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时代》 第1章 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之《拿破仑时代》 作者:[法]乔治·勒费弗尔 河北师大外语系《拿破仑时代》翻译组译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引子 1964年春天的一个傍晚,已经隐退了的联邦总理的身影又像往常一样, 出现在美丽的科摩湖畔。这时候,太阳正从远处的群山中收敛最后一丝光辉, 天空带着最后一幕深沉的碧蓝,科摩湖上轻烟正起,仿佛笼着一层薄薄的雾 纱。远处教堂的尖顶隐约可现,教常的钟声则回响在整个山谷、湖面.. 意大利南部的卡德纳比亚是有名的渡假胜地,这里秀丽迷人的湖光山色 吸引了无数的名人游客。1957年春天,当阿登纳第一次来到卡德纳比亚休养 时,就立即爱上了这里的风光,也爱上了科摩湖。从那以后,一年两次的休 假他总是来到卡德纳比亚。他在罗萨别墅住过,也在阿尔米尼奥别墅住过, 可他最爱的还是科林纳别墅。从1959年秋天开始,他一到卡德纳比亚就住在 科林纳别墅。这儿有许多引人入胜的散步小径,并且离公路很远,可以避开 汽车喇叭声的干扰,也可以避开好奇的旅游者的围观。 卡德纳比亚的历史环境给阿登纳的印象很深,尤其是科摩湖,在他的脑 海里时时都闪现着维吉尔吟颂科摩湖的诗句。大普林尼和小普林尼也都描述 过此地的生活和美丽的景象。小普林尼还有列奥那多·达·芬奇都曾在卡德 纳比亚对岸的贝拉季奥住过。贝拉季奥是一座幽静的小城,有着十九世纪的 遗风,它那古香古色的旅店闪现着昔时的光辉,引人遐思。 此时,阿登纳静立于湖边,远眺着湖的另一边,默默沉恩着.. 早在1963年底阿登纳下台之后不久,他便与斯图加特德意志出版社和法 国阿歇特出版社签订了合同,由它们来出版他的回忆录。当时谈妥,回忆录 德文版版权归德意志出版社所有,其他语种的版权都归阿歇特出版社所有。 可是春假将近,回忆录还没有着落,几乎一字未成。他不久便将转回波恩, 在那里写作的机会便将更少。尽管他已经不是联邦总理了,可他仍然是基民 盟的主席,有许多党的工作还等着他去做,而他最担心的还是继任的文哈德 政府外交政策的新动向。 阿登纳已经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了,手中摆弄着一根草梗。他突然问 跟随他的秘书安纳丽丝·波萍迦小姐: “您知道伦巴人和腊万纳的拜占庭总督之间在科摩湖畔进行过决战 吗?” 不等回答,他又接着道: “您可知道,1176年巴巴罗萨在雷那诺战役失败以后,曾经设法从这里 沿湖岸逃跑,以摆脱身后的追兵。人家差一点没把他给逮住!” “您知道为什么希姆布赖人未能征服整个意大利呢?” 波萍迦小姐沉默着,她等待着联邦总理的回答。她习惯当联邦总理思维 跳跃时保持沉默,她知道他并不期待她的回答。阿登纳抬眼望着湖面上越来 越浓的雾气,站起身来,道:“小姐,我们走吧!”接着他讲起了希姆布赖 人的故事。 “我曾经读过一本名为《疾病创造历史》的书,书中讲希姆布赖人曾经 在波河三角洲安营扎寨,后来那个地方流行伤寒症,把他们活生生给毁了。” “您知道吗?这本书的确耐人寻味,这确实说明,像疾病暴起之类的纯 偶然性事件,往往对事态的发展进程起了决定性的影响。搞政治之所以非常 棘手,也就在于政治的发展难以逆料。” 讲到此处,阿登纳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暮色苍茫中的科摩湖,一 字一顿道: “因此,要能够并且永远能够无所畏惧,就得沿着一条看准了的正确道 路前进。必须勇敢、坚毅、耐心,这才是政治上正确的根本。” 草梗依然在他的手中转动,阿登纳沉默了。他的脑海中翻腾着政治这个 词,几十年的风雨苍桑一幕幕如映画般闪现在他的眼前。从科摩湖吹来的风 柔和而又湿润,一切如同发生在昨日,童年的往事越来越清晰.. 夜幕已经降临了。繁星满天,仿佛是嵌在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在闪亮。 宇宙如此浩瀚,阿登纳沉浸在对柱事的追忆之中.. 前言 1963年春日,年届八旬的联邦德国总理康纳德·阿登纳仍像平日一样, 十点钟准时迈进波恩的绍姆堡宫,然后直接进入总统府二楼的联邦总理办公 室,开始工作。他精神矍铄、身体健康,每天完成的工作量和比他年轻20 岁的人一样多。他那挺直的腰板也使任何人都难以相信他已是耄耋之年。阿 登纳决不服老,若是有人偶尔问起年纪是不是会影响他的视力,联邦总理会 取下眼镜让他看,并告诉这人,他戴眼镜不是为了帮助阅读,而仅仅是用来 保护他的眼睛免受紫外线的伤害。阿登纳的眼睛曾在早年的一次车祸中受过 损伤,不能受强紫外线的刺激。由于年纪的关系,阿登纳每天在13点至14 点的午餐后都要稍事休息,但若有人问起午睡得如何,他会生气他说:“我 没睡,正忙着呢!” 这也许并不仅仅是虚荣心在作崇。阿登纳和丘吉尔、戴高乐一样,很难 想象自己被别人取代,并相信自己对国家和民族负有使命。也的确如此。对 德国人民来说,在战败后充满迷悯的时刻,阿登纳总理是信念和不屈不挠精 神的象征,他带领他们走出废墟,重建家园,重新树立起德意志民族的新形 象。阿登纳坚信,他对西德的生存必不可少。1949年9月,德意志联邦共和 国在西方美、英、法三国占领区基础上成立,阿登纳在联邦议院的选举中仅 以一票之多当选为联邦总理。他说这一票是自己所投,坚信是命运要让他担 负起使德意志民族复兴的重担。 有一天,有人不小心说出他终将会离职的问题,阿登纳楞了一下,然后 敷衍搪塞道:“是的,我有可能在车祸中丧生。”年迈的他从来不想离开他 的战斗岗位。1966年1月5日,阿登纳的90岁寿辰,联邦政府为此煞费苦 心:上午在联邦议院大厦举行祝寿盛典,下午在绍姆宫召开了内阁特别会议, 邀请曾经在他手下担任过联邦各部部长的全体人士参加,晚上由联邦总统举 行国宴。晚上,各界来宾云集霍夫花园,盛况一时。阿登纳挺直腰板、毫无 倦意地接受了人们对他的敬贺。一位曾经在他80岁生日采访过他的记者告诉 他:“我期望在您百岁时再来采访您。”阿登纳神采奕奕的答道:“当然, 我会告诉我的秘书把这件事记下来。” 自始至终对政治斗争保持着旺盛充沛的精力和顽强斗志,是阿登纳在战 后众多杰出的政治家中最有特色的一点。他登上权力顶峰时已73岁,这是大 多数人早已退休的年龄。在西德成立前基督教民主联盟的一次重要会议上, 阿登纳昂首阔步而入,坐了下来,宣布自己在与会者中间年龄最长,因而理 所当然应该担任会议主席,其他人在惊愕之余竟没有想到要抗议,于是他自 动行使主席责权。 对德国的忧虑和责任感使阿登纳终生都保持了对政治生活高度的热情。 二战后担任日本首相的吉田茂也是在70多岁才当上首相的,吉田一直认为竞 选活动是一种使人烦恼,甚至是有失身份的苦事,堪称政坛斗士的尼克松也 认为竟选是一种折磨,但阿登纳却屡屡表示:“我喜欢竞选活动。我乐意能 为自己的信念而战斗”。他热爱同批评者辩论并反击他们,他也热爱政治辩 论的空气与胜利者的荣誉。联邦德国的大选每四年举行一次,从1949年立国 开始,阿登纳经历了四次大选,每一次他都充满了斗志。他在总理位子上干 了14年,直到1963年才不得不下台。 阿登纳是名副其实的政坛斗士,实际上他不仅对政治热爱,而且相当精 于此道。尽管年纪大,他的精力却让所有的人吃惊。他曾经讲,最好的政治 家是“能把别人坐垮”的人。他懂得政治斗争的策略,他与联邦议院打了14 年的交道,几乎每次总能实现他的愿望。政治是他的提神剂。他总是耐心地 坐在那里,等着困倦不堪的反对者一个又一个的接受他的观点。 1958年9月14日,阿登纳到戴高乐家乡科隆贝会晤了这位号称法兰西 民族骄做的独立斗士。自此,两位伟人彼此钦佩,结成终生友谊。戴高乐有 帝王般的傲慢,不屑于同政敌们在政治的角斗场上交手。阿登纳则不然,他 喜欢短兵相接的个人政治搏斗。或许是时势造英雄,作为一个被占领国的领 导人,阿登纳的实权受到了盟国的严格限制,同时,他在国内的政策也受到 强大的反对党社会民主党的挑战,社会民主党的领导人库特·舒马赫几乎在 一切问题上反对阿登纳的立场。形势决定了阿登纳在同盟国和政府内部的对 手打交道时,都必须大大依靠他的常识和他顽强的、钢铁般的耐心。他必须 时时准备为自己的观点辩驳,时时准备反击对手。他不得不全力以赴作政治 角逐。 第2章 像众多伟人一样,阿登纳把政治作为一种艺术,在政治风云变幻中,他 总能在适当的时候避开不利处境,变被动为主动。他总是进退有度。“度” 的把握来自于他对敌方和己方情势的周密审视,也来自于他多年从政的丰富 阅历。他的政治生涯长达57年。早在二战以前,他就已经是人所共知的,德 高望重的“科隆之王”,自1917年起,直至1933年希特勒把他赶下台,他 一直担任科隆市长。在宦海沉浮中阿登纳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漫长的政治生涯也使阿登纳谙熟以势压人的策略。在他任职期间,许多 人在背后议论他独断专行、冷酷无情,他丝毫不在意,甚至否认这一点。但 无可否认的是,他的大多数政策都是他独自作决定的,他顶多参考一下别人 的意见。阿登纳的政治艺术中还有一个绝招:即善于在紧张气氛中注入幽默 机智的调剂。1959年赫鲁晓夫又一次挑起柏林事端。值此东西关系骤然紧张 时,美国国务卿社勒斯又患肺癌不幸去世。杜勒斯是阿登纳挚友,阿登纳前 去美国参加杜勒斯葬札。艾森豪威尔总统在白宫为前来参加葬礼的外国贵宾 举行了招待会。会上,阿登纳看见当时作为美国副总统的尼克松正与苏联外 长葛罗米柯站在一起,便走了过去。葛罗米柯是刚从日内瓦飞来的,当时日 内瓦会议关于德国和柏林问题的讨论已陷入僵局。尼克松为使空气轻松些, 说很多人都认为自己和葛罗米柯外长外貌相似。阿登纳听罢,凝神看了看他 们两人,然后莞尔一笑,道:“的确如此。不过,这倒使我有了一个打破日 内瓦僵局的主意:尼克松你搭上飞机飞回日内瓦,让葛罗米柯留在这里当副 总统。这样一来,我敢肯定日内瓦会议会迅速取得进展。”谈笑声中,微笑 爬上了阿登纳那原本崩紧的面孔。 这就是阿登纳,战后联邦德国的奠基人。他身高六英尺二英寸,身材魁 梧,精力充沛。人们很难从他那锐角形的狮身人面像似的面孔中看到他的内 心世界。只能感受到他目标明确、意志坚强,还有他超人的耐心——一旦目 标选定决不半途而废。他看起来目空一切,独断专行,自以为一贯正确,无 懈可击;他从不暴露自己的任何弱点,从不给人以可乘之机,也从不需要别 人给自己鞭策和劝告;他懂得与人交往的艺术和掌权的技巧,从不轻信他人, 但却知人善任;他喜欢简单明了,好作即兴演说,讨厌重复,却从不厌倦反 复谈论政治原则。像他的朋友丘吉尔和戴高乐一样,他热衷权力,并以一种 几乎不容争辩的地位充分地运用权力;也像丘吉尔和戴高乐一样,他从未想 过自己会离开权力顶峰。他的对手们称他为“狡猾的狐狸”,他们每每试图 反对他,可事实总是证明了这是徒劳无益。他把政治视为延年益寿的灵丹妙 药。在90岁高龄之际,他仍出访了以色列和西班牙。在那儿,面对欢呼的人 群,他毫不知倦地作了激动人心的即席演说,以他的严密的逻辑和娴熟的演 说技巧征服了到场的每一个人。 这就是阿登纳,不能想象德国没有阿登纳,就像英国没有丘吉尔、法国 没有戴高乐一样。戴高乐曾说:“非伟人成不了大业”。阿登纳无疑是戴高 乐所指的伟人。他在废墟中创立了一个国家,这个国家拥有强大的经济基础, 被誉为“第四帝国”,比之希特勒的第三帝国,它拥有无限的“生存空间” 任其发展,并用数百万计的大众汽车、机床、机车、重型工业设备、机器、 发动机和其它出口商品,在世界各地建立起了商业桥头堡,这远比希特勒用 几百万军队对欧洲、俄国和非洲进行的失败战争征服所建立的桥头堡更加稳 固和持久。今天,由于联邦德国优越的经济实力和先进的高科技技术,它已 经成为欧洲大陆上居于支配地位的国家。饮水思源,人们把联邦德国取得的 成就归功于阿登纳,并把他称作是“联邦德国之父”。 尼克松在他所著的《领导人》里曾写到:“提出一种主张是一回事。在 合适的时机提出这种主张是另一回事。而能够成为把这种主张忖诸行动的 人,又是另一回事。恰恰是这三者构成了阿登纳的伟大之处。” 同欧洲战后的另外两位巨人——丘吉尔和戴高乐——相比,阿登纳有时 被形容得索然无味,暗淡无华。作为二战的英雄,丘吉尔和戴高乐的品格被 人们夸大:丘吉尔机智风趣,并有贵族风度;戴高乐的孤僻高做和虚饰夸张, 也符合他作为法兰西第五共和国缔造者和领导人的身份。但是作为战败国的 领导人,阿登纳若像他们那样表现,对战败的德国来说却危险而不合时宜。 相比之下,阿登纳的表现更现实、更精明。他有律师般善作分析的头脑,又 有等待成功的耐性。丘吉尔爱挖苦人,喜欢争论,常常精心设计一个讽刺令 对手的抨击落空;而阿登纳总是用精心研究的办法来驾驭事物,以猜透和揭 穿批评者计谋的办法驳倒对方。他的做法体现了德国人处世哲学的一切特 点:刻板、严谨、勤奋、一丝不苟和不屈不挠。阿登纳认为,西德只有全力 以赴、奋斗不已,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获得主权、安全和繁荣。他实践了 他的一切信条。毫无疑问,他和他们尽管各人特点不同,却同样伟大。戴高 乐在一生中把阿登纳作为政治上的对手和合作伙伴来尊重,而一向用词刻薄 的丘吉尔则在1953年对下院说,阿登纳是“自俾斯麦以来最英明的德国政治 家”。 1963年的一个秋日,阿登纳结束了在联邦议院作为联邦总理的最后一次 演讲后,毫无表情地走下了主席台。联邦议院的一位议员——阿登纳每年的 政治对头——想对即将离任的阿登纳表现得大度一些,于是站了起来,恭敬 地对阿登纳说: “总理先生,您在1954年筹划西德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的主张,现在证明 是正确的。” 阿登纳冷冰冰地盯着此人,然后作了一个尖刻的答复: “你我的区别,就在于我善于掌握时机。” 阿登纳用寥寥数语总结了自己一生的成功之道.. 联邦德国总理阿登纳 第一章流年似水 莱茵少年 1876年的圣诞钟声敲响了,那天晚上 科隆下了大雪,清晨时,茫茫大地为积雪所掩盖,莱茵河成了白茫茫的 一片。大雪还在飞扬。 可是,在巴尔杜英街的一所房子里却充满了节日的气氛,圣诞树上挂满 了幸运星、幸运球以及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孩子们正围坐在母亲身边,天真 地问: “妈妈,圣涎老人什么时候给我们带来小弟弟呀!” “快了,快了,等到天空又变得蓝蓝的,那时候,圣诞老人就会把小弟 弟给送来的。” 几天之后,一个新的生命在这所屋子里呱呱坠地。是个男孩,他的到来 给全家增添了一分欢喜。圣诞的钟声刚刚敲过不久,在科隆高等法院作首席 书记官的一家之主感到新生儿的到来似乎得自天赐,于是为新生儿起了一个 和自己相同的名字——康纳德·阿登纳。 这是一个标准的德意志帝国中等文官的家,并不算富裕。老康纳德并非 出身贵族豪门,他的一切都是靠他一生奋斗所得。尽管他的职位不错,可是 家里的开销也很大。在小康纳德出生之后,他又生了一个女儿,这样家里一 共有四个小孩,三子一女。那时候还没有节育这一说,阿登纳家又是虔诚信 奉天主教的,老康纳德深信孩子是上帝赐予的。 老康纳德的青年时代很艰苦,他很早就成了一个孤儿、他很小的时候, 他父亲有一次上树摘果子,结果掉下来摔死了。父亲死后,再也没有人关心 他的求学问题,也没有人愿意为他提供学费,因此他年纪轻轻就得自食其力。 适龄后他主动去当兵服役。他在军队呆了十二年,参加过1866年的普奥战争 1,著名的克尼希格雷茨战役时他也在场。那时他作战勇敢,还负了伤。此次 战役后,为了表彰他的英勇善战,他由下级军官晋升成为军官。这种形式的 表彰在普鲁士军队里极其罕见。他是一名合格的军人。 但老康纳德却不愿再做军官了,因为他已经同一位漂亮的姑娘订了婚。 军官申请婚假需要交付一笔保证金,他没有这笔钱。好容易盼到了十二年服 役期满,他回到家乡和等待他多年的未婚妻结了婚,然后踏上了中级文官的 仕途。 他的妻子是一位勤劳节俭、精明能干的女人,老康纳德虽为了她而放弃 了在普鲁士军中的似锦前程,但却终身不悔。夫妻俩感情非常好,终生不渝。 她总说是天主赐予她这生活中美好的一切。在丈夫努力工作时,她操持家务, 教育孩子,还利用闲暇空余时间为人缝补围裙来增加家庭收入。夫妻俩一起 尽力使家庭安定、快乐。在母亲的教导下,小阿登纳和哥哥们从很小的时候 起就养成了节俭的习惯,他们知道很多东西都来之不易。到老年了阿登纳还 能记起他儿时帮助母亲烫衣服、钉扣子、做家务的情形。 俾斯麦帝国时代的科隆还远没有它今日的繁华,那时科隆的街头只有马 1指普鲁士和奥地利为争夺德意志领导权于1866年6月开始进行的普奥战争,结果是普鲁士胜,俾斯麦 得以在小德意志范围内实现统一。 第3章 车和马拖的公共车辆,一切都安详而舒适。1880年科隆大教堂的落成使安静 的科隆城整整热闹了好一阵子。落成典礼那天,小阿登纳和他父亲一起去看 游行。当时他们站在火车总站附近一个好友家的阳台上。游行的人群过去之 后,威廉一世皇帝乘着华丽的四轮轻马车,就紧挨在他们面前驶过,尾随其 后的是一大批穿着制服的德意志帝国的达官显贵,个个衣着华丽。小阿登纳 一直目送这支浩大的队伍绝尘而去,兴奋不已。 入夜,科隆大教堂灯火辉煌,和天上的星星相互辉映,记忆中的这一天 是小阿登纳最美好的节日。那时,他刚满4岁。 物价在飞涨,政府的津贴却一直没有增加。随着孩子的增多、长大,必 要的支出越来越多,阿登纳一家的生活也日渐拮据。孩子们都学会了抑制某 种愿望。小阿登纳到了七八岁时,非常向往能够得到一把细工锯,这样他就 可以做一些想做的东西。但他却忍着没有向父母开口。圣诞节到了,他期待、 盼望、甚至做梦,但礼物桌上却没有送给他的细工锯。他沮丧极 了。后来,母亲终于知道了儿子的希望,她一点一点省出钱来,悄悄去 买了一把,放在衣橱的枕套下。小阿登纳欣喜地发现了它,他小心翼翼地把 它收起来。直到中学毕业,这把细工锯一直伴随着他。 尽管家里生活不富裕,但小阿登纳的童年无疑是幸福的。在科隆的家里, 他们有一块小园地,小阿登纳可以自己栽种植物。后来培植花草成了他终生 的爱好。那时候他不断地进行试验,想培育出新品种。例如,他想把犊牛儿 与蝴蝶梅杂交,但没有成功。父亲劝慰他说:“孩子,可不能跟上帝作对啊!” 于是他放弃了这种努力。在他十一二岁时,老康纳德把家迁到了沙芬街的一 所公寓里,小阿登纳失去了园子,深感悲伤,但他很快就想办法弄到一些盆 子和木箱,在阳台上继续栽培他的花草。 那时阿登纳的父母经常带着孩子们去乡下度假。在波恩近郊莱森尼希的 一个幽静的小村子里,有父亲年轻时的一位好友,后者是教会职员,但开了 一家旅店。阿登纳一家就住在那旅店里。阿登纳热爱这儿的一切。每次到莱 森尼希,他总去看教堂仓库顶上的那一对猫头鹰。它们在仓库顶上筑了窝巢, 总从一个圆形的窗口里飞进飞出,他常常看到它们在黎明时分飞出去觅食, 他喜欢这大鸟振翅高飞的样子。 有幸保存的阿登纳少年时的一张照片是在乡间拍的。照片上的五个孩子 都藏在一个草垛的后面,只露出头部。其他四名少年皆顽皮地露齿而笑,阿 登纳却一本正经,表情严肃,但是他的左手却伸在草垛上面,向着镜头挥动, 使人很容易将他分辨出来。这张照片显现出日后阿登纳的典型性格:故意表 现出矜持和超然,而又自得其乐。 不过,儿时的阿登纳还是异常天真的。有个星期天,母亲为他穿上了一 件天蓝色的新上装,带上白袖头,脚上还穿了一双翻口长统靴,然后带着他 一块去做弥撒。他自己感到神气极了。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对年轻夫妇。 女的对她丈夫说:“看,巴杜尔英街最漂亮的小伙子过来了。”阿登纳很自 豪地把这话告诉了母亲,大家知道了都乐坏了。以后家里人常常拿这话打趣 他——“喂,巴杜尔英街最英俊的小伙子,怎么样了?” 这是难得的一次,童年和少年时代的阿登纳其实相当害羞。遇到有人跟 他讲话,他总是遮着脸,当他意识到这个弱点之后,经过好几年的强烈克制, 才终于能够很自如地讲话。 小时候他经常生病,在父母的鼓励下,他努力锻炼自我克制的能力。整 整有一年的时间,他的腿出了毛病,不得不在髓部到腿部这一段打上钢夹。 尽管那时他不能像别的小孩一样到处奔跑,但他终于战胜了病痛痊愈了。从 此以后,他几乎很难再生病了,但他终身都记着母亲那时教他的那首诗,是 海因里希·海涅的《赴克弗拉尔朝圣): 母亲站在窗旁, 儿子睡在床上 “你不想起来,威廉, 去看看列队游行?” “啊,妈妈,我病成这样, 不能看,也无法听。 想起死去的格蕾茜, 我心痛如焚。”“起来,我们去克弗拉尔, 带上圣经和玫瑰花环; 圣母将完全治好, 你那惧病的心。” 克弗拉尔圣母, 今天穿上盛装。 来了许多病人, 她可要忙个不停。 病人到她跟前, 齐把祭品献上: 那是蜡造的四肢, 蜡手蜡脚一大堆。 谁献上一只蜡手, 就治好他手上的创伤; 谁献上一只蜡脚, 他的脚就完好如常。 直到年老时,阿登纳仍能完整背诵这首诗。 老康纳德教育孩子们从小要勤俭节约、热爱真理。他尽力让他们感到忍 耐和责任感的重要性,他以他对天主教义的理解,教给了孩子们基本的生活 规律和待人接物的方式,然后让他们自由发展。他从不向孩子们隐瞒真象, 他让孩子们知道家庭的状况,并让他们参予家庭决策。有一年,家里窘迫到 了再也买不起圣诞树的地步。于是老康纳德开了一个家庭会议,让孩子们选 择,究竟是一连几个星期天的午餐都不吃肉,省下钱来买圣诞树和蜡烛呢? 还是反过来。孩子们都选择了后者。 小阿登纳的启蒙教育是在他父亲帮助下完成的。他跟父亲学习了一年级 的课程,这样他一进入小学就连跳了两级。父亲也发给他学习证明书,这些 证明书他一直都保存得很好。父亲为人很严厉,经常告诫孩子们要忠于职守。 有一次,一个哥哥因听到火警而撂下功课不做跑去看时,遭到了父亲的严厉 谴责。父亲说:“哪怕有人在向你开炮,你也得继续工作!”这件事在小阿 登纳的心里打下深深的烙印。当时他们几兄弟都非常尊重和理解父亲。父亲 用过的象牙柄手杖,是全家引以为荣的骄傲。 小学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按照父亲的意愿,阿登纳进了科隆的教会中 学。当时的中学是9年制,要学的东西很多,数学、理化、历史、地理、拉 丁文、德文、法文、劳动等等。每周有36节课。阿登纳是个勤奋的孩子,在 学校里常得老师的表扬。在中学里他对文学、艺术、历史、自然科学都发生 了浓厚的兴趣,他几乎对所有的一切着迷。家里简单的机械都被他拆修过, 他常常钻到教堂和博物馆几小时几小时地凝神看里面的藏画,他会向他认为 每一个能够告诉他一些知识的人追问关于宇宙终极的问题,并且他每天不厌 其烦地伺弄他的花草和小鸟。这些爱好他一生都保有。当他当上联邦总理之 后,他几乎每到一个国家,总是提出要参观当地的博物馆,长年的兴趣与修 养的积累使他有着很高的评鉴水平。他最喜爱的一幅画是斯特凡·洛赫纳的 《蔷薇丛中的圣母》1,画中的圣母玛利亚贞洁而娴静地怀抱圣子,姿态优美 动人。他始终感到画中的圣母透 出一种伟大的爱和伟大的孤独感。他每次形容起这幅画时,总 是富有诗情画意。 阿登纳的家乡位于德意志西南部的莱茵兰,这里一直是德意志思想、文 化比较发达的地区。科隆是莱茵的中心,靠近法 国,大革命2的自由民主思想曾经一度在这儿兴盛,和德意志其它地区相 比,莱茵在思想上相当开放,接近于西方,有自 由主义的传统。大革命失败后,西欧一些自由主义者逃到莱 茵,带来了启蒙思想,因而莱茵人从不认同于普鲁士传统,直 到普鲁士宰相俾斯麦通过王朝战争用“铁和血”统一德意志, 将莱茵纳入版图之后,莱茵人仍为他们的自由传统而骄傲。 少年阿登纳像海绵吸水一般地拼命吸取莱茵的思想文化。他最早得到的 一本书是莱茵民间传说集,那是他用帮助母亲挑 花和在围裙上钉纽扣赚的钱一分尼一分尼3攒起来买的。他还用这些钱订 了一份美术月刊,上面刊登着各种绘画和雕塑学 派的精美复制品。他把这些看作他十分珍贵的财产。他渐渐地 热爱读书了,他念了索菲·韦里斯赫夫尔的许多著作,她几乎 每年出一本厚厚的书,描写在那炎热而遥远的南美洲所发生的 故事。他读完了儒勒·凡尔纳4和卡尔·迈5的全部作品,经常神游在凡 尔纳的探险世界。从中学六、七年级开始,他花大 量时间来研究艺术史。从十六岁开始,他每年的圣诞礼物都是 一本约瑟夫·康拉德1的小说。他喜欢圣诞节第一天从教堂回家后坐在圣 1斯特凡·洛赫纳(stefanlochnerl410—1451)晚期哥特式科隆画派的主要画家,代表作之一是《蔷薇丛 中的圣母》(madonnnainrosenhag)。 2指1789—1804年法国大革命。 3分尼(pfennig),德国辅市,一马克为一百分尼。 4儒勒·凡尔纳(julesverne,1828—1905)法国小说家。 5卡尔·迈(karlmay,1842—1912)德国文学家。 1约瑟夫·康拉德(josephconrad,1857—1924)英国小说家。 第4章 庭树下快乐地读他的新书。此外,他还读康西安 斯2、弗里德里希·威廉·韦贝尔3等的书,以及歌德、席勒的作品,路 德维希·乌兰德4、埃马努埃尔·盖贝尔5等的诗歌。他喜欢那些富于哲理的 诗句: 我目睹那森林换上秋装, 灰蒙蒙的天空毫无声响; 我昏沉沉地感到即将死亡, 却不知道原因来自何方.. 一个清脆的声音, 蓦然在头上高鸣; 那是一只过境的候鸟, 踏上了南飞的征程.. 每当读到这样的诗,阿登纳感到思绪万端,充满了对人生探索的渴望。 阿登纳的求知欲在书海驰骋中日强一日。但他此时仍然只是科隆沙芬街 上的一个少年,少年人的心性使他也不乏顽皮。他像所有那个年龄的孩子一 样不喜欢学校。在念中学2年级的时候,他所在的中学正值25周年校庆,阿 登纳便和他的朋友们作了一首有趣的打油诗: 啊,你这古老的痛苦之箱, 二十五载于兹, 你成年累月, 把青年人折磨摧残。 他喜欢和朋友们一道高唱: 到了星期天三点半, 我们且去跳舞寻欢! 你看他风度何翩翩, 一颗颗耀眼的钮扣, 衬托出上衣分外鲜艳。 她的柳腰多纤细, 配上一对长长的金发辫。 他常和同学们一道玩捉弄老师的游戏。由于他们的顽皮,一位老师常常 恼怒到极点,于是他们画了一张老师怒发冲冠、气歪了嘴的漫画,贴到了教 室的墙上;对另一个老师他们采取了另一种方法。课间休息时,他们把碎纸 片沾上唾液,贴到天花板上,到上课时纸片干了网,从天花板上纷纷落落飘落 下来,课堂大乱,老师气歪了鼻子。 中学毕业考很快就到了。考试之前,他和几个同学事先得知三个德文作 文考题以及规定考的拉丁文课文。在阿登纳的领导下,他们成立了一个委员 会,在同学中间分配好题目,并拟定好了文章结构。为了使拉丁文考试的准 2康西安斯(hendrikconscience,1812—1883),佛兰德所作家,作品有《佛兰德斯的狮子》。 3弗里德里希·威廉·韦贝尔(friedrichwilhelmweber,1813—1896)德国作家,作品有《十三株菩提树》。 4约翰·路德维希·乌兰德(johannludwigund,1787—1862)德国诗人。 5埃马努埃尔·益贝尔(emanuelgeibel,1815—1884),德国诗人。 备做得更充分,他们甚至按照一向的评分标准预先确定好了应错几个。但一 向诚实的阿登纳并不感到轻松,他度过了好多个不眠之夜,有时他梦见补考, 从睡梦中惊醒。这件事他终身牢记,从此对弄虚作假深恶痛绝。 大量的阅读使他在拉丁文、历史、德文等几门专业课上相当突出,这些 知识成为他今后在政坛上发挥的深厚基础。他在以后的政治讲演之中常常突 如其来地引用拉丁文成语,而这些成语大多是在他中学时学来的。中学8年 级时,他的德文老师对他十分赏识,给他的作文下了如下评语:“文章简洁, 构思严密清楚,阿登纳,构思是你的特长!”这一评语让他感到相当自豪。 实际上,简洁和严密也正是他后来发表政治演说的特点。 到了高年级时,阿登纳就开始对政治感兴趣了,因为俾斯麦当政带来了 德国内外政策的巨大变动,引起社会各界的争论。这时,阿登纳开始用自己 的眼光观察这个变动的社会,经常加入大人们对政治的讨论。 当时,德意志帝国还处在从各个方面建立和巩固帝国基础的阶段。为了 不让强邻法国在西方再起,“铁血宰相”俾斯麦的外交以削弱法国为核心, 集中力量巩固和发展德国在中欧的强权地位。俾斯麦布下了一盘外交棋局, 即联合奥地利,拉拢俄国,挑起英俄争端,同时离间英法,以全力孤立和打 击法国。俾斯麦深知,1871年虽然德国在普法战争中取胜,但法兰克福和约 决不可能完全摧垮法国。事实如此,70年代法国已迅速恢复,1873年法国提 前向德国交付了50亿金法郎的赔款。9月,最后一个德国士兵撤离法国的领 土,从而结束了法国6省区的被占领状态。法国从1873年5月开始,政权又 回到了保守的君主主义者手中,麦克马洪元帅接替了梯也尔,当上法兰西共 和国总统,并做出卧薪尝胆的姿态。俾斯麦明白,这意味着法国有可能同神 圣同盟时期的路易十八一样,受到沙皇和其他专制君主、以及敌视新教德国 的耶稣教团的支持。这样,他想在外交上孤立法国的举措就很可能难以奏效。 同时,法国人也摩拳擦掌,战争的屈辱,使法国人中的民族主义复仇情绪高 涨。法国战后很快实行普遍义务兵役制,重建军队,不久议会又通过改组军 队的议案,把每个团队步兵营数从3个扩增至4个。法德之间的矛盾日益尖 锐,法德关系也势同水火。 俾斯麦搞了一套回旋战术,领导着新兴的德国周旋于欧洲列强之间。俾 斯麦外交棋盘的核心是“三皇同盟”,他全力维护“三皇同盟”,1同时又适 当照顾英国利益,借英国力量来维持大陆均势,防止任何一方过于强大。在 1875—1878年的东方危机1中,俾斯麦鼓动俄国挑起战争,同时又在柏林会 议上扮演“仲裁人”角色,压制俄国的过分要求。俄皇亚历山大二世是因得 到了俾斯麦通过外交官拉多维茨传达的“德国力图有裨于俄国政策并倾向在 重大问题上附合俄国的意见”这一讯息,又获得俾斯麦准予德国银行借予俄 1三皇同盟:这是俾斯麦所策划的拉拢俄、奥匈,孤立法国的外交核心。1872年9月,德皇威廉一世、 俄皇亚历山大二世和奥匈帝国皇帝弗兰西斯·约瑟夫三皇及其外长会晤于柏林,达成成立三皇同盟谅解。 1873年5月,德俄先定立军事协定,4月,俄皇与奥匈帝国定立正式条约,10月德皇也在条约上签字。该 条约规定,三皇在发生争执时,有义务进行协商;遇到来自第三方面的攻击威胁时。有义务采取共同方针。 11875—1878年:“东方危机”,1875年夏天,巴尔于半岛的黑塞哥维纳和波斯尼亚爆发反土尔其素丹 的民族起义,俄奥共同进行干涉,英国宣布反对干涉土尔其,支持奥斯曼土尔其政府持强硬态度。1877年 4月24日爆发了俄土战争,1878年6—7月,英俄奥法意德和土尔其、巴尔干各国代表召开柏林会议以解 决问题。 国1亿卢布以应军需的承诺,才敢于在1877年4月对土尔其正式宣战的。俄 军取得节节胜利之后,俾斯麦却转而支持英奥立场,胁迫俄国作出让步,签 订《柏林协定》。“东方危机”中俄国并没有能通过这次所谓的“援助斯拉 夫兄弟”战争进入巴尔干地区,仅仅从土尔其取得亚洲的阿尔达罕、喀尔斯 和巴统地区;反倒是英奥达到预期目的,英国得到了塞浦路斯岛,奥匈帝国 则取得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纳的占领和治理权。 柏林会后,俄国因俾斯麦落井下石,翻覆云雨,对俾斯麦政策发动激烈 指责,德俄关系骤然紧张。俾斯麦又转而采取了新一轮的步骤,以巩固他的 反法中心阵地。他暂不理会亚历山大二世不断施加的压力,反与和俄国矛盾 已深的奥地利结盟,说服安特拉西签立了针对俄国及其盟友的“德奥军事同 盟条约”。回到柏林,俾斯麦又向各方隐瞒条约的真实内容,在回答俄使的 询问时,他把维也纳之行说成是警告奥地利不要对俄抱任何敌对情绪。与此 同时,俾斯麦又做出了要和英国谈判的姿态,指使驻英大使明斯特会晤英首 相比康斯费尔德,就关于在德俄冲突时“英国将采取什么政策”的问题进行 磋商。德奥同盟以及柏林——伦敦往来频繁的消息迅速传到克里姆林宫,亚 历山大二世神经格外紧张,不得不指派主张德俄亲善的沙布罗夫从内定的驻 君士坦丁堡大使改任驻柏林大使,并要求他:“通过与德缔结协议,为俄国 取得必要的支持。”这样,俾斯麦以迂回外交的方式纵横掸阖,迫使俄国又 乖乖回到了三皇同盟的轨道。 待沙布罗夫见得俾斯麦,以沙皇的名义向德国的宰相声明,俄国今后的 政策仅仅是防御性的,除了执行柏林条约外没有其他任何目的之后,俾斯麦 眼见成功在即,立即通知明斯特,结束了同英国的谈判。1881年6月,三皇 协定续约,德奥俄三国又恢复同盟关系,在东方危机和柏林会议上一度失衡 的大陆政策,又重新回归原先俾斯麦的既定轨道。1884年3月,三国在柏林 举行会议,决定三皇协定又续定三年。通过俾斯麦,欧洲各国都见识了德国 人的外交手腕。 新闻报业在那个时代已经相当发达了,舆论、报纸不断地向人们传达各 种各样的信息。政府的各项政策通过报纸的评论而为人们所熟知。阿登纳正 是在那个时候开始了对外交政策及国与国之间关系的思考,他认为俾斯麦的 外交政策“聪明而有远见”。 第5章 实际上,在19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欧洲,谁不佩 服俾斯麦的外交呢! 父亲是政府职员,因而常常把一些政治问题带回家里同几个儿子讨论。 在外交上,一家人几乎一致对德国的纵横稗阖予以肯定,但俾斯麦的内政问 题却常是家里争论的焦点。老康纳德十分尊敬俾斯麦,几乎对宰相所有政策 表示理解和维护,但年轻的儿子们则不然,阿登纳虽然年少,却常常振振有 词,尤其在对俾斯麦《反社会主义非常法》1问题上,父子之间经常意见相左, 争论不休。从1881年开始,社会民主党在议会的选举中不断获胜,1881年 取得12个议席,1884年又得24席,工人领袖辛格尔以及倍倍尔、威廉·李 卜克内西等的声望一天比一天高。阿登纳和他的哥哥们认为社会民主党力量 的壮大恰与俾斯麦对工人运动的无情镇压有关,同时,他们也向父亲指出这 项法令有违基督教的人道主义精神。阿登纳清楚记得在圣诞节时流传着许多 1反社会主义非常法(sozialistengesetz),是1878年俾斯麦制定颁布的一项反工人运动的法令,1890年废 除。 照片,照片上印着来比锡社会主义者在他们自己家里圣诞树下被捕的场面, 阿登纳认为这是残忍而野蛮的行为。这种看法左右了他的思想,并随着时间 的流逝日渐加深。至死他都对《非常法》深表遗憾,认为是俾斯麦一生中两 大错误之一。 阿登纳认为俾斯麦的另一错误是在70年代为打击天主教徒和中央党而 发起的文化斗争。少年阿登纳曾听人讲在艾弗尔山区2的有些天主教教士不得 不穿上蓝色的劳动服,化装成农民,走村窜寨,为找个仓库做弥撒,以防宪 兵发现。他认为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内政气氛。伸斯麦意欲打击天主教旧势力, 缓解国内宗教矛盾,可这一举措反而加剧了国内宗教矛盾,影响了以后党派 政治的发展。尽管少年阿登纳当时的认识很大程度上还停留在一种感性认识 的基础之上,但这种认识左右了他日后的政治倾向,午餐桌上的争论可以算 作他政治意识的萌芽。 在中学毕业之前不久,老康纳德就告诉阿登纳,家里没有足够的钱供他 上大学。阿登纳尽管内心失望,却异常平静地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中学一毕 业就到银行做了一名练习生。两个星期之后,老康纳德看出儿子异常痛苦, 便与妻子重新盘算了一下经济状况,决定进一步紧缩家用,供他去念大学。 老康纳德对儿子说:“孩子,我们试试看吧广”,就把他从银行里接了回来。 于是阿登纳上了大学,第一学期他就学于布莱斯高的弗赖堡1,主修法律。 后来,他又转入了慕尼黑,在那儿念了一年书。那儿他主要听法律和国 民经济学两门课程,最后他在波恩大学学习了一年半,还在波恩通过了律师 资格的考试。法律的学习培养了他思维的条理性和逻辑性,他日后在政坛上 简单明洁干练的政治风格,与他这几年法律的学习不无关系。阿登纳知道, 他是由于家庭作出牺牲才得以接受大学教育的,因此他学习异常勤奋,努力 争取学校的助学金。为了延长学习时间,赶走睡意,他常在深夜将脚浸在冷 水桶里。 漫长的学习时期终于过去了,阿登纳的考试成绩虽然不是最出色的,但 已经是相当不错了。在大学学习期间,他的理想是在乡村当一名公证人2。他 的一个哥哥汉斯这时已经在波恩附近的一个乡村做了教士。在波恩时,阿登 纳常常去乡村看哥哥,他十分热爱乡村美丽清新的大自然环境。居住在一个 美丽的地区,工作不要太多,这就是他的理想。 可事实又是怎样的呢? 2艾弗尔山区(eifel)在莱茵兰——法尔次州西北部。 1布莱斯高在德国南巴登,弗赖堡为其首邑。 2公证人(notar).指证明契据,收取宜誓书等的官员。 初露头角 歌德曾经说过:“啊,在我的内心深处,有两个灵魂。” 歌德一语道出了德国人的精神个性。在年轻的康纳德·阿登纳内心深处, 同样有着两个灵魂:一个渴望与大自然亲吻,另一个却时时在等待世俗使命 对他的召唤。 世纪之交的德国社会正酝酿着一场巨大变动。1888年,德皇威廉一世去 世。皇储腓特列三世早在继位之前就已身患量病。在继位99天之后,腓特烈 三世也撒手而归。这样,皇位就落到了他29岁的儿子威廉·凯泽手中。新皇 被称为威廉二世。 威廉二世有着很高的天赋、敏捷的理解力、出色的记忆力,他的想象力 也十分丰富,能异乎寻常迅速地接受一切现代的和新生的事物。他为此相当 自傲。 这位年轻的皇帝以善作鼓惑性演说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对名位与 权势有着近乎狂热的执著。所以当他大权在握时,必然导致他与长期执掌帝 国大权的“铁血宰相”俾斯麦之间的冲突。等到白发苍苍的老宰相公开表示 他认为年轻的新君主在政治上缺乏经验、欠成熟时,缺乏自信心而又敏感得 有些病态的威廉二世马上一反常态,将对这位老政治家的钦佩之心转变为因 受触怒而产生的敌意。帝相冲突在威廉继位后不久,便在内政外交的各个方 面公开表现出来。最后威廉忍受不了俾斯麦对他的“教导”,干脆罢黜了老 宰相,自己来管理国家。 几乎是在转瞬之间,俾斯麦的时代就逝去了。新皇威廉二世打破了老宰 相的陈规,竭尽全力转动国家机器。此时,德国工业飞速发展。工业总产量 迅速超过英国,跃居世界第二位,仅次于美国。1871年,德意志帝国在凡尔 赛宫镜厅宣告成立之时,德国居民的绝大多数还在农村及中、小城市里生活 与工作。而此时,德国人口与版图几乎是魔术般地起了变化:在鲁尔河沿岸、 在德国中部的产煤区、在萨克森、在西里西亚和南德地区,如同被巫师从地 里召唤出来一般,大片大片的工业中心拔地而起。1900年,这些地区聚集了 全德人口的54%、工业、农业,对外贸易和交通运输几乎是以飞一般的速度 在发展着。时代之风影响了德意志的每一个角落,人们的旧习惯、旧风俗随 时光流去,城市和乡村几乎每天都在变换新的容颜。时代在变,交通工具的 变化反映出时代的节奏变换:马拉车不知不觉为有轨电车代替,接着,戴姆 勒和本茨汽车开始征服公路,当小汽车把人们对乡村田园的沉思默想碾得粉 碎之际,天空又成了人们开发的新领域。城乡在变化,社会生活也在变化, 年轻的德皇站到了时代的潮头摇旗呐喊,呼唤着新的精神文化和政治价值标 准。 正是这一切的变动,激起了年轻的阿登纳投身时代洪流的勃勃雄心。 大学毕业后,阿登纳已经长成一个挺拔的青年,不复是科隆街头那个孱 弱的少年人。他精力充沛、敢想敢干。在父亲的帮助下,阿登纳进了科隆中 央党领导人考森所开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中央党是保守的天主教政党,也即 是后来阿登纳领导的基督教民主联盟的前身,而考森是中央党科隆市议会的 议会党团主席。阿登纳在考森的事务所里做了两年的代理律师,后来他成为 科隆法院的陪审官。不过,阿登纳的父亲只是科隆市的一个中级官员,虽然 受人尊重,但是社会地位并不高。即使做上了陪审官,小阿登纳也很难自由 进出于上流社会。 1906年的一天,命运之神敲开了阿登纳的门。29岁的阿登纳偶然获悉中 央党有一个市长助理的职位空缺、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而考森有对这个职 位人选的任命权。他立即去找考森,说:“考森先生,我替您工作已两年了, 您了解我,能够对我的能力作出鉴定。为什么不让我去呢?我能干得比其他 人更出色。”考森为这个年轻人身上所透出的胆量和自信所打动,当即定板 把市长助理的空缺给了阿登纳。阿登纳言之不谬,他干得的确不错。一开始 时,市长让他主管税务局的工作,由于他工作出色,没过几年,他就被委任 主管财政,并且成为市长第一助理。1907年,市长职位空缺,科隆市议会委 任他代理市长之职。阿登纳的出色表现,引起各届关注,众家好评。这时, 他在科隆政界的基础已经确立起来了。他也在做市长助理期间学到了许多具 体实际的东西,上了很好的一课。 也正是在这期间,阿登纳爱上了一位美丽的金发女郎——艾玛。他很快 同她结了婚,并在勒恩多夫1建立起了一个幸福的小家。艾玛聪明而娴静,她 为他生了三个小孩,但是,由于太多的操劳,艾玛的身体垮掉了,并且一天 比一天槽。阿登纳挚爱他的妻子。在艾玛患病期间,不论工作多忙,阿登纳 在每天午间和晚间都定时赶回他们的家,陪伴在艾玛床前。他为她朗读、陪 她聊天,直到她入睡。但死神终究是忌妒他们相爱,阿登纳和艾玛在一起生 活的时间并不长。1916年,长期患病的艾玛终于在科隆去世。艾玛的死对阿 登纳打击沉重。他们最小的孩子丽亚当时只有三岁。 第6章 在妻子生病期间,阿登纳的身体也不好,医生诊断出他患有糖尿病。当 时的医学还没有找到治疗这种病的有效药品,得糖尿病的人大多很快致死。 但阿登纳几乎一直是在用钢铁般的意志同这种疾病作斗争。作为市长第一助 理,他常常要参加科隆市的许多官方宴席,但作为糖尿病人,他却必须遵医 嘱严格遵守饮食规定。他在宴会上陪同客人吃喝,但每一次宴会之后,他却 到洗手间去喝一杯温水,再用手指刺激咽喉,吐出所吃的东西。这一切他从 没有向患病的妻子提起过。他怕她的担心会加重她的病情。但她终于离他而 去。 在艾玛患病期间,欧洲国际形势风云突变。 俾斯麦下台以后,威廉二世离开了俾斯麦小心翼翼营建的维持大陆均势 的欧洲安全轨道,全面卷人了世界性的政治纷争之中。俾斯麦在外交上可以 算是一个天才,他能像杂技演员同时耍弄5个玻璃球一样,游刃有余地穿梭 纵横于欧洲各大国之间,可他的继任者们却没有这种才能,他们玩两个玻璃 球还显得手忙脚乱。继任者们只能放弃了俾斯麦复杂的结盟体系,但是他们 却不能以另一个旗鼓相当的结盟体系来取而代之。威廉二世手下的外交智囊 们的设想一一破灭:他们首先在对俄国问题上判断失误。这些人设想俄国不 会同法国结盟,便转向同英国商议结盟之事。俄英在近东和中东分歧已深, 德英接近使俄国认为德国选择了英国,感受到严重威胁。俄国转而与法国走 向接近。1892年法俄定立了军事条约,1894年两国又将其变为一个正式条 约,这立刻使得俾斯麦长期推行的孤立法国的政策宣告瓦解。更有甚者,法 俄一旦成为敌国,德国还将不得不面临东西两线作战的危险。接着,德英结 盟谈判又陷入困境。原因是多方面的,德英关系一方面由于威廉二世谋求殖 1勒恩多夫,在科隆行政区内,属波恩近郊。 民地并大力加强海军建设而大受影响,另一方面英国虽然打算放弃光荣孤 立,寻求一个盟友,但却反对关系过于密切。德国政府坚持要缔结由英国会 批准的正式盟约,英国却做不到,谈判持续三年而告终。威廉二世的智囊们 错误地判断德国有选择盟友的自由,在坐失一个个良机之后,直到战争爆发 前一刻才明白能够自由选择盟友的是英国而非德国。两次摩洛哥危机中,德 法与德英关系交恶,而英法则趋近,使德国在欧洲大陆上陷入昔日俾斯麦时 期法国似的孤立。两次巴尔干危机将德国与奥匈帝国绑在一起。后者老大积 弱,正陷于内交外困巴尔干上空战云密布,战火一触即发。1914年6月28 日的萨拉热窝谋杀事件点燃了早已蓄势的火药桶,一场欧洲大战展开了。 几年来,威廉二世的内外政策经常受到激烈批评,此时一切都蓦然让位 于战争中心。战争一下子转移了全民的视线,使得高昂的民族情绪席卷全国。 在威廉的鼓动下,人们相信战争和防御是德国义不容辞的责任,准备“同全 德国人民一起,不分政治信仰和宗教信仰,团结一心,进行俄国野蛮统治所 强加于德国的这场战争,为德国的独立、荣誉和伟大流尽最后一滴血”。在 战争爆发的那些日子,几乎所有的德国人都相信自己的事业是正义的,全民 奋起,同仇敌忾。一切政治、经济和社会的矛盾都被战争短时间内掩盖起来。 全国都在为战争作准备。 但是,战争的进行并不如当初所设想。威廉二世向出征的战士保证“在 叶落之前就会凯旋”,总参谋长小毛奇向奥地利保证“动员第39日在西线决 出胜负,动员第40日派兵去西线支援奥地利”的诺言都没有能兑现。德军一 开始就遭到比利时军的顽强抵抗。在纵深挺进法国之时,德军又遇法国殊死 迎击。1914年9月初,德法双方在巴黎近郊的马恩河决战,势均力敌,形成 胶着之势。这样德军想迅速结束西线战事的闪电战战略破产,西线转入阵地 战。这时,小毛奇又策划在东线发动一场有力的攻势以缓和西线的局势。东 线指挥官鲁登道夫和兴登堡发动攻势,于8月26—30日、9月7日—15日连 续在坦能堡和马袒尔湖击败俄军。但是,由于战线拉得太长,军队供给不接, 东线也不得不转入阵地战。德国军队在两线作战,阵地战变成消耗战。战争 旷日持久继续了下去,当初的设想全部落空。 战争进入相持状态给德国国内带来很大的压力。大批劳动力和马匹被征 用,给农业生产造成很大困难,加之气候条件不利,粮食产量急剧下降,肉 类生产也大量减少,协约国粮食禁运使德国能够从国外获得的物资也越来越 少,食品奇缺已成为社会问题,日益严重。各个城市政府机构的主要任务就 是要严格控制食品的征发和管理,同时保证战略物资的征购并将其迅速运至 前线。当时作为科隆市市长助理的阿登纳就负责这方面的工作。1915年,阿 登纳写了一本书——《重新调整我们的粮食经济》,书中对如何保证粮食供 应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建议。这本书得到了市议会头头们的赏识。 战争进行得最激烈的期间,也正是艾玛患病之时。由于阿登纳担任公职 和他的身体状况,他没有上前线。妻子死后,阿登纳仍然每天到市政府上班, 有一天,他下班回家乘车时出了一次车祸。那天驾驶员睡着了,致使汽车在 全速行驶中同一辆电车相撞。驾驶员受了重伤,鲜血淋漓地躺在坐位上,在 人们跑来关心驾驶员之际,阿登纳从车的残骸里爬了出来。他也受了严重的 擦伤,颧骨破裂,上嘴唇裂开,脸部严重划伤,牙齿碰落几颗,有的掉进了 喉咙里。他血流满面地独自步行了一刻钟才走到附近的医院里。医生们吓了 一跳,立刻为他动了手术。因为血流太多,手术时不能上麻药,阿登纳坚持 忍着,一声不吭。手术后,阿登纳的脑袋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母亲以为他 的脑部受伤。但这次车祸最大的伤害在于他的眼睛,他的视力受到严重威胁, 医生担心他有可能失明。上帝保佑,几星期后他的视力渐渐恢复,受到轻度 破坏的视力留给了他的后半生,他的眼睛不能受强烈的紫外光刺激,而每当 他突然向下看的时候,就会发生重影,平添了许多麻烦。 这次车祸使阿登纳不得不停止工作达半年之久。他调笑着安慰他那方寸 大乱的母亲:“事情还算顺利地过去了,您的儿子耳朵没聋就该很高兴了! 跟聋子比起来,人们还是照顾瞎子的。因为人们毕竟看不出他的耳朵聋与不 聋。” 车祸在他右边太阳穴部位和上嘴唇靠人中的地方留下了清晰的伤痕。这 使他原本严肃的脸看上去更加古板。后来有许多作家形容他的面部表情像中 国清朝的官僚,因为在那时西方人眼里,东方人是高深莫测的。这个说法非 常贴切。后来美国人麦克洛伊1见了他,说他有一张美国印第安人坚强而冷漠 的面孔,看上去就像美国历史上著名的基罗宁莫酋长。就这一点来说,车祸 反而铸就了阿登纳那张坚毅、冷漠、喜怒不形于言表、令对手讳言莫测的面 孔。 车祸后,阿登纳住到了圣布拉西恩的黑森林疗养院。这时科隆市长的职 位告缺了,有鉴于他做第一助理时给人留下了精明强干的深刻印象,在市议 会中占有多数席位的中央党议会党团决定选他为继任者。但是,阿登纳车祸 受伤和他长久的缺席,使他们对他的身体能否胜任工作感到忧虑。于是,市 议会便派出了一个代表团前往圣布拉西恩,以便判断车祸是否震坏了他的脑 子,他的“智力”是否“健全”,确定他是否能够胜任市长职务。阿登纳猜 到了来访者的意图。他开门见山就道:“先生们,我的头部只是外表出了点 问题,它还能和以前一样灵活运转。”来访者大笑,旋即向他说明来意。阿 登纳很快就行动起来,结束休养,赶回了科隆。 1917年,41岁的阿登纳被选为科隆市长。这时第一次世界大战正接近尾 声,处于前线与德国国内各方交通枢纽的科隆也如其他各地一样,正处于一 片混乱之中。阿登纳一上台就要忙于替居民和从前线归来的士兵找到足够的 食品和住处。 11月7日,俄国爆发了震撼世界的“十月革命”,布尔什维克党宣布成 立了苏维埃政府。苏维埃赶走了老沙皇,发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退出帝国主 义战争。俄国的退出使德国在东线的压力减轻,但是,1918年美国投入了协 约国一方参战。150万美国生力军陆续运至欧洲战场,一下子改变了西线的 相持胶着状态,协约国联军挟声势先后在马恩河、亚眠战役中取胜。10月初, 协约国联军突破兴登堡防线,从北起伊普尔,南迄凡尔登的漫长战线全线向 东推进。德国的盟友土、奥、保军队开始崩溃。兵败如山倒,引发了国内固 有危机,9月,保加利亚士兵起义,政府宣布投降;10月,土尔其宣布投降, 奥匈帝国内南斯拉夫人、捷克人、斯洛代克人、匈牙利人纷纷宣布起义,奥 匈帝国土崩瓦解。 第7章 11月3日,奥国投降。 同盟国土崩瓦解。德国国内也形势大乱。接受美国总统威尔逊提出的“十 四点和平纲领”的呼声越来越高。奥国投降引发了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斯巴达 克团领导的11月3日基尔港水兵起义,起义像毒瘤一般,迅速引起整个海军 1麦克洛伊:二次战后美国驻德首任高级专员。 的哗变。基尔、汉堡等城市爆发革命,政权迅速为工人、水兵代表组成的苏 维埃所控制。革命形势由北向南,向德国全境蔓延,不可抑制。在斯巴达克 团和社会民主党的推动下,对战争愤怒的矛头都对准了威廉二世,一致要求 德皇下台。11月10日,威廉仓皇出逃荷兰。社会民主党人谢德曼在柏林, 宣告成立了共和国。 在基尔水兵事件发生后不久,科隆市长阿登纳得到报告:基尔的水兵正 向科隆和科不伦次方向开来,准备继续他们的革命事业。水兵坐火车而来, 车次、开车时间、行经路线以及到达科隆的时间全都报告得很清楚。 科隆当时是要塞,驻防着军队。阿登纳不希望水兵们来到影响科隆市的 正常运转,这样不仅会引起一个城市的混乱,而且会加剧整个德国的混乱状 况。在得到消息后,阿登纳立即赶至科隆要塞司令处商讨对策。前方吃紧和 后方动荡已令要塞司令方寸大乱,只好求策于阿登纳:“市长先生,事已至 此,您有何见教?” 阿登纳正色回告:“这很清楚,您应派人半途拦截列车,命令一个连的 士兵去把水兵撵下车,然后一一逮捕。”——“这个主意不错”,要塞司令 说着就给铁路管理局长挂电话,向后者说明要求,但遭到了拒绝。 要塞司令两手一摊,作出无可奈何的表情:“不行了,市长先生,铁路 局长说了,列车得按行车时刻表到达科隆总站,我无能为力了。” 阿登纳坚持道:“我们现在是在打仗,您是科隆要塞司令官,对这里的 公理和秩序负有责任!事不宜迟,您应当尽快派人半路拦截列车! 要塞司令固执而胆小,他拒绝作进一步的努力。阿登纳为他的愚蠢感到 恼火,话不投机,便起身拿起帽子,说:“阁下,我在您这里再也无可指望。 告辞!” 市长阿登纳亲自赶到火车站,目睹了带着革命的红胸章标志的水兵们长 驱直入准点到达科隆总站的情形。他站在了火车站的出站口。要塞司令总算 听了点阿登纳的话,命人在站台出口处设置了岗哨。可这对于潮水般涌入的 水兵毫无用处。水兵们听从值勤军官的命令摘下了红布条,但这并不妨碍他 们即将在科隆进行的革命行动。等通过站台,行到大街上,水兵们又纷纷戴 上了红布条,开始在科隆的主要大街上游行。 天黑之后,水兵们开始行动,首先打开科隆军事监狱大门,放出了关押 的5000多名囚犯、逃兵,接着又冲击要塞司令部,兵不血刃地解除了要塞司 令的武装。 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阿登纳始终在市政府大楼里守候着。科隆当时是 前线与后方的枢纽,去往前线与开向后方的列车均以科隆为中转。列车一进 站,从前线回来的士兵与从后方准备上前线的士兵都涌入科隆城,国内政局 的变化使大量的士兵滞留在科隆城内等待观望。士兵们手中都有武器,阿登 纳最为担心的是革命之风蔓至科隆,引起科隆社会动乱,发生暴乱事件。因 此,阿登纳别出心裁地贴出一则布告: “凡是交出武器的士兵都可以吃上一顿热饭热菜。” 布告贴出后,他在市政府前安置了战地炊事车,炊事车通宵达旦冒着热 气,吸引来了无数饥饿的士兵。这位深悉人之大欲的市长所发布的告示很快 传开。第二天一早,市政府的一间厅堂里堆满了士兵们交出的武器。阿登纳 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接下来,第三天,“工人士兵代表会议”组成了。社会民主党的国会议 员佐尔曼被选为代表会议主席。接近晌午时分。佐尔曼来到市政府通知阿登 纳,工人士兵代表会议将接管科隆市全部政权。阿登纳毫无违抗之意,他担 心的只是这个城市的失控,他在一旁等待着新政府发布的命令。 佐尔曼是科隆市的议员,阿登纳早已熟知。他认为和这些人保持接触是 有好处的,只有这样,他才能施加影响。反抗是无谓的,而这些人本身也富 于人情味,彬彬有礼。他和他们友好相处,甚至尽力帮助他们稳定事态。 佐尔曼接管了政权,旋即打了一通的电话。第一个电话是打给《科隆人 民报》的值班负责人。平日里颇为和气的佐尔曼对接话人劈头就是一句:“工 人士兵代表会议业已接管全部政权,报纸不得发表任何批评新政权的文章。 ——完了!”放下电话。 阿登纳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情景,他问佐尔曼,接话人对他这项消息和 指示有何反应?“他问我”,佐尔曼老实地回答,“您还有别的命令吗?” 佐尔曼打了好一阵电话,等他打完电话,阿登纳向他提出了一项建议: “佐尔曼先生,干革命您少不了用打字机。您没有打字机,我倒有几台。我 建议您和您的班子都到市政府来,我来帮助您安排房子、打字机和必要的人 手。” 佐尔曼认为这主意不错,让阿登纳负责去办理。阿登纳又进一步建议道: “工人士兵代表会议肯定不希望科隆市发生混乱。我对这方面的工作很熟 悉,也有些经验,您把安全委员会交给我来主持,让我来负责城市的治安如 何?” 佐尔曼感到这个主意也不坏。于是,阿登纳成了“工人士兵代表会议” 的安全委员,他得到一个相应的袖章和一份盖有工人士兵代表会议大印的公 文证明书,凭此证明,任何人都得协助康拉德·阿登纳博士先生执行他的使 命——维持治安。 人们指望1918年的革命会带来一些奇迹般的变化,但是,经过了11月 的动荡之后,这一切又都像空中楼阁般幻灭了。1919年2月,以社会民主党 挑头,在象征德国古典主义和人道主义遗产的南部小城——魏玛召开了一届 国民议会。国民议会通过了新的国家宪法,社会民主党、德意志民主党和中 央党组成了以社会民主党人谢德曼为总理的内阁,从而稳定了由于德国战败 和德皇退位以来动荡的政治局面。 生活渐渐恢复正常了,科隆市的议会、政府又恢复了。工人士兵代表会 议自动解散,消声匿迹。阿登纳在经历了这次政治上颇有意思的小插曲之后, 继续当他的科隆市长。 这时,他已在科隆市小有威望。 科隆之王 由于阿登纳在1917年水兵闹科隆事件中表现出来的镇定,也由于他为维 护科隆社会稳定所作出的种种努力,阿登纳的声誉鹊起。 接下来的日子阿登纳成了科隆炙手可热的政治人物,一大堆各种名目的 头衔在等着他:他先被选为莱茵省代表会议议员;从1918年开始,他又担任 了莱茵省省委员会主席,同时还兼任科隆市代表会议第二主席;接着1920 年,阿登纳开始担任普鲁士议长,后一职务是全国性的。他在科隆的政绩使 他饮誉国内政坛。 在阿登纳成为科隆市长的最初几年里,整个德国社会仍旧处于一遍动荡 与混乱之中。战争失败了,帝国崩溃了,人们民族自信心也被战争带走了。 战后的世界在德国人眼里完全变了样,凡尔赛条约给每一个德国人心里蒙上 了屈辱的阴影。为了让科隆振作起来,阿登纳尽了全力。为繁荣科隆经济, 阿登纳主持在莱茵河畔新建了一个大吨位的船舶码头,扩大科隆港的吞吐 量,加强科隆水陆交通枢纽的地位。接着,他否决了使城乡分离的议案,坚 持乡镇合并,以利于经济管理与发展。考虑到和平建设人才的需要,阿登纳 在科隆重新办起一所大学,培养工程建设人才。同时,他还制定了吸引外资 的计划,鼓励外资企业在科隆建厂。当美国福特公司在科隆设立德国分公司 之时,阿登纳亲自去主持了剪彩仪式。 1923年的鲁尔危机使得德国战后的通货膨胀升至顶峰。德国马克的国际 外汇比价从1919年的1美元兑8.9马克狂跌至1923年11月15日的1:4.2 万亿。经济终于全面崩溃。 之后,在道威斯计划帮助下,斯特雷泽曼依靠抵押地产、商业、工业银 行以及黄金储备,发行了以32亿马克为限的新币制,并得以暂缓战争赔款的 偿付,这才使得德国经济在经过几年的动荡之后逐步恢复正常。 阿登纳领导科隆市在走过这段艰辛的日子之后,开始了两手计划。一方 面他着力于改善人们生活,尽可能多地发展经济,提供就业机会,另一方面 他全力展开了市政建设。他的目标是要把科隆建设成为德国和西欧之间新的 连接点。他要改变科隆的面貌,恢复科隆的古老文化和壮丽建筑,改变科隆 人的精神状态,他要在一切方面树立起人们对德意志,对科隆历史和文化的 信心。“发生政治灾难的时候,特别适合于干一番新的创造性事业”,阿登 纳作如是说。 第一件事是需争得对科隆周围碉堡的拆除权。在他看来,这些碉堡令人 想起战争的阴云,而科隆应该发展成为一个和平美丽的城市,人们不能总在 战争的阴影下生活。 第8章 阿登纳经过与市代表会议代表们的艰苦舌战,终于获胜。 碉堡一一拆除后,他在城市周围建起了供人们休憩的绿化地带。他认为绿化 对人们健康至关重要,而人应该尽量与大自然结合,作大自然的朋友,这样 人的心灵才能得以净化,才会自然主出和谐感。他认为他的责任是尽量为他 的人民创造这样的生活环境。 在那时候,为了取得同事们对他计划的支持,阿登纳开始学会使用一些 谈话的技巧,并讲究一些策略。科隆的同仁们对他的评价是既聪明又狡诈。 1926年,阿登纳计划要建立一座跨莱茵河的大吊桥,因为预算的关系,市议 会中多数人主张建立一座拱桥,其中共产党议员反对最为激烈。他让讨论暂 停。然后,他把议会里的共产党议员们单独请来,告诉他们赋予列宁格勒以 罕有而特殊美丽的正是那座城市的吊桥。实际上,阿登纳从未去过列宁格勒, 也对那座城市及其桥梁一无所知,但他深谙人性,明白德国共产党人对革命 的俄罗斯满怀激情。他如愿了、尽管不知道共产党人是为他谈话的内容打动, 还是为他的良苦用心所感动,但他们同意了他的建议。这样,科隆市增添了 一座美丽的吊桥,而阿登纳也获得了精明实干政治家的名声。 另一件大事是修建展览馆区,举办“普雷莎”。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大 型国际新闻报刊展览会,全世界许多国家都参加了,来了当时许多著名的政 治家。阿登纳作了周密的策划。展览馆区建筑的宏伟以及展览会的成功使得 科隆和阿登纳的影响陡然扩大。全世界的主要新闻机构都报道了这一盛事, 阿登纳出尽风头。 接下来,他又搞了一个纪念莱茵地区归属德国一千周年庆祝大会,搞了 古代德意志艺术和重要历史事实的展示会,他想从文化和历史的角度来确立 德国人对莱茵河地区的信念。在凡尔赛和约中德国被迫接受了协约国关于莱 茵地区的安排:莱茵河西岸划归法国,东岸50公里以内不许设防。阿登纳意 欲加强莱茵河西岸是属于德国的这一认识。 在阿登纳当政的时期,科隆进入它的黄金时代。它既成长为德国西部经 济文化的中心,莱茵河上重要的交通枢纽,又以其宏伟的建筑和优美的自然 环境成为欧洲当时最美丽的城市之一。即使以后不当联邦总理,阿登纳以他 做科隆市长的政绩,也足以自傲于世。他积累了政治声誉,也积累了许多宝 贵经验。在很多年后谈到这一时期时,阿登纳一直为他的作为感到满意,他 说:“一个大城市的市长可以做许多事情,直接去做说服人的工作。好就好 在这里。那时的情况迫使我独立行动和单独作出决定。这对我今后极有好处。 我懂得了不能完全由一个人承担责任,有时政敌也可能会有相当明智的见 解。我学会了这一点。” 通过在菜茵省委员会、省代表会议以及普鲁士议会的活动,阿登纳的政 治范围扩大了,他学会了从相对整体的角度来把握政治和经济问题。他与国 内外许多名人会晤,同中央政府的要人们建立直接联系,并跟大多数担任领 导的欧洲政治家私交甚厚。人们赏识他治理科隆的才华,也折服于他敏锐的 政治眼光。1926年,中央党的领导人认为阿登纳也许有能力使魏 玛政府变得强有力些,于是两番邀请他到柏林组阁。 阿登纳的精明之处就在于他从不轻易下结论、决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 的心为之所动,但却不形于色。他倒不是不愿承担政治风险,而是要权衡利 弊得失。多年的政治经验形成阿登纳的一惯作风:遇事总把周密的分析和明 察秋毫的政治本能结合起来。他先跑到柏林去探了探政治气候,感觉到成功 的机会不大:接着又同各党派都分别进行了接触,更确信他在国会中将可能 得不到多数的支持。于是,他拒绝了组阁,又回到了科隆准备继续做他的科 隆王。 因为有这么一个插曲,很多人设想如果这位才能出众的政治领导人在那 时当上了政府总理,历史该发生何等深刻之变化:也许希特勒在取得政权、 并给德国和世界带来巨大灾难之前,就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但假设毕竟是假 设,阿登纳一直确信他当时决定的正确性,他十分肯定他说:“我没有机会, 看来我不会取得多少成就。” 还是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魏玛共和国的政治状况吧!这样或许可以明白 阿登纳当时拒绝组阁的原因。 自1918年诞生起,这个年轻的共和国便是多灾多难。它的宪法虽然赋予 了各政党以充分的民主,可长期处于帝国政治制度下,又经历了战后政治、 经济、社会动荡的各党派却不能有效地适应这种自由的新制度。在帝国时期, 它们没有尝试过协调政策;战后,它们又不能学会相互容忍和相互妥协,因 而,充分的民主反使它们不能力就探索共同的政治目标走到一起。在这种憎 形下,政治上我们便看到魏玛政府大多数情况下的一般构成,即清一色的少 数派组成政府,政府在国会中不得不依靠大多数的容忍来取得支持。这种结 构是不稳定的,执政党的议会联盟稍有分歧便会破裂。魏玛共和国一任总理 平均只能干7个月。在这样的情况下阿登纳拒绝组阁,自有其充分的道理。 在拒绝组阁的三年半之后,阿登纳在选举中以绝对的优势战胜对手,第 二次当选了每届任期十二年的科隆市市长。科隆市组织了盛大的典礼庆祝他 的连选连任。阿登纳泰然受之。当时他53岁,他打算待这一届于满之后到 65岁便退休回家伺弄他的花园,他十分热爱园艺。但始料未及,到1929年, 一个新的动荡时期又开始了。 1929年10月24日,这一天被西方国家称为“黑色的星期一”。美国纽 约华尔街突然出现了股市大滑坡,一下子造成全美的金融恐慌。美国金融恐 慌立刻波及靠美国道威斯计划帮助建立起来的德国金融体系,德国的财政状 况迅速恶化。经济萧条很快蔓延至西方所有国家:美国、德国、奥地利、英 国,以及依赖农产品出口和外贸的中欧、南美、大洋洲国家,最后是法国, 形成全球性的经济大恐慌。各国纷纷采取措施,以求自保。德国由于对英美 经济的依赖和它本身不能以关税壁垒自保的情形,处境十分不利。从1931 年5月到7月,德国国家银行的黄金储备减少了42%,1932年的工业生产 比1929年危机前几乎下降了一半,破产的银行和工商企业达一万多家,失业 工人高达700万,约占全国工人总数的一半。 经济的岌岌可危加剧了社会的动荡,魏玛政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更 迭,可是,无论是社会民主党的缪勒、天主教中央党的布鲁林,还是冯·巴 本和施莱彻尔将军组阁的政府,都无法克服尖锐的财政困难。魏玛共和国诞 生之初就背着重重的历史负担:虽然它对于帝国的灭亡毫无责任,却因继承 了威廉帝国的遗产而不得不承受履行帝国覆灭所留下来的凡尔赛条约的义 务,后者的许多强加性条款令德国人感到内心不服。于是,在这个经济、社 会的困难时期,民族问题又被提出来了。惯于煽动的希特勒很容易就把签定 令德国人受屈辱的凡尔赛和约的责任加在了魏玛共和国的身上。 像当时的许多人一样,阿登纳开始时不相信纳粹真的能够上得了台。作 为普鲁士议会的议长,他经常上柏林去,一般是一月一次。动荡时期他看到 纳粹分子经常“大打出手”,他也看到当时身居要职、肩负国家重任的政治 家们不去制止这些暴行。他很震惊地和柏林许多有影响的人谈过纳粹问题, 希望敲起警钟,但毫无作用。危机已迫在眼前,他感到“大家就像一只一动 不动地呆在毒蛇跟前的兔子一样,等着成为毒蛇的口中之食,毫无抵抗和麻 木不仁地看着悲剧演下去。”他建议魏玛政府采取一些强有力措施,比如有 效训练一支警察部队以维护社会治安,制止纳粹分子的野蛮行径,但没人响 应。他眼见魏玛政府的领导者拥有国家权力手段而不去使用,任由共和国被 纳粹侵蚀,民主被纳粹践踏。当他以旁观者眼睁睁看到魏玛共和国最终覆亡 在希特勒手中时,阿登纳深深地被刺痛了,他亲身感受到政治家的无能与庸 碌、民主的软弱在历史的危机关头的危险作用。他一生都谨记着这个教训。 1933年1月30日,兴登堡总统任命希特勒组阁。当时阿登纳还担任着 普鲁士议会议长,普鲁士代表会议所拥有的某些权限令纳粹感到碍眼,纳粹 在此时已是为所欲为,准备通过法律手段解散普鲁士代表会议。作出这种决 议的权力,掌握在由普鲁士总理、普鲁士代表会议主席和普鲁士议会议长组 成的三人小组手中。2月初,普鲁士代表会议主席克尔邀请大家开会,想在 纳粹提出国家总改革的时候作出一项关于解散普鲁士代表会议的决议。普鲁 士总理布劳思没有出席,代替他的是当时已被任命为“普鲁士帝国专员”的 冯·巴本。作为普鲁士议会议长,阿登纳在会上义正严辞地指出:这个小组 无权作出解散普鲁士代表会议的决定。 第9章 因为第一、冯·巴本不是普鲁士总理, 无论是国家宪法还是普鲁士宪法都没有规定有什么“普鲁士帝国专员”;第 二、他本人作为普鲁士议长决不签署同意这样的决议。说完,阿登纳头也不 回地离开了会议。 他的反对并不能阻止事态发展。克尔和冯·巴本在他缺席的情况下作出 了解散代表的会议的决定。他那桀骜不驯的独立个性使他成为纳粹的眼中之 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33年3月,希特勒在大选前的竞选旅行中来到 科隆,他满以为阿登纳会到机场去欢迎他的到来,阿登纳却拒绝这么做,并 以最大限度的怠慢来表示了他对国家社会主义及其领袖的摈弃和蔑视。两天 后,希特勒在科隆发表演说,纳粹分子在城里挂满了宣传标志。阿登纳一大 早就命令市政工人取下了挂在莱茵河桥上的纳粹旗帜,为防止纳粹分子捣 乱,他又派出了一队警察去保证这项工作的顺利进行。 他的做法显然触怒了希特勒,国家社会主义不想要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 人同自己作对。大选之后,纳粹掌握了绝对权力,阿登纳很快成为不受欢迎 的人,大受排挤。他被加上凭空捏造的反对科隆人民的罪名,成为“叛徒” 和“人民公敌”,当众受辱,并最终于1933年春天,被纳粹赶出了科隆城。 在被罢黜之后,阿登纳曾经上过柏林找当时的普鲁士内务部长戈林申诉 自己的情况。可以想象戈林对他的态度,他早已上了纳粹要消灭者的黑名单。 此前纳粹曾经暗示说如果他愿意主动引退,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退休金。他 却拗执地呆到别人把他撵走。被罢黜的阿登纳命运悲惨,这时他带着七个儿 女,一贫如洗,没有退休金,银行存款也被冻结,连家庭生活也失去了保障。 突如其来的变化给阿登纳内心的打击极为沉重,他需要有一个时期来对 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作出思考。于是他把家人留在勒恩多夫,独自跑到离莱 茵河十五公里的玛丽亚拉赫山的一家本尼狄克教派的修道院中隐居起来。修 道院的住持是他的老同学老朋友,在这儿可以暂时避开纳粹的注意,不被其 搔扰,静静地思考一些问题。 “科隆之王”在修道院里留居了将近一年,这是他在纳粹时代过得最有 意义的日子。修道院里有着丰富的藏书,他贪婪地读了一本又一本,他有充 分的时间来进行思考分析。林中漫步和阅读书籍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据阿登 纳自己说,日后他关于欧洲和平的构想,也就是在那个时期形成的。 不过纳粹并没有将他遗忘。1934年,他在施莱歇事件中受到牵连,6月 30日的“长刀之夜”,阿登纳遭到纳粹逮捕。他侥幸逃过了那次大屠杀,因 为纳粹查不出他有什么具体的证据。这一次他学乖了,不再公然顶撞纳粹。 在被释放之后,他回到了在勒恩多夫的家中,平日里深居简出,照顾家人, 以种花度日。有一件事使他连这种生活也难以为继了。他去了一次勒恩多夫 的射击协会,那儿的会员们大胆地吹奏了一支进行曲向他致敬,这支进行曲 恰是希特勒所喜爱的《巴登魏勒进行曲》,希特勒每逢盛大庆典出场时必然 演奏。大约是会员们只会奏这么一支由子,但纳粹当局却感到愤怒,像阿登 纳这么一位希特勒的藐视者居然敢于接受这种礼遇,这无疑是对元首的大不 敬,是一种挑衅。于是地方当局作出决定,再次勒令他离开勒恩多夫。 那是1935年11月的一个仟悔日,那一天阴沉而凄凉,从早到晚大雨如 注,莱茵河涨了大水,那灰暗得没有一丝光亮的天空恰如阿登纳的心境:科 隆市长的职位被撤了,他的家庭失去了保障,他的人民正在被遭受愚弄,前 途茫茫,看不到一丝希望。这时候他读了一本书:约瑟夫·康拉德的《台风》。 书中描写一位勇敢的船长同咆哮肆虐的台风进行艰苦搏斗的故事———切都 已经毫无指望了,但是船长并没有对风暴屈服,他沉着冷静,以坚韧不拔的 毅力做到了一切力所能及。最后,船长战胜了台风,重新看到了风平浪静的 大海。这本书使他得到了安慰,获得了勇气,他变得坚定多了,学会了泰然 自若地承受即将到来的一切风浪。 因为他曾是显赫一时的科隆之王,纳粹总是没有将他遗忘。1939年波德 战争爆发之时,阿登纳的名字又一次上了一张列有莱茵省人士的黑名单,并 排名第一位。这次是一位不知姓名的好心人救了他,将他的名字从黑名单上 划掉了,使他得以逃脱厄运,而他的一个好朋友却因同列这张名单上而惨遭 纳粹杀害。1944年他再次死里逃生。那年他被邀请参与卡尔·戈德勒策划的 刺杀希特勒的行动。当时他估计了形势,认为计划失败的可能性太大,因而 拒绝了邀请。在暗杀行动果然失败之后,纳粹同样也逮捕了他,并把他投入 科隆附近布劳魏勒的盖世太保监狱里。他假装生病而逃避了被转送到布垣瓦 尔德集中营的命运,然后在一位空军朋友的帮助下又从医院里潜逃了。后来, 盖世太保发现他藏在距科隆四十英里处的一个森林磨坊里,又重新逮捕了 他。这时盟军已经离此不远了。有一天,他和囚犯们一起被带到一堵墙前, 并被盖世太保告知一当美国人越过布劳魏勒附近的埃尔福特河时,他们就将 在这里被处决。他的儿子马科斯此时是德国陆军军官,他到柏林去为他的父 亲说了情。这时纳粹自顾不暇,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于是在1944年11月 将他释放。阿登纳总算逃脱了死亡的厄运。 回到勒恩多夫家中,阿登纳开始焦虑地等待着盟军打来的消息。等待的 心情是沉重的,隆隆的炮火声最初是遥远而稀疏的,到后来便越来越近,并 越发密集。他每天收听好几次国外的广播,尤其是英国的bbc和瑞士的贝罗 明斯特电台。 1945年春天,美军向美因茨集中,而英军也开始向威塞尔集中。由于德 国军队没有来得及炸毁雷马根桥,美军改变了进军计划,将防守薄弱的雷马 根桥作为渡莱茵河的第一条通道。这样勒恩多夫便正好陷入战火,阿登纳一 家不得不将屋后山中的酒窖作为临时的避难所。他们在酒窖里躲了八天,听 到了手榴弹在花园里爆炸的声音。第八天,炮火停了,美军开进了勒恩多夫。 阿登纳走出酒窑重见天日。当两个美国士兵进入阿登纳的家时,他们看到这 位昔时的“科隆之王”正在花园里摆弄他的花草。 战争终于结束了,国家社会主义的梦魇也结束了。1933—1945年,整整 十二年,阿登纳过着与权力和政治无关的生活,并且时时担心着纳粹的追捕。 这些年里、他有过昔行僧似的在修道院里的苦修生活,也曾如隐世者一般孤 芳自赏,寄情花草田园,但更多的时间里他在思索。他的信念没有改变,船 长与台风的故事深印在他的脑海中。他看到德意志民族屈服干好胜的民族主 义和专制暴君招致的灾难,也看到使德国重建、摆脱民族主义和专制主义的 出路。他在脑海里勾画出了一张新秩序的宏图,他的新秩序不仅规划了被战 争彻底打垮的德国,也涵括了因战争而伤痕累累的欧洲,他感到他有责任、 有义务、有信心再为完成这新秩序的建设而作出努力。他是船长,他将带领 着他的船员们继续和台风拼搏,带领他们重建为战争所破坏的家园。 阿登纳等待着新生命的开始。 第二章 基民盟与联邦德国的建立 “只有当一位领袖的能力受到最大限度的挑战时,我们才 能充分地衡量其伟大的程度”。 ——理查德·尼克松 《领导者》 占领 第一号公告 致德国人民: 一、盟国远征军最高司令怀特·d·艾森豪威尔将军 特作如下宣布: 由我指挥的盟军己开进德国。我们是作为征服者而不 是作为压迫者来到德国的。在由我指挥的部队占领下的德 国地区,我们将消灭纳粹主义和德国军国主义。我们将推 翻纳粹统治,解散纳粹党,废除纳粹党一切残酷的、压迫 人民的和歧视性的法律和机构.."奇-_-書--*--网-qisuu." ——1945年3月盟军发布对德占领“第一号公告” 1945年3月,美军占领了阿登纳的家乡科隆。紧接着,美军跨过莱茵河, 攻克了德国工业中心鲁尔区。4月,苏联红军从东到南控制了维也纳,并沿 多瑙河向林茨挺进。美军则从鲁尔南下。兵分两路,一支沿卡塞尔、莱比锡 至德累斯顿,对付南德之敌,并于4月19日进军捷克境内:另一支部队则从 莱比锡出发直抵易北河西岸。4月25日,苏联红军以强大的优势兵力包围了 柏林。同一天,美军先头部队在易北河西岸的托尔高与苏军会师,把德军防 线自东西切断。希特勒困守柏林,调集20万德军负隅顽抗,但干将戈林、希 姆莱等人先后背离,大势已去。4月30日,苏军将红旗插上了德国国会大厦, 同日,希特勒自杀身亡。5月2日,苏军攻克柏林。5月8日,德国无条件投 降。 第10章 5月9日,德国武装部队无条件投降后,德国最高统帅部发布了第二次 世界大战的最后一项公报,把这个时刻描述为“德国历史上最黑暗的时刻”, 与其它公报中气势汹汹的措词相比。这最后一份公报的语气阴郁而凄凉。 希特勒曾经威胁说,假如他的军队不能取得最后胜利,他将和德国人民 同入深渊。第三帝国元首的话不折不扣地实现了。自17世纪30年战争中野 蛮的宗教冲突摧毁了封建德国并使其1/3的人民丧生以来,德国遭受到的生 命和财产损失、城镇破坏以及人们赖以生存的整个社会结构的瓦解,从未如 此之严重。 第三帝国的光辉、梦想和希望转瞬间烟消云散、荡然无存,现实使每一 个德国人清醒:三百万士兵死亡,两百多万人受伤致残,五十多万人死于空 难,在被驱逐出自己在东方的家园的一千六百万难民中有四百多万人死亡和 失踪,犹太人、吉卜赛人、“无生活能力者”、斯拉夫人和政治反对派被无 情消灭。昔日繁华热闹的城市如今已变成满目疮痍的废墟,只有在碎砖乱瓦 之中才依稀可辨得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径。战争留下了数百万饥肠辘辘、颠沛 流离的人们,过去的经历剥夺了他们对现在和将来梦想的权力,当纳粹以德 国人的名义对犹太人以及东欧人犯下的滔天罪行被充分揭露出来之后,德国 人在深感羞愧的同时,必须要等待着战胜者的裁决,等待命运加在他们未来 的一切.. 在希特勒军事政权最强盛的时期,从西面的比斯开湾,到俄国腹地的伏 尔加河畔;从位于北极圈内的挪威北角,到利比亚和埃及的炽热沙漠,卐字 旗在被征服的国土上高高飘扬。随着希特勒在两线的失败,“千年帝国”犹 如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子垮了下来。战事结束,该是赢得胜利的盟国 按照自己意图和规格重画欧洲地图的时候了。德国被剥夺了第三帝国时期所 有通过军事和政治手段占领的地盘,本土面积也被减少到了只及战前的2/3 左右。 对德国分区占领的原则是在1943年10月美英苏三国莫斯科外长会议时 就已经确立起了的。实际上,几乎所有的盟国都在考虑胜利后如何防止这个 不安分的国家重新再起、发动战争,各国都力图想做到1919年在凡尔赛条约 中没有做到的事情:以某种最有效的方式剥夺德国的侵略手段,并从根本上 打消其扩张妄想。