方演戏的。 既然人被公安局抓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跟公安局联系,看看能不能把章洪波“扒出来”参加这个会议。 石天然脑子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知道这是非常难实现的。因为人家公安局毕竟将这事儿通知到了单位,这就是说,事情已经扩大化了。什么事情只要一扩大化,就比“私了”要复杂得多。现在人家公安局既然把电话打到《金都日报》办公室,而没有打到个人的手机上,看来就是为了弄清楚他的身份,这身份弄清了会不会放人,还另做一说。和公安局打交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石天然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突然间就想到了郭嘉。 郭嘉已从隆湖市公安局代职回来,而且他福星高照当上了北城区公安局的副局长,他的这一“进步”,应该说和石天然给他的“离间计”有直接关系。 石天然清楚地记得,当年郭嘉在破获段一飞绑架杀人案的时候,每天都折腾得焦头烂额,为缓解精神压力,他喜欢上网消闲。那一段时间,石天然和郭嘉几乎每天晚上都在qq上聊天,经常是熬到深更半夜也不下线。那一次,石天然听郭嘉说周水金的案子基本上有眉目了,怀疑重点是刘继红雇凶杀人,但就是撬不开段一飞的嘴时,一向爱动脑子的石天然突然来了灵感,他给郭嘉出了个主意,让郭嘉用报废一条警犬的代价来搞一个离间计。郭嘉听后,十分振奋。 第二天上午10点多钟的时候,在隆湖市看守所犯人接待厅,突然来了一位戴墨镜的年轻人,他对段一飞说,他是刘继红总经理的秘书,刘总本说要直接来看他的,但是因为公务缠身一时到不了,就派他给段一飞送来了几只烧鸡。并悄悄地说让他好好顶住。 段一飞因为和这个秘书不熟悉,也就没有更多说话。他将烧鸡带回去,准备吃的时候,突然一个公安冲他说:“这些食品你暂时不能食用!” 段一飞不解。那个公安解释道:“局里领导有交代,说最近外面在传有人要对你实施杀人灭口,我们必须保护你的安全,这样吧,你若是要吃,就先撕下来一块肉来让警犬试试!” 段一飞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他真不知道公安人员说的是真是假,他犹犹豫豫地撕下一块鸡肉扔给了旁边的一条警犬。 那条高大威猛的警犬挺馋,一嘴叼到鸡肉,就吞了下去,没想到吃后不到半分钟,竟然口吐白沫,痛苦地挣扎了几下便呜乎哀哉了。 段一飞看着眼前的情景,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在这一瞬间,他的精神世界里那种“报恩为人所有事情都自己扛”的心理一下子崩溃了。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喊道:“刘继红,你这个婊子,你想杀人灭口,我操你姥姥!” 接下来,自然是一切都真相大白。段一飞讲出了刘继红策划杀死潘云举的全部事实,当然,当段一飞知道自己难保一命的时候,也就将错杀周水金的所有经过全部讲出来了。 郭嘉因为破获周水金血案有功,再加上后来石天然、何文涛他们与《公安报》的极力炒作,他成了全国赫赫有名的破案英雄。 到了这年的春节,郭嘉终于代职期满。从隆湖市公安局回来后,他就再也不是那个110巡警,而是被上级领导点名,提拔为金都市北城区公安局副局长。 74 此时,石天然虽然搞不清楚章洪波嫖娼的事儿是不是属于郭嘉管,但他知道,他没有别的人能找,只有找郭嘉,而且石天然深信,只要找到郭嘉,他一定会尽心尽力的帮忙。 石天然拨通了郭嘉的电话。 郭嘉听完石天然说的具体情况后,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说,他立即过问这件事,让石天然等消息就是了。但同时郭嘉又说,再快,估计章洪波也参加不了你们的开幕式了,因为离你们会议开始时间毕竟才有半个小时,从北城区公安局到金都大会堂坐车至少也得走50分钟的路。何况我们放人总还得例行一些正常手续。 石天然说:“不管怎样,那是我的朋友,现在落到你手里了,你尽快想办法让你的部下放人,这边可是救场如救火。” 郭嘉大概心情很好,他和石天然开着玩笑说:“还你的朋友,你石主编的朋友吃什么东西了,把肾补得这样好?我跟你说,这个老几可不是简单的嫖娼,他玩的可是‘双飞燕’。” 石天然不知道“双飞燕”是什么意思?但细细想想,大概也能感觉出来是怎么回事儿。眼看会议就要开始,他也不能再等了,于是他说了句一切都拜托你了,就挂了手机。 在会议快开始之前,石天然又找到主持会议的人,悄悄修改了一下会议议程,将原来的赞助方代表发言这项议程暂时划掉了。石天然心想,这你可怪不了别人,是你章洪波自己不能到场的。我们已经将会议开始时间推迟了15分钟,现在是所有领导人都到齐了,要是继续推迟下去,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尽管会议开的很隆重,安排的发言者都充分做了准备,但石天然一直是心事重重的。他想的是章洪波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这老几没有参加上会议,别到时候在赞助上打折扣啊,毕竟这次会议的赞助费用还没有完全打到账上。如果没有帮章洪波张罗好事情,拿不到钱,那这会议开的有什么意义? 石天然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看到章洪波精神焕发地出现在了会场,这真是让石天然大感意外。章洪波刚才还是被公安局关押的嫖娼犯,现在就来到了大会堂,这不能不说是奇迹!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交情和朋友重要,要是没有郭嘉这样的朋友,没有这种特别的交情,他章洪波能放出来这么快吗?说不准,他比杜子藤遇到梁冬还要倒霉! 看着满面春风的章洪波向他走来,石天然心里感慨:这个兔崽子真是运气好、心理素质好,要不他哪有这种派头! 石天然决定赶快调整了会议议程。刚好,一个老同志在章洪波到来的10分钟之后发言完毕,石天然便随机应变,宣布请绿金集团总裁章洪波讲话。 在章洪波发表讲话之前,石天然向大家隆重介绍了绿金集团和章洪波本人,说章是这次会议赞助方的老总,他长期致力于文化传媒工作,他不仅是杰出的企业家,还是优秀的诗人、词作者,很多影视剧都能听到他的歌曲作品。一提到大家耳熟能详的影视歌曲,大家都很关注章洪波,何文涛哪能错过这种起哄的机会,带头拍起了巴掌,他这一“领掌”不打紧,很多人都跟着鼓起了掌。章洪波扶扶自己的眼镜,很有绅士风度地向大家鞠躬,他咧着微微上翘的嘴,儒雅得像一个教授。 此时,坐在会场的何文涛的手机叮当响了一声,这是手机信息的声音,何文涛悄悄打开一看,是一个朋友发来的“戴着眼镜是教授,摘掉眼镜是禽兽。”何文涛心想,这句话用在章洪波身上,真他妈的贴切。 章洪波风度翩翩地来到发言席,任何人根本不可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刚刚被公安局放出来的人。在场的人更不会想到章洪波这么能应付场子,这么能忽悠,他在发言开场白中竟然如是说:各位领导,各位同仁,女士们、先生们:实在对不起大家,刚才我迟到了,这么重要的会议,这么重要的领导参加,我作为会议的工作人员,迟到是实在不应该的,但我想跟首长和同志们解释一下我迟到的原因,我相信,大家一定会原谅我的。 章洪波的这个开场白一说出来,就让石天然与何文涛吃惊不小,因为在这个会场里,只有他们几个工作人员知道章洪波迟到的原因,他的这个原因能端到桌面上来吗?世界上再傻的人,如果没有人逼迫,如果没有人开他的批判会,恐怕也不会将自己嫖娼被公安局抓住的经过在会上主动交代吧?而现在,章洪波做出的,明显是要宣布自己嫖娼经过的那种架势。章洪波竟然还说他相信大家会原谅他,石天然、何文涛心想,是不是章洪波在嫖娼的时候被公安人员痛打了一顿,从此变得精神失常了?要不他怎么说这种话? 这种大会发言毕竟是自由式的,人家只要上到台上,发言的内容你是控制不了的。何文涛、石天然看着章洪波,心里自然是捏着一把汗。 待章洪波的正文一出口,石天然才知道章洪波根本不可能那么傻,他现在讲的也是一个传奇故事,只是这个故事非那个故事。 章洪波说,刚才他从金都机场匆匆赶来的路上,遇到两个出车祸的少女,他将她们紧急送到了医院,因此就耽误了会议…… 章洪波说的虽然是抱歉的话,但这毕竟是义举,场内不知道是谁又带头鼓起了掌,结果是又一次带动了全场热烈的掌声。 掌声中的章洪波很是得意。他借着这个气势,又将自己的企业推向了崇高的地位。他说,他作为绿金集团的董事长,他领导的企业不仅为国家创造着财富,同时他更要将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壮大发扬。他本人养了好几百个孤儿,在全国办起了100多所希望小学…… 章洪波的讲话,感动着会场上许许多多的人。 第74章 是啊,还有什么比一颗爱心更能让人钦佩?我们这个社会,的确太需要那些赚了钱的企业家们具备一颗善良的心去关心公益事业。 此时掌声如雷,掌声也感染了那些在座的领导人。当下,这个会议变成章洪波学雷锋的报告会。直到会议结束,很多领导竟又回到休息室,和章洪波聊了起来。自然,写字照相已不在话下。章洪波如愿以偿了,因为他一直想讨得这些领导人的墨宝,同时能和他们合影照相,然后将其用到商业中去。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把这些领导人和自己的合影往办公室一挂,他们市里的市长、书记,甚至更大的官员见到,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来头了,哪一个都得对他敬畏三分。 75 会议结束之后,何文涛提议鉴于章洪波今天被公安局抓起来的事,还是为他压压惊,最好把郭嘉也请来,因为郭嘉今天真是救了他们的急,这个事情办得及时、漂亮,不是郭嘉把章洪波放掉,这会议是不可能开得如此成功。 石天然听了何文涛的建议,有些哭笑不得:要给章洪波压惊?你首先看他像个受惊的样子吗?他玩了人家两个姑娘竟然说成了车祸,这“车祸”是“车轧的”,还是“人压的”?现在石天然真是十分佩服章洪波的心理素质,人家就是敢这么胡说八道。而且他说的时候是那么的坦然自若,大言不惭。你看看他下午进入会场之后那派头,哪有一点像受惊的样子?要说压惊,给石天然、何文涛压惊还差不多。工作人员谁不知道,自从石何二人听到章洪波进公安局之后,那种吃惊只有用满汉全席,才能压得下去。 按常理,会议开完了,忙乎半天的工作人员一起吃个饭也是人之常情。石天然没有反对何文涛的建议,聚一聚就聚一聚,但请不请郭嘉,石天然心里没谱,毕竟章洪波也在,要是郭嘉参加,郭嘉会不会感到别扭?章洪波会不会感到尴尬? 谁知还在石天然、何文涛琢磨不定这个问题的时候,章洪波突然过来了。章洪波并不知道他们安排晚上的聚会,因此提议道:“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把你们俩的朋友郭局长请来,我来做东。” 很显然,章洪波很想接触认识郭嘉。石天然心想,到底是当老板的脸皮厚,这嫖娼刚刚被人家逮往,要是常人这一辈子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摊上这事儿谁不羞于见人?可章洪波竟然还好意思主动再见人家,这心理素质确实非同一般。 石天然看章洪波这么迫切想认识郭嘉,觉得这个面子还得给,但他同时又想,这种安排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你想,郭嘉是公安局长,而章洪波是被抓住又被放了的嫖客,坐在一起即使章洪波没有压力,郭嘉要是有压力怎么办? 石天然虽然犹豫,但他知道,电话还是得打,打过去听郭嘉的口气再做决定吧。 石天然拔通了郭嘉的手机,讲明了想聚一下的意思。 郭嘉问都是谁呀?石天然便介绍了都是谁谁。 郭嘉听了章洪波的名字,好像有些犹豫。石天然心想,看来郭嘉心有顾虑,说不准他正在琢磨着如何拒绝参加聚会的理由。石天然能理解郭嘉现在的心情:一个公安局长和一个嫖客坐在一起喝酒,的确太影响公安局长的形象了。 石不想难为郭嘉,他等着郭嘉说个托词,没想到,郭嘉竟然答应了。只是郭嘉在答应的同时,还说了他可能参加不长,因为晚上还有案子要研究。石天然知道这是郭嘉在给他面子,心里自然有一份感激。 晚上,他们将这桌酒席安排在了凯悦大酒店,这是专门吃高档海鲜的地方,章洪波点了只大龙虾,同时还为每个人点了一份海参,这海参一份就518元,章洪波为了感谢郭嘉,有点可劲造的意思。 郭嘉赶到的时间刚好是约定的时间,6点30分。他没有带任何人,而是一个人穿着便衣来的。他的这种行为与平常请警察吃饭一来就是一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一点上,何文涛最有感触。记得有一次,他开车违章被交通警察扣了驾驶本,托人找一个警察想要回来,那人说没问题,请警察吃饭就是了。他就在“乡村”请了一桌,没想到一下子就来了七八个交警,这些警察上了桌根本不客气,他们目中无人地自娱自乐,何文涛在旁边像店小二一样想说好话都凑不上去,他感到唯一能做的就是埋单。那顿饭喝的酒并不好,也就是京酒,但算下来却花了他800元,何文涛心说:我靠,即使到窗口上认罚,也不至于花这么多钱啊! 石天然看到郭嘉一个人来,他自然能够理解郭嘉此时的心情,他知道,郭嘉平时还是很注意影响的,他之所以连司机都不带,主要还是怕这事传出去不好:白天刚刚放走一个嫖客,晚上这个嫖客就和公安局长聚在一个酒席上,这不是腐败又是什么? 上了酒桌,尽管郭嘉和章洪波之间不是太熟,但他们毕竟都和石天然、何文涛的关系非同一般,这样也就很容易沟通与交往。因此,在喝酒的时候,气氛还是十分热烈。本来大家都想多说说会议开的很成功之类,尽量不要提到章洪波嫖娼被抓的窝囊事,谁曾想待酒喝热乎了,别人不说,章洪波自己却先提了起来。 章洪波是在敬郭嘉酒的时候提到这个话题的。章说:“我早就听李西键跟我讲过金都的治安严,没想到严成这个样子,像我这样从来没有翻过船的人竟然也给逮住了。哈哈,不好意戏(思)啊。但我向大家说,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也不是什么品格的事,这只能说明,我的身体还好!现在啊,西方一些开明的国家选举国家领导人的时候,就特别看重被选举的领导有没有情人,甚至嫖没嫖过娼,敢嫖娼且嫖得多的,才说明这个领导人身体健康,国家领导人健康了,国家才会充满活力。