对战争贡献最大,对德国事务拥有决定权的几个大国经过 了一系列的争吵和讨价还价之后,到1945年2月雅尔塔会议终于确定了由四 大国分区占领德国。1945年8月,盟国发布《波茨坦公告》,公布了关于处 理占败德国的最后原则。 第三帝国的残山剩水被美英法苏四大国划分成了四个占领区: 俄国人接管了约有一千七百万人的东部地区,这里是德意志帝国的传统 粮仓。美国人占领了西南部,包括工业区黑森、巴登一符腾堡,以及原来是 农业区和高山地带的巴伐利亚。英国人进入了德国西北部和鲁尔地区。数十 年来,鲁尔一直是欧洲工业的心脏。这里集中了几百家钢铁厂、煤矿以及重 型机械制造厂。在美英的极力支持下,法国人也占据了一块,这是德国西南 角以及莱茵兰—法尔茨地区,该地区的摩泽尔河流域盛产葡萄,是欧洲最好 的酿酒中心。西方三个占领区的人口约四千五百万。 尽管波茨坦会议后,成立了盟国管制委员会,它在法律上是德国的最高 权力机构,可是每个占领国还是在各自的占领区内自行其事。每个占领区就 像一个小小的国家:各自的边境都由部队守卫,边境上对往来于各占领区的 德国人和他们的物品进行严格的审查与管制。同时,每个区都有自己的“国 家元首”,即派驻占领区领导盟军占领部队的军事长官。他的命令高于任何 德国法律,任何德国人皆不得违抗。占领区军事长官的行动仅对他在华盛顿、 莫斯科、伦敦或是巴黎的上级负责。 盟国管制委员会之所以形同虚设,主要是由于四大国在任何重大问题上 不能取得一致决议。美英法苏、特别是美苏对德国都有各自的基本目标和计 划,这些目标与国家利益相连接,势必相互冲突。这样德国问题很快成为美 苏对战后欧洲争夺的焦点。美苏冷战愈演愈烈,德国最终被分为东西两块。 不过,客观地看,希特勒的覆亡却是阿登纳重返政坛的新机运。正是在 希特勒德国的废墟上,阿登纳重新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 1945年3月,美国人一占领科隆,便开始寻找这位昔日的科隆之王。 当阿登纳和他的家人一起,从勒恩多夫的地窖中爬出来,忙于清理曾遭 炮火袭击过的家园时,一名原是德国犹太移民的美国军官来到了勒恩多夫, 在花园中见到了精神矍烁的阿登纳老头。这位军官请阿登纳呆在家里,等待 驻美科隆美军司令官的召唤,至于原因,则未做解释。 又过了几天,美军驻科隆地方司令官r.l.海尔斯陆军中校派了一辆敞蓬 吉普车,把阿登纳和他的妻子接到科隆,准备任命他为科隆的代理市长。 当时战争还在激烈进行,阿登纳担心美国人的任命传出去后,纳粹盖世 太保不会放过他正在前线作战的三个儿子。美国人打消了他的顾虑,毁于战 火的科隆城的凄凉惨状也激起了阿登纳的责任感,他爽快地表示愿同美军合 作。 古老的教堂城市科隆遭战火洗劫,面目全非。在乘美军吉普车到科隆的 路上,阿登纳极目所见处处是倒塌了的房屋建筑。一切都毁于战火:有千年 历史的教堂群只剩下了残坦断壁,莱茵河上的一座座美丽桥梁断裂崩塌,阿 登纳当年建筑的米尔海姆大吊桥消失了,尼勒尔港、展览馆区也不复存在。 只有塔尖高达515英尺的科隆大教堂仍然矗立在平坦的莱茵大地上,却也千 疮万孔。 破坏程度是如此之大,以致当时许多人都认为科隆不可能被修复。但阿 登纳不愿意看到这座有着古老历史和文化的城市在地球上消失。从中世纪前 罗马人建立的一个前哨基地,发展成为第一个基督教主教管区,成为著名的 历史文化名城,科隆已经历了上千年的风雨沧桑。阿登纳出任代理市长作出 的第一个重要决定,就是拒绝了一些人要放弃科隆,在北边几英里处沿莱茵 河畔另建新城的建议,决心在原地全力重建这个曾经是古老而美丽的城市。 美国人请阿登纳参加盟军城市管理局的工作。海尔斯中校答应阿登纳, 将对他的工作提供全面支持与帮助。这样,阿登纳立即投入恢复城市秩序的 工作之中。 第一步是要解决居民的吃和住的问题。 在当德军与盟军在科隆附近遭遇接火的时候,科隆的绝大部分居民都逃 亡了。战争结束后,逃到各地避难的人们又大批返回故乡,粮食供应成了大 问题,科隆80%以上的房屋被毁,许多人流离失所。占领军城市管理局公开 劝告人们不要回乡,理由很简单:人太多了无法安置。但是,每天仍有成千 上万的人利用各种交通工具或步行,如潮水般地涌回科隆。 实际上,早在战争后期,德国人的生活已经发生了严重困难,粮食、物 资均已告罄,科隆也不例外。为了保证这数万居民的粮食供应,阿登纳一面 请求美军司令官从仓库中拨出食品,供应居民;一面又组织动员全城力量寻 找食物作为补充。他派人在城中搜集余粮,将其集中;又扣下了科隆的所有 车辆,让人把它们开到乡下,向农民购买储存的土豆、粮食、谷物以及牲畜 等。在战前习惯于每天吃三千卡路里热量食物的德国人,现在只能得到官方 配给的一千五百五十卡路里的定量,而且,这个定量还在不断减少,难民的 人口在不断增加。食品短缺威胁着每一个德国人。人们排着长队,等待领取 面包和其他定量供应的食品。 数万居民的安置问题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无家可归的人蜷缩在昔日 城市的各个角落,与一堆堆覆盖着厚厚尘土的碎砖乱石作伴,阿登纳派人设 法把一些受损坏程度稍小的房屋清理出来,又搭起大量窝棚,暂时解决了居 住问题。 在安顿好了居民之后,阿登纳尽力设法使城市恢复运转。他和美军城市 管理局商议,请求首先恢复城市的商业与交通。美国人对阿登纳很慷慨,他 们给了他一张购买钢铁的许可证。凭着这张证明,阿登纳在莱茵的一家工厂 买到了大批钢材。他把这批钢材用于修复莱茵河上那些被毁的桥梁,以便恢 复交通。 1945年7月,美国军管政府迅速对美占区内所有的工业设施进行了调 查。他们发现,在美占区大约一万二千个工厂中,只有10%的工厂还在进行 有限的生产,其他工厂均已被炸得无法开工。整个生产处于停滞状态。阿登 纳曾经试图组织人员清理废墟中的工厂,安排就业,但他很快发现这只是徒 劳。整个德国的生产和供应系统已经全部瘫痪,没有原料,燃料与能源奇缺。 更何况谁也不愿这么做,因为如果机器还可以开动,就要被拆卸下来充当战 争赔偿。 第11章 战争的破坏是全国性的。在停止轰炸和炮击之后,德国居民密集的中心 城市全都变成了一堆堆瓦砾场。高楼大厦的断壁残垣和碎砖乱石使过去繁华 成为令人伤感的回忆。鲁尔区尤其如此。在这个五十英里长、中间二十英里 宽的椭圆形地区,座落着许多人口密集的城镇,每个城镇均设有煤矿和钢铁 厂,曾号称欧洲的机器车间。战火之后的鲁尔上空,在人们记忆里第一次变 得蔚蓝而洁净。过去钢铁厂、煤矿、发电厂和有关工业设施鳞次栉比、烟囱 林立、烟雾弥漫的景象已经绝迹。空袭后只余下寥寥无几的烟囱孤然兀立, 几只鸦鹊飞过,更增满目凄然。 在四个占领国中,美国人对德国最为大度与宽容。阿登纳对此感受颇深。 美国人对阿登纳在做代理市长期间的所作所为,表现了恰如其分的容忍。 在一次涉及科隆艺术品保护的事件中,阿登纳感到了这一点。作为古老 文化名城的科隆,拥有丰富的艺术珍藏,其中包括最有收藏价值的中世纪时 期“科隆学派”的绘画,堪称德国的国宝。为了使这些画不遭受破坏,战争 时期阿登纳曾派人将它们藏到了南德的霍亨佐伦城堡中一间具有防弹设施的 地下室里。战后,阿登纳感到担心,因为美国人已发出通令,“要交出德国 所占有的全部艺术品”,以审查德国人手里是否还有抢来的东西,他派人把 绘画从霍亨佐伦城堡取出,装在一辆灵枢车里运回了科隆,最后把它们藏在 了赫尔曼—普夫劳姆艾大街一幢房子的地下室里。这幢房子的主人当时是一 个天主教神父,他在房里设了一个小型的礼拜堂。阿登纳估计美国人会尊重 教会财产,希望那些画也因此保全。事情虽做得隐秘,但美国人最终还是知 道了。阿登纳坦白地向美国占领当局作出解释,美国人则表现出容忍与理解。 军事长官给了阿登纳一道命令: “迫切要求阿登纳市长先生把科隆博物院所有的绘画交出来。军事长官 保证,如果证实这些艺术品是德国的财产,一定归还。” 美国人倒是言而有信,在证实了绘画确属科隆市藏品之后,随即如数归 还。这件事使阿登纳认定,美国人的态度是友好的。 不仅如此,美国人还对阿登纳的工作提供有效帮助。阿登纳后来才知道, 美国人之所以信任他,是由于他有幸在美国人开出来的全德白色名单中名列 榜首。这儿有一封陆军中校帕特森写给其上司吉尔里上校的信,可说明一切。 信中写道: “亲爱的吉尔里上校: 我在这封信星,把科隆市长康纳德·阿登纳博士介绍 给你,阿登纳博士将向你提供有关你所希望从他那儿了解 的1945年5月10日节日的任何消息和意见。 阿登纳博士是1919年到1933年的科隆市长。1933 年他被纳粹撤职并受到严重的迫害。阿登纳博士的声誉远 远超出科隆地区;他是全德白色名单中的第一号人物。 在阿登纳博士最近被任命恢复旧职以前,他是我的科 隆市和科隆行政区的民事特别顾问。我对阿登纳博士的正 直、他个人和工作中具有的无私的民主思想表示极大的尊 敬。 忠实的 陆军中校帕特森 1945年5月8日 但是,好景不长。战争结束后不久,各国、军队都开始回撤到各自的占 领区。英美军队从7月1日起,撤离苏占区,苏军进驻莱比锡、魏玛、埃尔 富特等城市;同时,苏联也让出了半个柏林市,让美英法三国军队进驻西柏 林。美军于6月25日撤离了科隆,把科隆行政区的占领权移交给了英国当局。 英国人并不能像美国人那样欣赏阿登纳。如果英国国内仍然是保守党的 丘吉尔执政,他也许会与同样保守固执的阿登纳关系亲近些。但在7月的英 国大选中,厌恶战争的英国选民抛弃了丘吉尔和他的保守党,选择了打着改 革与建设旗号奉行“民主社会主义”的艾德里工党,改由工党执政。工党政 府看来对德国社会民主党抱有明显好感,起用了一大批德国社民党人士。他 们似乎不想让像阿登纳这样一位保守派著名人士担任科隆市长这样的要职, 同时,阿登纳与美国当局过往甚密也使英国人心存芥蒂,在这种情况下双方 的合作自然不尽人意。英国方面常常指责阿登纳办事不力、提出过分要求等, 而阿登纳总是据理不让,这种态度令英国人更恼火。 1945年9月底,阿登纳与英占领当局之间爆发了最严重的一次冲突。当 时冬天将至。在解决人们衣、食、住等重要问题之外,又增添了一个新问题 ——给居民供暖。随着天气的转凉,问题日益迫切。城市居民每人每天的配 给定量已经下降到六百到七百卡,饥饿再加之寒冷,很可能使许多人过不了 这个寒冷的冬天。 英国军事占领当局为了解决供暖问题,要求阿登纳把科隆市郊那条长20 公里,宽1公里的绿化带和环城马路上的树木砍倒,供给居民作燃料。阿登 纳强烈反对这种做法。这条绿化带是1917—1933年阿登纳做科隆市长期间的 政绩之一,阿登纳认为它对居民的健康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他向英国人解 释砍伐绿化带将使科隆市遭受不可估量的损失,也许几十年都难以恢复。他 还说在缺乏煤碳燃料的情况下,借砍伐树木来解决困难,只可能是杯水车薪、 于事无济。建议英国人着力恢复鲁尔的交通和发电厂运行,开放英军当局征 用的存煤,从鲁尔运煤来供给居民燃料之需。 英国人当然不可能会采纳阿登纳的要求。因为整个欧洲都面临着寒冬的 威胁,英国人必须从鲁尔煤矿有限的开采量中分出一大部分供应欧洲的其它 国家,使英国人更为恼怒的是阿登纳还在报刊上公开提出自己的要求。 1945年10月5日,阿登纳在勒恩多夫的家中接见了《新闻记者报》和 美联社两位记者。他告诉他们:盟国若不打算供应德国居民用煤,将会造成 极坏的后果——成千上万的人死亡,余下的人也将衰弱不堪,疾病丛生,瘟 疫流行。他还谈到了他对法国人想使德国分裂,成立一个莱茵——鲁尔国的 看法。英国人把阿登纳的行动看作是对占领者权威的一种挑衅,他们指责他 干扰了占领政策的推行,并把这件事说成是阿登纳不服从占领管制命令的一 大罪状。 也许这时候社会民主党人戈林格尔给英国谍报机关的一份报告起到了火 上浇油作用。在这份报告中,戈林格尔把阿登纳和过去基督教中央党的关系 大加渲染,认为他在战后支持天主教教会人士,压制工会活动;认为他在学 校教育问题上支持教会,重新在教学中推行宗教教育课。这无疑是与不主张 把宗教课列入教学计划的社会主义工人和部分进步市民的对立。无疑是有意 想使人们忘却国家社会主义统治十二年期间的遭遇和经历,有损于各阶层联 合合作的新精神。在报告的最后,戈林格尔谈到了阿登纳曾转呈给艾森豪威 尔将军一份备忘录,在其中,阿登纳要求当局考虑放宽有关清除纳粹分子的 严格规定。 有了这份报告,英国人对阿登纳“不服占领政策”事件迅速作出处理。 在他接见记者谈话后的第二天,10月6日,英国占领当局的北莱茵军事长官 巴勒克拉夫旅长便把阿登纳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阿登纳走进巴勒克拉夫办公室时,一群英国军官端坐不动,对阿登纳的 致意不子理睬。见没有人端椅子给他坐,阿登纳便自己拿过一张椅子,准备 就座。这时巴勒克拉夫以毫不客气的口吻对阿登纳说:“您站着!”阿登纳 不得不站在那里,听候英国人对他的裁决。 巴勒克拉夫毫无表情地宣读道: “尊敬的阿登纳博士、首席市长先生: 我对于科隆市的修理、街道的清扫以及准备过冬的一 般工作所取得的进展情况感到不满意。..您未能使我满 意地履行这些职责。..我认为,您对科隆居民没有尽到 您的责任。因此,从今天起,您被解除科隆市长的职务。 您必须尽快离开科隆,至迟不得超过10月14日。..您 不得再直接或者间接地从事任何性质的政治活动。 如果您不遵守本信件中任何一项指示,您将受到军事 法庭的审判.. 北莱茵省军政府军事长官 旅长巴勒克拉夫 1945年10月6日 宜读之后,巴勒克拉夫要求阿登纳在文件上签字,以证明已收到。签完 字后,英国人问他还有什么话要说,阿登纳板着面孔,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没有”。说罢告辞,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英国人的解职放逐令使阿登纳对英国占领当局从此抱有很深的成见,这 种成见影响到他后来做了联邦总理与彼得斯贝格山盟国管制委员会中英国人 打交道。英国人解职令中的要害是两点:一是将阿登纳逐出科隆,二是以军 法限令他不得从事任何政治活动。这已经是阿登纳政治生涯中第二次被逐出 科隆并禁止政治活动了。第一次他被纳粹驱逐,并剥夺了政治权利,而这一 次则是解放者英国占领军当局。 被逐出科隆让阿登纳在生活上感到十分烦恼。 第12章 那时他的第二个妻子古丝 由于过去被关在盖世太保监狱里患了重病,正在科隆的一家医院接受治疗。 阿登纳费了很大周折,才取得英国人的同意,每周两次回科隆探望妻子。英 国人对探望的时间和路线均作了精确规定。古丝的病一直未能好转。1948年 她不幸去世,未能分享阿登纳出任联邦总理的荣誉。阿登纳对没有照料好古 丝一直深感遗憾,以后终生未再续弦。 当然,已经历经过纳粹时期磨砺的阿登纳不会就此甘于赋闲。他一边在 勒恩多夫养花,一边随时密切注意着事态的变化与发展。“赋闲”使他有足 够的时间来关注新闻媒介,阅读各种报纸评论,收听各方广播新闻,然后仔 细思考与评析。当时瑞士驻德国代表、总领事冯·魏斯是阿登纳的好友,促 膝密谈的常客,他经常来向阿登纳通报盟国的最新消息,一起讨论局势的发 展。不管怎么说,英国人的驱逐从以后的发展来看似乎并没有给阿登纳造成 多大的影响,或许科隆之所失恰是德国之所得。阿登纳此时得以将视线从科 隆一城扩大到全德范围,关注整个国家命运的沉浮,筹划着在基督教伦理道 德原则的基础上,建立起一个全新的政党,由它来领导德国。 有一天,勒恩多夫来了一位英国客人。此人战前是牛津大学的教授、阿 登纳的旧交。当时他正在英国占领当局宾德将军的司令部工作,军衔是上校。 他想从阿登纳那儿了解些德国的政治状况,并想听取后者的意见。阿登纳幽 默自嘲地告诉他,他不能和他在家里谈政治,但却可以同他一起驱车前往五 公里以外的法占区讨论政治问题。这位朋友开始时感到莫名其妙,他不知道 阿登纳已遭当局驱逐,但很快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因为勒恩多夫属科隆行 政区,在英国占区管辖范围内。他回去后把此事报告了宾德。过了两天,这 位朋友的转陈起了作用。阿登纳接到一纸通知,告知他政治活动的禁令只限 于在科隆行政区内。看来英国人也许只是不想让他做科隆市长。12月份,阿 登纳甚至接到英国方面的邀请,让他出席在巴特格德斯贝格举行的一次基督 教民主联盟的重要大会。英国人给自己也留了些面子。 阿登纳政治活动的禁令被解除了。但在他被禁止活动的两个月里,形势 发展得很快,各地的政治活动已经兴起,阿登纳马不停蹄地投入到了运动的 洪流之中。等待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建立起一个能代表他政治理想的以基督 教民主为宗旨的政党。 基督教民主联盟 ..我们并不想绝望。我们要进行工作。我们前面是 一条艰辛而坎坷不平的道路。我们只看到这条道路口上堆 起的一片废墟,我们看不到它通向何处。我们要走这条 路,我们要以我们尚存的全部力量来走这条路。我们要用 无比坚强的耐心,对于我们人民和城市的无限热爱来走这 条路.. ——阿登纳在科隆市参议会第一次会议上讲话 在被纳粹驱逐的漫长日子里,在翁克尔的修道院,在布劳魏勒的盖世太 保监狱,在勒恩多夫的自己家中,阿登纳苦心思索德国的前途和出路。他曾 清楚地看到德国屈服于无神论独裁统治而招致的灾难,因而强烈期望在战争 结束之后,能以基督教的伦理道德观念和西方自由民主观念为基础,重建德 国的政治生活。他后来在回忆录中写道,他希望能重新教育和引导德国人, “使他们从把国家搞成偶像、供奉在祭坛上,把个人的尊严和作用当成这个 偶像牺牲品的错误观念中走出,确立起人、人的尊严和自由高于一切,也高 于国家权力的原则”;也希望能重新建立起一个强有力的、包括了社会各阶 层的、以基督教原则为该心的政党,为德国人确立出一个新的政治目标,开 始一种新的政治生活。 1945年春天,在纳粹帝国走向崩溃之际,一些在1933年被取缔的政党 又重新开始活跃起来。随着战争的结束,盟国也在着手建立战后德国政治生 活的原则。在8月初发布的波茨坦公告中,公布了战败德国政治生活的基本 原则、其中第2条第9款规定,允许在整个德国重新建立民主政党,准予并 鼓励各政党召集会议和进行公开讨论。苏占区在6月10日,美占区在8月 13日、英占区在9月15日、法占区在12月,分别发布公告,允许了占领区 内的政党活动。 在此之前,前中央党人士建立的基督教组织的活动已经在全德许多地区 恢复,在柏林、科隆—杜塞尔多夫、汉堡地区以及法兰克福等地建立了颇有 影响的基督教党小组。科隆地区的基督教党小组的领导人、前中央党人士莱 奥·施威林几次前来邀请德高望重的老市长阿登纳参加,但是由于当时政局 未明,阿登纳婉言谢绝。这是阿登纳战前和战后政治活动的一大特点,即在 形势尚未明朗、时机尚不成熟的情况下,绝不轻举妄动。阿登纳在等待盟国 解除政党活动的禁令,同时也想弄清盟国允许的政党活动范围究竟有多大。 8月初,波茨坦公告公开发表,阿登纳感觉到时机已到。8月31日,杜 塞尔多夫地区两名基督教党小组的领导人卡尔·阿诺尔德和瓦尔特·亨泽尔 对阿登纳再作邀请,阿登纳毫不迟疑地答应出山,因为盟国政党活动的禁令 已被解除,可以一展身手。他开始筹建基督教政党。 随着禁令的解除,其它政党的活动也复苏。 德国社会民主党人最先行动起来。作为他们传统支柱的工会,几乎是在 希特勒帝国刚一崩溃就马上被准许恢复活动,而当时其它政党则无此优遇。 社民党公认的领导人库特·舒马赫精明强干,在战前坚定反对纳粹,1933 年7月,被纳粹党逮捕入狱,受尽折磨。他在纳粹集中营里落下满身残疾, 失去了一只胳膊和一条脚。这些经历使他为盟国所敬重,为他在战后政治舞 台的活动奠立了基础。舒马赫同时又是一位极为坚强、百折不回的人,出狱 后以顽强的毅力投入了社会民主党的重建工作,任何人都为他的斗志折服而 肃然起敬。 共产党也同样很快恢复了组织,该党的领导人在纳粹时期也曾遭到严重 迫害。靠苏联的帮助共产党很快在全德展开活动,美英占领当局最初为了维 持盟国合作,也支持了共产党的活动。共产党的影响很快遍及全德。 此外,在德国西南部以及黑森等地区,一些自由思想者及老民族自由党 人也在聚集起来,准备筹建一个新的自由民主党。在各个地区,都有不同的 政治派别在活动,使得在战后初期德国出现了一派活跃的政治气氛,各党各 派纷纷提出了自己的纲领主张。 在这个过程中,各地的基督教活动小组也以蓬勃之势向全德发展。这些 小组在四个占领区内分别组织了起来,彼此间形成了某种联系。随着形势的 发展,各地基督教活动小组要求统一组织,由于许多前中央党人是小组的领 导核心,若要形成一个团结紧密的政党,前中央党内的各种分歧,也将不可 避免地被带入党组织中。于是,各地基督教党小组陷入不停的争论。争论的 焦点即在于:是继续保留中央党的宗旨、纲领和组织原则,还是放弃中央党 的主张,重新以共同遵循的基督教伦理道德原则为基础,建立一个全新的基 督教政党。 中央党是在19世纪建立起来的,建党的最初目的是为了抵抗普鲁士国家 对教会的压制。普鲁士是奉行新教的国家,而中央党则是信奉天主教的教会 少数派。党人大多处于社会上层,尽管它力图奉行社会平衡政策,企图把企 业主、农民和工人的利益融合成一个整体,但教义的分歧使中央党把新教徒 拒之门外。在进入20世纪、尤其是一次大战以后,中央党内部为了是否接纳 新教徒的问题几经激烈争论,党陷于政治上的分裂。 尽管在当时的条件下,组建一个新党面临着巨大的困难,要使这个党变 得真正强有力并发挥自己的影响作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是,阿登纳坚 决主张同中央党在政治上决裂,建立起全新政党,他认为这样既可以与旧中 央党内部的分歧一刀两断,扩大基督教的党的社会基础,也便于树立一个全 新的形象,在新形势、新基础、新观念上,提出新的政治主张。这种认识为 基督教政治组织内一大批志同道合者所响应。 阿登纳希望新基督教党的大门向所有基督徒敞开。在阿登纳看来,基督 教的伦理道德原则应当是这个新党的核心宗旨。早在1922年他担任慕尼黑天 主教大会主席时就主张“我们应尽我们的力量争取与新教徒阵营中和我们志 同道合的人携手前进,力求彼此帮助和相互支持。”在魏玛共和国时代,他 亲眼目睹了软弱无能的政党不能抵挡国家社会主义对民主侵害和践踏;在希 特勒纳粹的时代,他又深切地体会到无神论的独裁统治将国家和人民引向灾 难。痛苦的体验和深刻的思考,使他得出结论:一个没有广泛社会基础的政 党将是软弱的,而一个不以伦理原则为基础的政党则是危险的。因此,只有 一个扎根于基督教教义,又具有坚定的伦理原则、并得到德国各阶层人民支 持的新政党,才能担当起引导和教育德国人民的重任。 第13章 他的观点得到了党内 大多数人士的认可。 1945年12月31日,就在英国占领当局解除对他禁令的同一天,阿登纳 接到邀请,去参加在巴特格德斯堡召开的基督教民主党小组第一次全国代表 大会。 这次大会是在柏林地区基督教党小组领导人安德雷亚斯·赫尔门斯的发 起下召开的,云集了全德各地基督教党小组的成员,但赫尔门斯本人却因苏 占区当局的禁止未能到会。会上人们决定称自己的组织为“联盟”,强调所 有选择了基督教民主政治基础的人们,都应联合起来,努力争取建立起全德 范围内的政党。这样,“基督教民主联盟”便诞生了。在南德的巴伐利亚, 人们组织起名曰“基督教社会联盟”的同样性质的基督教政党。 由于德国处于分区占领的状态以及赫尔门斯未能到会,使阿登纳感到: 建立跨占领区的全国性基民盟组织的条件尚不具备。因此他主张在英军占领 区发展和扩大基民盟,以此为基础,再建立和加强英占区基民盟与其它占区 基民盟之间的联系。 政治上的资本需要一步步积累,想在政治上崭露头角,还必须懂得利用 和争取各种各样的机会。当时在英占区基民盟内部,阿登纳既不是最早的创 始人,又在基民盟党小组发展的关键时期,被英国人停了两个月的政治活动, 这对他争取英占区基民盟领导权来说是不利的。不过,在他决定要干某件事 情的时候,他总是善于扭转局势,化不利为有利。 1946年1月22、23两日,英占区基民盟在威斯特伐伦的赫尔福德举行 了一次重要会议,以选举英占区基民盟执行委员会。会议刚一开始,代表们 就为选举会议的主席而争论不休。阿登纳在开会的前一刻才姗姗到场,他径 直走到主席台上,向代表们宣布自己在与会者中年龄最长,理应是会议主席, 会议的开幕式也应当由像他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来担任。 不知道出于对德高望重的阿登纳的尊重,还是在惊诧之余来不及反应, 没有人对阿登纳的毛遂自荐提出异议。阿登纳的精明能干是人们早已熟知, 他直接务实的工作作风与他敏锐的政治思想,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就这样, 阿登纳成了会议的主席。主持了赫尔福德会议之后,阿登纳确立作为英占区 基民盟领导人的地位。但是,阿登纳并不认为是因为他的自荐才使人们听从 其发号施令的,按照阿登纳自己的说法,他是“应到会者的一致要求担任了 会议的主席”的。这种说法与实际情况显然有出入。不过可以肯定,即使没 有这次机会,凭借他的才能,阿登纳也能成为众望所归者。 赫尔福德会议决定了英占区基民盟的第一任务,是要“引导德国人民摆 脱他们目前对政治漠不关心的局面”,这样就必须强化基民盟的组织机构, 增加基民盟的活动能力与影响。会后,与会的26名代表回到了他们各自的地 区,在莱茵兰、威斯特伐伦、汉诺威、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汉堡、不 来梅、奥尔登堡、布伦瑞克以及利珀等地开展活动。由于新政党是建立在广 泛的基督教原则的基础上,抛弃了旧中央党的派别之争及其狭隘政治观念, 它立即赢得社会各界的广泛的拥护。历经了纳粹无神论国家至上统治以及战 争痛苦的人们,尤其是青年一代,似乎感到在基民盟的主张中找到了一种信 仰和政治上的依靠。正像阿登纳所预想的那样,战后人们开始在寻求一种人 性的回归和精神的回归,基督教和基民盟思想使他们于战败的颓丧、屈辱与 绝望之中,看到了一线希望并得到安慰。 一个月之内,基民盟的发展情况就取得出人预料的进展,各种身份、来 自各个阶层的人们纷纷入党,并且热心致力于建设基民盟的工作。党员们提 出了尽快制定党纲,在政治、精神上统一德国,在经济上重建国家的要求。 随着党的扩大发展,一些分歧也随之产生。由于受到社会民主党有关经 济社会主义思想的影响,一些地方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小组在各自单独发布的 建党宣言中,主张将资源和大企业社会主义化,认为国家应将矿业和其它国 民经济中的垄断部门收归国有。但更多的人主张将政治上的个人自由原则引 人经济自主之中。为了解决这些分歧,1946年2月26日到3月1日,阿登 纳等倡议英占区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在威斯特伐伦的内海姆-体斯顿举行该党 第二次委员会会议。 会议在个人同国家关系、经济和社会生活以及文化领域等方面,就一般 性原则进行了广泛而热烈的讨论,与会者很快取得一致意见,并确定了基本 原则。在对待个人同国家关系上,与会者认定“国家生活必须具有并充分体 现基督教伦理和文化原则,以及真正的民主。国家权力不得侵犯人的尊严和 不可转让的权利”;在文化教育方面,会议确定要“回到西方基督教文化的 根本原则中去,高度尊重人的尊严和每一个人的价值”;国家和教会之间要 保持真诚合作,相互尊重等。引起各地代表广泛争论的是经济与社会生活原 则方面,争论的核心在于是否应该在德国实行广泛的社会主义化。 阿登纳旗帜鲜明地反对经济的社会主义化。在讨论中,他力陈个人自由 的原则也必须适用于经济领域。他说:政治权力应该分散,经济权力也同样。 国家社会主义让每一个德国人都看清了过多的权力集中在国家手中的危害。 因而,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就必须对权力集中的问题引起高度重视。不应 该实行广泛的社会主义化,这样会导致权力集中在国家手中,这对个人自由 原则也将是一种危害。 照阿登纳的看法,应该建立起一种公正的社会秩序,使每个人能够为他 自己和家庭挣到一份财产。他力陈国有化并不利于鼓励个人作出杰出成就, 因为一个工人或职员在一家国营企业里并不比在一家私人企业里享有更多的 权利和自由。政治和经济权力集中在国家手中,必然会使人们过分依赖国家, 造成责任心薄弱,容易屈服于国家权力等弊病,从根本上妨害民主政治。 这些观点演绎自他在科隆十七年从政的经验,也来自他对魏玛及纳粹时 代政治的深刻反省,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人们看不到这些,因而,很难将 内部各种观点统一起来。争论持续到深夜,阿登纳与科隆的前基督教工会成 员的约翰内斯·阿尔贝斯为此同不同意见的代表们作了长时间的谈话,以求 探讨解决问题的办法。最后双方同意推迟对这一问题作出原则性的决定,并 将其理由写入了1946年3月1日公布的党纲之中: “由于德国经济上还不自由,因此,急于对部分经济 实行社会主义化的问题,从目前来说是不切合实际的,日 后解决这一问题时,将从政治上和经济上,特别是从全民 福利方面着眼来作出决定。” 阿登纳还从自己的从政经验出发,向与会代表们阐述了一所房屋、一座 花园对一个家庭的重要性,家庭稳定对国家的重要性,以及健康的住宅环境 对家庭生活、从而也是对人民生活的重要性。这样,在内海姆-休斯顿经济纲 领的第10点中,通过下述规定,体现了阿登纳的主张: “适当的占有财产是民主国家得以巩固的一种主要 因素。鼓励以诚实的手段挣得适当的财产。”以及“在重 建被毁坏的城市和乡镇的过程中,应当注意到不使居民因 居住条件过于拥挤而受害,如果有必要,应征用土地来建 造房屋等。” 在内海姆-休斯顿会议上,阿登纳的循循善诱,顽强的工作热情和坚韧的 意志使基民盟折服。3月1日,代表们一致选举他担任英占区基督教民主联 盟第一主席。 基督教民主联盟在发展,各地的社会民主党也迅速统一起来了。作为一 个新党,基督教民主联盟在许多方面处于不利地位,苏军占领当局竭力限制 基民盟的活动,而在英占区内,英国人也更支持社会民主党的活动。社会民 主党的奉行原则,与英国工党政府的“民主社会主义”同出一辙。在英美占 领区内,占领军当局对德国共产党和中央党都比对基民盟来得客气,对该党 怀有明显的不信任感。 1946年5月11日.社会民主党在汉诺威召开了战后第一次党代表大会, 宣布他们的目标是要以对“自由和社会主义的不妥协的意志”,“把德国所 有的民主力量聚集在社会主义旗帜下”。舒马赫说:没有民主、没有认识的 自由和批评的自由就没有社会主义:而没有人道主义、不尊重人的人格也不 可能有社会主义。很显然,社民党的核心是要在政治上倡行民主自由,在经 济上追求“计划指导和共同塑造的社会主义经济”,在社会生产的“规模、 方向和分配上”,更多地顾及“大众的利益”。舒马赫杰出的个人能力与占 领当局的支持,使社会民主党在德国民众中建立了广泛的影响。 作为英占区的基民盟主席,阿登纳不仅要忙于协调本党内部不同派别的 政治主张,还需要抗衡在英国人支持下日益强大的社会民主党势力。 第14章 尽管英 国人不喜欢阿登纳和他的基民盟,却不能不注意到它在本占区内日益扩大的 影响,以顺利推行占领政策。很明显,英国人必须依靠德国人,也必须让德 国人适应民主政治,自己管理自己。他们不能不面对基民盟崛起的现实,也 不能再忽视它的领导人阿登纳。 1946年2月,英国军政府宣布,它将在它的占领区内成立一个由德国人 组成的“协商委员会”(即通称的咨询委员会),由政党、工会、行政、文 化、社会、经济生活等各方面的代表组成。这只是一个没有决定权力的咨询 机构,在32名成员之中,政党代表有8名。基督教民主联盟指派了阿登纳和 来自伍佩尔塔尔的奥托·施密特作为咨询委员会的成员。社会民主党方面则 派出了库特·舒马赫。这样,战后德国政治舞台上的两大重要人物的相遇不 可避免。 在第一次富有戏剧性的碰面会上,英国人对待两党的态度泾渭分明。1946 年的3月6日.英占区咨询委员会在旧汉堡陆军总司令部举行了隆重的开幕 式。咨询委员会成员们率先到会。之后,英军司令官和占领区军事长官、空 军元帅肖尔托·道格拉斯爵士在震耳的鼓声与喇叭声中出席会议。鼓乐之后, 北莱茵省省委员会主席、省长勒尔一一介绍咨询委员会的成员。 第一个被介绍的是社会民主党的领导人库特·舒马赫。勒尔着重介绍了 舒马赫在纳粹时期为抨击纳粹而作出的巨大努力与付出的巨大代价,向人们 展示他光荣的过去。肖尔托·道格拉斯爵士与舒马赫博士彼此长时间的亲切 问候,格外引人注目。到了介绍阿登纳时,英国人则明显冷淡多了,时间也 很短。阿登纳自己精确地计算了一下,只有1分零45秒。 以反德出名的道格拉斯也许是有意想奚落一下有帝国工作背景的阿登 纳,他漫不经意走到阿登纳眼前,趾高气扬地问:“市长先生,你的政治背 景如何?” 阿登纳怒从心起,板着面孔,毫无表情地一字一顿地答道:“哦,我只 是在1917年当上了科隆市长:后来,1933年纳粹认为我政治上不可靠, 罢了我的官:1945年3月,美国人复了我的职;同年10月,英国人说我不 称职,又把我撵走。因此我靠这些现在进了占领区参议会!” 所有的人都听到了阿登纳的回答,肖尔托·道格拉斯爵士十分惊愕。这 个插曲给每一个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没过多久,伦敦的《每日电讯报》报道 了这次活动,当然,阿登纳的回答经媒体大加渲染了一番之后,令人印象深 刻。 当天晚上,在下萨克森德国社会民主党著名人物,当时的汉诺威省省长 欣里希·威廉·科普夫的搓合下,阿登纳和舒马赫举行了第一次会谈。两人 讨论了国内粮食情况,也讨论了关于工业设备的拆除问题。在这些方面,舒 马赫的态度让阿登纳感到两党似乎有着合作的基础。但是舒马赫却在讨论的 最后一刻提出了阿登纳根本不可能让步的一个问题:让阿登纳接受社民党的 领导,承认德国社会民主党在全德的领导地位。虽然社民党的力量强大、基 民盟发展的未来前景尚不明朗,但阿登纳却毫不相让。他正色地告诉舒马赫: “尽管基督教民主联盟是一个新近才成立的新党,但它决不会放弃自己的原 则和独立性。就目前来看,虽然社民党可以算作是全德最大的党,但是,今 后的发展却未必。究竟哪一个党的力量强大,将由最终的选举来作出结论。” 就这样,谈判最终告吹,不欢而散。 基民盟与社民党的争夺与冲突从此开始,社民党的强大和舒马赫以势压 人,并不意味处于劣势的基民盟会永远处于下风。阿登纳虽然年事已高,却 总是信心十足、精神百倍地奔走于各处,发表演说,向德国人民力陈基民盟 的政治主张。盟国渐渐重视阿登纳,对基民盟的发展速度也另眼相观。随着 国际形势的变化,无论是美国人还是英国人都不能不对占领政策重新估计。 这样,对阿登纳和舒马赫、对基民盟和社民党来说,情况渐渐发生逆转,主 张以基督教原则和西方民主观念为建国基础的阿登纳和基民盟,在西方人眼 里变得亲切起来。 分道扬镳 “..不久前还被盟国胜利的光辉照亮的舞台蒙上 了一层阴影。谁也不知道,苏饿和国际共产主义组织即将 搞些什么花样,或者说,它们的扩张计划和意图的界限— —如果说有界限的话——究竟在哪里.. 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德里亚海边的的里雅斯 特,一幅横贯欧洲大陆的铁慕已经落下来了..” ——1946年3月5日丘吉尔《和平砥柱》演说 战败国的命运首先取决于战胜国对它的安排,但是,随着战胜国家之间 关系的变化,使得本来错综复杂的德国问题更加错综复杂,这样,德国人的 命运不由自主地被卷入了战后大国在欧洲的争夺中。 战后德国舞台的第一幕,是由四大战胜国美、英、法、苏演出的,演出 的主旋律是改造德国。改造的目标是“四d”,即非军事化,非纳粹化、非 工业化和民主化,这四个词在英语中均以“d”字母开头,并在雅尔塔和波茨 坦得到各战胜国的一致确认。但是,各大国的分区占领却使得实际的占领政 策比起初的预想有很大的不同,“四d”落实到各占领区,其意义和做法又 有很大的区别。 在囚个占领国中,美国人对待败敌德国的态度和政策是极为独特的。在 大战的尾声中美国宣称将在欧洲战事结束后两年内退回美洲大陆。因此,美 国人喜欢推行的是自己的思想观念,认为思想的影响才是深遗的。它主张惩 罚和改造并举,最终使德国人转而接受征服者和它新主人的政治思想。 英、法、俄国人对美国人想通过全面改造来恢复战败德国的做法颇有异 议。1945年4月美占区主持军管事务的卢修斯·杜比格农·克莱将军在记者 招待会上宣布:“我们不是到这里来投机谋利的。”但要让其它三国这样做 显然是不可能。美国在大西洋彼岸,美国人可以一走了之,欧洲各国却不能 这样做,它们费了好大劲才打败德国人,他们不能再次任由德国在欧洲肆意 横行。因此,英、法、俄三国对待战败德国的态度要比美国人实际得多,注 重落实有限度的目标,在德国长期待下去。而不是像美国人那样空谈人的改 造和理想。 正如《曼彻斯特卫报》老资格的记者特伦斯·沓里蒂所说的那样,英国 人不容易发怒,但更不容易宽恕别人。他们同德国人有一大笔帐要算。德国 人发动的两次世界大战,每次都耗尽了英国人的人力和财富,这些财富都是 大英帝国几十年、几百年苦心经营的结果。况且自俾斯麦时代以来,德国一 直是英国在欧洲和国际市场上最强劲的工业竞争对手,这次德国被彻底打 败、无条件投降,正是英国在多年来一直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英国必须借 此机会向德国讨还它过去的损失,把德国降为欧洲政治舞台上第三或是第四 等的国家,伤尽德国的元气,使它无法同自己进行贸易竞争。由于英国人直 接控制了鲁尔的工业,因而它完全能够实现这些目标。 法德之间要清算的东西就更多了,德国人更给法国人留下了刻骨铭心的 记忆:在1870—1945年这短短的75年间,法国三次遭德国人侵,两次战败 投降。这一次,一向耀武扬威的德国终于被打翻在地,法国人要做的就只有 一件:踏上一只脚,使它永远不能翻身。只有这样才能平法国人为法兰西报 仇的雪耻之心。法国人的信念是,谁也无法改变德国人,因此只能彻底压服 德国人:德国必须保持分裂状态,还必须剥夺其一切权力,使它对巴黎俯首 帖耳。法国人的对德政策可以说是最为强硬,他们迫不急待地要从军事占领 中大捞油水。他们以赔偿为名,占毗邻地利之便,动用了一切交通工具,拿 走一切可以拿的东西。更有甚者,法国人策划着在政治上分割德国,它要求 分离莱茵兰,鲁尔地区实行国际共管,并使萨尔在经济上与法国合并,在政 治上与法国保持特殊关系。 至于俄国人,则把德国看作是西方进攻苏联的桥头堡。首先他们要保持 对所占地区的严格控制。在向德国讨还战争赔偿方面,俄国人的做法与法国 人类似,他们在自己的占领区内,从抽水马桶到整座工厂,凡能拆卸的东西 统统都运回苏联。也许本来他们也希望像法国人那样分割肢解德国,但很快 他们就发现在全德成立一个他们可以对其发挥影响力的中央政府似乎更为有 利。俄国人改变了主意,这成为后来俄国对德政策所追求的最高目标。 也许单从处理战败国的角度四大国各自的做法并不算是什么,但是,德 国的地位在欧洲实在是太重要了,这样一来,各个国家对于其它国家对德国 的处理办法及其对德造成的影响就不能不警觉。任何国家都不能容忍他国的 做法影响到本国的在德利益。四大战胜国为此吵吵嚷嚷,连开数次外长会议1 都不能协调分歧,反而越谈越谈不拢。 第15章 1947年2月,盟国缔结了对旧法西斯 轴心国意大利以及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匈牙利、芬兰的和约,可对德和约 却被无限期地撂置起来。 不久,德国人的命运就随东西方冷战的开始,完全改变了。 冷战的原因错综复杂。许多年来国际问题专家为研究这个问题大费脑 筋。有人认为它首先起因于1945年4月罗斯福总统患脑溢血暴亡,副总统杜 鲁门接任人主白宫。由于杜鲁门在罗斯福在世时从未涉足过外交国际关系领 域,他对罗斯福在雅尔塔对苏联妥协的做法不甚知之,也不甚理解,上任之 后,采取了与罗斯福总统截然不同的外交路线,这样,东西方的妥协合作也 随之宣告结束。无论怎么说,杜鲁门上台之后,组织起了一个班子专门研究 对苏联的外交政策。这个班子给他的意见是美国应该在欧洲“遏制”住苏联。 这时,美国驻苏联大使馆代办乔治·凯南给杜鲁门发来一封长达8000字的电 报,引起杜鲁门高度重视。在电报中,凯南分析了苏俄政策的特点,他警告 美国人,苏联有天生的不安全感,美苏利益根本对立。苏联过去是游牧民族, 处在大平原,生存有威胁,而苏联传统的民族主义也是以向外扩张为表现。 从彼得大帝开始,俄国人就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外扩张的目的。现今苏联人在 东欧的做法正是在继续老沙皇未竟之业。苏联人的这种做法,是对美国作出 的挑衅,也是对美国利益的侵害。因此,美苏不可能和平共处,美苏矛盾不 可调和,美国的强大就是苏联的削弱。凯南还很明确地向杜鲁门指出:苏联 对理智的逻辑无动于衷,却对武力的逻辑十分敏感,因而美国必须拥有足够 的武力并准备使用它,那么不用真正动武,也可以遏制住苏联,迫使它退却。 杜鲁门对此很感兴趣,这些后来就成了杜鲁门政府对苏联遏制政策最基本的 1几次外长会议是:伦敦外长会议(1945年9月11日—10月2日);巴黎外长会议(1946年4月25日 —7月12日);莫斯科外长会议(1947年3月10日—4月24日):伦矽外长会议(1947年11月25日 —12月25日);巴黎外长会议(1949年5月23日—6月20日)。设立“外长会议”的决定。是苏联、 美国、英国在波茨坦会议上作的决定。 理论根据。 东西方分道扬镳的第一声号角是丘吉尔吹响的。1946年的3月5日, 丘吉尔在杜鲁门的陪同下,来到了美国密苏里州富尔顿的威斯敦斯特学院。 在演说中丘吉尔向激动的听众大声疾呼,美国应成为自由世界的“和平砒 柱”,他说: “美国此刻正高踞于世界权力的顶峰。对美国民主来 说,这是一个庄严的时刻。拥有最大的力量,也就是对未 来负有令人敬畏的责任。..对你我两国来说,现在都有 一个机会在这里,一个明确的、光彩夺目的机会。如果拒 绝、忽视、或糟蹋这个机会,我们将受到后世的长期责 备.. “不久刚被盟国的胜利所照亮的大地,已经罩上了阴 影。没有人知道,苏俄和它的共产主义国际组织打算在最 近的将来干些什么,以及他们扩张和传教倾向的止境在哪 里,如果还有止境的话.. “我们理解,俄国需要它西部边境的安全,以免再次 遭受德国的侵略。我们欢迎它占有它在世界大国中有权占 有的地位。..但是,我有责任把有关当前欧洲形势的某 些事实撂在你们面前。 “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德里亚海边的的里雅斯 特,一幅横贯欧洲大陆的铁幕已经降落下来了。在这道铁 幕的后面,座落着东欧、中欧古国的都城:华沙、柏林、 布拉格、维也纳、布达佩斯、贝尔格莱德、布加勒斯特和 索非亚——所有这些城市及其居民无一不处在苏联的势 力范围之内,不仅以这种或者那种形式屈服于苏联的势力 影响,而且还受到莫斯科日益增强的高压的控制。只有雅 典——放射着它那不朽的光辉——能在英、美、法三国观 察员的观察下,在自由选举中决定自己的前途。 “现在,如果苏联政府试图单独行动,在他们的地区 建立一个亲共的德国,就将给英美两国占领区制造严重的 困难,授予了战败的德国人以在苏联和西方民主国家之间 拍卖抬价的权力。不论我们从中得到什么结论,这肯定不 是我们进行武装斗争所要建立的解放的欧洲,也不是一个 具有永久和平必要条件的欧洲。 “..在远离俄国边界、遍布世界各地的许多国家 里,共产党第五纵队已经建立。它绝对服从来自共产主义 中心的指令,完全协调地工作着。..第五纵队到外构成 对基督教文明的日益严重的挑衅和危险。..如果我们不 趁还来得及的时候正视这些事实,那就太不明智了..” 在演说的最后,丘吉尔号召美国和所有说英语的国家联合起来,建立英 美特殊关系,共同对付苏联的扩张政策。他赢得了美国人暴风雨般的掌声。 丘吉尔的演说刺激着杜鲁门的神经,坚定了社鲁门遏制苏联的决心。以 此为契机,英美开始磋商为坚守西欧阵地,美英两国应在德国问题中采取共 同的立场,与苏联在东欧的扩张形成对抗态势。 传统德国内部的经济联系是这样的:东部地区和南部的巴伐利亚等是农 业区,而西部,尤其是鲁尔、莱茵兰地区是德国的工业中心。东西之间产品 交流情况是东部向西部提供农产品,而西部向东部提供工业产品。战后东部 成了苏联占领区,最初斯大林曾答应由东部地区向西部提供农产品,以缓解 西部缺少粮食的困难。1946年5月,美国占领区军事长官克莱在盟国对德管 制委员会上公开宣布美占区将不再向苏联提供一切赔偿,此举激怒了斯大 林,斯大林决定拒绝向西部提供东部的农产品。这次公开冲突成了东西方在 德国问题上分裂的重要一步,也坚定了英美要抛开大国一致原则,单独采取 行动的决心。 然而,波茨坦会议的精神却是双方都不能够公开违背的。波茨坦协定规 定了德国在完成了占领改造之后,应该缔结对德和约,结束占领,实现统一。 于是美英和苏联便在怎样实现统一这个问题上大作文章。 美英提出:根据波茨坦会议的精神,德国应该首先实现各占区的“经济 统一”。因为英占区拥有全德人口的30%,硬煤蕴藏量和钢产量的75%,但 粮食紧缺;苏占区生产粮食,但钢铁工业需要英占区提供原料和半成品;美 占区有20%的人口,工业多数是轻工业,也缺少粮食;法占区一般可生产17 %的硬煤和12%的钢铁,只拥有全德人口和战前德国资源的10%。所以,如 果不实现各占领区的“经济统一”,各占领区的经济情况都将产生严重问题。 美国国务卿贝尔纳斯在1946年7月的巴黎外长会议上强调“经济统一”,提 议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德国管理机构,把四个占领区作为“一个经济单位”来 进行管理,以便于在各个占领区之间“交流食品、交通乃至思想”。 针对美英“经济统一”的立场,苏联抛出了“政治统一”的方针。苏联 提出必须首先建立全德中央政府,在实现了“政治统一”之后,再来解决经 济和其它方面的问题。由是在历次的外长会议上,双方为此吵吵嚷嚷,争论 不休。 很显然,德国问题的实质是:既然德国已被分成了几个占领区,就必然 会形成几个不同的政治、经济实体,每一个实体都服务于本国的对外政策目 标。美苏战后在全球范围内的利益冲突已然明显,美国显然不会再从欧洲撤 出。自杜鲁门上台以后,经过一个时期的酝酿,美国已将遏制苏联提升到战 略高度。为确保德国西部,美国将战后为限制德国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的“摩 根索计划”转变成为把战败德国迅速扶植起来的政策。美国对德的新目标也 得到英国的支持,这样,美苏所代表的东西方在德国和欧洲分道扬镳显然不 可避免。美国希望把德国(西占区)变成与苏联对抗的主阵地。 1946年7月,美国向英法提出合并占领区的建议,得到英国的响应。之 后,美国政府指示克莱着手就美英双占区经济合并问题进行筹备。 7月18日,英国占领区军政府正式宣布成立北莱茵—威斯特伐伦州,这 是在德国西部建起的一个大州,目的是将工业重心鲁尔区同周围农业区及中 小型工业分布地区合并在一起。 9月6日,美国国务卿贝尔纳斯在斯图加特发表讲话,指出不应该把德 国变成一座“贫民救济院”,应该促进德国的“经济统一”,使德国人“承 担起处理自己事务的首要任责。” 1947年1月1日,贝尔纳斯与英国外交大臣贝文于1946年12月2日签 署的“德国美占区和英占区经济合并协定”正式生效,决定成立由德国人选 举产生的经济委员会。美英双占区成立。 同年5月,双占区又在法兰克福成立了经济委员会,不仅负责双占区的 经济事务,而且享有某些立法权,实际上具有一定的政府职能。 第16章 很显然,无 论是“经济统一”,还是占领区合并,都已不单纯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 题了。 美英双占区成立以后,开始协调与法占区的经济政策。1947年7月的巴 黎会议成为法国同英美走到一起,东西方分野的重要里程碑。会议的中心是 讨论美国提出的“欧洲复兴计划”,即著名的“马歇尔计划”。准备改变过 去对欧洲零零星星援助的方针,面对欧洲国家提供长期援助,支持欧洲为实 现经济自足而进行地区性合作,从“治标”变为“治本”。出席这次欧洲经 济会议的有西欧、北欧以及南欧的16个国家。会议也向东欧国家提出了邀 请,但在莫斯科干预下,东欧国家没有参加。 法国不可能忽视巴黎会议报告中所提出的美国将在4年内向欧洲提供 224亿美元的援助款额。因为战后法国国内经济困难以及它在越南和阿尔及 利亚殖民地的军事开支,已使第四共和国财源枯竭,陷入危机。因而,虽然 法国在德国问题上余悸未消,但却成为马歇尔计划最积极的支持者,美英以 此为条件,迫使法国人在分割肢解德国问题上作出让步:法国政府保证不再 将分割鲁尔区和莱茵兰,以及盟国永久占领莱茵河左岸作为对德政策中不可 改变的一个原则。这样,法国的对德政策开始向美英立场靠拢,西方从双占 区合并向三占区合并的条件日益成熟起来。 与此同时,在巴黎会议上,苏联因在拟定欧洲统一经济计划问题上与英 法发生重大分歧,外长莫洛托夫中途宣布退出会议。苏联转而在7月到8月 同东欧国家签订了一系列双边贸易友好互助条约,进一步加强苏东国家间的 政治、经济关系,由此形成了与美国“马歇尔计划”相抗的“莫洛托夫计划”。 是年9月,欧洲九国共产党和工人情报局宣告成立,苏联又正式提出了两大 阵营——帝国主义阵营和社会主义阵营——的概念。两大阵营的形成昭示了 德国和欧洲的正式分裂。1947年11月25日至12月15日,四大国在伦敦召 开了 “最后一次碰碰运气”的四国外长会议。立场和原则的分歧已使它们之 间合作的基础完全丧失。在此之前,苏联已在柏林举行了一次“德国人民代 表大会”,大会提出了建立一个“统一德国中央政府”的要求。莫洛托夫提 议听取“德国人民代表大会”的意见。西方三国外长以这个人民代表大会并 不代表全体德国人民的意志为由予以拒绝。伦敦会议的气氛明显地紧张起 来,双方各不相让,相互指责。12月15日,会议宣布无限期延期,这意味 着苏联同西方国家都准备各行其事了。 德国的分裂已成为不可避免。 1948年2月23日至6月1日,分两阶段举行了美、英、法、比、荷、 卢六国代表参加的伦敦会议。这是对西德成立的一个关键的会议,西方国家 在德国问题上充分协调了立场。会议发了一系列内容细锁繁杂的公报文件, 统称为“伦敦协议”。主要内容如下: 第一,在西方占领区召开德国的制宪会议,起草宪法,为成立政府作好 准备。 第二,鲁尔的煤和钢由美、英、法、比、荷、卢和西德等七国共管;另 外签定关于鲁尔地区管理的法规。 第三,在对西德的全面军事占领结束后,西方盟国继续占领鲁尔和莱茵 河。 “伦敦协议”把苏联排除在外。以上三点之中,第一点是最主要的,因 为实现了这一点,德国就完完全全一分为二了。协议公开后不久,德国西部 地区和南部地区的基督教民主联盟立即在科尼希斯泰因温泉召开了一次讨论 会议。阿登纳主持了这次会议。6月10号,基民盟发了一张声明,严厉地拒 绝了“伦敦协议”的部分内容。 自然,不可能指望美英法三大国在这时会重视德国人的主张,德国人不 喜欢鲁尔和萨尔从他们的国家分离出去,也不希望国家就此分裂。基民盟的 声明表达了此种愿望。但协议本身是三大国彼此妥协的产物,盟国不理会德 国人的抗议。在伦敦会议上,法国作出了让步,放弃了分离莱茵兰的主张, 美英也就支持法国要国际共管鲁尔的要求,更何况鲁尔问题本身牵涉到自身 的利益以及德国军火工业潜力的问题,鲁尔的国际共管和把萨尔在经济上并 入法国成了美英对法的妥协。 “伦敦协议”通过后不久,6月18日,美、英、法占领当局宣布三日后 在西占区实行单独“币制改革”。这次行动成为触发苏联在德国问题上采取 强有力行动的契机。自1948年3月美英双占区合并以来,苏联代表已退出盟 国管制委员会,并在酝酿采取一次更强有力的行动。6月22日,紧跟着西方 占领区“市制改革”苏联也宣布在苏占区和大柏林市实行币制改革。6月24 日起,苏联宣布对柏林实行全面封锁,对西方进入柏林的通道实行水陆交通 管制,只保留了三条“空中走廊”。苏联对柏林的封锁达一年之久,东西对 峙,关系骤然紧张。7月,苏联人关闭了最后一个还在活动的四国机构—— 柏林军事管制总部。东西双方都在加紧筹划在各自占领区建立有效政府。11 月30日,柏林苏占区成立大柏林临时民主政府;12月5日,柏林西占区 举行议会选举,组成市政府,柏林正式一分为二。 大柏林的分裂成了整个德国分裂的先声。东西方都加紧筹划在各自占领 区内建立有效的行政管理系统。两个德国政府的成立已是指日可待。 通向波恩之路 “东欧——俄国的范围——和西欧截然分开,这是一 个事实” ——阿登纳1945年10月写给前 杜伊斯堡市市长魏兹的信 “目前我们必须接受铁幕分割了德国这一事实。行动 起来吧,德国的大部分处于铁幕的光明一侧,下决心把它 建设好吧!另一部分国土总有一天会回到你们手中。” ——英国军事长官布赖恩·罗伯逊将军于1948年 4月17日在北莱茵—威斯特伐伦州会议上的讲话。 与盟国在德国问题上的争吵相比,保守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同社会民主党 人之间的冲突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当时新闻界更为关注的是牢牢掌握着德国 命运的盟国当局的决定和行动,而不是相互争吵的德国政客与政党,有时评 看来这种争夺也许只是从盟国军事长官桌上掉下来的一些小权力,不能起根 本的作用。但是,阿登纳却很清楚,这是一场真正的搏斗,搏击的目的在于 决定究竟是哪一方能够获取权力机构,以领导前途渺茫的德国人。 早在1945年的10月阿登纳就看到了东西方必将走向分裂的前景,10月 31日他给前杜伊斯堡市市长魏兹写了一封信,认为:俄国按照自己的意愿在 东欧行事,实行不同于西欧的政治经济原则,愈来愈不同其它大国合作,“东 欧——俄国的范围——和西欧截然分开,这是一个事实”,因此,必须使西 欧在英、法的领导下联合起来,联合的西欧必须包括未被俄国占领的德国部 分,共同抵抗来自东方的无神论唯物主义以及极权主义。这是战后较早时期 阿登纳有关东西方关系的论述。 1946年3月,阿登纳在报纸上读到丘吉尔在富尔顿的“铁幕”演说,精 神为之一振,他称:“温斯顿·丘吉尔是第一个能正确估计俄国人意图的人。” 丘吉尔在演说时美国总统杜鲁门也在场,阿登纳敏锐感到这意味着西方国家 对苏联的态度将来一个180度的大转向,而这种转向将会有助于处于被占 领、崩溃状态的德国在西方自由民主基础上的重建,并且,西方盟国也将从 此重视德国西占区在遏制苏联战略中的重要地位,这对基督教民主联盟在西 战区地位的巩固也会有利。 事情果不出阿登纳所料。1947年3月,美国国会通过了对希腊、土耳其 问题援助的议案——杜鲁主义出台,宣布“美国的政策必须是支持各国自由 人民,他们正在抵制武装的少数集团或外来压力所试图的征服活动”;“不 论什么地方,不论直接或间接侵略威胁了和平,都与美国的安全有关。”为 实施对欧洲的援助,杜鲁门给前总统胡佛配备了一个庞大的工作班子,委托 他对欧洲经济问题进行专门调查。1947年春天,胡佛公布了他的调查结果。 胡佛的报告对德国是有利的,他真实地反映了德国的困境和它对欧洲的 影响。报告指出:德国由于割地给波兰以及萨尔区的经济脱离德国,使它与 1936年相比,丧失了粮食生产的25%,煤碳生产的30%和消费品生产的20 %,而德国人口却在增长:1936年德国的人口总数为6800万,1949年 的德国人口(包括苏占区)将会上升到约7100万。与欧洲其它国家相比,目 前欧洲的意大利、法国、比利时、荷兰及英国的粮食状况几乎已达到战争爆 发前水平,而德国人的粮食供应水平却明显低于欧洲其它国家。 胡佛说,美国的战略迫需复兴欧洲,并要将此作为维护和平的首要手段, 而复兴欧洲只有一条途径:生产。 第17章 但是,欧洲的整个经济是通过原料和成品 的交换而同德国经济相互交织在一起的,因而,“没有德国作为一个成员的 经济力量的恢复,就不可能有整个欧洲经济力量的恢复。”胡佛警告美国人, 说人们可以继续把德国拴在铁链上,但必须估计到,这样,欧洲也就将是衣 衫褴褛! 胡佛的报告促使美国政府下决心将德国的复兴纳入“马歇尔计划”,并 将其作为其中重要组成部分。阿登纳欣喜异常,对胡佛的人道主义大加褒扬, 从各个方面充分肯定了这个报告对德国取得马歇尔计划援助的意义。 从这时候起,人们感到基民盟与社民党的分歧不仅是在两党的党纲原则 上,更在两党对变化形势的看法及对形势机遇的把握上。阿登纳和舒马赫这 两位战后德国杰出的政界人物,也正是在这个时期脱颖而出。他们各自代表 了一条原则路线,为捍卫各自的原则,他们注定了要在政治上进行殊死较量。 这是他们政治生涯中相当重要、且命运攸关的一个时期,它将决定谁能指引 今后德国的发展方向。 最初阿登纳与舒马赫是站在一起的,他们都批评盟国的占领政策和做 法,但是,胡佛的报告一出,阿登纳敏锐地嗅出盟国对德占领政策即将发生 改变。这位老练而精明的莱茵人立即得出结论:第一,在西方政策发生改变 之际,再坚持德国的东西两部分合为一体显然已是不太可能的事了。苏联一 方决不会放弃它在东部的权益,西方也要坚持在西部的利益,因此,德国目 前的分裂是必须正视的事实。第二,西部地区仅仅依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实 现德国政治和经济复兴的,要复兴,就必须利用西方。由于在战略上需要, 西方必须对德实施支持和帮助政策,因此,阿登纳一方面呼吁占领国停止分 割肢解德国的政策,取消对德工业设备的拆迁和经济恢复的限制政策,另一 方面又强调基民盟将和西方盟国一起,为把德国西部建设成为反苏重要阵地 而作出努力。他多次发表声明,欢迎并支持西方对德占领政策的转变。 舒马赫的表现正好相反。这位容不得反对意见的社民党理论家仍然固执 地公开蔑视西方国家的占领政策,咒骂盟国占领当局是“傻子”、“恶棍”。 在形势已然变化的情况下,舒马赫仍然坚持要在德国人中培养强烈的民族主 义思想,走一条独立于东西方之间的自主的“中间道路”。他要建设“社会 主义”的德国,不愿把德国战后的命运与西方联系在一起。对他来讲,民主 社会主义才是理想。舒马赫的观点和做法令社民党在英国工党政府面前感到 为难:英国当然希望能在德国建立起一个亲英的社会党政府,但舒马赫僵硬 的立场却引起美法等的大大不快,英国工党一向宣传要使“社会民主党成为 反共堡垒”,这种说法现在连工党说来也感到为难,更难指望美法支持。英 国不能不考虑它对社民党过分公开的支待是否会引起西方盟友的不愉快和反 对。 在盟国对德问题分歧演至白热化的同时,阿登纳的基民盟与舒马赫的社 民党的权力之争也全面展开。竞争最初是在人口最多的英占区进行的。阿登 纳和舒马赫都看到英占区拥有的优势地位,这里有巨大的北海港口和人口稠 密、素有欧洲工场之称的鲁尔工业区,这决定了它将左右德国今后政治和经 济发展。 起初,由于英国人的偏袒,基民盟在英占区居于劣势。成立北莱茵—— 威斯特代伦州时,英国当局分配的州议会席位是: 德国社会民主党71席 基督教民主联盟66席 德国共产党34席 中央党18席 自由民主党9席 无党派人士2席共200席 对英国人的这种忽视基民盟影响的分配方式,阿登纳多次向英国占领当 局提出抗议。阿登纳要求基民盟拥有的席位必须和两个马克思主义政党加在 一起的席位相等。英占领当局拒绝了他的建议。为了表示抗议并进一步扩大 基民盟的影响力,阿登纳断然放弃在北莱茵——威斯特伐伦州政府当部长, 甚至当州政府总理的机会,全力以赴地投入州内各县议会的竟选工作。英占 领当局曾声明,作为使战后德国民主化的一个先决条件,是各州政府和各州 议会组成人选上必须符合人民自由表答的意愿。这样一来,各县议会的竟选 便举足轻重。 实践证明,阿登纳的这一做法颇具远见,基民盟取得了在各县议会选举 的辉煌胜利,并在整个占区内扩大了影响。英国当局不得不放弃原来分配给 北莱茵—威斯特伐伦州议会的各派议席,重新做出如下调整: 基督教民主联盟92席 德国社会民主党66席 德国共产党19席 中央党12席 自由民主党9席 无党派人士2席 这是基民盟在英占区的议席数第一次超过社民党。 1946年10月13日,在各县议会选举结果对基民盟明显有利的情况下, 阿登纳乘胜前进,以英占区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的身份致函祉民党中央执行 委员会,认为德国社会民主党和基督教民主联盟是两个最强大的政党,因此 也对德国人民负有最大部分责任,两党应该为德国人民的前途为重进行合 作。阿登纳向社民党提出了两个具体建议性的问题:第一,是否打算与基民 盟按照力量对比进行相应合作;第二,是否准备对所属的下级组织作出这样 的指示。 阿登纳狠狠地戳中了舒马赫的痛处。因为在此之前社民党一直是英占区 和全德最强大政党,并在英国人的占领当局中占据了大部分要职。阿登纳此 举的高明之处在于他算准了恼羞成怒的舒马赫必定会拒绝他的提议,这样他 就可以明正言顺地反击社民党不顾民族大义。八九天之后,见没有回函,阿 登纳又电请复函。又过了四五天,舒马赫果然被激怒,复函表示拒绝,提出 社民党与基民盟合作的前提必须是基民盟承认社民党的社会主义纲领。复函 的内容早在阿登纳的预料之中,阿登纳立即将这次信函往来的内容向新闻媒 介公开并大加渲染。他着重强调了两点,一是基民盟为使基民盟与社民党联 合一致作出了巨大努力而遭社民党拒绝;二是社民党的社会主义性质的纲领 将会给德国的未来带来危害。阿登纳把舒马赫塑造成俯首听命于苏联、会使 德国社会主义化的奴从形象。 舒马赫恼羞成怒,亦决心全力以赴。1947年1月,双占区成立,两党政 见之别伴随权力之争,拉开鏖战帷幕。 自1946年以来,经济论战一直是基民盟与社民党论战的焦点。基民盟主 张自由经济,而社民党力陈实行经济计划和社会主义化的必要。1946年起, 英国工党政府在国内大搞了一次国有化运动,因此,英国占领当局支持舒马 赫的主张,计划在德国最重要的鲁尔工业区进行大规模国有化,以防止关键 性的工业部门再度落入如希特勒这样的野心家及其支持者之手。 阿登纳和他在经济委员会中的同伴们早已领会舒马赫的意图,他们相信 实行计划经济将为德国带来危险。阿登纳先发制人,他利用基民盟在议会中 占有稳定多数的优势,控制了经济委员会,否决了舒马赫的建议。舒马赫在 遭抵制以后,拒不参加经济委员会。这样,作为经济委员会少数派反对党的 社民党更大受打击。基民盟进一步着手完善自己的经济纲领。阿登纳起用了 一些著名的商人、银行家、工业家以及经济学家,邀请他们在双占区委员会 工作,准备将英国占领当局迄今实行的经济政策实行彻底改造,目标是尽可 能缩小政府在私人经济部门的权力和影响,以建设一种“社会市场经济”。 “社会市场经济”的理论是由当时一名叫做路德维希·艾哈德的经济学 教授提出来的。理论初出时,并没有能马上为德国政界和公众所接受。阿登 纳不是经济学专家,可他对经济却有一种直觉,艾哈德的一句著名告诫给他 留下了深刻印象——“不要约束金钱和人民,他们就可以使国家强盛起来。” 这正是阿登纳所赞同的主张。他信任并重用文哈德,让他放手搞经济改革, 这在后来被证明是他一生中最明智的决策之一。艾哈德当上法兰克福经济委 员会的主任。 舒马赫在对待“马歇尔计划”援助的态度上,再次严重脱离实际。按照 当时货币价格的估算,“马歇尔计划”中美国人将向停滞的西德经济提供近 四十亿美元的现金和物资。没有哪一个德国人不知道美国的这项救济计划, 报刊和其它宣传媒介对这件事作了大量的宣传报道。这对于生活在贫困之 中,经历了1946—1947年严冬困难的德国人来说,是一线希望。装有马歇尔 计划援助物品的盒子、箱子、火车车皮和火车上贴满了马歇尔计划的图案和 标记,被运到德国各地。德国民众没有理由对美国人送来的“札品”吹毛求 疵,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肚皮生计”。与阿登纳公开作出的欢迎姿态形成 强烈对比,倔犟的舒马赫将马歇尔计划视为“美帝国主义”渗透的洪水猛兽 大作抨击。这或许是他本能地感到美国人是社民党实现东西德建立民主社会 主义国家宿愿的最大障碍,但是,他却因此开罪于美国人,也引起了法国人 的戒心。 第18章 最糟糕的是,德国公众对他的做法也深感不可理解,为什么要拒绝 美国人的好意呢?刊登在1949年3月1日纽约《先驱论坛报》上的一封短信 生动地说明了这个问题。这是从德国的法兰克福寄出的,上面写道: “亲爱的先生: 如果一个人必须要有一个主人,那么他最好选择一个 富主人、而不是选穷主人。 诚挚的 德国—读者 从这封信所反映的情绪来看,舒马赫在这时候强调民族自尊,显然是违 背了民意。失去了盟国的支持,又表现出不关心民众的生计,这种失误对政 治家来说后果是严重的。舒马赫很快就看到了这一点。 1948年7月,西方三国占领区总司令和西德各州(共十一州)政府的总 理在法兰克福会谈,专门讨论这个问题。会议决定,伦敦协议所规定的制宪 会议(即议会委员会)将由各州议院根据每七十五万名居民选出一名代表的 方式组成,制宪会议的目的是为即将成立的西占区政府起草一部宪法。 由于基民盟影响的扩大,基民盟在整个西占区范围内制宪议会的选举中 取得与社民党相当的成绩。1948年9月1日,制宪会议开幕式如期在波恩的 教育学院举行,来自美、英、法三个占领区的65名代表参加了。其中,基督 教民主联盟与它在巴伐利亚州的姊妹党基督教社会联盟代表占27名,社民党 代表27名,自由民主党代表5名,德意志党2名,中央党2名,共产党2 名。阿登纳当选为议会委员会主席。 阿登纳曾经做过十几年的普鲁士议会议长,这期间所积累的政治经验使 他对议会委员会的工作驾轻就熟。工作的困难在于一方面要经常向同盟国占 领管制委员会通报会议的情况,并听取盟国方面的意见精神,另一方面,还 要协调议会委员会内部的意见,尤其和社民党之间的分歧。 议会委员会在阿登纳的主持下开了9个月的会。在这一时期里,社民党 的舒马赫大部分时间卧病在床,由社民党的卡洛·施密德教授负责实际起草 基本法的中心委员会工作。与舒马赫的瘦弱、阴郁、待人尖刻而冷淡态度形 成鲜明对比,施密德教授长得壮实、待人和蔼、友好并富有幽默感,这很大 程度冲淡了基民盟与社民党在很多问题上的尖锐对立和火药味。自由民主党 的豪斯教授也是议会委员会中的一员。他后来成为联邦共和国的第一任总 统。在基民盟与左派的社会党、共产党人之间发生争议时,豪斯教授那士瓦 本人特有的幽默和和善的性格使他在其中起了平衡和调解作用。阿登纳自己 则发挥了善于协调的特长,往来于各个小组之间。不论是正式的讨论,或是 私下的商诙,他的精明和简洁干练的工作方式都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 喜欢私下商谈这样的形式。当他看到会上激烈争论,双方意见不相容时,就 宣布暂时体会,再在其后不厌其烦地作调解说明。人们乐于接受他这种求和 解的态度,到下次开会时,争论往往已经解决。 阿登纳有时也会运用一些直观的语言来制造幽默效果,达到降低敌意的 目的。有一次,共产党代表伦纳的发言令儒雅的豪斯教授也感到恼火,忍不 住用士瓦本土话向伦纳高喊“闭上你的驴嘴。”整个会场为之大哗。这时, 会议主席阿登纳摇起了铃,让会场安静下来后,问豪斯是不是蓄意侮辱伦纳, 豪斯摇头回答,他是和伦纳在寻开心,于是引起哄堂大笑。阿登纳又一本正 经转过脸问伦纳是否受到了侮辱,伦纳只好说没有。于是,会场气氛变得十 分活跃。 议会委员会的主要工作是制定一部宪法。通过多次的磋商、协调,代表 们达成共识:为防止独裁,将来的联邦总统不能像魏玛共和国总统那样拥有 全部权力;为杜绝政府被轻易推翻的危险,应加强联邦总理的地位;倘使议 会不同意联邦总理所奉行的政策,不能通过不信任提案来撤销某些部长的职 务,使联邦总理在执行他的职责时发生困难,但议会有权对联邦总理本人提 出不信任案,前提条件是:新联邦总理人选已被提名,并已在议会中获得必 要的多数票,能够进行组阁。 另一点共同确认的原则是:新宪法将不被称其为宪法,尽管它具有宪法 的性质,但是,为了不放弃将德国东西两部分统一在一起的目标,只能将其 作为建设国家的“基本法”,待德国统一之后,再正式称为宪法。 会议结束后,必须解决的重要问题是取得盟国对基本法的认可。美英法 三盟国对西德占领法规的谈判直到1949年4月的华盛顿外长会议才取得积极 进展。由于盟国在占领法规问题上的争争吵吵,1949年3月,三名占领区军 事长官否决了基本法草案,理由是:草案赋予联邦政府的权力过多,特别在 征税和支出方面损害了各州政府的权力。 于是,议会委员会内部展开讨论,是否应向占领国当局作出某种妥协, 以使基本法尽快获得批准。当时许多人怀疑;如果基本法以占领国军事长官 所希望的文字形式被通过,那它可能就不会是一部理想的法典了。阿登纳认 为,即使基本法有缺陷,比起它未获通过来,总可以给国家带来一些有利的 地方。而基本法如果未获占领国军事长官通过,那全部工作就得从头再开始, 1948年6月六国伦敦会议的成果将荡然无存。法国人就会再对西德的成立从 中作梗。谁也不能预言,以后会发生怎样的情况,这种情况是不是对德国有 利。因此,首要的任务不是与占领国军事长官们在条文上争吵,而是应使基 本法获通过,以最快的速度缔造起德意志联邦共和国。阿登纳的看法得到不 少代表的赞同。 占领当局否决基本法草案立即引起了社会民主党的抗议。与历次对抗基 民盟一样,社民党又站在相反的立场上,反对对基本法作任何修改。舒马赫 从病榻上爬起来,在1949年4月19日社会民主党于汉诺威举行的代表大会 上慷慨陈词,猛烈抨击盟国关于修改基本法的要求,大声疾呼社民党为了整 个德国和德国人民的意志,决不会像基民盟似的奴颜屈从。他对听众讲道: “你们要做爱国者,就必须爱整个德国,而不仅是爱十一个德意志州。这就 是社会民主党和基督教民主联盟的全部分歧。”美英法占领区内一片激昂的 抗议声,在这种情况下。占领军当局收回了否决基本法草案的意见。 5月8日,正好在战争结束四周年这一天,基本法得以通过。此后一切 工作变得十分顺畅。到5月底,各州议会批准了该法,正式形成德意志联邦 共和国基本法。联邦议院的第一次全国性大选定于1949年8月14日举行。 联邦议院成立后,将立即投票选举联邦共和国的首任总理和作为国家元首的 总统。 由于敢于公然顶撞占领军,舒马赫受到了新闻界和公众的赞扬。《法兰 克福舆论报》声称:这是德国人的反对意见第一次得到尊重,而“舒马赫这 次历史性的‘否定意见’必将决定西德的命运。” 由于这件事,民意测验表明社会民主党的支持率在直线上升,虽然离首 届联邦政府的选举还有好几个月,但舒马赫前景看好。舒马赫深信,选民会 支持社民党的政治经济纲领。他向选民许诺实行计划经济和重工业国有化将 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好处,他说“烟囱大王”1们的专断决定再也不能影响他 们的日常生活和收人。他又进一步阐述有关“中间道路”的观点,主张德国 人应当摆脱莫斯科和华盛顿的政治压力与影响,在世界舞台上闯出自己的路 子。掌声与欢呼冲昏了舒马赫与社民党的头脑,似乎忘记了站在一边的狡黠 的对手阿登纳。 阿登纳却始终是清醒的。虽然民意测验一直表明阿登纳落后于舒马赫, 1“烟囱大王”:鲁尔人给煤、钢大托拉斯和联合企业者板起的绰号。 新闻界与政治观察家们也看好后者,但是几十年政治斗争经验使阿登纳深 知,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是真正的大赢家。舒马赫很快就为轻视阿登纳的大 意付出了巨大代价。 7月22日,大选前不到一个月,基民盟在海德尔堡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 群众集合,全体外国记者应邀出席。阿登纳在会上抛出一颗政治炸弹。他向 所有在场的人指出舒马赫在汉诺威发表的所谓“历史性的否定意见”只是一 场骗局,舒马赫装腔作势拒绝盟国关于修议基本法的要求只不过是个政治把 戏!因为一名英国军官事先已向舒马赫交底,如果德国人强烈反对修改基本 法,盟国将会收回其反对意见。阿登纳指责舒马赫制造似乎只有他敢于顶撞 盟国当局的假象,其实是因为他知道“和纸老虎进行搏斗是毫无风险的”。 阿登纳还告诉听众:社民党没有及时将这件事通报给议会委员会,也是舒马 赫为提高政治声誉而玩弄的政客把戏! 此言一出,群情哗然。舒马赫大力恼怒,竭力否认这种无端指责。可是, 当阿登纳说出了曾事先向舒马赫透露详细情报的英国军官的名字后,舒马赫 哑口无言。 第19章 英国当局也企图想要掩盖这件令人尴尬的事,但这只能欲盖弥张,因为 长期以来人们都知道英国工党政府对社民党的棉袒立场。最后,英占区军政 治官员克里斯托弗·斯蒂尔爵士向新闻界承认,社会民主党的确曾经得到过 英国政府的特殊帮助和鼓励。斯蒂尔没有详谈向社民党提供帮助的性质,但 他说出提供这种秘密帮助的目的在于“使社会民主党成为反共堡垒”。阿登 纳立即加以反击:是奉行与西方同出一源的基督教伦理道德原则的基民盟更 能成为反共堡垒呢?还是奉行“中间道路”,不愿与西方结盟的社民党更能 抵制苏联共产主义的侵害。这次,该英国人哑口无言了。 实际上,英国工党政府感兴趣的只是在西德成立一个社会党政府,这个 政府将与英国工党政府合作,并能抵消美国在波恩日益增长的影响和力量。 英国人与社民党之间这种暧昧的关系使得德国公众感到又一次受到盟国的愚 弄,社民党的支持率开始下降。 炸弹抛出后,阿登纳把竟选的基点放在他认为德国人民真正关心的“肚 皮”问题上:为其提供更多的食品、足够的住房、就业保障以及其他生活必 需品。他为基民盟布置了竞选战略。他向党员们强调说,一个政党如果能使 德国人相信,它能满足他们日常生活中的这些紧迫要求,它就能赢得他们的 选票。舒马赫提出的重工业国有化、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在冷战中奉行独立 的外文政策以及摒弃马歇尔计划等等主张对于尚处于温饱状态的德国人来说 太遥远而抽象,因此,基民盟竞选主题应是“肚皮政治”,让人们感到基民 盟对他们生活的关心。 阿登纳没有忘记那个主张搞社会市场经济的经济学家艾哈德教授。艾哈 德当上双占区经济委员会的负责人后,主持币制改革和整个经济的复兴工 作。币制改革从1948年6月开始,到1949年春天已初见成效,艾哈德自由 市场经济计划的实行使西占区经济起死回主。商品又重新摆上货架,西部的 德国人在战后第一次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工作、去花钱,也第一次感到了 今后生活的美好前景。为了赢得竞选胜利,阿登纳请出了艾哈德,将这个德 国人的宠儿拉入基民盟,并让他参加竟选活动。艾哈德成了阿登纳的一笔政 治资本,成了他“肚皮政治”口号的可靠支柱。 1949年8月14日是西德大选日,东西双方都对这次选举给予高度重视, 大选的结果将产生一个新的德意志国家和它的政府。西部有78.5%的合格 选民参加了投票。选举的结果大出社民党人意外:基督教民主联盟得票率为 31%;社会民主党得票率29.2%;自由民主党得票11.9%;剩余选票为许 多小党派和临时党派瓜分。 这样的结果在社民党的意料之外,却在基民盟主席阿登纳的意料之中, 这是他几年来逆境中奋战的结果。事实证明了一点,这就是阿登纳的竟选战 略完全正确,德国人投谁的票是由其自行抉择。孤独的思想家舒马赫显然忽 视了普通老百姓的想法,但他认识到错误时,为时已晚,联邦总理之职也因 此而失之交臂。基督教民主联盟—基督教社会联盟得票736万张,社会民主 党得票693万张。从这以后的近20年时间里,社民党在选举中始终处于落后 地位。 紧接着,联邦议院根据竟选结果进行了议席分配。有10个政党和派别参 加了总共402个议席的分配。结果如下: 基督教民主联盟——基督教社会 联盟139席+柏林代表2名 社会民主党131席+柏林代表5名 自由民主党52席+柏林代表1名 德意志党17席 巴伐利亚党17席 德国共产党15席 经济建设协会12席 中央党10席 民族右翼5席 石勒苏益格州联盟1席 无党派人士3席 共计402席+柏林代表8名1 基民盟虽然取得了联邦议院大选的胜利,但没有获得议会的绝对多数。 为了组成一个稳定的政府,摆在阿登纳与基民盟面前的一个问题是:应该同 社会民主党组成一个大联合政府呢?还是应该同自由民主党再加上另一个小 党组成一个所谓的小联合?另一个问题是党内意见不一致。在三个占领区 中,基民盟还没有一个统一的党组织,也没有统一的党的机关。在这种情况 下,基民盟与基社盟的许多成员都认为同社民党搞大联合是上策。各占领国, 尤其是英国人,也欢迎这种做法。舒马赫与社民党抓住这一点开出条件,发 表声明:掌握经济都是社民党参加大联合的必要和先决条件。 是接受,还是不接受,阿登纳举棋不定。他当然不愿接受,但这个问题 必须全党讨论后才能定夺。 阿登纳感到应该先就此问题在小范围内磋商,待取得一致意见后,再向 公众发表。不必等待新选的基民盟——基社盟议会党团开会来磋商,因为大 范围讨论会使意见纷呈,给公众产生基民盟内部分裂的印象。 于是,阿登纳以英占区基民盟主席和基民盟最强大的党组织的身份,邀 请全国基民盟及巴伐利亚基社盟的领导成员,于8月21日到他在勒恩多夫的 寓所讨论这个问题。 1柏林代表无投票权。 8月21日星期天,在勒恩多夫,阿登纳会见基督教联盟党的重要人士。 与会的有原来议会委员会的代表,因为他们参与了基本法的制定工作,能正 确判断与选举有关的事;还有法兰克福经济委员会和经济管理处成员,他们 坚持搞社会市场经济;此外还有三个占领区的各州基民盟与基社盟代表,以 便能全面反映各占领区的意见。这次聚会不论是对基民盟,还是对阿登纳, 都有决定性的意义。 在聚会讨论中,以阿登纳为首的一派反对与德国社会民主党联合,以莱 茵兰—法尔茨的总理阿尔迈特尔为首的一派主张联合。阿登纳作为主人率先 发言,说明反对与社民党联合的理由。认为:社民党与基民盟两党的竟选大 部分分歧围绕经济问题展开,焦点在于是应在未来德国搞计划经济,还是搞 社会市场经济。如果两党联合执政,答应让社民党占据经济部,那就无异放 弃了基民盟基本纲领中的一项承诺,这样会使投票赞成基民盟与基社盟的选 民感到上当受骗,会使党受到致命的打击。另外,选举的结果非常清楚地表 明绝大多数德国人民根本不欢迎任何形式的社会主义。把社会民主党人和共 产党人的票数加在一起,共有800万选民投票赞成社会主义经济形态,而如 果把自由民主党等其它非社会主义政党与基民盟—基社盟的选票加在一起, 投票赞成社会市场经济的选民则共有1300万。法兰克福经济委员会之所以受 到选民们的如此厚爱正说明了人们对社会市场经济的拥护。既然人民拥护, 而且表达得如此明确,就没有什么理由要反其道而行之。 阿尔迈特尔认为:“我们必须把德国社会民主党就像用一根缆绳一样和 政府缚在一起,否则,我们就会遇上一个强大的反对党,它会以民族的论据 攻击同各占领国进行和解的任何努力。即使我们从盟国方面争得了某些重大 让步,社民党仍然会攻击我们做得太少,如果让社民党来做将会好得多。而 就德国人民目前所处的生活条件来看,可以预计在相当长的时期内还会有许 多人心怀不满。这样一来,社民党将会运用这种方法,获得巨大的成功,而 我们所处的困难地位将难以对社民党的非难进行自卫。也许到了第一届立法 期满,社民党将轻而易举取得第二届联邦议院选举的胜利。” 一场情绪激昂的辩论展开了。许多人赞同阿登纳的观点,另有许多人认 为阿尔迈特尔言之有理。辩论中,阿登纳反复强调从原则上,由于党不能放 弃坚持实行社会市场经济的原则,这就决定了与社民党合作的不可能。既然 基民盟与社民党不可能在经济方面进行合作,为了能获得在议会中占绝对多 数的政府,基民盟可以考虑同社民党以外的一个或几个政党联合执政。有鉴 于在法兰克福委员会中共事的经验,基民盟可以考虑与自由民主党及德意志 党联合执政。从健全议会民主制的角度看,联合也不可取。如果基民盟与社 民党组成联合政府,那样 议会就将缺少一个强有力的反对党;这样将不利于议会民主制的运行。 必须使德国人民习惯于由一个最强大的党担任领导,而另一个大党处于反对 地位,但这却是一种责任重大、同国家整体利益一致的反对地位,如果执政 党无所成就,那么选民们在下一届选举中就会因其不称职而使它下台;如果 反对党很好地发挥了作用;它就可望通过下一届选举上台执政。德国需要像 这样的议会民主制。 阿登纳力求使与会者确信,只要基民盟与基社盟采取坚定的态度坚持己 方立场,逐步实现在选举中提出的各项纲领,就肯定会取得成果,而且这种 成果“必将使德国社会民主党所有的抨击成为胸襟狭隘的挑剔”。阿登纳最 后慷慨激昂地说,“我认为在执政四年期满时,我们将会比以前更为强大, 并且比今天更加无惧于反对党。 第20章 选民们既已决定拥护基督教民主联盟的宗 旨,我们就对这一决定负有责任!” 经过四个小时的激烈争论,多数与会者接受了阿登纳的主张。 至当天下午,阿登纳掌握了会议的主动,提出与自由民主党和德意志党 组阁,这样新政府将拥有基民盟—基社盟的139席、自由民主党的52席以及 德意志党的17席,一共是208席,就有了一个恰当的政府多数。与会绝大多 数的人对此表示同意。 会后基民盟发表了一份新闻公报。公报指出: “基督教民主联盟—基督教社会联盟的政治家们本 星期日午后在勒恩多夫阿登纳博士的寓所举行会议。会议 认为,选举不仅有力地证明了承认基督民主主义社会观的 基本路线,而且有力证明了确凿不移地拥护市场经济,反 对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因此,有义务继续坚持这一整个政 策,并在组织联邦政府时,得出明确的结论。” 联合组阁问题议定后,接着讨论联邦总理和总统人选的问题,这时,一 名与会者提议由阿登纳担任联邦总理,理由是他德高望重。但是有更多的人 显然担心阿登纳的年龄和健康。阿登纳挺直腰板,当仁不让地表示:“如果 与会者意见一致,我就接受。我与我的医生马蒂尼教授谈过,我问他,以我 自己的年龄是否可以至少当上一年的联邦总理。马蒂尼教授没有表示担心, 他说,就是当上两年也无妨。” 阿登纳话已至此,再没有人对联邦总理的人选提出异议,阿登纳提议由 自由民主党的豪斯教授担任联邦总统,因为政府中自由民主党将是第二大 党。 有人问道,“豪斯教授已经知道这种想法了吗?” 阿登纳回答:“不,可惜我至今还没有机会同豪斯教授商谈。但豪斯教 授热心社会问题,在自由民主党和德国人民中深受众望,我相信他是联邦总 统最适合的人选。” 又有人提出反对豪斯的理由,说豪斯并非同教会友好的人,他当上总统 可能会对教会不利。阿登纳回答说:“他有一位笃信基督教的夫人,有这点 就够了。” 联邦总理与总统的人选就这样决定下来,阿登纳的观点主张为大多数人 接受。在勒恩多失会议上,他确立起在党内的绝对权威。两天之后,即8月 23日,星期二,阿登纳在波恩联邦议院大厦举行了记者招待会,阐述并解释 了勒恩多夫公报原则。同一天,北莱茵—威斯特伐伦州议会基督教民主联盟 议会党团在一项决定中声明,支持勒恩多夫公报原则,并声明信任阿登纳本 人。有了最强大的北莱茵—威斯特伐伦的基民盟党组织的支持,阿登纳感到 完全有把握实现党内团结。 1949年9月12日,联邦代表大会召开。在第二轮选举中,自由民主党 主席奥尔多特·豪斯当选为联邦总统;三天之后,9月15日,进行了联邦总 理的选举。在首轮选举中,阿登纳仅以一票的多数当选第一任联邦总理。 事后有人问阿登纳,莫非是他自己投了自己一票。阿登纳回答说:“一 点不假,不这样做我倒认为是虚伪的。” 9月20日,阿登纳组织起了自己的班子,任命了各部部长: 联邦马歇尔计划事务部长:弗兰茨·布吕歇尔 联邦内政部长,古斯塔夫·w·海涅曼博士 联邦司法部长:托马斯·戴勒博士 联邦财政部长,弗里茨·舍费尔国家顾问 联邦经济部长:路德维希·艾哈德教授博士 联邦农业和粮食部长:威廉·尼克拉斯国家顾问 联邦劳工部长:安东·史托希 联邦交通部长:汉斯·克里斯托夫·席包姆博士 联邦邮电部长:汉斯·舒伯特 联邦房屋建造部长:埃贝哈德·维尔德穆斯 联邦难民事务部长:汉斯·卢卡契克 联邦全德问题部长:雅各布·凯泽 联邦参议院事务部长:海因里希·黑尔韦格 1949年9月20日,联邦政府组成,阿登纳在绍姆堡宫发表了就职演说。 他宣布: 联邦政府首先要利用“起码是相对的国家自由”,来克服燃眉之急的物 资匮乏,并“在取得盟国高级专员委员会的同意下”,为德国人赢得外交上 的行动自由权。” 我过去和现在都相信,看来对我们是如此绝望的时代,终将导致重建大 有作为的国家和超国家组织。这些组织必须建立在权利平等的基础之上,我 们的最高目标是在权利和自由的基础上统一整个德国并使之参加欧洲组织。 “我毫不怀疑,根据我们的血统和思想意识,我们是属于西欧世界的。 我们要同所有国家保持良好关系,尤其是要同比荷卢经济联盟国家,法、意、 英等西欧各国保持良好关系。几百年来支配着欧洲政治和多次引起战争、破 坏和流血的德法对立必须永远予以消除。.. “联邦政府决心竭尽全力地从事各方面工作,以便沿着这一条款所规定 的巩固欧洲和边界和平的道路前进。我们将本着基督教西方文化的思想并尊 重人类的权利和尊严,从事我们的全部工作。我希望,依靠上帝的帮助,德 国人民将能实现统一,对欧洲和世界和平作出贡献!” 随着阿登纳踏入绍姆保宫,战后德国历史新的一页开始了。 第三章 彼得斯贝格之路 “一个英明的政府开宗明义便要做两项不同的理性 工作。首先,它必须根据现有力量,选择外交政策的目标 和方法,使之有取得成功的最大可能。” “一个国家如果将目标定得太低,放弃了在它实力范 围内可以实现的外交政策,就会放弃它在国际事务中所起 的作用。” “一个国家可能设法扮演大国的角色,但又没有这样 做的基本条件,于是就会招致灾难”。 —[美]汉斯·j·摩根索《国家间的政治》 占领法规 “我坚信使我们国家和我国人民重获自由的唯一可 取途径是同三国高级专员步调一致。” ——《阿登纳回忆录》(一) 1949年4月8日,美、英、法在华盛顿签订了一系列关于德国问题的重 要协定。华盛顿协定的目的既为使西德在和盟国占领不相抵触的条件下享有 一切自治权利,也为使西方三国保留自己在西德的最高权利。 波恩《基本法》通过之后,6月20日,“盟国高级专员委员会”在巴黎 成立。它的成员包括:美国的约翰·麦克洛伊、法国的安德烈·弗朗索瓦— 庞赛和英国的罗伯逊将军。盟国制定出《占领法规》,规定“盟国高级专员 委员会”拥有在西德的最高权力,它可以改变联邦政府方面作出的任何司法 或者行政决定。用盟国的话来讲,比起占领军总司令来,高级专员们的权力 已被“压缩到最低限度”,由他们处理的事务包括:裁军与非军事化;对鲁 尔地区的监督,如退赔与赔款、非卡特尔化、地方分权化、消除商业歧视、 外国在德利益与外国对德债权等;外交;移民;盟军对德的保护和占领费用; 对联邦宪法和州宪法的尊敬;对对外贸易与外汇、金融的监督;以及消费资 金的利用,以便把外国的援助减缩到最小限度等等。具体而言,管制和监督 是“盟国高级专员委员会”在德拥有的权利。联邦德国和其它国家签定的协 定,必须先经过高级专员委员会的审查,只有高级专员委员会同意之后,方 可生效。联邦政府所拥有的一切权利和决定,必须由高级专员委员会通过, 才能视为有效。 《占领法规》在联邦政府成立的次日,即9月21日,开始生效。 德国的战败国地位使它不得不接受这一命运安排,无从选择。尽管《占 领法规》本身的权威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但是与执行《占领法规》的人之间 却是可以通融的,这是联邦总理阿登纳对待《占领法规》的态度。 1949年4月,《占领法规》制定后,西方三国外长曾给当时作为议会委 员会主席的阿登纳一份通知书,通知书中写到: “三国外长强调指出,三盟国政府的最高目标是,鼓励和促使德国人民 在一个民主的联邦国家领导下,并在政治合作的范围内,从符合双方的利益 出发,争取牢固的统一”。 接到通知后,阿登纳感到本着这种精神制定的《占领法规》对联邦德国 的发展来说是有利,至少它比起原有的情况是前进了一大步,联邦政府应该 努力遵守占领法规的条款,尽量与高级专员们协调配合。他设想在一年或至 迟不超过一年半的时间内,在高级专员们审查《占领法规》执行情况时,可 以此争取进一步扩大德国当局的立法、行政及司法方面的权限。这是一种希 望。 所以,阿登纳一上任即对他们的同僚们讲:“我坚信使我们国家和我国 人民重获自由的唯一可取途径是同三国高级专员步调一致。” 从另一方面阿登纳亦感到,《占领法规》之下的德国在政治上还是拥有 相当的自由权的。因为盟国高级专员委员会在很多情况下不能不重视联邦政 府的意见,高级专员委员会命令需通过联邦政府执行。 联邦政府一成立,三国高级专员即派人通知阿登纳,打算举行隆重的仪 式颁发《占领法规》,并借此请阿登纳介绍其内阁阁员。阿登纳派人请求高 级专员设身处地为联邦政府考虑,取消这个打算,因为对于一个战败国家来 说,占领法规始终是令人心理上不愉快的东西,接受它对于被占领的国家来 讲,没有任何可值得为之举行隆重典礼的理由。 第21章 高级专员们考虑了阿登纳的 请求,决定只由高级专员委员会主席发表一次讲话宣布《占领法规》生效, 具体仪式是高级专员们站在一块地毯上,而阿登纳则需立在地毯的前面,在 听候高级专员委员会主席宣读完《占领法规》后,再走上地毯,声明拥护。 9月21日这天,按照议定好的程序,阿登纳偕同一些联邦部长到达了盟 国高级专员委员会所在地——彼得斯贝格。一下汽车,阿登纳一行立刻被人 领入了一间大厅,三国高级专员正站立在红色的地毯上等候接见他们。当中 一位正是法国专员弗朗索瓦—庞赛,他是当天的主席,左右分站着美国专员 麦克洛伊和英国专员罗伯逊将军。 阿登纳率领众联邦部长在地毯前立定,弗朗索瓦—庞赛跨前一步欢迎。 阿登纳趁势趋向前去,正好一步踏上了地毯。高级专员们对阿登纳的小动作 似乎毫无察觉,弗朗索瓦—庞赛宣读了《占领法规》。这种不知是否是有意 的忽略使阿登纳心里有了一种感觉,即对于盟国的命令并非事事都须要唯唯 诺诺,在某些问题上坚持自己的立场不仅是必要,而且也许是可行的。这种 感觉后来发展成为一种信念,在与彼得斯贝格山的高级专员们打交道过程 中,阿登纳锻炼得运用自如。 随后,阿登纳向三国高级专员一一介绍了随行阁员,并声明坚决拥护《占 领法规》,他又借机发表讲话,阐述自己的立场主张。他说:联邦德国的健 全发展有赖于西方国家的帮助,“只有保证每个个人在经济上得到最低限度 的衣食住行条件,一个国家才能健全地得到发展。在没有使数百万被炸得一 贫如 洗的人和难民获得足够数量的住房和相应的就业机会之前,德国就不可 能有稳定的内部秩序。”为此德国急需盟国的帮助。 看到三位专员默默颔首,阿登纳继续说道:当然,一个和平稳定的德国, 也是我们联邦政府追求的基本目标,不仅如此,联邦政府的社会纲领还应同 时有助于保证欧洲的和平发展。联邦政府要竭尽全力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决这 一问题。 他说,目前欧洲各国之间的紧密合作已经开始,这将把欧洲引向一个和 平的新秩序,这将可以建立起一个真正有生命力的欧洲,联邦德国乐于并准 备与欧洲国家一起共同努力,尽到自己的责任。 饮过香槟酒,阿登纳等起身告别。当阿登纳及其随员部务主任布兰肯霍 思在衣帽间穿大衣时,高级专员委员会的一名官员走到他们身边,把一本用 包皮纸包好的书交给了布兰肯霍思。 登上汽车坐定后,阿登纳叫布兰肯霍思打开了那个纸包。 一本用羊皮纸包装,印刷精美、装订考究的《占领法规》跃然入目。上 面没有任何签字,却足以决定德国人的命运。阿登纳感觉到了它的沉重。 冲破紧箍圈的尝试 “照我看来,联邦政府的首要目标只能是取消拆除设 备计划,不管要什么代价都在所不惜”。 《阿登纳的回忆录》(一) 1949年春天后,艾哈德的币制改革使得物价稳定下来,经济生活开始活 跃。联邦德国成立伊始,大多数德国人对新政府还抱观望与怀疑态度。这是 丧失信心的战败国心理,也是对刚刚历经的严重经济困难的余悸。他们最关 心的只是具体物质状况的改善。尽管币制改革和马歇尔计划减轻了一些困 难,但是,大部分城市还是一片废墟,工业处于瘫痪。战后最初几年,占领 盟国对德国人又怕又恨,都执行了拆除德国工业设备的计划,虽然冷战开始 使设备拆迁有所缓减,但德国工业已元气大伤。如果严格按照规定将这些企 业拆卸一光,德国就不仅根本无法在经济上恢复元气,也无法在政治上恢复 元气。因此,阿登纳认为联邦政府首要的目标就是使盟国取消拆除计划,负 什么样的代价都在所不惜。 取消设备拆除计划,重建德国的政治经济牵涉到邻国对德的安全恐惧心 理。 对德国的恐惧来自两个方面,首先是对德国潜在实力的惧怕。后来的法 国总理弗朗索瓦·密特朗在谈到德国与欧洲的关系时曾讲过这样一句话,他 说,“欧洲的形成和解体都是围绕着德国进行的。”把这句话解释开来,就 是说德国自19世纪下半叶崛起之日始,总是对欧洲固有秩序发动冲击,它的 每一次崛起都是以破坏欧洲均势为代价,使欧洲经历一次又一次新秩序形成 的大冲击:俾斯麦战争打破了自1815年维也纳会议以后形成的欧洲大陆均 势;威廉·凯泽挑起的一次世界大战使欧洲大陆德、奥匈、俄、土四大帝国 土崩瓦解;希特勒战争更使欧洲地图面貌大为改变,彻底瓦解了欧洲秩序, 并动摇了欧洲在世界舞台的中心地位。所以,无论统一还是分裂,德意意总 是以它的存在威胁着欧洲国际关系体系,欧洲国家无不担心德国的潜在力量 及它重新崛起时将对欧洲国际关系构成的威胁,各国一致认为,保证欧洲和 平一劳永逸的做法就是将德国打倒,分割肢解,并把它降为农业国。战后法 国对德的做法反映了欧洲大陆上国家普遍的戒心,比利时、荷兰、卢森堡等 小邻国,更竭尽全力支持法国压制德国。 再是德国处于一个令人敏感的战略和地理位置。 德国地处欧亚大陆的中心,正好是东西方的交接处,它秉承了东西双方 的文化、传统,对东西双方都有着重要影响。它是一个中间地带、大杂烩, 这里既有东方式的普鲁式军事专制传统,又有与西方一体的基督教文化,东 方的专制权力与西方的平等自由都能在德国找到滋生的土壤。所以德意志既 是东方式的,又是西方式的,东西双方都将它作为自己范围内的一个重要地 区。著名的地缘政治学家麦金德曾提醒过世人。他认为全球的政治、经济文 化最集中的地区就是欧亚大陆,欧亚大陆相当于一个“世界岛”,而德国正 好处于这个“世界岛”的中心位置网,因此谁控制了德国,就可以控制”世界 岛”,而控制了“世界岛”就等于控制了全世界。希特勒曾经利用了德国重 要的地缘政治地位发动了欧洲战争,几乎控制了整个欧洲大陆,仅就这一点 看,德国战略地位就不该再为任何人所忽略。 正因为如此,四大占领国都将设备拆除计划视为限制德国发展的一个重 要方面,阿登纳欲使盟国放弃这一点,就必须考虑盟国限制德国的根本出发 点——安全问题。德国所有的战争对手无不强烈地要求安全保证。有必要寻 求一条道路,它既能考虑欧洲国家的安全要求,又能使包括德国在内的西欧 得以重建。 阿登纳认为这看似矛盾的两方面在很多地方可以相通,加以利用。 首先,他认为,从国际关系现状来看,联邦政府虽处不利的战败国地位, 却有很多有利因素:东西德国的建立本身就说明美苏冷战对抗已经不可调 和,美国与西方联盟的切身利益是需要有一个强大团结的西欧来抵御苏联, 其中德国的力量不可或缺。而“一个戴上了镣铐的国家不会是完全有用的好 伙伴”,这是联邦德国可以用以向西方讨价还价的重要本钱。 其次,美国是西方联盟的中流砥柱,“一个国家的对外政策总是首先以 本国的实际利益或设想利益为主导”。美国要在欧洲推行美国政策,美国政 府的许多讲话都明确表示“德国重新强大起来符合美国的利益。”这样,美 国的支持会有利于联邦德国实施对外战略。 这两点虽然不多,却已足够,它说明战败和受限制的德国并非完全处于 任人宰割的地位,在外交上它仍然可有相当大的回旋余地,关键是怎么利用 好这一点。在阿登纳看来,美国虽然有心恢复德国经济,但却要顾忌德国邻 国的安全要求,联邦德国重建最现实的做法就是应首先设法满足邻国的安全 要求,消除其对德畏惧之心,以低姿态取得盟国信任,一步步扫清盟国为防 止德国重起而设置的种种障碍,冲破限制德国的重重“紧箍圈”,平等地参 加到欧洲和国际社会中。 1949年11月30日,联邦议院就盟国在德进行的工业设备拆除计划召开 了一次会议。阿登纳在议院辩论中努力使议员们明白了他的上述思想。他向 联邦议员们指出,西方盟国对德国实行工业限制和设备拆除根本是一个心理 的问题,他说:“西方盟国常常会这样认为,只要我们反复谈到设备拆除问 题,似乎我们德国人就是想要借此进行宣传,这样就反而激起对方的情绪, 为了维护威信和体面而不能对德国的要求作出让步。所以,我们应尽可能向 盟国作出解释,强调德国人要求放宽设备拆除既非强词夺理,也非热衷于进 行宣传;促使我们这样做是由于经济原因。而且还要告诉他们如果要想把德 国人民纳入欧洲的生活,并且也纳入欧洲的经济生活,那么至少只有使大部 分德国人民相信西方三国确有这种愿望,才能做到这一点。” 阿登纳深入合理的分析说服了议员们。最后,联邦议院所有党派一致通 过,将要求盟国减少拆除项目——最好是完全停止拆除——作为联邦政府的 首要工作。 第22章 可是,要使盟国放弃拆除计划谈何容易,联邦德国政府必须拿出有效的 计划,这一点至关重要。阿登纳作为英占区咨询委员会成员、议会委员会主 席时都曾反复向盟国占领当局提出过这个问题,但毫无结果。联邦政府成立 后,每次阿登纳前往彼得斯贝格山与高级专员讨论此问题,都遭到完全拒绝。 如何冲破“紧箍圈”确实是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正在这时,盟国几次三番敦促联邦政府,要求立即作出表态支持鲁尔国 际署的工作。 “鲁尔国际署”是西方盟国在准备建立联邦德国时为限制德国工业能力 而建立的一个国际性机构。鲁尔地区集中了联邦德国大部分工业,法国、比 利时等强烈要求对这一地区实行国际共管,以防止德国军国主义再起。1948 年12月,早于《占领法规》制定前,美、英、法三大国与荷、比、卢等三个 较小的国家一起公布了“鲁尔法规”。根据这项法规,盟国于1949年4月 28日设置了“鲁尔国际专暑”,并规定即将成立的联邦德国也必须派代表参 加。 鲁尔法规是盟国对法国同意建立西德国家的一种补偿,它将鲁尔从德国 分离,划归国际共管。西德一旦参加“鲁尔国际 署”就等于承认“鲁尔法规”,阿登纳深知这将使联邦政府处境为难, 风声一起,在野的社会民主党便全力攻击政府的“卖国”行径。 另一方面,如果参加“鲁尔国际暑”,同意“鲁尔法规”,却能够在外 交上产生一些有利的结果,比如联邦政府的合作态度会降低法、比等邻国的 敌意,也可借此密切同盟国的关系,并且联邦政府还可以以此为前提,使盟 国放宽设备拆除计划。但是,社民党的宣传已经造成声势,民意测验表明在 占有全国人口1/3的北莱茵——威斯特伐伦州,大多数人反对加入鲁尔国际 署,明春这个州还要举行州议会选举,若失去民心,后果不堪设想。阿登纳 举棋不定,他想从有利的一方来考虑,但对是否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拥护却毫 无把握。最后,他决定召开一次内阁会议,先统一内阁的意见。 事不宜迟,10月25日,联邦政府成立后仅一个月,阿登纳召集所有内 阁成员开会。 阿登纳开门见山讲了他同彼得斯贝格山的高级专员们就设备拆除问题举 行了几次劳而无功的会谈,他观察着在座每个人的表情,继续道:“部长先 生们,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困难,要使德国的影响能左右高级专员的政策,在 最近的时间内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我们派代表参加到盟国的机构里,我 们就会有机会对盟国政策施加影响。因此,我认为我们应将加入鲁尔国际署 作为同盟国密切关系的一种手段,这将会有利于今后的工作。” 全场默然了半晌之后,部长们开始交头接耳。这时,经济部长艾哈德站 了起来。阿登纳做了个手式,示意全场安静。艾哈德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 地说:“我认为参加鲁尔国际署是完全可取的。” 此言一出,群情哗然,众所周知艾哈德在币制改革成功后甚得民心。艾 哈德阐述道:“我是搞经济的,所以我从经济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联邦总 理言之有理,使盟国缩减对德设备拆迁,是目前当务之急。我们应看到鲁尔 专署是不受英国高级专员公署约束的,英国高级专员公署几乎控制着我国煤 钢工业的命脉,如果我们参加鲁尔专署,英国对我国经济的控制就会减弱一 分,在鲁尔专暑里我们也可拥有发言权。” 艾哈德的一席话使阿登纳的说服工作顺利多了。很快他就取得内阁大多 数成员的支持。会议一结束,他立即派人拟就了一份有关加入鲁尔专署的申 请书,准备递交高级专员们。 尽管如此,阿登纳还是不敢冒险轻易向公众宣布联邦政府准备参加鲁尔 国际专暑,甚至在英法两国对美国提出的减轻德国经济负担的要求得到同意 之前,阿登纳也没有将这一点向盟国透露。10月的最后几天,盟国的外交活 动十分频繁,美、英、法三国外交大臣与高级官员们就商讨德国问题在伦敦 频频碰面。 10月31日,阿登纳正在审阅联邦议院议会党团委员会拟就的有关设备 拆除问题致三国高级专员的申请书,忽然接到英国高级专员布莱恩·罗伯逊 将军的电话通知:有紧急事宜请他于当晚赴彼得斯贝格一议。阿登纳知道罗 伯逊与英国外交大臣贝文刚好碰过面,估计这次谈话十有八九与设备拆除有 关,于是决定暂不送呈申请书,先听听罗伯逊的意见。 阿登纳与罗伯逊这次会谈是秘密的,气氛也是谅解和探讨性的。双方都 本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开诚布公畅抒已见。罗伯逊告诉阿登纳,英国无论如何 都不会答应削减拆除项目,德国若想要“冲破紧箍圈”,就必须注意不能把 设备拆除单纯作为经济问题或赔偿问题来处理,而是应将其置于西方盟国安 全需要之下。“我提醒你联邦共和国必须顺应这种安全需要,放弃它目前拒 绝参加军事安全委员会工作的做法,尽早向鲁尔专署派出一名成员,这对德 国是有好处的。” 阿登纳感到罗伯逊的话里有话,与过去一谈设备拆除即断然拒绝大有区 别,肯定是盟国将在拆除设备问题上作出松动的表示。他告诉罗伯逊,联邦 政府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在他没有和联邦议院有影响的党派就此事 讨论之前,他不可能发表任何声明,但是他可以向三国高级专员发出一份能 够适应罗伯逊愿望的一般性内容的公函,他必须等有确信通过的把握之后才 将此事送交联邦议院讨论。 罗伯逊明白阿登纳的处境,社会民主党人不久前发表了反对加入鲁尔专 署的声明。他说:“总理阁下这样做,将会使我们的合作愉快。我相信联邦 政府若能采取这样的立场,将使西方三国于11月9日至10日召开的巴黎外 长会议上,对德问题的讨论取得实质性进展。” 第二天11月1日,阿登纳向作为本月高级专员委员会执行主席的罗伯逊 发了一份公函。内容涉及昨晚他和罗伯逊谈话的一切方面。公函中阿登纳用 了如下措词: “有关拆除设备问题在谈判中已强调指出过,折除设 备问题虽属赔偿问题,但首先乃是安全问题。从这一点来 说已经反复提出了对于德国军事潜在力的质问。 德国联邦政府于此声明,它把面对德意志联邦共和国 的安全需要看成是现实问题,并愿尽一切可能考虑这一需 要。 因此,联邦政府原则上准备与所有旨在控制德国军事 潜力的机构进行合作,一同工作。联邦政府知道,钢的生 产能力也属安全问题范围。 联邦政府建议,立即召开一次有德国代表参加的委员 会,审议安全问题和与此有关的各国之间的经济问题。它 请求在该委员会提出报告以前暂停拆除设备,无论如何也 得相应地放慢拆除设备的进度。 联邦政府期望该委员会能大大促进欧洲合作。” 阿登纳希望在联邦政府作出以上姿态之后,盟国能够在设备拆除问题上 对德作出让步。阿登纳已看得很清楚,在西方三盟国中,美国愿意帮助德国 建设,也愿意满足德国在拆除设备问题上的愿望,因为这与马歇尔计划的精 神是一致的;根据罗伯逊传达的消息来看,英国也准备在这种条件下作出让 步。现在最大的难处就在于促使法国改变它的对德政策。 使法国改变政策又有易有难。从易的方面讲,法国政府肯定如美英一样 认识到德国重建的必要性,同时美国方面也会敦促法国政府与联盟阵线保持 一致。但是,政府必须代表国家公众舆论和选民的意见,法国政治复杂,国 民议会党派林立,任何一派都难以控制议会多数,政府更叠频繁,大多数法 国人对德国的恐惧心理未消,政府在对德问题上便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敢冒触怒公众而致内阁倒台之险。要使法国政府顺利作出政策改变的决 定,必须设法从根本上消除法国公众对德国的恐惧之心。 阿登纳决定加强新闻攻势。1949年11月1日,阿登纳接见了法国《时 代》周刊的记者。两天之后,11月3日的《时代》周刊以《破冰解冻、法 德谅解》为题刊载了这次谈话的全部内容。阿登纳侃侃而谈,他说: “许许多多历史上的荆棘挡住了两国人民的视野,阻 碍着双方往来的道路。但是处在欧洲今天的阶段,‘世仇 夙怨’已经完全不合时宜,因此我决心要以德法关系作为 我政策的一个基点。身为联邦总理,必须既是正直的德国 人,也是正直的欧洲人。因为我希望做到一身二任,所以 我不能不致力于德法的谅解。..和法国的友谊需要付出 较大的努力,因为迄今为止这方面遇到了较为严重的阻 力。和法国的友谊将成为我们政策的一个基点,因为它是 我们政策中的薄弱环节.. “我相信,可以这样说,在德国,今天对于同法国谅 解的思想较之1945年以前的任何时候都更为普遍,这种 思想也许在刚刚崩溃以后比今天更为深入人心。最近的四 年半中发生了许多足以再次造成障碍,再度引起误会的现 象,但是总的趋势在德国始终没有改变。 第23章 ..如果法德两 国互不谅解,欧洲统一是不可能的。因此,我相信,联邦 政府建设性的对法政策在德国人民中可望获得良好的反 应。” 阿登纳的坦率在法国引起良好反响,各大报纸竟相转载。这次讲话为今 后的法德关系做了很好的铺垫。 与反对党协商也是必要的步骤。11月5日,阿登纳绕开舒马赫,选择了 同社民党另一重要人物外交委员会主席、议员卡洛·施密德教授会晤。阿登 纳坦诚告诉施密德他同罗伯逊将军会谈的情况,也让后者知道了联邦政府送 交罗伯逊的公函,希望社民党能从民族大义出发,不要阻拦联邦政府的行动。 施密德理解阿登纳的处境,表示尽管社会民主党反对向鲁尔专署派出一名成 员,但是他可以设法说服社民党内成员,使社民党以它处于反对党地位的身 份来满足阿登纳的愿望。 阿登纳本想在11月5日把这几天来所发生的事情先一步通报联邦议院各 议会党团主席,但11月5日正逢周末,议会党团的主席们已离开了波恩。阿 登纳意识到一场与议会党团的唇枪舌战在所难免。 11月7日星期一,阿登纳获悉社会民主党的舒马赫、奥伦豪尔、施密德 和巴德刚刚同美国高级专员麦克洛伊举行了一次会谈。社民党人向麦克洛伊 提出了一个新方案,要把奥古斯特——蒂森炼钢厂改变为股份公司,让那些 分得该厂作为赔偿份额的国家按照各自所得的资产份额作为股东入伙,组成 国际财团。阿登纳还同时获悉社民党已就重建联合钢铁厂一事拟定了一项计 划,估计投资额为3亿德国马克,其中外国财团出资两亿五千万马克,另五 千万马克由联合钢铁厂的一些主要企业所在的城市筹集。这份计划报告一转 到阿登纳手中,他立即将联邦经济部长艾哈德和联邦财政部长舍费尔招来商 议。 正商议中,部务主任布兰肯霍恩前来通报,说法国高级专员弗朗索瓦— 庞赛在启程去参加巴黎外长会议前派人请他去谈了一次话。法国方面表示, 阿登纳在11月1日写给罗伯逊将军的公函太一般化了,提请考虑是否有可能 立即作出较为具体的说明,最好能在当晚(即11月7日)19时之前送呈法 国高级专员,以便法国政府能在巴黎会议前作出相当决策。 这是法国人要改变对德政策的信号。看来阿登纳11月1日对法国《时代》 周刊记者发表的谈话起了作用。阿登纳立刻根据法国政府的要求拟就了一份 备忘录,请布兰肯霍恩迅速转交法国高级专员公署。备忘录全文如下: “德法问题主要是一个心理上的问题。联邦政府本着 这一思想在1949年11月1日致盟国高级专员委员会执行 主席的公函中声明,它把面对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所产生的 安全需要看作是现实问题,并愿尽一切可能考虑这一需 要。为了既在法国人民中也在德国人民中创造彻底和持久 地解决德法问题所必需的条件,联邦共和国愿意在上述 1949年11月1日公函中建议组成的委员会内议论下列问 题: 1.德国同意鲁尔法规; 2.和现有安全委员会密切合作; 3.外国资本投资德国工厂; 4.德国尽可能早日参加法、意和比荷卢经济联盟国 家之间进一步紧密的经济联系; 5.结束战争状态。 为了在德国人民中也创造必要的心理上的条件,在开 始讨论这些问题之前,将明显地放慢已经着手的卸除进 度,并停止着手新的拆除工作..” 很显然,麦克洛伊和德国社会民主党代表谈判时提出的有关外国资本投 资德国各工厂的方案给了阿登纳以启发,阿登纳将此写入了第三点议论问题 中。 为使美国公众,特别是杜鲁门总统了解联邦政府对“法国人的安全要求” 等一系列问题的看法,11月7日阿登纳又借美国《巴尔的摩太阳报》记者 采访他的机会大谈了一通。他知道《巴尔的摩太阳报》是杜鲁门的必读报刊 之一。他抓住了社民党提过的话头侃侃而谈,说:“法国人把德国的钢生产 看成是军事潜力。我国政府以为,法国提出要求德国采取安全措施,可以通 过由法国人向德国工业投资,特别是向钢厂投资来实现,投资比例可以高达 百分之四十。如果法国投资的款额由美国提供,美国资本假法国之道进入德 国,法国通过这一方式参加德国经济企业,我们非但不持任何异议,而且还 会异常欢迎,因为这样做只会有助于使两个民族进一步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这样一来,将能消除法国对安全的很大一部分忧虑。我们尊重法国的不安全 感觉,我们也不想给已经建立的安全委员会活动制造障碍。今后联邦政府将 以改善法德关系作为政策的核心。” 接着,阿登纳又把话头引向设备拆除问题。他指出德国的观点与美国一 样,是希望促使欧洲统一,而目前盟国在德国进行的拆除设备计划,是促进 欧洲统一的一大障碍。无论是出于经济还是出于心理上的原因,联邦德国都 认为拆除工作必须停止。目前联邦政府已作出加入鲁尔专署和协调军事安全 委员会工作的准备,盟国方面也应该考虑到德国人作出的努力,尽快作出停 止拆除的决定。 阿登纳没有提出联邦德国参加鲁尔国防署的时间,只表示一旦条件“适 宜”就参加进去。他有意让人领悟到,拆除停止之日就是他所认为的最适宜 的时刻。 阿登纳反复保证德国人决心在邻国安全要求问题上自愿克制的表态,在 各国得到良好的反应,法国新闻界更是大加渲染。《解放了的巴黎人报》发 表社论,问“法国政府是否意识到目前时刻的严重性”,“是否意识到德国 试图这样寻求谅解乃是给法国提供的机会”?左倾社会主义的《游击战士报》 甚至主张法国政府理当同意停止拆除设备和允许修改占领法规。法国新闻舆 论几乎以一致的口径认为阿登纳的表态有助于拆除设备问题的解决。这种有 利的舆论转向使阿登纳对法国政策转变与法德和解充满了信心。 巴黎外长会议召开在即,尽管三国外长将如何讨论阿登纳提出的要求尚 未明朗,但是,毫无疑问国际形势的变化将使盟国对德国的政策作出重大调 整。美英两国的动向基本已确定,法国参加谈判的罗伯特·舒曼是个德国通, 他对法德和解历来持赞成态度,看来问题也不会太大。一周多来为了建立盟 国对德的信任,阿登纳采取了一系列步骤,这样做的结果本身也包含着风险, 最坏的可能是既没能促成法国方面态度的转变,又失去了德国民众的信任支 持,让社会民主党钻了空子。这是一次机会,也是一次赌博。在政治生活中, 有解决困难问题的形势并不是经常出现的,阿登纳决心一搏。 在这时候阿登纳所需要做的事就是耐心等待。他急切盼望着巴黎外长会 议出结果。 彼得斯贝格议定书 “德国找到了一条回到欧洲各国人民大家庭的道 路,而不致加剧东西方的紧张局势。” —1949年11月25日伦敦《泰晤士报》 1949年11月9、10两日,巴黎外长会议如期召开。尽管三国对德政策 的分歧仍在,但阿登纳努力的成效已卓然。在美国国务卿艾奇逊与英国外交 大臣贝文的商促下,法国外长舒曼终于表示法国愿意从整个欧洲的角度来对 待德国经济能力的问题,尤其在钢铁生产方面,法国不再单纯将拆除作为赔 偿手段。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含糊,也过于圆滑,但这毕竟表明法国人已经感 受到阿登纳与德国联邦政府发出的求和信号。 三国外长还在巴黎会议上拟定了一个关于德国问题的纲要,这份纲要经 盟国高级专员委员会传达给了阿登纳。纲要表明,三外长在限制拆除问题上 取得了一致意见。三国确定了一个限制拆除的范围。放宽了对联邦德国造船 业的限制,允许它从现在起可以按规定数量制造远洋船只,使德国可以发挥 过去造船业的优势,在航速和吨位上能同其他国家远洋船竞争。此外,三国 还准许联邦德国通过总理领导下的领事处来开始筹组德国外交部的工作,允 许其在外国建立领事馆和经济代表机构,这对德国对外贸易的恢复也有重要 意义。阿登纳大为兴奋。 为期两天的外长会议结束后,美国国务卿艾奇逊11月11日直飞法兰克 福,住进巴特霍姆堡的美国高级专员约翰·麦克洛伊的寓所里,准备访问波 恩,与阿登纳会谈。 13日,艾奇逊乘坐麦克洛伊的柴油火车沿莱茵河来到波恩,在他按外交 礼仪向联邦共和国的新总统奥尔多特·豪斯致敬后,在绍姆堡宫与阿登纳总 理举行下会谈。 这是艾奇逊与阿登纳的第一次会面,两人谈得很是投机,彼此留下良好 的印象。 前一天在麦克洛伊的寓所里,美国的高级专员便对他的这 位做联邦总理的亲戚1作了高度赞扬,第二天会见印证了麦克洛伊的话。 尽管艾奇逊和他的随员们感到阿登纳不苟言笑,但他们却同时认为这位看似 迟钝的老人亲切而精明。 第24章 艾奇逊说,阿登纳“观察问题的想象力和智慧给我 以深刻的印象”。阿登纳的言语不多,却是一针见血,再加上他大家长的威 严,令所有人为之心折。这是阿登纳与艾奇逊亲密友谊的开始,也是他与美 国政府愉快合作的开始。 阿登纳明白身为国务卿的迪安·艾奇逊是杜鲁门总统决策班子里的重要 人物,联邦德国对他“仰杖”甚多,所以对谈话作了充分准备。他竭力向艾 奇逊阐述当前德国人的心理状态,详细讲述德国的难民、失业以及经济垂危 等诸多问题,希望他理解联邦政府提出的修改拆除项目单的要求。 美国人对德国人的处境很同情,但这却与美国的战略利益无关,艾奇逊 告诉阿登纳,美国的战略利益在欧洲,所以美国政府关心西欧问题,联邦德 国问题只有和整个欧洲问题联系在一起,美国才能施以援手。艾奇逊表示, 美国的公众舆论虽然愿意向欧洲,特别是向德国提供经济和政治援助,但是 1阿登纳的第二位妻子古丝是约翰·麦克洛伊妻子的表妹。 联邦政府必须防止德国政党抨击各占领国,防止由此而产生的德国政府机关 和高级专员们之间的合作出现紧张局面。 阿登纳说,联邦德国完全理解美国人的政策做法,他的政府的目标就是 使德国融入欧洲,并要尽力协调与占领国政策之间的分歧。联邦政府全力拥 护美国人支持欧洲复兴和欧洲联合的做法。为了使德国在美国领导下的欧洲 中再生,联邦政府愿意致力于与法国政府的和解,以增强欧洲联合的力量。 两个人很快就在使德国融入西欧的问题上找到了共同语言。 阿登纳为艾奇逊一行准备了盛大的午宴。出席宴会的有艾奇逊、高级专 员们、联邦政府全体内阁成员和联邦议院议长。这是自联邦共和国成立以来 一位外国外长的首次来访,来访者又是主要占领国美国的国务卿,联邦政府 更予高度重视。作为主人的阿登纳在席间熟练而亲切地与客人交谈,他对各 种酒的熟悉程度和品味能力令在场的所有人感到惊讶。酒过三巡,政治问题 成为讨论热点。人们都知道在鲁尔问题上舒马赫和社会民主党反对阿登纳的 做法,英国的柯克帕特里克爵士问阿登纳是怎样看待社民党和舒马赫的观点 的,阿登纳露出狡黠之笑,说:“哦,是这样的,上帝犯了一个大错误,他 限制了人的智力却没有限制人的愚蠢。” 艾奇逊很快感受到阿登纳所谓的舒马赫的“愚蠢”:双方初次见面艾奇 逊便对这位残疾了的二战反纳粹英雄失去了好感。他既不赞同舒马赫的政治 观点,也不喜欢他的尖刻。两人相互问候致意未毕,舒马赫就开始猛烈攻击 阿登纳同占领当局的合作,大力宣扬德国应该采取是在东西方之间保持中立 的政策,撤走德国土地上一切外国军队,从而取得苏联同意,重新统一德国。 艾奇逊很恼火,出于对反纳粹英雄的尊敬,他委婉告诉舒马赫:俄国人 5月在巴黎外长会议上的态度很难使人相信这样的政策会取得积极成果。舒 马赫眉头一扬,转而把攻击矛头指向美国,指责美国企图分裂德国。 艾奇逊火了,正告舒马赫:“舒马赫先生,如果您和贵党想以中伤占领 当局的办法来讨好德国选民的话,那就错了,那将只会招致打击;如果你以 为占领当局会容忍有人在西方盟国和苏联之间进行挑拨离间以从中渔利的 话,那更是错上加错。我奉劝您不要这样想。” 会谈自是不欢而散,舒马赫咄咄逼人的民族主义思想和直率暴躁的性格 与阿登纳的现实沉着形成了鲜明对照,直到很久以后艾奇逊仍然认为,社会 民主党之所以在联邦德国成立之初显得越来越不得人心,完全是由于该党领 导人舒马赫的误导和偏见所至。 艾奇逊是闻所欲闻而来,见所欲见而去,他对美国政府今后的对德决策 起了相当重要的影响。 巴黎会议只是确定了对德政策改变的基本精神,而具体问题则需德国与 盟国双方谈判协商解决。 11月15、17和22日,阿登纳和彼得斯贝格的高级官员们就巴黎纲要和 阿登纳11月1日致罗伯逊的公函进行了三次讨论。讨论会上,英国专员罗伯 逊提出,盟国在以下几个方面无论如何必须保持不变,希望德国方面予以合 作。这些方面是:军事生产工业、非卡特尔化措施、在赔偿和拆除方面已采 取的各项措施。 美国专员麦克洛伊告诉阿登纳:盟国给德国作出的让步要求德国方面准 备进行合作,德国政府今后的态度将影响盟国在巴黎纲要范围内让步的快 慢,以及盟国对修改占领法规的态度。 阿登纳明白,盟国进行讨论的目的虽然不是要增加德国的经济潜力,但 却意味着目前的状况不会永远固定不变,德国工业力量的恢复与提高,将取 决于盟国对实际情况和现实需要的考虑,如此一来,联邦政府对盟国的态度 十分重要。换言之,战后最初几年盟国所制订的这些规定、条约和法规—— 包括鲁尔法规、占领法规,都是过渡性的处理方法,关键在于其本身是否包 含继续发展的前景以及什么样的前景。如果联邦政府明白了这一点,争取将 这些限制性的法规、条款作为德国重新获得平等地位道路上的某种手段,再 根据形势发展,慢慢化解消除其中不利因素,那么联邦德国可望由此得到盟 国的支持与帮助,实现稳固和发展国家的基本目标。 想来容易做来难。首先有关加入欧洲委员会的问题,便使阿登纳政府伤 透了脑筋。 欧洲委员会组织的建立有着深刻的时代背景。在1947年以前,人们还不 敢考虑建立一个西欧民族联盟的问题,因为害怕这样做会引起苏联的不安, 损害世界集体安全。但是随着美苏之间关系恶化,美国日益倾向于支持欧洲 联合运动。为求发展,1948年5月7日到10日,来自欧洲不同国家倡导欧 洲联合的代表们在海牙召开了一次代表大会,表达了要建立欧洲联盟的愿 望。几经周折,1949年1月22日,各国外交部长们决定根据海牙大会的 精神建立一个“欧洲委员会”。欧洲委员会表示将对欧洲经济合作组织1的 17个参加国开放,美国大力支持。1949年5月5日,各国签署了欧洲委员会 的正式章程。第一批参加国有10个,常设机构“部长委员会”和“欧洲咨询 议会”设在施特拉斯堡。8月9日,欧洲委员会向西德和萨尔同时发出了参 加邀请。 加入欧洲委员会引出了萨尔地区归属的原则性问题,联邦政府希望萨尔 加入后在欧洲咨询议会中的议席包括在德国代表团的18个席位里,显示萨尔 主权属于德国,而法国正谋求使萨尔脱离德国,因而支持萨尔自治政府,坚 持萨尔应作为一个地区与德国平等加入。 这对于法德双方来说都是个头疼的问题,无论哪方在这个问题上让步都 有可能给各自政府造成很大冲击。阿登纳不想贸然行事,他专程拜望了法国 专员弗朗索瓦—庞赛,想探一探法国动向。 法国高级专员弗朗索瓦—庞赛告诉阿登纳,法国外长将于11月22日向 法国国民议会宣布法国政府今后的对德政策,接着议会进行辩论,就政府对 德政策作出表决。考虑到在彼得斯贝格谈判之后的联邦议会辩论中,社会民 主党人有可能对政府政策诸问攻击,阿登纳向弗郎索瓦—庞赛建议,为了使 得其它的议项能够顺利通过,可否暂时不提欧洲委员会问题,而等到法国议 会辩论之后再行讨论。 法国专员未置可否,但当阿登纳将此事提到彼得斯贝格会议上讨论时, 却得到罗伯逊的赞成,他认为等各国议会辩论结束后,联邦德国再提出加入 斯特拉斯堡委员会的做法比较妥当。麦克洛伊也表示,当时三国外长在巴黎 会议讨论过这一问题,各国都认为德国加入欧洲委员会是将德国完全纳入欧 洲的关键,三国外长的声明中表示欢迎德国参加欧洲委员会,并没有涉及萨 尔地区加入欧洲委员会的问题,所以说阿登纳要求并不算过分。 弗朗索瓦—庞赛明白英美不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完全支持法国的立场, 1欧洲经济合作组织是马歇尔计划的执行机构。 只好表示:如果阿登纳总理不愿现在谈欧洲委员会的问题,他并不持任何异 议。但到11月22日法国议会讨论这一问题时,萨尔问题将占重要地位,讨 论的结果也许会对联邦德国不利。法国政府为了确保在议会辩论中处于有利 地位,曾要求他在这次彼得斯贝格讨论中,必须明确联邦政府对于德国参加 鲁尔专署和对军事安全委员会的态度。 这一点阿登纳已与联邦各部达成共识,他当即表示,联邦政府完全赞成 同安全委员会的合作,但在鲁尔法规中有些条款有必要事先澄清。比如其中 第31条规定,如果德国联邦政府加入了鲁尔专署,它就必须服从多数的决 议。阿登纳担心这是一个针对德国的陷井。罗伯逊解释道,鲁尔专署成立的 目的是要执行德国经济非卡特尔化的占领政策,如果联邦政府在这方面予以 合作,鲁尔专署的其它国家不会为刁难德国设置障碍的。 第25章 阿登纳要求盟国以 声明的形式对此作出说明,高级专员们同意了。 在确定一切清楚之后,阿登纳也作出声明:联邦政府准备顺应盟国的愿 望,并已经在准备一项非卡特尔化的专门法令。同时,联邦德国也同意派员 参加鲁尔国际署的工作。 阿登纳拐了一个弯,他绕开了法德关于萨尔如何加入欧洲委员会的分 歧,也满足了弗朗索瓦—庞赛和罗伯逊的要求,答应以联邦政府的名义发表 一份有关鲁尔法规、安全委员会和非卡特尔化的声明,支持盟国的安排。 解决了欧洲委员会问题,阿登纳又把进攻重点放到设备拆除问题上,他 重申了11月1日写给执行主席罗伯逊的公函内容,请求高级专员们回答关于 拆除工作的两个问题:1.放慢拆除进度将涉及哪些工厂;2.如何解释“放 慢进度”。 罗伯逊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表示这个问题要从现实来考虑,从目前的情 况看,已经开始拆除的企业,无法恢复原状,造船业和机器工业的拆除已接 近尾声,列入赔偿项目单的设备已分配就绪,不久即将起运,因而拆除进度 放慢所涉及的工厂主要在合成工业和橡胶工业。具体来说,从拆除设备的项 目单上删去6个工厂,即:格尔森贝格石油厂、许尔斯化工厂、汉博恩奥古 斯特—蒂森炼钢厂、哈廷根鲁尔钢厂、夏洛特钢厂以及柏林博尔西格厂。放 慢拆除进度是指多数工厂在谈判期间不作大动,使其不足以影响谈判的最后 结果。“不过,考虑到法国议会的情绪”,罗伯逊增加了一句,“不应把这 些措施当成是最后的决定。” 这已经是盟国迄今为止在设备拆除停减问题上作出的最大让步了,阿登 纳甚感欣慰。为了即将举行的联邦议会辩论,阿登纳必须在事先把所有问题 澄清。他必须考虑到两个方面的情况,一是在盟国方面争取更多的宽限,再 是争取得到德国民众对政府政策的支持谅解。必须保证对两方面都有所交 持,才能实现他的设想目标。盟国方面对拆除的放宽显然会有利于联邦政府 的政策辩论。 果不其然,11月15日下午的联邦议院辩论中社会民主党抓住鲁尔问 题又大作文章,攻击重点是鲁尔法规的第31条。阿登纳把这个问题带到了 11月17日在彼得斯贝格与三国高级专员的又一次会谈之中。阿登纳在取得 鲁尔法规第31条关于盟国保留“处置办法”一句的满意解释之后,进一步问 道:从这一点出发,可否认为鲁尔法规有可能在将来作出某些更改,联邦政 府可否以此对德国参加鲁尔法规作出某些解释说明? 罗伯逊回答道:“鲁尔法规是否有可能在将来作出某些更改,这个问题 完全要由那时候的各国政府来作出回答。我必须十分坦率地告诉您,我不知 道我国政府对此问题将抱什么态度。不过,要在今天和11月22日这段时间 内使各国政府就此问题取得一致意见,恐怕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您希望向 您的议会声明,您认为鲁尔法规的某些地方有修改的必要,并且您将提出修 改这些地方的恳求,那么您得自己拿定主意是否愿意这样做。我们对此不会 提出什么意见来。”对此,弗朗索瓦—庞赛也表示赞同。 阿登纳笑了,他相信一旦加入鲁尔专署,与各国在鲁尔专署中合作共事, 自然而然就会发现法规的某些条款纯属多余。就这一点他已有了在议会最后 辩论中取胜的绝对把握。 11月22日,在法国国民议会举行对德政策辩论的同一天,阿登纳同彼 得斯贝格的高级专员们进行了第三轮的磋商。这次会议的目的是要将过去会 谈的结果以条文公报形式确定下来。会议开了11个多小时,双方就公报和议 定书的措辞进行了反复商谈。对阿登纳来说,这是一项十分艰巨的工作,他 发挥了年轻时做律师事务所助理练就的与人交道的才能,尽可能设法要求盟 国排除掉可能受到社会民主党人最激烈攻击的部分。最艰难的是草拟有关联 邦共和国参加鲁尔专署一节的措辞。这一点之所以特别棘手,不仅是因为鲁 尔问题本身的敏感性,而且还因为1948年12月鲁尔法规公布之时,他作为 英占区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时曾对它采取了非常激烈的反对态度。阿登纳希 望在彼得斯贝格议定书公报中对此问题特别作出说明,以保持立场的一致 性,但三国高级专员反对这种做法,强调不允许联邦政府在有条件的情况下 参加鲁尔专署。经过反复谈判,盟国方面同意阿登纳在联邦议院说明中讲出 他希望讲的话。 最令阿登纳感到满意的是经过几次的商谈,高级专员们同意确定从拆除 设备项目单上删去的工厂由原来的6个增加到12个,这等于使联邦政府80 %的要求得到了实现。当然,德国提出的所有愿望和申请并没有完全实现, 比如阿登纳提议建立一个有德国参加的西欧国家钢铁生产的统一机构,以审 查这些国家钢的生产和需要,以及让外国资本参加德国的工业投资筹建议, 盟国便认为时机尚不成熟,未予讨论。但毫无疑问,在彼得斯贝格山形成了 联邦德国与盟国就德国发展问题进行讨论与合作的良好开端。 历次磋商的结果以条文公报的形式确定了下来,彼得斯贝格议定书反复 强调了会谈双方的“相互信任与合作”,并指出双方在彼得斯贝格商谈的首 要目标是使联邦共和国作为热爱和平的成员加入欧洲大家庭。为了实现这一 目标,应该通过联邦共和国参加一切有关国际组织,并通过同其它各国发展 贸易和建立领事关系,有力促进德国同西欧各国在各方面合作。“三国高级 专员和联邦总理都认为,在这条道路上的进步,必须以有利于重新恢复西欧 的真正安全感为基础,这是他们努力的首要目标。对此,观点和意图广泛的 一致坚定了他们的这一信念。” 彼得斯贝格议定书共列10点。这10点内容涉及同意德国参加所有国际 组织、同意联邦政府同外国建立领事和贸易关系等等,它的签定对刚刚成立 两个月的联邦德国来说意义重大。它不仅为德国的恢复与经济建设铺平了道 路,而且具有高度的政治意义。阿登纳情不自禁地称这“是政治上具有的一 个伟大成果。战败以来,第一次正式承认了我们的平等地位,使我们第一次 又重新踏入国际范围中了。” 但是,也应看到彼得斯贝格议定书的另一面:西德踏入国际社会与残留 的歧视性待遇是并存的。造成这种矛盾特征的主要原因在于西方国家对德政 策的两重性:一方面冷战全球战略要求扶持西德、另一方面盟国又担心德国 重新崛起会危及和平。阿登纳需要联邦议院通过议定书,他必须没法使作为 国民代表的议员们对形势和他签定这个矛盾性的议定书有充分理解。不是所 有的德国人都愿意轻易接受如此受歧视的命运,尤其是社会民主党,它的议 员们可不把彼得斯贝格议定书看作是打开联邦德国外交僵局的杰作,一场激 烈的议会大辩论是避免不了的。 阿登纳只有在24、25日的联邦议院的辩论中获胜,才能取得联邦德国踏 入国际社会的这第一张宝牌。 “盟国的总理” “你们说,到底谁是战败国?” ——阿登纳在联邦议院发言记录 彼得斯贝格议定书的发表日期原定是11日22日,考虑到德、法两国议 会辩论,阿登纳将日期推迟到了11月24日,即推迟到美、英、法三国发表 政府声明之后。11月24日这一天,彼得斯贝格议定书的全文在华盛顿、伦 敦、巴黎、波恩同时发表。 果不出阿登纳所料,议定书一发表,社会民主党立即强烈表示反对,扬 言决不让阿登纳出卖德国人民的阴谋得逞。当天下午联邦议会进行了激烈辩 论。 这是一次精彩的德国式的政治辩论。执政党与反对派分两边坐定。右边 是执政党,左边是社民党,在联邦议长克勒博士的摇铃声中,辩论开始了。 社民党先发制人,辩论一开始即把论题引至焦点——彼得斯贝格议定 书,谴责阿登纳“没有通过联邦议院就作出通过彼得斯贝格议定书的决定”。 极富煽动性的阿恩特博士作为社民党代表首先发难,他一针见血指出: 签订彼得斯贝格议定书是作为联邦总理的阿登纳企图排斥议会,“采用极权 主义的突然袭击以赢得宪法斗争”的冒险行径;阿登纳无权“把议会一脚踢 开”,在议定书上签字,也无权让联邦共和国承担加入鲁尔国际专署,无权 让联邦共和国承担加入欧洲委员会的义务。 此言一出,群情激动,社会民主党议员们一片附和之声,阿登纳不慌不 忙,婉言陈述道:“请允许我对自己的做法作出说明。大家都很清楚,我们 的联邦议院还是一个很年轻的议会,它的许多成员对于议会的责权并不十分 清楚,他们往往去干预与他们无关的行政方面的事务,而我们以为,联邦政 府应该严加注意,务使行政和立法保持分立。这一点特别应适用于所有涉及 同高级专员委员会或各盟国关系的事务。占有议会多数的执政的联合党派有 理由郑重声明:彼得斯贝格议定书不属联邦议院的管辖权限,并且也无需提 请联邦议院作出决定。 第26章 我提请各位议员们注意一点——彼得斯贝格议定书既 不用由法国国民议会,也不用由英国下院或美国国会加以批准。” 阿恩特略加迟疑,继续发动攻击,提出他第二个方面的理由,转而陈述 西方盟国的对德政策: “我们所更为担心的是,这份议定书中所反映的西方盟国在彼得斯贝格 执行的政策。西方盟国不是在执行一种欧洲政策,而是在追求一种利益政策, 这种政策的趋势是,宁愿支持阿登纳极权主义政权,而不肯让一个民主政权 取而代之..今天在这里所要辩论和投票表决的,无非是检验一下,看看基 本法是不是只是一张废纸,看看多数人是否还能像过去在这所堂堂的议会厅 中屡见不鲜的那样一意孤行,或者是这一回基本法能够受到尊重。” 社民党议员欢呼:说得对呀! 阿恩特受到鼓舞,用力挥动手臂,情绪激昂地大声说: “我们曾经以为走上了通向议会民主的道路,现在却发现我们是处在没 有宪法的专制道路上。——女士们、先生们,我担心你们就会没有什么兴致 再笑了。” 社民党的议席中发出了骚动声和喝彩声:“说得对极了!” 阿恩特双眼发出灼人的光芒,把脸转向脸色阴沉的阿登纳,指责说:“诸 位可以相信,我们要把这样黑暗的现象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诸位肯定 会相信,我们没有忘记,联邦总理先生,在这里就职时是向基本法宣过誓的。 苍天在上,联邦总理先生,我们自会有办法叫您回忆起您的誓词来的!” “说得对!”“联邦总理阿登纳先生回答问题!”阿恩特的发言得到了 社民党和共产党议员的热烈支持。之后,社民党议员舍费尔及共产党议员代 表先后发言,支持阿恩特观点。 就在社民党和共产党议员指责阿登纳政策的同时,阿登纳收到了一系列 电报,这些电报打自刚从拆除设备项目单上删去的那些工厂职工,纷纷表示 拥护阿登纳所采取的做法。信心十足的阿登纳起而为自己辩解: “现在我的确禁不住要把我刚刚收到的一份电报告诉诸位女士和先生。 诸位将从这份电报中看到,感谢上帝,幸好在德国还有和反对党代表想法不 同的强大而有影响的组织。我刚刚收到的下述电报来自杜塞尔多夫,而且是 德国工会联合会对德国与盟国议定书的表态。诸位请听!”阿登纳随手举起 一份电报,挥舞了两下,念道:“从刚才发表的德国——盟国议定书中可以 看出,盟国对于满足德国的要求方面作出了真正的努力。” 执政党派议员齐声大叫:“听吧!”“听吧!” 德国社民党议员叫道:“这说明什么呢?”“太空洞!”舒马赫博士不 屑一顾地责问:“还有吗?请继续读!” 阿登纳停顿了一会儿,等会场安静下来后,又大声读道: “一系列的问题可惜依然存在。因此,一切有关部门的首要任务,应该 是使那些继续受拆除设备威胁的劳动人民消除他们为生存而担心的忧虑。” 坐在右侧议席的执政党议员喊道:“说得一点都不错!” 舒马赫反问:“还有呢?” 阿登纳道:“别着急!现在,主要的东西来了。”提高了嗓门: “尽管德国——盟国协定不是在所有方面都令人满意,但是工会认为联 邦政府参加鲁尔国际专署是对的。” 右侧和中间议席上响起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舒马赫高喊:“这实在谈不上对在哪里!”会场出现骚动。 阿登纳清清喉咙,一句一顿地大声说:“我要把这一句再给诸位朗读一 遍。诸位请听,尽管德国——盟国议定书不是在所有方面都令人满意,但是 工会认为联邦政府参加鲁尔国际专署是对的。这首先是因为,看来对于鲁尔 法规第31条的忧虑已经成为多余的了。随着联邦政府的参加,工会希望欧洲 的重工业也将纳入鲁尔专署的活动范围。” 在社民党议员的诧异声中,阿登纳神色得意地停止了发言。会场上,右 侧和中间议席的议员们用力鼓起掌来。 社会民主党乱了阵脚,舒马赫问:“电报是谁签发的?” 左边反对党立即叫喊:“是‘阿登纳’签发的嘛!” 舒马赫大声道:“这肯定不是电报的原话!你们明天会看到答复的!” 坐在右侧议席的议员维尔梅林博士喝问:“看啊,德国社会民主党难道 要对工会专政吗?” 会场骚动起来。 议长克勒博士摇铃,待会场平静下来,他说:“这份电报是合众社发自 杜塞尔多夫的报道。” 坐在左侧议席的反对党议员又是一片哄笑声,纷纷叫喊:“原来是这么 一回事!”“是委托的!”“是阿登纳委托的!”“这哪里是什么电报!” “这是一条新闻社的报道!” 会场再度骚动。叫喊声响成一片。 议长克勒博士摇铃。 议员舒马赫指着阿登纳责问:“您明明讲过,您收到的是工会的电报呀!” 阿登纳辩驳:“我把电报一字一句地念过了。” 反对党议员叫喊。骚动。 克勒议长摇铃,大声说:“诸位请安静!”“诸位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待会场静下来,议长说:“我可以确证这一点:根据我的回忆,联邦总理先 生说的是:他收到了一份电报。至于是谁发来的,他没有说。我请诸位先生 让联邦总理先生继续讲话。” 阿登纳补充说:“女士们和先生们!我再一次讲清楚,这份电报是合众 社普遍散发的。” 舒马赫立即发问:“还有呢?已经散发过不知多少伪造的东西了!” 阿登纳回敬道:“我请舒马赫先生不要问我,还是去问问伯克勒尔博士 先生吧!(注:伯克勒尔博士系德国工会联合会领导人) 倔犟的舒马赫穷追不舍:“不,合众社的这份报道客观上和主观上都是 不正确的!” 执政党议员故意发出哄笑声,以示抗议。支持阿登纳的议员们大举反击。 维尔梅林叫道:“您从哪里知道的呢?您监视工会了吗?”不等舒马赫回答, 右侧议席响起议员施特劳斯的冷冰冰的叫声:“这一下真正思想露底了!” 骚动一片。议长摇铃不止。 这次辩论从晚上21点30分开始,一直持续到午夜过后。有人提议过若 干小时后再进一步辩论彼得斯贝格议定书。但多数议员反对,讨论又继续进 行。 德国工会联合会理事会的新闻报道一直被认为是个疑团。为了证实报道 的真实性,阿登纳让人立刻向工会联合会主席伯克勒尔博士办公室询问此 事。一名叫克莱茵的办公室女秘书证实阿登纳在辩论中宣读的文句,是与德 国工会联合会作为公报用电话发给新闻界的内容相同的。 11月25日凌晨3点,已持续了五个多小时的辩论高潮再起。 阿登纳再次发言,抛出了德国工会联合理事会提供的证明: “女士们、先生们,作为一个反对党,它的职责并不是事事都要拿相反 的观点去看待。” 执政党议员喝彩:“说得对!” 阿登纳强调说:“我认为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基督教民主联盟议员叫喊:“我们也认为是错误的!” 阿登纳接着说:“再说,我相信,我们在这个大厅里的所有的人,在任 何一个部门从事政治或公共事业的人,几年以来为了停止拆除设备都曾花过 心血。” 执政党议员齐声大喊:“一点不假!” 阿登纳一字一板地大声宣布:“这一点我可以替我自己断言,替我的党 断言,替联邦政府声明。” 议员凯泽及时插话道:“而且替全国人民声明!” 阿登纳乘会场安静之机,连珠炮般地说将起来:“大家共同付出了最大 的精力,利用了一切可能的条件,以求实现停止拆除设备。 “但是,现在请允许我回溯一下上次会议我在这个大厅里讲过的话,当 我们与联邦议员议会党团共同准备提出一项新的重大申请时,10月31日, 却听到了英国最有影响的人士对我们说:‘算了,这样没有什么用,所有这 些申请都会被拒绝的。’ “随后,人家对我说:‘您只有从安全需要的角度来考虑整个问题,才 能得到一些东西;为了顺应西方盟国的这种安全需要,您必须声明准备与军 事安全委员会合作,准备向鲁尔专署派一名代表代替一名观察员。’” “女士们、先生们,我不懂社会民主党议会党团发言人设想的景象究竟 为什么总蒙着一层烟雾。无论如何,设立鲁尔专署的事,根本就不是由我们 ——联邦政府——或由你们来同意的呀!” 执政党议员大声喝彩:“说得完全对!” 阿登纳提高嗓门,大声说道:“先生们知道得很清楚,鲁尔专署已经设 立了,鲁尔法规也先于占领法规已经存在。秘书处已经设立了,而且机构人 员远远超过一百以上。所有这些,你们可都是完全知道的呀!你们像大厅里 的每一位先生一样完全知道,唯一的问题是:我们应该派出一名代表去投德 国的三票呢?还是我们应该干脆让整个拆除设备的工作进行到底!” 执政党派议员喊叫:“讲得好!” 社民党议员叫喊,“不对”! 骚动。叫喊声响成一片。 阿登纳将脸转向左侧,继续说道:“问题就在这里!女士们、先生们, 我肯定——根据奥伦豪尔同事先生上次的讲话,我不得不遗憾地肯定这一点 ——社会民主党议会党团准备宁可让整个拆除设备的工作进行到底!” 第27章 执政党派议员齐声大叫:“讲得好!”“听吧!”“听吧!”纷纷热烈 鼓掌,为阿登纳鼓励。 议席左侧响起社民党议员叫喊声:“真是闻所未闻!” 右侧执政党议员对喊:“你们的英国朋友不灵了!” 左侧回击:“没有政治头脑!” 阿登纳继续提高声音,说道:“对于这个问题,反对党必须表态——” 执政党议员热烈鼓掌,左侧一片嘘声。 阿登纳强调说:“——就是这样一个问题,而不是任何别的问题——反 对党是准备向鲁尔专署派遣一名代表呢?还是不肯派遣?如果他们声明不派 ——那么,根据罗伯逊将军向我发表的声明,拆除设备的工作就要进行到底, 这一点他们是知道的。” 舒马赫猛然叫道:“说得完全不对!!” 执政党议员喊:“听着!”“听着!” 德国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议员继续激动地叫喊。议长克勒博士摇铃,要 求全场安静。 舒马赫唰地站起来,用手指着阿登纳吼叫道:“你扯谎!..你是彻头 彻尾的盟国的总理!” 中间和右侧议席上发出暴风雨般的抗议声。执政党派的议员们大声起 哄,桌子被叩得乒乓作响。社民党议员和基民盟——基社盟的议员们都从座 位上立起,吵成一团。议长摇铃不止,铃声淹没在吵嚷声、叩桌声中。 议长克勒博士大叫:“议员舒马赫博士先生!” 两边起哄不停,大厅里的吵嚷声、口哨声响成一片。坐在右侧和中间议 席上的议员怒吼:“没有听说过!”“滚出去!滚出去!”.. 议长克勒博士不停地摇铃:“议员舒马赫博士先生!您把联邦总理先生 称为‘盟国的联邦总理’,我要您遵守纪律!” 这时,社民党的议员们都站起来攻击阿登纳与盟国达成的协议。双方激 动的叫喊声持续不断,夹杂着人身攻击的恶毒咒骂声浪震动着会议大厅。这 时,阿登纳再也按捺不住了,冲着反对派愤怒地吼道: “你们说,到底谁是战败国?!” 阿登纳这一刺痛人心的喊声使人们想起了冷酷的现实,吵嚷声忽然中 止,大厅里一片沉默。一脸怒色的阿登纳遂离开了讲台。 议员厄勒斯博士道:“议长先生,我提议立即召开元老委员会,并要求 表决。” 议员施特劳斯道:“他们现在非赔礼道歉不可,否则我们退出议会!” 骚动又起,议长不得不摇铃制止: “女士们、先生们,我请诸位静一静。让我们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 议员们停止吵嚷,议长说: “鉴于议员舒马赫博士先生使用这一称呼所造成的严重局面,有人向我 提议会议暂停,并立即召开元老委员会。”议会大厅里气氛紧张,议长说: “我确认多数同意会议暂停。现在我宣布会议暂停,并立即召开元老委员 会。” 执政党派议员热烈鼓掌欢迎。联邦议院的记录员作了如下记录:11月 25日,星期五,3时21分,会议暂停。 6时刚过,议长克勒博士宣布复会。克勒博士宣布了元老委员会的裁决: “关于议员舒马赫博士先生使用‘盟国的总理’字眼 插话叫喊,元老委员会讨论之后认为这是对联邦总理先生 施加的严重侮辱——这也是对联邦议院和对德意志联邦 共和国的侮辱。因为联邦总理是国家的形象。舒马赫博士 先生应正式公开收回对联邦总理施加的严重侮辱。大多数 议员认为:舒马赫博士先生此次对联邦总理先生此次插话 的叫喊,事实上违反了第91款议事规程,即粗暴地破坏 了纪律。我感到遗憾的是,劝说舒马赫博士先生收回插话 叫喊的努力没有起到作用。” 说到这里,克勒议长目光扫过会议大厅,宣布: “现在,我当着联邦总理先生的面——和当着议会的 面,使用我执行第91款议事规程的权力和义务——由于 粗暴破坏纪律行为,剥夺议员舒马赫博士先生参加联邦议 院讨论的权利,时间为20个会议日。” 起初,社会民主党对议长克勒裁决的反应是宣布该党全体议员在这20 个活动日期间拒绝参加联邦议院的任何活动。但舒马赫说服党员放弃了这种 盲目行动。这次议会辩论结束后几天,舒马赫以书面方式向阿登纳作了赔礼 道歉。 有鉴于此,11月25日盟国高级专员委员会举行了一次大型记者招待会。 罗伯逊执行主席发表了一个声明,强调:德国不能把1949年11月24日公布 的彼得斯贝格议定书当成是德国可以借势进一步再提出要求的起点,但这也 并不意味着议定书将永久固定盟国与德国的关系。议定书的有效期限至1950 年秋季为止,然后,盟国将酌情修改占领法规。针对记者有关盟国进一步作 出让步的可能性的提问,罗伯逊回答:“这一点在目前不会考虑。因为谈判 业已结束。但是,盟国的宗旨是,为了提高新政府的声望和权威,必须使德 国重新加入世界大家庭,必须消除占领国和德国人民之间的摩擦。” 阿登纳得到了盟国强有力的支持。反对党对彼得斯贝格议定书是“盟国 高级专员们制造出来的工具”、是“西方对俄国在东德占领区建立独裁政权 行为的报复”之类的指控再也站不住脚。失去了舒马赫,社民党在议会辩论 中失掉了轴心。反对党终于偃旗息鼓,执政党在议会辩论中大获全胜。 彼得斯贝格议定书的签订引起国际舆论的关注,1949年11月25日伦 敦《泰晤士报》对此的评论报道极为中肯,也极为精辟。该报评论道: “虽然阿登纳博士作出了许多明智和有远见的让步,但是,如果以为德 国做了一桩蚀本买卖,那就完全错误。尽管德国还没有得到完全平等的地位, 但显然获得了作为一个国家的地位,盟国不得不与之谈判,并且再也无法对 它发号施令了..而比这更重要的却是这样一个事实:德国找到了一条回到 欧洲各国人民大家庭的道路而不致加剧东西方的紧张局势。一纸仅仅由英、 法、美三国发表的关于它们无意重新武装德国的声明,是不会使苏联和波兰 相信这种诚恳和坦白的意向的。一项由联邦政府发表的这种声明,却能具有 大得多的分量和说服力。” 彼得斯贝格议定书签定后的事实是,阿登纳在12月份以及随后的1950 年内举行的彼得斯贝格谈判中,一步一步又争取到了更多的让步。按照阿登 纳自己的说法——“紧箍圈被冲破了”。 第四章 欧洲联邦 “第二次世界大战给欧洲留下的混乱,提供了一个重 要的教训:如果我们欧洲人不想在起了根本变化的世界里 走下陡路的话,我们就必须从起了变化的形势中作出必要 的结论:欧洲的联合是绝对迫切需要的。” “德国的道路必须通向欧洲!” ——《阿登纳回忆录》(三) 欧洲 ——站在十字路口 “我们大家必须同过去的恐惧决裂,面向未来。我们 简直不能让过去那些由于非正义引起的仇恨和报复心 理,在未来岁月中继续附在我们的身上,难道这是人类无 法学会的唯一的历史教训吗?让我们信赖正义、同情和自 由吧!..” ——1946年9月19日温斯顿· 丘吉尔爵士在苏黎世大学的演说 早在战争时期,与权力隔绝的阿登纳就已开始思考战争之后德国的发展 问题了。 一次战后,从维护欧洲未来和平,防止战争再次爆发的角度,阿登纳就 曾与法国的白里安等人一起倡导过欧洲联合运动。白里安倡议欧洲各国建立 联邦式的、对各国主权尊重的欧洲联合会,阿登纳则从“平行发展的步调一 致的经济利益,是——而且永远是——各国人民之间最良好政治关系的最健 全和最持久的基础”出发,认为将法、英、德的工业有机地一体化,可以保 障持久的和平。可惜这些建议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强烈反响,法国社会党领袖 莱昂·勃鲁姆立即看出联邦式的联系与维护国家主权之间的矛盾,询问联合 者们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而英国人的反应也是不肯定的,著名的温斯 顿·丘吉尔爵士婉转讲出英国不愿加入的立场,他说“即使没有大英帝国和 俄国,欧洲的群众一旦团结起来,一旦组成联邦或部分组成联邦,一旦觉悟 到他们都属于一个共同的欧洲大陆,也会成为一个无可比拟的组织。至于英 国,我们和欧洲站在一起,但不属于欧洲;我们和欧洲连在一起,但不包括 在内。” 两次大战期间关于欧洲联合的倡议完全失败了。但纳粹期间在野的阿登 纳不无痛心地看到德意志民族屈服于好战的民族主义和专制暴君所招致的灾 难,省察往事,开始越来越强烈地寄望于在欧洲建立起一种新的政治秩序。 他设想在这种新的秩序中,自由和基督原则将居于首位,而民族权势与特性 将退居其次。尽管这在当时只是一位觉醒者的臆想,可是,随着战争的结束, 欧洲国家所处的条件发生了根本性变化,越来越多的欧洲人感受到了这一 点。阿登纳心目中理想的欧洲政治秩序成了战后欧洲各国政治家们关心的一 个重要课题。 这其中根本原因是:战后的欧洲也像德国一样,再也没有任何值得骄傲 的资本了。 第28章 1945年5月对德战争的胜利虽然使得被希特勒德国侵略的欧洲各 国恢复了独立,但欧洲难以重温昔日世界舞台中心的美梦。从战争恶梦中醒 来的欧洲国家不由自主地被拖入一个新的力量体系:虽然这儿还是世界舞台 的重心,却不由它们所主宰;它们在国际舞台上的主要作用,无非是在强加 于他们的环境中去维护自身的安全与独立,去适应战争打出来的两个超级大 国——美苏在控制欧洲问题上的协议和冲突所形成的两极局势。新的权力天 平上只剩下了美苏两国,大多数欧洲国家变得无足轻重。徘徊于战争废墟中 的欧洲国家意识到了形势的严峻,欧洲联合与合作的必要性便成为它们的共 识。舆论界的民族主义倾向较之过去大为削弱。对于欧洲国家来说,欧洲联 合的思想成为其重建并维持相互间和平的唯一保证。稍后,随着斯大林欧洲 政策日益显示出咄咄逼人的压力,更加强了西欧国家联合与合作的决心。防 御共产主义、抵制苏联压力成了联合与合作的又一目标。美国也把这一点作 为它向欧洲国家提供援助的重要条件。所以西欧联合的趋势便在美苏冷战的 背景下进一步增强。对欧洲国家来说,美苏冷战把德国一分为二,同时也把 欧洲一分为二。大多数欧洲国家政府决心主动采取必要行动并开始进行合 作。 阿登纳再次站到了欧洲联合运动的前列。战争一结束,他就呼吁欧洲各 国抛弃前嫌,真诚合作,共同建立欧洲新秩序——欧洲联邦。 但是作为战败国的政治家,阿登纳的呼声是微不足道的。战后支持欧洲 统一强有力的宣传运动是作为英国保守党反对派领袖的丘吉尔发起的1。1946 年9月19日,丘吉尔在苏黎世发表了一次反响极大的讲演,以其崇高的威望 鼓舞了欧洲人的信心。他说:“如果所有欧洲国家能联合起来,它们的三、 四亿居民就会通过一个共同遗产带来的成果而获得任何界限、任何边境都无 法限制的繁荣昌盛、灿烂光辉和幸福生活。”丘吉尔倡议建立起一个类似欧 洲合众国的组织,并且第一个公开呼吁法德和解。丘吉尔以这样明显的方式 对舆论界施加了影响,从此,为传播欧洲统一的理想并为这种理想努力的运 动应运而生。1948年5月7日至10日,各欧洲运动组织在海牙举行了一次 盛大聚会。在温斯顿·丘吉尔名誉主席的主持下,大会聚集了近800名政治 家、工业企业家、工会领袖、大学教授、作家等西欧国家的显赫人物。作为 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的康纳德·阿登纳率领德国代表团参加了这次盛会。 在追求欧洲联邦政治理想的同时,阿登纳注重欧洲联合的现实主义思 考。 阿登纳认为欧洲联合是德意志国家重返国际社会的出发点和恢复国家主 权的前奏,强调“只有欧洲各国人民重新建立起一个集团,在这个集团中, 每一国人民对欧洲的经济和文化,对西欧各国的思想、意识和发展作出他们 不可替代的特有的贡献,才有可能出现一个联合的欧洲”。正因为如此,只 能先在有限范围内进行外交活动,渴望以平等地位参加国际组织和活动的联 邦德国,才有可能从欧洲联合中找到解决困扰德国和欧洲多年的解决德国问 题的办法。这种办法虽进展缓慢,却能够逐步收到实效。这样,将既能消除 对联邦德国发展的限制,也可使得对国防安全感到担心的邻国放弃肢解德国 11945年7月,英国保守党在大选中失刊,工党领袖艾德礼成为英国首相。 的企图。再一点,德意志民族主义因为希特勒纳粹的暴虐而变得声名狼藉。 在欧洲联合中,对其他国家来说,联合只需要抛开狭隘的民族观念和国家意 识;对联邦德国来讲,则要消除令世人敏感的德意志民族主义的幽灵,强调 参与欧洲联合,为联合作贡献,摆脱德国发展的不利困境。同时,由于欧洲 联合已经成为美国加强与苏联冷战对抗全球战略的重要部分,美国敦促西欧 联合,重视联邦德国在联合中的地位和作用,将使联邦德国通过联合而求发 展的意图成为现实。 以欧洲联合为核心,阿登纳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战略。 首先是要争取美国的支持。阿登纳深切地体会到战后欧洲衰落现状。他 向阁僚们指出,在东西方冷战对抗的国际形势之中,西方只有美国凭借其政 治、经济和军事实力,方堪与苏联对抗,因而联邦共和国欲实现以西欧联合 为目标的发展战略、只有努力争取美国的支持。联合的西欧和德国必须站在 美国一边,在行动上与美国西方保持一致。换言之,联邦德国应在外交上实 行一边倒。 阿登纳的构想在当时联邦德国关于未来发展走向的讨论中独树一帜。尽 管各派的政治家们都本能地意识到:完全以主权民族国家为主体的欧洲均势 体系已经成为过去,欧洲将长期服从于新崛起的美苏的意志。但就如何摆脱 西德的内外困境,各派却看法不一。 曾参与建立柏林统一工会和苏占区基督教民主联盟的雅各布·凯泽提出 了一种著名的“桥梁理论”,他认为未来的德国应该在东西方之间起一种“桥 梁作用”,不能倒向东西方的任何一方,为此要先使德国统一在1937年的疆 界之中。凯泽代表了基民盟中左翼人士的观点,由于它保证了未来德国的强 国地位,和不结盟的独立自由,凯泽方案很能适应战败德国一部分人的口味。 另一具有典型代表意义的构想是社会民主党的库特·舒马赫提出来的, 他认为德国应奉行独立政策,绕开美苏两大集团,走共产主义和资本主义之 间的“第三条道路”,德国的社会民主事业应加入一个由英国领导的西欧— —中欧联盟,德国应该在联盟中实现重新统一和平等参与国际事务。这种观 点迎合了许多欧洲社会民主党的观点。 自由民主党的卡尔·乔治·普夫德莱雷尔提出使德国“脱离军事接触” 的理论。他主张通过中欧地区脱离军事接触来使美苏两大集团之间的对抗缓 和,在缓和中实现德国统一。 各派政治家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阿登纳则认为上述主张均不现实。因为历史的教训使世人最忌讳德国在 东西方之间实行纵横捭阖的民族主义政策:美苏冷战对峙,凯泽意欲使德国 保持独立不结盟姿态而斡旋于两大军事集团之间,只能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舒马赫对英国的指望也靠不住。英国虽然凭借战时发展起来的英美特殊关系 及英联邦等固有资本保持了相对的实力,但英国要巩固英联邦又要驰骋世 界,无力为欧洲事业花费代价;美国也绝对不允许德国如普夫德莱雷尔设想 的脱离军事接触,因为这无疑是将整个德国拱手让与苏联。 阿登纳的一边倒源自他对冷战国际关系的清醒认识。他认为,二战后两 个德国的建立本身就是美苏两大集团在欧洲争夺的产物。冷战世界中,无论 美国还是苏联,都不会放弃对各自势力范围的控制,德国将会在很长一个时 期保持分裂状态。联邦德国既脱胎于西方三国占领区,国家的政治、经济和 传统均与西方关系紧密,又受西方盟国的管制,它的安全要靠西方保证,主 权恢复要得到西方首肯,经济重建也有赖于西方的帮助与合作。与走中间道 路或实际处于苏联的控制下相等,西德实行一边倒的对外政策才是最现实的 选择。 相对于欧洲而言,美国处于欧洲大陆之外,美国支持欧洲联合并不意味 着联邦政府可以以对美关系来代替西德与欧洲国家关系改善。欧洲联合需要 欧洲国家的共同努力。“德国的道路通向欧洲”,只有欧洲国家彼此之间真 诚合作,才能把欧洲联合向前推进。这其中与法国的和解是一个关键。阿登 纳强调法德和解是西德政治经济发展的中心问题。由于法德之间的历史夙怨 与现实矛盾,阿登纳深信,只有实现了与法国的和解,使法国放弃了压制德 国的做法,才能使西德实现国家安全目标的道路畅通无阻;才能实现西欧范 围内政治经济的协调统一,并在联合与统一中实现西德政治经济的复兴繁 荣。1949年11月3日,上台伊始的阿登纳总理即利用接见《时代》周刊记 者的机会作出了表态,他指出:法德关系对法国、对德国、也许对欧洲来说, 如果不是最重要的问题,那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之一。