所以,像我这种不愿受压抑的身体,要是参加国外的竞选,不知道要得到多少选民的票。” 章洪波的这种言谈,无疑把本来就很好的气氛搅得更活了。大家见章洪波自己都没有压力,哪里还有不轻松之理。何文涛不知是吹捧还是挖苦地对章洪波说:“章兄,常言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还是你的肾好啊,同时能整两个妞!” “呵呵,玩双飞燕也是偶尔为之,其实是个吃苦受累的差事啊。不过我跟你说句实话,这一次可是他娘的没有玩好,甚至说上了别人的当啦!” 大家都没有听明白章洪波话的意思,两个美女同时陪你上床还叫上当,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毕竟“吃亏上当”是连接词组,章洪波说“上当”肯定有“吃亏”之意,要是两个美女陪你上床叫吃亏上当,天下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愿意吃这种亏,上这种当。 对这次吃亏,章洪波有他自己的解释。章说:“这里也没有什么女士,我就实话实说了。不瞒几位,这次本来是要玩处女的,生意场上的人都知道,老板讲究破红,如果能玩上个把处女,生意立马会火爆起来,要是能玩上两三个处女,他娘的这一年挣个几千万肯定都不成问题了。但是,我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处女,即使说遇到了,也他娘的是假的,现在那人造的处女膜太多了,整着那假玩意儿出多少血,你都来不了财运,发不了财。” 大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发财理论。所以,桌上的人都听得入神。章洪波就喜欢别人把他当个中心,于是他又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说,他一直想搞到一个真正的处女,皮条客们知道他的这个心思后,就答应给他好好寻摸一个真正的绿色食品,让他发大财、发横财,以后也好照应着他们。这不,他过去的一个老情人听说他来了,就告诉他说,刚刚从深山老林里给他找了一个真正的处女,就待人开苞了。不过,这个女孩家里穷,要照顾弟弟妹妹,所以,这开苞费要得有些高。人家要8000元。章洪波说,只要货是真的,一万都行。 章洪波的那个原情人把女孩领来了,章一看,发现那女孩长得不仅水灵,性情也很乖,一副娇羞的样子,一说话脸就红,见人头都不敢抬。章洪波心中那个喜啊就甭说了,当下他就拍给老情人一万元,说让她先给这个丫头保管着。老情人拿到钱准备给他们腾位置离开的时候,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突然跟那个大姐大怯怯地说:“姐,你别走,我怕,你和我一起。” 章洪波一听,心里挺高兴啊,这他娘的不就是玩双飞吗,行,就两个一起上。没想到那女孩真的就同意了。章洪波说:“那丫头的身子那叫光亮,才跟她进去,她就叫唤着疼,当时把我喜的是不行,我往床单上一看,果然流了很多血,我心想,看来今年老子要发大财了。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咱们郭局长的部队不是赶到了嘛!” 章洪波的故事把大家逗得乐了起来。这个时候,但见章洪波举起了杯子,说要先给郭局长敬杯酒,毕竟是郭局长这么帮忙,让他没有耽误下午的会议,所以,这一杯他就喝干了。 这个提议没有被大家认同,尤其是何文涛听后,替郭嘉挡了一个酒。何文涛说:“章总,你先别岔题,这精彩故事还没有听完呐,你应该讲完了再敬酒。” 章洪波说:“还讲什么,已经讲完了。” 何文涛说:“留有埋伏啊,因为你说你吃亏上当了,我们是想了解你是怎么吃亏上当的?” 章洪波一听就笑了起来:“呵呵,你是指这个啊。不瞒兄弟,我说吃亏上当绝对没错,我是白花了一万块钱,他娘的又整上了个假处女,而且百分之二百的假处女……” 见大家不解,章洪波解释道:“你们想想,正常的女孩哪一个跟男人第一次上床不是特别害羞;一个少女,在男人面前脱裤子那可不是容易的事,而这个女的说的什么,来的什么? 第75章 她说的是:‘姐,我怕……’来的是:非要拉住另外一个女孩子一起搞双飞。这不是假处女还能是真处女?这样的女子流她娘的一吨血都不可能是真的……这真是上当人生啊!” 几个爷们看着他那表情,听着他那血乎淋啦的控诉,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话题讲开了,男人们自然也就不避讳什么。石天然问郭嘉,嫖客们在金都怎么这么不安全,竟然听到的都是被抓住的事? 郭嘉说:“抓住的还是少数。但是,人要是经常走夜路,哪有不撞鬼的。从概率上说,主要是章总这事干多了,怎么也得碰上次扫黄打非吧。” 章洪波总结经验似地说:“郭局长,不要怪我直言,这说明你们这儿还是思想解放得不够啊!发展思路不符合市场经济规律。我在南方生意之所以做得那么大,说实话,我的很多思路都是以人为本的。比如说,我们常见有些地方挂一个牌子:‘此处禁止倒垃圾’,其实我们换一种角度想,这个地方恰恰是最方便倒垃圾也是应该倒垃圾的地方,最好的理念就是应该在这里修一个垃圾站。同理:照我说,这金都市除了应该有东城区、西城区、南城区、北城区,还应该再设一个红灯区,以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需要。” 章洪波的话说完,在座的有掌声捧场。这让章洪波更加兴奋,他赶紧乘兴举起酒杯,要求再敬郭嘉一杯。同时,他还招呼何文涛说:“老弟,你别在那儿傻乐,这是历史性的会见,你还不给我和郭局长照张像!” 何文涛听后,赶紧到包里去取相机。 章洪波边和郭嘉碰杯边说:“郭局长,你的那些手下也太厉害了,当时我再三告诉他们,我下午在金都大会堂有会议,领导人还等着呢,可他们就是不肯放我,而且还较上了劲!” 郭嘉不知是挖苦还是戏谑地说:“就是因为你的谱摆得太大了,你说到了那么重要的领导人,公安局怎么会不重视你?你落到任何一个公安手里,他们肯定都得弄明你的身份。你想,跟领导人参加会议的都是什么人,说是其中有嫖客谁都不会相信,所以,放你还不等于放走坏人?抓住你不放,这才是最正常的。” 章洪波笑眯眯地听着,在旁边拍照片的何文涛接过郭嘉的话语对章洪波说:“章总,以后要是再遇到难以脱身的这种事,你就什么也不说,认罚就是了。公安局要几万就给他几万,肯定没有摆不平的。” 章洪波说:“那可不行,我决不能拿臭钱让公安局的同志们犯错误,以后要是真的被公安局抓住,我就要把你给我和郭局长拍的这张合影拿给他们看,我要告诉他们,只要抓我,你们郭局长就得管饭。何文涛,你要把这张照片洗好了再用塑料薄膜轧一遍,它以后就是我在金都市的“泡妞许可证”了。 大家哄笑起来,郭嘉也笑了,但明显笑得不是特别爽朗。 《浮沉》第二十章 76 石天然到了电视台的演播大厅,才知道如今这世界上的美女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了。如果说这里是个美女窝,一点都不夸张。除了一些明星大腕,更多的是那些来电视台为歌星伴舞的年轻漂亮的美女,这些女子的身材真叫养眼,石天然进来的时候,她们正在走台,随着导演的一声开始,这些懒散在那里的女子面部表情马上生动起来。美女们走起路来个个袅袅婷婷,婀娜多姿,几乎每一个步子都充满万种风情,她们那轻盈的脚步还没有迈出,胯部已经送到前面,柔美的身体似在幻化着一个又一个优美的s,再加上小姐们一个个有些发飘的放电眼神儿,真是让人感叹上帝怎么就制造出女人这种尤物。 一个一脸大胡子,面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憔悴的导演边拍着手边“导”道:“好,不错,情绪饱满起来,身体美起来。” 导演说的身体美起来,明显就是让这些美女的肢体语言再风情起来。对这句话,可能天底下一点就通而且能够做到的人,恐怕也就是这些美女了。果然,美女们的舞姿立马变得更加性感妩媚起来。 石天然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在男人面前如此听招呼,说到底,还是女赏听导演的招呼。石天然想,看来当导演感觉不错,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想去当导演。 石天然他们单位就有一位编辑,前一段时间因为写了一部小说被改编成了电视连续剧,曾到剧组去探过两次班儿,见到制片人,两个人喝了几杯酒,竟然感觉十分投机,人家一煽乎,他就决定不当编辑了,准备辞职去干导演。石天然和这位编辑关系还算不错,那天这位编辑征求他的意见,石天然觉得他虽然有才气,但考虑问题还欠周全,常言说隔行如隔山,导演的业务一天也没有接触过,就去当导演,让人只能想到一个词:无知者无畏!所以,石天然对他说话也没有拐弯抹角:“社会上都在流传,一块砖头掉下来砸伤十个人,七个人是导演,你还去凑那个热闹?再说了,每年全国生产的电视剧上千集,大都播不出来,你不会不清楚吧。” 谁知那编辑却给他上了一课:“你只是看到事物的一个方面。你不清楚,导演队伍里的人大多没有什么文化,所以,文化人进导演队伍本身就有优势,当然,光有文化也未必就能火爆,因为有很多文化人是找不着北的,他们往往自以为是,不顾观众和高层在想什么,一味地自我创作。这种人应该说连生存都成问题,更莫谈创作出好作品。所以,我认为有文化和没有文化的这两类人作导演,谁都弄不出叫得响的作品。而我就不同了,我的生活经历注定要高他们一筹。因为我既是搞文学的,又是办报纸的。就是说,我既懂艺术又懂政治。艺术必须和政治结合,这种潜在的能量才不可忽视。不是吹牛,我思想的敏感度和艺术的感觉不知道要比现在那些号称几代几代的导演强多少倍。就凭这一点,我认为我是适合搞影视的。再说,导演也没有什么难当的,文学本身和影视都是相通的。买上1000个vcd光盘,看完了,傻b都能当导演。你还不知道,导演界现在混饭的人很多,真有能耐的有几个啊?好多所谓有成就的导演,他们的作品不过就是找一些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学生做副手拍出来的。现在干导演不用写什么分镜头剧本,只要你动动嘴就行。你就相信我吧,他娘的我打进导演队伍,盖着张艺谋可能困难了点,但拍出几部好看的电视剧让人茶余饭后议论,绝对不是推火车。” 那位编辑吹完这通牛,最后才把问题的关键说给石天然:“老兄,其实不瞒你说,我想去当导演,主要是想将自己的生活质量重新定个位。前几天进了剧组,我才知道人家是怎么活的,我们是怎么活的,人一辈子不能释放自我,被人吆喝着过日子太没有意思了,还是要干一些自己想干的事情吧。说句心里话,自从去了剧组之后,不知咋的我突然厌倦了编辑生活,觉得我们天天坐在这里编稿子,简直是他娘的在做一件天底下最枯燥无味的事情。” 当时石天然对他的心情还不够理解,今天,看看大胡子调动美女的这种感觉,才终于琢磨出一点点当编辑和当导演的区别来。原来,那位编辑是冲着演艺界的小妞儿去的啊! 热爱导演工作的编辑离开编辑部之后,到底在影视界发展如何不得而知,因为石天然一直没有看到他执导的影视作品播映。但从眼前的景象看,这导演的工作干起来确实是比编辑工作让人眼睛舒服。是啊,稿子哪有这么好看的,现在的稿子看起来几乎都特别的生涩,如果用味道来形容,的确是味同嚼蜡,那些老道一点的写手八股味十足,新的写手大多错别字连篇,甚至句子都不通,看稿子无疑就是在受刑。而看美女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享受。 但凡事也并不能一概而论。石天到电视台不过10分钟,他的这种感受就变了。原因是当这些美女近距离出现在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发现了她们的另一面,就突然倒了胃口。 过程其实很简单:美女们演完节目,叽叽喳喳地走下台来,刚好经过石天然身边,石下意识地看了她们一眼。谁知,人家对他的欣赏目光却用白眼报以回望。明显,那是将他当成了不怀好意的流氓看待的。一个白眼把石天然定位成流氓,这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说实话,石天然最不喜欢也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女人自我感觉良好。一个女人可以很优秀,但不要张牙舞爪,漂亮的女人如果低调一些,也许更让男人觉得她的美质的珍贵。然而,这几个女人身上没有这种美质。更惨的是,她们不仅用白多黑少的眼神乜斜了石天然,接下来,她们往石天然耳朵里送的全是“我靠”﹑“我操”之类的名言,还有一位脸长得像剥了皮的鸡蛋一样白净的女孩红唇白齿里冒出的口头禅竟是“扯鸡巴蛋”。石天然听得差一点晕过去。 石天然完全不能想象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两面性,刚才在舞台上的那种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倾国倾城的女性阴柔之美哪里去了?这种反差让他不由自主地也感叹出一句:“我靠!” 真是不幸,他的这句脏话竟让背后一个人听到了:“老兄,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石天然吃了一惊,回头一看,竟然发现是崔卫东。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石天然这次来,就是找崔卫东商量事情的。自从上次处理完隆湖市的电视事件之后,崔卫东和石天然两个人在感觉上就一直有种默契之感。后来在一次聚会上,石天然说,老同学,你现在权力大了,能不能拉着我们一起做些事情? 第76章 崔卫东说,我也一直在想这事儿呢,我们有这么好的平台,总得想着策划些既能上得了台面,又有分量的事情。你说,你有什么想法,我们联合起来一起干。 石天然当时就有一个想法,想搞一次全国性的百强企业爱国主义知识竞赛。他知道,现在是任何单位都可以搞全国性的活动,像这种知识竞赛,要想搞得声势宏大,真正让有实力的企业参加,不依靠电视台,仅凭报纸是很难办出彩的。这一点,你必须得佩服人家电视台的号召力。 崔卫东听了石天然谈的想法,马上就觉得这件事情值得一做。现在上面正提倡弘扬爱国主义精神,如果将这项活动策划好,无论从政治上,还是从经济上,都会有非常好的效益。 当下,崔卫东就和石天然敲定,这事由他们两家一起主办,其他要是参加,就是协办。崔卫东相信,对任何企业来说,这都是很难得的大好事儿,毕竟是不花钱的广告,企业肯定会挤破头地报名参加。到时候也许会有很多不是真正100强的企业要求参加,没有关系,只要他们交足赞助费,就可以拉他们进来。 石天然、崔卫东经过一段时间的策划运作,活动略有了雏形。今天,崔卫东特意邀请石天然来电视台,看看知识竞赛和晚会的彩排情况,同时让他见见导演,看他对节目还有什么要求。 石天然来的时候,崔卫东正在开会,他让石天然先到演播厅等他一会儿。会议一结束,崔就赶快跑过来,没想到石天然此时正在受着几个舞蹈演员的刺激。崔卫东也不便多开玩笑,立即和石天然谈起了工作:“我们这边的准备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了,请你来就是看看还有哪些需要再完善的。这样吧,我把这台节目的导演和主持人找来,你有什么想法就和他们具体说,反正这是咱们两家的事情。” 崔卫东说着,朝舞台上招招手,那边有个头戴棒球帽的女子对他做出了回应,那意思是,稍等一下,马上就来。 石天然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直到那个女子走到他跟前,叫他一声“石老师”,他才看出是当年曾经给他写稿子的那个女作者。崔卫东介绍说:“这就是我们这次晚会的总导演陈鹿媛。怎么,你们认识啊?” 石天然还没有来得及接话,只见对方伸出酥嫩的小手:“《金都日报》副刊部的大主编,还写了那么多的畅销小说,又是我们这次活动的策划人,能会不认识吗?” 石天然听得出来,人家是不想提过去那档子事儿。石天然自然也得配合,于是,他边跟陈鹿媛握手边向崔卫东说:“电视台给我们配这么漂亮、这么有才气的美女导演,那我们这节目就等着火起来吧。” 崔卫东说:“你石主编出山,我肯定得找最强的导演。鹿媛这两年可是不得了,导演了不少大型的晚会,这次活动因为分晚会和知识竞赛两场,所以,我们安排了两个导演,鹿媛知识全面,所以重担是她的,台里让她负责知识竞赛这一摊子;另外一位导演主要负责晚会。但这两块总的协调还是陈鹿媛,她算是总负责吧。” 石天然没想到这样一个连稿子都不会写的女子竟然在电视台被称为知识全面的人,而且干起了如此大的事业。看来编辑部常常以会不会写稿子来衡量人实是管中窥豹。这个尺度是很有偏见的。 陈鹿媛对崔卫东给予的抬举也没有表示谦虚,但见她干练地说:“晚会的事儿基本落实得差不多了,邀请的毕竟都是专业演员,排练之后应该不成问题。现在关键是知识竞赛这一块,因为参加竞赛的人大多没有现场直播经验,根据以往的经验,到时候会出现不少意外的事情。另外,你们组委会将题目也藏得太严实,两个主持人现在还没有进入情况,这恐怕得抓紧了。” 石天然解释说:“这次知识竞赛的题目之所以如此保密,主要是各企业竞争太厉害,他们通过各种渠道,运用多种手段,都在想方设法地弄竞赛题。万一给我们赞助最多的那几家大企业失利,可能将会影响这次活动的经济效益。所以,将题目攥得这么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吧。我们可以让两个主持人先进入情况,周六下午就让他们到金都宾馆把题先过一遍,但保密工作还是要做好。千万不能出纰漏。” 陈鹿媛说:“行,那我按你的时间准时通知两个主持人到金都宾馆;现在正在走台,我得过去招呼一下。” 陈鹿媛如此干练,真是让石天然有些刮目相看。当年她不过就是一个文学爱好者,没想到这摇身一变,就成了金都市电视台大牌的节目制作人。对于陈鹿媛调入电视台,石天然曾经有所耳闻,说是李西键一手操办的,因为陈鹿媛是李西键的情人。 77 李西键从隆湖开笔会结束之后,和陈鹿媛一直保持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他对陈鹿媛那是百般投其所好。陈鹿媛文字水平低,李西键就为她逐字逐句修改稿子,然后替她投到报社或刊物,不断打电话催促让其发表。报刊的不少编辑是李西键的朋友,见他如此热心地推荐一个女作者的稿件,自然知道是这小子干了舒服的事让编辑部买单。李西键也不隐讳,说:“美女哪有白泡的。” 有一段时间,李西键来金都的次数特别密集。每次来,李西键都是住在陈鹿媛那儿。有天晚上,两个人激情之后,陈鹿媛揉着他的胸脯说:“你不是说和金都电视台的台长是铁哥们吗?怎么也不领我去见见他,我可是很想调金都电视台的。要是调动成功,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以出差为理由去看你了。电视台出差可是特别的方便。” 李西键搂着陈鹿媛光洁的肩膀,见她对自己如此钟情,就答应了她。不久,章洪波来金都出差,李西键便将陈鹿媛的想法透给了章。章洪波为朋友两肋插刀,当晚就约请金都电视台的副台长万锡峰一起吃饭。 席间,陈鹿媛真是展示了她的万种风情。毕竟她读过不少文学书籍,应该说,文学就像个大氧吧,在这个里面滋养过的女人往往会更有韵味。何况她天生丽质,交谈时一颦一笑都充满了迷人的魅力,再加上她是有备而来,眼神儿知道往哪个地方飘,她的美丽一下子就把万锡峰副台长给迷住了。 章洪波、李西键那能看不万锡峰的失态,于是借机起哄,那晚万锡峰喝了不少酒,当下,就答应了陈鹿媛进金都电视台的事儿。 石天然还听说,从那之后,陈鹿媛就成了万锡峰副台长的情人。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特殊的关系,陈鹿媛在事业上发展得特别快。不出一年,她就当上了大型晚会的导演。而且她借助金都市电视台这个平台,不知道敛了多少财。 陈鹿媛是个聪明而有心计的女人,据石天然所知,他在傍上万锡峰副台长之后,并没有把李西键甩开,而是一直当着两个男人的双料情人。何文涛曾分析过陈鹿媛的这种状况,像她这种性感的女人,估计在万副台长那儿也不会得到性满足,但是,她又不得不傍着这棵大树发展自己;而对李西键,陈鹿媛依然是特别缠他。这不能不说,李西键这个小子在女人那儿实在是太有魅力了。 记得在石天然听说陈鹿媛是李西键和万副台长的双料情人的时候,他曾不解地问何文涛:“难道李西键就不知道这事儿?他甘心情愿让陈鹿媛给他戴绿帽子吗?” 何文涛笑石天然:“你老兄真够土的,人活到这个境界,哪还有绿帽子之说。你能说妓女给谁戴绿帽子吗?李西键肯定知道陈鹿媛与万副台长有一腿,但陈鹿媛不是他们任何人的老婆,这对他们能有什么伤害?” 何文涛的反问,把石天然弄得张口结舌。石天然记得,当时何文涛还告诉他,陈鹿媛现在是紧紧抓住李西键不放,金都电视台只要有大型晚会让陈鹿媛执导,她肯定都是请李西键进行剧本统筹和策划。李西键现在也算打进影视圈了。据说,这小子将这一摊子事儿摸熟之后,就从来不肯闲着,每次剧本统筹的时候,他竟然不动声色地给一些年轻漂亮的女演员加戏,结果已经搞定了好几个。听说现在电视圈都在传:谁想上晚会,除了搞定导演,还得搞定李西键。怪不得这个兔崽子上次见我们,老是吹嘘说:“和搞艺术的女人上床,感觉就是不一样,他娘的我算是终于知道什么叫风情万种了。” 石天然想到此,突然觉得有个细节不太正常。不是说只要陈鹿媛当导演,就肯定是李西键来当剧本统筹吗?这一次晚会怎么不见李西键,而且剧本统筹好像也不是他啊?石天然不好问,也不便问。直到这场晚会结束之后,石天然才知道,李西键虽然风流倜傥,但最近还是遇到了麻烦,因为他和别的女演员上床的事情被陈鹿媛知道了。尽管他不在乎陈鹿媛给他戴绿帽子,陈鹿媛却不允许他搞别的女人。陈鹿媛说:“我除了能接受你跟你老婆上床,其他任何女人我都不能接受。” 李西键一听,开始还嬉皮笑脸的,但他很快发现陈鹿媛说的是发自内心的话语。他觉得陈鹿媛有些过分,再加上突然想起陈鹿媛上完自己的床又上别人床的不端行为,火气也就一下子冒了出来,而且冒得根本不像一个文化人,他对陈鹿媛凶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在我李西键这儿,从来就没有‘州官可以放火,百姓不准点灯’这一说。他娘的你骚劲儿上来了想和谁睡觉就和谁睡觉,却还要干涉老子的事情,你觉得老子会尿你这一壶吗? 第77章 老子睡过的女人多了,而且老子还要睡更多的女人!” 陈鹿媛没有想到李西键犯起混来这么厉害,她不仅没有制止住李西键,还让李西键无情地揭了她的短,陈鹿媛真是感到气愤之极,伤心之极。当下,她大哭了一场。 李西键这次也是邪了门啦,一向在女人面前很会讨好的他竟然没去哄陈鹿媛。就这样,两个人算是闹僵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这次晚会的剧本统筹,没有让李西键参与。 78 于薇在那个美丽的夜晚神情迷离的情形,一直刻在了石天然的脑海中,那些天,石天然竟然像丢了魂一样想念于薇。 石天然清楚,这是一个中年男人少有的感觉。 怎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呢?石天然曾认真地分析过自己,他想来想去,觉得更多的还是因为于薇的多情与美丽;也因为石天然平时生活的安静与平淡。生活是需要激情的。然而,石天然却从没遭遇过激情。当于薇突然闯进他的生活,无疑就是在一片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了一枚石子,它不可能不激起涟漪。 于薇靠在石天然怀里的时候,石天然感受到,那种气息就像一缕清新芬芳的新鲜空气,让他有种致命的陶醉,那感受是非常奇异的。尤其是当他搂住她那如绵玉一样的身子,男人那种抑制不住的从血管里涌出的热浪就会顺势上冲。 石天然抱着于薇靠在沙发上很久很久,他能清晰的听到于薇那稍带急促的呼吸,他感受到了女人那迷人的气息,他知道,她也很渴望他。后来他曾想,如果那个时候他去动手解开她的衣扣,她一定会很顺从的。如果那样,一切都会发生全新的变化。 然而,他只是抱抱她,并没有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石天然后来曾非常悉心地品味过那一天于薇的状况,他觉得,于薇那天虽然喝得微醉,但她却十分清楚抱着她的男人是石天然而不是陈少杰。若是陈少杰,于薇会变得非常主动。当然,他也感受到了于薇那天的心理,她是非常矛盾的。她在等待命运的安排:如果石天然冲动地将她推向爱的境界,她自然会顺势接受。可石天然却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这种情形无论对于薇还是对石天然,都是激情荡漾而又无可奈何的。事情过去了之后,他们说不出是后悔还是坦然,反正,石天然从那之后,心里就变得空空的,每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会想念一下于薇,否则就很难入睡。 石天然对自己的这种状态进行了分析,他觉得这种状况虽然十分苦心,但并不能判别这是否就是爱情。或许这是一个男人长期生活在平淡无味的生活中,准确地说是长期处在爱情的空白状态下,偶尔出现情况的正常反映。这就是说,石天然内心一直是渴望这种异性之间的精神交流的,只是这个异性在此之前一直没有出现。而今天,于薇适时地向他发起攻势的时候,他无疑是被丘必特的神矢射中了。即便在那个浪漫的夜晚他的肉体没有“失身”,但他的精神却失身了。精神失身,其实就是心被人俘去了。 此时,石天然的状况就是这样,他的心灵是于薇的俘虏。那么,于薇现在的状况又如何呢? 那天石天然从于薇的卧房走出来,顺手将房门轻轻关上,就在他的身影忽然掩去的时候,于薇像所有希望都破灭了一样,顿时感到空落落的,随之眼泪也唰唰地涌了下来。这个晚上,于薇经历了最受折磨的一夜。可以说这种折磨比当年被杜子藤逮住她和陈少杰在床上还要致命。当然,这也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同的感受。 石天然抱着于薇的时候,于薇一直希望自己不要太清醒,而是希望陈少杰和石天然在她的内心深处模糊下去,模糊得两个人就是一个人甚至两个人合二为一最好。因为,她燥热的身体有一种渴望,希望将她的想法变为现实。但她的内心却一直清楚,眼前这个自己依偎的男人并不是陈少杰,而是石天然。两个淹没在酒精里的男人虽然有偶然的重影,但不知道为什么还那么清晰能辨? 在情感上,一直对陈少杰一往情深的于薇,突然发现自己对石天然也特别喜欢,有时候,她心里会不自觉地比较石天然和陈少杰,她明显地感受到,石天然身上有一种陈少杰所不具备的精神气质,那就是成熟男人的稳重与睿智。这种气质甚至被于薇认为是男人身上最值得令人欣赏的美质。然而,并非男人那种最吸引女人让女人为之叫好的美质都具有唤起女性性心理的作用。恰恰相反,石天然身上这种美质,让于薇感受起来,更多的是一种年轻女子见到大哥哥的那种感受。因此,尽管于薇从生理上不断奔涌着独守空房的女人的渴望,但石天然身上缺少那种“邪”的东西,所以她一直处在激情的理智当中,这可能也是他们终究是在床上坐了很长时间,什么也没有发生的主要原因。 自从石天然走了之后,于薇好几天没有跟石天然联系。对此,石天然不仅仅是失落,同时他心里还在打着小鼓:于薇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就因为石天然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他一直想跟于薇打个电话,但总又觉得经过那天晚上的事儿,多多少少感到有些尴尬,便琢磨着问问何文涛的女朋友周小娜,通过周小娜打探一下消息。 周小娜已经离开乡村饭店好几个月了,她在给何文涛当助理。本来,她和何文涛早应该结婚了,但何文涛从来没有向她提过结婚的事儿,她也就不好说什么。何文涛从单位退出来后,周小娜天天乖乖地和他在一起,两个人忙着挣钱,自然也就把结婚这档子事儿忘了。再说,何文涛也记不清楚,当年韩伯元是怎么给她算的命,何文涛只记得周小娜是个能给男人带来财运的女人,但到底是娶她带来财运,还是聘她带来财运,实在是没有记清。现在看来,好像是你只要和她接触,和她一起做事就能够有财运。几笔做成的生意足以说明这一点。所以,何文涛也就不再提结婚的事儿了,而是就这么泡着周小娜,也许两个人都很忙碌,似乎都忘记了床上无驾驶执照这事儿。 周小娜离开乡村饭店后,并没少和于薇联系。这除了因为公司有客人需要在于薇那儿安排,关键是周小娜和于薇一直处得像姐俩一样,周小娜有什么事,于薇有什么情况,她们相互都知道。石天然清楚他们的关系,就给周小娜打了个电话,他假装找何文涛,之后,又顺便问了于薇的近况? 周小娜的回答让石天然深感意外。周小娜说:“我最近也没有见到于姐,是不是她的那个亲爱的来啦,要是他来,于姐哪还有心思顾及其他啊?” 石天然听后,心里竟然有一些失落感,他不知怎么就想得有些不太文明:这下于薇的生理需要可以满足了,说不准他们是24小时全裸拥抱在一起。石天然想到这些的时候,心里酸酸的,但他的面部表情却是配合着周小娜的声音呵呵一笑。这个笑只有他自己知道是苦涩的。 