法德关系的解决,对持 久和平有决定性的意义..“和法国的友谊将成为我们政策的一个基点,因 为它是我们政策中的薄弱环节。..如果两国互不谅解,欧洲统一将是不可 能的。”阿登纳把法德和解提到了和一边例同样的高度。 阿登纳自幼是在忠于德国和喜好法国文化的政治文化氛围中,接受教 养,长大成人的。他出生的莱茵省在中世纪处于法兰西和德意志的中间地带。 许多莱茵人生来就具有一种矛盾的心理:他们具有德国国籍而同时又具有法 国人的文化心态,阿登纳也是如此。他所谋求的法德和解,是要在东西方对 抗的世界中,把两个民族的古老友谊,用来作为实现联合的战略性楔子。和 解不仅要消除法德之间历史上形成的宿仇和现实中的紧张对立,而且要形成 一种积极、有建设性和利益紧密交织在一起的关系。 第29章 他认为,只有这样,才 能形成法德轴心,支撑起他所梦想的欧洲大厦。 阿登纳还有一个希望,即是借助于在美苏冷战国际形势下,利用美法双 方在战略上的各自需要,从中协调德美、德法关系,使其服务于联邦德国通 过欧洲联合中实现复兴的政治目标。阿登纳认为,面对强敌苏联向西方扩张 的态势,美、法的安全目标和利益一致。法国需要美国的安全保护,也仰仗 美国马歇尔计划的经济支援。同时美国也是以欧洲联合强大作为它对抗苏联 和摆脱在欧洲沉重的政治经济负担的唯一途径,因而,联邦德国有了能利用 美国,迫使法国在安全问题上作出一定让步的可能。 比起凯泽尔、舒马赫与普夫德莱雷尔来,阿登纳对局势的审视更清醒。 形势的发展也越来越朝向阿登纳预想的方向发展:冷战的尖锐化发展使法国 的对德政策逐步发生变化。对美国经济和军事援助的需要不再允许法国在美 苏两大国之间保持平衡,法国被迫向西方阵营靠拢。乔治·皮杜尔虽然还抱 着分割德国的希望,却不能不顺从欧洲和大西洋的政策。1947年皮杜尔已提 到“组织自由欧洲”的必要性,1948年3月在国民议会上,他又声明说: “尽快并完善地把所剩的欧洲1组织起来的时刻已经来临。”一个联合起来的 欧洲可以保证更完善的防卫,也可以给德国带上个紧箍。于是,“欧洲”成 为法国在战后未能付诸实施的德国政策的代替品。美国人并没有满足法国分 1指苏联控制之外的欧洲国家。 裂德国领土的愿望:分割莱茵在联邦德国成立之前放弃了,法国也没有能使 鲁尔国际化;法国人得到的只是萨尔地区在经济上与法国合并(1947年6 月)、鲁尔国际专署和军事安全局的成立(1948年6月)。美国人支持西德 的复兴!这使法国政治家们感到有建立一个坚固的欧洲范围的必要,减少德 国复兴对法国的危险。 美国政府已经为欧洲的组建做了大量的工作。它通过马歇尔计划促进了 欧洲国家在经济方面的合作,也通过布鲁塞尔公约、欧洲委员会和建立北大 西洋公约组织促进了彼此之间的外交与军事合作。然而,美国政府不可能提 出一项欧洲计划,这不是它份内的事,它只能鼓励而不是强迫欧洲人采取行 动。这项倡议应该由欧洲某个国家政府提出。1949年9月15日,美国国务 卿迪安·艾奇逊表示:“关于德国问题的解决,我认为我们应该让法国来充 当带头人。”即希望让法国来提出一种能把联邦德国纳入欧洲和西方阵营的 解决办法。 阿登纳明白美国的立场。1949年底到1950年初,阿登纳作为联邦总理 提出了许多关于组织西欧基础工业的建议,他希望以此表现联邦政府支持美 国促进法德和解的努力。阿登纳在要求盟国放弃拆除当时欧洲大陆最大的钢 铁企业——位于汉堡的蒂森工厂时,曾建议盟国将蒂森工厂变成国际财产, 用于战争赔偿。他向法国人呼吁:“这个组织甚至可以成为在煤钢领域进行 广泛国际合作的萌芽,我认为它将很有助于法国和联邦德国的谅解。”美国 人和英国人都放弃了对蒂森工厂的拆除,而罗贝尔·舒曼却没有做出反应。 1950年春,阿登纳接二连三地抛出各项建议:3月初,联邦政府为抗议法国 ——萨尔协定发表了一份白皮书,建议成立萨尔国际专署和一个包括联邦德 国南部及法国洛林在内的关税同盟。3月9日,阿登纳总理在接受一位美国 记者采访时再次提到了这份白皮书建议成立一个拥有统一的议会和共同国籍 并向其它国家开放的法国、联邦德国联盟,前提是萨尔归还联邦德国。3月 22日,阿登纳总理在接受另一位记者采访时又提出在此之前先成立一个法德 经济联盟的建议。 阿登纳的这些建议在很大程度上被法国政府当作波恩政府为摆脱从属地 位所采取的一种手段。法国舆论对这些主动接近的意向无动于衷。只有当时 处于法兰西第四共和国反对派的戴高乐将军对此似乎有所醒悟。他在3月16 日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宣称:“如果不是强制自己冷静地对待各种事物的话, 人们几乎就会被联邦德国的重要性和由于非洲而增加了的法国的重要性可能 展现的前景所迷惑。总之,人们将在现代经济、社会、战略、文化的基础上 重新开始查理曼的事业1”。 很明显,当时英国与欧洲大陆上的其它国家政府都难以提出一项联合的 倡议。英国将外交重心放在了加强英联邦和维系英美特殊关系上,对欧洲, 英国不准备超越简单的合作。意大利也做不到,因为它的重工业已被大大缩 减,国际地位也未得到恢复。比、荷、卢三国主要是通过保罗—亨利·斯巴 克的声音,在欧洲联合的进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但是,斯巴克当时不在台 上,比、荷、卢三国也不具有发出一项革命性倡议的能力。归根结底,应当 由法国来采取行动。 阿登纳期待着法国人作出反应,美国人也在等待,整个欧洲都希望法国 1指中世纪时在卡塔洛平原上,高卢人,日尔曼人和罗马人在查理曼大帝指挥下共同奋战,打败了阿提拉。 政府拿出有效的行动。这便是1950年春天欧洲的形势。 舒曼的建议 “我们已经开始着手创建共同未来的基础,而当将来 为今天这个时代及其疑难的问题谱写历史时,人们将会承 认,我们曾经在莱茵河畔,在我们德国和法国的莱茵河 畔,哪怕具有一切民族界限而仍然构成一个整体的莱茵河 畔,试图作过一项重要的事业。我相信,这一事业必将取 得成功!” ——1950年1月14日法国外长 罗贝尔·舒曼第一次访问波恩时的讲话 签定了彼得斯贝格议定书后,联邦政府虽然在取消设备拆除方面取得进 展,但是,议定书讨论过程中遗留下来的关于德国加入欧洲委员会的问题却 使联邦政府陷入困境。其中最关键的还是萨尔问题。 1949年,法国政府和萨尔自治政府决定就一系列协定举行谈判,以确定 萨尔的政治自治章程和萨尔与法国的经济联合。在法国政府看来,这些协定 虽然不可能事先符合未来的和平条约的各项决定,但至少能够巩固事实上已 经存在的形势。1950年1月13至15日,法国外交部长罗贝尔·舒曼第一次 访问联邦共和国首都波恩。阿登纳与舒曼之间的会谈原本在十分融洽的气氛 中进行的,可当一谈到萨尔问题时,双方都措词尖锐,互不相让了,以至于 会谈后阿登纳与舒曼二人各自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未能发表联合公报。 法国政府随后于1月21日通过高级特派员吉贝尔·格朗瓦尔在记者招待会上 透露出法国与萨尔谈判的主要内容。联邦总理阿登纳强烈反对法国在萨尔问 题上的这些做法,但他未能得到美英的支持。美英虽然强调萨尔章程是临时 性的,但仍然支持法国的政策。法国政府于1950年3月3日签订了“萨尔协 定”。 对于阿登纳来说,“萨尔协定”十分棘手,它规定萨尔大约一百万德国 人要从德国分离出去,萨尔的煤矿也要被夺走。占有这些煤矿对于联邦德国 的经济恢复必不可少。“萨尔协定”签订后,德国新闻界十分混乱。混乱情 况从各大报纸的新闻标题中可略见一斑:《法兰克福评论报》的标题是:“法 国租借萨尔矿藏”;《法兰克福新闻报》:“法国放弃财产要求”;《法兰 克福汇报》则简略概括为:“关于萨尔的协定:反对欧洲”。 阿登纳更担心的是萨尔协定会对德国人产生一种危险的心理影响。盟国 在1949年11月9、10两日召开的巴黎外长会议上已经明确声明:萨尔的地 位只有通过对德和约才能获得最终解决。联邦政府已经以此作为支持盟国政 策的条件,法国与萨尔之间的这种做法却将会使西方盟国声明的信用在德国 人心目中受到严重的损害。阿登纳担心萨尔问题很可能会成为德国民族主义 集团的一种危险的导火线和煽动工具,这必然会妨碍阿登纳上台以来就努力 致力的法德和解,并且必然会妨碍他想通过法德和解、将德国纳入欧洲联合 以求取国家政治经济发展的政策规划。 萨尔协定更加剧了联邦议院中围绕是否加入欧洲委员会问题的争论。社 会民主党已经多次声明,如果萨尔必须和德国同时被接纳加入欧洲委员会的 话,社会民主党将断然投票反对加入欧洲委员会。萨尔的割离使一些原来不 赞成社会民主党立场的政党转而支持社民党的意见。为此,阿登纳不得不反 复再上彼得斯贝格,希望盟国方面能做出些让步或者可以通融的姿态。磋商 的进展是极微小的:法国方面坚持原有立场;英美也不愿支持联邦德国对萨 尔问题的意见。阿登纳不愿冒险反对德国加入欧洲委员会,它毕竟是欧洲国 家第一次联合与合作的尝试,不参加意味着联邦政府将失去一次进入欧洲的 良好机会。欧洲委员会的部长委员会最后作出裁决,决定分别邀请德国和萨 尔参加欧洲委员会,并在欧洲咨询议会内分别给予18个席位和3个席位。 第30章 萨 尔代表团的席位,与阿登纳希望的正相反,并不占用德国代表团的席位,这 样等于联邦政府在事实上承认萨尔自治。阿登纳和三国高级专员谈判的结果 只是得到了以下保证:萨尔协定仍然必须经过对德和约的最后批准,才能正 式生效。 阿登纳希望坚持欧洲合作的发展方向,法国人对萨尔的种种做法却阻碍 了他为德国复兴设计好的欧洲轨道。联邦德国内部以社会民主党为核心形成 一股很大的力量,反对联邦政府的欧洲政策。正在阿登纳苦寻解决萨尔问题 良方之际,1950年5月9日,一封来自法国外长舒曼的信为整个问题带来了 转机。 5月9日这一天,联邦内阁准备就参加欧洲委员会的问题进行讨论。阿 登纳邀请了参加联合政府的各议会党团主席冯·勃伦塔诺博士、舍费尔博士 和米伦费尔特博士参加会议。内阁会议在9点30分开始。因为5月11日西 方三国外长即将在伦郭召开外长会议,并就德国问题进行磋商。阿登纳认为 联邦政府必须赶在这次会议之前公布一项关于参加欧洲合作的决定。为使这 个决定以适当方式向国内外公众宣布,他决定当晚8时召开一次记者招待 会。包括阿登纳在内,谁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天将会给欧洲的事态发展带来重 大的转机。 上午内阁进行讨论时,阿登纳得到消息,法国外长舒曼的一名代表带来 了两封急信。阿登纳的部务主任布兰肯霍恩接待了这位来访者。舒曼的代表 请布兰肯霍恩立即呈交此信,并转告联邦总理:眼下巴黎正在召开内阁会议, 并在讨论信件的内容;如果舒曼外长能立即知道联邦总理对这两封信所持的 态度的话,他将十分感激。 这两封信一封是罗贝尔·舒曼的私人亲笔信。第二封是一个包括在备忘 录里的、后来通称为“舒曼计划”草案的正式附件。 舒曼建议的核心,是将法德两国的整个煤、铁、钢的生产置于一个共同 的高级别的超国家机构的联合管理之下,而这个组织也对其它欧洲国家敞开 大门。舒曼在信中写道:煤、铁、钢生产的合并,必然会通向欧洲国家联盟 的初步阶段,能立即为扩大经济建设创造共同的基础,并为这些国家的发展 带来动力。这个计划一旦实现,由于煤、铁、钢基础工业生产的合并,以及 建立起一个共同的机构——它作出的所有决定对法、德及所有参加国都具有 约束力,就将为创建一个对于维护和平必不可少的欧洲联邦奠定初步的也是 现实牢固的基础。 舒曼在信中强调其建议不仅仅是经济性的,而且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 在法国,人们担忧的是,德国一旦恢复了元气,就会进攻法国;舒曼反过来 也设想了德国人的安全要求。他说,重振军备总是首先在煤、铁、钢的生产 过程中显其端倪,如果建立起一个超国家的机构,那么两国中任何一国都能 够觉察到对方重振军备的进展,从而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 舒曼建议的精神与阿登纳长久以来所主张的关于欧洲基础工业联营的设 想相符,阿登纳立即通知正在巴黎开会的罗贝尔·舒曼,他由衷地赞同他的 建议。 5月9日的下午,期待一次例行记者招待会的记者们听到罗贝尔·舒曼 低沉而平淡地向他们宣读出一份真正爆炸性的消息。记者们惊呆了,迟迟未 作表态的法国政府迈出了有决定性意义的一步。 舒曼指出:“问题不在于说废话,而在于采取一项大胆的行动,一项建 设性的行动。法国已采取行动,其后果会是重大的。我们希望将会这样。法 国行动的根本目的是为了和平,为了使和平真正来临,首先要有一个欧洲存 在。德国无条件投降已经5年,法国完成了建设欧洲的第一个决定性的行动, 并使联邦德国加入进来。欧洲的形势将因此发生根本的变化。这一变化将使 其它迄今不可能采取的共同行动成为可能。一个牢固统一、坚不可摧的欧洲 将由此诞生。在这个欧洲,由于生产联合,市场扩大,物价下降,生活水平 将会提高;鲁尔、萨尔和法国盆地将同心协力作出努力。在联合国观察员的 监督之下,所有欧洲人——无论是东欧人还是西欧人,所有希望依靠旧大陆 获得自身发展和繁荣的地区,尤其是非洲,将共同分享他们和平的劳动成 果。” 随后,舒曼宣布了法国政府的正式声明。 舒曼的计划为阿登纳处理萨尔协定问题和联邦德国参加欧洲委员会的问 题,打开了方便之门。阿登纳抓住时机,当晚便召开记者招待会。他请全体 阁员出席记者招待会,借以突出强调所要发表公告的重大意义。招待会上, 阿登纳向记者们宣布了法国内阁关于舒曼计划的决定和德国内阁加入欧洲委 员会的决定,这两项决定同时作出,事前根本来不及经过任何磋商。 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阿登纳花了很大精力以图争取盟国政府支持德国 加入欧洲委员会,同时也希望通过一种和解的姿态,力争在联邦议院中获得 尽可能的多数,赞同联邦政府接受邀请,参加欧洲委员会。舒曼所宣布的法 国的态度的转变缩小了联邦议院关于加入欧洲委员会的意见分歧。阿登纳以 他惯用的简练手法,将德国参加欧洲委员会直接与人们所关心的欧洲发展的 问题联系起来,他指出:欧洲委员会虽然还不是完美无缺,然而它却是盼望 中的良好发展的开端;西方国家一致认为,没有德国的参加,欧洲委员会就 不可能顺利发展。不能抱有胸襟狭窄的观点来看待参加欧洲委员会的问题。 他特别强调说:“我们的目标必须是在联合起来的欧洲建立一个第三种 力量,这种力量虽然远不如这两大强国(美苏)那样强大,但是,它在经济 上和政治上都是如此有力,如果潜在的分歧发展成为严重的紧张局势,在面 临这种威胁时,为了维护和平,它可以在天平上投入自己的砝码。我认为, 这就是人们在执行欧洲政策时必须注视和追求的目标;这是一个卓越的和平 目标,循此前进,就能使世界人民获得持久和平。” 阿登纳还表示:“西方世界普遍认为,没有德国参加,欧洲委员会就无 法继续发展。我们德国人必须们心自问,如果由于我们不参加欧洲委员会而 使欧洲联邦的前途一开始就幻灭的话,我们能够对自己的良心,对我国人民 以及欧洲负责吗?” 他说:“我们过去由于战争而负罪深重;现在,我们德国人不是更有责 任,要用我们全部精神的、道德的以及经济的力量,为这一个欧洲的诞生, 为使这个欧洲成为和平的因素而奋斗吗?” 他同时强调:“最近几个月里,世界政治形势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以 致相比之下,萨尔协定以及萨尔地区在欧洲委员会中占有席位的问题,对我 们来说,就不应成为进入欧洲委员会的障碍了。我们务必着眼于宏大的目 标。”对联邦德国恢复元气的前景,阿登纳作了如下的描述,即: “对于今后的发展,我所盼望的是,一旦我们成为欧洲委员会的成员, 我们就能够很快地在施行占领制度的整个地区大大地舒一口气。我确信,如 果我们成为欧洲委员会的成员的话,占领法规的修改——占领法规即将修改 ——将会掌握得更为宽大。” 阿登纳谈到了法国内阁会议于当天即5月9日上午作出的决定,他指出: 这个决定是法国及其外交部长舒曼针对德国和欧洲问题所采取的一项宽宏大 量的步骤,它对德法关系和整个欧洲的发展具有可以想象的巨大意义。阿登 纳强调,法国的建议首先是基于平等的,因为舒曼建议中说如果法德两国意 见不能统一,将由一位经两国选出的仲裁人进行裁决,这在德法关系上是极 为重要的进展。再,萨尔的生产也纳入了这个计划,因而德法之间彼此疏远 的一个重要因素也将不复存在。其三,煤、铁、钢基础工业的联营为今后消 除德法之间的一切事端创造了一个真正的前提。 舒曼的建议和阿登纳的积极响应为5月11至13日召开的伦敦三国外长 会议创造了良好的政治气氛。5月16日,阿登纳在与高级专员们在彼得斯贝 格的会谈中,了解到伦敦会议的详尽细节。舒曼外长提出的建议,拿美国专 员约翰·麦克洛伊的话来说,犹如一枚小型原子弹爆炸。麦克洛伊也告诉阿 登纳,基于阿登纳对舒曼建议迅速作出声明,同意计划及基本原则的反应, 大家对之无不表示赞赏和欢迎。 伦敦会议的公报——涉及德国问题的部分,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令阿登 纳感到满意。与以往西方盟国对联邦德国问题处理相比照,伦敦公报的形式、 内容和措辞都有了长足进步。从这里也可以看出阿登纳的期待自有其道理。 他一直盼望德国能够重新纳入欧洲自由国家的大家庭中去,并从此从它还受 着的一切控制中解放出来,在符合占领法规的基础上最大限度地重新获得它 的国家主权。伦敦公报表达了盟国方面对把德国纳入西方阵营的决心和诚 意: “西方大国希望看到这一进展具有尽快的速度。这一 进展将取决于联邦共和国和人民方面的充分信任和真诚 合作的程度。 第31章 这一进展的速度首先取决于:盟国可以在多 大程度上相信它们的自身安全由于德国对和平的愿望和 愿意友好地靠拢盟国而得到保证。” 麦克洛伊告诉阿登纳,盟国对联邦政府的合作感到满意,因此,打算给 予德国以愈来愈多的独立,而且尽可能少地介入联邦政府的事务。他交给了 阿登纳一些有关德国问题的文件,其中不乏盟国改变对德占领政策的关键举 措。最为确切且最为重要的措施,是盟国已经在着手成立一个研究小组。该 小组的任务是拟定占领法规的修正案,并处理一系列在缔结和约之前可能妨 碍德国的发展的各种问题。同时,盟国也表示要在经济上与联邦德国进行更 多的合作。比荷卢经济联盟国家同意要在柏林购买比过去更多的产品,而美 国也通过全权代表哈里曼发表声明,准备通过欧洲经济合作组织在柏林进行 更多的采购。 这一切为联邦德国加入欧洲委员会扫清了障碍,在确信联邦德国加入欧 洲委员会的提议能在联邦议会中获得绝大多数的赞同之后,阿登纳于1950 年6月13日将议案提交联邦议院辩论。 6月15日,联邦议院对联邦共和国参加欧洲委员会提案进行表决。基督 教民主联盟——基督教社会联盟、自由民主党和德意志党的议员投赞成票, 德国社会民主党和共产党议员投反对票。提案以220票对150票的压倒多数 获得通过。 六国的“小欧洲” “凡事开头难,进行过程中有风险,成功也没有把 握,但所有这些,都比不上带头实行一种新秩序。” ——尼克洛·马基维里王子公元1513年 到目前为止,舒曼计划只是构画出一个非常一般的基本轮廓,而要把计 划确实下来,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在联邦德国内部,尽管舆论界普遍对计划感到非常满意,但亦有相当多 的人持反对或保留态度。反对党社会民主党认为,管理鲁尔和防止其重新成 为军火库的最好办法,就是对这一地区的企业实行国有化。可是,舒曼计划 既不促成国有化,也不导致非国有化,企业制度由各参加国自由作出决定。 建立共同市场无疑只是加强资本主义经济和鼓励卡特尔的一种方式。同时, 社民党人也反对舒曼计划中倡议实行的所谓高级机构的技术官僚统治。从根 本上讲,社民党人反对联邦德国同西方建立过于紧密的联系,认为这会加剧 分裂,损害德国的重新统一。 工业界对舒曼计划反应积极。他们认为对煤钢实行共同管理,将是对联 邦德国生产取消限制的一种手段。但是,工业家们担心法国工业的竞争,因 为联邦德国的钢铁工业自战后以来在生产上一直受到限制和敌视,没有像法 国那样得到国家的重点扶持,也得不到像法国那样多的马歇尔计划贷款。 令阿登纳感到欣慰的是德国工会方面反应积极。尽管工会领导人同社会 民主党人有着各种联系,然而工会希望参与未来共同体的各个机构,从而使 劳动者在市场组织中发挥积极作用。 在意大利,舒曼计划受到热烈欢迎。政府总理,天主教民主党领袖阿尔 契德·加斯贝利反应十分积极。对于意大利来说,舒曼计划可以带来政治实 惠,使意大利有可能重新获得和它以前战胜国一样的待遇。但加斯贝利却对 经济问题感到担忧,因为意大利的重工业不够发达,需要保护。 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三国对计划的反应比较慎重。这三国正在试行一 种经济联盟,其中经济联合的原则虽被采纳,但关税同盟的实施却困难重重, 荷兰与比利时、卢森堡的差异使得人们对是否能够最终实现真正的同盟产生 了怀疑。有鉴于此,三国在赞同舒曼计划的政治原则的同时,提出了许多保 留意见。在比利时,由于钢铁企业已经实现了设备现代化,所以钢铁业对舒 曼计划态度积极,然而比利时煤炭公司破旧不堪,私营煤炭企业主却忧心忡 忡,把比利时煤炭公司纳入一个共同市场要冒相当大的风险。另外,比利时 各个工会则支持法国的建议,但资方却惧怕法国式的统制经济,更喜欢直接 的工业协定。钢铁出口大国卢森堡亦是如此。荷兰的煤炭和钢铁工业虽然不 占重要地位,却正在迅速发展。正因为煤钢工业尚未发展到足以对付国际竞 争的地步,所以荷兰对共同市场也表示担心。 总的来讲,这些国家准备采纳法国的建议,舆论对于煤钢的联营是持支 持态度的。 英国的态度完全不同,英国人不愿因联营而使英国经济受到任何损害, 更不愿损害英国主权和英美特殊利益关系。舒曼计划的制定者让·莫内最初 是设想在协调英法计划的基础上组成一个英法核心,使其逐步扩展成为一个 在经济上统一的欧洲。让·莫内在1949年便就此与英国计划处处长埃德温·普 洛登爵士进行过秘密会谈,但英国人不感兴趣,只是想发展贸易,提出不出 让国家主权的一些初步意义的联合。这与莫内想借加强联合而振兴法国、振 兴欧洲的宏伟计划相去甚远。于是让·莫内在欧洲计划中撇开了英国。英国 人的表现是极有意思的,在欧洲委员会和欧洲经合组织中,英国人已经显示 出英国不愿为欧洲付出任何主权代价,使这两个欧洲组织,在进一步联合问 题上陷入僵局,但舒曼计划一出,英国外交大臣欧内斯特·贝文却又怨恨法 国在不征求伦敦意见的情况下单独采取主动行动。因为莫内与舒曼主要担心 英国人的讨价还价有可能使计划本身受到影响。故而将计划针对联邦德国, 英国和其他国家一样,如果愿意可以接受,但不能使计划本身受到影响。舒 曼的建议在英国也引起了一些积极反应。温斯顿·丘吉尔把它看作是“平息 高卢人和条顿人之间千百年来争端的手段。”工党政府发表声明,认为这项 倡议对于把联邦德国重新纳入欧洲大家庭有重要的意义。但是,工党政府和 反对派保守党都不约而同将自身排除在外。道理很简单,英国和欧洲大陆国 家的煤钢贸易所占比重并不大,舒曼建议涉及的工业部门对英国的经济利益 有限,相较之下,反倒有许多不利因素:英国工党正在国内试行改革,已经 完成煤炭企业的国有化,钢铁企业的国有化也正在进行,加入联营会损害国 有化进程。并且工党和保守党都不愿让国家加入一个超国家机构受到限制, 他们认为英国还是处于欧洲之外而和欧洲保持紧密联系的地位对国家发展更 为有利。英国最终拒绝了让·莫内的建议。 英国人的态度也影响了比荷卢三国,后者提出许多质疑,为舒曼计划的 实施造成了压力。只有阿登纳坚定不移地支持它,并全力为其辩护。 舒曼计划虽然在旗子上写的是“欧洲联邦”,但在当时却有一块醒目的 政治招牌——“套住”德国。这一点舒曼并没有向阿登纳讳言隐瞒。但狡黠 的莱茵人阿登纳看到的却是它实用的一面,他的目的是要想将其接过来“为 我所用”,“在天平上投入自己的砖码”。他对建议的支持完全是另有所图。 这一点很快就可以看到。 1950年5月23日,舒曼计划的幕后策划者和经济方面的组织者让·莫 内偕同高级专员代理贝拉尔到波恩,希望与阿登纳进一步磋商,以确保法、 德两国在总的方面能够意见一致,同时也准备抵制可以料到的各种情况。 莫内此行担心德国人会提出以各国的煤钢产量来决定每个国家在煤钢共 同体所属机构中的地位。依据德国的实力,它很快会成为欧洲煤钢最大国。 这对德国人有利,但却会造成对其他各国的歧视。阿登纳主动打消了莫内的 顾虑。他说:“您知道,为了我国的前途,我是多么重视权力平等的问题。 对把我国拖回到灾难时代的勾当,我曾经提出过多少责难。我荣幸地向您表 示,我完全赞成您的建议。因为离开了全面的平等,也就谈不上什么煤钢共 同体了。我的代表团可能提出的以经济为基础的一切建议,我都将予以撤 消。” 阿登纳的意见具有重要的政治意义,起到简单明确的保证作用。在欧洲 联合这一个问题上,阿登纳与莫内同样高瞻远瞩,认为全面的平等是欧洲和 平的首要条件。平等的原则阻止了以后煤钢共同体各机构内部杠杆游戏勾心 斗角的一切企图,为它的成功带来了很大希望。 阿登纳与让·莫内还就关于煤钢联营计划讨论的基本原则达成共识,即 首先由各国高级机构的代表进行讨论,尽可能迅速地就舒曼计划的实行范围 和缔结国家条约的框架取得基本谅解,只有在各国议会声明赞同的情况下, 才让技术顾问们参与活动。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避免各国因技术困难和意见 分歧过大去进行不厌其详的讨论,以致产生使整个计划陷入空谈的危险。 为加快煤钢联营的步伐,阿登纳与法国人进行了全面细致的磋商。舒曼 决定于1950年6月20日在巴黎举行起草建立煤钢联营条约方案的会议。根 据阿登纳与莫内的商谈,巴黎会议所有的参加国一律不派技术专家出席。阿 登纳采纳勒普克教授的建议,任命了法兰克福大学教授、法学家哈尔斯坦为 联邦共和国代表。 第32章 在此之前,哈尔斯坦教授从未从事过政治活动,但他的表 现却是相当出色,在这以后哈尔斯坦成为阿登纳的国务秘书和他政策主要参 与者之一。 联邦德国、意大利,比利时、卢森堡和荷兰政府先后表示接受法国提出 的超国家原则。英国借口涉及主权原则问题予以拒绝。1950年6月2日,英 国拒绝参加在巴黎召开的会议。6月12日,工党政府公布了一本题为《欧洲 统一》的小册子,再次声明英国坚决拒绝放弃任何一部分国家主权。英国的 态度影响了北欧和斯堪的那维亚半岛上的国家,这样,关于建立煤钢共同体 的讨论未能扩及整个欧洲范围,而是局限在由几个西欧国家组成的“小欧洲” 范围内。它们分别是法国、联邦德国、意大利、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 6月25日在远东地区爆发的朝鲜战争成为六国谈判新的推动力。朝鲜战 争大大加强了舒曼计划的意义。就像阿登纳所料想的那样,舒曼计划能导致 建立独立发挥作用的欧洲,成为美苏间的第三种力量。它一方面可以增强西 欧抵御苏联的实力,同时也可以使欧洲在美苏起平衡作用,有助于国际缓和。 为了对抗苏联的战略目标,美国大力鼓励六国举行谈判,认为这是加强大西 洋联盟来防御苏联可能对欧洲发生进攻的一项有效办法。善于捕捉机会的阿 登纳立刻感到,联邦德国凭借它的工业能力和人力资源变成了西方一张重要 的王牌。他要善用它。 朝鲜战争一爆发,美国迅速表示想重新武装联邦德国。阿登纳觉得美国 即将在更多方面放松对联邦德国的限制。道理很简单,西方要利用联邦德国 的人力物力以加强防御力量就不能不给予联邦德国以平等的国际地位。这 样,联邦德国虽然要通过舒曼计划来实施其欧洲战略,但却并不十分需要依 靠舒曼计划来恢复它的地位,联邦德国的谈判砝码增加了。 英国的拒绝给联邦德国带来了一些麻烦,并为法国社会民主党拒绝加入 煤钢联营提供了一种借口,阿登纳决定尽快促使联邦议院就德国参加欧洲一 体化进行议会辩论,力促通过一项议院决议。1950年7月26日,联邦德国 议院通过一项决议,指出:联邦政府和联邦议院自从成立以来,就认为它们 的主要任务之一是反复主张建立一个欧洲共同体,并努力促其实现。同时, 主张缔结一项欧洲公约,确立欧洲共同体机构的超国家性质并拥有各种必需 权力。有了这个公约,阿登纳就可以放手进行有关欧洲一体化的各项谈判工 作。 1950年5月11日和12日召开的美英法三国伦敦外长会议,决定要尽早 解除对德管制并修改占领法规。舒曼计划加快了这一进程,因为联邦德国政 府已作出各种努力要使联邦德国尽快纳入西方,纳入欧洲一体化轨道。国际 形势的变化使杜鲁门感到不能再作拖延。这一年9月19日,美英法三国外 长召开纽约会议,决定修改占领法规,扩大联邦共和国权力。纽约外长会议 同意波恩重新成立外交部——由阿登纳总理亲自兼任外交部长,重新和所有 国家恢复外交关系。所有这一切在三国外长11月22日与阿登纳举行巴黎会 谈时确立下来。从这时起,联邦德国开始拥有外交部,阿登纳拥有了更多的 自主权。新的国际形势显示出联邦德国在东西方国际关系中的重要地位,也 增加了阿登纳在舒曼计划谈判的砝码。 六国的谈判是在一种友好和协商的气氛中进行的。但是德法间的萨尔之 争仍然是分歧最大的一个问题。 萨尔问题涉及三方:联邦德国、法国和萨尔自治政府。就萨尔政府来讲, 它希望借缔结一项多边性条约的机会把萨尔作为缔约国纳入欧洲国家的范 围。萨尔政府要求法国政府必须让萨尔作为第七个国家,从而以平等伙伴的 资格参加舒曼计划。阿登纳的立场也是非常明确:如果允许萨尔政府在舒曼 计划上签字,那么结果就是舒曼计划告吹,联邦政府将拒绝签约。法国政府 处境两难:既不能倒向萨尔一方,开罪联邦德国,冒舒曼计划失败的危险, 又不能因联邦德国而元视萨尔要求,置法国在萨尔的利益于不顾,况且议会 会强烈反对这种做法。 鲁尔法规的问题也颇费周折。鲁尔专署设在原英占区,大不列颠是鲁尔 专署的成员却不是舒曼计划组织的成员,这便把鲁尔的钢铁工业纳入欧洲煤 钢联营组织的法律程序更为复杂化。阿登纳一再向英国人提出要求,必须取 消鲁尔专署和鲁尔法规,联邦德国的煤钢生产才能完整纳入舒曼计划。使阿 登纳感到放心的是在1950年11月英国外交大臣贝文声明对舒曼计划是积极 欢迎的。英国同意在计划签署之后同签字各国在舒曼计划的基础上缔结一项 协定。贝文托英国新一任高级专员柯克帕特里克转告阿登纳,英国深信舒曼 计划一经签署,鲁尔专署就已失去存在的理由。这正是阿登纳所希望的。这 样随欧洲联合的进行,鲁尔问题将自动解决。 1951年4月11日,阿登纳以联邦德国外交部长的身份前往巴黎参加舒 曼计划的最后一轮讨论和签字仪式。阿登纳希望萨尔和鲁尔问题都有一个圆 满的解决。这是阿登纳作为总理兼外交部长的第一次正式出访。阿登纳有意 向新闻界透露,他选定法国首都作为第一次正式访问他,是想借此证明他把 德法关系看成是解决欧洲任何问题的关键。 在法德和解,共建煤钢联营的问题上,阿登纳与舒曼是相互谅解,共同 期待。 舒曼也一心希望煤钢联营条约能顺利实现,所以在对待萨尔问题上一直 采取克制立场。2月份,舒曼抵制了法国议会逼他就萨尔问题同联邦政府讨 论的要求,他不愿法德双方就萨尔问题进行毫无成效的争辩。舒曼说,在处 理萨尔问题上,最要紧的是保持镇定。阿登纳理解舒曼的态度与做法,因而 一开始就主张双方互相谅解,并有意保持低姿态。4月一到巴黎,他即向舒 曼表明了态度。他说:在萨尔地区,法国有经济利益,我们有经济利益和民 族利益。在这些利益之间,应本着一种诚恳的和愿意作出忍让的欧洲合作精 神找出一个平衡的办法来,它不但要对大家都公平合理,而且特别要符合萨 尔人民的愿望。无论如何,不能使萨尔问题破坏建立德法之间良好关系的努 力,从而妨碍欧洲建设。不能让在这个问题上可能产生的变故和困难,成为 背离对德、法、欧洲与世界和平都有决定性影响的欧洲一体化方针以及构成 欧洲一体化基础的德法亲善的理由。 由于舒曼和阿登纳都同时考虑到对方的立场并互作了一些让步,萨尔问 题取得令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暂时解决:4月18日,法国还是以萨尔的名义在 条约上签了字;但由于德国的反对,萨尔并没有作为第七个参加国。阿登纳 的请求也得到准予,将他和舒曼4月18日的互换信件作为附件与欧洲煤钢联 营条约放在一起。并在条文中列入这一点。 以下阿登纳与舒曼的互换信件清楚表明了双方在萨尔问题上达成的共 识。 “巴黎 外交部长罗贝尔·舒曼主席阁下 主席先生: 在欧洲煤钢联营谈判过程中,联邦政府代表一再表 明,萨尔的地位只有通过和约或一项类似和约的条约才能 作出最后解决。 他们还在谈判中声明,联邦政府签署条约并不表示 承认萨尔现有的地位。 我重复这一声明并请予以确认:法国政府同意联邦政 府的观点,即萨尔的地位只有通过和约或一项类似和约的 条约才能获得最后解决,法国政府并不认为联邦政府在欧 洲煤钢联营条约上签字是联邦政府承认萨尔的现有地 位。 主席先生,请接受我最崇高的敬意。 阿登纳(签字) 1951年4月18日于巴黎 “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总理兼外长 康纳德·阿登纳博士先生 联邦总理先生: 在答复您1951年4月18日的来信时,法国政府注意 到联邦政府并不把它在欧洲煤钢联营条约上的签字看作 是对萨尔现有地位的承认。 法国政府本着自己的立场声明,它根据萨尔现有地位 代表萨尔行事,但它并不认为联邦政府在条约上签字就等 于联邦政府承认了萨尔的目前地位。它并不认为欧洲煤 钢联营条约是预先处理了萨尔的最后地位。萨尔的最 后地位将通过一项和约或一项作为代替和约而缔结 的条约予以解决。 联邦总理先生,请接受我最崇高的敬意。 舒曼(签字) 1951年4月18日于巴黎 这正是阿登纳所需要。阿登纳一直害怕法国政府把萨尔协定当作是确定 不移的东西,只要法国人没有就萨尔问题把话讲绝,萨尔就有重回联邦德国 的希望。 在阿登纳的坚持下,鲁尔问题也得到了一份符合德国人希望的书面证 明。同一天,舒曼以煤钢联营主席的身份给阿登纳写了一封信: “联邦总理先生: 在舒曼计划谈判结束的时刻,我感到有必要告诉您, 法国政府对进行谈判及达成圆满结果的特别友好的气氛 表示十分重视。 第33章 今天所签署的协定,创建了一个超国家性质的欧洲共 同体。 在参加国地位完全平等的基础上,并在满足所有参 加国的利益下,协定将六国煤钢生产潜力合并起来置于共 同体的管理之下。这就使参加国之间的关系开创了一个新 纪元并在通向欧洲一体化道路上形成一个决定性阶段。法 国政府认为,在煤和钢的领域里,加在德国身上的特殊义 务(即鲁尔法规),已不再符合这个条约所有签字国都受 到同样约束的共同规则。法国政府因而主张,在参加国政 府的同意下采取下列措施: 1.目前鲁尔专署所履行的职能必需取消,由煤钢联 营高级机构按照有关过渡时期的协定规定,承担履行职能 的权力。鲁尔专署和设立这一机构的1949年4月28日伦 敦协定,必须在与缔约国商定的情况下最迟在煤的共同市 场建成时废止。 2.至于钢的生产和钢的生产能力,德国只受对所有 缔约国都适用的规则的约束。因此在条约生效时,对德国 钢的生产与产钢能力的限制应予取消。 3.高级专员委员会应代表其自身及其所属机构(包 括监督组织)宣布放弃其在煤钢方面为高级机构职权所取 得的那些职能,即授权后者按照过渡时期协定规定行使这 一职能。 本信件中规定的所有措施至迟将于共同市场建成时 付诸实施。 此外,法国政府打算在签订条约后采取必要步骤,使 伦敦协定签字国以及其他占领国同意上述措施。 罗贝尔·舒曼(签字) 1951年4月18日于巴黎 法国人终于同意取消“鲁尔国际专署”,这也分别得到美国政府同英国 政府的认可。鲁尔法规在1951年12月21日失效,阿登纳为签署彼得斯贝格 议定书而在鲁尔问题上所作的让步自动取消。阿登纳的法德谅解政策得到了 回报。 巴黎会议上,六国外长最后一轮谈判的最后争执发生在煤钢联营高级机 构总部的地址选择问题上。几乎每一个参加的外长都希望把总部设在自己的 国家。最后,卢森堡外交大臣伯克建议作为权宜之计将总部暂设卢森堡。由 于劳累的谈判已把外长们搞得精疲力竭,也没有人担心小小的卢森堡会因为 在它国内设立了这个重要欧洲组织而会在煤钢联营中提高政治地位,大家最 终同意了他的建议。4月18日这一天,六个参加国签署了煤钢联营条约。阿 登纳实现了他欧洲战略的第一步:联邦德国加入西欧阵营,并且以完全平等 地位成为欧洲的国际组织中的一员。 随着各国先后履行批准手续,1952年1月1日,条约正式生效。欧洲 联合的梦想在六国组成“小欧洲”范围内得以实现。 “十字勋章” “事实上我是一个好心人,是一个希望同法国和解的 德国人。” ——康纳德·阿登纳语 1951年4月11日,阿登纳所乘的专机在巴黎的达奥利机场着陆,前来 欢迎的只有让·莫内和西德驻巴黎的总领事豪森施泰因教授。没有一名法国 政府部长在飞机旁迎候。 这是战后德国政府首脑对巴黎的首次访问,法国政府却有些尴尬。反对 德国的呼声来自左和右的两方面。自从苏联拒绝了马歇尔计划之后,法国共 产党人便谴责任何形式的西欧联合运动。同时,西方保守主义者也不相信德 国向民主转变的诚意,继续将其当作危险的象征,两股力量汇集在一起,使 法国自然而然产生了一种中立主义的思潮。仇恨的心理仍然存在于大多数法 国人心中。 这便是法国政府不愿给阿登纳以隆重外交礼仪的原因。小小的欢迎车队 高速飞驰,直奔巴黎。但无论如何,这总比应付危险的示威游行轻松得多。 为了防备反阿登纳的示威游行,法国政府动用了维持秩序的专门机构。 阿登纳并不注重表面的形式,相反,他对巴黎给予的任何友好和同情的 暗示都心神领会。他明确知道要想使国家尽快复兴,必须一步一步地走。签 署舒曼计划对他来说,是一条复兴道路的起点,他希望通过这条捷径走向全 面独立和争得国家的强盛。他理解法国政府的为难之处,实际上他的政府也 顶住了来自内部和外部的巨大压力。来自左右两方面的保守主义者、旧军人 以及抱有不现实中立主义幻想的强大思潮,都给阿登纳带来过许多麻烦。但 他平静地接受了。他像一个斗士为捍卫自己的信仰作了不屈不挠的抗争,终 于,带着希望来到了巴黎。为了法德两国的和解,他准备全力以赴。 法国各大报纸竞相报道阿登纳访问巴黎的消息。报上的文章,除了少数 例外,语调均友善而客观,热情赞扬阿登纳为法德谅解所作出的努力。法国 著名新闻评论家莫里斯·舒曼在人民共和党的机关报《黎明报》上写道:“阿 登纳博士不顾一伙人好几星期以来的肆意谩骂,终于来到巴黎,这是需要有 勇气的。但是过份的挑拨也指出了补救的办法。如果以全然不信任的态度来 回答泛日尔曼主义的复活,那只会走上重复过去的道路。阿登纳不是布吕宁, 1951年也不是1931年。”保守的《费加罗报》带着怀疑的口吻写道:“谁 说阿登纳是法国的朋友,那是措词不当的花言巧语。”共产党人的报纸则干 脆攻击阿登纳是“盟国的傀儡总理”,提醒人们提防这个“美国军火工业家 的稻草人”。 阿登纳是在舒曼计划谈判开始的前一天飞抵巴黎的。第一天的日程安排 是由弗朗索瓦—庞赛陪同,参观巴黎这座古老的文化名城。几年来在彼得斯 贝格山的交道,已使弗朗索瓦—庞赛与阿登纳结下深厚友谊。弗朗索瓦—庞 赛挽着阿登纳的臂膀,穿过布洛涅森林,越过林荫大道,沿着香榭丽舍大街 尽情漫步。阿登纳对法国文化的热爱与了解成了记者们新闻报道的重点。 漫步过巴黎有名的大道,弗朗索瓦—庞赛引导阿登纳来到拿破仑时期建 立起来的赫赫有名的凯旋门。它是法兰西历史与文化辉煌的象征。阿登纳一 行在凯旋门的逗留引来了许多法国人的围观。好些人一眼认出了联邦德国总 理阿登纳。在人们目光注视中,阿登纳挺直了腰板。法国人对阿登纳很好奇 但却很友好,阿登纳自认为是他的努力取得成绩。最后,阿登纳一行是在法 国保安人员的簇拥下乘上电梯,登上了艾菲尔铁塔。在铁塔上,他第一次俯 瞰了巴黎的壮丽景色。他向在身旁的弗朗索瓦—庞赛说:多么美丽的城市啊! 看到它,使我感到我们的责任是保卫和平,使它永远如此。 第二天,4月12日,法国总统欧里奥尔在爱丽舍宫设宴招待阿登纳总理。 宴会的气氛十分友好,阿登纳感到,对于这次很重要的巴黎访问来说,这是 一个良好的序曲。 下午四点,参加舒曼计划的六国外长会议在法国外交部的博韦大厅举 行。一个民主的德国的代表重新参加国际外长会议的讨论,这是十九年来第 一次。会议厅中挂满了珍贵的壁毯,1946年,美、苏、英、法四盟国代表贝 尔纳斯·莫洛托夫、贝文、皮杜尔曾在这里举行过会谈。这次,参加会议的 是比利时外交大臣范·齐兰、卢森堡外交大臣伯克、法国外长罗贝尔·舒曼、 意大利外长斯福尔扎伯爵、荷兰外交大臣斯蒂克以及阿登纳。阿登纳坐在罗 贝尔·舒曼和比利时外交大臣范·齐兰之间,舒曼是会议的主席。关于舒曼 计划尚有一些问题等待作出决定,例如:煤钢联营的总部地址,高级机构的 成员名额、组成人选和职权,部长理事会和联营议会的权限,表决方法、讨 论时用语以及高级机构主席的权限等等。会议充满了热烈友好的气氛。 第一次会议开了两个半小时。当晚,阿登纳与舒曼单独作了一次长达四 小时的会谈。两人十分坦率地讨论了萨尔问题以及法德之间有意见分歧的其 它方面的问题,并讨论了进一步加强欧洲力量的可能性。两人还就计划中的 欧洲防务集团以及有关欧洲农业、能源和交通的联合计划交换了意见。 由于让·莫内在长达9个月的预备性会谈中孜孜不倦所作的协调努力, 各国代表团对会议的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出色。在巴黎讨论中所有决议都能获 得一致通过,没有国家在任何一个问题上投票否决,人们都本着协商谅解的 态度求得一致的决定。这次会议使阿登纳,也使所有的人感到这次会议一改 1918年以来有德国人出席的多次国际会议中那种相互不信任的态度。阿登纳 认为它代表了一种新的精神——理解和协商。在最后签署的共同决议中,各 国一致同意,各国要经常进行协商和个人接触,尽力在其它领域中推广舒曼 计划所依据的欧洲联合的政治理想。对于德国人来说,取得在舒曼计划参加 国之间就重要政治事件经常性磋商的同意,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政治成就。 4月18日下午,六国煤钢联营条约的签署仪式在法国外交部的“钟厅” 举行。让·莫内的小组成员为煤钢联营条约的签署煞费苦心。当条约文件放 在各成员国签字人面前时,大家都惊叹不已,文件用的是荷兰纸张、德国墨 水、法国印刷术、由比利时和卢森堡装订并用了意大利制作的文件飘带。 第34章 签 字国按法文字母顺序的先后签字。联邦德国在法语中称为“alle-magne”。 因此,阿登纳代表联邦德国首先签字。 当天,阿登纳及其随行回到下榻的克里翁饭店。有人给阿登纳送来一封 信,上面写着“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总理阿登纳阁下亲收”。阿登纳拆开了这 封信。里面装有一枚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十字勋章”,并附有一封由巴黎 的一名叫做西蒙娜·帕特鲁伊的女大学生写来的长信。西蒙娜写道: “总理先生!"奇-_-書--*--网-qisuu." 我作为一名法国妇女从巴黎写信给您,感到十分荣 幸。我同我们古老城市的其他许多居民一样,对阁下访问 我们的古老首都感到无限愉快,虽然您在这里逗留的时间 是如此短促。 我把您的访问看成是真正踏上和平与幸福之路的第 一步象征,这不仅是为了您的祖国德国,也是为了法国和 所有的国家,这些国家都意识到这种共同遗产的价值,有 责任和负有使命来捍卫这个共同的遗产。 我的父亲由于参加1914—1918年的战争而死去。那 场战争,他从头到尾都参加了。十分尊敬的总理先生,请 接受我附在信里的这枚属于我父亲的一个法国士兵的“十 字勋章”,作为您对1951年4月对巴黎的有意义访问的 小小纪念。聊表两国人民希望实现真正的和解之情,他们 彼此在以往已使对方忍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阿登纳被这封来信深深地感动了。这件作为一名普通法国人赠送的礼 物,对他来说首先意味着两个国家的人民彼此渴望和平的象征,也代表了两 国青年彼此希望了解对方的一种征兆。在他担任联邦总理的整个岁月中,阿 登纳一直非常珍视这枚“十字勋章”。1963年他下野时,特意佩戴着它一起 离开了绍姆堡宫。 第五章 重新武装与主权恢复 没有德国,欧洲的防御不过是大西洋岸边的一场后卫 战。 ——《杜鲁门回忆录》 同等的义务以同等的权力为前提。 ——《阿登纳回忆录》(一) 穿军装的德国人 我们今天面对一个共同的现实,即需要确保我们在冷 战中能够胜过对手,并且能够切实进行战争准备。 —1950年8月让·莫年写给勒内· 普利文的信 历史的发展经常出乎人们的预料。法国人提出舒曼计划,曾以为借此足 以一劳永逸地拔除战争的雷管,欧洲大陆的军事冲突将永远成为过去,和平 时代降临全球。然而1950年6月25日在朝鲜爆发的战争不仅加快了舒曼计 划的脚步,同时又把5年来人们都不可想象的另一件大事提上日程——重新 武装联邦德国。 重新武装德国确实是最敏感的问题。痛苦的经验仍历历在目,法国人曾 经商定在会谈中永不涉及这个问题。阿登纳对此也十分清醒,他在第三帝国 法西斯军事暴虐下饱受过曲辱,所以曾慨叹道:“我的国家,血流得够多了, 再也不愿被重新武装了。”苏联人在东德建立经过正规军事训练的警察部队 时,阿登纳亦曾义正严辞地予以谴责。 但是,由于东西方冷战的加剧,这个问题不再成为禁区,自1949年11 月开始,国外报界便已就有关德国重新武装的问题展开了讨论。 新闻记者无孔不入。12月初,美国《克利夫兰实话报》记者询问阿登纳 对此问题的看法,阿登纳回答说,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同意德国人作为雇佣兵 加入外国的军队。即使盟国要求德国对欧洲的安全作出贡献,但作为他本人 还是拒绝建立一支德国国防军。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以考虑德国 部队参加欧洲联邦军队的问题。 第二天,许多记者打电话来询问有关这次谈话的内容,有报道说阿登纳 认为有必要建立一支独立的德国军团。阿登纳对此发表了一项声明,重申他 尊重那些在上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德国侵略下受过苦难的国家所提出的安全要 求。但他又补充道,如果坚持要德国参加西欧防务,那只有在万分危急的情 况下,并且只有在欧洲军的体制内,由欧洲人指挥的形式下才能考虑这个问 题。朝鲜战争爆发以后,武装德国的问题又突然重提,而且变成了当时的中 心问题。 正好在朝鲜战争爆发一年以前,在审议批准北大西洋公约之际,舒曼对 法国国民议会发表了一项声明,声明强调:“德国目前没有武装,今后也不 会有武装。..接受德国加入北大西洋联盟,允许德国成为具有自卫手段的 民族或成为能帮助他人自卫的民族,同样不可想象。”舒曼的声明代表了欧 洲大多数国家的愿望。但朝鲜战争使事态急剧发生变化。1950年7月25日, 美国的麦克洛伊也发表了一则声明:“如果爆发侵德事件,应该给德国人以 自卫的手段。”声明的意义与舒曼声明调子完全相反,可以从两方面理解麦 克洛伊的话,一方面表明美国人打算坚守欧洲防线,另一方面它又是在向欧 洲各国元首暗示,美国当前不可能同时坚守东西方两条防线。 阿登纳当然明白美国人的意思。他对麦克洛伊说:“我相信世界的命运 并不取决于朝鲜战场,而是取决于欧洲的心脏。我也相信,斯大林不仅有对 朝行动计划,而且还可能有对德行动计划。在朝鲜发生的一切,在德国都可 能重演。同样的命运在等待着我们。” 他的行动同样是迅速的。6月底,阿登纳已就建设一支联邦警察问题向 盟国高级专员们提出了请求。8月29日,他又就安全问题和重新调整西德与 占领国关系问题向西方三国提交了一份备忘录。8月30日,阿登纳总理要 求增加西方驻扎在联邦德国的军队,并要求联邦德国要有建立一支拥有重型 武器的警察队伍的权利,与民主德国拥有的警察力量相等。 到1950年8月,北朝鲜军队在朝鲜半岛上迅速向南推进。对西方国家来 讲,形势变得更为紧张。法国人本来抱着“有了舒曼计划,士兵们再也不用 去打仗了”的观点,这回,即使是对军事问题向来不感兴趣的让·莫内也感 到法国不能再躺在舒曼计划上安然睡大觉了。8月底,莫内在忧心忡仲中结 束了在夏朗德的蕾岛小别墅的渡假,迫不及待地给当时的总理勒内·普利文 写了一封长信。他说:“我很担心的是我们各方面的情况发展得过快,以至 把各方面的事情都混在一起了;甚至还没有明白过去是怎么一回事,我们便 与背运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向普利文指出,法国军队在印度支那的困境以 及为此付出的代价,妨碍了法国在欧洲防务中发挥作用。而无论是放弃印支, 向对方妥协,还是寻求中立,都不是法国的出路。法国“需要有一个新的、 有力的和有建设性的思想作指导,使欧洲的防务和本国的经济同时发展并且 使东方恢复和平。如果法国能够在一个有效的建议中提出这个建设性的想 法,美国是愿意听取的”。莫内的意思是希望从一个广泛的共同体的范围内 解决重新武装德国的问题。 英国人已经作出了表态。8月11日在斯特拉斯堡举行的欧洲委员会的咨 询大会上,“老雄狮”丘吉尔又作了一次震撼人心的讲演。他说:首先欧洲 还不会大难临头,因为美国的核力量可以使苏联不敢在欧洲轻举妄动。但这 只是个短暂的时期,它不可能长期持续下去,所以应该利用这段时间成立一 支强大的欧洲军队。欧洲军应该有德国的参加。阿登纳在8月底的行动实际 上是对8月11日斯特拉斯堡决议作出的一种响应。工党政府虽然没有在决议 上签字,可贝文显然也觉得让德国人参加可以减少英国人的负担。 9月初,美国政府的态度更加明朗化。杜鲁门总统下决心向欧洲增派美 国部队,但条件是欧洲人必须在重新武装上作出足够的努力。美国国会的态 度也很明确:没法想象让别人去保卫一块领土,而那块土地上的居民却在那 里袖手旁观。国会认为要在欧洲尽可能向东设置防线,势必动用联邦德国的 人力和经济资源。9月12日,美英法三国外长在纽约举行外长会议。会上, 美国国务卿迪安·艾奇逊便明确表达了美国的上述立场。他的话令法国外长 舒曼大吃了一惊,他说:“我要在1951年秋天看见穿上军装的联邦德国人。” 美国人的步子迈得太快,确实令法国人感到有些措手不及。舒曼在启程 去纽约之前去看望莫内,莫内提醒他,他那反对德国重新武装的立场有可能 坚持不住。舒曼认为会议不可能提出此问题,重新武装德国不是随便在什么 条件下都能实现。这会儿,法国已经失去了莫内设想的主动提出建议的第一 次机会。艾奇逊同时通知舒曼和贝文:“只有欧洲人自己武装60个师,美国 的增援部队才会派往欧洲。”他还说,“欧洲的60个师中可以由德国人组成 10个师。”到目前为止,法国政府的考虑只停留在让德国对欧洲防务作出经 济贡献上。舒曼愤愤然大声质问道:“为什么? 第35章 为什么如此急不可待呢?先 去统率您自己的军队去吧!欧洲各国的军队是否能统一是以后的事;至于德 国军队的参加,更是遥远的事。”舒曼原想得到英国同事贝文的支持,结果 发现贝文赞成艾奇逊的观点。在北约理事会上,美国正式提出武装德国的草 案,法国行使了否决权,却遭到了孤立。法国政府一下子进退维谷,只能尽 量拖延时间。法国政府从巴黎向在纽约的舒曼发出了指示:暂且避开重新武 装德国的建议。美国答应于10月28日回纽约继续讨论,这样,法国才有了 一个月的缓冲时间。 纽约会议放宽了盟国对联邦德国的限制,在外交事务、经济问题和立法 监督上给了联邦政府以更多的自主权力。在外交事务方面,盟国在保留否决 权(尤其是对苏联势力范围内国家方面,或是出于安全原因而特别提出的对 其它一些国家关系方面)的基础上,授权联邦德国建立外交部,并独立自主 地奉行自己的对外政策;在外贸和外汇管制方面,盟国高级专员只有在需要 实现明确规定的目标时才行使其职权。例如,出于安全原因对某些产品的贸 易进行监督,以便保证德国贸易政策符合关税及贸易总协定的原则;在立法 监督方面,原来事先经过高级专员委员会审核的办法予以取消,从现在起, 联邦和各州的法律在德国主管部门公布后立即生效。高级专员委员会只有权 对那些与盟国立法相矛盾、或严重危及占领基本目的的法律和指令予以废除 或宣布无效。在实现上述目标之前,阿登纳向盟国作出了两项承诺:第一, 承认战前德国所欠的外债和战后由于经济援助而产生的债务,以确认联邦政 权的连续性;第二,保证与盟国的合作,并在共同防务所需的原料与产品不 足时,予以公平分配。 决定还是需要由法国人自己来作出。用让·莫内的话来说,摆在法国人 面前有三条路:或者无所作为;或者只在德国范围内处理德国问题,这可能 会使正在讨论中的欧洲建设和舒曼计划化为乌有;或者在欧洲范围内作出某 些决定,便可用广义的舒曼计划把德国并入欧洲联合之列。让·莫内倾向于 后者,但事情来得太突然,法国舆论还必须有一个过程才能适应德国参加欧 洲军事合作的问题。 阿登纳则敏锐地预感到这是一次非常有利的机会。用他的话来讲,自有 国家以来,体现国家本质的军队始终是反映国家主权地位的重要标志之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联邦德国可以以支持西方重新武装西德的要求来换取盟国 的政治经济让步——使重新武装成为西德争取主权有价值的政治手段!阿登 纳明白西欧各国政府面临的问题不是坚决反对美国的提议,而是希望设法寻 求某种妥协方案,以冲淡一支强大德国军队所构成的危险冲击,把德国的军 事力量置于有效的制约机制之下。冷战势态表明:美国已经决心要推行新的 政策,而西欧国家仍然完全依赖美国,如果美国在经济上和军事上撤出欧洲, 西欧将不能抵御苏联势力向易北河以西推进。联邦德国所应做的是配合美国 政策,力求使盟国重新武装德国的政策服务于联邦德国争取主权和平等地位 的外交政策方针。 9月24日晚,美国高级专员来到阿登纳在勒恩多夫的寓所,征求他对重 新武装德国的看法。阿登纳向麦克洛伊的表白今后者兴奋。他说:”我们准 备参加统一的欧洲军队,我们绝不会通过恢复本国的军事力量来复活军国主 义。”他又把同样的意思向法国专员弗朗索瓦—庞赛作了说明,表示他和大 多数德国人都不能容忍普鲁士精神,不打算复活德军参谋部,不想以军事力 量统治本国,更不想把国家拖入新的战争冒险中去。这种又清楚又明确的态 度传达到了巴黎,法国政府的态度有所松动。让·莫内提醒法国人:“这位 伟大的爱国者(阿登纳)会毫不迟疑地提防着一切外国政客重建独立的德国 国防军,这难道不是异乎寻常和前所未有的幸运吗?”法国既然不能阻止美 国重新武装德国的要求,就应以全力抓住时机,把握问题的主动权,让武装 的德国纳入自己可以控制的轨道。 于是,由莫内在幕后策划斡旋,法国总理勒内·普利文在1950年10月 24日向法国国民议会提出了一项关于组成“欧洲防务集团”和“欧洲军”的 建议,此即所谓的“普利文计划”。时距28日三国外长华盛顿聚会仅有4 天。 莫内实际上是做了一次大胆的尝试。他将正在讨论之中的欧洲一体化的 概念引申到军事领域,以削减人们对控制德国军事部队能力的担忧。这同时 有两个好处,一方面满足了美国人武装德国的愿望,同时又把不受欢迎的德 国重新武装涂上了受人欢迎的“欧洲”色彩。当然,这种做法有可能使正在 进行的煤钢联营谈判面临风险,但总的来说冒险还是值得的,它使法国走出 了孤立的困境。当时除比利时以外,所有的北大西洋公约国家都同意了美国 的建议,差不多所有的欧洲盟国,特别是荷兰、丹麦和挪威,都认为把大西 洋防务扩展到联邦德国是确保其自身安全的必要条件。法国面临孤立处境, 已是别无选择。 阿登纳希望重新武装为西德带来的是平等参与国际社会的机会,而普利 文计划与美国武装德国并给与其平等地位的初衷有很大出入:法国人提出建 立的“欧洲军”,是把德国的军事职能实质限制在辅助性的水平上。从计划 内容来看,它含有一系列对联邦德国歧视性的规定,如西德加入“欧洲军” 但却不能单独行动,不得设立自己的国防部、国防军以及参谋本部等;计划 将防务一体化水平规定得很严格;设置一个部长级的“欧洲防务委员会”, 还要设立一名向欧洲议会负责的欧洲防务部长等。按照当时的情况,这个防 务部长只能由法国人来担任。显然,法国是想以尽可能小的代价,为自己获 取最大限度施加影响的地位。 阿登纳既看清法国的意图,也懂得德国的处境,因此他在特别强调愿意 接受欧洲一体化这个基本原则的同时,也清楚表明联邦德国的立场,即如果 所有成员国在里面都是平等的话,联邦政府可以考虑接受普利文计划。11月 7日.法国总理通过弗朗索瓦—庞赛向阿登纳递交了一份声明,对同年10月 24日发表的欧洲防务共同计划中的某些措词作了必要的解释和补充,特别指 出计划对德国不存在任何歧视,对德国与其它所有伙伴国一视同仁。阿登纳 立即采取相应行动,准备从欧洲一体化的积极一面来支持普利文计划。 显然,需要有一个时间过程才能使公众认同阿登纳的言行。在阿登纳参 加为欧洲防务效力的第一批计划讨论时,在德国,滑翔机和击剑运动因具有 “军事性训练”性质,依然被禁止。赞成和反对重新武装成了德国政界和新 闻界长期争论的焦点,是否让德国人穿军装成了基民盟与社民党再次相互纷 争的话题。赞成阿登纳重新武装政策者五花八门,其中既有诚挚的“欧洲人”、 相信苏联侵略危险的人士,也有听天由命的怀疑论者、曾经“受屈辱”而现 在看到复仇机会的人,以及认为联邦共和国在政治上大有可为的政治现实主 义者,等等。反对者中不仅有担心德国民主前途的民主人士、具有很高道德 标准而因良知拒服兵役的人,也有无政府主义者或极端民族主义分子,他们 认为德国必须拒绝各种限制。有关重新武装的争论,在联邦德国持续了整整 4年。 争论在加入欧洲防务一体化的国家中同样激烈,其中尤其以法国为甚。 从1952年到1954年,法国的历届政府都被欧洲集体防务问题的争吵搞得瘫 痪,公众辩论之热烈,令人想起德雷菲斯事件。欧洲军成为戴高乐派猛烈抨 击的主要对象。戴高乐将军说:“所谓欧洲军计划,是一项奸诈的计划草案, 它威胁看法国的主权,可能以法律形式剥夺法国的主权。这样,我们的军队 就将消失在这一混合体中,就将成为在‘全欧洲’这一冠冕堂皇的名义下进 行交易的筹码。然而,真正负责和享有主权的欧洲实体并不存在,建立这样 的实体还需要巨大的努力,而且只有‘伟大的领导者美国’,才有能力领导 欧洲,使欧洲的力量得到恢复”。戴高乐的全部理论归结起来,无非是说欧 洲还未成为政治实体之时,建立欧洲军是毫无意义的,只能是美国的附庸。 戴高乐的话不无道理。欧洲共同防务体制远未具有法国政府最初所建议 那样的超国家性质。防务一体化所涉及的领域远比煤钢联营的具体经济领域 重要得多,也广泛得多。比、荷、卢三国尤其怕因此而被大国控制,都希望 为自己保留最大的特权,荷兰人甚至要求把欧洲防务共同体纳入北大西洋公 约组织,这便使得这个组织一体化的程度大打折扣。况且,一体化的准备工 作过于仓促,它的出台令人不禁想起早产的婴儿。朝鲜战争爆发后,欧洲冷 战形势更加严峻。一时间,联合成为欧洲最时兴的政治口号,煤钢联营到防 务和政治共同体的讨论都几乎是同步进行的,戴高乐的谈话实际上反映了大 多数欧洲政治家的谨慎态度。 第36章 即使在1951年7月《朝鲜停战协定》签字后, 西欧国家关于欧洲防务一体化的讨论,仍看不到达成一致意见的前景。 不过,阿登纳却没有让旷日持久的辩论束缚自已的手脚。他自始至终把 德国参加共同防务作为联邦德国重获完整国家主权的机会。令阿登纳感到兴 奋的是,尽管各国、包括联邦德国国内还在就德国加入欧洲军和欧洲防务一 体化争论不休,但重新武装德国却已提上日程,并且如他所预料,将改变西 德国际地位的问题摆上了谈判桌。在美国的压力与操纵之下,关于欧洲集体 防务条约和德国条约的谈判已经开始了,阿登纳不可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 机会,实际上他已经将联邦德国新的战略地位作为向盟国讨价还价的一块重 要筹码了。 德国条约 “从今天开始,联邦政府郑重声明加入西方世界。” ——1951年11月22日阿登纳在德国条约草签日的发言 迄今为止,阿登纳对西方的种种让步政策都得到了回报。1951年3月, 阿登纳以履行两个先决条件换得了西方盟国对占领法规的修改。这两个先决 条件是联邦政府声明承担“战前德意志帝国的外债”以及战后所接受的经济 援助贷款的债务;同时表示愿意参加共同分配军事工业所需要的原料。这样, 联邦德国在西方联盟内的地位得到第一次根本改善:经济、立法等方面的政 策被放宽,并被允许设立外交部。1951年5月2日,联邦德国又被欧洲委员 会接纳为正式成员国,这使它在建国后短短18个月中,为摆脱不独立不自主 的处境、取得在欧洲集团中的平等地位的努力,前进了一大步。 朝鲜战争使美国政府感到建立有效的欧洲防务集团已经迫在眉睫,有关 欧洲防务集团的谈判在普利文计划提出后业已展开。1951年6月23日,美 国高级专员麦克洛伊在同华盛顿磋商后发表了一次记者谈话,他提出使德国 联邦政府参加欧洲防务集团的三项条件。这三项条件是:第一,德国同组成 欧洲防务集团的其他国家地位完全平等;第二,在德国驻扎足够的盟国军队, 使德国人民感到安全;第三,在欧洲防务军中对德国人和其他国家人一视同 仁。麦克洛伊的话代表了美国政府对改变联邦德国地位的看法。9月10日, 西方三国外长迪安·艾奇逊、赫伯特·莫里森和罗贝尔·舒曼在华盛顿举行 会议,讨论德国参加欧洲防务有关问题。会议公布的声明强调:为使联邦共 和国在平等基础上加入欧洲防务集团,三国将着手彻底改变同联邦共和国关 系的性质。其后,高级专员们受各自政府的委托,尽快同联邦政府举行新的 谈判,缔结对德平等条约来取代战后初期的占领法规。三国与联邦政府谈判 的目标是要恢复联邦共和国的主权,使其有权订立欧洲防务共同条约。但是, 由于德国分裂的事实和欧洲冷战形势,条约必须解决如下问题,即有关盟国 在联邦德国驻军、柏林的地位以及德国重新统一问题等。有关德国条约的谈 判自1951年9月24日起开始举行。 1951年9月24日,阿登纳按照预定的安排,来到法国高级专员弗朗索 瓦—庞赛的住所埃尼希宫,与高级专员们就华盛顿决议所要缔结的德国条约 开始进行谈判。会谈刚开始,弗朗索瓦—庞赛便交给阿登纳一份有关华盛顿 外长会议结果的书面报告,同时还附加了一份有关德国条约的一般性协定草 案,作为双方讨论的基础。 匆匆阅过,阿登纳立即发现协定草案既未维护华盛顿声明中所宣布的平 等原则,也没有充分体现欧洲精神。华盛顿声明是以伙伴关系的思想为出发 点的,而协定草约的内容实质上仅局限于废除占领法规。为了纠正这种偏差, 阿登纳在会谈一开始便向高级专员们尖锐指出问题所在,并且指出协定草案 中没有有关联邦共和国就东方集团的关系进行相互协商的条款,也没有有关 安全保证的规定,以及在德国承担防务份额的情况下由盟国相应地承担军事 义务的条款。 阿登纳提请高级专员们注意:一个国家只能在平等的和对等的基础上承 担防务份额。华盛顿草案禁止联邦共和国生产飞机、重型武器和从事核子研 究,而既然要建立一支多国参加的欧洲军,却对联邦德国施加如此禁令,显 然是不平等和对联邦德国的不信任。特别是在当前德国人正要对西欧一体化 最终作出抉择,表示赞成与否的时刻,联邦政府不可能就协定草案向德国人 民作出合理的解释。既然要德国人准备牺牲生命和物质财富,而另一方面却 没有相应地承担保卫联邦领土的条约义务,这也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接受的。 阿登纳还指出:1950年9月的纽约安全保证只是一种单方面的声明:单方 面的声明也是可以单方面撤销的。阿登纳向高级专员们摊牌:“如果联邦政 府在盟国所提出的条约草案上签字,那就是承认对我们的不信任是正当的 了,我必须声明,没有一届联邦政府会在这样一种条约上签字的。” 在华盛顿会议开始前,阿登纳在同高级专员们的个别谈话中,曾经就将 缔约提出过非正式的建议。在这次会谈之中,他把建议书交给了高级专员, 要求以此作为谈判基础。在建议书中,阿登纳提出:首先,必须以联邦政府 和西方三国政府之间的一项条约协定取代占领法规,明确保证联邦共和国的 领土以及柏林的安全,使其免受外来的侵略。其次,对联邦共和国的领土和 柏林应由下述联合保护:1.盟国部队,即美、英、法三国的陆、侮、空军;2.德 国部队。这两种军队必须在编制、结构、装备和指挥上按照完全平等的原则 行事。最高指挥必须由有关各国共同组成,其最高司令职位应定期轮换,任 期约为两年。同时,所有参加这一安全条约的国家,必须保证在它们的政策 中避免做出危害联邦共和国领土或柏林安全的事情。缔约国一方或他方如果 同东方集团国家签订特种协定,就必须对此加以考虑。必须清楚地表明,保 卫联邦共和国领土是联邦政府和参加条约的西方三盟国政府的共同义务。所 有同条约规定有关的政治问题,应由一个协商委员会进行讨论和作出决定, 西方三国和联邦德国的代表在协商委员会中地位应完全平等。因此,应设想 常设的大使会议来讨论所有原则问题,并监督履行安全条约赋予的义务。阿 登纳还希望盟国认识到难民问题和被逐出家园者问题是联邦共和国异常沉重 的社会负担,要求盟国承担责任,在必要情况下帮助联邦政府克服经济危机。 结合以上内容,阿登纳向高级专员们坦率表示,协定草案中有对联邦总 理投不信任票和举行新的选举的规定,如果现在的谈判未能导致积极的结 果,那就必然会为联邦德国内政造成严重后果。并且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 再指望获得联邦议院批准舒曼计划。 高级专员们对阿登纳的意愿和处境表示理解,同时也对他的坦率表示感 谢。英国专员柯克帕特里克说他曾参加过许多谈判,却没有遇到过有哪一次 会议从一开始就像这样充满困难。柯克帕特里克和麦克洛伊设法协调双方的 意见,表示西方盟国将尽力保证为德国建立自由平等的地位。柯克帕特里克 认为目前的困难并非不可克服。麦克洛伊也向阿登纳强调,没有德国就实现 不了盟国所希望的欧洲一体化。弗朗索瓦—庞赛向阿登纳解释,说双方在对 协定草案中有关设置一个大使委员会的理解上存在误会。阿登纳认为,如果 按照盟国草案设置了大使委员会,联邦德国在对外政策方面将失去自由权。 弗朗索瓦—庞赛指出,大使们只是在遇到需要就某些权利保留给三国作出决 定的情况下,才举行会晤,并不干预各国的外交政策;大使委员会也决不会 行使监督机构的职能,它除了保障条约协议在某些方面的履行外,并没有别 的任务,相反qisuu奇书,它是一个联邦德国也能发挥作用的混合委员会。 但在要求盟国承担经济义务和安全保障问题上,三位高级专员表示由于 具体的困难,很难满足联邦政府愿望。麦克洛伊在看完阿登纳的建议书后不 得不声明,没有一个盟国会在建议书上签字,只能将其作为进一步讨论的基 础。 麦克洛伊告诉阿登纳,如果其建议书中阐述的有关安全保证和加强盟国 在两德驻军的设想成为一项协定,那该协定必须得到美国国会的批准。1950 年9月的纽约安全保证虽然曾经得到了美国国会两院外交委员会的同意,但 这些不过是如实反映情况的声明,无需经过国会批准。最有效的办法是将北 大西洋公约第五条所规定的北约组织义务的形式适用于德国,但北约组织条 约中所规定的义务,对德国来说就不像纽约安全声明的内容来得有利。北约 第五条规定,在发生侵略时,每个北约成员国可自行决定如何援助和以何种 方式援助,这样的约束力是有限的。 对于驻扎军队和安全保障来说,要找到一种合适的形式也异常困难。 第37章 驻 扎的期限和兵力多寡是重要问题。柯克帕特里克认为就英国来说,这涉及到 它所有军队的安全,并且存在宪法上的困难;而麦克洛伊则表示,在美国历 史上,除了上两次世界大战期间承担过某些义务外,从来没有承担过这样的 义务。 弗朗索瓦—庞赛也表示,联邦政府所建议的应把盟国承担在经济上帮助 德国克服经济危机和失业的义务写进德国条约是办不到的。取消高级专员委 员会、完全结束管制在盟国眼里已是一次重大的让步。 尽管阿登纳迫切要求尽一切努力不要把盟国的协定草案公请于众,以避 免引起公众对此的过激评议,不利于谈判的展开。但在第二天,9月25日, 他接见社会民主党主席舒马赫和社会民主党联邦议院议会党团主席奥伦豪尔 时,仍然惊奇地发现后者已详细获悉弗朗索瓦—庞赛向他所作的说明,以及 盟国的德国条约草案内容。9月26日,当他向联邦议院外交委员会提出有关 谈判的报告时、再次惊奇感到议员们对有关内容的了解。阿登纳获悉是高级 专员们同内阁和联邦议院成员的谈话使得消息透露,立即向高级专员们指 出,在他所传达的谈判情况和高级专员们所介绍的情况之间出现分歧,只会 引起不信任。 在德国国内,舒马赫和社会民主党正不遗余力地进行着一场反对舒曼计 划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宣传。对于参加共同防务,舒马赫的理论是:“我 们反正样样都会弄到手的。它们(西方盟国)反正非保卫我们对付东方不可, 否则我们就会变成共产主义。”立足于此,社民党向公众宣传提高德意志民 族主义要求,说通过舒曼计划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德国的经济力量和人力 将被用来为法国的外交效力。社民党的宣传为阿登纳谈判德国条约和欧洲防 务条约制造了很大困难。 法国对德国重新崛起的忧虑在德国条约的谈判期间表现得最明显不过。9 月26日,法国政府给苏联政府发出了一份照会。照会申明法国无意触犯俄 国,说法国十分关心维持1944年12月签定的《法苏条约》。很清楚,巴黎 准备奉行两种政策:其一是追求实现欧洲一体化的目标,寻求同德国和解; 其二则是想维持同苏联的关系,以牵制德国在欧洲大陆上影响的扩大。 10月10日,阿登纳在同高级专员们的谈判中,分别就德国在同苏联谈 判时彼此协商的问题以及由于打算设置大使委员会所引起的问题达成谅解。 作为交换条件,联邦德国也就德国尽快执行非卡特尔化向同盟国作出让步。 缔结德国条约的主要问题逐一得到澄清。在这个过程中,普利文计划会议的 工作进展得也很快。双方同意组成的专门委员会,草拟条约的具体条文。 专家们的工作进展迅速。1951年11月20日,阿登纳飞抵巴黎,与美、 英、法三国外长举行会晤,这时关于德国条约的谈判已进入收尾阶段,只余 下了最后一项议程——举行签约仪式。 签约的前一天,美国驻巴黎大使布鲁斯设早宴款待阿登纳,并安排了美 国国务卿艾奇逊和阿登纳的单独会谈。 艾奇逊告诉阿登纳,未来90天正是命运攸关的重要时期,必须拟定并缔 结关于重新规定联邦共和国和盟国关系的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美国总 统大选在即,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必须抓紧时间。艾奇逊打算在1952年初把 一大捆条约文件提交国会批准,其中将包括《对日和约》、《美澳新安全条 约》、《美菲联防条约》、关于希腊和土耳其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条约, 还有—俟埃尼希宫的谈判完成立即敲定的德国条约,等等。 阿登纳向艾奇逊表示感激和满意,同时,也急于摸清楚美国方面对法苏 照会的看法,阿登纳解释说,“公众舆论中不时担心盟国有以德国作为筹码 来同苏联达成谅解的企图。” 艾奇逊点头称是,望着阿登纳,慢慢他说道:“西方盟国之所以给人造 成‘摇摆不定’的印象,主要是因为防务方面的财政负担非常沉重。由此影 响了国内生产和生活水平的提高,招致选民强烈反对。”他又强调说:“尽 管情况如此,但美国政府态度坚决,决不会摇摆不定,也下会将德国拿去同 苏联作交易。” 看着神色凝重的阿登纳,艾奇逊觉得有必要再加以强调,遂道:“如果 企图与苏联搞交易,将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这一点我们大家都知道。” 阿登纳稍感释然。随后阿登纳和艾奇逊还就德国条约中有关和约和重新 统一德国的第7条条文进行了详细的讨论。阿登纳提出对波德边界问题的担 心,他说,“在奥得—尼斯河以东的领土问题上,联邦政府希望盟国不要对 第三者,例如波兰,承担任何约束。并希望这一问题保留到将来的对德和约 中去解决。”参加会谈的国务秘书哈尔斯但补充说:“联邦政府迫切希望通 过援引某些原则,例如大西洋宪章的原则,进一步明确和约的内容。”阿登 纳微笑着,瞧着文奇逊。 艾奇逊明白他担心美国会扔下欧洲,撇开西德,于是保证美国将继续奉 行现有政策。他说,“欧洲尽可以放心,美国会继续意识到它所承担的责任。” 艾奇逊给了阿登纳一颗定心丸。在得到美国对边界问题的保证后,阿登纳长 满皱纹的脸上笑意盎然。 11月22日,在法国外交部举行了一次美、英、法、德四国外长会议。 这是作为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总理兼外交部长的阿登纳首次和西方国家的外长 们坐在一起。四国外长草签了被称为“一般性条约”的德国条约。 阿登纳在舒曼致词后,不无兴奋地即席发言,他十分感慨地说:“我期 望今天德国第一次参加的外长会议能有效地巩固德国的政治局势。联邦共和 国可以说一向是悬空地处在东西方之间。从今天开始,联邦政府郑重声明加 入西方世界。西方外长会议的决定使联邦共和国成为欧洲安全的一种强大因 素和吸引苏占区的一个巨大力量。苏俄将认识到,它想用冷战手段阻挠德国 参加西方一体化是不会成功的。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这将是巩固欧洲局势的 一个重要步骤。” 艾奇逊、艾登也相继发言,纷纷强调这项条约的重要意义,认为它不仅 是要把痛苦的过去一笔勾销,而且还要共同建立一个武装起来抵制未来危险 的世界。欧洲一体化也许是几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事业,这个巨大的目标只 能一步一步达到。今天就意味着这样的一步。 四国外长对现有的德国条约表示原则上一致同意,认为必须建立欧洲防 务集团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之间的联系。这样,颇有争议的政治性问题在“一 般性条约”中得到了解决。但是,各方在签订涉及技术性问题和财政问题的 所谓附加协定方面,尚未取得最后的一致意见。外长们决定将它留给商讨附 加协定的专家委员会,并让专家委员会及早进行讨论。 按照美国国务卿艾奇逊所表示的明确愿望,阿登纳估计,至迟到1952 年1月,签署附加协定的时机就会成熟。但是,由于谈判过程中的困难以及 国际形势的多变,使条约文本的最后完成与签署生效大大推迟了。 一波三折 “每当欧洲发展到一个重要阶段时,萨尔问题总是一 再冒出来,我感到这是一种命运的安排。” —1952年1月28日麦克洛伊写给阿登纳的一封信 1952年年初,当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谈判正在进行时,法德两国之间突 然出现了紧张局势。起因是法国从中作梗,挑起了萨尔问题与德国加入北大 西洋公约组织问题。 1952年1月25日,法国政府任命原法国驻萨尔布吕肯的高级专员格朗 瓦尔为驻萨尔大使。此时欧洲防务集团的谈判行将结束,德国联邦议院已定 于1952年2月7日和8日辩论参加欧洲防务问题,法国的行动又使联邦政府 处境困难。 这时,国务秘书哈尔斯坦正代表阿登纳在巴黎参加一次外长会议,阿登 纳立即指示哈尔斯坦,要求法国政府就突然任命格朗瓦尔一事作出说明。 舒曼对阿登纳的询问说明如下:格朗瓦尔虽然拥有大使头衔,今后的职 务为外交使节,但其职能与此前法国驻萨尔地区高级专员的职能相同。舒曼 用了一番外交辞令加以搪塞。然而,就在哈尔斯坦从舒曼那里得到上述答复 的同一天,法国驻德国副高级专员贝拉尔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他宣布萨 尔地区今后将在巴黎设立一个外交使节作为代表,而在法国驻其他国家的各 种外交代表机构中将增设萨尔地区的代表。贝拉尔讲话将舒曼的底牌和盘托 出。 法国人在萨尔问题上演出的双簧戏使阿登纳大为恼火,他指示哈尔斯坦 要求法国政府进一步就此作出澄清,并强调在没有接到进一步指示前,如果 巴黎召开有关建立欧洲防务集团的会议,就拒绝参加投票。紧接着,阿登纳 在1月27日发表了一份联邦政府新闻公告,宣布联邦议院目前能否按原定计 划就参加防务问题举行辩论还是个疑问,他想以此向法国施加点压力,同时 也好对国人有个交待。 第38章 法德就萨尔问题产生的新摩擦,使美国颇感不快。为此,麦克洛伊于1 月28日给阿登纳写了一封信,敦促尽快解决问题。信中说,“每当欧洲发展 到一个重要阶段时,萨尔问题总是一再冒出来,我感到这是一种命运的安排。 我希望我们能够立即再度抓住这一问题进行研究,并且现在就把它解决掉, 不要等到和会上再去解决。我感到,只要我们不是有效地解决这个问题,它 就会一直使我们的一切努力化为乌有..” 麦克洛伊在休假期间滑雪时受伤,此时正住在慕尼黑的一所美军医院里 接受治疗。1月30日,阿登纳派遣国务秘书哈尔斯坦、伦茨以及部务主任布 兰肯霍恩前往慕尼黑,希望借麦克洛伊之口,要求美国国务院介入德法萨尔 争执,提请法国政府遵循1951年4月18日法德两国交换信件中所规定的原 则1,要求其再次声明恪守诺言,不在萨尔问题上制造未经双方商议的既成事 实。阿登纳希望美国政府向法国建议,允许在萨尔举行自由选举,并保证提 供一切必要的条件。 