尽管周小娜说到于薇的男朋友,但于薇的男朋友到底来没有来金都,周小娜并不敢肯定,她们的确是有些日子没有联系了。 第二天,因金都电视台与《金都日报》联合举办的“百强企业爱国知识大赛”题要再作筛选,组委会通知石天然,让他尽快赶到紫玫瑰大酒店开会。那里,还专门给各个组委会成员安排了休息房间。 石天然赶到紫玫瑰大酒店参加的这个会议,中心议题是关于竞赛题的保密问题。自从电视台和报纸公布了“百强企业爱国知识大赛”的日期之后,现在很多企业已经像疯了一样开始盯题了。石天然知道,目前的题目共有两种,一种是全面复习的提纲,这是组委会发给每个企业的,不存在保密问题;另外一个,就是比赛时的抢答题和问答题,这些题组委会准备将范围再缩小一些,包括什么时候将题发给主持人,都得慎之又慎地考虑,不然出了纰漏,那是谁都担待不起的。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组委会主任说:“全国的大企业可都是瞪着眼睛盯着呢。谁不想获得大胜?毕竟这是不花钱的广告啊!但谁都知道,要想‘广告’做得长,只有题目答得好。而要答好题目,就必须提前得到题目。这个道理他们企业比我们更明白。我预计,各企业会有一番盗题大战。所以,我们不能人人都知道题目。我看,题目的事情就让天然同志一个人掌握,大家说怎么样?” 既然组委会主任这样说了,自然是一阵附和声。这样,就算形成了决议:掌握题目的大权和责任都落到了石天然的身上。 自从组委会主任宣布题目由石天然掌控之后,不到半天时间,已经有好几家企业通过熟人、朋友甚至领导给他打招呼,说要他关照某某企业,人家绝对不会亏待他的。章洪波也给他打了电话。章说:“老石,这次就看你的了,你必须要把最后的竞赛题给我,我们企业怎么也得争这个第一。” 石天然告诉他:“所有题目都是复习大纲中的,让你的选手把那些吃透就是了。” 章洪波说:“不行,那个复习面还是太宽了,我们就要你最后给主持人的那份题。” 石天然苦笑着说:“你是要我的命啊,这给主持人的题也是几套方案,可以说任何评委都掌握不了全套的。” 章洪波说:“老石,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我的企业能不能冲上去,就全看你了!只要拿下第一,我就送给你一辆好车。当然,咱现在不招摇这事儿……” 石天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但石天然心里明白,他肯定不会要他的车,只是章洪波是朋友,到了最后时刻肯定是不帮也得帮,但这毕竟是全国性的知识竞赛,事情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了,要不然传出去,还不知道是什么后果呢。 第78章 组委会之所以将人员集中到紫玫瑰大酒店来办公,图的就是给大家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但麻烦的是,他们并没有像全国出高考题那样,将出题人全都封闭起来,他们是该接手机的接手机,该出去走动的出去走动,该到单位办公就到单位。因此,不少人在参加组委会的时候,还是不断地处理着其他事情。 上午11时的时候,石天然正在他的房间浏览竞赛题,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竟然是于薇。他赶快接听,只听于薇娇柔地说:“石大哥,我都病了,你也不来看看我。” 石天然有些吃惊,马上寻问她的病情如何。于薇说,最难受的时候已经熬过去了,现在她都在班上了。石天然感到很抱歉,忙向她解释这两天一直在电视台搞一个活动,才没有给她打电话。石说等忙完会议,他就去看她。 于薇没推辞,顺水推舟地说:“那你晚上到我这儿来吃饭吧。刚好我这儿有个人还想见你呢?” 听说有人要见他,石天然便问是谁。于薇笑答:“一个美女。她是我的表妹,她说读过你不少小说。我在想,你现在是不是在走桃花运?” 石天然一听,有些犹豫。现在见到于薇,他们之间会尴尬吗?因为两个人毕竟经历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浪漫夜晚,这一夜将他们两个拉的是那么的近,尽管两个人没有发生肉体上的关系,但在精神上,无疑有了属于他们之间的故事,而这个故事,还是悄悄保留在他们两个心灵深处的。在这个世界上,当你发现你能和一个异性在心灵深处共同保存一个故事的时候,你才会觉得生活中你珍藏了一份最美妙的东西。石天然感受到,目前他和于薇就是这种状态,这种状态也许能够称之为心灵的情人关系。 “你要是没有特殊的事情就来吧,我等你。”于薇的声音既温绵多情,又十分诚恳。 石天然一时想不到拒绝的理由,竟然在犹豫之中答应了。 《浮沉》第二十一章 79 晚上6点30分,石天然到达“乡村饭店”,服务小姐把石天然引领到一个很雅致的套间,但见于薇正和一个年轻女子聊天。石天然一到,她们都站了起来。 于薇身边的那个女子身材高窕,而且长得极其匀称。石天然看她的面庞,发现她的面部非常洁净俏丽,像一个光彩照人的女明星。女子的眼睛迷离多情,天然的有一份勾人的滋力。她属于那种浑身散发着柔媚与热情的女性,不像生活中有些美女美丽得让男人不敢接近。石天然总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但记不清在哪儿见过了。 于薇看石天然看得这样专注,便介绍说:“这是我的表妹,蓝颜,怎么样?她长得漂亮吧?” 石天然对于薇的语言并没有尴尬,在蓝颜主动向他伸出手的时候,石天然也礼貌地迎了上去,并由衷感慨地说:“上帝真是偏爱你们姐妹!”石天然一下子想到他在互联网上打牌时看到的那个网名:“我的美丽让党震惊。”石天然心说,我现在就是党! 于薇、蓝颜见石天然这样表扬她们,开心地笑了。待坐下来后,石天然才发现她们两个竟然一左一右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而对面则留出了一大片空白。石天然问道:“今晚就咱们三个吗?” 于薇眼睛烁烁地看着他,有些俏皮地说:“我们姊妹两个陪你你还不满意吗?” 石天然没有想到于薇也会跟他开玩笑,忙接话道:“呵呵,我真不知道我是哪辈子修来的这个福分,能和这么漂亮的美女一起共进晚餐。” 石天然今天说话时,有意开着玩笑,其实不仅仅是这里的气氛让他不由自主地就说出这样的话语,从内心来说,他也是想营造一下轻松的气氛,以调节那天晚上和于薇相处的尴尬。 于薇属于那种很善解人意的女性,也是尽量地和石天然找一些轻松的话语聊,他们都想逃避那天的尴尬。 石天然这次来,从内心来说是冲于薇生病来的,因此就十分关心于薇的病情,但对女人生病,一般情况下又不太好多打听,只有说些安慰的话。 于薇看石天然这么关心自己,很是感动,不觉脸颊也有些微红,她轻轻的对石天然说:“已经好了,谢谢你这么惦心。” 在石天然与于薇说话的时候,石天然一直感受到翼侧有火热的目光在盯着他。他知道那是蓝颜的眼睛。看来并非仅仅是女人在受到异性目光关注的时候会有感觉,男人同样如此。石天然心里清楚,现在他处在两个女人之间,无论从礼貌角度还是其他角度,都不应该冷落一方而亲善另一方的。这就像坐在跷跷板上,掌握平衡才是最佳境界。于是,石天然很自然的回望了一下蓝颜,并向于薇问道:“你表妹是搞艺术的吧!” 于薇笑着说:“石大哥,你这样的男人真是不多,连夸个女孩都这么含蓄,你不就是想说我表妹长得漂亮吗,还非要把她往艺术圈拉,我告诉你,我表妹在12岁的时候,参加电视台的一个节目,当时有一位主持人问我表妹,说小姑娘你这么漂亮,长大会不会当演员,进艺术圈?你猜我表妹怎么回答?表妹说:‘不会!’ “主持人问:‘为什么?’ “‘因为艺术圈是个大染缸!’表妹当时的话让全国的电视观众都逗乐了。” 石天然听了,也一下子笑了起来,同时,他也想知道,一个10多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把艺术圈看作是一个大染缸? 蓝颜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其实当时她也并不知道大染缸的意思,只是她的父母亲当年在考虑她的理想抱负时,母亲说她有文艺天赋,以后可在文艺圈发展;谁知父亲对文艺圈有偏见,当下就说文艺圈是个大染缸,女儿以后干什么也不能干文艺这一行。这句话给蓝颜印象很深,所以,当主持人问她的时候,她也就鹦鹉学舌地说了艺术圈是个大染缸。 石天然听后笑得爽朗。看着蓝颜,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蓝颜不进大染缸,说不准是中国艺术圈的一大遗憾,因为蓝颜毕竟长得太光彩夺目了,这种女人当演员,她的美貌就是最好的演技。当年林青霞出道的时候,就是因为一个导演说她太美了,美得不需要她有任何表演的天赋。果然,林青霞一上银幕就大红大紫,她的美貌不知倾倒多少影迷。 当石天然将这个想法告诉蓝颜的时候,蓝颜却说:“也许没有进艺术圈是命运的安排。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命里注定在人生的大事儿上要做出错误的选择。” 石天然没想到蓝颜还是个宿命论者,便就着这个话题问蓝颜说:“他们是怎么给你算的?” “看我的手相呗。” 石天然心想,说不准是哪个好色之徒看蓝颜长得漂亮,故意找机会拉蓝颜的手的。现在这种男人可是不少。 但是蓝颜却说:“这个人可是一个相学大师,我挺相信他的。” 蓝颜说着,将自己的手伸了出来:“你看,我的这五个指头并拢起来比较,一眼就能看出,我的无名指的高度超过了食指的高度,手相学上说,这种人尤其是女人,他们一生将会在大是大非的选择上,有很多错误的判断与决策。” 蓝颜说话的时候,她的那双手伸到了石天然的面前。让石天然感到吃惊的是,蓝颜的手竟然长得出奇的漂亮,它柔美精致,温绵修长,加上修剪得整洁的指甲,简直就是艺术品。更让人心神摇曳的是,她的手腕的皮肤雪白、光洁、细腻,看他一眼就会充满遐想。 当时,石天然想到了他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的一个配图的专题报道,图文介绍的是一位女青年的手,那位女子的手长得的确是漂亮,细腻,光洁,它做出的几个手势都十分经典优雅。石天然当时对那双手真是有说不清的叹服之感,他一直在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美的手? 看文字说明的时候,石天然才知道那双手是专门为玉镯、首饰拍广告的。打造她的公司为她这双手光投保就花了100万。石天然惊叹的同时,也很遗憾,因为他从另一幅图上看到了那个女孩的长相,那实在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扁平的鼻子,肿肿的眼泡,光凭这两点,这个女孩到哪里也不会吸引人。当时石天然说,老天对人真是不偏心眼,给她这么一双绝伦美丽的手,却又给她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相貌。 说老天公平,实在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石天然看着蓝颜的手,就感受到了老天是多么的偏心眼儿,它怎么就将最美的东西全都给这个女孩子呢? 于薇听他们在讲手相,也将自己的手伸出来认真端详。于薇按蓝颜说的那套理论对照自己的手相进行比较,竟然发现自己的手也是无名指高出食指。在她固有的印象里,一直是以为人的指头是中指最长,食指次之的,怎么就无名指第二了?看来自己也是处处决策错误的一个人。她想到和杜子藤的婚姻,想到现在这个一直对她躲躲藏藏的陈少杰,不得不感叹:这真是命运!难道命运真是无法改变的吗? 于薇看着自己的手相,突然想看一下石天然的手。石天然把手伸给了她,于薇认真地看了一会儿,果然发现石天然的手和自己的手就是不一样,他五指并拢的时候,中指第一长,其次是食指第二长,无名指第三长。 于薇、蓝颜两个人竟然都相信人生的命运和决策正确与否在手上,而不是在头脑里,这让石天然觉得这两个妹妹挺有意思。看来,她们两姊妹所说的决策判断,可能主要是指男女之间的情感。 第79章 至少于薇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石天然虽然不清楚蓝颜的情况,但他相信,像她这样过分美丽的女人,情感上想简单都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周围关注她们的男人太多。 他们就这样边吃边聊。可能是这里安然的环境与美妙的音乐调动起了蓝颜浪漫的情怀,席间,她突然对石天然倡议道:“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音乐,你应该约我姐跳个舞。” 石天然听了这话神情迟钝了一下。跳舞!他真是有好几年没跳了,记得80年代风行跳舞的时候,他的确认真学过,而且也有人认认真真地教过他。到了90年代,跳舞突然间变成了不是一群相处得很好的男女同事或朋友共同进舞厅的事儿了,而是变成了找小姐来伴舞,对此,石天然反而不适应了。他觉得抱着一个冲着自己的口袋里的人民币而表现得风情万种的女子去跳舞,总感到十分的别扭,他希望男女之间的相处还是要真情些,尽管这种真情有时还表现出一种非常朦胧的多情,那种感觉毕竟是很美好的。但这只是石天然心目中的帕拉图,他是一直没有机会遇到这么浪漫而又朦胧的事情的。 就在石天然犹豫的时候,于薇却站起了身子走到他身边主动地说:“我来请石大哥吧。” 石天然站起身来,他被于薇轻轻地拉着走到了餐桌之外的一片柔软地毯上。 曼妙舒缓的舞曲被萨克斯吹得像荡漾的春水春风,于薇轻盈地站在石天然的面前,边跳边注视着石天然。石天然在这个气氛中下意识地看了一下于薇身后面的蓝颜,但见蓝颜正伸出两个指头向他调皮地做着一个v字的手势。 石天然微微一笑。和这个丫头相见不过才一个小时,但石天然觉得和她已经没有什么陌生感了。这个女子的明眸只要看着他,他就感觉似和她之间有一种亲密的灵犀,只是,这个眼熟的女孩到底在那儿见过,却一直想不起来。石天然甚至在想,她不会是自己梦中的熟人吧? 此时,于薇专注地看着和她跳舞的石天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似乎一直陶醉在音乐之中。其实,她的内心却一直在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石天然和陈少杰之间的区别。 说实话,在于薇的心中,这是两个她希望模糊,可无论如何又模糊不了的人。他们两个除了面部的轮廓特别相象,其他地方其实是差异很大的。陈少杰俊朗飘逸,有阳光男孩的活力,那是让于薇为之心动的;石天然则沉稳睿智,具有成熟男人的夺人魅力,于薇觉得在他身上突然找到了她心底最企盼的男人的那种安全感。于薇在与陈少杰的相处中,总是不自觉地就流露出母性的东西----她总是想对陈少杰进行深情的呵护和细微的关照;而在石天然这儿,她感受的却是安全和可靠,甚至是一种小妹妹对大哥哥的依附。有时她甚至会想,石天然简直就是一个全新的陈少杰,而且对陈少杰作了完善和弥补。当然,在与陈少杰相处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激情掩盖住了理性,她从来没有认为陈少杰哪个地方有缺失。这也就是说,于薇现在深深地喜爱着两个人。 然而于薇知道,石天然是有妻室的人。那天晚上石天然从她住的那个地方走后,她在失落的同时,也曾细细地琢磨过石天然。于薇知道,石天然是那种把名誉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人,尽管她感觉到了石天然很喜欢她,尽管她要比石天然的妻子美丽娇柔一百倍,但如果说要挑明了告诉石天然他们之间能有结果,石天然肯定要退避三舍。如果到那个时候,可能与石天然连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也不会有。 于薇不想失去这种感觉。再说,世界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就有结果,有很多事情是没有结果的。比如和陈少杰何时才有结果?尤其是把结果看作婚姻的话,估计,那是一辈子也不会有结果的。没有结果,其实也是结果,这要看你从哪个角度来理解。 于薇还想,也许自己这一切想法都是因为对等待的失望,假如陈少杰突然对她说:“于薇,咱们结婚吧。”石天然还会有多少分量? 于薇相信,石天然肯定还会非常有分量,只是,它的分量会向兄长那边倾斜一些。 于薇真的很感激这个男人,在她心灵最孤独最痛苦的时候,他出现在她面前,她向他倾诉了自己和另一个男人的所有故事,他,的确给了她许多精神安慰…… 一曲终了,于薇也终于从想象中回到了现实,她和石天然从舞池回到座位的时候,蓝颜还拍起了手。 于薇面有春色地说:“石大哥跳得真不错,蓝颜,你选个曲子,约请石大哥跳一个吧。” 蓝颜说:“你们两个的舞姿应该说可圈可点,但是,就是石大哥太过于绅士了,和我姐的距离太远,要是我跳的时候,必须要把我抱紧一些!要不然,我就不受那个尴尬。” 蓝颜的话尽管是玩笑,但毕竟让石天然不好回答。石天然不是一个会耍贫的人,他很难接过这种话头将玩笑开下去。还是于薇笑着回敬了蓝颜:“疯丫头,我看你这几年真是变了,练得真像进了大染缸似的,别以为石大哥会像你们搞生意的那些老板那么好色,你再疯,也是把他拉不下水的。” 蓝颜听了,冲着石天然眨眨眼睛,然后对于薇说:“姐,那我就试试啦,到时候可别怪我跟你抢男朋友。” 蓝颜说着,拉着石天然的手走进了舞池。 80 一顿晚餐由两个美女陪着,而且还得到她们或温存或灼热的进攻,这突如其来的桃花运让石天然有一种进入梦幻的眩晕,也让他不得不警惕地去琢磨,这其中会不会有别的原因。 石天然想,假如于薇和自己有些情感上的涟漪,也许是一种自然的发展,但蓝颜对他那么热烈多情,就让他心中忐忑。但石天然不得不承认,蓝颜这种咄咄逼人的进攻,其实是十分诱惑人的。 石天然一直在想,作为一个四十岁的男人,早已不是什么毛头小伙子了,按说遇事应该有心如止水的境界,在一个女孩突然来到他的身边,言行上对他有所刺激的时候,他的内心不仅没有止水,竟然还泛起层层涟漪,这种现象让他自己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是一个这么经不起诱惑的人吗? 那天在于薇的酒店,蓝颜说要和石天然跳舞,石天然当然不能厚此薄彼,既然和于薇跳了一曲,蓝颜的邀请当然也不能拒绝,在蓝颜的那句“你可别怪我跟你抢男朋友”的玩笑话中,蓝颜推着石天然来到了舞池。 随着乐曲飘动,石天然刚要托住蓝颜的手,却没想到蓝颜拒绝了他的这个举动。蓝颜说:“你们金都先生跳舞也太假面了,我可适应不了你和我姐跳舞的那种绅士风度。要跳,就得双手抱着我,不许那么封建!” 蓝颜说着,就伸出双手揽住了石天然的脖子。这下,把石天然弄了个大红脸。石天然不知道该是服从还是反抗,他下意识地看看于薇,于薇竟然冲他们做出了一个宽容的微笑。 石天然摸不清于薇的笑靥里藏没藏着什么意味深长的东西。凭直觉,他认为于薇对他和蓝颜是几近宽容的,这也许是许多女人的共性,默认或允许小姨子在姐夫面前所做出的放纵和娇气。但是,目前的关系怎么说都有些错位,因为石天然并不是于薇的丈夫,也不是蓝颜的姐夫,可他们竟然都在下意识地充当着这种角色。 石天然毕竟是理智的,他还是没有同意蓝颜将双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他也没有将双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他笑着恰到好处地向蓝颜解释道:“我们还是自然地跳吧,这样也许我更适应一些。” 蓝颜并不尴尬,她冲着于薇撒娇道:“姐,你看他正人君子的,跟他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嘛?” 于薇只是笑,蓝颜只有规矩地和石天然按照标准舞姿跳起来。 说是规矩,只是没有按照蓝颜的要求去跳。但当乐曲响起,两个人刚刚起步,蓝颜还是很自然地将身体贴了上来,可以说,她要比于薇将身体靠石天然近得多。大概蓝颜妩媚多情的性格没有半点的造作,两人虽然靠得很近,却没有什么尴尬。 舞场上的蓝颜和石天然配合得十分默契,轻盈的步子探出去的时候,石天然会无意间感受到蓝颜胸脯和小腹的弹性,他觉得那种瞬间的弹性与体温太炙人了,这是以往同任何女性跳舞所不曾有的感受。更要命的是,蓝颜跳舞时小动作特别多,她的手握住石天然的手,像量血压那样捏上几下,石天然便会下意识地去看她的脸。此时,但见蓝颜火灼灼的眼睛正盯住他。这个眼神无疑表明:我们两个在做着心灵的交流,而且,这个心灵交流是我姐和世界上任何人都不知道的。 那场舞让石天然感觉到,他和蓝颜之间心灵中已共同隐藏了一个秘密,或者说,他们以后可以共同制造一个秘密了。 这次石天然被于薇约来,于薇并没有向石天然说什么意图,只是在敬酒的时候,她对石天然表达了那天晚上的谢意。她说她非常敬重石天然的品格,也许因为那天都没有出格,才觉得拥有了一份天长地久的真正的友谊。 石天然何尝不是更珍惜这份友谊?他觉得能和一位自己心仪的异性在心灵上默默交流,这真是人生最美妙的事情。石天然想,于薇也许就是自己的红颜知己。因为在他平淡的生活中,太渴望有一个红颜知己了。 在三人吃饭之前,石天然曾想,既然于薇请他过来吃饭,或许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现在看来,这实在是一个平常的聚会:石天然来“乡村”看生病的于薇,刚好蓝颜来看她的表姐,三个人就走到了一起,普普通通地吃个饭而已,而并不是像他们男人之间,相互请吃饭,就必然暗藏着一种交易,不是你找我办事就是我找你办事儿。 第80章 石天然心想,还是和这样的红颜知己聚在一起让人心里感到美好、感到纯净。 三个人吃完饭后,石天然看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蓝颜也顺势看看时间:“那我也走啦。” 于薇没有挽留他们,只是对蓝颜说:“哦,对了,你们刚好顺路,那你代我送送石大哥吧,他是不太能喝酒的。” “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他是男人,应该照顾我才是。”说话时,蓝颜朝于薇做个鬼脸,却悄悄地捏了一下石天然的胳膊。 蓝颜与石天然出了酒店门口,刚好有一辆出租车等在那里。石天然拉开车门,上了司机右边的那个车座。蓝颜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想招呼石天然一起坐到后面来,但看到石天然已经坐好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出租车司机是个大侃家,从石天然、蓝颜上车之后,一路上就没停嘴地吹,讲的全是党中央、国务院的事,好像他刚刚参加完政治局会议。 石天然没说什么,但蓝颜却轻轻的蹙眉,当汽车经过一片被都市霓虹灯映衬的湖边时,蓝颜说:“我们在这儿停一下?” 石天然犹豫了一下,便让司机停了车,付钱之后,两人向靠湖边的人行道走去。 已是晚上10点多钟,路上的行人并不十分多见,蓝颜好像一直在寻找这样的空间。刚走向行人道的一个台阶,蓝颜就非常自然地把石天然的手臂给挽住了,她调皮地望着石天然,给他一个灿若桃花的笑靥。 石天然感觉自己好像做梦一样。这么漂亮的女子怎么一下子就来到自己身边了,而且她就那么自然地挽住了自己的手臂,依偎着自己。其实,从时间上算,他们只是才接触几个小时,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一点陌生感,包括她现在挽住他的手臂,他都没有什么尴尬之感。更让石天然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女子他一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难道是在自己的梦中,还是上辈子就是情人?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离开石天然的思维。 “你在想事情?能告诉我想的是什么吗?”蓝颜眼睛明亮地望着他。 石天然由她这句话感受到,看来这是一个非常细腻的女人,她竟然对他细微的表情都能注意到。石天然便笑笑说:“也许说出来你会感觉有点俗,但我从见到你之后就一直在想,我是在哪儿见过你?” 蓝颜说:“是吗?也许我的面孔长得有些大众化了,让你感觉我似曾相识。” 石天然笑道:“呵呵,你还是一个谦虚的人,要是你的面孔能成为大众化,那才叫美女如云呢。可惜啊,在大街上走多少天,也很难见到这样大众化的美人儿。” 蓝颜听石天然在赞美自己,心里当然春风荡漾。她有些调皮地问石天然:“那你说,我和我姐谁更漂亮。” 石天然半开玩笑但也是由衷地说:“你们应该说都是上帝因为偏爱创造的奇迹,不过你们的美丽是有区别的,你姐属于冰艳摄人,妩媚忧郁的那种女人,而你则是鬼魅优雅,夺人心魄的另一种女孩儿……” 蓝颜听得高兴:“你这四个成语用在我姐和我身上还真有些准确,我发现你赞赏人既含蓄又文雅,不像我们公司的男同事,对我评价总是赤裸裸的,他们说我面部的优美只是其一,我最有特色的也是最让他们着迷的,是性情的性感,他们还说我的身材是最棒的,看到就会流鼻血……你说这帮流氓损不损?” 蓝颜跟石天然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就是在和一个多少年的老朋友在聊天,让人感到是那么轻松随意。石天然听着,禁不住下意识地低头看了她一眼,想不到蓝颜非常敏感,她马上把手伸到石天然的眼睛前,发嗲地说: “不许看。” 蓝颜的娇气已经开始在石天然面前很自然地表露出来,她说完话,就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歪在了石天然的肩上。 蓝颜的确是一个情态非常性感的女孩,她外在的美丽本来已经非常撩弄人了,没想到她在与石天然的交谈中总是“引火烧身”。当石天然下意识地看她的时候,qi书-奇书-齐书她竟然很敏感地叫起了反对,这本身就是一种诱惑。何况他们在浪漫地相偎前行?石天然拥着这样一个美丽得撩人的女子,他简直不敢想象,今夜要和她走向何处?石天然心里十分明白,他虽然是个自制力很强的男人,但在蓝颜这种女孩面前,他未必就能守得住自己,要是这样发展下去,他确信他们之间肯定要发生故事的。 其实,石天然并不是没有心理障碍,抛却石天然做人的道德底线不说,单说和蓝颜发展这种关系,于薇就是石天然心理上的最大障碍。 虽然说石天然并没有和于薇上过床,而且照眼前的这种关系以后更不可能上床了,但他和于薇毕竟心灵上“有了一腿”。而蓝颜是于薇的小表妹,要是万一哪一天扛不住和蓝颜发生了故事,于薇知道后将不知是什么结果? 石天然不敢想象。 沉默了一会儿,蓝颜突然问了一句让他十分尴尬的话。蓝颜说:“石天然同志,说说你和我姐的关系吧。” 蓝颜的眼睛看着石天然,她做出的是要认真了解情况的样子。 石天然呵呵一笑,故作轻松地躲闪着:“能什么关系啊,不错的朋友呗。” “还好朋友呢?据我所知,你可是对我姐一点儿都不好,甚至有点残忍!” “这话从何说起?”石天然不解其意。 “还这话从何说起?在一个女人最需要的时候,你却当正人君子,你说你残忍不!” 石天然听了蓝颜这话,一下子脸红了:“这事儿你姐也跟你说?” 蓝颜乐道:“那当然了,我姐对我可是无话不说。怎么,你紧张啦?看手心里都出汗了!” 石天然是紧张起来,他真的不曾想到,他和于薇两个人的秘密,居然第三个人也知道,幸好自己落的是个残忍的名声,要是落的是温情的名声,那真不知道现在有多尴尬? 这姐俩,怎么什么都交流啊,他现在真恨不得立即把手从蓝颜那儿抽出来。因为他觉得这要是让于薇知道了,真是里外不是人。 石天然可是听说过不少关于姐姐和小姨子之间的恶作剧。他们办公室的纪小雨跟财务科长黄成山结婚之前,纪小雨他们一家就考验过这个未来的女婿。那考验用的绝对是中国传统的美人计: 纪小雨的妹妹纪小雪是个非常漂亮又充满风情的女孩,刚刚21岁,自从她见到她未来的姐夫——财务科长黄成山后,就向家人宣布,以后找男朋友就找姐夫这样的。 这真是极大地满足了财务科长的虚荣心。当然也多多少少让黄成山荡起了一些对小姨妹的微微花心。财务科长黄成山发现,小姨妹每次到他们这儿来,都是穿着超短裙,裸露着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两条腿长得实在太出众太性感了,加上她风情得有些傻呵呵,她的身影晃得财务科长虽没有流鼻血,但已经开始眼晕了。 有一天,黄成山来纪小雨家的时候,发现只有纪小雪一个人在家,纪小雪见了姐夫就发嗲地说,她眼睛刚才被迷住了,他要让姐夫帮她看看飞进去了什么东西。说着,她推着姐夫坐到沙发上之后,然后自己竟然坐在了他的腿上。财务科长哪经得起这种诱惑,摸着小姨子的脸蛋没多久,就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小姨子更是多情,竟然在他的抚弄下呻吟起来。黄成山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声音,那是一个女子对他的热切渴望。他抚摸着这个穿着露脐装激情主动的小姨子,犹豫片刻,竟然站起身来,拉开门向外走去。