麦克洛伊更为关心的是阿登纳1月27日有关推迟联邦议院关于欧洲防务 1即1951年4月18日欧洲煤钢联营条约签署时阿登纳与舒曼交换信件,明确表示法德双方都不得事先确 定萨尔的最终地位。 问题辩论的声明,这意味着必然打乱原来确定的许多日程期限。麦克洛伊建 议发出通知,召开一次萨尔问题的会议,但哈尔斯坦和伦茨立即向他指出举 行这种会议是不合时宜的。因为如果这次会议上没有达成一致意见,那就会 使联邦政府的处境更加困难,更不能想象就防务问题在联邦议院的辩论能获 顺利通过。哈尔斯坦表示,如果法国人不就萨尔地区举行自由选举作出保证, 联邦议院辩论德国参加防务问题也将十分困难。麦克洛伊说在目前的情况下 美国政府对法国采取的步骤几乎没有多少成功的把握,因为美国不久前拒绝 了法国政府提出的在印度支那给予大规模援助的要求。 双方商议的结果是,麦克洛伊答应把阿登纳的要求转告美国国务院;而 德国联邦议院关于德国参加防务问题的辩论,也将按原定计划于1952年2 月7日和8日举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月底在巴黎举行的讨论北大西洋公约问题的外 长会上,哈尔斯坦根据阿登纳指示发表了讲话。法国报刊转载了这次讲话, 并把它说成是德国突然提出要求参加北约组织,是要借此对法国施加压力。2 月份德法两国议会都将就欧洲防务问题举行辩论,上述舆论在法德两国都引 起不小反响。如何排除干扰因素,捕捉发展时机的问题,尖锐地摆在德国领 导人面前。 阿登纳认为欧洲防务集团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之间存在必然联系,其思 维逻辑是:如果联邦德国参加欧洲防务集团,则德国人必须要参加欧洲军; 而只要目前世界的紧张局势持续下去,欧洲军就将由欧洲盟军最高司令指 挥。当时的最高司令是美国的艾森豪威尔将军;而艾森豪威尔又隶属于大西 洋公约的其他机构。在欧洲防务集团成员国中,联邦德国是唯一没有参加北 大西洋公约组织的,那么,只要联邦德国参加到欧洲防务集团,总有一天它 会发展成为北约组织的成员国,这将是完全肯定并且顺乎自然。阿登纳认为 在1951年11月的巴黎外长会议讨论时,外长们对欧洲防务集团和北大西洋 公约之间必要的和自然的联系都表示赞同;在德国条约草案的序文中也明确 指出,缔约国的共同目的是使联邦德国以平等地位参加欧洲集团,因而“欧 洲集团本身包括在正在发展中的大西洋集团之内”。 正因为这样,1952年2月4日,阿登纳向基督教民主联盟一基督教社会 联盟联邦议院议会党团作了一次长时间的讲话,说明德国条约和建立欧洲防 务集团条约的谈判情况,并且声明对萨尔问题以及联邦共和国对北大西洋公 约的关系都要令人满意地予以澄清。 第二天,阿登纳的讲话在德国报纸上被刊载出来,声称阿登纳认为在德 国有关萨尔和联邦共和国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愿望得以实现以前,联邦 政府不能签署德国条约、附加协定以及欧洲防务集团协定。这项报道在法国 国民议会中引起了一场风波,为即将到来的2月11日国会辩论投下了阴影。 1952年2月6日,英王乔治六世逝世。阿登纳作为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 代表接到了参加葬礼的邀请,他于2月14日飞抵伦敦。 美国国务卿艾奇逊、法国外长舒曼当时都聚集伦敦。在英王的丧礼结束 之后,2月18、19两日,艾登、艾奇逊、舒曼三外长和阿登纳一起就迫切需 要克服的有关障碍以及需要澄清的有关问题举行伦敦会议,充分进行讨论。 这实际上是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签署之前法德就双方共同关心 的问题进行的一次全面磋商。磋商结果将直接影响到法德两国就防务问题的 议会辩论。这时,法国国民议会和内阁会议同时在进行。由于不能预测到法 国方面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阿登纳感到极为紧张。如果法国国民议会反对 参加欧洲防务集团,必将封闭阿登纳惜重新武装走向主权恢复之路。 最棘手的问题,依然是法德两国相互信任问题。法国人最担心的是一旦 联邦德国加入欧洲防务集团,甚至加入北约,德国人在欧洲将不受约束。法 国曾经要求美英两国答应作出总的安全保证,以防联邦共和国万一退出欧洲 防务集团而自行其事。伦敦会议上,法国重提了这个请求。阿登纳为使法国 放心,重申联邦德国将全力纳入欧洲一体化。他向艾奇逊和艾登声明,美英 之中无论哪一国,为加强欧洲防务集团并维护其团结,均可作出安全保证, 其前提是:“这种保证并非单方面针对联邦德国,而是适用于欧洲防务集团 内所有的参加国。” 法国人关心安全保证,阿登纳更着重平等合作,双方并非绝对对立,法 德两国在伦敦会议上协调立场,使寻求共识的可能性大大增加。阿登纳和舒 呈在有关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欧洲防务集团之间联系的问题上找到共同点。 法国国民议会曾经在一项决议中声明,反对联邦德国参加北大西洋公约组 织,理由是:北约是一个纯粹防御性组织,而联邦德国却提出某些领土要求1, 法国担心联邦德国的参加会使北约组织的性质发生变化。阿登纳和舒曼以巴 黎会谈建议举行的北约和欧洲防务集团部长理事会的联席会议为基础,一致 同意加强这两个组织的联系以及就涉及两个组织的共同事件问题相互协商。 具体来讲,双方确认,在北约理事会和欧洲防务集团部长理事会这两个机构 中,只要有一个成员国希望举行联席会议,就应举行;此外,只要北约或欧 洲防务集团的一个成员国认为,它们之中某一成员国的领土完整、政治独立 或安全受到威胁,或者北约、欧洲防务集团的存在或欧洲一体化受到威胁, 也应举行这种联席会议。阿登纳向三外长申明,联邦德国一如既往保持成为 北约组织成员国的愿望,并强调联邦德国只希望以和平手段实现德国重新统 一,这样一来,北约组织的性质就不会由于接纳联联邦德国而有所改变。 同时,阿登纳和舒曼还就解决萨尔出现的麻烦问题,举行详细的会谈。 尽管没有达成最后的解决办法,但出现了取得谅解的可能。两人一致认为, 除非萨尔居民自己表示态度,无论法国还是德国都不能对萨尔的命运作出最 后的决定。 在伦敦还谈到有关合成员国承担防务问题、处理战犯问题、以及关于联 邦德国建立军事工业问题、关于禁止和监督武器生产以及联邦德国普遍安全 管制问题等,各方辩论极为激烈,阿登纳感到盟国,尤其是法国,对德国的 威胁依然感到担心,盟国要求德国再三作出的保证也十分过分,于是向外长 们指出:如果老是盯住一个伙伴,叫他必须证明自己有良好意愿,那就会使 人产生一种极坏的印象。他打了一个比喻,一个正在参加入伙的人还没有进 来就得声明上三次,说自己是个老实人,抱的只是良好的动机。谁都会感到 这是一个古怪的伙伴。联邦德国正处于类似情景。盟国还要求它就这个或那 个问题三番四次地许下诺言,以证明它的良好动机。任何人都会明白,如果 没有良好意愿,声明和协定就毫无意义。阿登纳提醒盟国,德国的警察没有 任何武器,人们没必要害怕赤手空拳的人。联邦德国内目前驻有配备重武器 的美国师和英国师,而且随后还要驻扎欧洲防务集团部队,对联邦德国的过 分担心是毫无道理的,尽管作为战争的经历者,他本人理解这种担心。 1指联邦槽国在当时不把奥得—尼斯河界作为波德之间永久边界,并且还希望实现德国东西部的统一。 伦敦会议总算澄清了联邦德国与法国之间的一些疑虑,这样,尽快促成 条约的缔结成为各方抱定的共同愿望。阿登纳对会议结束时发表的公报中采 纳了下述表述感到十分满意:“四国外长一致同意,应该继续采用民主和平 手段争取德国重新统一。” 第39章 德国条约打通了联邦德国通向主权之路,却给人以阿登纳为恢复主权而 不惜承认两个德国分裂现状之感,通过公报,阿登纳惜以向世人传达,他和 他的政府决没有放弃在西方联盟的帮助下统一两个德国的愿望。 尽管初步解决了法德之间根本性分歧,但有关条约文本的讨论仍然进展 缓慢。1952年4月中旬,美国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告诫阿登纳以及所有参加 国政府,如果继续拖延时日,结果可能赶不上美国国会的议程,美国国会至 迟要在5月中旬讨论有关目前安全援助拨款的问题。如果欧洲防务集团的努 力得不到圆满结果,美国政府就难以提出充分理由使这笔款项得到国会批 准。并且,艾奇逊提出,如果欧洲继续作出在这方面有进展的空洞诺言,他 担心将使美国人感到丧气,他们会以为欧洲人在共同防务事业上只知争吵而 无力联合行动。 艾奇逊的告诫发挥了作用,加快了缔约进展。转眼到了5月,缔结工作 终于进展到可以具体确定签署的阶段,可正在这时,5月1日,联邦德国自 由民主党全国执委会、自由民主党联邦议院议会党团理事会和联邦议院外交 委员会的自由民主党代表联合举行了一次讨论,建议要对德国条约作出重大 修改。5月6日,自民党主席、联邦副总理兼部长布吕歇尔给阿登纳写了一 封信,要求考虑自民党提出的牵涉面很广的修改意见,并提出,由于条约本 身的重大意义,即使缔约谈判因此需要推迟一段时间,也是值得的。有关德 国条约的谈判成果看起来再次濒于危险。 阿登纳当天即给布吕歇尔回函,对他的请求予以反驳,指出:如果他考 虑了自民党的建议,就有可能使其它议会党团以同样的方法要求提出修改建 议,这种做法必将使整个条约陷于流产。倘使法英美三国采取同样的做法, 谈判就会无限期延长,这样将会极其严重地危害德国的未来利益,并使整个 事情陷于混乱不可收拾的局面。阿登纳在信中这样写道:“我相信,您的愿 望无疑是好的。但是,看了您的来信,我几乎要认为,照此办理,一切外交 政策都会完了,随后在内政上将会产生何等样的后果,我只要提一笔就够了。 德国外交政策的前途因此将大成问题。我感到我们的许多先生们对咬文嚼字 兴致勃勃,却忽视了事实和我们所处的危险境地。” 末了,阿登纳提醒布吕歇尔注意,在2月进行联合执政议会党团有关辩 论前,已经就一般性条约的内容作过详细介绍,之后每一个内阁成员都收到 了条约的全文,而自那时以来,一般性条约未作丝毫改动。西方三国已于1951 年11月的巴黎会议上同意了条约,如果德国在签字前夕再要求修改,德国外 交政策可靠性的信誉就会扫地以尽。 1952年5月中旬,巴黎欧洲防务集团条约会谈与波恩德国条约会谈全面 结束。根据英国外交大臣艾登的建议,决定于1952年5月26日在波恩签订 德国条约;第二天,即5月27日,紧接着由参加国外长在巴黎签订欧洲防务 集团条约。 5月23日,整个条约文本的缔结前夕,又险遭破弃之灾。这一天,法国 内阁会议决定,必须根据新的条件,才能签署和建议批准以上两条约。 在2月的伦敦谈判时,法国曾要求美英对出现一个成员国(意指联邦德 国)退出欧洲防务集团时作出安全保证声明,之后法国与美英之间就此举行 了谈判。此时法国内阁会议认为美英两国作出的声明的力度还嫌不够,要求 作出更明确的保证,即要求美英声明保证反对德国重建独立自主的国防军, 并要求盟国保证考虑法国在海外承担的军事义务,并把这一立场在一项总声 明中确定下来。这样做的目的是为消除法国国内的忧虑,即法国由于在印度 支那、北非阿尔及利亚等承担了海外义务,将来有朝一日在欧洲防务集团中 可能会处于比德国较弱的地位。 5月23日,三国外长聚齐波恩,艾奇逊、艾登、舒曼和阿登纳再度坐在 一起,讨论舒曼带来的法国的新要求。 为了不影响条约的签署,使盟国各方几个月来的努力付诸东流,美英两 国注意满足了法国的部分愿望。美英两国声明:如果欧洲防务集团的一体化 或统一受到任何一方所采取的任何威胁步骤的话,美英两国政府就将把这样 一种步骤看成是对它们本身安全的威胁。美英两国承担义务,在欧洲保持一 支其兵力足以保护北大西洋区域和欧洲防务集团一体化安全的部队。法国政 府这才表示满意。 关于支持法国的北非政策和印支政策的要求,美英没有立允作出声明, 艾奇逊对法国的答复是这样的:支持取决于法国政府的政策。 阿登纳也力求争取美英的支持。在外长会谈中,阿登纳表示:截至目前 为止,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生效已经彼此联在一起了。如果一个 参加国(比如法国)由于某种原因而推迟或甚至反对批准欧洲防务集团条约, 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联邦德国也需得到保证,至少使德国条约部分生效。按 照原定的程序,联邦德国必须要等到所有参加国全都批准了欧洲防务集国条 约时才能获得自己的全部主权,阿登纳请求作出保证,在迟迟得不到批准的 情况下,不妨先让德国条约中规定的某些条款生效。艾奇逊和艾登立即声明 准备同意这个要求。舒曼在一番犹豫之后,也表示了同意。 阿登纳得到了书面保证:倘使欧洲防务集团条约推迟生效,就将召开一 次三个占领国的会议,联邦共和国也参加,就德国条约的生效问题进行磋商 并作出决定。这种可能的情况,后来竟被阿登纳不幸而言中,此乃后话。 5月25日晚,舒曼终于接到法国内阁会议通知,认为美英作出的保证声 明已经足够了。签约的障碍几乎是在最后一刻才完全排除。 1952年5月26日,星期一,上午10时整,《关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与 三国关系的公约》(即“德国条约”或称“波恩条约”)的签署仪式在彼恩 联邦参议院大厅隆重举行。参加签字仪式的有美国国务卿艾奇逊、英国外交 大臣艾登、法国外长舒曼以及联邦德国总理兼外长阿登纳。联邦德国社会各 界的许多头面人物,如联邦议院各党派代表和各州总理,均应邀出席。 德国社会民主党没有派代表参加签字仪式。舒马赫自始至终强烈反对签 署德国条约。在5月22日接见合众社记者时,舒马赫说“谁同意这个一般性 条约,谁就不再是一个真正的德国人”。但是,自1951年9月的华盛顿会议 以来,经历了8个多月的反反复复,德国条约终于顺利签署。5月26日下午, 阿登纳与艾奇逊、艾登、舒曼飞往巴黎;次日,即1952年5月27日,星期 二,上午,由比、德、意、荷、法、卢六国外长在法国外交部钟厅签署了《关 于建立欧洲防务集团的条约》(即《欧洲防务集团条约》或称“巴黎协定”)。 尽管德国条约只是联邦德国和西方盟国之间的一种暂时性和约,但是, 阿登纳认为,对于战败的德国来讲,这已是一个可以看到的巨大进步。由于 签订了德国条约,占领法规被取消了,将由大使取代高级专员;军事安全会 和其他许多盟国管制机构行将解散;对德国经济、科学和研究工作的无数限 制也将予取消。过去联邦政府所承担的防务费用中,有几乎四分之三是必须 根据外国命令支付的,联邦政府根本无权过问这些款项的使用情况。现在, 根据条约规定,由单方面强加的占领费用变成了有待协商确定的防务费用。 条约中关键性的重要一点还在于,由于签署了条约,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成了 西方盟国的伙伴,西方国家承担了和联邦德国一起争取和平重新统一德国的 义务,这样,西方大国不可能再撇开德国去举行谈判和达成协议了,西方牺 牲德国去和苏联取得谅解的危险也就不会存在了。 德国条约的序文中明确写道: “英、法、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四个缔约国的共同 宗旨,是使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在地位平等的基础上加入欧 洲集团,这个欧洲集团本身将纳入正在成长的大西洋集团 之内。 “用和平的方法使德国恢复为一个完全自由统一的 国家并通过自由谈判缔结和约,仍然是各缔约国共同的根 本目标。” 俄国人的“诱饵” 在德国对外政策中,现实的想法和理智的前提是,要 考虑现有的世界形势,从中为德国寻求一个最理想的地 位。 ——《阿登纳回忆录》(一) 二次大战结束以来欧洲国际舞台事态的发展可以简单归结如下: 随欧洲衰落,美苏崛起,以欧洲分裂、德国分裂为标志,两个巨大的实 力体系建立起来了:一个是苏联为领导的东方集团,一个是美国为核心的西 方集团。 苏联通过一系列政治、经济条约牢牢控制了东欧;西方实力体系则表现 为北大西洋公约和其他一系列防御性联盟和协定。 苏联在德国东部地区建立起人民民主政权,并加强了它与这个政权的联 系;而西方也筹划通过欧洲防务集团条约,使西部的联邦德国加入西方的安 全体系。 第40章 从1951年9月起,西方便进行着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谈判, 一俟这些条约生效,德国的东部和西部就将完全被割裂。德国统一至少在东 西冷战尖锐对立时期是看不到希望的。 1952年春天,在阿登纳与西方三国就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谈判 最为紧张的时期,苏联突然主动将德国问题提上桌面,再次建议召开四大国 会议讨论德国问题。 3月10日,苏联向法、英、美三国驻莫斯科大使,递交了一份照会,要 求消除“欧洲战争虽然已经结束接近7年,但对德和约仍然没有缔结”这种 “不正常状态”,敦请有关各国“立即考虑对德和约问题”。照会还附有一 份对德和约的草案,草案中指出“缔结对德和约对巩固欧洲和平具有重大的 意义”,能“最终解决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而产生的种种问题”,并且强调 “草拟和约时,必须有德国参加,亦即由一个代表德国的全德政府参加”。 苏联提出了作为对德和约基础的一系列原则,主要包括: 在政治军事方面,统一的德国领土范围必须以四大国波茨坦会议各项决 议中所确定的疆界为准,保证使德国发展成为独立、民主和爱好和平的国家; 保证德国人民享有基本民主权利,保证各民主党派团体的活动自由,但是必 须取缔一切敌视民主与和平事业的团体;前德国军队的一切成员,包括军官 和将领,一切前纳粹分子,除曾经因犯罪而被法庭判刑者外,一律享有和其 他德国公民同等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德国可以拥有保卫国土所必需的、 自己国家的武装部队(包括海、陆、空军),可以生产军需物资和军事装备, 但德国有义务保证不参加任何一个旨在反对曾经参加过对德作战国家的任何 集团或军事联盟,军需生产的数量和种类亦仅以满足和约所规定的德国武装 部队的需要为限,不得超过。 经济方面,苏联的条约草案对德国和平发展经济不作任何限制。 苏联3月10日的照会发出以后,阿登纳以他特有的政治敏感领悟到苏联 照会及其和约草案的意义非同寻常。由于正是两条约谈判最关键时期,阿登 纳判断这只是俄国人借以阻挠联邦德国加入未来欧洲政治集团的企图。和约 草案中关键的一点是,德国应当承担义务,不加入旨在反对任何曾参加对德 作战国家的任何集团或联盟。这也即是说德国应信守中立。如果这样的话, 统一的德国就不能加入统一的欧洲,统一欧洲本身也就无法建立。中立化的 德国只是一个没有权力的政治形象,而苏联由于它的地理位置和巨大优势将 在德国取得决定性影响,能随时将德国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并借此控制整 个欧洲。 阿登纳认为,如果只是看到苏联照会中所作的一些表面让步,看不到在 受到孤立以后所面临的危险,那就大大错误了。这些让步只是为了蒙蔽德国 人民。苏联政府的目的昭然若揭,其基本的政策目标一如既往,仍然是阻挠 欧洲统一。苏联希望借此搞长期谈判,使这一时期本来就困难重重的有关欧 洲防务集团的讨论陷入僵局。俄国人在照会中抛出了一个诱饵:“德国人本 应拥有本国的陆海空武装部队”。这与法国人在欧洲防务集团谈判中竭力将 德国军队打入另册,赋予多项限制条款形成对照,但是,更应该注意到,苏 联在过去几年来的政策从未显示过那怕只是最起码的迹象,表明它说的这些 话具有符合与西方生活方式和思想方法的实际内容。阿登纳还认为在当今原 子武器和摇控武器的时代,德国单靠自己的力量也不能建立起自己有效的武 装力量。无论从经济方面或是在现代化研究方面的落后情况来说,德国都无 法靠自己的武装部队来保卫本国领土。因此,苏联照会的另一企图,无非是 要煽动德国人的民族主义、国家主义情绪。 阿登纳对盟国方面感到担心,怕苏联在这个节骨眼上抛出的诱饵会破坏 西方的团结,从而直接损害拟议中的两条约。3月17日,阿登纳将对苏联照 会的意见向三个高级专员作了通报,并与他们一起就此进行了详细的磋商、 交谈。 3月20日,阿登纳趁欧洲委员会部长委员会开会的机会留在巴黎,与法 国外长舒曼、英国外交大臣艾登和美国驻巴黎大使邓恩再次进行详细会商。 西方三国在充分考虑了阿登纳的意见并相互协调了立场后,3月25日, 西方国家给苏联发出复照,提出只有创造了作为建立全德自由政府必不可少 的基础——自由选举——这一先决条件,才能开始讨论缔结对德和约。美国 在照会中特别指出:要“缔结一项结束德国分裂局面的公正而持久的和约”, “就必须建立一个体现德国人民意志的全德政府,这样的政府只有在联邦共 和国、苏占区和柏林进行自由选举的基础上才能成立。只有在德国人民的民 族自由和个人自由获得保障的情况下,这样的选举才能进行。” 针对苏联提出的波茨坦会议划定的疆界问题,美国特别强调了边界问 题:波茨坦会议实际未对德国疆界作出最后规定,会议只明确了一点,即领 土问题须留待缔结和约时作出最后决定。 其他西方国家的复照中都明确指出、无论在和约缔结之前或以后,全德 政府都应拥有达成“符合联合国的原则与宗旨”协议的自由。这表明西方一 开始就拒绝了苏联使德国中立化的设想。 4月3日,在阿登纳的努力争取下,德国联邦议院对西方国家与苏联交 换照会一事也表了态,以压倒多数通过了基民盟一基社盟、自由民主党和德 意志党的下列提案: “联邦议院同意联邦政府1951年9月27日的声明, 重申德国政策的最高目标,是在自由和统一的欧洲中使德 国重新获得统一。 “联邦议院认为1952年3月10日至25日苏联与西 方三国互换照会,是对澄清实现这一目标的前提作出的重 要贡献,并且证实联邦政府为重建一个全德的民主法治国 家的努力是适宜的。联邦议院要求联邦政府再次敦促各占 领国,以1952年2月6旧联邦议院批准的选举条例为基 础,并在国际保证下举行成立全德国民议会的自由选举, 同时保证在这种选举基础上建立的国家机构拥有决定内 政和外交事务的自由。 “联邦议院表示这样的期望,联邦政府与西方各国关 于取代德国占领法规和关于安全条约的谈判仍将继续进 行,并将谈判结果通知联邦议院。 “在进行有关恢复德国统一和缔结和约的国际谈判 中,所有支持德国观点的有关材料,要求联邦政府整理后 送交联邦议院。” 德国联邦议院在4月3日还作出如下决定:“没有一个在自由中统一起 来的德国,欧洲就不能建立起持久的、以各国人民广泛与密切合作为基础的 和平秩序。因此,恢复德国的统一是欧洲的愿望和联邦共和国最主要的政治 目标。” 需要指出并且肯定的一点是,苏联在3月10日的照会中的确抛出了一个 诱饵,即是以使德国成为奥地利式的中立国为条件,来实现德国统一。从1952 年3月起延续至9月止,俄国人加强了这一攻势。在此期间,苏联与西方国 家之间总共交换了8个照会,即苏联方面的1952年3月10日、4月9日、5 月24日和8月29日照会以及西方国家3月25日、5月13日、7月10日和 9月23日照会,形成了1952年的东西方“照会大战”。苏联的照会攻势在 当时西方国家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姑且暂不问苏联动机如何,但照会本身 内容在西方国家间,以及西德国内曾经一度成为“不和的苹果”。 苏联在4月9日的复照中走得最远,指出解决德国问题“对巩固欧洲和 平具有重要意义,而且符合对德国人民的合法民族权益采取公正态度这一要 求”,因此,建议西方三国能够同苏联一起,“毫不迟疑地讨论有关举行全 德自由选举的问题”。但对西方国家提出的要联合国调查委员会进行调查一 事,苏联以“这种建议与联合国宪章相矛盾”为由予以了拒绝。 苏联的建议大大激励了过去就持有中立化思想的社会民主党人。社民党 和一些自民党人都认为这是实现德国统一的良好时机。社民党一直在攻击阿 登纳政府奉行西欧一体化政策使德国付出了不能实现东西统一的沉重代价, 此时更多人对苏联的建议寄予了希望,主张通过认真的谈判来考察苏联建议 的严肃性。4月22日,反对党领袖舒马赫给联邦总理阿登纳写了一封信阐明 了这种观点。 舒马赫指出,联邦政府“必须向西方三国政府陈述德国的这一共同观点: 应当尽一切努力搞清楚苏联照会中是否提出了在自由中实现重新统一德国的 可能性。为了搞清这一点,应尽速举行四大国谈判。 “..对于保证所有四个占领区和柏林在同一条件下进行选举所必需的 国际监督,德国方面应提出若干变通的办法,以供讨论。 第41章 这些办法是: 1.四大国要求联合国在对选举进行国际监督中发挥良好作用。 2.四大国一致同意由中立国家组成的、对选举进行国际监督的委员会。 3.如果四大国愿意亲自执行监督,那就得保证四大国中的任何一国不得 损害或偏袒德国的任何一个政党。.. “苏联4月9日照会,提供了由四个占领国组成委员会对自由选举的先 决条件进行审议的可能性。实际上,这一建议意味着苏占区政府在研究自由 选举的先决条件方面,认识到一向采取断然拒绝的态度是不对的。照我的看 法,应充分利用这种审议的可能性。一旦这种委员会开始工作,就可以提出 诸如观察苏联设置的监狱等项要求,这当然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苏联的建议给人以这样的印象:假如联邦德国放弃加入西欧一体化,特 别是放弃加入欧洲防务集团,德国的重新统一或许真的可以实现。战后德国 中立主义、民族主义的势力很大,社民党的舒马赫和基民盟在柏林地区的头 面人物雅各布·凯泽就是典型的代表。到底是促进上述西方两个重要条约尽 快签订,使西欧一体化的重大步骤得以完成呢,还是迎合苏联以及本国反对 派的意愿,争取一个中立化的德国统一的前景?这是不是一次真正的实现德 国统一的机会?——阿登纳总理面临着一次重大的政治抉择。 苏联的攻势在西方国家中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不止是德国社会民主 党,部分英国工党和法国社会党人也有类似想法。尤其是在法国,苏联照会 中关于召开一次四国会议的提议得到了积极响应。1952年6月11日,法国 政府发表了一项公告,这项公告使法国有关这一问题的讨论更加活跃起来。 公告表示: “法国政府欢迎四国会谈,但此种会谈只限于对两 个德国(东德和西德)的统一直接有关的内容明确的问 题。在这些问题的决定,应由有关四国全体作出。在目前 谈判阶段,尚不能提供关于这一问题的明确内容。” 英国人的态度也很有意思。6月10日,当工党议员诺埃尔·贝克提出质 问,说四国会议是否比继续交换照会能更快地弄清俄国人的意图时,艾登说: “我并不排除这样的想法。” 只有美国人态度强硬,美国人至始至终认为在这一时刻举行四国会谈是 不适宜的。艾奇逊坚信,同苏联可能进行的谈判还不会有什么用处,他努力 设法对法、英两国政府及社会舆论施加影响,以便最后作出明确的决定。 在这个时候,阿登纳坚定不移地表现了对美国一边倒的外交立场。他不 遗余力地驳斥社会民主党人有关响应苏联中立、非军事化统一德国的观点。 苏联第三次照会(即5月24日照会)的发出正好在5月26日、27日德 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签定的前夕,公众中就批准两个条约是否意味着 德国东西两部分无法统一的争论十分激烈。阿登纳全面反驳这种毫无意义的 判断。他指出:二旦两条约生效,联邦德国将参加到历史上最广大的防务体 系中,能得到可以设想的最大安全,并且在政治上和战略上,再也不是任人 摆布的对象,并且成为合作共事者。这对于处于东西方两大实力集团间鏖战 地带的德国来说,是通过和平途径,消弥现有紧张局势,实现在自由情况下 统一德国的最好选择。 阿登纳设法让公众明白,联邦共和国没有西方国家的支持就不可能存 在。他当时分析道,从政治观点来看,德国的地理位置十分不利,它处在欧 洲的中心,又无可保无虞的边界。自从上一世纪70年代以来,德国就在寻找 盟友。最初“铁血宰相”俾斯麦想通过1872年建立的德奥俄三皇同盟为自己 找到盟友和安全,但俾斯麦很快看出,单纯地建立在君主制思想基础上的同 盟不可能长期稳固。三皇同盟很快就破裂了,于是随后形成了两个同盟体系: 1882年的德、奥匈、意三国同盟和英、法、俄三国同盟。俄法联盟早已存在, 后来在德尔卡塞的倡议下,1900年至1904年成立了英法间的亲密协约, 这一演变过程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灾难作好了准备。二战后,欧洲又形成了 两大实力集团的对抗,为了确保自由,联邦德国比任何时候都要依靠同盟者, 在权力真空的游离只会使德国像东欧一样,失去自由,完全为苏联所控制, 只有西方防务体系才能确保欧洲和德国得到自由与和平。 另一个激烈争论的问题是,联邦德国加入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组织,是否 会刺激苏联转而发动进攻。阿登纳指出,尽可能保持软弱并不能阻止一个高 度武装的极权国家进行侵略。近20年来的历史提供了两个最好的例证:当希 特勒扩充军备的时候,其他欧洲国家和美国方面最初毫无动静。由于希特勒 知道这些国家军事上软弱无力,所以等到他自以为强大到足以很快赢得胜利 时,他就动手干了起来。如果在希特勒开始扩充军备时其他国家也加强防御 力量,希特勒决不会胆敢发动战争。 1945年后的情况也类似。由于苏俄保持了战争时期强大的武装,而其他 各国则在裁减军备,所以苏俄肆无忌惮地使用它的军事优势征服了现在的东 欧卫星国。尽管苏联当初有这个实力,但假如苏联不得不担心其他国家会出 面阻止的话,它是不会这样干的。 因此,结论只有一个:西方防务力量加强一分,苏俄不会转而搞热战的 可能性也就增长一分。 东西方以后的照会交换内容停留在双方原则以及具体问题的分歧上,西 方国家主张以自由选举和确定一个公正的调查委员会作为重新统一德国和缔 结和约的第一步,这一委员会应对两部分德国进行调查,以便确定为成立一 个有资格的自由的德国政府而举行的自由选举是否业已具备先决条件。而苏 联在原则上是不同意一个代表自由政府的德国举行谈判和缔结和约的,因此 坚持于己有利的德国中立和非军事化统一的立场。“照会战”以苏联对西方 国家1952年9月23日的照会置之不理而告终。显然,西方不想冒让德国实 现中立化统一这样的风险。对此,艾奇逊之后的美国国务卿杜勒斯曾经讲过 一段十分耐人寻味的话。他说:“如果必须让我在一个中立化的德国和一个 苏联阵营中的德国之间进行选择,那么似乎是选择处于苏联阵营中的德国更 好一些。这显然是不能接受的,但是中立化更是根本不可能接受的选择。” 这段话说明当时西方国家对德国问题的基本政治考虑,是必须使德国成为一 种“可以预测的势力”,而“一个由共产主义分子和中立分子统治的德国” 却是完全不可能预测的。阿登纳的立场赢得了西方国家,尤其是美国对他的 绝对信任。 从这时开始,俄国1952年的照会成为联邦德国和西方国家激烈讨论的重 要话题。直到1958年西德联邦议院的一次辩论中,还就此发生了剧烈争执。 支持阿登纳的人认为苏联在1952年的任何时候都没有为德国重新统一提出 过可接受的条件,即实现全德自由选举,牺牲东德德国统一社会党政权,照 会攻势的目的是在于“安内”和“干扰”,即以主动出击的态势全力以赴巩 固自己的阵营,促进民主德国的稳定,同时借此把西方拖入一场无休止的谈 判中,以拖延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签定。另一种说法则是所谓的 “机会错过说”,认为1952年斯大林照会是准备认真对待德国重新统一,而 问题仅仅在于斯大林到底想走多远。因而西方国家应该通过直接谈判来进一 步探测斯大林的意图。然而,阿登纳和西方都不愿选择德国实现中立化统一 这一“危险的解决办法”,认为西德加入西欧一体化,在欧洲统一中实现德 国统一更有益,所以提出了苏联人不可能会接受的建议,如全德政府要享有 行动自由等,从而错过了德国统一的一次历史性的机会。 这已成为一个争辩不清的历史问题。无论怎样,若是出于干扰德国条约 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签署的目的看,苏联的照会在一定程度上的确发挥了作 用。无论在巴黎或是在伦敦,人们对批准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总是 迟疑不决,德国国内由于社会民主党的抵制而延搁。各国对这两个条约迟迟 不作出进一步决定,最终使其束之高阁。这一结果令阿登纳最为痛心疾首。 三读条约 这是一项在制定基本法时根本谁也不敢设想的成 就。我们已经取得了这个成就,这是因为联邦政府自从它 成立的那一天起,就选择了一条演进的道路,一条逐步继 续前进的道路;这是因为它没有采取那种吃了败仗的人民 会具有的一些执拗而颇不聪明的立场——“要么全部,要 么全不”。 ——《阿登纳回忆录》(二) 缔结德国条约表明阿登纳政府向盟国争取独立的自决权的工作暂告一段 落。正当需要巩固这些所取得的成就和通过批准这些条约以恢复联邦共和国 自决权的时候,反对党又一次来阻挡阿登纳的道路。 第42章 1952年5月26日签定德国条约的这一天,舒马赫和他的党拒绝出席签 字仪式。直到1964年阿登纳下野后写回忆录的时候,仍然感到社会民主党反 对这些条约的态度,对他来说“简直是个谜”。阿登纳认为德国条约的签定 可以为联邦德国带来恢复主权的前景,从而可以最终避免西方三盟国背着联 邦德国去和苏联搞政治交易的巨大危险,防止联邦德国成为四个盟国不同利 益的牺牲者,他认为,“检验任何政策的最终尺度是看它的成果”,条约签 定后,联邦德国将摆脱仰人鼻息和完全孤立的地位,并将成为欧洲联盟的先 驱,这与1949年德国的情况相比,将会发生质的变化,社会民主党完全没有 理由要如此强烈反对它们。可事实确实如此,社会民主党不仅反对这些条约, 而且搬出了法律武器,联邦德国国内为此而展开的激烈辩论使对两条约批准 的时间一直推迟到了1953年3月,签定条约时对德国有利的国际形势到那一 刻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前面已谈到,社会民主党拒绝订立两条约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在苏联 1952年春夏的那些照会中看到用中立化方式重新统一德国的希望。以此推 论,社民党反对这两个条约,是认为条约将联邦德国同西方捆在一起,使联 邦德国完全失去周旋于东西的立场,从而也就失去通过东西谈判缔结和约统 一德国的希望。社民党尤其反对欧洲防务集团条约,认为这个条约尽管说是 防御性质,却是针对苏联,联邦德国没有必要因此开罪激怒苏联,失去统一 良机。社民党声称,联邦共和国基本法上没有规定要建立武装部队,因而如 果要在法律上批准联邦共和国加入欧洲防务集团,就意味着变更宪法。 1952年1月31日,在有关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缔约国政府会 谈正在全面进行时,社民党联邦议院议员阿道夫·阿恩特和伯恩哈特·赖斯 曼受包括德国社会民主党全体联邦议院议员在内的144名议员委托,向联邦 宪法法院提出了一项对基本法原则的监督诉讼,要求联邦宪法法院确定,“未 经补充和修改基本法就规定德国人参加军事武装力量或者使德国人承担服义 务的联邦法律,无论在形式上和实质上都是不符合基本法。”此即所谓防御 性的“准则控制诉讼”。社民党议员希望通过起诉,在议会通过之前就断定 它违宪。 这项有关基本法原则监督诉讼的提出,在当时为联邦政府签定这两个条 约造成了很大困难。条约签署后,又直接影响到它的批准。 按有关规定,联邦共和国必须是批准欧洲防务集团条约和德国条约的第 一个缔约成员国,如果连德国议会是否同意这些条约都不能确定,又如何使 得其他国家政府在它们的议会中争取批准这些条约呢?尤其是法国人对德国 人的不信任仍然根深蒂固,主张法德和解的舒曼和让·莫内并不代表法国的 多数派,著名政治家爱德华·达拉第、爱德华·赫里欧均公开表态反对法国 批准欧洲防务集团条约,夏尔·戴高乐更是反对缔约的关键性人物。 对阿登纳政府来讲,如果联邦共和国参加欧洲防务集团的法律确属改宪 性质,则意味着改宪首先需要得到德国联邦议院三分之二的多数赞同。阿登 纳不能确定他能够取得这个三分之二的多数,因此,他找到联邦总统豪斯教 授商量对策。 豪斯本人对欧洲防务集团条约是否符合基本法精神也没有很大把握。他 在1952年6月10日给联邦宪法法院院长赫尔曼·赫普克尔—阿朔夫博士写 了一封信,请他作出评定意见。 联邦政府引基本法第24条作为加入欧洲防务集团的宪法根据。第24条 规定,联邦可以通过法律把主权转让给国际机构;此外为了和平,它还可以 加入互惠的集体安全体系。 反对武装力量参加安全体系的论点是,联邦不享有国防主权,因此也就 无国防主权可转让。 豪斯问联邦宪法法院院长:“如果说根据基本法第24条规定,有关成立 欧洲防务集团的上述条约使欧洲防务集团的国际机构有权以成员国公民的兵 役制为基础行使欧洲防御最高权力的话,那么这项条约是否与德意志联邦共 和国的基本法有抵触呢?” 阿登纳并没有坐待联邦法院对上诉提案作出表态,在组织法律专家对此 问题研究的同时,他决心以尽快的速度争取条约的通过。1952年7月9日, 阿登纳提议向联邦议院初读条约文本。 初读条约中遇到了可以想象的社民党的挑战。卡洛·施密德指责阿登纳 签定这些条约是强要将联邦德国典质给西方国家。基督教社会联盟议员施特 劳斯针锋相对回敬道:“我的社会民主党先生们,你们可实在不能要求阿登 纳在战争结束了7年之后,还要去用这些条约赢回那场战争呀!” 初读的条约文本得到了大多数议员的赞同,社民党处于劣势。接着,条 约被提交联邦议院各委员会作进一步的审议。 7月30日,在联邦宪法法院院长赫普克尔一阿朔夫主持下,根据社民党 144名议员的联名上诉,在卡尔斯鲁厄宣布第一庭裁决:该项上诉“在目前 是不允许的”,因为立法机构尚未结束其讨论。 可以想象联邦宪法法院的裁决结果并不令人乐观,它没有排除在条约获 批准后社民党可以重新提出上诉的可能性,阿登纳原来想赶在联邦议院开始 夏季休会以前批准这些条约,这种希望落空了。二读和三读原定于9月3日 和5日举行,但各委员会修订条约的时间拉得比阿登纳预期的要长得多。这 期间,8月22日,社会民主党领袖库特·舒马赫博士逝世了。阿登纳与舒马 赫一直是政敌,见解对立,在如何判断德国的政治前途方面,两人各抒己见, 在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签署之后,两人的关系迅速恶化,极为紧张, 不断发生争吵。舒马赫的去世,使阿登纳在感到十分悲痛的同时,也产生某 种希望,即能同他的继任者埃里希·奥伦豪尔弥合关系,协调两党立场,在 外交上找到共同语言。1952年9月19日,阿登纳专门与社民党的新领导人 第一次进行了较长时间的讨论。讨论的结果仍然让阿登纳感到失望,奥伦豪 尔像舒马赫一样固执而强烈地反对这些条约。阿登纳同社民党的论战还必须 继续进行下去。 条约的二读一直拖到了1952年12月3日。由于涉及有关联邦共和国承 担防务份额的讨论,二读尚未开始,已被舆论界吵得沸沸扬扬,有人宣布要 搞巨大的抗议行动,据说在联邦议院进行二读的那一天,鲁尔地区将开着满 载人群的卡车到波恩示威。阿登纳估计到那一天会发生很大的骚动,事先在 联邦议院大厦和通向联邦议院大厦的街道布置了警察部队担任警戒。果然, 12月3日,联邦议院大厦的辩论激动人心,大厦外面的街道上也出现了骚动, 乱成一团,最后由警察控制了局势。 9月份在多特蒙德举行的德国社会民主党代表大会上,社民党中有人 称,如果社民党执政,他们就要选择另一条道路和另一种方法。阿登纳在二 读一开始就向社民党人提出质问,要选择哪一条道路和哪一种方法。归根到 底,主要的并不在于道路和方法,而在于目标。在议会辩论时,阿登纳十分 激动,连珠炮般提出一系列尖锐的针对性指责: “正如事态的演变一样,谁否定了欧洲防务集团, 谁就否定了欧洲。谁否定了欧洲,谁就是把西欧各国人 民,特别是我们德国人民拱手交给布尔什维克主义奴役。 谁否定欧洲,谁就是放弃欧洲的基督教人道主义的生活方 式。谁否定了欧洲,谁就是德国人民的掘墓人,因为他剥 夺了德国人民生活下去的唯一可能性;而这种生活对他们 来说,是富有意义和宝贵的,这是他们的自由的、以基督 教教义为基础而建立起来的生活。我不认为反对党的社会 民主党愿意这样做。可是,既然事关整个德国人民,这一 回就应该将党的策略性的考虑撇在一边!” 当阿登纳刚开始演说,德国共产党议员即喧嚣起来了;后几句话是针对 德国社会民主党的,呼吁他们不要同德国共产党搞在一起,引起了社民党议 员的暴怒,齐声大叫:“可耻!”“这是丢人的话!”有人讲:“这就是当 总理的水平嘛。”大厅里混乱一片,直到教长摇铃过了许久,大家才重新静 下来。阿登纳指出,通过西方三国所承担的条约义务,联邦政府做到了使它 们同联邦共和国共同努力,以和平和自由的方式重新统一德国。他说: “单是三国承担了这种条约的义务,就必须使我们对 于处在铁幕后面的德国人负有赞同这些条约的义务。对于 条约所确定的、三国的这一番好意加以拒绝,对此又有谁 能承担这个责任呢?我们终究应该从过去吸取一下教 训。从1871年以来,德国一直在努力寻找朋友和同盟者。 因为大家知道,德国尽管在当时是强大的,但没有强大的 朋友它是不能生存的。 第43章 女士们和先生们,在整整几十年 中,由于德国本身的过失,由于对另一方提出的建议蒙昧 无知——我请大家回忆一下德意志帝国和英国的谈判— —以及由于过于自信,它几乎一直没有找到朋友。今天德 国的局面比在它悠久的历史中任何时候更加危险。它是分 裂的,它是支离破碎的,它是被解除了武装的,它是毫无 防御的,它同一个庞然大物相毗邻,这个庞然大物想奴役 德国,吞并德国。如果局势像现在一样继续下去,存在的 危险将越来越大。面对历史和德国人民,我不禁要问:在 这种局势下,难道一个德国人负得了这个拒绝西方向我们 伸出援助和拯救之手的责任吗?” 面对群情沸腾的大厅,阿登纳提高了嗓门,他那痛心疾首的语气把所有 人的心牵动了: “你们想一想,这是什么问题!铁幕这一边和那一边 的全体德国人民都必须知道这是为了什么。签订这些条约 事关德国的自由、德国的生存以及德国子子孙孙的前途。 我号召全体德国人民要领会作出这个决定的意义,而且是 永远领会这种意义。这是攸关德国命运的问题。眼前我们 要在奴役和自由两者之间作出抉择,我们选择自由!” 阿登纳富于情感与逻辑的讲演鼓舞了在场的大多数人。二读表决的结 果,多数赞成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这时,发生了评定书事件,使 本来应紧接着进行的法案第三次讨论戛然而止,三读的日期也交给元老议员 委员会去作决定。 还在二读时,阿登纳就获悉,联邦总统豪斯教授向联邦宪法法院提出的 评定要求,有可能不符合联邦总统的期望,而且可能得出相反的结果。尽管 这将只是建议形式而不是具有法律约束力的评议书,但它可能对三读造成恶 劣影响。本来按规定二读之后应紧接着三读,但如果评定书得出相反的结果, 提出评定要求的豪斯总统就不得不拒绝在条约上签字。这种情况下,阿登纳 认为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三读改期进行。 阿登纳立即召集联合执政党的代表们进行了深入细致的讨论。12月6 日,讨论决定以基督教民主联盟一基督教社会联盟、自由民主党和德意志党 三党联邦议院议会党团的名义提请联邦宪法法院确定:“德国联邦议院有权 根据基本法第42条第2款第一项多数票的规定通过关于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 集团条约的法律。”阿登纳担心的问题是,无论联邦宪法法院作出肯定或否 定的评定,在三读顺利结束后,德国社民党必将向联邦宪法法院的第一评议 庭再次上诉,要求裁决,这样又会使得最后完成缔约程序再耽搁几个月。目 前在二读和三读之间,由联邦政府向联邦宪法法院第二评议庭提出起诉要求 裁决,虽然会使三读耽搁几个星期,——此事是不可避免——但却可以加速 总的批准程序。 12月9日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这一天联邦宪法法院开始讨论联邦总统 豪斯提请要求评定的问题。联邦宪法法院宣布了一项全体大会决议,认为“这 项评定意见和所有其他全体大会的评定意见,对两个评议庭均具有约束力”, 这样,“可以杜绝两个评议庭之一对迄今悬而未决的或今后类似情况的诉讼 作出不符实际的裁定。” 参加会议的联邦政府代表司法部国务秘书瓦尔特·斯特劳斯和外交部国 务秘书瓦尔特·哈尔斯坦立即打电话通知阿登纳联邦宪法法院的这一决定。 这时阿登纳正在举行内阁会议,会议立即讨论了这个问题。阿登纳一方面指 示施特劳斯和哈尔斯坦设法在联邦宪法法院推迟有关评定的讨论,同时又在 内阁中详细讨论了法律地位问题。内阁一致认为联邦宪法法院的这一决定, 越出了它解释法律的职权范围,同时也不符合基本法的规定及联邦宪法法院 的条例。 这天上午,阿登纳毫不迟疑,专程拜访了联邦总统豪斯,向他转达联邦 政府内阁会议讨论结果,阿登纳对豪斯表示,后者提出要求联邦法院作出评 定的申请,有可能使联邦宪法法院对其评定成为一项最终有约束力的法律裁 决。豪斯说他只是想得到一份谘询意见,而不是要得到一项最终的有约束力 的法律裁决。阿登纳进一步说,由于联邦宪法法院作出这样的决定,会使他 (豪斯)所要求的一项“谘询意见”成为先例,并宣布它具有约束力,这样 也会有使联邦宪法法院被卷入到政治责任中去的危险。豪斯表示这样的事万 万不允许发生,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他将收回自己要求作出评定的动议。 但豪斯自己也不愿作为联邦总统卷入到联邦议院的党派之争,豪斯决定 在他将这个决定通知联邦宪法法院之前,要先听听德国社会民主党主席奥伦 豪尔的意见。当天下午,他们之间就此进行了半个小时的会谈,奥伦豪尔恳 切地劝戒豪斯总统不要收回他的评议申请,豪斯已下定决心。 第二天,12月10日,豪斯发表了一次广播讲话,解释了他作出这一 决定的理由。他说,“我习惯从自己的判断中作出我的决定。在历史和我的 良心面前,谁也打消不了我的这些决定。”豪斯的举措是对阿登纳的有力支 持,同时他也树立了联邦总统超脱于政治斗争之外的形象。 豪斯教授放弃要求作出评定意见,遭到来自许多方面的抨击,反对党又 借机激烈攻击阿登纳,将联合执政党上诉联邦宪法法院说成是“律师的诡 计”。阿登纳为自己辩解道:“既然反对党认为自己有权而不惜使用一切可 以利用的手段来反对和拖延批准条约,联邦政府就有权在宪法范围内尽一切 努力使条约迅速得到批准。这些条约是有利于德国人民的。”阿登纳对这种 攻击的烦恼已是习以为常。 德国社会民主党显然对事情的进程非常激怒。新主席奥伦豪尔在12月 12日举行了一次记者招待会,他把当时的情况说成是“很接近一次宪法危 机”,并以社会民主党的名义宣布,“这些条约没有通过联邦法院的法治程 序确定其合宪性,因而这些条约是不具有约束性的。” 但在这次向新闻界发表的声明中,奥伦豪尔原则上同意德国为西方自由 世界的防务作出贡献,只是不承认以当前的这些条约(指德国条约和欧洲防 务集团条约)作为基础,他认为“应该在德国形势和国际形势中,根据新的 观点来重新讨论和重新处理这一系列复杂问题。”这种说法鼓舞了阿登纳, 阿登纳再次萌发了试图说服他相信这些条约对德国未来的必要性和意义的念 头。12月18日,阿登纳再度会晤奥伦豪尔。 阿登纳向奥伦豪尔摆明了国际形势,并十分严肃地强调了联邦德国有可 能面临的危机:1953年华盛顿将由新一届共和党政府上台执政,在共和党内 部,艾森豪威尔和塔夫脱之间存在着有关外交政策问题的根本分歧:到底是 欧洲重要,还是亚洲重要。如果由于欧洲防务集团未能组成而使欧洲局势混 乱,美国就有可能改变对欧洲的态度。阿登纳告诉奥伦豪尔,就在这一天, 艾奇逊已经让美国高级专员通知他,如果欧洲防务集团由于德国的过错而不 能组成,那么美国为了安全起见,会使占领法规重新生效;而如果这样,就 德国条约重开谈判也就无从谈起。阿登纳还说,就在头一天,法国高级专员 弗朗索瓦一庞赛也对他讲过类似的话。 但是奥伦豪尔对此却毫不动情,他认为这些条约充满了对德国的不信 任,即使签署了这些条约,德国在事实上也是不平等的。阿登纳请奥伦豪尔 将他的意见书面提出来。1月7日,奥伦豪尔致信阿登纳,对社会民主党反 对条约的观点作了充分说明。 奥伦豪尔在信中谈道: “条约仅仅是从表面上废除了占领法规,这些条约没 有为我们提供发挥联邦共和国更大作用的机会,而是结合 其他条约全部或部分地剥夺其有关经济、军事和政治方面 自主权的行动。而事实上却以协议形式继续保持占领 制度。 此外,我们还认为,条约不符合联邦议院几乎一致同 意的,而且也是您,联邦总理先生一再表明过的见解,即 联邦共和国政策的最高目标是在自由中重新统一德国。我 们坚信,接受这些条约决不会促进德国重新统一的政 策,而是给德国重新统一的政策增加困难,如果不是 完全阻挠德国统一的话。我们认为,这是一种不符合我国 人民的整体利益,也不符合欧洲的持久稳定和安宁的政 策。 我们相信,由这些条约开创的道路,既不会导致德国 人民安全的增强,也不会导致自由世界防务力量的提高, 而是孕育着严重削弱德国安全、延长德国分裂、并从而产 生再一次分裂自由欧洲的危险。 在当前呈现的国际形势中,必须在最广泛的国际基础 上寻求一种解决办法。由于这一原因,我们主张在国际基 础上举行新的谈判,其目的是在所有异常重要的领域内, 包括共同防御在内,建立一个共同安全体系范围的所有自 由国家的合作共同体。 这个合作共同体的基本原则必须是,它的所有参加者 能够在相同的条件下和相同的前提下在共同体中共同合 作;而且继续给联邦共和国对德国问题保留每一个机会, 以便积极地推行重新和平统一德国的政策。 第44章 尊敬的联邦总理先生,我们认为这是使德国人民和自 由世界得到最大限度安全的唯一可行的道路,而且它同时 还给我们开拓了在我们的时代实现德国人民最重要的民 族政治目标、即在自由中重新统一德国的道路。” 奥伦豪尔向阿登纳再次明确表态:他和他的议会党团拒绝同意当前的条 约文本,主张“在国际基础上举行新的谈判”,以“建立一个在共同安全体 系范围的所有自由国家的合作共同体”。 这确实是两条道路的选择,阿登纳对说服奥伦豪尔失望了,他确信要成 立一个像奥伦豪尔所要求的所有自由国家的合作共同体,将要花费许多年的 时间,在目前却决不可能实现,因为进行这种划分国家群的谈判就会使联合 国分裂成“自由国家”与“非自由国家”两个部分,这也许意味着联合国的 垮台,没有一个国家敢于为德国承担这个风险,包括美国在内。 1月16日,阿登纳以联邦政府的立场给奥伦豪尔写了一封回信,回答了 社会民主党所提出的问题: “关于决定对德国人民的未来具有这样根本意义的 问题——像条约所反映的那样——乃是一个政治问题,而 不是司法行政问题。联邦政府对联邦宪法法院竟然受理这 些问题感到遗憾,因为这样做,联邦宪法法院就承担了德 国人民生死存亡的责任,这是一种应该属于主管政治机关 的责任。因此,对联邦政府来说,没有必要自愿地服从一 种评定意见,从而规避自己的责任,并将责任推卸于与此 事无关的机关。总的说来是否允许提出这种评定意见,我 不作结论。您自己同德国社会民主党方面的另几次讲话相 一致,在1952年10月7日给联邦宪法法院的函件中也明 确表示,法律上不容许这样一种评定意见。此外,即使政 府、联合执政党和反对党服从这样一种评定意见,也可能 其他机关再次向联邦宪法法院提出上诉。联邦政府认为, 在这个德国人民命运攸关的问题上,联邦宪法法院的决定 只有获得普遍的法律效力时,才能具有它的意义。 .. 我还想概括地谈谈下面这些情况。西方世界对批准这 些条约重视到何等程度,正巧在最近几个星期中变得一清 二楚了。我可以提出美利坚合众国下一届总统艾森豪威尔 给李奇微将军和我的电报以及法国总理梅耶的声明在华 盛顿所引起的反应。我们也不应忽视,对联邦共和国来 说,拒绝这些条约将意味着继续保留占领法规。至于在盟 国让联邦共和国自己决定自己事务的这种努力失败之 后,它们今后在联邦共和国将以什么形式行使占领法规, 那就完全不敢说了。 您认为缔结条约会加深德国在自由中重新统一的困 难——即使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话。我认为您的这种见解是 完全不恰当的。我相反地确信,没有西方国家的援助,德 国要在自由中实现重新统一是不可能的,而西方国家在这 种条约中已经明确地承诺了这种援助。您的建议没有为在 丧失这种援助时具有同等价值的弥补办法。 如果您反对自由欧洲分裂,那么,我相信可以把这一 点理解为您在原则上是主张欧洲联合的。我也想和您在这 一方面取得一致认识:无论如何联邦共和国应该避免一切 足以阻碍这一联合的行动,而这些条约正是达到这一联合 的一个重要步骤——尽管还遗留着许多事情要做。此外, 正好这几天,丹麦社会主义党议员雅各布森、英国工党议 员罗本斯和英国保守党议员朗登在斯特拉斯堡以十分坚 决的态度表示拥护欧洲一体化,并对欧洲一体化表现出完 全的同情。 您坦率地向我说明了您对联邦共和国在德国当前危 急情况下应走的道路的看法。我仔细研究了您的建议,并 且同样坦率地对您作出了答复。今后还将存在意见分歧, 特别是在联邦共和国所执行的对外政策方面。但是在对外 政策的目的上我们的基本观点是一致的。这一点使我有理 由表示希望,我们需要尽速继续进行会谈,不会是没有收 获的。 致 最崇高的敬意 您忠实的 阿登纳(签字)” 与社民党协调立场的希望破灭了。阿登纳一如既往,决心使条约文本尽 快得到批准。他不愿让自己被任何事情引离这个目标。 1953年1月初,法国政府走马换将。阿登纳的朋友,罗贝尔·舒曼,不 再担任外交部长,改换为由乔治·皮杜尔继任。新政府不再不遗余力推动法 德和解政策与欧洲一体化。新总理雷纳·梅耶在他的就职声明中宣布,他不 能同意目前形式的欧洲防务集团条约。梅耶要求修改草约,以使法国对德国 保持较大的安全。实现欧洲防务集团的机会开始减少。防务一体化笼上了一 层阴云。 1953年3月8日,联邦宪法法院终于就联邦政府的上诉提议作出判决, 判决结果有利于联邦政府。 3月19日,联邦政府得以在德国联邦议院开始条约的三读。在阿登纳多 方努力下,两条约终于得到今人信服的多数赞成。 5月15日,联邦参议院对这些条约进行表决,结果以27票对15票通过 条约。 1953年9月6日,联邦德国进行了第二届联邦议院的选举。选举结果对 阿登纳大大有利,基民盟一基社盟获得绝对多数,社民党的票数被压低到三 分之一以下。这样一来联邦政府可以提请联邦议院以三分之二多数通过一项 “有关基本法疑问的解释说明”的法令,从而一劳永逸地结束这些条约是否 符合宪法规定的争论。这项法令明确地规定了包括兵役和民防在内的防务都 属于联邦的主管权限。 1954年3月28日.联邦总统豪斯签署了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 的条约文本。 “一场危机发生了” 不论什么时候,真正的抉择余地就是欧洲的衰微。 ——《阿登纳回忆录》(一) 由于各种争议颇费时日,阿登纳直至1954年3月才完成了批准条约的手 续。这引起了其他缔约国,尤其是法国的不安。只要对德国联邦议院能否赞 同这些条约存疑,可以理解法国各届政府就难以将这些条约提交国民议会讨 论。因为没有德国的率先同意,这些条约本身只能是一纸空文。既然如此, 法国政府又何苦冒着风险,将这些很成问题的条约提交国民议会去辩论呢! 法国政府与议会的关系是微妙的。第四共和国权力的核心在议会,政府必须 对议会中多数派负责,而议会中却党派林立,观点立场各异,内阁更换频繁 是第四共和国的政治特征,历届法国政府都没有勇气将这些条约交国民议会 讨论,这将很有可能导致内阁倒台。从1953年春天起,法国政府就不能肯定 能获得支持批准条约的多数票了,因而法国的疑虑也越来越重。 阿登纳感到担心,美国人也感到同样的担心,因为重新武装德国的要求 是美国率先提出来的,也是美国为确保西欧的全球战略的需要。艾森豪威尔 1953年就任总统后,派出国务卿杜勒斯到西欧各国去游说,重点对象是法 国。美国将法国议会能否批准条约看作是欧洲防务集团能否实现的关键,杜 勒斯威胁法国:如果法国人不愿成立欧洲军的话,美国将重新考虑它是否要 参加欧洲防务。这种压力反而在法国产生了一种逆反心理,让法国人感到欧 洲防务共同体显得是从外部被人所强加的,于是对批准条约的疑虑也就越来 越大。 不久,法国新外长皮杜尔将法国政府的疑虑公开挑明。皮杜尔呼吁人们 警惕任何“把欧洲孤立起来”的动向,他担心西德重新武装后美国和英国都 会从大陆“脱身”,从而使法国在防务上受制于西德。皮杜尔说,至少在西 德获得武装之前,美国和英国必须向西欧国家的“超国家机构”提供防范德 国再起的“平衡力”和“保证”;美国必须承诺,拟议中的欧洲防务集团存 在多久,北约组织也应该存在多久。因为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有效期是50 年,而北约的有效期是20年。 为打消法国的疑虑,美国和英国先后作出决不会离开欧洲大陆的保证。 1953年12月,杜勒斯和艾森豪威尔先后表示,美国1954年对西欧援助的一 半是给欧洲防务集团的,其前提是这个集团必须在1954年新年前后建立起 来。英国在1954年4月与西欧大陆六国签订了协定,重申英国对欧洲防务承 担的义务。美国也宣布,它将保证它在欧洲的武装部队(其中包括驻德部队) “需要呆多久就呆多久”,杜勒斯在与法国政府的会谈中也重提美国将为欧 洲防务集团承担责任,但在同时,美国强调这一保证将以法国批准欧洲防务 集团为先决条件。 这些保证并没有能使法国感到安心。法国政府仍然一直举棋不定。 继1953年3月联邦德国批准欧洲防务集团条约后,尽管经过很艰难的议 会辩论,法国的伙伴们都先后批准了这个条约。在荷兰、比利时、卢森堡, 条约通过时都获绝大多数赞成票。 第45章 在意大利,众议院率先给予了批准,但由 于国内政治问题和解决的里雅斯特事件,最后批准被拖延。不过各党派已达 成一致意见,批准获通过也是不成问题的。 1954年6月,由于法军在越南奠边府战役中的惨败,拉尼埃一皮杜尔政 府垮台。法国重新组阁,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出任法国总理,他同时兼 任法国外交部长。 法国的新形势对阿登纳所寄望的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通过来说仍然是不 利,新内阁仍然面临舆论和议会中深刻的、无法弥补的分歧。印支战争的结 束丝毫没有改变反对欧洲防务共同体的形势。国民议会的各个委员会都对条 约进行了讨论,许多委员会已经发表了反对意见,但问题还没有被提到全会 上来讨论。孟戴斯—弗朗斯尽管在6月17日就职时宣布,他打算尽快地,即 在议会开始夏季体会前,提交国民议会讨论条约,但他对这个问题还是心里 没底。也许他本人并不太支持条约的立场,因而采取了极为谨慎的态度。他 把印支问题和经济问题放到了绝对优先考虑的地位,在没有使这些问题接近 解决以前,根本拒绝同欧洲防务集团伙伴谈判。对此阿登纳和其他四国均毫 无办法,只好等待。 孟戴斯—弗朗斯倒是履行了他就职时许下的诺言,不过,他在没有和其 他国家商量的情况下,自己准备了一份新的执行议定书,并自陈其目的是想 在向法国国民议会阐述条约之前,先得到些补充的保证,以使条约在议会中 能获顺利通过。这份议定书在8月中旬向欧洲防务集团的伙伴国们提出来 了,它的主要内容是想消除欧洲防务共同体的超国家特性,让每个成员国在 8年内享有否决权。另外,孟戴斯—弗朗斯预想军事力量的一体化将限于驻 扎在防范地区的部队,即驻扎在联邦德国、比利时和荷兰的部队;条约的期 限将和北大西洋公约的期限一样,如果北大西洋公约被否决、或者英美部队 撤出欧洲大陆、或者德国重新统一的话,这个条约也可以被否决;在一国的 要求下可以进行重新修订条约的程序;共同预算将由各成员国议会事先投票 通过的分担额组成;规定成立欧洲联邦或邦联程序的第38条将不受到执行 (除了民主选举欧洲议会之外)等等,最后还要求这份议定书本身也要列为 条约的附件。 显而易见,法国提出的议定书涉及了对条约的重大修改,当它向各成员 国提出之后,立即引起五国的强烈不安。各国决定8月19日在布鲁塞尔召开 一次协商会议,设法消除法国的不安。 阿登纳在揣摩法国的真实意图。有人告诉阿登纳,孟戴斯—弗朗斯是一 个政治赌棍,他甚至连按他的建议来修改欧洲防务集团条约也丝毫不打算付 诸实施,他只想利用欧洲防务集团条约作为同苏联谈判的筹码,以欧洲为工 具,通过在苏美之间保持平衡,使得法国起到所谓的“第三外交力量”的领 导作用。阿登纳自己也感到孟戴斯—弗朗斯似乎想把欧洲防务集团垮台的责 任推诿到联邦德国身上,因为后者提出的修改意见显然是无法实现的,但这 样一来他和法国在欧洲公众面前就无须承担任何责任了,尤其这是对美国的 交待,法国还需要美国的经济援助。也许孟戴斯—弗朗斯推测阿登纳会率先 反对法国的建议,阿登纳也估计到了这种可能性。为了避免将联邦德国同使 欧洲防务集团垮台的恶名连在一起,阿登纳决心尽一切力量避免给人这种印 象。 在布鲁塞尔会议召开的前一天,阿登纳和比利时外交大臣保罗·亨利·斯 巴克就法国议定书问题举行了一次详细会谈。 斯巴克告诉阿登纳,在与他见面前,他曾经与孟戴斯—弗朗斯举行过会 谈,他告诉了后者其建议的不可实现性。斯巴克向孟戴斯—弗朗斯提议,不 建立欧洲防务集团而寻求一种类似让德国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解决办法 是否更好?孟戴斯—弗朗斯对此一口拒绝。 阿登纳向斯巴克提到了法国的另一项建议,这项建议说任何一个欧洲防 务集团成员国的军队人数都不得超过法国。阿登纳向斯巴克指出,既然法国 要将军事力量派驻海外,总共只打算出3个半到4个师参加欧洲防务力量, 那么德国也只能出同样数量的师,这么一来,欧洲防务集团总的武装部队也 就没有军事价值了。同时英美方面的动向需要引起足够重视,美国已经腻烦 了欧洲人的态度。美国权威人士戴维·布鲁斯曾毫不含糊地对德国表示过, 妥协毫无意义,必须现在就作出选择。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在7月12日写给参 议院外交委员会的信中也这么表示。美英两国要在欧洲防务集团条约也被批 准的前提下再批准德国条约,如果孟戴斯—弗朗斯建议大幅度修改欧洲防务 集团条约,那还必须同美国和英国再度谈判。 斯巴克也表示了同样想法。两人商定必须在布鲁塞尔外长会议一开始就 宣布条约无须再在各国议会进行辩论;而同孟戴斯—弗朗斯的辩论,则必须 让他局限在他的建议本身,免得其他各国议会会再为了条约的批准重新展开 辩论。斯巴克还建议不能让大会在意见不统一的情况下草草收场,倘不能与 法国达成协议,便可发表一项五国声明。 1954年8月19日至22日,布鲁塞尔六国外长会议如期召开。会议进展 的情况不出阿登纳的预料,会议上,法国总理兼外长孟戴斯—弗朗斯提出了 众所周知的提议,强调倘若这次会议不能接受其提议,那么就很难想象欧洲 防务集团条约得到法国国民议会的多数赞同。为保证取得预期结果,阿登纳 同外长们商议把会议限制在较小范围内进行,每个代表团只派两名代表参 加。会议让德高望重的斯巴克主持,以保证会议的顺利进行。 五国代表的态度使阿登纳感到满意,这当然是要做给美国看的。法国的 要求令五国既厌烦又尴尬,因为对条约进行如此的改动将迫使已经获得议会 批准的国家重新同议会打交道,并且很可能遭到议会的否决。各国政府都拒 绝发生这种变动,阿登纳反对法国要求的立场不再孤立。此后几天里,阿登 纳都尽可能地表现得克制,以免法德之间出现矛盾,影响条约的签定。只有 遇到其他重大问题时,阿登纳才参与辩论。 主持会议的斯巴克竭力设法寻求和解的方式,他运用特有的幽默方式, 使争执双方的激烈情绪平息下来。为使法国满意,五国在执行条约的措施上 作出了一些让步,如:在缔约后的3年内不采取一体化措施,放慢成立政治 组织的步伐,设立便于解除条约的条款,等等。但是,在阿登纳看来,孟戴 斯—弗朗斯似乎并不希望会议取得成果,总是认为这些让步无足轻重。于是, 五国不可能再作退让,双方意见分歧不可调和,会议以失败告终。会议发表 的公报只重申各国仍确认“使统一欧洲的事业继续下去”的信念,公报的具 体措词如下所述: “六国政府代表确认,欧洲政策的主要目标仍然未 变,这些目标是: 加强欧洲合作,以防西欧遭受强权的威胁; 防止任何形式的德国中立化; 支持德国重新统一,支持德国参加集体防务; 探索西方一体化的政治和经济形式。” 法国明白美国重新武装德国的意图。孟戴斯—弗朗斯已经感到:即使欧 洲防务集团条约被法国议会否决,美国也会通过其他途径恢复联邦德国的主 权。因此,孟戴斯—弗朗斯渴望在布鲁塞尔与阿登纳单独会晤,以充分表达 他对法德友好的善意,这当然是要做给美国看的。阿登纳也希望借助孟戴斯 —弗朗斯在法国的威望,影响法国国民议会对条约的最后表决结果。8月22 日,即布鲁塞尔会议的最后一天,阿登纳同孟戴斯—弗朗斯在斯巴克的办公 室里举行了一次私下的会晤。 双方再次谈到了法国的政治情况对即将到来的国民议会有关条约辩论的 影响。阿登纳问孟戴斯—弗朗斯,通过法德之间的紧密经济合作,是否有助 于改善氛围,例如让联邦德国长期承担收购法国小麦的义务。孟戴斯—弗朗 斯感到这个主意“很精彩”,而且会在农村地区产生广泛的政治影响,高兴 地表示准备同专家们在巴黎或在波恩讨论这个问题。 这次会谈给阿登纳带来一线希望。他相信孟戴斯—弗朗斯本人会支持欧 洲防务集团条约并会很快将其交付国民议会表决。会谈后,阿登纳立即给丘 吉尔拍了一个电报,因为孟戴斯—弗朗斯过一天将访问英国,阿登纳希望丘 吉尔在这方面能再对孟戴斯—弗朗斯施加积极影响。 1954年8月29日,法国国民议会就欧洲防务集团条约举行辩论。孟戴 斯—弗朗斯总理首先发表一篇政府声明,但这篇声明的基调就是含糊其辞, 所以,会议的动向从一开场就令人难以捉摸。联邦德国驻巴黎大使豪森施泰 因告诫阿登纳,在这个时候发表任何形式的声明去影响法国议会辩论都是不 恰当的,“最明智的办法就是等待”,但这种等待让人心急火燎。 直到很多年以后,阿登纳和许多人一样仍然对这次辩论的戏剧性变化记 忆犹新。 第46章 他认为条约拥护派犯了一个战术上的错误。当时,考虑到选民的情 绪,法国政府各个委员会的报告人大多发表了对通过条约辩护不力的报告, 条约反对派奥默朗提出了一项具有表决优先权的预先提案的建议,这样导致 议会的缔约辩论停止,并使讨论无限期推迟。尽管后来激进党人勒内·梅耶 和人民共和运动的代表阿尔弗雷德·科斯特—弗洛雷为条约进行了猛烈的辩 护,但它的效应远不及政界元老赫里欧发表的一篇动人心弦的劝告。这位老 态龙钟的前议长因行动不便,让人把他抬到席位上,他劝说大家否定条约。 奥默朗预先提议案最后以319票拥护、264票反对得到了通过,12个议员 投了弃权票,31位议员未去投票,其中有23名政府成员。投票结果一公布, 会议大厅里人声鼎沸,激动的共产党人和戴高乐派。 236唱起了《马赛曲》,庆祝胜利;人民共和运动的成员则沮丧离开了议会 大厅。这样,在经过了4年的谈判和彷徨之后,法国人否决了自己提出的欧 洲防务集团条约。 这一天是1954年8月30日。阿登纳在他的回忆录中称其“欧洲的不幸 日子”。 阿登纳的心头笼罩着一片阴霾。5年来,他作为联邦政府总理所推行的 欧洲政策,在这一刻遭到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而欧洲政策又直接关系到联 邦德国恢复主权,以及他为之孜孜以求的欧洲联合的命运。 “一场危机发生了!”可是,阿登纳实现欧洲防务集团基本方案的决心 并未因此而动摇,他在寻找新的时机。8月31日,即法国国民议会否决欧洲 防务集团条约的第二天,美国国务卿杜勒斯给阿登纳以有力支持。在美国政 府发表了一篇声明,声明中强调人们不可能长时期地压制联邦德国单独和集 体的防务权利,“西方国家有责任尽快地尽一切力量给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以 主权,并让它有机会对国际和平和国际安全作出贡献。”悲观失望和听天由 命都无济于事,一切必须从头做起。 阿登纳闻风而动,立即召集内阁和各联邦议会党团会议主席到巴登—巴 登的比勒赫厄(当时阿登纳还在那儿的疗养院度假)出席紧急会议。9月1 日,会议召开。阿登纳和与会者们统一立场,首先确立了联邦政府所奉行的 欧洲政策基本方针不变的原则,并决定进一步向占领国提出恢复联邦共和国 的主权和不受歧视地加入西方防务的要求。 会议发表了如下决议: “在坚定不渝地继续执行既定的德国外交政策的情 况下,并本着只有沿着这条道路才能使德国在自由、和平 中获得重新统一的信念,特制定下列目标: 1.同一切愿意实现欧洲统一的各国人民一起,并在 一切与此相适应的范围内继续执行欧洲统一的政策。同已 批准和即将批准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国家进一步商讨军 事一体化的问题; 2.恢复主权; 3.一视同仁地参加西欧防务; 4.通过缔结条约合理地解决其他国家在联邦共和国 的驻军问题; 5.立即同美国和英国举行谈判。” 这一决议成为联邦德国在伦敦九国会议以前及谈判期间的行动指南。 从伦敦到巴黎 ——主权的恢复 谁想保险,总得付一笔保险费。 没有风险的政策是不存在的。 ——《阿登纳回忆录》(一) 缔结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流产,使美英的欧洲政策遭受严重挫折,重新 武装德国以加强西欧抵御东方苏联力量的意图也遭到沉重打击。美英随即行 动起来,竭力克服由于欧洲防务集团失败而产生的欧洲政策危机。机遇再次 降临在阿登纳的面前,这是他推行向西方一边倒政策的直接回报。 继8月31日杜勒斯发表声明之后,9月2日,英国高级专员弗雷德里克·霍 耶·密勒爵士又专程到比勒赫厄看望阿登纳,向他陈述英国内阁对局势的看 法。 霍耶·密勒给阿登纳带来了一封丘吉尔的亲笔信。丘吉尔在信中告诉阿 登纳说,对于他和德国联邦政府来说目前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好机会,可以向 世界清楚地表明德国并不企求无限度的武装,而是打算把自己限制在欧洲防 务集团范围之内。为了这一点,英国政府将尽一切力量对联邦德国进行帮助, 丘吉尔最后诚挚地说:“我请求您把这一点看成是这样一个人的想法而加以 考虑,这个人经过如此多年的斗争之后,除了希望看到德国人民在自由国家 的世界大家庭里占有他们真正的位置之外,几乎再没有更强烈的愿望了。” 丘吉尔的话令阿登纳大受鼓舞。 霍耶·密勒还带来了英国政府对形势的看法,并希望就此与阿登纳交换 意见。 密勒告诉阿登纳,英国政府尤其想从军事角度来了解德国政府对其防务 政策的具体想法。数星期来,英国政府考虑了两种选择:或是德国加入北大 西洋公约组织;或是采取一种松散的欧洲防务集团的形式,它不具备超国家 的性质,而能保持与英联邦的联系。对两种抉择的研究结果,英国政府更倾 向于前者,因为人们不容许出现不受监督的德国国防军。因此,也许可以考 虑把欧洲防务集团范围内有关德国重新武装的限制应用到北约组织中来。如 果德国武装部队的规模不超过欧洲防务集团或欧洲盟国最高司令部所规定的 规模,那就完全可以设想一种实际的解决办法。密勒表示这首先取决于德国 的态度,但同时也必须在北约组织成员国之间取得一致意见。 再有在政治方面,好几个月来,美英联合工作组已在伦敦拟定出一项在 欧洲防务集团条约万一失败时的变通方案。该方案认为可以在解决军事问题 的同时,给予德国的政治主权,全面解决德国问题,英国政府可以保证对这 个方案的支持。 英国方面的建议使阿登纳感到振奋。他立即答应霍耶·密勒,他将把德 国的想法和意见书面送交到英国以及各国政府手中。阿登纳向霍耶·密勒透 露,他将非常愿意发表关于德国自愿接受限制的声明,并请他将这个想法转 告丘吉尔和艾登。考虑到法国和孟戴斯—弗朗斯的态度,阿登纳让密勒提请 英国政府注意,务必要考虑到法国可能反对德国加入北约,因而在外交上尚 未作好最充分准备工作之前,无论如何不能指望一次会议解决所有的问题。 欧洲防务集团缔约失败后,各国外交活跃,努力寻求一种变通的办法, 以消除4年来围绕欧洲防务与德国主权问题产生的纠葛。霍耶·密勒的来访, 成为英国外交大臣艾登为引导欧洲人走出死胡同而迈出的第一步。正如丘吉 尔在信中对阿登纳所说的那样,对德国来说,出现了外交上的“大好机会”。 艾登于9月11日开始了前往欧洲防务集团条约各签字国的巡回访问,其 目的是要向这些国家政府说明英国政府的看法,并摸清欧洲防务集团各国的 意图。9月12日,艾登飞抵波恩,同阿登纳进行了为期两天的会谈。阿登纳 和艾登协商后一致明确了下述3点:(1)应当尽早终止对联邦德国的占领状 态;(2)应当修订布鲁塞尔条约,并邀请联邦德国和意大利参加;(3)联 邦德国应当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并为欧洲防务作出贡献,不歧视联邦德 国应是指导这个行动的准则。 艾登刚刚离去,9月16日美国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又抵达波恩。 杜勒斯飞赴欧洲,是要直接与德国和英国政府进行接触,波恩是第一站。而 杜勒斯有意不访问巴黎,既是为表明美国政府对法国的不满,也是为了明确 地表示,即使没有法国的支持,美国也要执行其欧洲政策。阿登纳对杜勒斯 的访欧意图心领神会,当后者飞抵瓦恩机场时,亲率阁员前往机场迎接。杜 勒斯在机场发表了明确支持联邦德国的声明。他的话很朴实,也让人感动, 他说: “我到这儿来,是为了同联邦总理阿登纳博士商讨如 何恢复联邦共和国的主权以及如何才能使德国作为平等 的伙伴加入自由各国人民大家庭的途径..联邦政府在 战后一直奉行着一条如此一贯的和进步的政策,以致今天 它的观点不能不受到人们极大的尊重。因此我到波恩来, 以便同联邦总理进行磋商。” 在波恩,杜勒斯与阿登纳主要讨论了美法问题及德美关系等问题。杜勒 斯告诉阿登纳,目前美法关系处于一种“尴尬的局面”。必须对法国施加必 要的压力,但这种压力又不能过于强大,以免法国和俄国联手。此外,美国 正在考虑经济上对法国施加压力的各种可能性。 阿登纳相信,孟戴斯—弗朗斯无疑最能理会这种措施,因为他的首要目 标是要振兴法国的经济,美国一向在经济上给法国十分有力的支持。阿登纳 用了一个贴切比喻说:“必须把龙头拧得紧一点,但不能把它关死。”同时, 因为孟戴斯—弗朗斯曾经向法国国民议会的各委员会解释说,美国只不过是 威胁罢了,决不会把这种威胁付诸行动。所以也必须使法国相信,美国的讲 话是严肃的。 杜勒斯问:“根据您的看法,您是否认为我此行不飞巴黎做得正确呢? 第47章 根据我目前从巴黎的报告,法国方面对此大为震惊。” 阿登纳道:“您的行动果敢而且非常正确。我认为法国与其说是‘大为 震惊’,还不如说是‘深受触动’更为确切。孟戴斯—弗朗斯是非常敏感的, 这一行动将不会不起作用。” 阿登纳对杜勒斯谈到了几天前艾登对波恩进行的访问,说他已相信艾登 将不会奉行中立主义政策。杜勒斯也澄清了阿登纳的一个错误印象,即美国 认为在恢复联邦德国主权和加入北约问题上,没有法国就做不成什么事。杜 勒斯说,“这是一个明显的误会。当然,为了取得令人满意的结果,重要的 是在这些问题上要同英国合作。” 阿登纳向社勒斯谈起得知巴黎拒绝欧洲防务集团条约时的沉重心情。他 说:“如果最近几周内还不能显示出明确结果,那么德国在今后6至12个月 的时间内就有滑向东方的巨大危险。必须立即采取措施。”他接着强调道: “我所关注的是,使民主生活在德国得到巩固,并使联邦共和国与西方紧密 地结合在一起。我把这看作是我最迫切的任务之一。否则,以我这么大的年 纪,就根本用不着来操这样的心了。” 杜勒斯更为担心的也正是联邦德国有转向东方的危险,急于了解阿登纳 是否会同意采用妥协性的解决办法。阿登纳向杜勒斯保证,他不会同意任何 妥协,联邦德国将坚定地站在西方一边。 阿登纳对孟戴斯—弗朗斯在布鲁塞尔会议上的表现一直耿耿于怀,他不 无担心地提醒杜勒斯:只要孟戴斯—弗朗斯还在当权,法国所奉行的欧洲政 策就始终值得怀疑,因为孟戴斯—弗朗斯奉行反欧政策。为了使艾登所建议 召开的伦敦会议不至于无果而终,必须考虑到孟戴斯—弗朗斯将可能采取类 似1954年8月在布鲁塞尔会议上的手法,在最后时刻提出一些无法实现的要 求。也许孟戴斯—弗朗斯还会对英国准备参加欧洲联合一事作出歪曲性的解 释,乘机鼓吹放弃超国家原则。 对此,杜勒斯也有同感,认为必须谨慎。杜勒斯的原话是:“孟戴斯— 弗朗斯曾说:让英国人进去,叫超国家原则出来。”