财务科长如何也没有想到,门的外面,竟然站着一大堆人:那是他未来的岳父、岳母、妻子。 财务科长正在吃惊,老岳父却是满脸喜色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不仅一表人材,还有好的品格,小雨嫁给这样的女婿我们心里踏实了!” 当时财务科长真是差一点晕倒:靠,这种考验,不知道是不是全世界只有他一个男人能经得住,因为这完全是歪打正着。 后来财务科长跟他的那些哥们喝酒的时候,把“歪打正着”的真实情况吐露了出来。他说,人真是不得不信服运气,当时他看到小姨子如此风情,哪愿意放走这等好事儿,但他又害怕把小姨子肚子弄大了,就决定到外面的安全套自售机上去取工具。没想到,原来这是岳父一家人设置的美人计,门口竟然站着一堆考验他的人。他更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品格高尚的男人,而且受到了岳父全家人的首肯。财务科长现在的情况是,在外边无论怎样吃喝嫖赌,他岳父岳母还有他老婆都绝对相信他的人品,认为他才是世界上最守规矩最值得信赖的优秀男人。 现在,石天然心里可没有财务科长这么踏实,那种运气可不是人人都有的,说不准又是人家联手玩的美女计。 此时,石天然特别想将自己的手从蓝颜那儿抽出来,可蓝颜却怎么也不肯放开,而且她还得意地说:“没办法,我姐就是什么话都跟我说,谁让我们是姐俩,谁让她那么喜欢你呢?” 石天然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有人喜欢你还唉声叹气,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啊?”蓝颜开他的玩笑。 其实,石天然叹气的原因,是他在感叹生活哪有那么简单。在他这个年龄段,是有很多身不由已的东西的,尤其是他,不可能只顾自己的喜好去追求爱情。尽管他对自己的妻子并不满意,但不满意不等于就必须抛弃掉。 第81章 现在的中年人,有几个对自己的妻子满意的?不满意忍着就是了,也不能去实施其他的想法。即便命运突然间给你带来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你由此而遇到一个美若天仙的红颜知已,此时你也不可能下定决心去抛弃妻儿而去追求天仙的,尽管你心里是深深地喜爱天仙。石天然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蓝颜大概是懂得石天然的这种心情,她温柔地对他说:“我和我姐都知道你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我姐说,正是知道你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她才这么深深地喜欢你的。女人大都是为爱情活着的,但爱情却不仅仅是嫁人。我和我姐都没有把你从别人手里夺过来当老公的意思,我们就是喜欢你罢了,你别像遇到大老虎似的紧张。” 蓝颜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她轻轻地甩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刘海,又有些感慨地说:“不过,我姐真的也是有点傻,她竟然将你们的事情告诉我。”蓝颜用眼睛看着石天然,突然显得认真但又是像开玩笑地跟他说:“要是我和你之间有了故事,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因为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我只许它藏在我们两个人的心底,只有两个人保存的秘密,才是最美好的……” 蓝颜的话让石天然听得欣慰,同时又感到兴奋。他不知道是不是蓝颜在暗示自己,或许是安慰他,让他心里面踏实一些。这个丫头实在是太聪明了。石天然看了她一眼,但见她也正在看着他,眼角眉梢上隐隐露出几分生动的慧黠和妩媚。 见石天然不说话,蓝颜摆弄了一下石天然的胳膊,说:“我就喜欢你的这种样子,内心世界很丰富,甚至是很多情,但又总是含而不露,控制得当。这种状态是最让女人着迷的。” 石天然听了蓝颜对他的评价,感到她说的真是准确,看来这个丫头是用心在感受他。石天然从内心对她很感激。这真是一个让石天然爱不释手的女子,她不仅长得如此娇媚,关键是她那么善解人意,而且又热情似火,天底下可能再也找不到这么适应石天然的女孩了。 石天然就这样和蓝颜在夜色朦胧的人行道上走着,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受到一条大街如此幸福。 湖面上荡起的清风阵阵吹来,轻拂着两个心照不宣的情人的脸颊。 到了蓝颜住的那个小区的楼下的时候,蓝颜回转过身,望着石天然说:“我到了。要不你到我那儿去坐坐?” 石天然一听就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太……晚了!” 蓝颜看他那样子,笑了起来:“看把你紧张的,像是要失身似的。好吧,今天就放了你,若以后有机会,你可不能对我太残忍,我是和我姐不一样的。不然我会恨你的。” 石天然听了,不知道该做如何表情来回答,最后只是笑笑。 告别的时候,蓝颜用手臂一下子勾住了石天然的脖子:“一言为定。那你先吻吻我。” 石天然愣了一下,还是轻轻地吻了她一下额头。蓝颜叫道:“兄长,别总倚老买老装成两代人的样子,我要你吻我的嘴。” 石天然还在犹豫的时候,蓝颜的红唇一下子就贴到了石天然的嘴上,而且石天然很快就感受到了蓝颜温滑润美的舌尖。蓝颜的吻很有攻击性,她将舌尖给予的很深奇qisuu.书,石天然从来没想到接吻还能接这么深,而且女人的进攻真的很诱惑人,他的下面竟然立马有感觉…… 81 那一夜石天然自然又是没有睡好,他满脑子想的全是蓝颜,眼前晃动的也是蓝颜的一颦一笑。 第二天,石天然在紫玫瑰大酒店开会的时候,还一直在走神想着昨天晚上那像梦一样的情景。他没想自己的情感游弋得这么快,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那么深深地喜欢着于薇,今天竟然已经被蓝颜这个小魔女彻底征服了,他感到脑子里似乎不能有半点闲暇时间,只要一有闲暇,都会想念蓝颜。 让石天然吃惊的是,正在他想念蓝颜想得厉害的时候,蓝颜就像是特别理解他似的,竟然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你在开会吗?我就在你的楼下,要是方便,请给我回个电话。” 石天然感受到这是一个细腻的女人,她并没有直接打电话到他的手机上,而是用短信这种方式和他联系,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相反,要是直接将电话打过来,若遇石天然开会,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异性交谈,势必会感到尴尬。还好,现在所有来开会的组委会的人员结束了上午的讨论,不准备再集中了。这当然是个好机会,石天然赶快给蓝颜回拨了电话。让她到911房间来。 放下电话,石天然就赶快在洗手间里匆匆刷了个牙,又整理了一下头发,他的内心在嗵嗵地期待着一种艳遇的到来。 也许是石天然给蓝颜在门上悄悄地留了一条缝,蓝颜并没有按门铃,而是轻轻的敲击了一下门,她敲得十分有礼节,石天然上前把门打开了。 蓝颜美丽的面容出现在石天然的面前。她望着石天然,很客气很礼貌地走了进来,显得十分的端庄。只是在她发现这个屋子里只有石天然一个人的时候,一下子就像全换了一个人那样,将她淑女的“外衣”全部扒下了,只见她像要燃烧似的扑向石天然并把他紧紧抱住,然后攻势非常强地就将自己饱满艳丽的绵绵红唇贴给了石天然。她疯狂地吻着石天然,边吻边说:“你简直快要我的命啦,我昨天一夜都在想你,你都快折磨死我了!” 石天然也近乎疯狂,显然在蓝颜的多情与美色面前,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他被蓝颜的润舌吻得不能自已,两只手不自觉地伸进蓝颜的衣服内,开始抚弄着蓝颜光滑细腻的皮肤。蓝颜轻轻地叹息着,像是陶醉,又像似着急,显然她是希望石天然动手解她的乳罩,然而,石天然在她的后背上摸了几次,也没有摸到乳罩的扣钮,蓝颜看他解得都焦急起来,边亲他一口,边自己将乳罩从前胸解开,石天然这才明白在他老婆戴乳罩的那种形式之外,还有别的戴法。 蓝颜的酥胸一下子展现在石天然眼前:它并不十分大,但雪白酥嫩极富弹性,精美的乳头似红樱桃一般诱人。石天然看着它,反而不敢再触摸它了,他不知道该将其看作女人的酥胸,还是把它看作艺术珍品。蓝颜看石天然愣在那里,风情地用手推了推自己的双乳,乳峰显得挺美诱人,显然,她是想让石天然含住它。石天然用脸轻轻地贴着它,然后又用眼睛靠上去,在它上面眨了几下。蓝颜竟然兴奋地呻吟起来。接着,两个人又疯狂地吻了起来。 激情愈吻愈烈,两个人都有些站不住了。他们好像也不想再站下去,于是就一下子倒在床上…… 石天然是被蓝颜压在了下面,石天然下面竖起来的热热的东西蓝颜自然能感受得到,蓝颜喘着气依旧狂吻着石天然,同时她的手也向石天然的下面摸去,她迷离地问他:“想要我吗……” 石天然把她抱得更紧了,那显然是“想”的回答。 “我也很想……别再折磨我了……” 石天然的手不由自主地触向了蓝颜的身体下面,刚刚碰住她的大腿内侧,就听蓝颜销魂地一声呻吟…… 其实,就在石天然与蓝颜的激情过程中,石天然脑子里并非想的仅仅是大脑皮层下的激情,当时他还想了很多很多。比如,这个和自己缠绵在一起的女子并不是自己的合法妻子,要是以后被纠缠上怎么办?还有,她是于薇的小姨妹,要是于薇知道了怎么办?另外,自己是党员,是干部,这样做会不会危险?除了这些,最让石天然提心吊胆的是,如果这个房间被人安装了摄像装置,或者突然有人拿着照相机闯进来对他进行拍照,讹诈他怎么办? 石天然此时此刻的确想了很多很多,然而,当他看到蓝颜那美得让人惊叹的尤物一般的胴体,男人原始的本能似乎让一切顾虑都渺小了。他终于在蓝颜妙不可言的呻吟声中,与之合二为一了…… 紫玫瑰大酒店的音乐喷泉喷出的音乐似如千般妩媚、荡人心魄的梦幻炫彩,让人无法抵挡它夺人的魅力。在飘浮的音乐和冲起的水柱下,一条条妖冶美丽的热带鱼在水中欢愉地游弋着,喷泉洒下的水花显然给足了它们激情与氧气,使它们的精神达到了如痴如醉的兴奋与高潮。 石天然蓝颜何尝不像两条音乐池中的鱼,梦幻般的激情让他们在快乐河中忘记了一切,只是当音乐突然停止的时候,石天然才有些惊魂未消地傻在那儿;妩媚的蓝颜也悄悄地起来了,但见她到洗手间整了整头发,同时又补了些口红。接下来,石天然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时,蓝颜还从他的后面揽住了他的腰。两个人在镜子里用眼睛交流着,石天然身边偎着这样一个美人,他觉得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幸福,他发自内心地珍惜蓝颜。 可石天然没有想到的是情感里深藏着漩涡,接下来蓝颜说的一件事情,让石天然听后如同当头遇到了惊雷。 蓝颜发着嗲跟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石天然能将全国百强企业爱国主义知识竞赛的保密题目透给她。 要求从一个刚刚和自己激情上床的美人口里说出,石天然的头脑哪有不懵之理?说实话,对于这个让她爱不释手漂亮女子,石天然从昨天晚上与她认识起,就如同着了魔似的迷恋她,而且他还暗暗发誓,要用心灵来珍惜这个女孩。石天然觉得,无论蓝颜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他都应该努力满足她。 第82章 然而,石天然有这个心理,却没有这个准备。当蓝颜突然提出了透题的要求,他竟然怎么也接受不了。也许,这是因为这个要求触及到了石天然的原则底线,更是触及到了他的道德底线。殊不知,道德底线他在昨晚就失守了,只不过今天的上床使其有了“更上一层楼”的道德堕落。要是从交易的公平角度说,石天然拿出“题目”来是不能再找托词了。望着蓝颜,石天然突然想起了妓女,也想起曾经和李西键争论的关于妓女话题。石天然说,他一辈子都不会和妓女有染的。李西键说,要是妓女换一种方法来诱惑你呢? 现在看来,今天的经历,真的是不幸被李西键言中。石天然突然有了一种失身的感觉,而且他心里十分明白,他还得必须为失身付出代价——用保密的知识竞赛题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石天然知道,在蓝颜面前,他是抹不开面子的,这件事情只有这样被人牵着鼻子发展下去,因为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但让石天然至今不能接受的是,蓝颜的要求实在提得太快太直接了,乃至没有一点心理和时间上的缓冲,从提起裤子到张口说事儿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石天然觉得,如果蓝颜再缓几天换个环境给他说这件事情,也让他会好受一些,可是,她并不让他好受,她就是这样急不可耐赤裸裸地告诉了他。石天然觉得自己真是悲哀,一个一直渴望获得真正爱情的男人,想不到却遭遇了一场桃花劫…… 《浮沉》第二十二章 82 百强企业知识竞赛最后一轮的现场直播终于开始了,演播室一共有五家企业杀到了最后的决赛圈,这其中有章洪波的企业代表队,还有几家特别大的企业代表队。 现场的火药味非常浓,拼挣可以说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参加竞赛的队员没有一个是不会答题的,关键是能否在准点的时候将抢答器按响。为了确保能抢到题,几乎每个代表队都派出了一个专门按键的选手,这些选手集中精力听着主持人的提问,只要主持人一喊开始,他们马上就去按抢答器。但由于大家心情过于紧张,选手们往往操作失误,他们要么是抢不到题答,要么是提前操作,结果造成了不少失误。 按照转播时间的规定,这种失误将直接影响竞赛进程。因此,主持人再三警告:“大家不能操之过急,等我喊了‘开始’再作抢答。” 主持人又念了一道题,也许是竞赛选手过份紧张,主持人语音还未落,就听“叮当”一声,又有人按了抢答器。 那位男主持人一下子就拉下脸子,他又一次强调说:“你们一定要集中精力,在我说开始的时候,要等我的‘始’出来,再抢!” 台下的观众听后哄堂大笑。坐在石天然身边的何文涛悄悄说:“瞧这主持人说的,等他的‘屎’出来再抢,那不是成了金粒餐啦。”石天然知道何文涛所说的金粒餐,那是日本人用小孩的大便做出来的一道菜,听说变态的日本人特别好这一口。 此时,石天然看着这台上的竞赛阵容,一直在想着到底哪一家是蓝颜的嫡系部队。在蓝颜从石天然那儿拿走题目的时候,蓝颜并没有说将这些题目送给谁。当时蓝颜对石天然说:“你最好不要知道我将题目给谁,这样对你也许更有好处。”显然,蓝颜也知道从石天然手里拿走题,是不安全的。正因为蓝颜这句话,石天然便没再问她。 看着眼前的竞赛情况,石天然觉得所有的代表队都像得到了题目。至于怎么拿到的,除了蓝颜,石天然真是谁也说不清楚。首先,组委会虽然让石天然保存题,但石天然之上的领导都知道题目内容,而且他们电脑里都有留存。这就很难说清谁漏题谁不漏题;第二,因为是现场直播,主持人必须要先进入情况,这样,组委会就不得不将题目提前给了两个主持人。由此说来,主持人漏题的可能性也比较大。据说,前天下午在金都饭店两个主持人和石天然他们通题目的时候,就有人反映说,两个大牌主持人在去紫玫瑰酒店之前,是从绿金集团总经理章洪波请客的酒店里走的,说不准章洪波在赠给他们红包的同时,还赠送了窃听器。如果这个传说成立,那么主持人在过题的时候,就可以通过身上装置的窃听器,将秘密全部传送了出去。 然而,传说毕竟是传说,只有最终的结果出来,才能说明问题。但从目前这个架势上看,谁将成为最后杀出来的黑马,还是无法预料的事儿。 何文涛大概也看出了问题,他侧耳悄悄对石天然说:“从今天这种抢答阵势看,我估计每个代表队都是百分之百地拿到题目了。” 石天然坐在这里心里一直不太踏实,原因是进会场前,何文涛给他透露的一条消息让他特别吃惊,也让他不安。何文涛说:“现在圈子里正在传说这次大奖赛的题给泄露出去的事儿,据说南方有一家企业派了一个特别漂亮的攻关小姐拿下了一个组委会的主要成员,将题弄走了。听说这个女的曾当过三陪小姐,但不是普通的三陪,而是明星级的三陪,她的美貌简直是惊艳天下,一双电眼勾人心魄,在这个风情万种的尤物面前,据说没有男人不栽的。” 何文涛还说:“据传,那家企业老总为了让她攻关,共给了她五十万元,不知道你们是哪位组委会成员被她拿下了,我想不会是你吧!” 何文涛边讲着这个情况,边向石天然开了个玩笑,石天然听后感到头皮都有些发紧:现在世界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石天然当然不敢问,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他现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自从蓝颜和他激情上床,然后又冲他很婉转地要竞赛题,尽管这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但他对蓝颜的感觉完全变了,他没想到他倾心喜欢的女孩竟有这样的功利心。他更没想到自己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会落到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里。其实,当时蓝颜给他要题目的时候,并不是做的特别突兀,她还是极其巧妙地转了个弯儿,然后又是极其温柔极其生动地给石天然讲了一个故事,说她在南方工作的时候,她的母亲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当时家里非常焦急,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是他们的老总救了她的母亲,不仅给她找到了肾源,还花重金为她的母亲做了手术。但是,事情并不是没有代价的,那就是那位老总特别的喜欢蓝颜。 这个故事让石天然听得不知所措,似乎脑子怎么也不能辨别眼前的情景。说实话,石天然特别怀疑蓝颜讲的这个故事的可信性,因为,他好像从那个电视剧还是书中看到过这类的情节,难道这个丫头也会从电视剧中顺手牵来情节来糊弄他?但石天然又害怕这万一是真的。要是那样,岂不冤枉了蓝颜。世界上像陈鹿媛写小说那样的故事,总不至于全被自己遇上吧? 蓝颜在向石天然讲述她故事的时候,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下来。蓝颜说,她并不是在乎他的老板结过了婚,其实,他结婚不结婚对蓝颜来说真的并不重要,关键蓝颜根本不喜爱他,不仅见到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对他那种肚子大、个子矮胖的形象根本无法接受,甚至还有种厌恶的心理。但是,蓝颜毕竟知道,她欠着他的情。蓝颜说,你也许能够理解,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欠着别人的情更感到叫人难受了。所以,蓝颜一直想还他这个情。 当蓝颜知道他的老板特别想得到这次知识竞赛题的题目时,一直在反复掂量,要不要帮他这个忙,还他这个情?刚好,她知道了表姐认识石天然,最后便通过表姐,与石天然聚在了一起。 蓝颜说,她本来是带着目的来找石天然的,但当她在见到石天然之后,她一下就发现,石天然是那种让她真正喜欢的男人,蓝颜觉得她梦中的理想情人就是这个样子:俊朗、儒雅、成熟、智慧。蓝颜这时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一见钟情。说到这儿,蓝颜噙在眼里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为了掩饰像小河一样流淌的泪水,她突然一把抱着石天然抽泣着:“别恨我,我知道我做的不好,我更知道,你是一个非常敏感的男人,但我真的不是有意伤害你,别把我想成是一个坏女人……” 这些话都是在两人激情之后,蓝颜对石天然说的。说实话,石天然虽然觉得自己平时判断能力很强,但此时对蓝颜的行为与语言,他已经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了。也许蓝颜真的很无奈——石天然习惯从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但他不从蓝颜那方考虑问题又能如何,毕竟和蓝颜激情地上了床,这一生当中为数不多的失身,怎么也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于是,他只能把竞赛题让蓝颜用u盘拷走了。 后来,石天然曾想,要是和蓝颜没有发生关系,蓝颜向自己索要,说不准他还会将题目透给她。要是那样,或许他的心灵感受会好一些。至少,不会感到像现在这样窝囊。这就是说,石天然内心深处是舍不得失去蓝颜的,只是他希望拥有的,是一个纯情的蓝颜。 蓝颜拿走u盘的情景既历历在目,又非常模糊。石天然这些日子一直是忐忑不安的,这除了因为蓝颜拿走了题目,还因为他辨别不了蓝颜对他情感的真伪。有的时候,他感到蓝颜是从利益上和他接触的,可一丝情感的纠葛又使他隐隐约约地迷离起来,他想,也许蓝颜真的是太想解脱自己了,也许蓝颜真的是和自己一见钟情…… 此时,当何文涛向他讲到外面传说的消息,他的心灵几乎快要崩溃了,难道自己真的是经历了一场桃花劫吗? 第83章 苦心的石天然曾不止一次地在想,如果何文涛所说是情况成立,那么蓝颜极可能是只鸡,至少,她可能是曾经当过鸡的人。不管她多聪慧,多美丽。当年,石天然曾坚定地表明,自己只可以接受情人之间的感情,而绝对不会和鸡有任何瓜葛的,现在看来,这个底线已经不复存在了。这种不能辨别真假的意外失身,无疑是非常悲哀的。 和蓝颜的事情发生之后,石天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就是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次桃花劫的经历,极有可能危及到他的政治前途。石天然毕竟是大报副刊的主编,因和妓女有一腿而被敲诈,竟将直播全国的竞赛题泄漏出去,这本身就是特大的花边新闻,假若将这个新闻贴到网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83 此时,台上还在进行着必答题。何文涛发现,3号桌的那两男一女三个选手简直如有神助,他们顺利地将另两个队踢给他们的炸弹消解掉,然后又完整准确地回答了主持人提出的问题。他们的回答不仅让全场喝彩,而且还很让在座的专家认可。何文涛推推石天然的肩膀说: “这第三组是荷田企业吧,他们企业要是没有得到题目,打死我我都不信,你看他们这题答得溜的,说不准就是那个公关小姐给他们搞到的题。” 石天然当然也感到了这个问题,看来现在的明眼人太多了,你只要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就在三号桌的荷田代表队答题顺畅的时候,何文涛突然发现在他的左边,有一个人特别的兴奋,只要三号桌的荷田企业参赛队一答对题,这个人马上就扯着嗓子给予喝彩和鼓掌。开始,何文涛还以为此人是电视台埋伏在观众席上的领掌托儿,但从他的行为上看又不像。因为只有三号桌的选手答对题的时候他才会这样,相反,如果其他桌台的选手答对了,他就一付遗憾的样子,甚至还要鼓几下倒掌,明显,这个人是和三号桌的荷田企业有密切关系。 何文涛看着这个人,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又记不起在哪儿见过,便推了推石天然,意下是让石天然也认认这人是谁。 石天然看了看,似乎也觉得似曾相识,因为这个人长得太有特色,但在哪儿见过他呢?石天然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着。 突然,石天然竟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样有些吃惊,因为此时他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蓝颜,难道这个人和蓝颜有什么瓜葛吗?要不怎么会朦朦胧胧的有蓝颜和他在一起的影子? 当蓝颜的身影和他放在一起考虑的时候,石天然一下想起来了:这个男人的确见过!如果没有记错,见他的地点应该是他与何文涛第一次拉赞助去的那个城市――旃江市。当时,他手拿一束鲜花,正在迎接一位刚下飞机的美女。那位美女的形象在石天然的脑海里竟然越来越清析起来,清晰得几乎让石天然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因为,她和蓝颜重叠成了一个人。啊,当时被李西键追着去看的那个美丽女人,竟然就是蓝颜啦!这怎么不让石天然大大吃惊。怪不得石天然自从见到蓝颜之后,就一直觉得在哪儿见过她,原来竟是两年前在南方旃江市机场的昙花一现的邂逅。 这个辨认太过于迟钝了!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子,而且后来两个人有了那么亲密的关系,竟然一直没有把她认出来,而是过了很久借助别的男人和别的场景才将其回想起来,qi書網-奇书这真不知道其中有什么障眼法。 按说,男人记住美女应该说比记住一个同性更为容易,可这种常规却在石天然这儿失灵了。蓝颜在他脑海里转了那么久,他也一直在想在那儿见过蓝颜,可就是从来没有与那个机场美女重叠过。这也许是因为石天然一直将蓝颜这张脸在耀眼的女明星里面找近似值;也许是因为他第一次见到的蓝颜和后来见到的蓝颜精神气质不一样。石天然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蓝颜的时候,蓝颜显得非常冷艳高贵,而后来见到她的时候,她表现出的却是十分的慧黠与多情。还有一个细节让石天然进入到了辨认的误区,那就是机场见到的那个美女眉头上曾经有一颗小痣,而蓝颜没有。殊不知那颗很漂亮的痣因为有个会看相的人对蓝颜说了它的寓意,蓝颜后来就做掉了。看相的人说,蓝颜脸上的这颗痣叫“双龙戏珠”,其含意不解自明,就是有这种痣的女人往往会被两个男人纠缠着。即使以后为了人妻,也不可能安稳,就是说,这种人天生是要做别人的情人的。蓝颜听后,很快就到美容院将其去掉了。这可能是石天然对其一直没有对上号的主要原因。 此时,石天然说不出什么滋味。他想,这也许就是人生的迂回,这也许就是命运的邂逅,世界上的事儿,怎么就这样的五味俱全呢? 看着这个使劲为三号台选手鼓掌的男人,石天然一直在猜测,这就是为蓝颜的母亲换肾的那个老板吗?如此说来,他应该是荷田企业的老总什么的,那么,蓝颜呢?蓝颜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难道说,蓝颜真的是十分讨厌他吗? 石天然不敢肯定。毕竟,世界上的一切是十分复杂的,正因为石天然感受到了复杂,此时他才有些悲观失望,甚至有一种气数尽了的那种感觉。石天然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平静的生活中会遇到蓝颜这个女子。石天然心想,假如蓝颜要是一往情深地喜爱着自己,他心里还能平衡些,问题是,石天然眼前这个女子太复杂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到底喜欢不喜欢自己,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在那个不断跳起的老板接连不断的出现幸福状的时候,石天然似乎也在感受着厄运的到来。石天然清楚,随着竞赛时间的后移,荷田企业作为一匹黑马杀出来的时候,人们势必会像何文涛刚才说的那样,把焦点集中到那个公关小姐以色相勾引组委成员的事件上。因为这是最正常的分析,谁得好处,谁就做了手脚。再说,就那么几个组委会成员,无论怎么查,一查就会查到他石天然身上的…… 竞赛仍在继续地进行着。 应该说,命运的走向是不可预测的,命运的变化也是无常的。就在人人认为荷田企业要取得第一名的时候,让所有人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一直遥遥领先的荷田企业在遇到抢答题时,却因为抢答时手忙脚乱分数急转直下。而另外一个代表队却在抢答中屡屡得手,他们队那个长得十分机灵的小胖子竟然成了按抢答器的明星,他只要一摁下去,运气叮当一声就会跑到他们的赛台上来。对此,场下自然是一片喝彩。他们的分数竟然在最后的关头追了上来,并一下子超过了遥遥领先的荷田企业,在比赛时间进入到倒计时读秒的时候,他们这个代表队终于坐上了全国优秀企业爱国知识大赛第一名的交椅。 因为这个戏剧性的变化,全场欢声雷动,全国的电视观众都兴奋起来。 