他还担心在这样一个严 峻的时刻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将经受不住一次非常沉重的压力,不能发挥它的 作用。杜勒斯提到在巴黎最近来电中,孟戴斯—弗朗斯同意接纳德国加入北 约,但附加了一系列条件,其中包括由阿登纳声明放弃要求,接受监督,同 时他还要求美国承担在欧洲长期驻军的义务。杜勒斯担心,由于欧洲防务集 团条约的挫折,已使美国政治家和舆论界颇感失望,在这种情况下,很难保 证美国再次重申上述义务。 最后,他们一致认为,无论如何都必须对艾登所计划的伦敦会议作好充 分准备,即使推迟开幕时间也在所不惜。对阿登纳来说,更长时间的等待并 非关键,重要的是依靠美英两国,继续捕捉时机。 希望之光已经在闪现,这就是艾登想利用布鲁塞尔条约来给武装德国的 邻国提供保证,这些保证对联邦德国来说将不是歧视性的,并且将全面恢复 联邦德国的主权。 所谓“布鲁塞尔条约”是1948年3月17日比利时、法国、英国、荷兰 和卢森堡五国一起,为抵御对它们中任何一个缔约国所发动的任何武装侵略 而签定的,有效期为五十年。这个条约是英法之间1947年3月签订的敦刻尔 克同盟条约的扩大。当时英法两国签约的目的是为了防备一旦“同德国发生 的敌对行动”。布鲁塞尔条约的重点虽在于促进缔约国之间的经济和文化合 作,但在它的序言中却有“万一德国侵略政策复活,当采取一切必要措施” 这样针对德国的话。因此,要使联邦德国成为这个条约组织的成员国,事先 对条约以及一些结构的修改是必不可少的,需要使它适应新的国际形势的要 求。 英美的反应使法国在否决欧洲防务集团条约之后处于受孤立的情势之 下。国际舆论对法国政府也是一片谴责之声。英国外交大臣艾登已经把伦敦 会议的日程订在了9月28日。在艾登的努力之下,孟戴斯—弗朗斯终于准备 赞同德国同时参加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修订后的布鲁塞尔条约组织。孟戴斯 —弗朗斯与艾登之间仍然存在原则性的分歧:孟戴斯—弗朗斯希望把对德国 防务贡献的监督和限制完全置于布鲁塞尔条约体制的范围内,而艾登则认为 应首先考虑利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机构。艾登回国后,法国政府拟定了一 份备忘录送交英国政府。9月18日,一份同样内容的备忘录假法国高级专员 弗朗索瓦—庞赛之手,交到了在勒恩多夫的联邦总理阿登纳手中。 这份备忘录包括了法国政府对解决危机的想法,尤其有关法国政府对德 国防务贡献的设想。按照法国政府新的观点,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对处理有 关德国防务贡献的问题具有决定性意义: 第一、联邦政府必须保证,除了将提供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最高司令部支 配的武装部队外,不保存其他的武装部队。 第二、德国武装部队必须并入盟国联合部队而且以大单位的并入,这种 纯粹组织性的一体化必须根据华盛顿的常设小组的推荐,经七国(布鲁塞尔 条约)理事会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理事会的协商同意后进行。 第三、德国必须发表一项声明承担义务,在处理领土问题——如奥得— 尼斯边境、重新统一——不使用武力。一旦违反了这个诺言,其后果将是在 紧要关头取消给德国的安全保障与任何援助。 第四、英国必须全面地参加布鲁塞尔条约体系,而且必须承担在欧洲大 陆上始终保持一支最低限度军事力量的义务。英国必须作出保证,它将不会 把自己在大陆上的军事力量撤到某种最低限度之下。同时,法国也期待美国 作出类似的保证。 第四、必须加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最高司令部对军队部署的监督。今后 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联合部队只能根据欧洲盟国最高司令的明确指令进行调 动。 至于具体的程序,孟戴斯—弗朗斯考虑在即将召开的伦敦会议上针对北 约和布鲁塞尔条约达成一项简短的原则性协议。 阿登纳对法国的这项建议进行了仔细的研究。根据他与英美会谈后得出 的结论,阿登纳判断,法国的建议仅仅是一种讨论题材。因为首先法国的建 议中没有提到结束占领状态,而英美和德国在签德国条约时已就这一点明 确,如果不事先结束占领制度,德国的防务贡献是无法解决的。再,备忘录 中也没有把联邦德国立即加入北约组织的问题作为有待达成协议的组成部分 提出来。而根据这种协议的性质,联邦德国立即加入北约应是一个必不可少 的前提。第三,按法国建议,有待着手进行解决的方法仅仅适用于北约组织 管辖下的武装部队,这实际是说,其他成员国可以拥有不隶属于北约组织而 由各国自行指挥支配的武装部队,而联邦共和国却不能拥有这样一支自行支 配的武装。很显然,这其中包含了对德国苛刻的歧视。最后,法国设想中要 建立一个“军备机构”,它所规划的管辖范围大大超过了欧洲防务集团条约 所规定的管辖权。从根本上说,这些管辖权干预了有关国家的经济生活。根 据联邦政府的观点和以往的经验,这样的管辖范围实际也是不合理的,其它 欧洲国家也不会答应。 阿登纳将他的意见告诉了弗朗索瓦—庞赛,请后者转告孟戴斯—弗朗 斯,他认为孟戴斯—弗朗斯所提的目前形式的法国建议是行不通的。同时, 阿登纳让联邦政府也拟定了一份备忘录,明确提出联邦德国参加伦敦会议的 目的,并将这份备忘录在9月23日送交到了伦敦会议的参加国手中。 联邦德国的备忘录综合了阿登纳与英美讨论后的观点,同时也包含了他 所认为的德国备忘录中没有提到的有关问题。备忘录在递交给美国政府后不 久,阿登纳就获知它很合美国人的胃口,在华盛顿受到了政界和舆论界的欢 迎。 这一切工作完备之后,阿登纳已经能够有充分把握地确认,在此期间他 与英美一起新酝酿的计划,已经为伦敦会议各国进行卓有成效的谈判打下了 基础,但具体会有什么变化则必须等到伦敦会议时才能看到。很快,艾登以 英国政府的名义向欧洲防务集团六国以及美国和加拿大发出了与会邀请。 在开会前夕,阿登纳得到来自各方的消息,其中许多是令人振奋的。法 国舆论界已开始作出表示,认为在伦敦磋商将布鲁塞尔条约和北大西洋公约 组织联在一起并同时加以监督的做法,已成为避免法国遭西方孤立和在德国 出现真空危险所剩的唯一可能的办法。有关人士甚至认为,即使孟戴斯—弗 朗斯不愿意,也会被迫在伦敦签订一项协定,并使这项协定在议会中通过。 来自罗马、布鲁塞尔、卢森堡以及海牙的消息也表明这些国家是站在英国建 议的立场上的。阿登纳感到这次伦敦会议的结果和对德国前途的总的决定, 将取决于西方舆论界在政治上和心理上对待联邦政府的“总气候”,而对此 他完全可以乐观。 第48章 退一万步说,即使伦敦会议再次无果而终,世界局势发展 也不会停滞不前,那时候,人们会设法谋求另一条途径来保障欧洲的安全、 自由与和平,只要是这样,联邦德国在西方联盟内恢复主权就会有希望。 1954年9月28日,西方九国伦敦会议如期召开,阿登纳怀着愉快而紧 张的心情率领联邦德国代表团欣然赴会。 会议在伦敦兰开斯特大厦开幕,参加开幕会议的有:美国国务卿约翰·福 斯特·社勒斯、比利时外交大臣保罗—亨利·斯巴克、英国外交大臣安东尼·艾 登、法国总理兼外长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意大利外长盖塔诺·马蒂诺、 加拿大外长莱斯特·鲍尔斯·皮尔逊、卢森堡首相兼外交大臣约瑟夫·伯克、 荷兰外交大臣约翰·威廉·贝恩,以及作为联邦德国总理兼外长的康纳德·阿 登纳。艾登作为东道主国家的外交大臣,被选为会议的主席。 按会前的商议,会议需要讨论的议题主要有三:1.关于终止在联邦德国 的占领制度和有关联邦德国的国际法地位;2.关于在布鲁塞尔条约的基础上 促进欧洲的联合以及有关接纳联邦德国和意大利加入布鲁塞尔条约;3.关于 联邦德国加入北约的组织。 各国观点的差异在9月28日进行的第一次会议上立即清楚地暴露出来。 孟戴斯—弗朗斯抢先发言,马上将法国向各国代表团致呈的备忘录中的问题 提出,引发各方展开了就联邦德国如何为防务作出贡献以及对德国有关限制 和监督的论战。孟戴斯—弗朗斯对法国安全和欧洲安全的担忧振振有词,而 阿登纳则对他的建议中所体现出的对德国人的不信任进行了猛烈的反击。 28、29日两天的讨论充满了火药味,法国陈述了种种理由,中心仍然是不愿 为此作丝毫的让步。 9月29日下午进行的第四次全体会议,成为九国谈判第一阶段的高潮。 杜勒斯和艾登两人各发表了一项真正能使法国人平静下来的重要声明,使伦 敦会议出现了决定性的转折。 杜勒斯向与会者们指出,美国人对欧洲的态度和他们的援助政策,一向 是有如反映欧洲政治气候的晴雨表。如果欧洲充满了团结一致的气氛,那么 美国国会就会同意给予欧洲各种支持与援助;但如果欧洲上空笼罩着分裂、 不和睦,再度出现战争威胁和战争连绵不断的阴霾,那么美国人便倾向于后 撤。 杜勒斯坦率地讲,由于当前有一股强烈的失望浪潮冲击着美国,人们普 遍感到欧洲局势最终还是毫无希望,欧洲国家希望美国在这种情况下承担新 的义务显然不可能。但是,如果通过这次伦敦会议使美国得出相反的结论, 情况就会大为改观。杜勒斯说:“如果能把寄托于欧洲防务集团的希望富有 意义地转化为协议,从而成为这次会议的成果,那么,我一定愿意向总统建 议,请他像去年春天对创建欧洲防务集团条约那样,提出新的保证。这项保 证就是,美国将继续把它在今天看来是必要和适当的武装部队留驻欧洲 (包括德国),只要这一地区的威胁存在一天,这支部队就将在负责北 大西洋地区的共同防务中作出它应作的那一部分贡献。美国将配合大家 一致商定北大西洋战略,为这一地区的防务使用这支部队。..你们可 以相信,如果这一边争取统一的活动依然存在下去,如果依然有一个鲜明的 目标,如果我们并不感到正处在一个分水岭上,一边是所有对于欧洲统一的 努力,最终归于失败,而另一边就是使我们陷于长期不睦的深渊,那么,这 种态度将体现为一种适当规模的真诚援助。” 杜勒斯这番保证调动了与会者们的积极情绪,扭转了局势,打开了法德 之间就”军备监督”和“在战略上处于危险的地区”问题讨论的僵局。大会 主席艾登趁热打铁,立即称其具有“优异的质量和值得高度评价的坦率”。 艾登慷慨激昂地接着说:“在我看来,他对我们欧洲人所说的一番话,在当 前的条件下,就是我们对美国方面所能希望的一切。我们所有出席这次会议 的人,应该尽一切力量来报答美国对欧洲寄予的这种信任。我们应该证明我 们欧洲有团结一致、力量强大的能力。” 为了作出这个表率,接下来,艾登也提出了一项英国的保证声明,其内 容是:“联合王国将继续在欧洲大陆上——包括德国在内——保持现在受欧 洲盟军最高司令统辖的联合王国部队的作战实力——四个师和战术空军部 队,或维持欧洲盟军最高司令认为与此相应的战斗力量。联合王国愿意承担 下述义务:不违背布鲁塞尔条约大多数成员国的愿望撤走这些部队,这些国 家在作决定时应征询欧洲盟军最高司令的意见。” 该项义务附有保留权,即在海外发生严重紧急情况时,可能迫使英国政 府不受这项程序的约束。艾登解释道,英国是一个岛国,英国人在传统习惯 和心理思想上仍然是一个岛国民族,对英国人来说,要把他们的命运和大陆 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是障碍重重的,之所以这样做,同杜勒斯讲话的精 神一致,是希望能对会议的成功作出一份贡献,能恢复人们对欧洲大陆团结 一致的信心。 艾登的声明同样给与会者留下深刻印象。一直对英美反应冷淡的孟戴斯 —弗朗斯这时感到是一个机会,他立即表示,法国将把这两项声明看成是重 建欧洲的“重要因素”。他称赞这是对实现欧洲建设共同目标的“巨大贡献”。 这两项声明实际上解除了法国长久以来的疑虑,孟戴斯—弗朗斯态度的 转变使得接下来的会议得以在一种融洽的协商气氛中进行。从这时开始,阿 登纳一颗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人们普遍带着一种乐观的情绪注视着会议的结 果。 但是,在10月1日下午深入讨论法国和比利时为“军备监督”和“在战 略上处于危险的地区”的问题拟就的备忘录时,孟戴斯—弗朗斯再次出乎大 家意料地奏出不谐之音。他宣布他决不全部或部分地放弃法国对这个议题提 出的最初意见,而是要一如既往地坚持将备忘录作为法国政府对解决德国防 务贡献的核心问题。 杜勒斯与贝恩、斯巴克在磋商后,向法国提出了一个折中建议,但孟戴 斯—弗朗斯断然拒绝。孟戴斯—弗朗斯强硬地表示要坚持法国政府建议的全 部监督体制、包括军备的联合生产在内,并且威胁即使会议因此失败也在所 不惜。与会者一片沉默,这显然是一个过份苛刻的要求。法国的态度使会议 再度陷入僵局。 阿登纳明白,老政客孟戴斯—弗朗斯是借机在要大价钱,对法国来说, 这是防备联邦德国重起的最后一道保障。但是,如若不满足法国的要求,眼 看要到手的主权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想到这里,阿登纳什么也不顾, 倏地站了起来。 他以一种沉着而冷静地声音说道:“我明白我们的邻国法国的疑虑,我 也清楚我们的盟友美国和英国为使德国为欧洲防备作出贡献而付出的巨大努 力。在这里,我作为德意志联邦总理,将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名义,作如 下声明:今后,联邦德国将在国内限制制造原子、生物、化学武器(即abc 武器)和一系列其他重型武器,包括导弹、超限定吨位的军舰和轰炸机等, 并同意让布鲁塞尔条约组织的有关机构来监督这些义务的贯彻执行。我的发 言结束了。” 阿登纳发表了这项声明之后,杜勒斯立即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从会 议长桌的另一头向阿登纳走过来。他一边走,一边高声说——以使大厅中每 一个人都能听得见——:“联邦总理先生,您刚才声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 愿意放弃在国内制造原子、生物、化学武器。然而,您这项声明的意思是— —如同所有的国际法声明和义务那样——只有在情势不变的条件下才有效! 对不对?” 阿登纳也同样高声回答道:“是。您正确他说明了我的声明。” 还有什么能比联邦德国放弃这些武器的生产更成为最有效的安全保证更 明白的呢?阿登纳已作出主动态势,孟戴斯—弗朗斯无话再讲,讨论再度得 以顺利进行。在会议结束前不久,情况又再次恶化。这次是涉及参加国要求 对原子、生物、化学武器实行普遍监督的问题,孟戴斯—弗朗斯不肯接受对 法国的有关监督。艾登和孟戴斯—弗朗斯争得面红耳赤。直到第二天早上, 气氛才平静一些,终于达成了一项折衷的解决方案,决定对这些武器的研究 和发展工作不作监督,同时把需作重大修改的孟戴斯—弗朗斯关于军备监督 的提案,委托给一个专门委员会去作进一步讨论。 这样,在10月4日伦敦会议发表的《最后决议书》中,基本上解决了所 有的原则性问题,对有待详细起草的解决办法也提供了指导方针。其中包括 以下三方面的成果,基本上确立了联邦德国重新武装、加入西欧联盟和北大 西洋公约的原则: 1.三大国和联邦德国专家委员会将安排结束对德国的占领; 2.邀请联邦德国加入北约,并提供十二个师和一支拥有一千架飞机的空 军部队(与欧洲防务集团条约中规定的一样);欧洲最高盟军总司令的权力 将扩大到足以制止德国武装力量的独立部署; 3.对布鲁塞尔条约的既定目标作了修改和扩充,改名为西欧联盟(weu), 接纳联邦德国和意大利。 第49章 这个组织将确定欧洲大陆各成员国对北约提供兵力 的最高数额并控制所有的武器制造。 10月4日至16日这个期间,波恩、伦敦和巴黎的三个专家小组按照伦 敦会议最后议定书所确立的基本方针,起草了各项协定的文本,阿登纳和孟 戴斯—弗朗斯也就重新调整整个法德关系全面地交换了意见。按照在伦敦确 定的时间,接下来一系列重要的会议将于10月20日至23日在巴黎召开,以 使伦敦会议的成果最后确立。在巴黎关键性的会谈包括:关于终止占领制度 的四国会议;关于扩大布鲁塞尔条约的七国会议;关于接纳联邦德国加入北 约的十五国会议以及关于法德关系特别是萨尔问题的法德会议。 10月20日,九国在巴黎续会。23日,九国最终签订了“巴黎协定”。 “巴黎协定”确认了伦敦会议的各项决议,阿登纳终于实现了奋斗多年的目 标:盟国对德国的军事占领彻底结束,联邦德国成为主权国家,“独立自主” 地加入北约和西欧联盟,成为西方军事集团的一员。 但是,孟戴斯—弗朗斯在伦敦时就曾声明,这些决议是否能获通过,将 取决于对萨尔问题的解决。在10月7日法国举行的一次特别会议中,法国国 民议会也把萨尔问题的解决作为议会批准协议的先决条件。因而,为了争取 巴黎协定能获通过,阿登纳在同孟戴斯—弗朗斯关于萨尔问题的讨论中冒了 一个很大的风险,同法国签署了萨尔协定,阿登纳同意法国保持同萨尔的密 切经济联系,而联邦德国将通过一段时间才能达成同样的安排。这项协定使 阿登纳背上了一个沉重的政治包袱,因为它包含着萨尔完全脱离德国的危 险。阿登纳得到的唯一保留是将萨尔法规的决定权留给了萨尔居民,公民投 票表决的时间推迟到一年以后。 阿登纳和孟戴斯—弗朗斯就萨尔问题的谈判一直进行到10月23日午夜 才有结果。下半夜,阿登纳和孟戴斯—弗朗斯分手之后,避开了人们的注意 悄悄地回到了下榻的饭店,他后来说这是他做了联邦总理之后心情最为沉重 的一夜。 巴黎协定在各国的批准进行得相当顺利、由于英美的保证,阿登纳放弃 abc武器的声明以及法德萨尔协定的签署,使巴黎协定在交法国国民议会批 准时也没有遇上麻烦。 苏联方面,1954年3月,苏联把主权授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这样苏联 对西方重新武装西德再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明确的反对表示。 1955年5月5日,巴黎协定生效,联邦德国成为主权独立国家,正式加 入北大西洋公约和西欧联盟。持续五年之久的联邦德国重新武装之争,终于 像阿登纳所预料的那样,为西德带来了完全主权,并使它作为平等的一员登 上了欧洲国际舞台。 阿登纳实现了争取国家主权地位的第一大外交目标,此时距联邦德国立 国仅六年。 第六章 美苏之间 谁要是作为西德政治家想为德意志民族谋利益,就必 须弄清楚我们东西邻居的利益和趋向。如果他要现实地估 计自己的活动余地,就必须设身处地用东西邻居的眼光来 估量局势。 ——赫尔穆特·施密特《伟人与大国 ——施密特回忆录》 “最好的欧洲人” “他们完全明白,他们作为人类领导者和所有人类理 想的保卫者所应负担的巨大责任。” ——1953年4月阿登纳在美国参议院 外交委员会的讲演 按照阿登纳自己的说法,他完全是根据联邦德国现实利益的需要来决定 联邦德国在东西方冷战国际关系体系中的倒向的,但实际上,他对美国和苏 联的立场态度很大程度上是他个人经验体会的判断。他出身于莱茵,笃信基 督教,决定了他要将国家置于西方自由世界而反对苏联无神论极权主义。同 时,他永远都记得,在二战中他为纳粹所迫害的时候,是美国人到来解放了 他,并使他再度当上科隆市长。 总起来看,阿登纳所有外交政策的制定也是以美国的对欧政策为基础 的。他是“美国坚守欧洲”口号的坚定支持者和呼吁者,在他看来,没有美 国的支持,战争中衰落的欧洲各国无论如何无法抵御苏联极权主义对西欧的 侵害,欧洲将失去自由,失去民主,沦落到共产主义的“奴役”之下。他常 讲,如果没有马歇尔计划的援助,联邦德国和欧洲将不堪设想,而他作为联 邦共和国的总理,没有四位杰出的美国人提出的明智意见和给予的支持,也 绝不可能取得他所取得的成就。这四位美国人是:迪安·艾奇逊、卢修斯·克 莱、约翰·麦克洛伊和约翰·福斯特·杜勒斯。他说,在欧洲处于失望、苦 闷、徬徨和危机之际,是他们鼓起了欧洲人的信心,拯救了欧洲,也振救了 联邦德国。他有一次对杜勒斯不无感慨他说:最好的欧洲人在美国。在阿登 纳眼里,美国人以他们无私慷慨的行动,支持着欧洲,并推动了欧洲的前进。 从马歇尔计划开始,阿登纳便极为关注美国的政策动向。在有关欧洲防 务集团条约和德国条约的谈判中,阿登纳和杜鲁门的国务卿迪安·艾奇逊的 关系大为增进。1952年11月4日,美国举行了新一届总统选举。结果是共 和党的总统候选人艾森豪威尔将军取得了胜利。这样,阿登纳最为关心的一 个关键性的问题是:艾森豪威尔政府是否会继续贯彻民主党和属于该党的杜 鲁门总统所制定的现行欧洲政策? 在艾森豪威尔没有当总统时,阿登纳曾经见过他两次。第一次是在1951 年6月,艾森豪威尔作为北约组织最高司令官访问过联邦德国,阿登纳接见 了他。第二次是1952年5月,艾森豪威尔因御任前来向联邦总理阿登纳辞行。 当然,在公开场合中,阿登纳对艾森豪威尔大加赞扬,说他在担任北约 组织最高司令官时坚决顶住了苏联压力并促进了欧洲各国的团结,这两次会 面也给他留下了良好印象,但是,这一时期在美国和欧洲流行的一些论调却 使阿登纳感到有些担心。舆论界屡屡称美国新政府对苏俄和欧洲将来采取一 种不同于杜鲁门政府的态度。考虑到美国政府可能会立即接受与苏谈判,以 消除美苏之间的紧张关系,因而它对欧洲、对联邦德国的关切心情将会消失。 阿登纳决心接受杜鲁门总统时期发出的访美邀请,尽快将白宫易主之后德美 关系的核心确定下来。艾森豪威尔就职后,又重申了这一邀请。 1953年2月,美国新任的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安排了一次到欧 洲各国的巡回访问,其目的是实地考察欧洲政治形势的现状,以便于尽快确 立美国新的对欧政策。阿登纳把杜勒斯此行看得极为重要,一方面他想通过 杜勒斯对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的态度,了解美国新政府对欧洲政策 的新立场,另一方面,他也试图将其作为协调德美立场和密切两国关系的重 要契机。这将有利于他安排确定访美事宜。 杜勒斯后来把这次访问看成是他与阿登纳终身友谊的起点。阿登纳和杜 勒斯都是属于不太能与人亲近的一类人,他们都冷漠、坚定,在待人接物方 面有时甚至有些僵硬。但是,在交谈过程中对对方敏锐政治洞察力的钦佩使 他们从一开始就互相喜欢并且相互尊敬。这种友谊在以后两人交往的岁月中 大为加强,也极大地促进了德美关系的进一步密切。由于两人都笃信基督教, 有人曾说,“把他们联结起来的最强大的纽带,也许是他们对上帝的忠实信 念和他们对共产主义的憎恨。”这种说法也许有它的道理,他们都从宗教信 念出发厌恶无神论,反对共产主义,他们的名字以坚决的反苏斗士而并列在 一起。在两人认为是最关重要的问题上,特别是在各自国家如何取得最佳地 位来对付苏联人的问题上,他们的见解往往不谋而合。阿登纳很早就发现, 同美国政府打交道远比同英法打交道更富有成效。1954年,在法国否决了建 立欧洲军计划之后,阿登纳告诉杜勒斯,他发现美国是联邦德国最可靠的盟 友;而杜勒斯的批评者们也宣称,出于同德国领导人个人的友谊,杜勒斯使 美国国务院实际上是在为阿登纳的外交政策效劳。 在杜勒斯1953年2月首次访德期间,阿登纳为他作了详细的安排,使杜 勒斯在联邦德国停留期间尽可能多地与德国各党派政治家会晤,听取他们的 广泛意见,并向他们明白无误地阐明美国的政治态度。杜勒斯向阿登纳交了 底牌,美国的欧洲政策是由美国的利益所决定的,而美国的利益在于欧洲的 统一和加强,艾森豪威尔总统交给他的特别任务是,再次促使欧洲防务集团 燃起“生命的火花”,美国希望联邦德国尽快作出表示。 1953年3月19日,阿登纳终于争取到德国条约和欧洲防务集团条约在 联邦议院的三读中,以多数获准通过。这算是可以作为对艾森豪威尔总统的 答复,有了这个作保证,阿登纳把他的访美行期确立在1953年4月初。 阿登纳首次访美相当及时,刚好是在1953年3月5日斯大林去世后引起 国际关系捉摸不定的时刻,也刚好是在艾森豪威尔确定其政治战略的时刻。 第50章 此行对艾森豪威尔当政期间德美特殊关系的形成意义非同一般。 1953年4月2日,阿登纳乘“合众国”号客轮从勒阿弗尔港启程赴美。 “合众国”号是当时世界上最快的客轮。由于在第一、二天遇上了暴风雨, 足足经过了五天的航程方抵达目的地。 4月6日,“合众国”号抵达纽约港。港内汽笛齐鸣以示隆重欢迎,从 而代替了会令人尴尬的礼炮鸣放,因为这时联邦德国的地位还是一个被占领 国。行前,阿登纳并不期待通过这次访问能缔结协定,或得出什么明确结论, 因为前不久法国总理梅耶、外长皮杜尔以及英国外交大臣艾登对华盛顿的访 问均未能取得重大成就,他只是希望能与美国政府逐一讨论双方特别关心的 问题,并就世界总的政治形势交换意见。他把设法协调两国对政治形势和欧 洲形势的看法,为共同的政治行动创造先决的心理条件,作为访问的主要目 的。 阿登纳在轮船的甲板上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新闻发布会,他的讲演天才令 他大得人心。他告诉记者们,在他踏上美利坚合众国国土时的第一个感想, 是一种对美国人民感激的心情。他说: “一个战胜国的人民能像美国人民那样对战败者肯 伸出他们的慷慨援助之手,这在历史上是极为罕见的。 而且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是用一切方式表现出来的,从个 人对个人、组织对组织,以及通过国会的决议和美国政府 的措施等等。德国人民由此重新获得勇气,恢复自信心, 我觉得,特别重要的是,德国人民因而深信,暴力和自私 并非是推动人民生活的唯一动力。 ..在我们时代的包括这多么黑暗篇章的历史中, 将用金光闪闪的大字谱写下这样一句话:‘美国忠实于它 的传统和依靠它的力量,已担当起保卫世界自由的责 任!’ 他的讲话赢得了全场热烈的掌声。新闻煤介对此进行了热情的报道和宣 扬,称他是“新德国的总理”。掌声之中揭开了阿登纳的访美序幕。 第二天一早,阿登纳乘坐艾森豪威尔总统的“哥伦拜因”号专机飞抵华 盛顿。天空下着微雨,在华盛顿的军用机场上,阿登纳受到副总统理查德·尼 克松、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财政部长乔治·汉弗莱以及国防部长 查尔斯·威尔逊的欢迎。 当时美国对德政策趋向还很不明朗,美国政府和国会内的孤立主义思想 很严重,许多有权威人士正在建议美国应当拒绝卷入欧洲防务,国会为此争 论不已。阿登纳非常明白美国政府这种微妙的处境,在讲话中他小心谨慎, 极力避免助长这种孤立主义的倾向。 副总统尼克松是个政治头脑十分清醒的人,他明白德国对美国欧洲政策 的意义,当然舆论影响也很重要,所以他特意将其欢迎词所要表达的中心, 确立在认为阿登纳访美是“德美两国人民之间关系的一个历史性时刻”的开 始上,他从历史上追溯德美关系,提醒美国人,德国人一开始就曾帮助过美 国建立国家。他举出了德国的冯·施托伊本男爵1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曾给华盛 顿将军以有力援助的事。他说:“美国人既没有忘记斯托伊本,也没有忘记 数百万的德国人,他们到我们这里来,为增强我们共和国的力量和内部团结 作出了巨大贡献。我们这种长期的传统友谊悲剧性地中断了一段时期。我们 两国因诉诸武力而彼此疏远了。今天,我和我们千百万同胞一起祈祷,愿我 1弗利德里希·威廉·冯·斯托伊本男爵是一名普鲁士军官,1777至1778年冬,在福吉谷他曾服役于 乔治·华盛顿军中,主管大陆车队的训练工作,并取得卓越成效。美国在阿登纳下榻的布莱尔大厦附近的 公园中,为他树立了一座纪念碑。 们本着古老的传统精神,跨进我们两国人民之间和平和友谊的新时代。” 尼克松的讲话令阿登纳心悦,他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好感。国务卿杜勒 斯也发表了一篇同样热情的欢迎词。他说: “..在过去八年中,美国政府和人民站在那些勇敢 和卓有成效地设法清算过去的遗产和建设一个新德国的 德国的男男女女这一边。他们正站在一个新德国的大门 口,这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并以真正的伙伴关系同所有热爱 自由、愿意保卫这种自由权利的国家联合在一起的新德 国。我真诚地希望,我们在华盛顿的会谈将促进我们的共 同事业。并对形成和实现一个新的自由国家人民的大家庭 作出贡献。” 阿登纳感谢美国人的真诚,也借答辞表达了他的决心。他说:“德国人 民将站在自由世界一边,站在为维护各国人民的权利和正义这一边。联邦德 国将是在走向自由和和平道路上的忠实热情的伙伴。” 阿登纳将访问的一大重点放在努力弥合二战创伤带来的德美关系裂缝 上。到达华盛顿的第二天,阿登纳向冯·斯托伊本男爵的塑像敬献了一个花 圈。阿登纳又向美国提出要在阿林顿国家公墓无名战士墓前献花圈。他将其 看作是战后历时8年艰苦工作的顶点,希望借此克服仍然对德敌视者的巨大 心理障碍。美国政府把这次活动安排成了一次非常隆重的仪式。 这次活动在美国引起空前的反响。阿林顿国家公墓的无名战士墓是美国 政府为在二次大战中死难的士兵塑建的,阿登纳以这样的方式向美国、向全 世界表明他将结束敌对时代的决心,同时也表达他对二战中纳粹德国所犯下 罪孽的深深忏悔。这把他在美国访问引向高潮。 多年以后,在他的回忆录中,阿登纳对这个历史性的场面作了下面的描 述,他说: “到达墓地时,我受到一位美国将军的欢迎。他伴送 我走到墓前。我们后面跟着三位掌旗的美国人,当中一位 执的是一面德国国旗。墓前广场上排列着美国武装部队各 军、兵种的连队。当我和那位将军走向墓碑时,德国国旗 紧跟着我。这时墓地上鸣起了二十一响礼炮。在响彻云霄 的号令声中,我在墓前献上了结有黑红金三色彩带的花 圈,这个花圈是献给两国人民死者的。一个美国军乐队奏 起了德国国歌。我看到我的随行人员中有一位在流泪,我 也深受感动。从1945年彻底崩溃的年代起,直到1953年 德国国歌在美国荣誉公墓上空响起的这一刻止,经历了一 条漫长而又艰巨的道路。” 这次访问使我永远难以忘怀。 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令美国人大为感动,作为一个忏悔的战败国的总 理,同时又是作为欧洲事业的热情捍卫者,阿登纳在美国受到了热烈欢迎。 他随时随地都在使美国人感到他对美国坚守欧洲的感谢和他准备参加以美国 为领导的自由世界的决心,这种态度使美国人感到他甚至比英法的领导人更 为亲切。他接受了华盛顿乔治城大学授予他的名誉法学博士学位。学位证书 中称他为“自由的先驱者和欧洲统一的朋友”。他在授予学位仪式的致词中 说,他将努力致力于自由世界反对无神论极权主义破坏势力的艰苦斗争之 中。在美国全国记者俱乐部为他所设的早餐欢迎会上,他向无冕之王们表示: “我们要自由。我们厌恶共产主义。因此,我们要把德国人民的未来紧紧地 同西方民主国家联系在一起。..我们准备为了共同保卫自由而贡献我们的 一切。”在他参加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会谈时,他得到了政治家们的热 情赞扬,称他是“致力于那种使世界上的人能更多地相互了解活动的领导者 之一。”他的言行时时表示出他对人们所寄予深切厚望的领悟。 阿登纳此行最大的收获是他与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的会谈极尽人意。这 次(同新政府领导人的)会谈使阿登纳获得了一个坚定的信念:即白宫的新 领导人已经认识到西欧防务的必要性,并将全力支持欧洲防务与欧洲一体化 建设。在有关德国统一的问题上,阿登纳得到了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的坚决 支持。美国政府发表了一项声明,称美国将尽力促使在和平和自由的情况下 重新统一德国。在历时三天的会谈中,双方自始至终都本着友好合作的精神 在进行,并且在观点和目标方面取得了广泛的一致,真正加固了德美友谊的 纽带。 此次访问成为阿登纳同艾森豪威尔政府友好合作的开端,他同杜勒斯的 个人友谊也从此确立起来。正是这次有意义的美国之行,加深了德美双边的 真正了解,阿登纳在大洋彼岸找到了他欧洲政策和德国统一政策的真正拥护 者,而美国则明白认识了一位在欧洲抵御苏联进攻的坚强斗士。此后在阿登 纳执政期间,总共七次访美,每一次他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美国人对这位 新德国的领导人具有相当的好感,他们为他的正直、刚毅、顽强不屈的个性 和精神折服。这些访问也使他在美国政界和新闻界拥有了许多朋友,通过他 们他了解了美国,也使美国了解了联邦政府的意向。这些成为今后德美关系 巩固不可或缺的基础。 警惕俄国人! “这是从国际革命、世界革命的观点出发的,因为这 一链条的主要环节是德国,因为德国革命已经成熟,而世 界革命的成功多半取决于德国革命。” 第51章 ——1918年10月22日列宁在全俄中央执行委员会、 莫斯科苏维埃、工厂委员会和工会联席会议上的 报告,见《列宁全集》1956中文版第28卷第106页 他们不折不扣地按列宁的口号行事:“谁有了德国, 谁就有了欧洲”。 ——《阿登纳回忆录》(一) 就像阿登纳自始至终都在呼吁欧洲团结,促进德美关系一样,阿登纳自 始至终都在不懈地告诫西方世界要警惕俄国人的阴谋。 从冷战一开始,阿登纳就是西方冷战政策的坚决拥护者。他认为俄国人 在战后的目标就是要继续自彼得大帝以来历代沙皇的侵略扩张政策,要向西 方推进,要在欧洲占有或征服新的地盘。对德国,阿登纳认为,俄国人表示 得很清楚,首先他们决不会放弃已经取得的德国领土,而且他们还有野心致 力于进一步吞并整个德国,西方无论如何必须对此高度重视。 1952年,俄国抛出了中立化、非军事化统一德国的方案。联邦德国和西 方国家中中立主义的观念陡然盛行,阿登纳从苏联人政策的各个方面对西方 分析,呼吁这只是俄国人的一次狡猾伎俩,是引西方上当的圈套。阿登纳非 常同意美国驻莫斯科外交代办乔治·凯南当初对苏俄的看法,后者认为苏联 人对理智的逻辑不感兴趣,却会屈服于武力的逻辑。阿登纳说,占有苏占区 和柏林从各个方面来看苏联的政策都是相当重要,俄国决不会放弃。首先苏 占区和柏林是苏联可以对西方施加决定性影响的一个重要阵地。其次,如果 苏联松手放开,其后果即使不是苏联在东欧建立起来的整个卫星国地带全部 瓦解,也是要引起卫星国的严重的动摇。阿登纳指出,即使西方与苏联的和 解是可能的,这种可能性也只能是在时机成熟时才会实现,而在眼下看不到 这种可能性。阿登纳不辞劳苦地寻找途径向西方国家领导人反复强调有关这 一切。由于阿登纳的坚持,西方国家顶住了苏联的压力,坚持了阿登纳提出 的在自由与和平中统一德国的主张。 1953年春天,斯大林去世,这使得一向高度极权的苏联内部受到一次强 烈的震动。苏联最高领导层一度出现权力交接过程中的不稳定事件,这使得 苏俄在外交政策上放松,显示出了一种比较容易接近的态势。西方国家以一 种开朗的心情关注着来自克里姆林宫失去最高权威后的一切变动。4月份, 艾森豪威尔主动向苏联提出了一个和平倡议。5月,英国首相丘吉尔又就建 议召开四国首脑会议在英国下院发表了演说。 为了给相互谅解指出一条可能的途径,丘吉尔在讲演中提到了洛加诺公 约。一次大战后,德国是借助于它冲破凡尔赛条约约束的。邱吉尔将洛加诺 公约作为解决德国问题的一个办法提出。 这种微妙的变化立刻引起了阿登纳的担心,长期以来在东西方关系中他 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西方盟国越过联邦德国去与苏联搞谈判妥协,这不仅 将损害联邦德国的利益,而且会使得他的德国统一政策失去基础。按照阿登 纳的构想,德国统一必须要在西方足够强大的基础之上才能实现。只有西方 足够强大,才能迫使苏联按照有利于西方的意愿条件统一德国。否则,不以 实力为谈判基础而和苏联搞妥协,必将损害德国的利益。5月15日,飞抵伦 敦的阿登纳在唐宁街10号与丘吉尔就他对当前形势的担心进行了详细的交 谈。尽管丘吉尔保证英国不会越过德国去进行谈判,但阿登纳的担心却仍然 不能解除。 阿登纳也完全有理由作这样的担心。因为西方三大国并不是联邦德国, 他们的国家没有分裂,他们是战争的胜利者。在波茨坦,西方在与苏联讨论 时就是这样讲的:让我们以牺牲德国为代价而相互达成一致吧!正是这样, 德国分裂了。以一项大国的共同政策加于德国的危险自1945年以来就一直存 在。在联邦共和国建立以后也是如此,阿登纳从一开始起,对外政策的目标 之一就是要竭力摆脱这种危险。最后的对德和约尚未能达成,西方国家只在 口头上而没有在法律上,承担同联邦德国一起为实现德国在自由中统一而努 力的义务。因此,阿登纳政府不得不经常强调这一点,以重新得到这样的肯 定和保证。阿登纳打了个比方,说联邦德国随时处于四大国磨盘上,如果它 被卡进磨盘当中去,它就完了。所以他必须随时警惕这一点。 艾森豪威尔的4月声明和丘吉尔5月11日演说之后,苏联方面通过《真 理报》社论发出了一个信号,说“苏联一向愿意极其认真地考虑任何旨在保 证和平与促进各国之间在经济和文化方面尽可能紧密联系的建议”,美英法 三国决定召开一次三国外长会议。阿登纳感到大国外交进入了一个十分动荡 的局面中,这种形势要求德国人特别小心谨慎,因为它将直接涉及德国问题 和德国的利益。阿登纳决定要赶在西方三国外长会议之前,再次通知西方三 国重新确认重新统一德国的立场。1953年5月29日,阿登纳向艾森豪威尔 总统递交了一份备忘录。6月10日,根据联邦政府的倡议,阿登纳向联邦议 院也提交了一份决议,再次确认和平和自决是重新统一德国的先决条件。 1953年6月17日,在东德和东柏林地区暴发了一次起义,使得阿登纳 的要求在西方国家看来合理而及时。 这次起义直接的导火线是民主德国的部长会议在1953年5月28日作出 的一项决定,其中规定将生产定额平均提高十个百分点。这一决定在工人中 引起了很大的骚动。6月16日,柏林斯大林大街(即过去的法兰克福大街) 建筑工会工人团宣布抗议提高生产定额而举行罢工、游行,行动得到许多人 响应。人们涌向市中心莱比锡大街的占领区政府所在地,要求取消提高生产 定额,并要举行自由选举,乌布利希政府下台,等等。尽管德国统一社会党 当天发表声明,建议取消提高生产定额,形势并未好转,反而是整个东部德 国都骚动起来,许多城市,甚至农村都发生了示威游行。在柏林,苏军出动 了几百辆坦克和战车进行封锁,苏联军事司令官宣布处于紧急状态,并对起 义者实行镇压。起义后,苏军全面加强了对东德和东柏林地区的封锁。 起义事件让阿登纳感到东部事态的危急,认为有必要借此重新提醒西方 大国警惕俄国人的阴谋。原订于6月中旬召开的西方三国外长会议由于丘吉 尔患病而推迟,改期在7月10日。阿登纳给外长会议主席杜勒斯去了一封信, 突出阐述了他对德国问题和欧洲防务集团问题的想法。他委派部务主任布兰 肯霍恩飞往华盛顿向杜勒斯递交,并指示布兰肯霍恩在会议期间留在华盛顿 设法参加会议。 西方三国已决意要召开一次四国会议来讨论德国以及欧洲安全的问题, 阿登纳无力阻止,但他仍然想借此提醒三国重视俄国对德国怀有的野心。在 这个问题上,由于杜勒斯的帮助和布兰肯霍恩的机智,阿登纳成功地对三国 发挥了影响。三国会议并没有邀请联邦德国派代表出席,而未受邀请径自出 席难免会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尽管是不速之客,但布兰肯霍恩却以机 智灵活的方式充分表达了联邦德国的意愿,完成了阿登纳交给他的艰巨任 务。杜勒斯也帮了阿登纳一个大忙,他在三国外长第一次会见时,就宣读了 阿登纳写给他的信。这封信对会议的进程起了积极的影响,三国外长同意了 阿登纳在信中所提的各项要求。 7月23日,艾森豪威尔总统给阿登纳写了一封信,表达了他因东柏林起 义事件而对德国问题和欧洲防务集团问题产生新的想法。英国外长索尔兹伯 里勋爵在他向英国上议院报告关于华盛顿外长会议经过情况时,也指出英国 应支持德国的自由选举和自由的全德政府的根本原则。勋爵说,“我相信, 至于德国是分裂还是重新统一,则将由全体成员来共同作出抉择,而不会听 命于某一个国家的野心,这是千真万确的。”法国皮杜尔虽未明确表示支持 联邦德国的要求,却也显示出对苏联照会的谨慎。在这种情况之下,阿登纳 对行将于1954年1月到2月召开的四大国柏林外长会议方稍许放心。 1953年12月,阿登纳趁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欧洲防务集团参加国召开 外长会议的机会,在巴黎再次主动找英国外交大臣艾登和美国国务卿杜勒斯 单独谈话,并与他们就苏联人的态度和将要召开的柏林四国会议深入交换了 意见。 阿登纳向他们仔细分析了苏俄政策的特点。 他说,他曾经反复研究过俄国人的政策理论,他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论证 苏俄统治者以他们的意识形态、强权感确信共产主义总有一天将统治全世 界,西方国家反复出现的不团结加强了苏联人这种意识,苏联人认为资本主 义世界,特别是作为资本主义体系主要基地的美国,总有一天会发生经济崩 溃,那时共产主义胜利的时机就成熟了。 第52章 苏联人也确信,资本主义世界内部 永远不会达到团结一致、足以抵制以共产主义苏俄为领导力量的共产主义势 力的渗透。资本主义世界行将崩溃。这一点使苏联不会放弃对西方的分化瓦 解。 从历史上来讲,俄国一直是受着不断的扩张欲所支配。近两个世纪来, 这种扩张欲通过泛斯拉夫主义在滋长。自从1917年十月革命以来,它又借共 产主义而获迅速蔓延。基于俄国人的这一心理状态,他们在1945年后征服了 东欧国家,又使东欧成为俄国共产主义的侵略火网和在资本主义国家前的一 道屏障。如果有人要确切理解俄国共产主义,那么他必须明确,它是共产主 义与民族主义的混合物。 阿登纳继续说:“从苏联的扩张欲以及主宰全世界的意图出发,遂有冷 战的手段产生。这种冷战手段采取了各种各样的形式,从大规模的压迫一直 到某些几乎无法觉察的行动,但主要是通过威胁性的恫吓手段。几年来,苏 俄在苏占区(东德)里驻有三十个左右装备精良的作战师,对德国和西欧进 行威胁,我们在联邦共和国很了解苏占区和东欧卫星国的情况。从目前来看, 并没有出现什么迹象,表明俄国已放弃它的企图。在俄国,尤其是在西线, 军备扩充丝毫不减。眼下苏俄在卫星国中驻有七十个师,配备着最现代化的 武器。后面还有一百四十个俄国师,配备有好几千架喷气式飞机。苏占区内 正在建造喷气式歼击机机场,可以在二十分钟内飞临波恩,三十分钟内飞临 布鲁塞尔,五十分钟内飞临巴黎上空。自由国家应该充分考虑到这一点,并 保持高度警惕。” 接着,阿登纳又谈起了在1952年10月初,苏联《布尔什维克》杂志上 发表的一篇斯大林著作:《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在这篇文章里,斯大 林明确苏联仍然是将西方资本主义世界行将崩溃的那种信念作为政策的依 据。斯大林在文章中说:“第二次世界大战及其经济影响在经济方面的最重 要的结果,应当认为是统一的无所不包的世界市场的瓦解。这个情况决定了 世界资本主义体系总危机的进一步加深。”这种观念在斯大林死后的今天, 仍在苏联继续。 谈话中,阿登纳也提到西班牙教授萨尔瓦多·法·马达里亚加所写的一 篇关于东西方政策的文章,这篇文章发表在1953年5月3日的《新苏黎世报》 上,它对这方面作了十分形象的比喻。作者在文章里将所有各国的政治家比 作一列汽车队,为首的是俄国人开的车,俄国人开得快,大家就开得快;俄 国人说:“停!刹车!”大家就刹车。文章说:无论如何,在今天已经形成 的新形势中出现了一个值得欢迎和必要的警告,这一警告就是一个征兆,说 明迄今全世界按照莫斯科的旨意亦步亦趋已到了何种程度。莫斯科命令“全 速”,全世界就高速奔驰;克里姆林宫说:“慢点!”,于是速度就会都降 低。如果维辛斯基狂叫,全世界就跟着他狂叫;他微笑,世界上其余的人也 就跟着微笑。他只要在半天时间里比平时稍稍收敛侵略性,全世界就会开始 看到新时代的一轮红日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阿登纳向他们郑重指出,没有西方国家之间的以及西方国家同联邦德国 之间的团结一致,参加四国会议就等于是自杀! 艾登点点头,表示了同感。他认为西方盟国首先必须在针对俄国人的问 题上意见一致。他说,苏联人在采取拖延的策略,想使法国和其他国家的处 境更加为难,目前最重要的是,应该警惕苏联人想通过这种拖延策略将欧洲 防务集团条约搁置起来的企图。杜勒斯也表示,应立即解决欧洲防务集团的 问题并着手建立欧洲政治共同体,否则会加深美国人对欧洲的失望。 这次会谈也是在1953年9月6日联邦议院选举基民盟大获全胜后阿登纳 同杜勒斯的第一次见面。杜勒斯为这次选举的结果向阿登纳表示了衷心的祝 贺。他告诉阿登纳,在欧洲有一个能够作出坚强而果断决策的政府是重要的, 这将会创造同美国人紧密而良好地进行合作的可能性。许多小国政府是随大 流的。美、德两国政府应该对政治发展发挥指明方向的影响。 阿登纳由衷感激杜勒斯对他如此的理解和信任。 杜勒斯和艾登同意了阿登纳对举行这样一次会议应注意的必要性问题的 看法。在与法国商议后,四国取得了一致。 阿登纳的苦心呼吁得到了收效。1954年1月25日,美英法苏四大国柏 林会议一开始,杜勒斯就在接受莫洛托夫所建议的议程之后,表示他主张优 先讨论德国问题和奥地利问题。皮杜尔和艾登也立即跟上,说希望“尽快地 转入重要性的事务”,避免一连数月的辩论议程而把会议拖延下去的危险。 西方三国立场的统一,成功地使苏联回到集中讨论重新统一德国这个双方纠 缠了很久的问题上。阿登纳认为这是对苏的一个巨大胜利。 柏林会议进行中,艾登和莫洛托夫各提出了一个德国计划。 艾登计划与德国联邦议院在1953年6月10日提出的要求大致吻合,代 表了西方三国包括联邦德国对德国统一的立场观点,包括了下列要点: 1.进行全德的自由选举; 2.召开经过选举而产生的国民议会; 3.草拟宪法和准备有关缔结和约的谈判; 4.通过宪法并成立负责谈判和约的全德政府; 5.和约的签署和生效。 艾登计划的出发点是,必须以自由选举作为统一德国基础上的第一步。 只有通过自由选举才能产生国民议会,才有权利制定宪法,并在宪法的基础 上成立起合法政府,最后由合法的全德政府和谈,缔结对全德具有约束性的 和约。 莫洛托夫对艾登计划进行了极其尖锐的抨击,他认为它没有给德国以足 够的自由。莫洛托夫的理由是:这是按照西方计划组成的德国政府,由于随 即它要受到加入欧洲防务集团的约束,它就已元权决定有关两个德国的问 题。 莫洛托夫旋即提出了他的四点计划,其内容与艾登恰好相反,其顺序是: 先让两德代表共同拟定和约,由两德议会组成临时政府,再由临时政府负责 全德选举,最后组成统一后的全德政府。莫洛托夫还提出,在举行全德选举 前要先撤出占领军,选举后德国还要做到“不结盟”。 莫洛托夫等于是重提了1952年苏联人在照会中所谈到的中立化的观 点,他的建议遭到西方一致反对。西方反驳道:“如果选举前撤出军队,西 方就无法有效监督选举的进行;而且,德国是否结盟则应由统一后的德国自 行来决定,他国无权干涉。”双方坚持己见,会谈又无果而终。柏林会议唯 一的成果是,四大国达成一项在日内瓦召开一次关于亚洲问题国际会议的协 议。 阿登纳自始至终都关注着会议的进行。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在飞返华盛顿 途中,在德国机场稍事停歇。他向阿登纳通报了柏林会议进行的情况。阿登 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西方国家没有“出卖”联邦德国。 杜勒斯告诉阿登纳,柏林会议是很说明问题的,因为俄国人表明,他们 决不打算放弃他们占有的任何东西,而是相反试图得到更多的东西。苏联当 权者害怕西方所理解的那种自由。 杜勒斯说,他曾在一次私人谈话中与莫洛托夫谈到了凡尔赛条约。当时 他讲,不能允许凡尔赛条约重演。而莫洛托夫的回答是,“凡尔塞条约可一 点也不坏呀!盟国本来就是应该对德国政府实施管制的。如果这样做了,而 德国人又在凡尔赛条约下履行其义务,那么凡尔赛条约又有什么好反对的 呢!”——杜勒斯话头一转,“联邦总理先生,您曾认为举行这次会议并将 会议进行到底是重要的,以便向全世界揭露苏联的真正意图所在!现在,这 次会议已经进行到底了,并且已经证明,就是在斯大林死后,俄国人也没有 进行任何妥协的打算。我相信,会议的结果已使每一个具有理智的人信服这 一点了!”杜勒斯确信了开会前阿登纳的判断,这使他俩的观点更加一致。 阿登纳从柏林会议得出的结论是,莫洛托夫在柏林以值得感谢的坦率程 度说明了苏联的最后目标,是要称霸欧洲。阿登纳认为苏联现有欧洲政策的 主导思想是,要维持占领和所有管制地区内的政治地位现状,并以现有地位 为基点,一俟时机适合,就进一步染指欧洲。阿登纳告诉杜勒斯,“将整个 欧洲置于苏联统治之下——这就是苏联所谓安全计划的含义;将德国置于苏 联的统治之下——这就是苏联德国计划的含义。所谓中立化就是苏维埃化! 西方国家自由世界的人们必须随时把苏联人的欺骗性语言转译成体现他们真 正意图的语言。” 1954年2月19日,阿登纳给社会民主党联邦议院议会党团主席奥伦豪 尔写了一封信,再次向后者阐明他对德国重新统一的观点,他希望寻求两党 观点立场的统一。他在信中写道: “我们德国人的当务之急,必须是消除任何猜疑,以 为德国可以像莫洛托夫公开认为能够做到的那样永远习 惯于两个国家的存在。 第53章 此外,我们首先必须向苏联清楚指 出,皮克——格罗提沃政权想借助诸如成立一个临时政府 或任何一种形式的全德委员会之类的方法,以拯救德国的 将来,并且为德国准备一个卫星国的命运,那是毫无希望 的。我们必须指明,在自由中重新统一德国将是欧洲秩序 与和平的一个因素,它也能保证苏联各族人民的安全与幸 福。 “联邦政府以及作为它后盾的联邦议院和参议院的 多数迄今所奉行的外交政策是正确的,这一正确性在柏林 今人信服地得到了证实。这为我们今后的道路指明了方 向。我们必须始终站在西方这一边。我们必须坚持西欧联 合的政策。我们依然奉行使用一切方法沿着各种道路—— 包括必要的曲折道路——使德国在自由与和平中重新统 一的政策。” 遗憾的是,社会民主党对苏联的政策另有一套看法。奥伦豪尔认为采取 像阿登纳那样强硬的对苏立场并不利于德国问题的解决。他拒绝了阿登纳的 观点,表示社会民主党将奉行它自己的德国统一政策和对苏政策。阿登纳深 感遗憾。但他坚信他所走的是一条正确道路,他仍然以极大的努力呼吁德国 和西方:警惕俄国人!警惕来自东方的威胁。 微笑的会议 “我唯一的说明是,我们归根到底是在寻求欧洲的和 平,因为它对于世界的和平是重要的。所以说,要能够取 得进展,是不应该取决于其他任何东西的。这应该是无条 件的。” ——艾森豪威尔在1955年7月日年瓦 首脑会议上发表讲话 有充分的理由相信1955年的世界局势发生了许多有重大意义的变化。这 些变化是以一系列的事件为体现的。1954年初的柏林会议尽管没有达成任何 有建设意义的协议,却为东西方在尖锐对峙了几年之后坐下来谈判开辟了一 条道路。有人在1954年日内瓦关于印度支那问题的决议中已经看到东西缓和 的端倪,1955年苏联把奥地利问题提上桌面,并协商解决,更加使人感到 东西方缓和的曙光。 战争结束以来,美英法苏便就奥地利问题进行了长期谈判,但却一直未 能达成协议。在1953年1月的柏林外长会议上,莫洛托夫仍然坚持德奥问题 必须一起解决,而且认为必须等到签定对德和约以后,苏联才能撤出它的驻 奥军队。进入1955年,苏联政局变动使形势出现变化。在苏联高层领导权力 斗争中,马林科夫终于失败。随着赫鲁晓夫——布尔加宁领导班子的登台, 苏联人宣布要用一种全新视角来看待变化了的国际形势,他们改变了过去对 奥立场。2月8日,外交部长莫洛托夫发表了一项声明,一改过去坚持对奥 和约必须以签订对德和约为前提条件的立场,建议美英法苏立即召开四国会 议,讨论对奥和约问题。苏联的这一姿态最初被西方看作是阻碍伦敦条约和 巴黎协定批准的阴谋,阿登纳毫不相信苏联诚意,曾尖锐指出苏联意在反对 和拖延德国重新武装和加入西方阵营。但是,在1955年3月法国和联邦德国 分别批准了两条约后,苏联在对奥问题上仍然保持的温和态度,这使西方改 变了认识。苏联只提出了一个条件,即是保证奥地利中立。苏联的转变使奥 地利问题的解决进展神速。4月,苏奥谈判取得满意的结果。1955年5月15 日,苏美英法顺利地同奥地利签订了《重建独立和民主的奥地利国家条约》, 规定恢复奥地利为“一个主权、独立和民主的国家”,四大国保证尊重奥地 利的“独立和领土完整”,并最迟于1955年底撤走占领军。 对奥和约的缔结,消除了欧洲的一个争执热点,美苏双方都感到十分满 意,也使阿登纳看到德国问题解决的希望。他开始注意苏联的变化。西方各 国认为苏联对奥问题的态度变化,反映出苏联政策方针的转变,于是邱吉尔 向苏联发出了参加四国首脑会议的邀请。苏联也破天荒地在5月26日正式接 受了这一邀请。各国开始就首脑会议事宜磋商。各方在互换照会,最后一致 同意四国首脑会议将于1955年7月17日至23日在日内瓦召开,称届时美英 法苏将共同协商解决战后悬而未决的重大问题的办法,四国会议还将效力于 消除至今还存在的冲突根源以及东西方的矛盾分歧。 会议召开前,西方国家在向苏联发出邀请时,就对会议的进行方式产生 了分歧。艾森豪威尔和艾登认为要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而丘吉尔则不以为 然,觉得这应是一次无拘无束的首脑会议,不必规定具体的议事日程。根据 过去经验,丘吉尔并不认为这次首脑会议会解决什么问题。为统一观点,西 方事先在巴黎举行了一次专门会商以研究这个问题。阿登纳应邀参加了这次 会商。 巴黎会商的结果令阿登纳失望。大家观点虽统一,但美英法三国均认为 通过日内瓦会谈而确立起东面方首脑会谈的机制更为重要。他们认为解决德 国问题需要时间和耐心,因而讨论将是会议的重点,为此三国认为邀请书中 并不应确定既定的会谈议题。阿登纳本寄望于趁热打铁,在奥地利问题解决 之际,通过首脑会议进一步解决德国问题,但三国的想法与他完全相反,阿 登纳告诫三国外长,同苏联这样的对手打交道一定要有充分的准备,强调在 向苏联发出邀请时必须提到德国问题,三国邀请书以这样的处理方式并不适 合。但是他的抗辩一无用处。三国邀请书中并未确定讨论议题。 在对奥和约的讨论过程中,还把另一个问题的讨论搞得沸沸扬扬。苏联 在使奥地利中立化的同时,顺带提出建立一个欧洲中立带的思想。欧洲和美 国政界、舆论界的不少人对此非常感兴趣。比利时前外交大臣保罗·范·齐 兰认为在欧洲中部横贯欧洲建立一个非军事化和中立化地区,同时对这个地 区东西两边区域内的军队人数加以限制,将有利于调停东西方冲突。美国《新 闻周报》在1955年5月16日刊登了一篇(阿登纳认为)“危言耸听”的有 关报道,说美国打算提出自己的一项中立化计划,作为对苏联提出的在欧洲 建立一个包括德国在内的中立地带的建议的答复。美国将建议把苏联的卫星 国纳入中欧的大中立区。报道还明确他说,这项计划目前还在制定中,负责 人士对哪些东方集团国家应包括在中立区内,意见还不一致。但制定者们在 有一点上却是一致,即作为盟友的德国,其损失只能通过苏联军队撤退至苏 联战前边界后边的地区得到补偿。另外,阿登纳还得到有关消息,说美国有 些团体正致力于将满足美国的这一要求与俄国人使德国中立化的要求二者并 在一起来加以解决。 西方世界一再有人转弯抹角地谈到中立问题和德国中立化问题令阿登纳 顿感紧张。他担心这个问题有可能在日内瓦首脑会议期间被提出来,这对联 邦政府来说将会极其不利。 更让他担心的是美国政府的态度。1955年5月,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和美 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先后就中立化这个问题发表了讲话。17日,社勒斯暗示美 国对包括东欧卫星国在内的欧洲中立化计划并不感到厌恶。第二天,艾森豪 威尔又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则作了更为明确的表示。当时法国《世界报》记 者问他:“总统阁下,您能否对苏联领导人即将访问南斯拉夫一事以及有关 两个世界之间建立中立国家地带的普遍想法表示一下您的态度?”艾森豪威 尔回答:“不行,这次访问的背景是什么,我说不上来,我只能说,希望取 得某种形式的接近显然是存在着的。但是,对于这种接近的细节我们却一无 所知。我想说下面这些话:横贯欧洲南北可以建立一系列中立化国家的想 法看来正在发展。现在,请你们回忆一下:在关于奥地利中立化的条约中并 没有说奥地利解除武装。它并不是真空,并不是军事真空。它是以瑞士为榜 样的。瑞士负有维持自己中立的义务,我相信瑞士将为中立而斗争到底。这 就是说,这种性质的中立与单纯的军事真空完全是两码事。”艾森豪威尔把 话说得很明白,就是说美国政府显然愿就这一情形下的德国中立作出考虑。 阿登纳不能不重视美国政府这种意向,它将会严重损害联邦德国的德国 统一政策。他立即嘱咐驻美大使克雷克勒要求会见国务卿杜勒斯,以转达他 的忧虑。接着他又召回了驻华盛顿、伦敦和巴黎大使,指示其向有关国家政 府表明联邦政府的态度,同时,阿登纳请大使们提醒各国德国中立化后有可 能落人苏联人势力范围的严重后果。 杜勒斯明白阿登纳的意思,他听取了阿登纳的意见。1955年5月24日, 杜勒斯又发表了一项公开声明,表示他的看法与德国中立化的设想是有距离 的。紧接着,其他西方国家也接受了这种立场。阿登纳向他们建议,抵制中 立化思想干扰的最有效方式,就是自己制定出一项计划,这个计划的内容既 能迎合苏联人多次申述的“安全需要”,又可以保证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在 联邦德国内驻兵。 第54章 于是,由联邦德国方面阐明的限制中欧和东欧军备的具体 计划,成了西方国家对即将进行的日内瓦会议的一个方面的准备。 正在这时,苏联又提出了一项新的建议。6月7日,阿登纳收到了联邦 德国驻巴黎新任大使冯·马尔藏的一份电报。马尔藏转呈了苏联驻巴黎大使 要求送交联邦政府的一份苏联政府的照会。照会中说:“苏联政府认为,和 平和欧洲安全的利益,以及苏联人民和德国人民的民族利益,都要求苏联同 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之间关系的正常化,建议联邦总理阿登纳访问莫斯科,以 便就建立苏联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之间的外交关系和贸易关系问题以及与此 有关的问题进行会谈。” 阿登纳判断这是莫斯科的又一阴谋,其目的是为了通过联邦德国分化西 方阵营。他不愿擅作主张,想同美国方面磋商后再作答复,以免引起西方不 快。趁着接受美国哈佛大学法学院聘他作名誉法学博士的机会,阿登纳专程 去了一趟美国。6月中旬,这正好是日内瓦会议前西方三国外长在纽约最后 一次商讨会议有关问题的聚会时间,在这个时候赴美,按阿登纳自己的说法, 也是为了再三再四地提醒西方注意警惕俄国人,并对各方观点作进一步了解 试探。 阿登纳感到,这一个时期以来有关中立化的讨论已经使西方很多人的眼 前出现了迷雾,看不到局势的危险性,而他应该去拨开这层迷雾,让西方清 楚苏联人的真实意图,他向纽约的外长们提出了一系列问题要求引起重视。 他指出:首先要对苏联人再次提出的中立化建议作全面的思考,如果设立了 这么一个中立地带,从挪威开始往下直达希腊,那么欧洲剩下来的只有比、 荷、卢、法、意、葡萄牙和西班牙几个国家,(在目前意义上,英国还不能 算在欧洲内)这样的地带一旦建立起来,就有可能达到这样的结果:北约已 无存在的必要,西方各国苦心建设的欧洲政策将会被连根拔除,彻底毁灭。 美国将不得不让出欧洲,而大部分是中立的欧洲将屈服于苏联的统治。 其次,要对苏联建议作具体分析,假若德国实行了中立化,英、美的军 队就不得不撤出欧洲大陆,这就会在欧洲造成关系重大的一种实力变化: 德国在发展过程中,将会落入苏联的势力范围。而设立一个除德国外还包括 其他国家的中立地区有更大的危险性。人们必须清醒地看到,在苏联人所谓 的中欧“防疫地带”里,将有波兰、匈牙利这样共产主义统治的国家。这些 国家的共产党政权将继续充当莫斯科的工具。在这种情况下,使重新统一后 的德国共产主义化,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罢 阿登纳向在纽约的西方首脑与外长们呼吁,西方应该在日内瓦团结一 致,并尽全力反对苏联有关中立化的一切建议,重申在自由与和平中重新统 一德国的要求,应把德国问题当作一个首要问题来处理,这样做只会有利于 欧洲和西方。 艾森豪威尔听取了阿登纳的意见,向他表示充分理解。阿登纳强调补充 道,“要是我们在重新统一的问题上不能叫苏联人作出让步,那我们也绝不 可对苏联人作丝毫让步。”艾森豪威尔向他保证,在这一点上丝毫不用担心。 “日内瓦会议上”,艾森豪威尔幽默他说:“如果西方对苏联人做出过早和 错误的让步,联邦总理阁下,那么,这并不是出于什么恶意,而只是由于愚 蠢罢了。” 仅此而已,艾森豪尔威尔并不愿对阿登纳作过多的保证。唯一使阿登纳 感到放心的只有杜勒斯,只有他在对欧洲政治局势的认识上有着与阿登纳同 样的忧虑。杜勒斯告诉阿登纳,他并不认为苏联在奥地利问题上的让步就能 证明苏联有同西方缓和的意向,即使有,也并非苏联人主动愿意,而是情势 所逼。杜勒斯向阿登纳详细透露他所掌握的俄国的情况。他告诉阿登纳说, 苏联现在正面临着国内外许许多多它所无法解决的问题:政权更迭的不稳定 是一个方面,俄国经济不能支撑它的耗费庞大的国防武装开支是另一个方 面,俄国的农业生产正面临严重的危机,同时它还要承受中国在政治、经济 各个方面给它的负担和压力。正是因为这些,俄国人才得出结论,要暂时缓 和一下紧张局势,借以改善他们的处境。杜勒斯说,在这种情况下,“西方 必须知道它自己该做什么”。 杜勒斯把目前这种形势比喻成拳击比赛。他说,东西对抗至今,双方都 感到疲乏了。对方已经昏迷,悬在绳索上,只等一声锣响就宣告一轮结束。 我方也同样盼望一轮的结束。但在这种情势下,最重要的是不能松劲,也不 能让自己被疲劳征服。西方应该坚持住。针对俄国现在最大的经济困难,西 方完全可以在这方面施加压力。西方必须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切不可轻易放 弃它目前所占的优势。缓和紧张局势对苏联更为重要、更为迫切,如果西方 保持强大,西方就可以确定出一些有利于己的条件,比如德国统一问题,迫 使苏联低头。 阿登纳向艾森豪威尔总统和杜勒斯谈到了苏联人向他所发的邀请,他们 都表示,他可以考虑去。阿登纳和他们一起把到苏联访问的时间订在了9月, 也就是说等日内瓦会议开过了之后。 1955年7月17日,为全世界所关注的日内瓦四国首脑会议终于如期召 开了。自从1945年波茨但会议以来,东西方一直没有进行过这样的首脑会 晤。可以说,全世界都对这次直接会晤、以及由此可能创造出的世界政局的 新气象寄予了厚望。 参加会议的各方对这次会议可能产生悲观的结果都有充分的心理准备。 没有人指望能把所有悬而未决的重大国际问题全部澄清,参加者们都感到, 会议若能尽可能详细地听取各方意见,能为今后可能举行的外长和专家会议 指示重要方针,就可以算作是有相当成就了,开会的目的和意义原不在于解 决什么问题。因此,四大国,尤其是美苏两方,都不约而同采取了“微笑” 的立场。会议扬溢着前所未有的轻松空气,在会议进行的一周当中,双方各 唱各的调,也不进行尖锐的交锋。虽然看不到双方观点在会上调和的可能, 但与战争后期几次会议要当真解决战后几个重要问题安排时唇枪舌战的情 形,也大有不同。 为使自己离日内瓦更近一些,阿登纳选择在这个时候到瑞士的山区缪伦 度假。日内瓦“微笑的”空气使在缨伦山中的阿登纳也感到了,可他丝毫也 不敢放松警惕,时时关注着会议的进展情况。日内瓦会议期间,缪伦山区的 静寂环境与清新空气,并没有让他真正脱离现实政治舞台。他让在日内瓦的 官员每天向他报告会议的进程。随着会议的进行,现在阿登纳更为担心的, 反而是由于东西方本着这种承认现状的心情而发出的“微笑”了,因为“微 笑”有可能产生出使德国两部分分裂固定化的危险。 阿登纳完全有理由这样担心。他越来越觉得在日内瓦,东西方走得太近。 在一次正式宴会上,布尔加宁大声提出,欧洲安全不应取决于德国的统一。 艾森豪威尔既不肯定也不否认,而是说:“我唯一的说明是,我们归根到底 是在寻求欧洲的和平,因为它对于世界和平是重要的。所以说,要能够取得 进展,是不应该取决于其他任何东西的。这应该是无条件的。”阿登纳敏感 的神经一下子紧张了,他感到他在华盛顿得到的有关建立欧洲安全体系和重 新统一德国两个问题间紧密联系的保证并不可靠。得讯后,他立即毫不迟疑 地派人向美国代表团陈述了他对这一点的极大疑虑。 但是,日内瓦会议的这种“微笑”的确反映了一种新的现实,这就是: 东面方关系的现状已经固定下来了,德国分裂的现状起码在当时已经无法改 变。经过几年的建设,苏联的军事实力已大大增强,艾森豪威尔也公开表示 世界出现了某种军事平局。由于各具实力,苏联和西方都清楚,自己提出的 方案是绝不可能为对方所接受的。讨论德国问题时,尽管东西方的任何一方 都没有放弃统一的口号,但这只是在口头上抓这个旗帜而已。双方早已知道 随着两大军事集团成立,东西德分别加入华约和北约,德国统一的可能性会 越来越渺茫。因而,双方愈是提对方不会接受的方案,就愈是承认了德国的 分裂。日内瓦的微笑与和解精神,实际上是东西双方彼此对中欧、东欧现状 固定的确认,这是阿登纳无力阻挡的。 在日内瓦会议期间阿登纳与杜勒斯一直保持了书信往来,这些书信反映 出两人对时局的一些看法。 这里摘录两封。 (一) “亲爱的杜勒斯先生: 还在日内瓦会议谈判碰到困难的期间,您就派人来缪伦送信给我;今天您又委托 科伯恩·基德先生再次捎信给我,这些都使我感到无比的喜悦。同时您大大地减轻了我 的忧虑。您对我表示的这些关怀鼓舞了我:这是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友谊的表现。 我认为,西方国家在这次会议上已经达到了它们的目标。双方的立场都明确了。 任何有理智的人不会再对苏联的真正目的寄予幻想了。 第55章 我认为积极的成果是:这次会议 终于得以使俄国人确定参加今年10月举行的新的外长会议,并对这次会议的共同认程 达成了协议,而这样的议程是符合西方利益的。 我知道,这次会议的积极成果和西方三国所表现的同心协力,首先应归功于您的 孜孜不倦和始终如一的努力。对此,请允许我向您表示我崇高的敬意和真诚的感谢。 随着日内瓦会议的结束,我们进入了东西方关系的一个新阶段。这个阶段的艰难 险阻并不亚于过去,我们必须更加高度地注意苏联人的所谓缓和紧张局势的种种手法, 它们旨在使我们各国公众舆论看不请苏联的真正意图而上当受骗,它们麻痹我们的人 民,同时借以松懈西方的防御力量和团结,并破坏它的统一。我以为今天西方政府有必 要比过去任何时候更加警惕和紧密合作。以便有效地对付俄国人的这种新策略。但是我 把这次会议的结果看成是西方国家在今后与苏联的艰巨谈判中进行合作的良好预兆。 根据我所听到的会议过程情况,苏联人显得浑身都不舒服。西方的团结一致肯定 不会不给他们留下印象。我认为,艾森豪威尔总统关于从空中监督军备的建议是对解决 裁军问题的一个十分卓越的贡献,我只希望这一建议能在联合国委员会中进行深入的讨 论。我几乎不相信,这项建议会适合苏联人的口味。 我希望,经过前几个星期的努力之后,您能略事休养,过去您也难得有休养的时 间的。 再一次表示感谢,并致以亲切的问候和祝愿,请向您的尊敬的夫人致意。 您的 阿登纳(签名) 1955年7月25日于缪伦 (二) “亲爱的联邦总理阁下: 我对您7月25日的来信十分感谢。您坦率而又诚挚的表白,充分地说明了我们之 间存在着信任和谅解的精神,令人欣慰。 总统和我谒尽一切努力把德国重新统一这一议题放在首位。现随函附上我在昨天 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的讲话摘要。 我满怀信心地认为,如果能够在整个欧洲目标明确地唤起要求统一德国的期望, 那么就会发现统一的局面。 据我看来,只要德国重新统一并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和西欧联盟是能符合苏联 人的一切合理的安全愿望的,那么,向苏联人提出任何一种解决安全问题的、行之有效 的办法,都会证明是行得通的。 但是,我获得的印象是,他们关心的并不是安全,而是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垮台后 的政治后果。他们对待铁托态度的改变,以及从奥地利撤军,所有这些与其他三种联系 在一起,已在卫星国政府中引起了对于它们自己前途的很大不安。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 在东柏林逗留了许多天,为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打气,未始不是没有深远意义的。 我很想知道您对事件这一面的看法。我的夫人嘱我代为致意,感谢您对她的问侯。 希望您在深山幽谷中得到真正的休息。我很想和您在一起,但是那样一来,也许 我们两人都不会得到休息了! 谨致 衷心的问候! 约翰·福斯特·杜勒斯(签字) 1955年7月27日 对日内瓦空气认识清醒并与阿登纳有同感的唯杜勒斯而 到莫斯科去! 阿登纳博士同俄国人的谈判,无疑将是他漫长的政治 生涯中最微妙的时刻。 ——美国著名记者玛格丽特·希金斯于1955年 8月28日就阿登纳莫斯科之行的报道 迄至今日,阿登纳作为联邦德国的总理,一直是和西方的政治家们打交 道。苏联人在1955年6月7日发出的邀请,给了阿登纳一个同布尔什维克领 导人们进行正面角斗交锋的机会。 阿登纳对苏联邀请他到莫斯科谈判的第一印象是,苏联人试图在联邦德 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之间打进一个楔子。他首先担心接受去莫斯科的邀请有可 能动摇西方国家对联邦德国的信任,同时他也担心由此开创一条独立于四国 谈判之外的德苏双边谈判道路,会扰乱导致德国统一的程序。他一向认为德 国统一是四大国的义务,凡是把德国问题从日内瓦议程上抹掉的可能性都必 须尽量避免。但是,因为俄国人已用邀请来表示了他们对和解的善良愿望, 阿登纳也绝不愿给俄国人以借口,说联邦德国既不希望和平,也不希望缓和 紧张局势和德国重新统一,反过来,阿登纳感到这是一次机会,可以借以摸 清俄国人的真实意图,并向全世界表明联邦政府是愿意缓和紧张局势和为德 国重新统一作出努力。 阿登纳的结论是:必须到莫斯科去!为了避免引起西方盟国的不信任感, 阿登纳立即将这种想法通知了华盛顿、伦敦和巴黎,并且亲赴华盛顿,与艾 森豪威尔和杜勒斯一起将访苏的时间订在9月。 访问之前,阿登纳作了充分的准备,他设法通过驻各国大使去摸清苏联 在经济、文化和政治方面的具体情况。苏联在6月7日的照会中说,苏联愿 就外交和贸易以及与此有关的各项问题进行会谈。8月3日,苏联又作了一 个补充,除外交关系、贸易关系讨论外,又加上了文化关系,希望“不附带 这一方或另一方的任何先决条件”。阿登纳通过8月12日联邦政府的照会向 苏联说明,除了苏联政府提出的要求优先考虑的问题之外,还必须考虑其他 问题,特别是德国统一和遣返战俘问题,并将其看作是“同苏联关系正常化 的一个必不可少的因素”。但是阿登纳明白,此行对德国统一问题的讨论将 不会有什么意义,只是要使苏联人认识到德国统一是四大战胜国过去和现在 都承担着的义务;真正需要和苏联政府交涉的,是要使苏联释放至今仍被拘 留在苏联的德国人的问题。可以说,后者是阿登纳考虑是否同苏联建交的一 个决定因素。 阿登纳心里对形势有一种最基本的判断,那就是他认为东西方谅解的日 子还没有到来,不能因为苏联人在日内瓦会议上发出了“微笑”,就对当前 的国际形势表现出乐观。根据他的看法,可以想象有大量的因素使苏联感到 有必要在同西方争执的过程中安排一个喘息时间,至于俄国人是如何理解这 种喘息时间的,那西方就只能猜想了。当西方的政治家们忙于应付面临的大 选或者是政党的角逐时,俄国人却一直作着长远的计划。目前苏联虽然在追 求一个缓和的时期,以便能够解决国内外的种种问题,可是,却没有任何迹 象表明苏联人打算放弃用共产主义来“统治”世界。如果在苏联没有作出相 应的政治上的对等反应时,给苏联提供了一种机会,使它能恢复元气,摆脱 目前困境,这样,在过了5年、10年或更多的时间之后。苏联就会变成一个 内部坚固、能够给世界以更大威胁,并且无法抑制的庞然大物。这绝对不符 合西方的利益;西方也绝对不能给苏联人以这样的机会。 就这一点,阿登纳在莫斯科行前曾与杜勒斯交换过意见,杜勒斯对形势 的估计比阿登纳乐观一些。杜勒斯告诉阿登纳,他相信苏联的政策已有所转 变。杜勒斯说,根据他的分析,如果苏联人想长久地同美国的军备步伐并驾 齐驱,那在相应的对比之下,这种做法对苏联经济产生的后果,就会等于美 国人必须承担四倍于现有的军备开支,苏联经济将难以承受。另一方面可以 肯定的是,苏联居民正在追求较高的生活水平,他们对消费品的需求已大大 增加,苏联政府不能不考虑到这一点,否则人民会发生动荡。再者,在巴黎 协定批准之后,苏联人已经开始认识到,西方经过团结已经强大起来,它已 无法再遏制这种力量。这几方面决定了苏联人要采用一种新的外交方针,并 有寻求与自由世界接近的良好愿望。杜勒斯估计,由于苏联人态度的软化, 也许通过两年到四年的时间,德国的重新统一就会到来。不过,要使苏联人 甘心放弃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则还需要一些时间。 尽管如此,杜勒斯还是同意阿登纳的观点,对苏联人不能放松警惕。法 国总理安杜万·比内和英国政府方面也向阿登纳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形势所 及,阿登纳对参加莫斯科会谈也不抱任何幻想。在与西方国家商议后,阿登 纳确立了对莫斯科谈判的最高准则是:对西方绝对信守条约,决不因此动摇 同西方的牢固联盟。 阿登纳利用他的夏休假期为莫斯科会谈作了深入细致的准备。为此,他 亲信的新任联邦外交部长勃伦塔诺、国务秘书哈尔斯坦及其助手外交委员会 政治司司长威廉·格雷韦频繁出没于他在缪纶的休养地。美国《生活》画报 后来刊登了一张这四个人边散步边讨论的照片,背景是瑞士的山区。这张照 片中,走在最前面的是阿登纳,随后的是作讲话姿式的勃伦塔诺和哈尔斯坦, 格雷韦跟在最后面。他们构成了阿登纳的外交智囊团。 当阿登纳回到波恩时,他已经对莫斯科之行有了充分的准备,他开始同 内阁和联邦议院各党的议会党团领袖进行磋商。根据外交部长勃伦塔诺的建 议,阿登纳决定访苏代表团的组成以小型为宜,成员以联邦议员为主。他谨 慎地避免代表团成员的政治色彩过浓,这是为了免于向莫斯科作出任何承担 责任的承诺。 第56章 这样在讨论中他可以借以下理由获得遁词:他必须同负有专责 的顾问们以及按照宪法建立的机构进行协商,而不能当场就作出决定。阿登 纳还考虑到一点,就是不要让苏联方面得到宣传的机会,德国人可不是“只 要苏联招招手,所有的人都来会”。 8月31日,杜勒斯的密使、亲信利文斯顿·麦钱特助理国务卿再次出现 在波恩,以了解联邦政府访问莫斯科计划的最新情况。西方各国首都的人们 都怀着某种不安的心情关注着波恩。不管怎样,这是刚成年的联邦共和国第 一次用自己的双脚向一个新的领域迈开步伐。 1955年9月8日,星期四,17时整。阿登纳总理的专机抵达距莫斯科三 十公里的伏努科沃机场。阿登纳受到一批苏联领导人的隆重欢迎。他们之中 有苏维埃部长会议主席布尔加宁、外交部长莫洛托夫、外交部副部长葛罗米 科和谢苗诺夫等。对联邦共和国来说这些大多是属于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 人物。战后阿登纳及其同事们和西方领导人有过许多接触,但同苏联代表人 物打交道却毫无经验,他们以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打量着这些在西方早已闻 名的强有力的谈判对手。 苏联方面也怀有同样强烈的好奇心,他们对阿登纳也早有耳闻,并且知 道这是一个强有力、自信、绝不妥协的谈判对手。冷战以来,苏联方面同阿 登纳政府一直处于“间接交战”状态,从苏联人的立场看,阿登纳是欧洲反 对苏联政策的各种努力的突出代表,是倔强的老头、“冷战的骑士”。 应该说会面双方的心情都极为紧张。当时去参加莫斯科会谈的威廉·格 雷韦在他的回忆录中用了一个比喻来描述了这个情景。说这就好像两个敌对 的将军,在多次战役中戎马对峙,现在却要第一次当面锣对鼓,谈判停战, 前途结局难以料测。 苏联人的欢迎仪式十分隆重。地上铺着华贵的红地毯,地毯两边,穿着 沙皇时期古典式阅兵制服的仪仗队光彩夺目,鲜花簇拥着德国代表团成员, 寒暄淹没在掌声中。布尔加宁作为东道主首先致了欢迎词,接着军乐队分别 奏响了苏联和德国的国歌。仪仗队迈着笔挺的正步行进的分列式从贵宾前走 过。欢迎的车队长长地驶过莫斯科市区,整个场面十分动人。最后,苏联人 把阿登纳及其随行人员安置在华丽堂皇的苏维埃饭店里,该饭店座落在著名 的列宁格勒大街上。 阿登纳事前特意准备了一列专车,作为在莫斯科谈判期间的工作地点。 这和苏联人先谈好了,苏联方面专门在莫斯科火车站不远处铺设了一段铁 轨,作为德国专车停放处。德国代表团的大部分成员在几天前乘专列先期抵 达莫斯科以作准备工作。这列专车号称是一个“流动的大使馆”,其中有防 窃听的电台和电讯仪器间、写字间等多节车厢。抵达莫斯科的当天晚上,阿 登纳就到这列车厢上去开了一次会议,为第二天开始的谈判作最后一次讨 论。 入夜,望着闪烁在莫斯科上空的星辰,阿登纳十分紧张,久久不能入眠, 他知道即将与苏联人短兵相接,赤膊交锋。久闻对手的顽固利害,他不能掉 以轻心。他又把需要讲明的立场观点在心里重温了一遍。 9月9日,星期五,11时,正式谈判在莫斯科古老的斯庇里陀诺夫卡宫 开始举行。 第一天的目的在于了解,所以会谈双方都采取了温和的基调,布尔加宁 和阿登纳各作发言,讲明双方的原则立场,他们都注意避免使用伤害感情和 刺激性的语言。在双方发表的原则声明中,苏联方面希望建立外交关系,并 且不附带任何形式的先决条件。而阿登纳的立场是:只有当俄国人表示愿意 释放战俘和讨论德国重新统一问题时,联邦政府才愿意建立外交关系。 9月10日,第二个谈判日,预料中的激烈对战终于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会议同样在斯庇里陀诺夫卡宫举行。根据布尔加宁的建议,会议的主席 由他和阿登纳轮流担任。阿登纳是这次会议的主席。由于没有确定固定的议 程,阿登纳提议就昨天双方原则声明中还需明确的问题首先讨论。布尔加宁 立即要求第一个发言。 这是头一个回合的精彩交锋,布尔加宁拿起了他事先经过充分准备的讲 稿,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俄国所蒙受的苦难和牺牲谈起,一直说到阿登纳在 原则声明中所提起的两个问题,战俘和重新统一,尤其强调了战俘问题。布 尔加宁说: “阿登纳总理阁下是将战俘问题作为首要问题提出 的。我们认为这里肯定存在着误会。在苏联并没有战俘, 所有德国战俘都已释放,并已遣返到他们的祖国。在苏联 只有从前希特勒军队的战犯,这些战犯由于对苏联人民、 对和平事业、对人道主义犯下了特别严重的罪行而被苏联 法庭判刑。按照人道主义的准则,这些人一定要监禁起 来。这都是一些丧失人性的人。这些人是暴徒、纵火犯, 残杀妇女、儿童和老人的刽子手。..苏联人民不能忘记 这些刑事犯所犯下的严重罪行..” 布尔加宁把目光转向阿登纳,话锋一转,道: “在苏联,人们就不理解,为什么在西德会把这些罪 犯看成是无辜的牺牲品。再说,如果我们真的要讨论这个 问题,那么也必须有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代表参加这种谈 判,因为这个问题关系到德国两个部分。而我们认为,德 意志民主共和国政府代表团在现在的情况下并不欢迎由 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共同参加讨论上 述问题,因此很明显,这个问题作为目前讨论的内容就不 适合了。” 谈到德国重新统一问题,布尔加宁表示,在讨论巴黎协定时,苏联曾一 再警告德国出现军国主义复活的问题,但目前有鉴于联邦德国加入了北约和 西欧联盟这类军事集团的事实,使在通往德国统一道路上出现了人们本来可 以避免的障碍。苏联认为应首先解散欧洲任何军事集团。建立起一个全欧集 体安全体系,然后在建立欧洲集体安全体系的道路上,找到解决德国问题最 可靠的方法。布尔加宁的发言完全否定了阿登纳的原则立场,他的话一完, 阿登纳立即站起来。 “事实上”,阿登纳针锋相对地回击道:“如果人们现在想要在所有那 些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之后重新使关系正常化,那就必须开诚布公,把要说的 话都说出来。” “部长会议主席阁下,您一开始就描述了上次大战中 苏联人民所蒙受的苦难。我真诚地向您承认,这次战争使 苏联人民遭受了极大的痛苦。但如果您说德国人民是处于 另一种情况,那我就想提请注意,不能把希特勒及其追随 者与德国人民等同起来。德国人民有很大一部分出于内心 的信念曾经谴责过希特勒主义,谴责过这次战争,也谴责 了希特勒主义犯下的残酷暴行。但是,部长会议主席阁 下,我们现在的任务是要与一部分德国人民达成协议,这 一部分人民过去一直是,现在也还是怀着厌恶的心情鄙弃 所有这一切的。” “您说德国有人谈论‘实力地位’,我相信这里有很 大的误解。德国没有一个人幻想能够从实力地位出发与苏 联打交道。我相信,在所有这些问题上,人们必须看到整 个世界形势和欧洲形势,而不是仅仅看到苏联和联邦共和 国的关系。我们不得不考虑到,处于不安全和危险的冲突 之中的我国是没有自卫能力和没有保障的。” “部长会议主席阁下,您刚才谈到了战俘问题,我想 提请注意,我昨天的讲话中根本没有出现过‘战俘’这个 词。我有意回避这个字眼。如果您仔细研究一下我讲话的 内容,您就会明白我所讲的是所有‘被留下’的人。而您 讲的是‘战犯’和苏联政府的判决。我们在同美国、英国 和法国的关系中也有类似的事情;但在那里的人们承认, 这些国家的法庭在战后初期宣告的判决并不是没有感情 用事,也无法摆脱当时气氛的影响,证人供词也受这种气 氛的影响,当时的整个气氛是不适宜作出如同经过心平气 和地审查整个案件的实际情况之后所作出的那样的判决 的。人们由此得出了结论,并通过特赦的途径使几乎所有 被判刑的人不再服刑。” “因此,我们应该真正以完全坦率的态度进行平心静 气的谈判,力求达成协议。” “德国军队侵入了俄国,这是事实;做了许多坏事, 这是事实;但是后来,俄国军队——毫无疑问,我承认 他们是出于自卫——也开进了德国,并且在德国也出现 了许多战争中的可怕事情,这可也是事实。我认为,如果 要使我们的关系进入新的时代——这是我们诚挚的愿望 ——我们就不应该太多地着眼于过去,因为这只能在我们 面前设置障碍。一个时代的开始也必须首先在心里上扫除 障碍。” 阿登纳讲话时,赫鲁晓夫明显激动起来,他几次迫不急待挥舞起了拳头, 要求立即发言。一待阿登纳说完、赫鲁晓夫马上跳了起来。 “总理阁下,”赫鲁晓夫激动地喊叫道,“在您讲话时,您说苏联军队 在越过苏联边境并继续深入贵国领土时也犯下了罪行。 第57章 我绝对否认这一点, 因为这不是事实。德国向我们提出这点是没有根据的。苏联军队将别国军队 从本国赶出去,并继续追击他们,那是因为他们不投降。如果我国军队不去 追击他们,那么敌人恢复了元气,就会重新来犯。我们不能半途停顿,而是 必须把那些胆敢提起武器向我们瞄准的敌人消灭掉。” 赫鲁晓夫向德国代表团方向挥动着拳头: “因此苏联士兵们才把强加在他们身上的战争继续 下去,并为此牺牲了他们自己的生命,从而为祖国完成了 他们的神圣任务。这难道是暴行吗?如果某国军队侵占德 国,德国起来自卫并将敌人消灭,人们能够把这称为暴行 吗?这是民族的神圣职责。从这个考虑出发,我认为苏联 军队在这里遭到了侮辱性的评语。这使我不得不在这儿作 出这样的声明。” 激动、暴躁的赫鲁晓夫显然是谈判的一个强硬敌手,阿登纳立即作出了 判断。这个狡猾的政治家,尽管在发言中再三强调他不是一个外交家,不懂 得外交辞令,但在会场上,赫鲁晓夫并不沉默,反而因此不顾一切外交礼仪 和外交辞令,“想怎么讲就怎么讲”,威胁恐吓齐头并用,把外交谈判席搞 得有如无赖的市井争斗,德国代表团的所有成员都愕然了。 联邦外交部长冯·勃伦塔诺发言时也专门谈到战俘问题。他希望能从人 道主义出发来看待这个问题。他说,千万个德国人在等待他们的亲人回去, 有千万人下落不明。未等他说完,赫鲁晓夫便迫不及待地插言咆哮着回击道: “我能理解这些家庭的感情,父亲们、母亲们和妻子 们的感情。但是,请你们也能勇敢些,把真正的罪人招出 来吧!使这些人,使这些家长们不能回去,并使他们被判 罪的是谁的过错?这是希特勒干的!如果说有千百万人死 亡了,那么我们这里也有千百万人死亡,我们应该为这些 人向谁提出要求呢?” “意大利人也可以提出要求,问他们的士兵在哪 里。他们在我们这儿被装进了棺材!被装进了棺材!这不 是我们的罪过,不是我们越过国界,不是我们发动这场战 争的!理所当然必须从开始发动战争的人中间去找罪人。 这些人的死亡应该引起我们的警惕,不要在将来重演这样 的事情,因为如果将来还有人胆敢从谈实力地位出发跟 我们谈话,并重蹈希特勒的覆辙,那他们必将以同样的、 甚至更坏的下场而告终!” 赫鲁晓夫演员式的虚张声势的表演并没有吓倒阿登纳。他自始至终保持 了清醒的头脑。这样的谈判看上去已经不是在进行外交会谈,倒像是一场公 开的争吵。 在莫洛托夫讲完话后,阿登纳利用他做主席的身份,不慌不忙地站起来, 以一种沉着的语调,向俄国人指出道:俄国先生们刚才说过,我们会晤的目 的是谈判关于如何建立外交关系的问题。按照过去所交换的照会,我们对于 会晤的目的理解有所不同。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重建我们两国人民之间正常 的和良好的关系,而不仅仅是正常的外交关系,后者只是我们任务中的一个 小部分。“我们特别希望的也是建立良好的关系,这也就是我们为什么相信 应该把所有被留下来的人的命运在这儿提出来谈判的理由,这也就是为了欧 洲安全,把德国重新统一问题提出来谈判的理由。” 接着,阿登纳把话锋一转: “赫鲁晓夫和莫洛托夫先生都说,我谈到苏军开进来 之后也犯下了罪行。我要着重地指出——我查看过国务秘 书哈尔斯坦先生的记录——,我自觉和有意地没有讲这个 词。我说过的是,苏军开进来之后也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如果大家不去深究这件事,那是对的。” 他开始进行反击: “莫洛托夫外长说,德国人没有能力摆脱希特勒主 义。我要请问:是谁曾经和希特勒订过协议呢?是你们, 还是我?诸位先生勿怪我这样说,事情并不是只有苏俄一 国,还有一系列别的国家也是这样。为什么那些大国听任 希特勒在1933年之后变得那样强大呢?这可是一个决定 性的问题。当我想到,譬如说,在柏林举行的奥林匹克运 动会期间,许多大国如何向希特勒表示尊敬,请你们理 解,我为什么要动感情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希特勒 撕毁那些国际条约时,每一次都没有受到制裁,这样一 来,人们把这个家伙在某些德国笨蛋的心目中搞成了一个 英雄,而在另一些德国人中间却引起了绝望。人们看到— —我从1933年起就看到——如何让这个家伙爬得那么 高,而我们,我指的是我们联邦政府和我们议会的议员先 生们,现在却成了所有这一切的可悲的继承人。我们必须 努力重建德国,因为德国在战争中也遭受了极其重大的创 伤;我们也必须重新取得外国的信任,包括你们的信任。 我知道这是一桩困难的任务,但这一任务必须得到解 决。”关于战俘问题,他再次作了进一步阐述道: “我们知道有这么一些情况,有许多作为士兵而被 俘的德国人——为数并不算少——,据说他们是在停止敌 对行动之后因犯罪而被判刑的。苏联人民是一个富有善心 的民族,我认为我们的人民也是一样。因此,先生们,这 个问题对我们的人民恰恰十分重要。我们所期望的不是别 的,就是和你们共同对这个问题作一次审查。我衷心地请 求你们同我们谈一谈这个问题。请你们不要叫我带着这样 一个声明回家去:苏联政府根本拒绝同我们谈这个问 题!” 同时,关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政权问题,他声明: “莫洛托夫外长先生说过——我相信,布尔加宁先生 也说过——,德国人应该自己主动重新会面。这里有许多 道理,我完全承认。但是,先生们,我们有这样一个看法,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政府还没有资格能自称是苏占区一千 七百万或一千八百万德国人的代表,因为居住在苏占区的 人民并不承认他们是代表。——只要我们知道什么时候苏 占区的政府得到人民真正的承认,我们就会在什么时候同 他们坐在一起。我相信,那时候德国人就会明白,他们的 任务和职责是什么。” “至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我相信,如果四大国能够 明智地继续谈判下去,就像他们现在在日内瓦开始做的那 样,那么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所做的事就可以用来为欧洲集 体安全体制工作。布尔加宁先生,猜想一想,我们德国人 对我们所处的地理位置非常清楚,您再也想象不出更有利 的因素,去反对有人试图随时在欧洲发动一场战争,因为 如果那样的话,受害最大的就是我们!” 在一口气讲完了这些话之后,阿登纳终于停了一停。他扫视着到场每一 个俄国人的脸,从布尔加宁,赫鲁晓夫到葛罗米柯、谢苗诺夫,谁也没有说 话,也没有再提出什么来。赫鲁晓夫的表情极其复杂,惊愕、愤怒、无奈, 什么都有。阿登纳内心涌起一种胜利的兴奋。赫鲁晓夫看来轻视了阿登纳, 一直不相信人们对这位德意志联邦总理的传闻,直到这一刻他才感到这些传 闻的真实性,直至这一刻他才感到遇到了真正的对手。阿登纳表现的理智、 冷静和充满逻辑的讲话与赫鲁晓夫狂暴、嚎叫般的虚张声势的表演形成了鲜 明的对比。赫鲁晓夫竟不敢相信他的对手已经是一位七十九岁的老人,不敢 相信他的冷静与严密的逻辑思维。阿登纳没有看任何讲稿说出了上面那一大 堆话。 这时,阿登纳适时中止了双方关于战俘和德国统一问题的争论,因为它 不会有任何结果,他建议双方结束有关分歧,将其交于外长和专家协商,把 议题转入双方经济关系的讨论。阿登纳明白俄国人在这方面是渴望的,但他 却说,我们对你们的工业和经济的能力很少了解,我们完全不清楚你们和我 们之间的经济关系能互通有无到怎样的程度。他表示在缔结贸易协定之前, 除了成立特别代表团进行深入研究外,别无办法。赫鲁晓夫和布尔加宁显然 失望了,但却无可奈何。 第一个回合的交锋双方可以说互不相让,阿登纳略占胜面,他捅破了赫 鲁晓夫道德说教的气泡。赫鲁晓夫显然不甘心这样的结果。 阿登纳向布尔加宁指了指表,布尔加宁明白了意思,正准备点头。但赫 鲁晓夫却不管这一套,又重新来了一次“开场白”。 “我的看法是”,赫鲁晓夫道,“我们今天十分有益地交换了一次意见。 但是如果我们不是控制了感情而是感情用事,我认为今天的会议将是会很有 趣的。” 阿登纳感到赫鲁晓夫又要激动起来了。后者接着讲道: “我们觉得,现在的困难在于我们的意识形态不同。 你们对待我们,正如对待一些不妥协的共产党人那样。资 本家们要把共产党人煎了吃掉,而且吃的时候连盐也不 放!你们认为共产党人是纵火犯,是暴徒、恶棍。可事实 是什么呢?世界上存在着你们资本主义体系,也存在着伟 大的社会主义体系。它存在着!” 赫鲁晓夫又激动起来,大声说道,“它不仅存在,并且还在胜利地发展 着。 第58章 苏联从落后的半封建国家发展成了一个强大的工业国家。俄国变成了一 个强国,这就是社会主义的胜利,是布尔什维克主义的胜利!不仅如此,波 兰、罗马尼亚、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保加利亚和中国也跟上了我们,还 有许多国家在寻求他们自己继续发展的道路,许多国家里也还在进行着国内 斗争。” 阿登纳幽默地插话说:“但愿我们国内的共产党人也像您——赫鲁晓夫 先生——那样聪明。” 赫鲁晓夫却不放过这句话:“请允许我回答您:是你们把马克思带到世 界上来了,还带来了恩格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自己烧好了饭,那就应 该请你们自己吃。” 阿登纳还击道:“您听说过费尔德门格斯这个名字吗?他还是恩格斯的 一个近亲哩!” 阿登纳是想暗示赫鲁晓夫,在同一个家庭里尚有世界观完全不同的人, 更何况在拥有几千万人口的德意志。恩格斯在他的家庭中也并非典型,费尔 德门格斯就是一个激进的反马克思学说者。 赫鲁晓夫显然对此无知,但他却并不受阿登纳影响,继续道: “多少年来,全世界都坚持认为,列宁是一个空想 家,俄国在列宁所缔造的那种体制下没有可能存在,可 是,一个伟大的国家建立起来了。西方说苏联的根基是不 稳固的,许多人说过这样和那样的蠢话。美利坚合众国有 十六年之久,不承认我们,但是,我们并没有因此而不存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出现了,它也没有被承认。新事物的 诞生总要历经折磨,而且不被旧事物所承认。德意志民主 共和国目前就是处在这样一种地位。” “当然,我绝不是要求您声明同意我的观点,只是我 要告诉您,我知道您是不会同意我的观点的,但是——” 他握拳挥舞强调道,“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和它的基础,就 是未来,这不仅是德国人民的未来,而且也是全人类的未 来。而且这不是我说的,是卡尔·马克思和恩格斯说的!” 赫鲁晓夫露出了胜利的眼光。阿登纳明白这种眼光的含义,德国人的命 运是掌握在四大战胜国之手,而德国东部的命运,只有苏联人才能作出决定。 阿登纳很镇定,他并不是那种容易被吓唬得住的人,在他出任联邦共和国总 理的时候,对这一点就十分清楚。他平静地说道: “赫鲁晓夫先生的发言今我十分感兴趣。我来到这里 亲自认识你们,和你们交换意见,也使我高兴。我可以作 一些设想,反之,你们也可以作一些设想。我可从来也不 认为你们每天要用铁串烤一个资本家,而且是不放盐就 咬。我倒总是得到这样的印象,就像人们从远处所能够判 断的那样,你们以非凡的精力使俄国这样一个幅员极其辽 阔、拥有那么多民族,曾经是十分落后的国家变得富强起 来了。一百年以后将是什么样子:在你们这儿,在我们那 儿,以至于全世界将是什么样子,你们不会知道,我也不 知道。而我们今天要做到的,只是寻求和睦相处。我改变 不了你们,你们也决不会改变我,这决不是今天我们相互 要做的事!” 一席话讲得在场每人个个点头,布尔加宁同意了阿登纳的话,赫鲁晓夫 也不再发表他的哲学观,建议转入实质性问题的讨论。这次会上,德国代表 团的人对赫鲁晓夫能在顷刻间停止慷慨激昂的控述,转而和大家一起哈哈大 笑又大为吃惊。赫鲁晓夫建议授权外长们共同协商找出一个基础,以便进一 步谈判。谈判时那些确定的已经成熟了的问题可以解决,不成熟的可以留待 日后。他说,现在正是秋季,或许天气对成熟会有利些。这句话使得一天来 紧张的空气稍稍变得轻松了一点。 第二个谈判日又无果而终。阿登纳感到布尔什维克党人很可能不会同意 释放德国战俘的请求,如果是这样,联邦政府也绝不答应苏联人的任何要求。 阿登纳作好了空手回去的准备,尽管这不是他当初的愿望。赫鲁晓夫的表演 和他的谩骂,也使德国代表团每一个人为之心灰,甚至作好了早早打道回府 的准备,所有人对德苏谈判都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君子协定 演出结束以后,观众连续鼓掌达几分钟,突然布尔加 宁和赫鲁晓夫向总理伸出年来。阿登纳没有别的选择,只 好同他们握手。摄影师们把这瞬间拍了下来,于是这张照 片就出现在世界各国的报纸上。 ——费利克斯·封·埃克哈德的报道 苏联人在阿登纳访苏期间为他准备了一幢乡间别墅,俄语称为“达恰”, 地点在莫斯科郊外。这所达恰曾是苏联政府赠给苏联著名作家马克西姆·高 尔基的,在高尔基死后,苏联政府又接管了它。星期五的谈判开始前,布尔 加宁建议阿登纳同他进行一次小范围的单独会谈。阿登纳把会谈的地点选在 这所达恰里,他想也许晴朗的天空和清新的田野空气能使双边都敞开些胸 襟。这次私下会谈时间是9月10日,星期六的下午。俄国方面参加者是布尔 加宁、赫鲁晓夫以及外交部副部长谢苗诺夫,阿登纳只带上了外交部长冯·勃 伦塔诺。 莫斯科河畔的和风将上午会议炽热的空气吹散了。达恰座落在绿树环抱 之中,空气格外清新,优雅环境使这次会谈本身有了一种平静与和谐的气氛。 谈话是从私人寒暄开始的,在扯了一遍有关飞机工业的闲话之后,赫鲁 晓夫迅速切入共同关心的政治话题,俄国人显然急于进一步了解阿登纳的观 点,甚至想听听有没有什么秘密的话。 阿登纳一开始就捕捉到了俄国人的胃口,所以也很坦率。他说,东西方 的不了解与不信任是产生一切弊病的根源。从西方来说,如果说有一个国家 真诚地关心维持和平的话,那就是德国。因为德国人对战争的认识已经够多 的了。同时,他也可以绝对保证那些参加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国家对战争没 有兴趣。“至于说到美国”,阿登纳顿了顿,说:“我内心深信美国也不想 战争。据我所知艾森豪威尔总统以维护和保证和平而自豪。此外,早年的经 验告诉我们,战争大多是由某些政治家的愚蠢惹起来的,将领们多数是不愿 打仗的。” “不错、不错!”鲁莽的赫鲁晓夫热情地喊叫起来。 阿登纳继续说他对苏联的看法。他说,苏联是一个极大的国家,肯定没 人胆敢哪怕是想一想侵略苏联。每个人都知道苏联在最近十到二十年中发生 了巨大变化,有了极大进展,并且还在继续发展中。大战以后,苏联领土扩 大了,经济发展了,为了进行和巩固国内的建设,它有许多事情要做。 赫鲁晓夫打断了阿登纳的话,“必须更正一下,苏联并没有扩大它的疆 界!” 阿登纳笑一笑,“不管怎么样,苏联经济意义的疆界毕竟是扩大了。苏 联现在已经成为——不管是进行了战争也好,还是由于战争的结果也好—— 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俄国从来未曾拥有过像现在这样的实力基础—— 当前的情况是,东方和西方的人都不愿进行战争,但却使人感到了战争的威 胁。如果政治家们是明智和有责任感的,那么只要大家都相互信任,就能在 当前的局势中找到一条出路。人们必须十分清醒地认识这一点:一旦发生战 争,原子武器对于任何国家都意味着毁灭。” “既然是这样,”赫鲁晓夫迫不急待地追问,“联邦德国为什么还要加 入西欧联盟,为什么要在俄国的西面成立起一个对俄国有威胁性的军事组织 呢?” “我建议俄国先生们对我们这个联盟的章程再仔细研究一下,”阿登纳 说,“西欧联盟根本没有侵略的意图。我要为欧洲讲句公道话。战后欧洲到 底是什么情况呢?如果我们不团结,我们都会完蛋。欧洲再也没有强国了。 对此,人们都十分清楚,而我们——欧洲的一些较大的国家——如果不联合 在一起,就不可能生存下去。同美国和苏联相比,我们所有的国家都微乎其 微。” 赫鲁晓夫忽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为什么不接受苏联加人西欧联 盟呢?” 阿登纳说,西欧联盟的过程中包含着很严格的军备监督。我不知道苏联 在认真研究过这些章程之后,是否会真有参加的愿望。 赫鲁晓夫有些狼狈,感到提了个愚蠢的问题,只好说:对这些章程我们 有所了解。 阿登纳继续说,“欧洲的合作首先应理解为经济的和政治的,因为所有 欧洲国家由于事态的发展已经变成小国了。艾登在一次谈话中就公开向我承 认,大不列颠已经不再是强国了。欧洲的联合,实际上只是出于自卫的本能。 事情在于对将来的忧虑。因为欧洲是重要的地方。” “现在请你们设想一下德国的处境。为了能够正确判断今天的局势,人 们必须考虑一下,德国和苏联之间1939年的力量对比完全不同于1945年, 也将完全不同于1965年。我们确实处于一种可以想象的恶劣地位。我们在战 争中被打败了,我们的国内建设还远远没有走上正轨,对于受战争后果之苦 的人们的供应问题也伤透了我们的脑筋。此外也要考虑这一点:事情很清楚, 在战争中德国总是会成为战场的,而我们大家很了解在一场现代化的战争中 这将意味着什么。” 第59章 俄国人承认这种论断。赫鲁晓夫补充说:“当然,战争将会在你们的和 我们的国土上进行。” 阿登纳点点头,继续就这个论题发挥。他说到了二次大战的痛苦,也说 到当时俄国的可怕情形。他把话题逐渐转向了留在俄国的德国人。赫鲁晓夫 和布尔加宁开始皱眉了,因为阿登纳说他不认为那些拘留在俄国的德国人会 是主要罪犯,赫鲁晓夫和布尔加宁都不能同意这种说法。两人把话题拉回关 于美国对和平的态度问题上,他们提到杜勒斯,也提到好战的格仑瑟、雷福 德以及尼克松等人。布尔加宁提请阿登纳注意,这些人都是在美国或北约组 织中的掌权人,苏联可不是瞎子,它完全清楚五角大楼和欧洲在搞些什么事 情;它知道所有包围着它建立的和针对它建立的全部军事基地。布尔加宁说: “我只要叫人打开一张画着这些军事基地的地图就清楚了,我就会看到苏联 怎样被包围着,作为负责的苏维埃国家领导人显然不能对此置若罔闻!” 阿登纳承认这些说法中很多是对的,尤其是有关军事基地。但是,这是 朝鲜战争进行的后果,并且随着时间的消逝,它们将会逐渐全部拆除。而最 重要的,是相互问的信任。阿登纳强调说:世界正在进入一个谈判的时期, 日内瓦首脑会晤开东西缓和风气之先,它将不会是绝无仅有的,当前的紧张 局势肯定是可以消除的,而刚才苏联提到的这些人,他们有的只是对苏联的 疑虑。苏联早已成为一个别人不能对它发动战争的巨大强国,任何国家决不 可能对它发动一场战争的。最后阿登纳着重强调,“这是我在漫长的一生中 积累的经验并得出的结论。” 赫鲁晓夫点了点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以一种认可的语气说,“一 场战争意味着神经错乱,而且对苏联和德国是特别不幸的。一句话:除了破 坏和毁灭外,战争不会给任何国家的人民带来别的东西。”赫鲁晓夫表示苏 联不愿意战争,并愿意用行动来证明。比如:在日内瓦首脑会议以后,苏联 裁减了六十万武装部队,这个数字比德国能够配备的还多;苏联从奥地利撤 回了它的部队并且随即让士兵复员:苏联还撤出了中国的旅顺港——“我们 还能干些什么呢?我们是政治家,国家领导人,可别的国家对我们说了些什 么呢?在美国,人们天天能在报纸上看到对苏联要挑起战争的煽动。” 阿登纳问这究竟是指谁。布尔加宁引证了三个月前杜勒斯的一次讲话, 并说这次讲话只能看作是一次恫吓,美国的将军们以及有影响的人物也有类 似的讲话,并且大家也知道美国人飞越苏联领空的那些事实1。 阿登纳说:“苏联和美国之间存在着相互恐惧,我想这种恐惧感是造成 目前这种局势的根由。” “话虽如此,”赫鲁晓夫道,“美国与苏联相距七八千公里,但他们的 军事基地却紧紧包围着苏联。有些地方相距只有几个飞行小时。” “尽管如此,我仍然认为相互恐惧感是唯一根由,情况是能够改变的。” 阿登纳说,“并且,我也要为杜勒斯作一下辩护。事实上由于他审慎的态度 和生硬的作风,难免使初见他的人感到有些可怕。但当你进一步了解他时, 你可以感到他的出色,你将不得不相信他是正直的,并且可以值得信赖的。” 赫鲁晓夫不想让阿登纳说杜勒斯把话题引开,他说,的确如此,在进一 步了解之后,杜勒斯完全不像在他的言论中表现的那么危险,并且他也没有 给我们造成一种太可怕的印象。他继续道:“在我们这里也听到过许多关于 西德和您——总理阁下的不愉快的说法。人们在我面前把您描述成一个‘好 战’的以及诸如此类的人物,现在看来也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呢!” 阿登纳莞尔一笑。气氛更加轻松了。 克里姆林宫里的领导人甚至很坦率地讲起他们必须解决的问题。 赫鲁晓夫告诉阿登纳:“你看,我们俄国人有下列任务:首先,我们必 须尽一切努力提高我国人民的生活水平;第二,我们必须像美国一样扩充军 备;第三,赤色中国将会怎样发展?”对中国,赫鲁晓夫表现出一种“病态 的担忧”,他把它说成是最大的问题。他说:“请您想象一下,中国现在已 经有六亿以上的人口,每年还要增加一千二百万。这些人都靠一把米活着。 这该会——”他把手做成一个杯状,然后又双手一拍,“这该会发展到什么 地步呢?” 阿登纳没有作声,他心里想:也许你在西面不用维持军队,就不会有如 许忧虑了。 赫鲁晓夫相当突然地向阿登纳冒出一句:“我们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但 这是很困难的。因此我请求您帮助我们。您帮助我们对付赤色中国吧!”他 还犹豫着补充了一句,“并且,还有美国人..” 这个令人吃惊的请求在阿登纳逗留莫斯科期间曾被赫鲁晓大提到了三 次。阿登纳认为这样做的后果无异于“把头伸到狮子口里”。赫鲁晓夫显然 1指1955年日内瓦四国首脑会议正筹备期间,苏联在白令海峡打下了一架美国海军巡逻机。杜勒斯向莫洛 托夫表示抗议,而莫洛托夫则表示“遗憾”。 也并不作这样的指望。在这个晴朗的下午,呼吸着田园清新空气的交谈,无 疑对双方的平心静气起了很大的推动。赫鲁晓夫甚至诚挚地邀请阿登纳一定 要在离开俄国之前,一起去花园散散步,看看秋天的花卉。阿登纳对园艺的 喜好,赫鲁晓夫显然相当了解。 这一天是周末,继下午在达恰愉快的谈话后,晚上,苏联领导人在莫斯 科大剧院为联邦总理一行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演出,著名芭蕾舞剧《罗密欧与 朱丽叶》,由最著名的天才女芭蕾舞蹈家加林娜·乌兰诺娃主演。 晚会的表演相当精彩,也相当成功。乌兰诺娃的舞姿伴着同样著名的普 罗科耶夫的音乐,把所有的观众带到有如梦幻般的世界里。音乐与舞蹈交织, 时而柔缓行情、甜蜜柔美,时而又激昂慷慨、挫骼悲怆,把人们带到那遥远 的中世纪的城市家族中。然而,观众的注意力始终为并坐在荣誉包厢里的布 尔加宁、阿登纳和赫鲁晓夫所吸引。每一场幕间,人们都掉转身对着荣誉包 厢鼓掌喝彩。 晚会的高潮在最后一幕。当舞蹈终于结束,两个敌对家族的首领凯普莱 脱和蒙太玖相互拥抱时,人们看到荣誉包厢里阿登纳与布尔加宁的手也握在 了一起。这时全场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新闻记者们抢拍到了 这难得的镜头。 第二天这张照片就上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甚至有些报刊认为,这是 已经僵化了三天的德苏谈判即将取得进展的一个征兆。 演出结束后,俄国人安排了一次冷餐招待会,席间也显出一种轻松的气 氛。当天是国务秘书格洛布克的生日,赫鲁晓夫得闻后,按照俄国的风俗同 他换了杯并为他的健康干杯。酒过三旬,赫鲁晓夫存心要试一下阿登纳的酒 量,看看在谈判桌上难以对付的阿登纳是否会被酒精搞垮。尽管阿登纳更喜 好葡萄酒,他还是跟赫鲁晓夫连干了十五杯伏特加。七十九岁的阿登纳的胃 同他的意志一样坚强。赫鲁晓夫和布尔加宁都很高兴。布尔加宁问阿登纳生 日是哪一天。阿登纳告诉他是1月5日。布尔加宁说到了那一天他一定会给 他发生日贺电。阿登纳追加了一句,“您可不要忘记了。”后来布尔加宁果 然寄来了贺电,此是后话。 第二天是礼拜日,一大早,阿登纳就到苏维埃饭店附近的一个小小的波 兰教堂里去做弥撒。这里普通的苏联人给阿登纳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尽 管在教堂里挤满了人,可是有人对他讲,宗教在苏联几乎已经绝迹了,只有 在很偏僻的农村才是例外。阿登纳觉得莫斯科的人都看上去灰心失望,大多 数人显得十分颓丧。他在回忆录里写道:“我曾经在大剧院看过一次了不起 的演出。但是除此之外我所看到的却是令人震惊的东西;这些人使我深深感 到难过。人们必须看一下街上的俄国人的面孔,才能得到一幅真实的图像, 了解共产主义的幸福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感到在这里自己接近俄国真实的 另一面。 下午,阿登纳在达恰为双方代表团举行了一次露天野餐会,赫鲁晓夫也 来了,但他脸色发青,这是头一天晚上喝了大量的伏特加酒所致。整个下午 的气氛也像头一天下午开始时那么轻松。席间,阿登纳送了赫鲁晓夫一瓶黑 森地区产的“樱桃烧酒”,并鼓励他喝。赫鲁晓夫庄重地接过酒瓶,按照礼 貌的要求,他先给自己斟满了一大杯,然后向阿登纳敬酒,一饮而尽。这不 是伏特加,以这种喝法,喝樱桃烧酒只会令赫鲁晓夫直皱眉。果然,赫鲁晓 夫一喝完就大声叫嚷,说这种酒只能给牛喝,不是人饮的。众人一阵大笑。 酒又一次给双方人助了兴。俄国人酒兴大发,频频举杯。德国代表团的 人都无一例外地被灌了很多酒,不过由于他们有所准备,每个人事先都喝了 一勺解酒的橄榄油,德国人适应了这种俄罗斯人的作风。 9月12日,星期一,休会期结束,迎来了第三个谈判日。 第60章 若以为休会时 的轻松有助于打开谈判僵局那就大错特错了。阿登纳和勃伦塔诺都曾认为可 以把愉快的心情看作是让步的标志,谈判桌上才发现一切非然。或者正是由 于双方这样认为,谈判才无法进展。第三个谈判日又是一场长时间拉锯战式 的辩论,火药味比第二天更浓。赫鲁晓夫以他善辩的口吻,把外交关系描绘 成是通往永久和平的真正关键,并且极尽全力凭借德俄历史上所有黑暗篇 章,大动感情地控诉攻击和诅咒发誓。阿登纳与他唇枪舌战作辩论,毫不相 让。阿登纳一提起释放战俘问题,赫鲁晓夫便向阿登纳吼叫道,“在我同意 您的这个意见之前,我要先到地狱去拜访你!”阿登纳亦针锋相对,一字一 句予以反击:“如果你在地狱里看到我,那只是因为你比我先到那儿!”他 的回答使赫鲁晓夫暴跳如雷。当赫鲁晓夫气急败坏挥动起一个拳头的时候, 阿登纳也从椅子上跳起挥舞两个拳头。 最后的一幕,阿登纳说: “我实在感到难过,赫鲁晓夫先生。经过我们的会谈 ——在我这一方面完全是坦率的——您竟会认为我冒前 所负责的政府参与了反苏战争的准备。这不是事实,我可 以这样对您说。我也向您说过,我相信联邦共和国和联邦 政府不管参加什么样的组织,都将维护和平,它是和平的 真正保障。” 赫鲁晓夫道,“你们把军队搞起来准备是为了让他们吃干饭的吗?” 阿登纳说:“如果这代表了您和您的政府的立场,我对这个插话表示遗 憾!”阿登纳感到无法再谈,说完这话,他拿起了他的文件夹,站了起来就 想走。 作为会议主席的布尔加宁赶紧宣布会议结束,并通知第二天10时续会。 阿登纳掉头而去,会议不欢而散。 赫鲁晓夫不顾外交礼仪的赤裸裸的侮辱谩骂令德国代表团所有人感到愤 怒。阿登纳认为再在这里呆下去也是无益,一回到饭店,他立即吩咐命令他 的座机即刻从汉堡起飞到莫斯科机场待命。预定的回程本是后天,9月14日, 他命令座机准备第二天一早提前飞离莫斯科。 傍晚,布尔加宁邀请德国代表团到克里姆林宫出席专为他们举行的盛大 宴会。阿登纳认为提前飞走就足以使俄国人感到震怒了,没必要拒绝赴宴, 引起更强烈的反应,于是欣然赴会。 像往常的宴会一样,阿登纳坐在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之间。克里姆林宫 的巨型镀金吊灯把宴会大厅照得如同白昼,除了德国代表团外,苏联几乎所 有重要的政治家、当权者都来了,大厅容纳了近一千人。也像往常的宴会一 样,人们在自由交谈,嘈杂的声音淹没了一切,谁也没有想到转机会在这时 候出现。 晚宴开始的时候,布尔加宁忽然把阿登纳拉到一边,悄悄问道:“现在 我们打算怎样结束谈判呢?”东道主显然知道了阿登纳所发出的提前离开莫 斯科的消息。 阿登纳表示了和前几次谈判中同样的立场:“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这 几天的谈判已经表示我的政府和您的政府在很多原则问题上是不能有共识 的。” 布尔加宁答道,这几天来他一直在绞尽脑汁地考虑,究竟是什么原因促 使阿登纳总理拒绝就建立外交关系达成一致协议。他小声试探道:“您向其 他国家承担了什么义务吧?” 阿登纳断然否定。“我向您保证,您也可以相信我,我没有承担任何义 务!” “也许是为了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布尔加宁追问道。 “这是有关系的,但是我们可以作一个保留。”阿登纳听出布尔加宁话 中有话,所以这样说道。 布尔加宁点了点头,喃喃地道:“嗯,对,正是..”然后又重复了他 的第一个问题:阿登纳拒绝苏联立场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阿登纳极坦率地告诉他,由于德国人民经历了种种磨难,战俘问题和被 拘留在苏联的德国人问题有极端重大的心理作用,这个问题不解决,德苏关 系正常化就无法得到德国公众的同意认可。阿登纳进一步提出了一个事实: 在最近两年中,西德方面收到了约有十三万封德国人的来信,申诉他们想离 开苏联而受阻。而他之所以没有把这些材料摆上谈判桌面,是不愿因此破坏 谈判的气氛。 布尔加宁又点点头,说:“这些人是否还活着,我不知道,也不相信。 有可能他们早就被埋葬了,比如赫鲁晓夫所讲的那些被判了刑的人。” 阿登纳回答说,他当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布尔加宁似乎在沉思。停顿了片刻之后,他突然望着阿登纳令人吃惊他 讲出一席话。他说:“让我们来取得一致吧!您写一封信给我,我指同意建 立外交关系的照会,而我们将把他们全部交给您。全部!在一个星期之后! 我向您庄严保证!” 由于冲动,布尔加宁的话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 阿登纳有些迷惑,他不敢确认俄国人态度真正转变了。他立刻追问道: 这里是否也包括“其他一些人”,不仅仅是判刑的。布尔加宁点点头说,“是 的,全部!全部!” 阿登纳想进一步确认:“布尔加宁先生,您的话让我感到非常高兴,但 是——” 布尔加宁打断他,说:“苏联政府说了话是算数的。我将把我们达成协 议的消息立即通知赫鲁晓夫。” 转过头去,赫鲁晓夫表示他也正在同州总理阿诺德谈同样的问题。赫鲁 晓夫又进一步补充道:“联邦总理先生,您知道我们不能作出担保或保证, 不管是书面的或是口头的,但我们向您庄严保证,我们讲的话是作数的。” 赫鲁晓夫也这样讲,真使阿登纳感到意外的惊喜。转折点就这样出现了, 似乎丝毫不费周折。 阿登纳很清醒,他判断俄国人并没有对他说谎话或者有什么理由会不履 行承诺,这种清醒度在他和俄国领导人喝酒碰杯时也表现出来。当时,精明 的阿登纳竟然当场抓住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以水代酒在作假。 宴会一结束,阿登纳立即通知代表团所有人到专列上开会,向他们宣告 这件事。会议争论得很激烈,不少人怀疑俄国人的诚意,不相信俄国人的口 头承诺。外长部长勃伦塔诺和国务秘书哈尔斯坦鉴于经常发生俄国人违反协 定的事,都坚决反对与苏联建交,只是为了一句关于战俘释放的口头诺言吗? 怎么能根据这么一句微不足道的诺言就接受俄国人的一切呢?这只是口头上 的“君子协定”,可俄国人是君子吗?并且重新统一问题也还没有取得进展。 联邦政府承受这个诺言是要冒很大风险的。勃伦塔诺和哈尔斯坦劝阿登纳千 万不要理会布尔加宁的口头诺言,他们提醒他如果得不到一份书面承诺,他 联邦总理阿登纳作出的决定就根本得不到内阁同意,也根本得不到联邦议院 多数的批准。但阿登纳说他决心试一试,尽管要冒很大的风险。他努力想说 服众人。 第二天,9月13日,星期二,按原订计划进入了第四个谈判日。 在会谈开始之时,阿登纳通过美国驻莫斯科大使波伦获得了一份艾森豪 威尔总统的私人通知。通知中说,艾森豪威尔理解并尊重导致阿登纳作出任 何决定的原因。不管作出什么决断,他都将支持他。 阿登纳十分感激艾森豪威尔对他的信任,尤其在需要作出这样困难的决 断之时。这份通知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阿登纳主持了第四个谈判日的会议。会议一开始,他就讲,关于昨天晚 上的谈话,他有三个问题还需说明:第一,联邦政府要起草一个关于同苏联 建立外交关系的信件;第二,双方交换同昨晚谈话主题有关的文件;第三, 起草一个关于谈判的最后公报。 果不出所料,苏联人对第二点提出非议,苏联人坚持,他们的君子诺言 应当是足够了,要求提供文件依据是对苏联领导人不信任的表示,并且是带 有侮辱性的。最为重要的是,赫鲁晓夫说按这种做法就使建立外交关系附有 先决条件,而这些早已被苏联政府在互换照会中明确加以拒绝了。 “我的先生们,”阿登纳很严肃地说,“至于说不信任,那是确实谈不 上的!在我个人来说,有了你们的诺言就完全可以了。但这不是我一个人就 能作决定的,还有联邦内阁和联邦议院。我请求你们考虑了下我的年龄。人 们不可能知道我还会活多久,如果对这样的问题只有诺言的话,你们可以想 象到其中的困难。” 无论阿登纳怎样要求,苏联方面仍然毫不让步。赫鲁晓夫居然断言联邦 德国也拘留了二十万以上的苏联公民。莫洛托夫紧随其后,责难说美国一些 反苏组织通过联邦德国的帮助放出带有反苏东宣传资料的大气球。 反复激辩之后,苏联方面在阿登纳坚持的国际法保留权问题上作出了些 让步。阿登纳要求毫不含糊地明确:无论如何不能由于德苏建交而承认所谓 的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或者是承认奥得一尼斯河边界。苏联人最后认为,既然 联邦德国方面要考虑国际法后果,他们也不反对联邦政府持有这些保留,并 且,保留权的声明形式可以由联邦政府决定,可以以信件形式,也可以向新 闻界发表有关声明。 阿登纳选择了书信形式。国际法上,只需把这单方面的声明传达到另一 方,保留权就有了法律效力。 第61章 在飞离莫斯科的那天,阿登纳给布尔加宁发了 一封信,信中写道: “部长会议主席阁下,趁此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政府和 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政府之间建立外交关系的机 会,我声明: 1.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政府和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 政府之间建立外交关系并不是承认现时双方领土的占有 状态。德国疆界的最终确定留待和约来解决。 2.和苏联政府建立外交关系,并不意味联邦政府改 变了关于在国际事务中有权代表德国人民以及关于在那 些目前尚处于联邦政府的有效统治权之外的德国地区政 治状况的法律观点。” 在关于释放战俘和其他被拘留在苏联的德国人问题上,阿登纳尽管没有 获得有关书面保证,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却当着德国全体代表团成员的面, 一再重复作过了的保证,并放宽了获释德国人的范围。赫鲁晓夫表示,“我 们向你们保证,按照你们提供的清单找到的人,只要他们是德国籍公民,我 们就会交给你们。请相信我们的诺言。”阿登纳和布尔加宁一起把释放人员 的时间订在建立外交关系之后一周。 1955年10月7日,苏联人履行了他们的诺言。第一批遣返回国的德国 士兵到达弗里德兰军营,数目将近一万。以后大约有两万多被拘留在苏联的 平民又陆续回到了联邦德国。 9月13日,阿登纳与布尔加宁代表德苏两国在克里姆林宫签署了建交的 换文。西德在给苏联的换文中指出:“两国人民的建交将促进整个德国问题 的解决,从而有助于解决德国人民全民族的主要问题——恢复德意志民主国 家的统一。” 第二天,阿登纳带着苏联人答应释放战俘的口头承诺——他与布尔加宁 的君子协定——以及德苏建交换文,飞回了波恩。 后果 ——“哈尔斯坦主义” 在整个莫斯科谈判过程中,联邦德国方面只有一个意志和决策的中心— —联邦总理阿登纳。尽管每一个重要决定的作出都是在代表团里详细讨论和 商量过的,在争论最激烈的讨论会中,阿登纳甚至要求每一名成员发言,讲 出自己的意见,但是,事实上,是阿登纳在用他的观点说服每一个人接受。 在很多当事人的回忆录中,这一点都很清楚地反映出来了。 在最后一天的讨论中,由于双方意见观点的分歧,会议经常中断,以便 于给各代表团进行内部磋商的机会,直至那时,阿登纳的两个最亲密的顾问 勃伦塔诺和哈尔斯坦仍然极力劝阻阿登纳不要同意苏联的建议,并恳求阿登 纳至少在莫斯科无论如何不能同意建立外交关系。 他们一来担心俄国人不会遵守诺言,再呢,担心与苏联建交会引起国际 法上的一些困难。打一个比方说,如果将来建交后在莫斯科出现两个德国大 使馆,那么如何体现联邦政府一向坚持的“单独代表权”呢?更进一步,联 邦政府是否也得在华沙、布拉格、布达佩斯、开罗和新德里容忍这种情况呢? 如果西方国家也向民主德国做出类似妥协,岂不意味着将两个德国分裂的现 状合法化地固定,那么,德国统一的长远目标又怎么办? 莫斯科的“君子协定”达成之后,所有这些问题全都冒出来了,阿登纳 责成有关国际法专家立即去研究。 1955年9月14日,阿登纳在莫斯科召开了记者招待会。会上他强调了 西德的保留权。他声明: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是代表全体德国人民的,德国的 东部边界不是最终的边界。 9月16日,苏联塔斯社也发表了一则声明,指出:苏联政府把德意志联 邦共和国看作是德国的一部分,德国的另一部分是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德国 的边界已由波茨坦协定解决了,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在它主权范围领土上行使 自己的管辖权。 从这两则声明看,在建交问题上,德苏双方都作了保留。 阿登纳带着德苏建交的“君子协定”回国,引起了意料之中的联邦议院 的激烈争辩。社会民主党再次攻击这是以牺牲德国统一为代价。当时一名著 名的女评论家玛丽奥·格莱芬·多恩霍夫极其尖锐地评论道: “建交换来了战俘的遣返..这无疑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因 为同莫斯科建交的代价至少从目前来看是容忍了德国一分为 二..因此,以建交换取遣返战俘的条约意味着..一万人的自 由换得了一千七百万人的被奴役?” 阿登纳决定使联邦政府对这件事暂时保持沉默,让时间把这件事带来的 冲击冷却下去,但苏联人在阿登纳莫斯科之行的后一个礼拜,便做出了令联 邦政府处境更为尴尬的一个举动。9月20日,苏联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签定 了重新安排它们间相互关系的“苏联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关系条约”,给了 民主德国以主权地位。条约中称:“鉴于巴黎条约生效后产生的形势,根据 平等、相互尊重主权和互不干涉内政原则,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将自由决定他 们的内政和外交问题,包括同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的关系以及同其他国家发展 关系。”同时,苏联部长会议宣布,撤销苏联驻德高级专员一职,对德管制 的各种条例在民主德国停止生效。 这对阿登纳单独代表权原则是一次大冲击,联邦政府必须尽快作出反 应,不能让民主德国从此不受限制地进入国际社会中来。9月22日,阿登纳 在联邦议院作了一个关于莫斯科之行的报告。他说,“我必须毫不含糊地指 出,联邦政府今后也将把与它保持正式关系的第三国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建 立外交关系视作不友好的行动,因为这种行动将会加深德国的分裂。” 于是,对德国外交政策影响深远的“哈尔斯坦主义”便应时而生,这是 国务秘书哈尔斯坦和他的助手外交委员会政治司司长威廉·格雷韦共同想出 来的,并且以哈尔斯坦的名字来命名。也有人将其称作“阿登纳主义”,它 可算是德苏建交后呵登纳政府单独代表权原则的一个延伸。阿登纳在9月22 日的联邦议院发言中对它作了第一次表述。但是,当时它对很多问题没有作 出解答,最重要的是,联邦德国对这样一种行动(与它保持关系的第三国与 民主德国建交)将作出如何的反应,是否应继续拒绝同那些与民主德国持有 外交关系的国家建立关系,威廉·格雷韦又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进一步思考。 1955年12月7日,他提交了一份备忘录,交到波恩举行的一次使节会议上 作详细讨论。 根据格雷韦的建议和使节会议的讨论,哈尔斯坦主义的内涵明确了,简 言之就是:为了在国际法上解释德苏建交后出现 了两个德国驻莫斯科大使馆的情况,西德政府坚持联邦德国代表整个德 国,不承认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不同承认民主德国的国家建交,并同所有与 民主德国建交的国家断绝外交关系,只有苏联是例外。格雷韦表示,这是西 德政府自成立后一直坚持的“单独代表权”的合乎逻辑的必然结果。它成为 西德在六十年代中期以前一直坚持的国家政策的指导原则之一。 从法律上来说,德国继续存在,因为战胜国并没有吞并德国,而只是出 于占领的目的,将1937年12月31日以前确定的德国疆域,暂时划分成了四 个区分区占领,直到对德和约缔结生效时为止。因此,在对德和约缔结前, 德国虽然具有法律上的能力,但由于缺少一个整体国家权力而没有行动上的 能力。 从实践上来讲,联邦德国是德国整体中唯一具有行动能力的实体。作为 一个国家,它与原来的德国是一脉相承的,只是在空间上暂时还没有与过去 的德国取得一致。必须强调联邦德国是德国和德国人民利益的合法代表。 哈尔斯坦主义的核心,是联邦政府一直坚持的单独代表权。在阿登纳的 领导下,联邦德国政府从1949年成立起就一直坚持强调这一点。阿登纳在每 一次重大国际事件发生时都要向盟国突出强调它。他要使所有国家都确认, 只有联邦政府才是全体人民利益的唯一合法代表。 阿登纳政府,强调单独代表权的第一个突出事例是在1953年6月17日 发生东柏林起义事件时。当时斯大林逝世,苏联对德政策出现某些“松动” 迹象,苏联打算建立一个中立的芬兰式的德国,因为同中立的芬兰的关系要 比同共产主义的南斯拉夫好处得多,这样牺牲民主德国也是值得的。克里姆 林宫以“全德派”著称的弗拉基米尔·s·塞米扬诺夫被任命为驻民主德国 高级专员,准备开始实行新的路线。6月9日,德国统一社会党政治局根据 苏联的意见发表了一个公告,提出德国统一是最大目标,为此德国两个部分 要采取接近措施。但是不久爆发了因提高工人劳动标准而引起的罢工游行, 直至蔓延全国,酿成起义流血冲突,苏联不得不动用坦克才平息这一事件。 呵登纳在这次事件之后,发表了一则公告声明,借此突出强调民主德国政权 的非法性和联邦德国的合法性,以形成联邦德国“单独代表权”的影响力。 第二个突出事例是1954年3月25日苏联政府就苏联和民主德国关系发 表声明之时。 第62章 该声明宣布民主德国是一个主权国家。阿登纳竭尽全力驳斥这 一观点,并且努力争取美、英、法对联邦德国“单独代表权”的支持。他一 边出面反驳那些认为德国问题从此将会出现一个新局面的猜想,一边又强调 指出:“苏联声明丝毫没有能够驳倒这一事实,即过去、现在和将来都只有 一个德意志国家,这就是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它今天仍然代表着这个从来没 有消亡过的国家”——更进一步,“只有联邦德国政府才有权代表另外一千 七百万德国人说话和行动。” 第三个突出事例是1955年巴黎协定生效之时。阿登纳代表联邦政府宣布 自己获得主权。他强调:“长期以来,我们在不断赢得信任的基础上作出的 努力,今天已经成为具有法律效力的现实”,联邦德国已经以平等的地位成 为西方自由大家庭中的一员,结成了真正的伙伴关系,因此,只有联邦德国 拥有对整个德国的“单独代表权”。 “单独代表权”的问题成为整个阿登纳时代阿登纳与西方盟国交涉的重 要内容。他一再要求西方盟国确认这一点。 在1955年12月8至10日的波恩德国使节会上,威廉·格雷韦提出了 一个警告,即不要过分拘限于笼统的规则,而应在判断事实时保持灵活性。 但是,格雷韦的警告并没有起到实际的作用。由于存在这么一个原则,也由 于联邦德国基本法里关于联邦德国是唯一合法政府的实际规定,联邦政府就 很难在东方政策上作出创造性的举动。正如在哈尔斯坦主义出台时外交部地 区司里有一批东方问题专家所担心的那样,东欧国家一生下来就带有同民主 德国保持关系的“天生缺陷”,该如何对待它们呢?这些国家在历史上同德 国渊源很深,“哈尔斯坦主义”原则无疑是完全放弃了这些国家。同时,他 们提出,只同承认联邦政府是全德人民唯一合法代言人的国家打交道,必然 使联邦德国局限在一定的国际范围内,对国家的发展也是不利的。再有,阿 登纳强调要以实力政策、实力基础统一全德,局限性的发展与实力基础,实 力政策也相矛盾。因而,尽管哈尔斯坦主义解释了“在莫斯科出现两个德国 大使馆”的国际法问题,但是,它实际也将束缚联邦政府外交政策的手脚。 德苏建立后的十年是西德有关德国问题的政策的一个“不妥协的时期”。 阿登纳尽管与苏联建交,却并没有进一步发展与东方国家的关系。根据哈尔 斯坦主义的原则,阿登纳拒绝了波兰、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罗马尼亚等 东方国家愿同联邦德国接近或建交的友好表示,并且在1957年断绝了同南斯 拉夫的外交关系,理由是南斯拉夫承认了民主德国。1963年,阿登纳政府又 以同一理由同古巴断绝了外交关系。 阿登纳是很为难的。他感受到1955年日内瓦高级首脑会晤后东西方关系 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但是,他也不得不坚持他政策的延续性,这种政策从公 众舆论的反映来看是受到大多数人支持的。在阿登纳与苏联建交之后,当时 有人曾在德国的汉堡作过一次民意测验,要求回答对那些承认奥得一尼斯河 边界的人作何看法。结果是:56%的人认为,那些承认奥得—尼斯河边界的 人无权在汉堡作报告;57%的人认为,不能让这些人在电视中发表讲话;68 %的人认为不能让他们在高等学校中任教。对德国公众来说,仍然孙须坚持 同东方仍不妥协。阿登纳如果突然改变政策,就得难保证能够得到公众的继 续支持。 应该说,德苏建交的意义是积极的,而哈尔斯坦主义的出台则是被动与 消极的反映,是阿登纳政策老化的开端。 第七章 振兴欧洲 通向统一欧洲的道路将是漫长而艰辛的。 ——《阿登纳回忆录》(三) “欧洲统一是我们时代的福音和希望。” ——让·莫内1954年11月9日在辞去欧洲 煤钢联营高级机构主席时讲话 欧洲新制度的设想 我不认为欧洲的统一是一种空想。 ——《阿登纳回忆录》(三) 1950年法国外长罗贝尔·舒曼提议建立煤钢联营时,阿登纳率先响应了 他的号召。1952年这一计划实现,缔结协定的六国一致同意,六国必须通过 扩大共同机构,继续为创建一个经济和政治结成一体的欧洲而努力。由于朝 鲜战争爆发,欧洲感到联合的紧迫,在美国支持下,关于欧洲联合的讨论一 时勃兴。人们积极地筹划欧洲防务共同体和政治共同体的方案。1954年8月, 法国国民议会否决了讨论达4年之久的欧洲防务共同条约,使得欧洲统一运 动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一蹶不振。之后,政治共同体的讨论又告破裂,欧 洲一体化只有煤钢联营还在运作,整个运动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地步。 但是,真正致力一体化事业的人,谁也没有放弃将政治统一运动继续进 行下去的希望。让·莫内没有,阿登纳也没有。他们都在等待更有利时机的 到来,等待创造这个时机。 防务条约失败以后,阿登纳和莫内就统一欧洲的命运进行了一次探讨, 他们共同感到,在欧洲防务集团失败之后,欧洲虽然出现了一个政治真空的 局面,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统一欧洲的必要性已经丧失,联合的目的也并非只 针对苏联人对欧洲的威胁,莫斯科只是西欧联合的一方面原因,联合更重要 的目的是为了欧洲自己的发展。“欧洲之父”让·莫内认为,在这种形势下, 欧洲应该做的首先是把自己组织起来,而无须过多地考虑他人的企图或可能 作出的反应。期待自古以来就不属于同一范畴的人们都接受有关欧洲统一的 全面安排,那只能是幻想。莫内对阿登纳谈到了他的打算,他说他从防务集 团的失败这一点来看,在欧洲统一道路上所遇到的政治性困难是其决定性的 阻力,应该努力使各种政治力量不再成为欧洲统一的阻力,而将它们变成统 一的动力。为了实现这一点,莫内说在他1955年2月20日作为欧洲煤钢联 营主席任期届满时,他将会提出辞职,并且拒绝参加政府公职,以便于以民 间自由的身份,专门从事振兴欧洲工业的工作,协调各国的各种政治力量, 推动欧洲前进。 莫内的话令阿登纳感到振奋,阿登纳坚决支持莫内的想法。他告诉莫内, 欧洲防务集团的失败至少让他看到了一点,这就是不能再操之过急地要求一 个尽善尽美的欧洲统一政策。他说他感到在执行政策中,运用健全的现实主 义审时度势适应情况是很重要的。如果所追求的目标一时还达不到,那么, 至少应该试图实现目前可行的部分,未来则必须依靠继续发展的力量。因为 政治中总是存在着无法逆料的新形势。他也对莫内谈起了他的打算,按照阿 登纳的设想,实现欧洲政治联盟是欧洲各国应该追求的首要目标,而经济问 题的复杂性将会使得一些国家产生离心趋向,因而在实现了政治联盟之后再 着手经济一体化,将有利于加快欧洲统一的速度。“防务共同体与政治共同 体的失败证明在各国政治上的吵吵嚷嚷远比经济合作的分歧更为难缠,我们 应该吸取教训把视线重新转移到经济合作问题上,设法通过经济联盟的创建 来达到建立政治联盟的终极目的。”他说,“为了追求更好的、但还不能实 现的东西而忽略好的东西,我以为是错误的,同样,为了追求更宏伟、更深 远、只有到明天才能实现的步骤,而忽略今天可行的步骤,我也认为是错误 的。” 让·莫内对阿登纳的话表示由衷赞同,他点头道,“的确,我们现在欧 洲军的计划被搁置一旁,政治共同体计划也被抛弃,军事欧洲的道路被关闭 了,政治欧洲也无路可走。发挥经济一体化功能将是我们的唯一出路。这既 没有忽视欧洲统一的长远目标,在体制方面也不会显得过于雄心勃勃。” 阿登纳和莫内不约而同考虑到以经济为推动力归功于欧洲煤钢联营四年 来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六国自从成立了共同联营机构,对煤钢的生产、投资 价格、原料实行统筹分配与安排之后,六国的联营领域都飞速发展,远远超 过了没有参加煤钢联营的英国以及北欧各国。1951—1954年期间,德、法、 意、荷、比、卢六国的煤产量增加了23%,钢产量增加了14.5%。除此之 外,煤钢重要工业的发展还大大促进了六国工业的发展,这便使得六国都从 实际的利益中感到了联合的好处。 同阿登纳磋商后,莫内也同样到五国中去寻求共同语言,他得到一大批 从煤钢联营中看到实际好处的政治家们的支持。这时,经济利益成为欧洲联 合再掀高潮的推动力。各国已经不满足于在“小欧洲”范围内所进行的单一 部门的经济初步一体化,而积极酝酿着更广泛的一体化以及成立全面关税同 盟问题。既然政治和军事一体化牵涉的范围太广,触及的问题太根本(国家 主权),何妨从不那么敏感的经济一体化重新来着手。各国对这个问题都兴 致勃勃。 第63章 让·莫内奔走于各国政府间,穿针引线,协调各方意见。在他的努力之 下,各国又重新行动起来,这一次的目标是建立更广泛的经济一体化。 1955年3月法兰西第四共和国参议院批准了巴黎协定。法国方面感到, 在失去了欧洲防务集团对德国的约束之后,只有重新将德国拉回欧洲轨道, 才能减轻它的威胁。于是埃德加·富尔总理分别给联邦德国总理阿登纳、法 国外长安托万·比内以及意大利外长埃塔诺·马蒂诺写信,建议“重新推行 欧洲思想”,把欧洲煤钢联营集团权限扩大到运输工具和包括原子能在内的 其它能源形式的领域中。 阿登纳在原则上同意富尔总理的建议,但鉴于法国曾使欧洲防务共体流 产,因而他希望待建议讨论成熟之后,再作表态。法国外长比内也拟就了一 份提议建立一个欧洲邦联委员会的计划,阿登纳对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持怀疑 态度,因为法国的局势是不稳定的,即使比内的计划很好,但如果比内不能 留在政府里,计划就无从实现。法国国民议会的选举定在1956年,所谓的孟 戴斯—弗朗斯集团与安托万·比内集团两相对峙,阿登纳对选举的结果没有 把握,更何况比内在制定计划时,尽力想把自己集团内对欧洲政策的各种不 同见解统一起来——他能做到这一点吗?或许计划本身就包含着可能引起比 内集团在欧洲问题上溃散的危险。考虑到这些,阿登纳认为比内有关建立欧 洲邦联国家的想法是不成熟的,因此他把它撂到一边。 在莫内的推动下,比利时、荷兰、卢森堡三国的外交大臣保罗一亨利·斯 巴克、约翰·威廉·贝恩、约瑟夫·伯克也行动起来。贝恩提出了一个重要 建议,他说,“任何不完全的一体化只能通过损害其他部门或者是消费者利 益的措施,才能解决某个部门的困难,这样还会导致排除国外竞争,自我封 闭的危险。这决不是提高欧洲生产率的办法。另外,分部门的一体化也不能 像全面的经济一体化那样有助于加强欧洲团结和统一的观念。为了加强这种 观念,最重要的是要把欧洲国家对于共同利益共同负责的观念溶化到一个关 注普遍利益的组织中去。”因此,“应成立一个超国家的共同体,其任务是 实现一般意义上的欧洲经济一体化,通过关税同盟实现经济同盟。”这样, 一个全面的经济一体化建设目标提上西欧六国日程。 荷、比、卢三国外长就贝恩的建议进行了充分的协商,最后三国共同拟 定了一份备忘录,明确提出欧洲经济共同体的概念,备忘录尤其强调必须建 立起一个有实权的共同权力机构。5月9日,让·莫内在欧洲煤钢联营集团 共同议会上,也提出了欧洲建设的两种办法,他认为新的部门一体化和全面 的经济一体化,能够同时进行。这样,5月14日,议会一致通过一项决议, 要求即将召开的六国外长会议讨论有关事项,并起草一份关于分阶段实现欧 洲一体化的必要协议。 三国备忘录与莫内建议关于建立经济共同体的提议引起联邦德国国内重 视,并引起阿登纳和他的著名的经济部长路德维希·艾哈德之间的分歧。阿 登纳对经济同盟所包含的潜在政治同盟的意义非常感兴趣。他曾经说过,为 了达到欧洲统一,他随时准备将刚刚获得的主权“纳入一个欧洲各国人民的 超国家的共同体中”。艾哈德却反对这种部门的“统制经济”和超国家性, 赞成在关税及贸易总协定和欧洲经济合作组织的范围内实行贸易自由。经济 上艾哈德是专家,阿登纳尊重他的意见,经过多次的磋商磨合,联邦德国最 后拟定的备忘录成了两人观点的综合,一方面主张要扩大欧洲煤钢联营集团 的活动领域,同时也模棱两可地建议采取类似政府间合作的办法。 对欧洲的进一步联合与发展,阿登纳有着自己的考虑与设想。 首先,阿登纳认为,从1945年以来的成功与失败的经验中,应该看到: 欧洲一体化运动不应该是死板的,绝对的,它应该是伸展自如而且富有弹性 的。“它不应该是束缚欧洲各国人民的紧身衣,而必须是他们赖以发展的共 同依靠,是一种健康的、适应各自正常特性发展的共同支柱,”在这种考虑 之下,一体化政策就应该是灵活的,超国家机构并非确定无二的选择。许多 国家,例如英国,便是由于对超国家原则不能接受而拒绝加入到一体化行列 中来。 其次,“欧洲联邦或者邦联的作用和作用的发挥,不应该取决于某一个 成员的意愿或者它所谓的利益,”这将使一体化失去凝聚力,必须尽可能地 找到大家的共同意愿和共同利益,从而推动整个欧洲一体化的建设,最终改 变欧洲在世界政治、经济中的软弱地位。 第三,欧洲一体化也应注重现时的国际形势,注意协调它与各方面的关 系。具体来讲有两方面。一是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关系:再是同美国的关 系。虽然阿登纳认为无论从地理上还是从实质上,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范畴 都大大超过欧洲的联合,否认欧洲联合会有损或侵害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作 用,但是,阿登纳也承认,在遇到二者职权范围彼此相接或交叉的地方,相 互间是需要进行调整和调节的。对美国也是如此,从目前来看,虽然统一的 欧洲同美利坚合众国之间的良好关系是有效维护欧洲地位的前提,并且这种 作用是相互的,但是,美国不可能永远承担保卫欧洲的责任;美国的切身利 益也不可能总是与欧洲国家的切身利益相一致,因此,双方“势必出现政治 见解的分歧,从而会导致独立自主的政治行动。”而且,从各种不同的观点 来看,大国支配、小国依附的状况都不能持久,长久下去双方都不能忍受。 防务集团条约失败后的第一次煤钢联营六国外长会议终于于1955年6 月1日至3日召开了,地点是在意大利的墨西拿。阿登纳派去了精明能干的 国务秘书哈尔斯坦。其他各国出席会议的有法国的安托万·比内、比利时的 斯巴克、荷兰的贝恩和意大利的埃塔诺·马蒂诺。主席是卢森堡的约瑟夫·伯 克。这次会议的中心是讨论欧洲的振兴问题。从荷、比、卢三国的备忘录开 始,会议上各国代表各抒己见,哈尔斯坦充分明确地表达了阿登纳和联邦政 府的意见。反复讨论取得共识之后,六国最后一致通过了一项协议,即《墨 西拿宣言》。 哈尔斯坦一回国,立即把墨西拿会议的进行情况向阿登纳作了汇报,阿 登纳说他是“怀着惊喜参半的心情评介墨西拿的决议”。令阿登纳感到惊讶 的是尽管六国为各种意见争论不休,却是真的在经济合作方面达成了共识, 但他担心的是“经济工作将会使我们离开主要任务,即政治联盟的创建”。 他为《墨西拿宣言》中六国所表现出来的共同政治意愿感到由衷的宽慰。六 国政府在宣言中一致明确: “在欧洲建设的道路上进入一个新阶段的时刻已经到来,它 们一致认为欧洲建设应该首先在经济领域内实现。它们认为,应 该通过扩大共同机构,有步骤地联合各国的民族经济,建立一个 共同市场和逐步协调它们的社会政策。这对于创建一个统一的欧 洲是必要的。在它们看来,为了使欧洲保持它在国际舞台上所占 的地位,为了恢复它固有的影响力和不断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这样的政策必不可少。” 在欧洲经过了1954年8月30日的那个“不幸日子”之后,六国终于再 次振作起来了。年近八旬的阿登纳也精神抖擞,他相信一个欧洲的新时代即 将到来,他又接着为他的欧洲统一的政治理想奔走于各方了,他感到他的时 间已经不多了,迫切地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欧洲统一哪怕最初步的实现。 德英、德意与德法之间 必须为奉行一种强有力的共同的欧洲外交政策创造条件。 ——《阿登纳回忆录》(三) 《墨西拿宣言》发表之后,六国开始积极筹划建立经济共同体的具体事 宜。阿登纳密切地注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看起来总的国际形势变得越来越 有利于欧洲建设的重新推动。 最可喜的是法国。1956年1月,法国进行了新一轮国民议会选举。一向 反对欧洲统一和煤钢联营的戴高乐派遭到了惨重失败,社会党人和激进党人 组成的联盟——共和主义阵线获胜。由于戴高乐派在议会中消失,一个欧洲 多数派在法国议会中形成。新议员大多是一体化事业的积极拥护者,这与 1954年国民议会的情况大相径庭,在法兰西终于有了能使欧洲政策顺利通过 的可靠保证。 法国在选举基础之上成立起了一个“欧洲内阁”。社会党人、工人国际 法国支部总书记居伊·摩勒受命组阁。居伊·摩勒对欧洲统一有强烈的信念, 他是让·莫内的“争取欧洲合众国行动委员会”的成员。由于人民共和运动 的反对,埋葬欧洲防务集团的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被请出内阁,社会党 人、赞成欧洲运动的克里斯蒂昂·皮诺成为外交部长。激进社会党总书记、 莫内行动委员会成员莫里斯·富尔也成为负责欧洲事务的国务秘书。 第64章 强大的 阵容使居伊·摩勒内阁决心给欧洲振兴以有力的推动。从此,法国的政治形 势对欧洲建设越来越有利。 同时,在联邦德国重新武装问题得到解决之后,法国人某些心理方面的 障碍也消除了,民意测验表明法国舆论对政府的欧洲政策也趋向于认可和支 持。况且墨西拿会议之后欧洲振兴的问题基本上是属于经济范畴的,这方面 不如政治军事敏感;在墨西拿,人们有意地回避了某些词句,比如用“欧洲 建设”代替了“欧洲一体化”,“超国家机构”、“放弃主权”等词也被小 心地抹掉,机构问题不再被首先提及,等等。这样,自尊的法国人感到欧洲 概念更容易接受了。连坚决反对煤钢联营与防务一体化的戴高乐将军,也感 到形势的变化,不再发表反对声明。这一切给了法国政府以相当广泛的行动 自由度。 阿登纳带着欣喜之情感受着法国的种种变化。 在新形势下,美国根据它支持欧洲一体化的一贯政策,也对欧洲的振兴 表示支持。艾森豪威尔总统和杜勒斯国务卿分别发表声明,说美国对欧洲的 信念始终如一,认为一个强大、繁荣和更加统一的欧洲不仅可以把联邦德国 归并进来,而且可以巩固西方对苏联的阵线,这符合美国人利益。而且,在 欧洲防务集团失败之后,美国人也懂得了不要把欧洲统一强加给欧洲人这一 点的重要性。因此,美国政府一方面表示了对墨西拿发出欧洲振兴信号的强 烈热情,但另一方面策略性地采取了一种审慎支持的立场,更多地让欧洲人 自己去作决定,只是在关键的时候出面加强欧洲人的信心。 第三方面形势的变化来自国际形势再次出现了阿登纳频频告诫的紧张状 态。1955年奥地利和约的签定与日内瓦的高级首脑会晤只给世界带来短暂的 缓和,从1956年秋天开始,苏伊士运河事件与匈牙利事件连续发生,东西方 关系又趋紧张。这种一张一弛的变化使六国政府神经保持高度紧张,要加强 团结,要使有关欧洲振兴的谈判迅速取得成果成了六国的共同信念。1956年 9月20日,莫内的“争取欧洲合众国行动委员会”发表了一则声明,呼吁“在 当代世界上,只有一个统一的欧洲才能使人听到它的声音,并得到别人的尊 重”。国际紧张局势的再次出现激励起欧洲政治家们实现欧洲振兴的政治意 志。 对于阿登纳来讲,联邦德国必须坚决地和不折不扣地贯彻墨西拿决议, 这一点是毫不含糊的。但是,问题的关键是该如何去做。为了实现目标,通 过外交渠道协调好各国的关系,消除通往欧洲道路上的障碍,尽可能地加强 欧洲的团结,并使统一的欧洲变得更加强有力,这一切说起来容易,但各国 间的意见分歧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首先的一个问题就是要不要大不列 颠加入。 阿登纳向来认为英国参加欧洲统一和英国对欧洲统一所持的态度对欧洲 的未来具有重大意义。振兴欧洲的口号首先是英国人提出来的,海牙大会也 是在丘吉尔的决定性的参加之下才成为欧洲统一强有力的讲坛的,丘吉尔曾 经大声疾呼要恢复欧洲民族的大家庭,使这个大家庭在自由、安全、和平的 制度下重建,“必须建立起一个欧洲合众国”,可是丘吉尔却令人遗憾地将 英国排除在这个“欧洲合众国”之外。尽管英国人一直游离在欧洲之外,阿 登纳却一直希望争取英国加入到共建欧洲大家庭的行列中来。他曾在1953 年5月主动和丘吉尔谈过这个问题,当时丘吉尔向他描绘了一幅世界未来的 蓝图,在这幅蓝图中,丘吉尔把美国、英国和英联邦、统一的欧洲并列为相 互影响和相互联系的三个区域。很显然,丘吉尔仍然不愿放弃大英帝国的昨 日梦想,去把英国和统一的欧洲放在一起。在1954年10月九国伦敦会议期 间,阿登纳同英国当时的外交大臣艾登再次谈起这个可能性。艾登向阿登纳 解释道,一个英国人在海外可能有十个或二十个熟人和亲戚,而在欧洲大陆 大约只有一个,因此,从心理上对于英国人来说,要把英国人的命运和大陆 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那将会障碍重重。 但是,阿登纳从艾登在九国伦敦会议时为解决欧洲法德矛盾争端所作的 不懈努力中,受到了某种启发。当时为解除法国的担心,英国主动提出参加 西欧联盟,将英国和欧洲大陆联在了一起。阿登纳由此设想如果在欧洲组织 中增添一支像英国那样稳健而沉着的力量,将更能促进欧洲未来的政治发 展,或许通过西欧联盟能够使这个愿望得到满足。 当然这还仅仅是个设想,关键得看英国人自己的态度。六国在墨西拿会 议所通过的决议中明确声明,他们将在适当的时候也对其他关心谋求联合的 国家发出邀请,也在决议中明确要求英国加入这一倡议。六国等待英国政府 作出表态。不仅是联邦德国,荷、比、卢三个小国家也殷切盼望英国人的加 入。法、意也感到英国参加会使经济共同体符合欧洲的共同愿望。 1955年11月19日,阿登纳收到一份英国政府有关能否加入欧洲经济共 同体的照会。照会中,英国人思虑再三,再次拒绝了六国的邀请。照会说: 英国称英国方面完全明白经济一体化是促进政治稳定,达到较高生产率和更 有效地利用一切资源的手段,但是,在经过仔细的审议之后,英国还是决定 不能参加这样一种规划。理由如下:第一,六国建议中所提出的经济共同体 这种形式不符合英国与英联邦的政治和经济关系;第二,参加这样的经济共 同体也不符合英国所奉行的自由贸易政策;第三,组成这样一种经济共同体 将有把西欧分成两个集团。的危险性:一个是由共同市场成员组成的六国集 团,另一个是由其余的欧洲经济合作组织成员组成的集团。英国表示,如果 建立六个墨西拿国家之间更紧密的联合将会造成削弱欧洲经济合作组织的后 果,那么它不仅对西欧的政治联合毫无裨益,而且会对其有所损害。英国政 府认为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把全部问题都放在欧洲经济合作组织内进行讨 论才是最理想的。最后,英国还希望联邦政府不把英国的态度通知其他六国, 而它会在适当的时候同它们进行直接接触。 在墨西拿会议中拟议实现振兴欧洲的三个目标分别是:建立欧洲经济共 同体、原子能共同体和共同的关税同盟,现在英国的照会使六国对英国参加 经济共同体的希望落空了。由于英国在核技术方面的领先地位,六国对英国 参加原子能联营也寄予了很大希望。同样,11月19日英国又给联邦政府 送来一份照会,表示拒绝参加墨西拿的原子能联营。理由是:英国民间的原 子能研究计划是与军事方面的原子能研究计划紧密相联的,这就存在着许多 妨碍与欧洲原子能联营合作的障碍,因为没有一个墨西拿国家有军事方面的 原子能研究计划;并且,英国也非常重视它与欧洲原子能联营以外的其他国 家所签定的双边协定。1 英国政府对墨西拿建议的拒绝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它之所以给联邦政府 发出一份单独的照会,是试图对联邦政府施加外交压力,迫使其放弃。在布 鲁塞尔2进行的专家会谈中,英国人有一种担心,他们既不愿意放弃靠英联邦 和英美特殊关系维系的英国特殊地位,同时又害怕由于共同体出现会以法国 和德国为中心形成一个欧洲大陆集团,这对英国长远利益来说是不利的。于 是英国唯一能做的,便只有反对墨西拿宣言并极力阻止六国共同体的出现。 阿登纳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英国人的态度并不足以使他改变对欧洲一体化 的决心,墨西拿会议时他早已把建成经济同盟看作是达到政治同盟的有效途 径了。 12月初,联邦德国外交部长冯·勃伦塔诺出席了在巴黎举行的欧洲委员 会的部长委员会会议和西欧联盟部长理事会议。回国后,他立即向阿登纳汇 报了这两次会议的情况。他告诉阿登纳,英国不仅在联邦德国,而且也在其 他五国政府那里采取了类似的外交活动。斯巴克在西欧联盟会议上已发出了 警告。勃伦塔诺认为如果联邦政府不采取行动,英国还会继续试图阻挠六国 对欧洲一体化的努力。鉴于联邦政府内也有对英国的建议感兴趣者,联邦德 国必须尽快作出一个表态。 1955年12月22日,阿登纳便就英国11月19日照会作出答复,给英国 人作了一个明确的表态。照会说: “联邦政府获悉,大不列颠王国政府决定不参加关于创建共 同市场可能达成的协定,目前煤钢联营的六个成员国的专家还在 讨论这个共同市场的问题。 联邦政府并不认为,专家会谈迄今所取得的成果,会与联邦 政府和英国政府共同遵循的较为自由的贸易和较为自由的支付制 度的目标相矛盾。同时,它也不认为对于这些成果可能会削弱欧 1此指欧洲经济合作组织,已于1955年6月10日成立了一个有关核能工业应用研究的委员会,以英国为 主。 第65章 此外英美在核能等方面也有合作。 2指它的总部设在布鲁塞尔。 