这场比赛出现这种结果,是很多人没有预料到的,至少荷田企业的胖子老板没有想到,他现在是既气极败坏又垂头丧气。 这个结果当然还让石天然没想到,因为从竞赛开始的势头看,谁也看不出会是这种结局。当急转直下的命运让比赛成绩翻了个个的时候,石天然先是一楞,接下来他便立即想到一个与他直接有关的问题,那就是这个戏剧性出现的结果,显然是给他开出的一条逃生的道路。因为,一直在圈内传播的那个荷田企业用美女攻关换题的谣言,不攻自破了! 石天然心中一阵阵发热,甚至鼻子也有些酸酸的。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在比赛之后美女以色相套题的谣言成立,他石天然肯定是要大难临头的。至少,矛盾的焦点要集中在他的身上。而现在却不同了,矛盾的焦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默默转移。因为,荷田企业并没有获得传说中的第一名,试想,谁还会去追究一个没获得名次单位的“浪漫的事”。 这个第一名的“转移”让石天然很感慨命运:看来自己的官运还暂时没有到尽头,真是人不该死有人救啊,而且这种救援还不像一些超级大国的总统那样是自己策划出来的。谁不知道,那些浪漫的超级大国总统一旦和哪个小妞扯得说不清楚的时候,为了摆脱绯闻,不都是想尽办法去找一些弱小国家动武,以转移国民的视线?而今,石天然经历的这个眼看就要传出去的丑闻,却不是他自己转移出去的,而竟然是命运转移出去的,这就不能不让人感佩人的造化。石天然对这种结果,内心深处多多少少有些欣慰感,只是他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蓝颜的情绪。 比赛结束之后,事情的发展果然像石天然预料的那样,没有谁再提荷田企业用美女色相贿赂组委会成员的事,而是将焦点全部都集中到了获得第一名的北方某企业,说他们之所以取得第一名,是这个企业用重金贿赂了制造抢答器的某电子厂的工人师傅。还说那个工人师傅得到好处之后,在电子抢答器的声响上做了手脚,尤其是当彩排之后,这个代表队知道自己坐在第四组,就让这个在现场做保障的工人师傅给抢答器线路做了重新设置。这就是说,当主持人念完选题,让大家抢答的时候,除了4号桌的抢答器能正常响起,其他的抢答器都会慢1秒钟。 这个说法很快被人贴到了互联网上,而且还有鼻子有眼地说,搞定这家电子厂的创意是他们企业的副总一手策划的。看来,细节决定成败,这个副总经理只是想得比别人更多了一步,就拿下了一个全国大奖。更重要的是,他们企业没花一分钱广告费,就在电视台上泡了近两个小时,这真是非常智慧的人策划出来的一个奇迹。 第84章 后来何文涛和石天然听说,这个副总的名字叫杜子藤,是一个被政府开除的官员。他策划出这件事后,企业一下子就奖励他80万。 在金都电视台举办的知识竞赛现场,石天然何文涛并没有和杜子藤见上面,但对这件事他们都很感叹,杜子藤表面看来也许是一个很窝囊的人,但是,那只能说是他在人生的某一面遇到了挫折,而不应该完完全全地把他看成一个窝囊的人。试想,他能在全国高手林立的大赛中独辟蹊径地夺得第一名,说明他确实有非凡的过人之处。这有点像生活中的某种哲理:生活中有些看上去很出类拔萃的人,大家都认他应该成功而最终却没有成功,这说明这个人身上必定有一个致命的缺陷;相反,大家都认为一个不起眼的人却得到了耀眼的光环,说明这个人身上必定隐藏着一个特大的优长。这就是说,人是不能从表面上单一地去评判的,凡事都有内在的更为丰满的因素。当然,这是讲杜子藤的这次成功策划。杜子藤现在有钱了,一次奖金就挣80万,这让谁说起来不是由衷感叹?但是,对杜子藤的价值,石天然认为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因为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在同于薇闹离婚的时候,虽视金钱为粪土,却没有赢得于薇的爱情;他在被梁冬敲诈的时候,为了筹钱,他几乎要走绝路……可以说,无论有钱还是无钱,他都没找到幸福。 杜子藤的人生经历不得不让石天然与何文涛思考,人一辈子应该以什么衡量幸福,怎么才能把握住幸福? 《浮沉》大结局 沉浮的命运伴随着每天滚滚奔腾的太阳,不断地创造着一个又一个奇迹。在金都,不仅城市的建筑日新月异,人的变化也让我们眼花燎乱,你看:多少失意者重振雄风,多少无闻者一夜成名,多少贫穷者一朝暴富,多少平常者青云直上…… ——这是一个包容着形形色色人群的多彩社会,也是一个给形形色色的人物提供做事平台的大时代。 转眼到了新千年,何文涛的杰地文化公司已经成为了金都比较有名的大公司,在商界摸爬滚打不过五六年时间,他的资产已接近亿元。 石天然在那次全国性的知识竞赛中,因意外的运气,并没有翻船。更让人叹服的是,他的官运特别好,听说《金都日报》最近要调整干部,群众传言他将被提拔为副总编辑。有知道内幕的人士透风说,石天然之所以得到提拔重用,主要是因为东方社长非常赏识他。东方社长对他赏识的原因据说有两个方面,首先是因为他的工作出色。在《金都日报》中层干部中,石天然无论从敬业精神和办报的策划意识上来衡量,都称得上是鹤立鸡群的;第二,东方社长很欣赏他的人品。上次在党员大会上,当宣布开除何文涛的党籍的时候,石天然带着他们部门的几个党员投反对票,东方社长就是在那一瞬间对他产生了十分的好感。这并不是说东方社长不讲党性原则,其实他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只不过他更多一些人情味。东方社长一直认为,作为党的会议,大家在讨论问题的时候,有赞成,有反对,才是最正常的;而有的单位在组织生活中,不管表决什么事情,全是一致通过,这不仅不正常,还是很可怕的。因为,这些表决者失去了做人最起码的道德底线。更何况作为党员,那就更应该对组织襟怀坦白。可悲的是,很多人并没有做到了表里如一。正是这一原因,东方社长欣赏石天然,他觉得石天然不仅人才难得,人品更是难得。 在大家风传石天然要当副总编的时候,而石天然则发自内心地觉得,在报社无论干什么,都没有多大意思。他现在倒是羡慕何文涛的这种状态和感觉。他曾不止一次地跟何文涛说自己的真实想法,想辞职到杰地文化公司里去。当然,也不会像当年何文涛说的那样去当什么董事长,石天然觉得,随便谋个差使都行,省得天天重复着挑错别字,这工作也太让人找不到快感了。 何文涛哪能同意。何文涛说,你必须在《金都日报》好好干,而且一定要升上去,凭你的才干,我想是不成任何问题的。 其实,何文涛没有告诉石天然真话,为了石天然的提升,在石天然不知情的情况下,实力雄厚的何文涛已经花重金运作,搞定了市委一个分管新闻宣传的副书记,还有市委宣传部部长。这两位领导了解到石天然在《金都日报》社确实属于德才兼备的人物,尤其是在群众中威望很高,就想按照何文涛的建议,让他跳出业务去管行政,先接下副社长这个位置。 何文涛讨回这个确切的口信,替石天然有如此好的官运高兴。因为他清楚,东方社长还有一年时间任职年限就到了,到时候只要他何文涛运作,坐社长的交椅应该是非石天然莫属。于是何文涛当着于薇的面鼓励石天然说,你不仅不能退缩,还应该坚定地在《金都日报》发展下去,我希望你最好能直接当《金都日报》的社长或总编,到时候,我何文涛就不是跟副刊部合作了,而是直接跟《金都日报》合作。有了《金都日报》这个平台,生意会大到什么程度,那真是不敢想象,因为,《金都日报》每年光广告费收入,就有3个亿。 何文涛从一个编辑退下去,生意做得这样大,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当然,他自己的心态变化也非常大。过去他曾恨过组织,而今,他的心里可以说是十分坦荡,再也没有了当年被组织上开除时积于内心的那种失落与怨恨。当年他被报社处分的时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冤的那个人,现在他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冤,其实命运是非常关照他的。也许一切的转机都是因为命运的垂爱。 何文涛还有一点让人钦佩,那就是在他有了钱之后,并没有忘记朋友,相反,他更讲义气了。他把石天然、于薇都弄成了他们杰地文化公司的股东。 这年春天,何文涛又从公司抽出一部分资金,投资给了于薇,让其把租赁的“乡村”买了下来。何文涛觉得,“乡村”不仅是于薇的工作发展之地,也是他和石天然交好运的地方,他们有很多成功的决策都是在这里出台的,因此,何文涛觉得这里应该成为他们未来发展的基地。其实,他投资于薇的另外一个原因也许连他自己都不十分清楚,那就是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对于薇的那份暗恋。暗恋是何文涛精神深处最珍贵的东西,他觉得男女之间有一份暗恋是最美好的。 因为何文涛的出资,于薇坚持要让何文涛当这里的董事长,何文涛没有推脱。于薇继续担任“乡村”总经理。 何文涛当了“乡村”的董事长没有一个星期,他就和于薇商量,要给“乡村”改一个名字。 于薇听后,深感意外。 何文涛说:“名字是我和老石一起想的,就叫‘空姐乡村’吧。” 取“空姐乡村”这个名字,是于薇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听到“空姐”二字,她不知道是看到了自己曾有的辉煌,还是感到了一丝伤害,她竟然一时无语。 何文涛此时能理解于薇的心情,他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于薇,我和石兄其实都很了解你在情感上的坎坷,也知道你受到了不少委屈,因为生活上的打击,才不得不在金都开了这样一个叫‘乡村’的饭店。从店名的字面上就能看出,你特别想找一个安然平静的环境作为寄托,你有‘归隐’的意思,渴望得到一种喧嚣之外的安然与平静。你的心情我们是理解的。但是,我们更清楚,你的空姐情结并没有褪去,所以在你寻找服务员的时候,你都是按照空姐的标准去寻找的。这说明,你虽然承受过生活的打击,但是,你的追求,依然保持着一种理想和完美的境界。” 于薇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可能你自己也清楚,凡来我们‘乡村’聚会的人,这其中包括你的许多朋友,他们大多知道你的不幸经历,有些人就是因为你的经历,才对我们的饭店特别关注。这说明,你的苦难和泪水已经变成了你的财富。因此,我和石兄商量了一下,一定要让你受伤的心灵得到藉慰,如果继续叫‘乡村’,老想着‘归隐’,总觉得这有些暗蕴着消沉。我们正是创业奋进的关键时候,这个时候,我认为我们是不能有低沉的想法的。所以,这是我想将‘乡村’改名为‘空姐乡村’的理由。‘空姐乡村’除了字面上给人想象的是空姐的美丽和乡村的安静相融汇的和谐,而对我们来说,它应该是一种精神,一种在苦难或坎坷中不放弃追求,敢于和命运去拼争的的精神。仔细想想,从我和石兄在这里见到你,也是好几年了,‘乡村’让我们度过了艰难,凝聚了友情,策划了财富,也让我们找到了真诚,我觉得,‘乡村’不仅是你起家的基地,更是我和石兄灵魂的房子……” 何文涛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地停顿了一下,他意识到这些话表述得太多也很尴尬,毕竟于薇还是单身,别让她觉察到自己心中的它意,于是,他有些在商言商地说:“当然,改名还有最主要的一条,那就是我请一个懂得易经的大师测过这个名字。‘空姐乡村’这四个字,从运程上说,是能够成就大业、名利双收的。大师还说,‘空姐乡村’这个名字的寓意属于大吉。所以,我们应该坚定地改。” 大概何文涛的话打动了于薇,于薇抬起头的时候,眼里有些热热的,她说:“既然两位大哥定了,就听你们的。” 三个人都认可了“空姐乡村”,从此,“乡村”就叫“空姐乡村”了。 第85章 这之后,何文涛又约请韩伯元当了他们杰地文化公司的顾问;章洪波、李西键还有梁冬,包括后来认识的吕阳,都是他们很不错的朋友,何文涛再忙,每周都会跟他们通通电话或发发信息。这些人每次来金都,也总是由何文涛来热心安排,他们约上郭嘉,在空姐乡村热热闹闹地欢聚一堂。 一拨朋友,就这样不断地时有相聚。石天然觉得何文涛现在真是越来越成熟,而且也越来越有亲情了,他不仅对每一个朋友都很照应,而且在情感上也不再花里胡梢,他已经娶了周小娜为妻并对她非常的好。石天然、于薇都十分感慨,他们没想到,一个在婚前眼花缭乱拿不准主意和谁结婚的人,一旦结婚竟然变得这么安稳。其实,何文涛娶周小娜,更多的是听了韩伯元的话。韩伯元不知怎么看出了周小娜长的是旺夫之相,声称:“男人有福不是福,女人有福带满屋。”如果何文涛娶了周小娜,一辈子肯定是顺顺当当,而且事业会做的很大。 在婚姻问题上,往往朋友的话最有分量。何况韩伯元不是一般的朋友。何文涛决定按韩伯元说的办,他让韩伯元掐算出一个好日子,就和周小娜结了婚。 新千年的春节,何文涛领着他的妻子周小娜去了云南一趟。长假结束他刚回来,就给石天然、于薇等打了电话,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晚上,几个好朋友又聚在了空姐乡村。何文涛眼睛亮亮的望着大家:你们猜,我到云南见到谁了? 大家说,还能见到谁?韩伯元或者梁冬呗。 何文涛说,的确没错,但我还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几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他们共同熟识的朋友,石天然于薇看他那卖关子的样子,都说不愿猜了。 何文涛说,我见到了比尔?盖茨的母亲。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比尔?盖茨的母亲为什么要到云南去? 何文涛介绍说,热爱中国文化的老太太是来中国旅游的,没想到她却在野象谷扭伤了脚。此间,刚好何文涛也在那里,于是,他就学了一次雷锋,把老太太背下山来。谁知,就这么一下子,竟然和老太太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老太太说,待何文涛到美国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她将尽地主之谊。 何文涛说到这里,便歪着头问石天然,你知道这里面潜在着什么契机吗?石天然一听就笑了:你小子,是不是在琢磨比尔?盖茨的钱财?难道是想找他拉个赞助? 何文涛哈哈地笑了起来:还是石兄了解我啊! 2007年5月21日改于北京阜外大街34号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