洲经济合作组织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它倒是认为,这些工作将促 进它与英国政府共同遵循的目标。 因此,联邦政府将继续在它这方面,为实现欧洲煤钢联营六 国外长在墨西拿所通过的创建共同市场的决议而作出贡献。 此外,外交部拟对此采取保留态度,即在适当的时机,再考 虑大不列颠王国政府关于在欧洲经济合作组织范围内讨论与墨西 拿决议有关问题的建议。 联邦政府的最后一项保留是根据两点作出的,一是联邦经济部长艾哈德 认为建立共同市场和关税同盟会束缚联邦德国经济的发展,而以欧洲经济合 作组织作为成员国之间展开自由贸易的范围对经济发展更为有利;再是阿登 纳自己也寄望于通过谈判协商消除英国与六国之间分歧,从而最终促使英国 参加到共同市场中来。 1956年7月,在六国和英国关于共同体问题之争的高潮时期,阿登纳应 意大利政府的邀请访问了意大利。此次意大利之行的目的在于全面协调注意 两国有关共同体问题的立场分歧。 这次访问使战后德意双边关系的协调升至顶点。在意大利,阿登纳与总 统格隆基、总理安东尼奥·塞尼、国防部长保罗·埃米略·塔维亚尼等分别 进行会谈。对方谈到了德国问题,更着重谈到了目前的局势与欧洲一体化关 系的问题。阿登纳对双方在许多问题上找到共同点感到欣慰。 阿登纳希望通过德意合作而对共同市场的建成起到关键的促进作用。英 国与墨西拿六国有关共同市场的争吵已急剧升温,而法国由于缺少一个强有 力的人物,内政一直是个大问题,目前殖民地的情况又有突变,法国甚至存 在着爆发革命的危险。六国与英国矛盾的处理及共同体内同法国的关系,成 了阿登纳与塞尼和塔维亚尼讨论的重点。双方一致感到,为了推动一体化前 进,德意合作关键是两国必须携手共进。阿登纳说,欧洲联合的政策不应再 由于法国的内政困难而遭受失败,一体化即使没有法国的参加也要努力实 现,不能由于法国的瘫痪而使一体化瘫痪,同时,也必须永远为法国的随时 加入、参与协作敞开大门。塞尼完全同意阿登纳的观点。 在谈判如何对待英国人时,阿登纳告诉塔维亚尼一个想法:是否能够让 欧洲防务集团以一种略微改变的形式重新出现呢?这样也许可以找到一条共 同的道路。他说也许可以先通过同英国的秘密接触,试探一下英国人的态度。 如果由此而产生的结果使英国相信能够参与协作,那么或可因此缔造出欧洲 统一的美好前景。当然,在这个期间首要的还是实现共同市场的规划,这样 做的目的是为英国进入欧洲大陆另开新径。 阿登纳显然仍然没有放弃把英国拉入欧洲的希望。他把意大利作为商议 此事的最好伙伴。阿登纳进一步设想了使英国更加接近欧洲的两种可能性: 首先,可以邀请英国参加墨西拿六个国家的协商,即使仅仅是以联系的形式; 其次,可以重振西欧联盟,广泛扩大西欧联盟在政治经济和军事方面的权限, 使之成为一个有约束力的有效欧洲组织。西欧联盟成员包括了英国和墨西拿 六国。意大利方面答应阿登纳,将对这种可能性引起重视。 1956年12月初,意大利总理格隆基回访联邦德国。阿登纳同他再次讨 论了英国和欧洲的关系问题。格隆基也认为西欧联盟在斯特拉斯堡的年会纯 粹是一种形式,必须设法改变这种状况,使西欧联盟成为一个有效的工具。 他们设想应设法赋与西欧联盟议会以更大的权力,使它成为欧洲议会的核 心。阿登纳提议把它的机构搬到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所在地区,并建议七个西 欧联盟国家驻北约大使兼任驻西欧联盟大使等等。 尽管德意两国对英国寄予了许多美好希望,设想了种种可能性,甚至认 为英国政府或许会因为苏伊士运河事件从根本上修正它的欧洲政策,但是, 阿登纳与意大利为使英国靠拢欧洲而作出的努力一无成效,英国拒绝了这些 建议。英国对欧洲的政策也许可以说因苏伊士事件而转变了,但这种转变并 不是阿登纳所希望的那样,英国打算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组织欧洲——它想建 立一个自由贸易区,而不是经济共同体。这样墨西拿六国与英国之间的分歧 就越来越不可弥和了。 1956年5月,墨西拿六国在威尼斯通过了比利时外交大臣斯巴克就建立 共同市场的详细方案,在这些方案的基础上,六国政府全权代表会议从1956 年6月起在布鲁塞尔召开,着手拟定条约。因此,到了1956年夏天,六个国 家在墨西拿所设想的政治合作基础上的经济联合有了一个固定的轮廓。 由于六国的共同努力,布鲁塞尔的一体化谈判进展迅速。英国眼看无法 干扰六国共同体建成,便从1956年7月起开始进行反击。 英国人反击的场所是欧洲经济合作组织。在这个机构里,英国渴望得到 斯堪的那维亚国家和一些小国的支持,它可以对理事会和秘书处施加决定性 的影响。英国的反攻是在核能源和贸易开放这两方面展开的。 在原子能方面,六国原是指望英国参与合作,但英国却拒绝了。由于美 国支持欧洲振兴并答应六国将向原子能联营提供技术和铀两方面的帮助,六 国便不再理会英国施加的压力。英国大为恼火,它利用了它在欧洲经济合作 组织中的核优势地位,于1957年12月成立起了一个欧洲原子能委员会。这 个委员会的目的与原子能联营集团相似,却不具有超国家性。英国得到了六 国以外其余欧洲经济合作组织成员国的支持。 在贸易方面,英国人也鸣锣张鼓,树起大旗。当时英国的财政大臣哈罗 德·麦克米伦是欧洲经济合作组织理事会主席,他建议在该组织成员国之间 建立起一个工业品自由贸易区,自由贸易区内成员国之间将逐步取消关税, 同时对非成员国则仍然保持关税。这样可以不通过关税同盟而达到取消内部 关税的目的。麦克米伦建议受到英国经济界和工业界的热烈欢迎,因为欧洲 大陆市场要比英国市场大一倍;也受到欧洲经济合作组织中大多数国家的欢 迎,甚至包括联邦德国和荷兰。莫内和斯巴克甚至感到这是英国和欧洲、和 六国接近的开端。但是英国想和欧洲接近却不愿纳入一体化轨道,双方仍然 是不可调合的。六国担心英国的分化瓦解,因而加速了六国罗马条约的缔结。 可以说英国拆散六国的企图适得其反。 虽然为了拉英国,阿登纳和意大利走得很近,但是,阿登纳一直认为“法 德两国的关系对顺利完成欧洲统一事业是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法国人的心 情仍然是矛盾的。尽管政治家们将法德关系看作未来欧洲的支柱,公众却依 然担心德国强大后的威胁,仍然把军备方面的紧密合作看成是防止德国可能 入侵的最好保障。因此,法国政府于1956年4月28日和9月25日,两次 以备忘录的形式向阿登纳提出关于法德两国更紧密合作的建议,法国人尤其 希望法德两国加强在军备方面的紧密合作。 阿登纳把这两个照会看成是法国政府愿意与联邦政府进行真正合作的标 志。他也看到在目前情况下,法国人要求的紧密的双边合作愿望是不可能实 现的。尤其在军备方面,欧洲已经有了北约组织军事一体化机构、西欧联盟、 法意荷比的常设军备委员会以及西欧联盟国家总参谋部会议等等如此繁多的 机构,若再出现这种只此一家的法德合作,必然会引起其他西欧联盟成员国 的抗议。并且联邦德国在军备方面还受着这些多重国际组织的限制。不过阿 登纳对法国方面的任何一个友好的暗示都是心神领会。 1956年9月29日,阿登纳同法国总理在巴黎的埃尼希宫进行了一次全 面会谈,欧洲政策与法德的合作是两人谈论的主题。阿登纳向后者表示,联 邦政府在原则上欢迎为法德紧密合作而采取的所有措施,并愿为此努力,但 是,至于军备方面的紧密合作,联邦德国将不得不把这种合作严格地保持在 联邦德国在西欧联盟和北约组织内部所承担的义务范围内。对这种非不愿乃 不能的表示,居伊·摩勒也无话可说,不过他们却在对于欧洲合作的必要性 以及对于实现这一目标途径的看法上达成共识。阿登纳称摩勒是一位明智、 冷静而富有远见的法国政治家。摩勒向阿登纳表示,欧洲联合是迫切需要的, 不仅为了苏联、美国,也是为了欧洲自身发展。两人一致认为,欧洲共同市 场的建成是实现欧洲一体化最重要的步骤,法德两国应全力推动。 阿登纳在居伊·摩勒那里看到了欧洲政策自罗贝尔·舒曼之后的重新继 续下去的希望,他早就致力于法德谅解,也随时准备为法德谅解与欧洲联合 作出切实行动。 通向罗马 “只要我们坚定不移,锲而不舍地工作,那么欧洲的统一就 会变成明天的现实。” ——《欧洲第一公民——让·莫内回忆录》 六国为《墨西拿宣言》展现的目标所振奋,决心为振兴欧洲大干一场, 但涉及到一些具体原则,六个国家却各有分歧,尤其是在对经济一体化的实 现方式上,法德的分歧很大。 第66章 联邦德国非常赞成全面的经济一体化,阿登纳一向把政治一体化看作是 最高目标,他认为实现全面经济一体化将为理想中的政治一体化迅速铺起一 条道路。联邦德国工业界和经济界人士也乐于看到消除关税壁垒。因为经过 六年的经济恢复,德国经济已经有了很强的竞争实力。到1955年,联邦德国 的工业产值已超过英法,再次成为西方世界第二大工业国,出口贸易一直稳 步在发展。取消关税壁垒、全面的经济一体化对一直奉行自由贸易原则的联 邦德国经济来说更为有利。正因为这样,联邦德国对共同市场的设想十分广 泛,不仅认为商业贸易应该自由流通,资金与劳务流动、人员往来也应在共 同市场内自由畅通。 相反,法国则坚持部门经济一体化的意见。他们考虑到了原子能、电力、 煤气、运输和邮政电信等领域,认为欧洲机构可以在这些各自不同的部门中, 采取共同行动和实行某种统制经济;同时,法国也对一个全面的共同市场感 到担心,因为法国商品的价格水平高于其他五国竞争者的价格水平。法国有 很多人主张贸易保护,他们担心这个共同市场仅仅是一种贸易自由,既无保 障也无重新适应的可能性。在涉及资金、劳务流动与人员往来问题上,法国 关心的是社会和税收负担的协调与劳动力的再适应问题。 其他国家也有不同看法,有时在这个问题上支持法国,有时又在那个问 题上支持联邦德国,意见极不统一。比如,荷兰的出口能力较强,荷兰人就 赞成联邦德国提出的消除关税壁垒的全面的经济一体化,可是他们在资金、 劳务流动与人员往来问题上却支持法国的立场。意大利和联邦德国、荷兰一 起拒绝法国提出的部门经济一体化,可又在资金、劳务流动与人员往来问题 上站在与法、荷、比、卢相同的立场。 由此出发,各国在关于机构的问题上,态度也是有分歧的。阿登纳与比、 荷、卢一起,要求建立拥有实际权力的共同组织,而法国则反对超国家性, 也不愿将欧洲煤钢联营的权限扩大到其他领域。所有这些,各国在墨西拿会 议上都没有作出抉择,只决定对可能的选择进行研究,即要么选择部门经济 一体化,要么是全面的共同市场。至于机构问题,则决定在研究具体问题时, 再来确定所设想的组织权限有多大。由于分歧太多,六国把这项使命交给了 比利时的保罗一亨利·斯巴克,让他负责成立一个专门的委员会来研究具体 问题。 斯巴克委员会在布鲁塞尔附近的一座小城堡瓦尔迪谢斯举行了会议。参 加委员会的有各国政府代表团和欧洲煤钢联营集团的专家。阿登纳派去的是 他亲信的国务秘书哈尔斯坦。率领法国代表团的是费利克斯·加亚尔,他是 让·莫内的老合作者。斯巴克作为独立派人士担任委员会主席,负责委员会 的政治仲裁。斯巴克委员会的任务是要将各国的观点放到事先确定的范围里 进行总体、全面协调,它将超越各个国家的独立观点。 由于各国本着欧洲振兴的精神共同努力,斯巴克委员会的工作卓有成 效,进展迅速。1956年4月,委员会向六国提交了一份报告。该报告回答了 墨西拿分歧的种种问题,并且指出了要达到会议目标的各种措施。结论是: 或者进入一种全面的共同市场,或者在某些部门实行单一部门一体化。 斯巴克委员会报告研究了一个全面的共同市场的性质和实现的措施,主 张建立对外实行共同税率的关税同盟体系,并且,斯巴克委员会报告也为防 止各国关税税率的不平衡和失调规定了必须具备的条件。阿登纳感到由衷的 满意,因为共同税率的关税同盟体系将更适合于导致全面的经济一体化,因 此也将更利于导致政治一体化,阿登纳禁不住对斯巴克委员会的工作大加赞 赏。 斯巴克委员会也着重研究了有关法国人的建议,即在能源(原子能、石 油、煤气、电力)与运输部门实现单一经济一体化的可能性。报告认为除了 在原子能领域里,其他部门的一体化将是困难的。因为在其它能源中,石油 是属于大大超过欧洲范围的国际大公司的业务,相反,煤气和电力则基本上 在国家内分配。石油的范围使它不可能包括在欧洲煤钢联营集团的权限内, 而在国家范围内分配的煤气和电力则不存在很大的国际贸易问题。在这些部 门内实行经济一体化会提出非常重大的特殊问题,所以将非常困难,而且也 终将不能带来什么明显的好处。至于运输部门,困难则更大,因为任何一个 国家都不愿放弃对铁路运价的监督,比如荷兰就强烈要求保持它在内河运输 工具方面的行动自由和特殊地位。当时在各国内部铁路和公路的联营问题尚 且不能得到妥善解决,实行六国运输一体化的困难更是可想而知。 只有原子能部门的单一部门一体化是可选的。当时原子能运用只是处于 研究开发阶段,成立一个专门组织机构着手对欧洲原子能的综合发展展开工 作是可行的,这不仅可以集中六国之力,同时还有利于对原子能开发与应用 实行有效的管理和监督,六国对此都有着共同的要求。 这样一来,斯巴克委员会将墨西拿会议宣言体现的各种愿望归并成为两 大块,即实现全面的共同市场和建立欧洲原子能联营集团,并且提出了有关 方案,提交到1956年4月21日举行的六国外长会议讨论。 欧洲联合正在积极的建设与努力之中,阿登纳对这种形势感到由衷的兴 奋。1955年11月四大国日内瓦外长会议破裂,使他更难以坐待结局,他加 紧了欧洲政策的推行。1956年1月19日,阿登纳满怀激情给联邦政府各部 部长写了一封信,明确了他的新指示。这封信对于理解阿登纳的欧洲政策有 着重要意义,因而在此全文转录如下: 部长先生阁下: 当前的外交局势隐藏着异常巨大的危险性。为了防止这些危 险并打开一种有利的发展局面,就需要采取一种明确而积极的态 度。 正如我同比内和斯巴克的谈话以及美国某些十分坚定的政 治声明所特别指出的那样,西方举足轻重的政治家从这个欧洲一 体化中看到了形势发展的要点。这种看法无疑是正确的。如果一 体化成功了,那么无论在关于安全问题或是重新统一问题的谈判 中,我们就能把一个统一的欧洲的法码作为一种新的重要因素投 到天平盘上去。相反地,只要欧洲这种不统一的局面使苏联抱有 把这个或那个国家拖到它那边去的希望,从而分裂西方的联合并 逐步把欧洲纳入它的卫星国系统,就不能期望苏联作出重大的让 步。再则,我们和法国的关系只有在欧洲一体化的道路上才有可 能长期地保持下去。如果一体化由于我们的反对或由于我们的犹 豫不决而失败,它所产生的后果是不能预测的。 因此,我们政策的原则就是:我们必须坚决地和不折不扣地 贯彻墨西拿的决议。必须比过去任何时候更加重视这个决议的政 治实质。这个决议不是单纯从业务角度考虑的技术合作,而应是 促使一个共同体的产生。这个共同体——也是为了重新统一德国 的利益——保证了政治意志和政治行动的一致方向。欧洲经济合 作组织的范围还不能满足这方面的要求。所有业务性的考虑必须 为这个政治目标服务。 下列几点特别应作为贯彻墨西拿纲领的做法: 1.必须用所有(阿登纳自己标出——引者)考虑到的方法 促进首先在六国之间的一体化,这不仅仅是指总的(横向的)一 体化方面,而且也涉及到适当的(纵向的)部分性的一体化。 2.因此,一开始就要在可能范围内努力建立一些合适的共 同机构,以便本着这个伟大政治目标的精神建立起六国之间的牢 固联系。 3.这次开得不错的,关于商讨建立欧洲共同市场——这是 一种类似国内市场的市场——的会议必须强调把它开到底。同时 必须建立拥有决定权力的欧洲机构,以保证这个市场履行它的职 能,同时促进政治方面的继续发展。 4.从共同市场这一思想出发,也必须努力在交通方面建立一 个六国之间真正的共同体,这特别适用于航空事业;对有关这方 面的生产、购置和管理的一体化计划在原则上加以拒绝或拖延执 行,在政治上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5.这对于动力,特别是核能方面是同样适用的,在政治方 面迫切需要消除有关这方面的任何怀疑,而怀疑我们是否还跟过 去一样仍然拥护墨西拿声明,根据这一声明,应该成立一个拥有 决定权的、设有联合机构和有着共同资金以及其他实施办法的欧 洲原子能联营。美国人如他们正式声明过的一样,在欧洲原子能 联营看到了一种政治发展的决定性的因素。欧洲原子能联营与欧 洲经济合作组织相反,它有着自己的权利和责任,美国人准备大 力支持这样一种原子能联营。 另一方面,根据世界上普遍的看法,和平利用原子能实际上 是与制造原子弹的可能性分不开的。 第67章 因此,德国试图完全由自己 控制原子能可能会引起外国极大的猜疑。如果个别原料由欧洲共 同经营是出于安全方面的需要——德国当然不应受到歧视,而且 它的研究工作和工业必须得到尽可能充分的发展余地——,那我 们是更不能加以拒绝的。 我请你们把上述所提出的几点作为联邦政府政策的原则(基 本法第65条),并照此执行。 阿登纳(签字) 1956年1月19日于波恩 这篇指令,实际上概括出阿登纳对欧洲一体化振兴所持的所有基本观 点,在这里全部将它引述出来。像阿登纳所说的,它也代表了这一时期联邦 政府政策的基本原则。 斯巴克报告出来之后,各国结束了有关全面和部门经济一体化之争,但 在具体方式上仍有很大分歧,比如关于原子能问题。从阿登纳的指令中可以 看出,联邦德国出于安全与平等方面的考虑,愿意实现欧洲原子能联营,它 倾向于同美国人合作,因为,美国人不仅支持,它的技术也是最先进的。但 是,法国对欧洲原子能集团感兴趣主要是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对于联邦德国的 一种保障,同时法国又可以凭借它对其它国家的核优势在这个组织中起举足 轻重的作用。联邦德国及荷、比,卢、意都对法国这种潜在的大国主义企图 感到不满;并且从利益上,他们也都认为同美英在原子能方面的合作远比同 法国合作有效,这样可以直接从美国人那里获得帮助,迅速建立起自己强大 的核工业。于是,五国同法国做了一个微妙的交易:联邦德国等法国的伙伴 国提出,只有法国接受了全面的共同市场,它们才将对欧洲原子能联营集团 予以支持。法国无可奈何,要保证五国对原子能联营的支持,就必须作出些 让步,不能两全。法国被迫同意交易,却提出了很多异议。 首先一个是有关共同市场的过渡时期问题。六国在墨西拿宣言中明确, 欧洲共同市场应该分阶段来实行。 五国认为,为了使共同体的开放能促进工业的适应,应该尽量缩短过渡 时期,比如说10年,这个期限在布鲁塞尔专家拟定的条款中已作出明确规 定。相反,法国接受了共同市场计划不可逆转的同时,却认为需要有一个较 长的过渡时期,并且,从过渡时期的一个阶段转到下一阶段不应当自动进行, 而应由各国政府来决定。同样,五国希望未来的关税同盟规定的共同对外税 率应是低水平的,以免各国为进口原材料和食品支付更昂贵的价格;而法国 却坚持高税率可以使共同市场的实现变得更加容易,并坚持贸易的自由化要 与经济、财政和社会方面的协调联系起来,因为法国的竞争能力比较弱。法 国甚至提出货币政策与一般经济政策要由各成员国自己作主,对出口货物应 进行补贴,等等。 争来争去,由于法德两国之间的实际利益与具体主张差异最大,矛盾集 中在法德之间,又体现成为法德之争。法德是大国,两国的意见对其他国家 有决定性的影响。从经济上来讲,建立一个较大的欧洲内部统一市场完全符 合西德的利益。西德工业生产,尤其是重工业,在加入煤钢联营后开始了高 速发展,到1955年,西德的经济实力又大大超过尚未恢复元气的法国。1957 年,在西方世界工业生产总额中,西德所占比重为10.1%,而法国仅占1%; 而且西德也是世界第三大贸易出口国,占世界出口比重的8.1%,法国仅占 5.1%,因此,西德在谈判中主张在对内、对外关系中尽可能地实行自由竞 争,把国家干预限制在最低限度。法国则强烈反对这样做。战后多年的殖民 战争把法国槁得财政空虚、经济不振,法国想通过参加共同市场重振经济, 并要力求获得一些特殊权益,如有调节的市场机制和某种对外保护,以提高 竞争力。 阿登纳深知法德关系对于顺利建成共同市场有决定性意义,谈判迟迟不 能取得进展将会直接影响到各国的批准。因此必须尽快与法国达成一致。阿 登纳决心从大局出发,对法国的要求作出些让步。 在确定共同对外税率上,阿登纳决定放弃联邦德国要求低税率的立场, 接受了1957年2月初法国提出的比较高的对外税率。其后,法国再次表现了 它的犹豫,进一步提出:要求在社会负担的协调、农业政策和吸收海外领地 参加这三个问题上得到保证,才能签约。 在社会负担协调的问题上,法国要求在六国内部协调社会负担。由于战 后初期执行大规模经济计划和国有化政策,法国的社会负担很重。法国希望 这种协调能在贸易自由化之前完成。阿登纳在征求有关专家意见的情况下, 同意法国在进行贸易自由化的同时进行社会负担的协调,并答应法国所坚持 的条件,即在从过渡时期的第一阶段进入第二阶段时,将不是自动进入,而 需全体一致决定。这样,法国就有权在这种同时进行的做法得不到遵守的情 况下,能够进行抵制。法国的要求得到实际的满足。 关于农业政策方面,阿登纳也接受了法国方面提出的共同农业政策的要 求。本来在经过了几年的努力建设之后,联邦德国已成为工业国,农业只占 国民经济中次要比重、政府对国内农业实行保护,每年都从欧洲以外的其他 国家进口大量廉价的农产品。而法国农业发达,是农业出口国,希望制订一 项共同的农业政策,扶植农业,从而扩大本国农产品的出口。共同农业政策 有利于法国农业发展,却有损西德农业。阿登纳在经过再三考虑后,决定从 大局出发支持法国这一要求,加速缔约,避免再次的节外生枝,贻误时机。 最后,法国提出要求吸收它的海外领地参加到共同市场中来,理由是: 由于政治和经济的原因,它不想因为共同税率而与海外领地分割开来。法国 的要求得到与法国同样拥有海外殖民地的比利时的支持。失去殖民地的联邦 德国、意大利、荷兰犹豫了,它们怕被卷入法比“殖民主义”的矛盾纠葛之 中,也不愿意让共同体为开发这些海外殖民地付出代价。法国的要求被三国 强烈抵制,法国国民议会声称法国将把吸收海外领地的加入当作接受条约的 条件之一。阿登纳为了加快条约签署的进程,终于从政治上的考虑出发,接 受了居伊·摩勒的这一要求。 阿登纳向居伊·摩勒作出的广泛妥协使得犹豫的法国政府在联邦政府方 面得到了最可靠的保证,法国立场坚定明确了。法国人终于与阿登纳一起成 为欧洲振兴的推动力量。1957年3月25日,在罗马美丽的卡马托利塔山上, 来自西欧六国的代表聚在一起,签署了对未来欧洲发展有决定意义的“罗马 条约”。阿登纳不无感慨地说:“除了这个受人景仰的城市罗马之外,我们 还能够找到什么比它更有意义的签字场所呢?这里是查理曼大帝开创其伟大 事业的地方。如果我们现在设法为欧洲共同的未来打下基础,那么继承我们 欧洲伟大的共同遗产就是我们的责任。罗马将作为我们继承欧洲伟大遗产的 见证人。” 1957年3月,国务秘书哈尔斯坦受阿登纳的委托,向联邦议院解释了联 邦政府加入罗马条约以及找到建立欧洲经济共同条约体系解决办法的基本立 场、路线。哈尔斯坦说,只有领会到完成这样一种共同事业的所有参加者都 应作出牺牲——在某些情况下还要作出非常显著的物质牺牲——的情况下, 才能在判断整个事物的时候得出正确的结论。条约涉及的方面包罗万象、错 综复杂,丰富多采的现代经济技术生活使条约必须是如此。当然,也并非条 约的每个细节能尽加人意,决不可以仅仅由于这些细节而忽视取得成绩的真 正伟大的一面:只有六国的不断巩固的联合,才能保证国家的自由发展和社 会进步。 罗马条约的签署是欧洲振兴的重要步骤,接下来必须争取条约在六国顺 利获得通过。哈尔斯坦在联邦议院对签约的解释正是为此目的。阿登纳必须 首先争取条约在联邦议院尽快获得尽可能多数通过,让·莫内的“争取欧洲 合众国行动委员会”帮了他一个大忙。行动委员会不仅对条约的起草起了积 极的作用,并且为各国批准条约作出了极大努力。1956年7月,让·莫内亲 赴波恩,与联邦德国反对党社会民主党领导人奥伦豪尔进行了会谈,他说服 了奥伦豪尔放弃社民党历来所持的反对阿登纳欧洲政策的立场,转而支持罗 马条约。1957年7月5日,德国联邦议院就罗马条约表决,尽管社会民主党 批评海外领地的加入,并对德国重新统一表示担忧,但仍然对罗马条约投了 赞成票。让·莫内在他的回忆录里称:“德国各政党自行其是的局面从此宣 告结束,德国舆论界转向西欧联合,那种摇摆不定的状态再也不复存在。至 此,开始了法德全面和解的新时代。” 几乎是在同时,法国也进行了对罗马条约的辩论。让·莫内的行动委员 会也在法国作了大量工作。阿登纳对居伊·摩勒绝对放心,他相信法国政府 会为条约的通过竭尽全力。 第68章 来自法国议会的消息是令人振奋的。法国政府向 议会强调了欧洲建设的必要性,强调了五国对法国困难的理解,强调了法国 提出的各项条件已获得了满足,最后指出国民议会必须在条约和孤立之间作 出选择。这样,法国议会没有再次出现像欧洲防务集团条约批准时那样激烈 辩论的场面。由于六国对罗马条约的技术性问题和机构问题的谨慎处理,也 没有引起议员们的有关争论。7月10日,法国国民议会也以342票对239票 批准了罗马条约。 之后,意大利、比利时、荷兰、卢森堡陆续批准了条约。到1957年年底, 罗马条约在六国全获通过。 1958年1月1日,罗马条约生效。根据罗马条约产生的欧洲经济共同体 和原子能联营正式诞生。 需要指出的是,在阿登纳的努力下,联邦德国也获得了两项让步。首先, 东西德之间的贸易不受共同市场对外贸易壁垒的妨碍,这样也就避免了在两 德间的政治、军事壁垒之外再建立新的经济障碍,两德间贸易被共同体视为 国内贸易。再就是一旦德国重新统一,阿登纳要求“统一后的德国对于以前 一部分德国新签订的国际公法的条约应该有完全的政治行动自由”,六国对 此表示谅解与承认。这样,阿登纳政府也就可以作出“不把任何形式的约束 强加在重新统一后的德国身上”的保证 罗马条约明确宣布,它的签字国“同意把共同市场作为建立欧洲联合的 下一个阶段”,它将导致六国经济体制与经济政策的融合,通过这样产主的 经济融合,使今后实现政治上的统一成为可能和必不可少。这正是阿登纳所 希望,他已仿佛看到欧洲合众国的曙光。就像莫内所说,从签约这一刻起, “无论是德国人、法国人,还是意大利、比利时、荷兰或卢森堡人,他们都 不仅仅代表他们自己的国家,像早已形成的欧洲文化一样、他们都是,而且 还将越来越坚定地是欧洲公民。” 从这一刻起,阿登纳将自己也看作是“欧洲公民”。他很乐意有这个新 的身份。 第八章 国际关系复杂了 “在德国领土上不存在一个统一的国家,而是两个德国,即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和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 成立是德国历史上的转折点,也是整个欧洲历史上的转折 点。..” ——1955牟11月8日苏联外长莫洛托夫 在日内瓦四国外长会议上的讲话 我的政策的出发点是坚定地信赖美国。 ——《阿登纳回忆录》(三) 日内瓦的空气 必须警惕:不要成为苏联“和平攻势”的牺牲品。 ——《阿登纳回忆录》(三) 正如两战间召开的和平裁军会议一样,中立的瑞士首都日内瓦再次成为 战后国际活动的重要场所。1955年7月,美、英、法、苏四国在这里召开了 继波茨坦会议之后的四国首脑会议。阿登纳称之为“微笑的会议”,会议未 能达成任何实质性协定,却把未能解决的欧洲安全与德国统一、裁军以及东 西方接触三个问题,留给了10月27日到1956年1月16日在日内瓦继续举 行的四国外长会议。 日内瓦首脑会议虽然收效甚微,但却带来了推动东西方缓和的“日内瓦 精神”。在它的影响下,西方舆论界开始转向,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本着新 的“日内瓦精神”能够促使国际形势缓和,以“和平共处”代替冷战对峙。 这种精神也振奋了西方的政治家。在日内瓦首脑会议上,英国首相艾登 提出了建立一项“视察制度”的建议,规定在东西方之间仔细确定一个区域 范围,再经双方协商同意,派遣共同的视察队进行工作。艾登认为,通过这 种东西方机构的合作,可以在建立起来的视察区内创造一种“信任的精神”, 这种精神将成为全面解决问题重要的先决条件。为了筹备日内瓦外长会议, 英国人对这项计划作了进一步修改和补充,并在外长们谈判之前将其送交联 合国裁军委员会和西方三国“日内瓦会议筹备工作小组”。 阿登纳事先对此并不知情,只是在计划书送到“日内瓦会议筹备工作小 组”以后,才得知这项计划的细节。所谓的视察区域在阿登纳看来似乎有一 个中立区,阿登纳怀着极其不安的心情给艾登写了一封信,恳切地向后者陈 述了他对此项计划中所包含的对德国歧视及对德与西方危险的担心。艾登回 信向他保证,“视察计划”并非对德国抱有成见或是宣告英国政府对这一要 害问题有了转变或更改,在阿登纳所担心的这些问题上,英国决不会采取危 害西方共同目标的行动。 然而,日内瓦外长会议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西方三国已以艾登方案 为蓝本提出了一项计划。10月28日,西方三国向苏联政府提交了一份备忘 录。在备忘录中,尽管三国仍然承认四国对德国统一负有共同责任,应举行 全德自由选举来实现德国统一,以及“没有德国的统一,任何欧洲安全体系 都将是虚假的”等等立场,但是,三国却在备忘录所附的一份安全条约草案 第3条中,默许了建立欧洲裁军地区应以两德之间边界作为军事分界线这非 常重要的一点。莫洛托夫抓住了这个机会。在日内瓦外长会议上,莫洛托夫 立即撤销了苏联在谈判第一天所提的安全计划,于10月31日重新提出一个 在很大程度上与西方方案相吻合的计划,并声明他接受艾登“视察计划”的 思想。 如果不是莫洛托夫在11月8日开始的后一轮谈判中以直截了当的方式, 令人吃惊地拒绝了西方国家关于通过自由选举重新统一德国的方案,艾登提 出的“视察计划”还不知应该以怎样的结果收场。在西方盟国中,阿登纳坚 决反对以两德之间边界作为裁军地区分界线;法国政府也对此抱怀疑态度; 杜勒斯更不用说。日内瓦外长会议最后是由于苏联方面反对举行全德自由选 举而彻底失败。西方坚持欧洲安全问题要与德国统一问题联系起来同时解 决,莫洛托夫则猛烈抨击东西方“自由交流思想实际上只不过是战争的自由 宣传罢了”。所以,会议有关欧洲安全、德国统一和裁军三个议程都没能达 成协议。但是,这次会议暴露出西方国家在外交政策上已经出现了很大分歧, 而这种分歧正是阿登纳所担心的“日内瓦精神”的影响所至。 阿登纳既感到失望又感到担心。他失望的是这次会议没有使德国向重新 统一迈进,苏联人一口回绝了在1952年曾经答应过的全德自由选举,甚至连 杜勒斯在信中所说的“重新统一有了苗头”所唤起的希望也被对会议的失望 搞得烟消云散,他更担心的是会议所显示的种种迹象表明西方国家不再像从 前一样,保证将德国问题和欧洲安全问题联系在一起,西方会不顾联邦德国 的要求去与苏联搞妥协,从而将会牺牲德国的利益。此后事态的发展证明了 阿登纳这种担心是完全有理由的。 艾登的计划只是一个方面,日内瓦空气也为阿登纳协调联邦德国国内政 治带来很大困难。 联邦议院的选举每四年一届。在1953年秋天联邦议院的选举中,阿登纳 所在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基督教社会联盟议会党团获得了绝对多数票。日内 瓦会议之后,阿登纳政府外交政策的局促渐渐暴露,加之反对派的推波助澜, 对阿登纳政策的攻击也越来越多。眼看再过两年就将再度面临议会大选,这 种趋势会对执政党选举越发不利。 从10月到11月,阿登纳接连经受打击。已八十高龄的他患了支气管炎, 病痛使他不得不在家休养了七个星期。这期间,联合执政的自由民主党对阿 登纳的对外政策发动了一次强大的冲击,使建国以来联盟党与自民党的联合 执政陷入一场深刻的政治危机之中。 发动这场攻势的是自1954年春天开始担任自由民主党党主席的托马 斯·戴勒博士,以及自民党副主席弗里德里希·米德尔豪韦、议员拉德马赫 尔、黑德戈特等人。他们起而反对阿登纳的外交政策。在建国初期自民党与 基民盟联合执政时,自民党是拥护阿登纳政策的,1949年12月在慕尼黑 举行的自由民主党代表大会上,戴勒曾经说:“阿登纳这个人,不愧是德国 人的幸福。”1950年的另一次选举集会上,戴勒也曾称阿登纳是一位“德国 应该为之感谢仁慈的上帝”的人物。但是从1955年初开始,担任自民党主席 的戴勒就开始在公开场合攻击阿登纳的对外政策了,尤其对阿登纳的重新统 一政策和巴黎协定表示了极大的怀疑。3月,《世界报》、《法兰克福汇报》 的记者们请戴勒畅谈他的政治观点,戴勒在回答记者提出的有关巴黎协定与 重新统一是否一致的问题时说:“无论如何要在德国人民中间保持这样的觉 悟,即感到我们与西方是休戚相关的。对阻碍在和平和自由中重新统一德国 的协定(指巴黎协定)进行修正,看来是必要的,否则俄国人怎么会交出占 领区呢?”4月24日,在巴黎协定尚未得到所有参加国的批准之际,戴勒又 在贝恩卡斯特发表了对阿登纳政府极其不利的一个讲话,宣布自由民主党将 制定一个以“不结盟”为重要组成部分的所谓“第三种解决办法”的外交政 策纲领。 第69章 此举把阿登纳搞得很狼狈,他不得不发表一个公开声明,向盟国强 调联邦共和国将恪守同西方国家所签定的协定,并将一如既往地忠于这些协 定,以确保盟国的信任。 9月,阿登纳与自民党的矛盾斗争升级。阿登纳去莫斯科与苏联政府举 行了一周的谈判,带回的成果是苏联答应释放在苏的德国人员,同时还与苏 联建立了外交关系。9月24日,戴勒在于耳岑发表讲话,说在巴黎协定继续 存在的情况下要重新统一德国是不可能的,因为不可能指望俄国人同意重新 统一。这种说法与联邦政府的政策完全矛盾。本来阿登纳就担心他访问苏联 会引起西方国家对联邦德国的不信任,戴勒的讲话无疑会证实盟国的怀疑。 阿登纳向戴勒要求澄清他的讲话同自由民主党的关系,并让自由民主党议会 党团作明确表态:它是否同意、愿不愿意执行现行的外交政策。9月27日, 自由民主党议会党团讨论了这一问题,之后,戴勒以自由民主党议会党团的 名义致信阿登纳,说自由民主党将“忠于巴黎协定”,有关他讲话的报道是 报社“混淆视听”。阿登纳并不满意这一点,他要求自由民主党议会党团对 现有政策作一次明确的表态。第二天,阿登纳得到自由民主党议会党团表示 将一如既往支持联邦政府外交政策的声明。 此外,基督教联盟党与自由民主党之间还就另一些主要问题发生过摩 擦,如在有关萨尔协定、筹建中的联邦国防部国务秘书的人选、联邦国防军 指挥权、选举法以及欧洲政策等问题上分歧重大,事情并没有就此简单了结。 日内瓦外长会议结束之后,阿登纳与自由民主党纠葛得火势忽旺,直接关系 到联合执政是否能够得以维持。 1955年11月15日,自由民主党发动了一次重大攻势。自由民主党利用 机关刊物《自由民主通讯》公开发表了一篇题为《从日内瓦会议得出的结论》 的文章。文章对阿登纳政策作了一番极其尖锐的抨击。文章写道:日内瓦会 议上,“从联邦首都向这位赤裸裸的日内瓦会议的否定者莫洛托夫发出了口 号:‘现在该进一步实现欧洲一体化’,莫洛托夫对于日内瓦毫无结果的德 国问题的会谈,感到十分失望,并正寻找着发泄之处,于是他瞅准了西欧经 济大区域。墨西拿这个名字成了未来欧洲胜利的希望,(同时它也是苏联人 憎恶的目标)..如果我们现在向公众提出一个二者择一的目标(指重新统 一与欧洲的政策),这个目标(指欧洲政策)值得努力追求,但又必须用现 在所保持的口气而避开主要目标(指重新统一),那么,这种追求会有利于 我们的主要政治目标吗?” 文章继续写道:“日内瓦会议失败后,(联邦政府)没有变换未完成事 业的政治工作位置,没有因重新统一遭到拒绝而想到失望,从而,(联邦政 府)使我们陷入无人知道将如何使我们更接近我们目标的欧洲事务中去。 “德国为了实现重新统一的目标,自由行动的范围已经限制得很狭窄 了。我们已经放弃使用任何武力,我们不愿意解除四大国在重新统一问题上 所承担的义务。这意味着,没有西方国家的同意,我们不签订任何条约。但 在德苏互派大使中,我们应抓住阿登纳从莫斯科回国以后在联邦议院所谈的 那些机会..” 在文章里,自民党除了对阿登纳的统一政策攻击了一通外,还把矛头直 接指向德苏建交后的对苏政策问题,认为联邦德国忽视了由于和莫斯科建交 而产生的使波恩与莫斯科直接接触的可能性,并暗示在第二次日内瓦会议失 败以后,联邦政府应该就德国重新统一问题与苏联进行直接谈判。11月19 日, 自由民主党主席戴勒又在鲁尔河畔的米尔海姆尖锐批评了“德国观察员 代表团在日内瓦外长会议上不甚积极的态度”,认为他们在那里不同苏联接 触是个错误。他说:“如果我们无所事事,就不可能完成历史赋予我们的任 务,何况重新统一问题已经是当前我们政策中最重要的任务。”同时,戴勒 还尖锐指出在日内瓦会议失败后阿登纳重新加强西欧一体化政策是“完全错 误”的。 继戴勒之后,自由民主党副主席、联邦议员弗里德里希·米德尔豪韦于 11月19日又在韦尔茨堡对阿登纳外交政策进行了抨击。当天合众社立刻作 了报道: “..日内瓦会议的失败使得人们有必要修改巴黎协定,以 便能在重新统一德国的问题上前进一步。米德尔豪韦同时表示支 持处于反对地位的社会民主党反对巴黎协定的立场,他们之所以 反对,理由是日内瓦会议证明了阿登纳强硬政策的失败。米德尔 豪韦然后重复了共产党人提出的两个德国政府之间进行直接谈判 的要求,并最后主张西德在莫斯科和北京建立大使馆,以促进西 德的商品输出。” 在这次讲话中,米德尔豪韦大肆谴责阿登纳在莫斯科苏维埃领导人的压 力之下出卖“长子权以换取释放俘虏的红豆汤。”他在另一次公开的发言中, 又高呼口号,说人们不能装作好像“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不存在的样子”1,联 邦共和国自己总有一天非要作出这个结论不可! 阿登纳愤怒了,他认为作为联合执政党的自民党不应该未经事先商量就 发表如此不负责任的讲话,同时,在勒恩多夫休养的阿登纳还得到另一个确 切消息,说11月16日自由民主党外交委员会举行了一次关于重新统一德国 的讨论,自民党议员奥伊勒制定了一份计划,内容包括以下三个方面:第一、 如果能够实现德国统一,那么统一后德国就应该退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第 二、德国应该在尽可能的范围内武装起来以保证自身安全。为此,德国可以 参加普遍安全条约;第三、作为一项补充的假设方案,考虑建立一个中立化 的和裁减军备的安全地带,由现在是苏占区的德国部分,加上捷克斯洛伐克、 南斯拉夫和希腊组成。 尽管自民党外交委员会对这项计划尚未作出最后说明,但在自由民主党 机关报所刊登的有关报道中却已宣称,外交委员会期待“尽快与莫斯科举行 会谈”。 1阿登纳一直把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称作苏占区。 这一切极为痛切地击中了联邦德国在日内瓦外长会议以后所处的外交地 位,执政两党的不和更会直接影响盟国对联邦政府的信任。不多日,阿登纳 接到联邦德国驻美国大使克雷克勒从华盛顿寄来的一份有关新闻舆论的报 告,克雷克勒在报告中陈述了美国舆论对于联邦德国国内政治运动的重视。 阿登纳再也不能安于病榻了。11月22日、12月1日和2日,联邦议院即 将举行外交政策辩论会。阿登纳郑重其事地给自由民主党议会党团主席托马 斯·戴勒写了一封信。 尊敬的戴勒先生: 一些时候来,在您的党和您的议会党团中要求修改联邦政府 和联合执政的外交政策的呼声增高了。由于这种讲话尤其在美国 有着不利的结果,因此我已于9月26日不得不请求您的议会党团 作一次明确的表态,并且鉴于您在次日(9月27日)信中的答复 使人捉摸不定,我要求您的议会党团发表明确的声明,表示它一 如既往地支持联邦政府的外交政策。 在第二次日内瓦会议上,西方三国按照我们的要求并和我们 密切配合,为通过自由选举实现德国重新统一和建立欧洲安全体 系竭尽了全力。俄国代表莫洛托夫外长极其粗暴地拒绝了通向这 一目标的一切方案。他甚至表示,‘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共产 党政权无论如何必须继续存在,接着还说,‘德意志民主共和国’ 在政治方面和社会方面的成就必须也在重新统一以后的德国保持 下去,并扩展到联邦共和国,换一句话说,共产党政权必须扩展 到重新统一后的德国。毫无疑问,由于苏俄的这种态度,会议没 有取得结果。 如今,修改巴黎协定的要求更加强烈,现有外交政策的基础 再次被自由民主党重要成员置于不信任的境地。我指的是您于 1955年11月19日在鲁尔河畔米尔海姆和接着在慕尼黑所作的讲 话,以及贵党副主席米德尔豪韦先生于1955年11月19日在维尔 茨堡所作的讲话。我再举出议员奥伊勒先生向自由民主党外交委 员会所提出的方案,它的目标是退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全副武 装起来,然后和苏联谈判。贵党的外交委员会没有拒绝这个方案, 相反地,却委托奥伊勒先生拟定这项方案,以使他能够提交给贵 党的外交委员会作出决议。 这些事态使我忧心忡忡。毫无收获的第二次日内瓦会议之 后,世界形势极为危险和紧张。对德政策可靠性的任何怀疑都将 增强苏俄的力量,削弱自由人民的努力。 在我看来,12月2日联邦议院以明确的立场进行辩论是正确 的。一个联合的议会党团的任何优柔寡断和犹豫不决都会引起苏 俄人的希望,认为整个政府联盟已经变得不牢靠了,同时也引起 自由人民的恐惧。 第70章 因此我请求您的议会党团在12月1日和2日联 邦议院辩论前,就以下问题作出决议:自由民主党议会党团一如 既往地站在巴黎协定的立场上,而且对协定不加修改.. 请自由民主党议会党团的先生们相信,我提出在1955年12 月1日前作出明确答复的要求只是出于严重的忧虑。对德国来 说,在联邦议院的讨论中,宁可要一个缩小了的,然而却是团 结的多数,而不要一个实际上已经不是联合的联合。 顺致 崇高的敬意 您忠实的阿登纳(签字) 1955年11月22日于莱茵河畔勒恩多夫 阿登纳向戴勒发出了最后通牒,要么和联邦政府政策立场保持一致,留 在政府中,要么联合执政垮台。戴勒没有理会阿登纳的信。两天后,11月24 日,自由民主党的《自由民主通讯》又发表了一篇题为《幽灵般的十一月之 雾》的文章。文章继续了自由民主党以往的观点: “..联盟党要坚持认为重新统一‘首先’是四大国的事,而不是我们 自己的事情,那么,不管怎样我们必须说:这种观点是如此之荒谬,以致在 这种基础上波恩的联合是绝对不能实现的,而且将来也是不能实现的。” 阿登纳尚未作出行动,自民党这种偏离联邦政府立场的讲话很快从国外 得到信息反馈。联邦德国驻伦敦大使冯·赫尔瓦特派他的参赞里特尔回来报 告,说自民党的观点在英国引起极大反响,后果对联邦政府外交政策处境极 为不利。几乎同时,阿登纳也得到一份来自美国大使的密报,说美国舆论界 也已对此作出反应。于是,他立刻要求联邦外交部长冯·勃伦塔诺立即致函 戴勒,向后者指明自民党对联邦政府外交立场态度所产生的严重后果。 11月24日,勃伦塔诺致信自由民主党议会党团领导,尖锐指出:如果 在联合政党中第二大党的权威发言人明显地与联邦总理和联邦政府的声明唱 反调,那么,德国的外交政策在国内外就会变得不可信。这将会使西方世界 采取疏远德国的政策,将会把西方逼上另一条道路,即是要“在现有地位的 基础上同苏联和解和牺牲德国人民及其安全以换取紧张局势的缓和”。 眼看联合即将陷于破裂,自由民主党党内终于顶不住压力,开始分裂。 11月27日,自由民主党联邦议员与部分北莱茵一威斯特伐伦州领导聚在科 隆,一致要求戴勒辞去议会党团领导职务。11月28日,人们又力图劝说戴 勒这样做。戴勒在党内失去支持,最后作出妥协。11月29日,戴勒给阿登 纳作出一个书面保证,说自“巴黎协定通过以来,自由民主党议会党团对这 些协定的态度没有改变”。同时,自由民主党也以党的名义向外长勃伦塔诺 表示,任何怀疑自由民主党不忠于联合政府、怀疑它在外交政策问题上的信 任的说法,都是没有根据的。 把误解的责任推给新闻媒介,维护自由民主党的对外形象,这一切并不 能掩盖日内瓦会议之后基督教联盟党与自由民主党之间在原则和立场上的分 歧,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在此基础上的阿登纳政府的联合执政仍然是 脆弱的。 没过多久,自由民主党与基督教联盟党有关选举权之争。终于为这脆弱 的联合敲响了丧钟。这是后话。 联邦议院就外交政策的辩论终于来临。德国社会民主党,一如既往大唱 反调,坚持了它反对阿登纳德国统一政策与巴黎协定的立场。1955年12月2 日,在辩论中,社会民主党领导人奥伦豪尔声明:从日内瓦外长会议的结局 中,德国社会民主党确认,联邦政府以往外交政策的全部计划已经表明是错 误的。阿登纳所认为的“联邦共和国加入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是迫使苏联放弃 它的德国占领区最有效的方法,..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相反,他的扩军 政策至少给了苏联一个称心的借口,拒绝重新统一。”奥伦豪尔又明确反对 有关联邦共和国扩军的义务。这是阿登纳为向西方确保联邦政府绝对遵守巴 黎协定而提出的。 这就是日内瓦会议为联邦德国国内政治带来的结果,它使联邦德国国内 政治分歧加剧了。按阿登纳自己的说法,日内瓦精神是不现实的,也是极其 不幸的,这种精神将联邦政府的对外政策拖入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境地。阿登 纳设想的联邦德国第一步应首先争取在西方联盟内获得主权,建设西德统一 的实力基础,因此阿登纳选择了向西方一边倒。但是这种做法必然会使需要 面向东西双方的德国统一受到影响,阿登纳于是寄望于西方在冷战中将战胜 苏联,这样会迫使苏联按有利于西方的方案解决德国问题,这种设想的依据 是东西冷战尖锐对立,西方实力超过苏联。阿登纳只要坚持两点,这种基础 上的德国统一就会有希望,即必须确保西方承认联邦德国是整个德国唯一合 法政府,以及德国统一必须遵循和平与自由原则。但是,日内瓦缓和的空气 使得西方国家对德政策出现了变化迹象,东西双方都显露出使德国分裂固定 化的意向,尽管西方还没能公开表示承认民主德国,却已默许东西关系现状, 这对阿登纳政策是一个极大的”毒害”。社民党和自民党完全有理由就此认 为巴黎协定的签署也就意味着德国分裂的合法化,也就意味着德国统一的遥 遥无期。因此,日内瓦会议之后,阿登纳非但没能赢得他尽力争取的反对派 ——社会民主党的支持;也失去了联合执政的自由民主党对他政策正确性的 信任,在德国统一的问题上,社会民主党和自由民主党都对阿登纳及其政策 失去了信心。 《纽约时报》当时评论道: “经过八年的民族的自我训练,西德从纷乱之中变得拥有主 权与繁荣昌盛,德国的民主又开始转向一种不惜一切代价追求权 势的政策,这种政策曾经导致魏玛共和国的灭亡。这一点表现在 反对联邦总理阿登纳正直的亲西方的隐秘叛乱之中,这种政策已 经使德国获得今天这样的地位。这场叛乱只会在德国的新盟友中 引起忧虑。” 受日内瓦空气影响的并不仅仅是联邦德国的政治家,西方世界其他国家 同样也受到了一次大的冲击,这在苏共二十大后西方舆论的反应中很清楚的 表现了出来。阿登纳所担心的西方国家会将德国统一与欧洲安全分裂开来的 做法终于发生。 苏共二十大以后1,法国政府率先跳出了欧洲裁军必须和德国统一问题相 联系的框子。法国新总理居伊·摩勒3月4日发表了一通对记者谈话。摩勒 说:“我们以满意的心情指出苏联政策中的发展。这种发展使我们有理由作 出这样的假设,苏联已认识了它过去所犯的很危险的错误,并且将不会再重 犯这些错误。”法国新外交部长斯蒂昂·皮诺干脆告诉法国外交委员会:法 国政府应该赶快就栽军问题进行谈判,以便从日内瓦会议结束以来的死胡同 1赫鲁晓夫在1956年2月举行的苏共第二十次代表大会的最后一天作了一篇题为《关于个人崇拜及其后 果》的秘密报告,揭露斯大林所犯的许多鲜为人知的错误,引起世界震惊。 中走出。他说:“我们是拥护共处的.. 法国必须和东方各国保持最良好的关系。苏联人为了策略方面更大的灵 活性而修正了他们的立场,我们也会无庸争辩地向他们靠拢,他们做到什么 程度,我们也做到什么程度。”摩勒进而要求“在处理德国重新统一问题之 前,必须使裁军问题取得进展”;而在裁军范围内使德国中立化,也成为法 国新的对外政策考虑的问题。 3月12日,摩勒访问了伦敦,与英国首相安东尼·艾登就新的形势进行 会商。会商之后,就有消息说英法两国准备采取相同立场。阿登纳指示外交 部长勃伦塔诺前往伦敦询问,英国副国务大臣安东尼·纳丁告诉他,英国人 的新立场是:德国问题不应妨碍东西方裁军问题取得某种进展,虽则德国问 题自然也决不应忽视。英法准备在即将举行的联合国裁军委员会小组委员会 会议上,提出一个介乎迄今东方和西方两种方案之间的折衷建议。 西方三大盟国中仅余下了美国还坚持着原有立场,即主张德国重新统一 问题、欧洲安全问题和裁军问题是不可分割的整体。但是,1956年是美国的 大选年,妥协的倾向是否也将会在美国占上风呢?美国在英、法的压力之下 是否会让步呢?阿登纳不能不考虑到这一切。英法的转变并非仅仅是西方三 国立场不一致的问题,它直接关系到德国的命运,关系到德国重新统一能否 实现。 因此,在英法伦敦会晤之后,阿登纳立即给美、英、法三国领导人各起 草了一封信,并委托联邦德国驻华盛顿、伦敦和巴黎的大使转呈。信中,阿 登纳向三国致意,要求重申过去三国所作的保证,即没有联邦德国的同意, 决不允许商定与联邦共和国的政治、军事以及它的领土等有关问题。同时, 阿登纳请求盟国允许联邦政府了解即将在伦敦开始的裁军谈判的进程,让它 能有机会发表自己的观点,因为裁军问题与联邦共和国的统一与安全问题直 接相关。 第71章 尽管阿登纳作此强烈呼吁,但他很难改变形势造就的联邦共和国政策的 矛盾处境。一方面在法国、英国、甚至美国,要求普遍裁军的呼声越来越高, 不仅是由于财政考虑,也是出于人们对和平的渴望。另一方面在波恩、在联 邦德国,却必须要执行重振军备的政策,因为巴黎协定恢复主权是和联邦德 国重振军备联系在一起的。要重振军备,联邦政府需要修改基本法、通过兵 役法,才能实行并取得财政预算中相应的财政支出,这必须要得到大多数德 国人的支持,而在德国人最关心的德国统一问题上,盟国却再也不愿继续作 出相应承诺,保证首先解决德国问题。阿登纳无能为力,只能处于内外交困 的局面之中,这一切的转变都是在日内瓦会议之后发生的。 1956年1月5日.阿登纳度过了他八十岁的生日。联邦政府为他举行了 盛大庆典。八十高龄与前不久的一场病令阿登纳感到有些担心。这是他第一 次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毕竟到了这个年纪还依然在政治舞台上活跃的人并不 多了。阿登纳问他的医护顾问马蒂尼教授,他的身体能否支持到他可以保证 他的政策能继续贯彻的那一天。马蒂尼告诉他,“在1949年您初任联邦总理 时,我担保您在总理位子上能干一年或许是两年。现在我知道当时我的估计 是错误的。我不像您那些不做医师的朋友们那样,为您的八十高龄而担心, 因为我了解您是有潜力的。我只是提醒您要适可而止。”另一个人,欧根·格 斯登美尔告诉他,年龄在一个永无止境地变动着的时代意味着经验的多少, 而经验是任何东西所代替不了的。 这种安慰使阿登纳感到了新的勇气和希望。他知道,他必须使联邦德国 尽快摆脱这样的处境。责任在召唤、战斗在等待,作为船长的他必须扬帆前 进,去与风浪搏击。 再度访美 我们没有安全地位。特别是在我们动荡不安的时代中,和平 和自由乃是必须用生命换取的财宝,并且必须谨慎地、细心地加 以保护。 ——《阿登纳回忆录)(三) 苏共二十大以后,阿登纳对西方国家表现出对苏联事态入迷似的关注深 感忧虑。在他看来,苏联领导人虽然抛弃了斯大林的学说,并对斯大林的统 治加似批判,但这一切却并没有触及布尔什维克主义的根本,而且到目前为 止,苏联也并没有就斯大林对西方的政策加以谴责,当然更谈不上要给东欧 和德国人民自由了。与斯大林相比,赫鲁晓夫不过是运用了一种新的比较灵 活的方法而已,谈不上立场的根本转变,也绝不是什么人们鼓吹的”东方新 纪元的曙光”。阿登纳得出结论,苏共二十大的结果仅仅是赫鲁晓夫权势和 影响的极大增长,苏联追求统治世界的终极政治目标与斯大林时期没有两 样。 1956年3月19日,联合国裁军委员会小组委员会在伦敦开始了裁军谈 判。美国人并没有附议3月12日摩勒和艾登公布的联合建议,而是通过代表 哈罗德·史塔生提出了一项自己的计划。苏联代表团团长葛罗米柯也拿出一 个详尽方案提交讨论。裁军会议的进行令阿登纳神经高度紧张,因为裁军谈 判无论成功与否都会给德国带来危险。 阿登纳很清楚,如果伦敦谈判能够达成裁军协议,那么作为军事战略防 御工具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将会失去原有作用。尽管北约不会在短时间内消 失,但它绝不会再发展,北约的政治作用也将逐渐下降,这样,人们对联邦 德国为加强北约组织实力所作努力的关注自然也会不可避免地减小,人们也 必然会把裁军协议的结果强加在联邦德国的头上,最后人们就会自然地、合 乎逻辑地考虑使德国中立化,或者最多是有武装的中立化。这种结果等于是 对布尔什维克主义的彻底投降。即使像有些人所说,裁军可以开创一个保障 和平的新纪元,这对联邦德国来说也等于是政治上的自杀,会彻底牺牲德国, 因为它是以德国两部分分裂合法固定为代价。 另一方面,即使不达成栽军协议,而把已经开始的谈判在现行的基础上 继续下去,也是极其危险的。因为西方显得似乎迫不急待,苏联掌握着使谈 判拖延下去的主动权,它就会利用这种可能性,不断提出新的建议,每个建 议都足以继续扩大西方三个盟国之间的意见分歧。并且,苏联会以抛弃了斯 大林主义作为宣传口号,将自己打扮成民主的、能够进行合作的集团。这样、 要使西方重新回到日内瓦首脑会议期间始终坚持的、符合共同想法的原始立 场上去,就必然越来越困难。德国问题将会在世界舆论中失去它的重要性。 这种形势的发展必然会使西方对德国重新统一变得再也不感兴趣。 阿登纳怀着如此忧虑的心情关注着伦敦裁军谈判的进展。 和日内瓦会议一样,东西方伦敦谈判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但是 东西方关系更进了一步。4月底,赫鲁晓夫和布尔加宁应艾登之邀访问了伦 敦;5月中,苏联人又把法国总理居伊·摩勒请到了莫斯科。赫鲁晓夫向英 国人和法国人都作了表示,苏联认为德国应该处于解除武装的状态,德国的 分裂也应该持久下去。居伊·摩勒后来向阿登纳谈起了他同赫鲁晓夫会谈的 情况。他说,赫鲁晓夫很直率地向他表示,他宁可手中有一千八百万德国人, 也不愿看到一个重新统一的德国,即使这个德国是中立的。 阿登纳的忧虑进一步加深。日内瓦会议后,他曾经私下设想通过联邦德 国与俄国人之间直接谈判解决德国问题的可行性,但是赫鲁晓夫对摩勒的讲 话却证明,苏联政府根本不会考虑放弃苏占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再相信 苏联会允许联邦德国通过苏德谈判来实现德国重新统一,无疑就已十分荒谬 了。 阿登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美国身上。他想通过他的朋友杜勒斯在美国起 作用。杜勒斯却只重复了他过去说的一句话,在欧洲,美国只推行美国的政 策。这说明美国人的态度也在开始。发生转变,美国已经出现了主张外交政 策方针改弦易辙的征兆。 1956年5月,阿登纳间接得到一份美国外交备忘录,它的起草者是曾经 在参与杜鲁门“遏制”政策方面起过重要作用的乔治·凯南。凯南在美国政 界有相当的影响,这份备忘录据报道曾在美国最高层领导集团内部进行过认 真讨论。它的内容却使阿登纳感到极其不安。在备忘录中,凯南一改遏制立 场,认为苏联政府的政策和立场事实上已发生了“有重要意义的转变”。 凯南说,过去斯大林时代的整个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侵略西方,而今俄 国却发生了“方针性转变”,“毫无疑问,这一转变对世界紧张局势的缓和 作出了贡献”,它“意味着在一切斗争运动中迟早总会发生的解冻过程的开 始。这种发展对于我们中间的许多人..我们这些人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刻对 苏联问题也不认为完全是绝望的——来说,是希望的源泉。这一方针性转变 指出了通向揭开铁幕——而且要足足揭开一大块——的道路,而且也指出了 俄国与世界其他各国,特别是与我们之间重建较为正常和较有希望的关系的 道路。这里开辟了具有重大意义的发展途径..” 凯南认为,在这种形势下,西方应抓住东方出现的机会。德国的中立是 可取的,应尽快使德国重新统一和中立化,这样就将在中欧起到“搞钝欧洲 军事两极的锋利刀口”的作用,并在最后能使东西方冲突的激烈程度得以缓 和。 凯南的建议得到美国相当一部分人的拥护,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不久也 发表了类似的主张。文森豪威尔对来美访问的印尼总统苏加诺说,美国是一 个年轻的国家,它曾保持了将近一百五十年之久的中立。中立地位并不意味 着是非不分、善恶不明。凯南的备忘录与艾森豪威尔总统评价中立地位的讲 话都使阿登纳感到一种不祥的征兆。为此阿登纳迫切感到有必要赶快到美 国,去与美国政府方面就形势广泛地交换一次意见。 正在这时候,阿登纳接到美国著名的耶鲁大学给他发来的一份通知,邀 请他于6月初赴美,授与他法学系名誉博士学位。阿登纳又一次意识到一顶 博士帽所具有的巨大潜在价值,这无疑给了他一次能尽可能多地同美国政界 与舆论界人士直接谈话、陈述观点的机会。阿登纳欣然接受,并把访问期定 在了6月8日至15日。 当然,单是说服美国人重新重视自己对德国统一负有责任并警惕苏联人 玩的狡猾的诡计,这是远远不够的,美国的舆论显示出1956年春苏联发动的 “和平攻势”已在美国起了作用。阿登纳此行是要重新唤起美国对西方、对 德国具有的信念。他想告诉美国人,俄国人的“和平攻势”只是一个方面, 另一方面,西方阵营自己的不团结也助长了俄国人的气焰。世界外交形势好 比是一架天平,从天平一端的盘里拿掉一些,那么另一端即使不再加码,也 会变重。此番美国之行以加强西方团结为第一目的。 第72章 6月8日,阿登纳起程飞美。到纽约后他首先去看望了老朋友丹尼·海 涅曼。第二天,阿登纳便十分高兴地从报纸上得知,他的朋友杜勒斯当天在 衣阿华州州立大学演说时采取了与艾森豪威尔讲话相反的立场,把中立化原 则称为一种过时了的观点。杜勒斯说只有建立军事联盟基础上的集体安全体 系,才能保护自由世界免遭共产主义的“统治”。这一点阿登纳大加赞同。 对阿登纳的来访真正感到欣慰的也正是杜勒斯。近几周以来,由于杜勒 斯与艾森豪威尔总统对形势看法出现分歧,他受到了美国公众的猛烈抨击。 所以当他一见到阿登纳,就告诉他,“我认为,我们不要为我们的会谈确定 议事日程,我乐意准备探讨任何您希望讨论的问题。”这当然也正是阿登纳 所希望的。 老朋友相见,分外亲切,在一通简洁的寒暄之后,两人立即把话题切入 共同关心的政治形势问题。阿登纳将他对苏联近来分裂西方一系列行动所感 到的担忧全部告诉了杜勒斯,尤其向他警告了苏联分裂北约的危险。 阿登纳首先提到布尔加宁近来给北约部分成员国发动的一场信件攻势, 他告诉杜勒斯,北约一定要对此相当警惕,这肯定是苏联人玩的一个阴谋。 如果北约成员国对苏联的外交政策不协调一致的话,那么西方反对苏联的军 事联盟将来就很难继续存在下去。阿登纳主张让北约组织共同协商后再给布 尔加宁一个统一的答复,他希望杜勒斯能从美国方面对此事施加影响。杜勒 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阿登纳又说到5月14日苏联政府关于单方面将武装部队裁减一百二十万 人的声明,他认为这一点也应引起足够重视,决不能因此而认为苏联人有了 和平的意图。他说,“我看苏联并非在裁军,而是在进行军备更新,就像朱 可夫元帅在一次演说中确认的那样,苏联是在进行组织上的改造工作。”阿 登纳对苏联裁军作了一番细致解说。他说苏联的经济能力促使它的战线收缩 以确保它在原子武器方面与西方的对抗,即使苏联裁减一百二十万人,它还 是拥有远远超过一百个经常处于战备状态的师,来对付北约组织在欧洲所拥 有的总共只有四十个的常备师。从这个角度看,苏联仍然是一个十分危险的 进攻者。此外,那些置于华约严密集中控制下的东欧卫星国,也还拥有八十 个师,其装备在过去二三年中不断地得到改进。应警告西方,千万不能因为 苏联裁军,便把它当成是主动放弃在欧洲争夺的先兆,而放松了应有的警惕。 “北约组织成立之时,”阿登纳继续说,“世界存在着一场热战的危险。 我认为只有使北约组织继续保持强大,才能有效制止热战的发生。自从苏共 二十大以来,苏联领导人采取的手法有了决定性的改变,可以说冷战已从军 事方面转到了政治经济方面。北约组织应该尽快适应这种变化。近来西方北 约成员国之间意见分歧连续出现,而人们还因为因循守旧而不能适应变化了 的形势,在这种情况之下,赋予北约以新的生命力便十分紧迫。应该对北约 实施一系列改革使其在政治上更加强有力,比如应扩大北约组织秘书长的决 定权,加强北约与各国政府之间政策协调、常任国务秘书必须定期会晤,等 等,必须竭尽全力促使苏联政府在将来收起它分裂北约的任何企图。” “您的话是令人非常感兴趣的。”杜勒斯同意阿登纳的意见,”像北大 西洋公约组织这样的联盟,如果没有外交政策方面的基本一致,就不能是强 大的和稳定的。在美国,曾经有人煞费苦心地寻找使北约各成员国外交政策 协调的方法,但迄今为止还没能取得大的收益。从美国的立场来看,这一问 题多少是有些困难的,因为美国有着比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更大的、世界性的 利益。即使存在着实现彼此协调的愿望,美国也不可能把它的世界性政策交 给其它国家去审核。 “但是,您所建议的北约应在加强政治经济作用方面继续发展,这一点 我完全赞同。您对西方国家所持的忧虑,我也有同感。目前美国政府已经准 备就绪,让常驻代表们在北约组织理事会内部处理布尔加宁的信件,美国也 倾向于作共同的答复。但是,在北约组织国家商议这样的事情,争取一致意 见,将会是非常棘手的问题。我想我们或许在一定范围内会采纳您,联邦总 理先生的建议。” 阿登纳也和杜勒斯谈起欧洲大陆将来的一体化问题。6月1日至3日, 煤钢联营六国刚刚在墨西拿开会,发表了即将建设欧洲经济共同体的声明。 社勒斯向阿登纳表示了美国对这个问题的忧虑,他说,美国人担心欧洲在经 济上的合作会对美国产生某些副作用,按照美国的观点,规划中的欧洲原子 能联营和共同市场对于拯救西欧是绝对必要的,但是不应当导致出现这样的 局面,即:使参加这些组织和没有参加这些组织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员国 之间出现政治上的分裂。另外,有一种观点认为,苏联正迅速发展成为一个 现代化的工业国,它拥有一个八亿人口的共同市场。1从这一点出发,西欧依 赖过时的经济机构或者依赖一些小小的市场和耗费巨额资金的生产也能够生 存下去的设想,体现出一种与军事威胁同样严重的经济危险。这是杜勒斯第 一次表现出美国对欧洲一体化的担忧。 阿登纳访美期间正值艾森豪威尔总统因患肠病在华盛顿的沃尔特——里 德医院刚动完手术,艾森豪威尔的身体尽管已在康复,但还是很虚弱。阿登 纳到医院里去探望了他。会见的时间只有十五分钟,两人来不及就形势深入 交换意见,这点令阿登纳颇为遗憾。 1956年又是美国大选年,6月,美国已经全面进入大选的准备期。由于 艾森豪威尔在公众中崇高的威望、共和党决心继续推举他作为总统候选人。 民主党还在犹豫,没有作出抉择,它的候选人的对象是艾德莱·史蒂文森和 艾尔里夫·威廉·哈里曼。3月份,波恩驻华盛顿大使克雷克勒曾向阿登纳 报告过一次他与艾德莱·史蒂文森会谈的情况。根据克雷克勒的汇报,史蒂 文森虽然对德国的情况感兴趣,却不甚了解。因此,阿登纳决定同民主党另 一位总统候选人哈里曼举行会谈,后者曾担任驻莫斯科大使,并在执行马歇 尔计划时起过重要作用,是一个俄国问题和欧洲问题的专家。 与哈里曼的交谈使阿登纳感到满意,哈里曼曾长期任驻苏大使,他说他 自己和斯大林打了五年之久的交道,他简直不能设想,如果没有一个最高权 威,没有一个大圣哲或者独裁者,苏联政府如何能够维持下去。他认为在苏 联,目前赫鲁晓夫正在成为这样的最高权威。在判断克里姆林宫的事态时不 应该忽视,斯大林的被诅咒仅仅是因为他的行为给党带来了损害。 阿登纳称这是“一种和我的判断完全吻合的判断。”哈里曼也完全同意 阿登纳对克里姆林宫内部事态发展的判断。 哈里曼向阿登纳保证,一旦民主党人获胜,美国的基本政治原则将不会 改变。但是,他认为在过去一个时期艾森豪威尔总统与杜勒斯国务卿有向沙 1包括东欧集团与中国。 文主义者和孤立主义者妥协的一面,如果西方能够在斯大林刚死时利用苏联 政治的混乱,执行一项像杜鲁门时代那样强硬、甚至更加强有力的政策,今 天的形势就会完全改观。 阿登纳还会见了美国最大的工会代表乔治·米尼和洛夫斯通。他们告诉 阿登纳,美国现在正是选举年,执政的现政府正力图绘制一幅吉祥图,这是 相当自然的。也许艾森豪威尔本人也感到目前的和平不是一种巩固的和平, 但艾森豪威尔必须给公众一个和平与繁荣的世界。所以在美国现在似乎显现 出危险的政治软化倾向,但是美国公众对这种危险看得很清楚,美国人的政 治素质也有了很大提高,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美国不可能再执行孤立 主义、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自由机会正在受到苏联扩张主义的威胁。总 的说来美国人对欧洲、对德国是关心的,而且是抱着积极的态度。这番谈话 使阿登纳对美国公众舆论稍感到放心。 除了对艾森豪威尔总统有关中立地位的谈话感到不太愉快外,阿登纳的 美国之行总体来说大有收获,对美国大选的担心和对美国公众的担心基本解 除,他也在美国找到了众多的支持者。美国人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欢迎这位新 德国的总理,并对他表示了极大的友好,舆论界称阿登纳”使德美关系发展 至和谐之最”。 但是,这一切并不是德美关系一如既往的真正保证,美国方面既没有承 诺将坚持德国问题、欧洲安全问题和裁军问题必须一起解决、或是德国问题 优先解决的立场,也没有再提德国分裂与统一。希望美国给予的保证落空, 自然更谈不上通过美国来统一英法的观点。在华盛顿,阿登纳带去了联邦议 院3月6日刚通过的基本法中有关第二次防御补充条款和初读的义务兵役 法,他向杜勒斯和艾森豪威尔都作出了联邦德国将履行它对北大西洋公约组 织所承担义务的保证,但是除了杜勒斯告诉他美国政府正在努力使国防预算 适应已经变化了的军事情况外,美国人并没有向他透露美国政府进一步的打 算,反倒是有不少迹象表明德美之间在利益方面的差距在拉大。 第73章 这种分歧仅在阿登纳回去一个月之后就公开了出来。 裂痕 巩固西方是当务之急。 ——《阿登纳回忆录》(三) 1956年7月13日,阿登纳在绍姆堡宫接见了前来联邦共和国访问的印 度共和国总理尼赫鲁。正是在这一天,《纽约时报》公布了一份由美国参谋 长联席会议主席、海军上将阿瑟·雷福德将军签署的备忘录。这份备忘录将 美国防务政策中讨论了多年的实行以核武器为威慑核心的“大规模报复”战 略,变成了一项即将逐步实现的具体计划,这项新计划中对联邦德国和欧洲 最关键的一点是,雷福德主张为了集中力量发展核武器,美国将要削减八十 万常规武装部队(其中陆军四十五万人)。此计划一公布,立即引起了波恩 和整个欧洲“触电般的震惊”,尤其是对阿登纳。因为巴黎协定签署前,美 国曾作出保证,它将无限期地为欧洲大陆上的北约武装提供相应份额。现在 美国在巴黎协定批准后一年就改弦易辙,不论是物质上,还是政治上,都将 使联邦德国在组建巴黎协定所规定的十二个德国师时遇到相当大的阻力,不 能不让德国人有被抛弃的感觉。 当然,阿登纳并不是一个黩武主义者,但他对军事决定的政治含义特别 敏感。他不能不立即对雷福德计划作出相应反应。 7月21日,夏休季节刚一开始,进入休眠状态的联邦政府机构就被阿登 纳在绍姆堡宫召集的一次闪电式的会议所惊动。应召出席这次会议的有波恩 驻华盛顿大使海因茨·克雷克勒、驻伦敦大使汉斯·冯·赫尔瓦特、驻巴黎 大使福尔拉特·冯·马尔查恩、驻罗马大使克莱门斯·冯·勃伦塔诺,以及 国务秘书哈尔斯坦、国防部长布兰克、联邦国防军总监阿道夫·豪辛格、外 交部政治司司长威廉·格雷韦等,阿登纳自己则推迟了去比勒赫厄度暑假的 启程时间。 晚上,阿登纳和这些人一道就雷福德计划进行了讨论。计划的内容大家 都已熟知,但关键的问题是联邦德国应该如何作出反映。迟到的驻华盛顿大 使克雷克勒给大家带来了美国方面的情况,他说据他所掌握的情况来看,美 国政府内部意见尚未能统一。虽然国务卿杜勒斯7月18日曾表示支持雷福德 计划,但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本人却尚未对计划作出最后决定。欧洲盟军最 高司令格仑瑟将军也坚持北约前线中段的常规防卫至少需要三十个师兵力的 原方案。有一点可以确认,华盛顿似乎不太考虑盟国对美国急剧裁减军队所 作出的反应。 驻英大使赫尔瓦特说,在英国人们认为雷福德方案的结果将是减少包括 莱茵军在内的陆军数量、取消普遍义务兵役制、削减军费预算和依赖核威慑, 而英国只有在听取了所有有关国家对削减军队问题的看法之后,再通过专门 委员会审议,才能制定出具体相应方案。 马尔查恩和勃伦塔诺则表示,可以指望法国和意大利反对雷福德计划。 法国是由于军队被陷在北非阿尔及利亚,对美国大规模削减驻欧部队非常不 满,而意大利则是从自身的微弱地位出发来考虑问题的。豪辛格从联邦德国 军事战略的角度提出了对雷福德计划的疑虑。他认为这个计划执行的结果将 是:一旦发生战争,会立即升级为核战争;一旦联邦德国成为核战争的战场, 美国所谓的“大规模报复性”战略就将变得毫无用处。对于欧洲来说,即使 是小型的常规战争爆发,西方国家也抵挡不往东方压倒性的军事优势。其中 联邦德国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 阿登纳担心的也正是最后这一点,不能因为美国一意孤行而使整个西方 面临巨大危险,必须向美国说明这个危险性并充分表达联邦德国的意志。在 阿登纳主持下,会议一致通过了一项行动计划,规定了以下步骤:1.向西欧 联盟的伙伴国发出照会,要求北约组织立即讨论雷福德计划;2.向华盛顿提 出外交交涉,并派豪辛格将军专程赴美国与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进行接触。 有关照会和指示的措辞,则由外交部政治司来负责处理。 这是波恩和华盛顿有关军事防务问题产生的第一次正面冲突,准确地说 是绍姆堡宫和五角大楼之间的冲突,雷福德计划是五角大楼制定的。 7月31日,由于德法为首的欧洲国家的强烈抗议,美国方面退后一步。 美国国务院发表了一篇否认声明,说美国国务院既不知道政府关于削减驻欧 洲的后备和供应部队的决定,也不知道目前有这样的打算。美国国防部也通 过美国驻北约代表利昂约翰逊陆军中将发表了一份公告,说雷福德计划的目 的主要在于强调美国对北约组织承担的义务,美国政府既不会单方面改变, 也没有想到要去改变它对北约组织的义务云云。 8月11日.阿登纳接到了美国国务卿杜勒斯的一封长信。杜勒斯在7月 18日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曾表示,如果军方领导人建议裁减常规部队,他不 会从政治上提出异议。这时他也让步了。8月25日,白宫派出了国务卿约翰·福 斯特·杜勒斯的弟弟、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艾伦·杜勒斯前来拜访阿登纳, 意在安抚。言传雷福德计划的出台主要是由于美国意在削减在欧洲的军费开 支,因而艾伦·杜勒斯告诉阿登纳,有关提出预算一事正在审议之中,没有 作出决定,还没有任何打算削减军费的迹象。五角大楼和国务院的问题只是 在于应该如何在制造新式武器和常规武器之间分配这些费用。美国方面绝对 没有低估裁军的危险性,也明白保持常规武器的重要性,联系到这一点,美 国仍然认为联邦德国加入西方防务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阿登纳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向艾伦·杜勒斯指出联邦德国并非想要危言 耸听,因为目前北约组织内的法国武装部队几乎全部驻在北非,英国将撤走 它的海外兵力,而联邦德国才刚刚开始扩军,如果在这种时候美国也在北约 组织内大规模地减少它的常规部队兵力,北约组织会面临垮台的危险。而且, 比起1950年北约成立时机构的有效性来说,北约现在已明显老化,面临种种 问题,许多人认为它成了高级军官的俱乐部。部队撤走了,政治上的合作更 谈不上。“1950年时苏联的危险可是要比今天小得多。”阿登纳不无忧虑, 加重了语气,“未来的前景是可怕的,如果不向北约组织输送新鲜血液,不 给它新的政治力量,那么整个欧洲都会处于危险之中”。 艾伦·杜勒斯把阿登纳的意见传达到了华盛顿,豪辛格将军在美国的倾 情陈述也引起美国人重视。美国不能无视欧洲伙伴们的反对,一意孤行,终 归把雷福德计划撂置起来。 美国虽然没有立即撤走驻欧部队,但雷福德计划的公布对于阿登纳及其 政治地位来说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当时的民意测验表明,赞成阿登纳政策 的人数明显减少。尽管反对的人数并没有增加,但摇摆不定持观望态度者人 数却明显增加。阿登纳一向视美国为其政策的坚定靠山,如果这一点上发生 变化,将会对他的政府产生严重的反作用。 1956年是国际政治风云动荡的一年,夏季雷福德计划余波未止,秋天两 件举世瞩目的大事的发生使东西方两大集团均陷于空前的内乱之中。 第一件大事是中东的苏伊士运河危机,它使西方集团的分歧表面化。 中东局势的紧张从夏季就开始了。埃及的纳赛尔总统要在尼罗河上建起 一座庞大的阿斯旺水电站,需耗资约十亿美元。 纳赛尔向世界银行和英美政府求援,双方举行了谈判,美英要求以财政 监督为贷款条件。眼看谈判即将取得成功,苏联插了进来,向纳赛尔提出了 更为优厚的条件,并且不要求财政监督权。这样,埃及方面对美英态度立即 强硬,拒绝了美英。美国本来就考虑到埃及是巴格达条约1的一个敌人,现在 它又公然投靠苏联,于是杜勒斯便断然宣布取消美国政府对建造阿斯旺水坝 所提供的一切援助。随后英国和世界银行也同样拒绝了埃及全权代表的要 求。正在南斯拉夫访问的纳赛尔得讯立刻回国,并作出积极反应,宣布埃及 将与苏联合作,并决定将苏伊士运河收归国有,用运河公司收益来兴建水坝。 以后几次有关苏伊士运河危机的国际会议都开得毫无结果。埃及收回运 河主权主要打击了长期在中东经营的英法的利益,美国在这一地区没有什么 利害冲突,因而在事件中表现出与英法不一样的立场。美国支持英法关于运 河管理国际化的要求,但反对英法为此不惜使用武力的态度。这样英法便把 目标转向与埃及敌对的以色列,企图利用阿、以冲突来达到目的。1956年10 月29日,以色列在英法支持下发动了对埃及的进攻,运河危机演变成一场以 色列、英法为一边、阿拉伯国家为另一边的军事冲突。最后由美国和苏联一 起通过联合国大会出来收拾局面,干预制止了双边进一步的军事行动。 苏伊士运河事件暴露出美国和英法之间严重的分歧。阿登纳痛心地看到 欧洲国家和美国之间矛盾冲突在加大,西方国家的不团结再次给苏联以渗透 分裂的机会。 第74章 在整个事件发生过程中,阿登纳曾多次向英法提出警告,但于 事无补;他向美国呼吁,美国也自行其事,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事态向不可收 拾的局面发展。 几乎是在同时,东方阵营里也出现裂痕。苏共二十大赫鲁晓夫执行松动 政策后,东欧国家都在酝酿着体制改革,进入1956年,改革进一步发展,反 对苏联对东欧国家内政干涉。10月,事变酿至高潮,在要求改革最强烈的波 兰和匈牙利甚至爆发了起义,苏联最后出动军队才把波匈骚乱镇压下去。西 方强烈抗议苏联出军,东方集团内部裂痕也暴露于世。 在如此风云变幻的国际形势之下,德国问题自然黯然失色,谁也不愿在 这敏感的时刻再提此敏感的问题。苏伊士运河危机与波匈事件之后,东西方 集团均把主要精力投放在巩固各自阵营上。阿登纳在1956年夏天曾经认为可 以根据联合国宪章第107条来要求在全德举行公民表决,实现德国统一,并 为此于9月给美英法苏四大国各递交了一份内容广泛的备忘录,重新阐明联 邦德国对重新统一德国的观点。但是,局势的发展使四大国再也无暇理会已 经稳定了的两个德国是分裂还是统一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阿登纳只好将 战略目标重点转向巩固西方联盟、促进东方演变上,即放在促进欧洲一体化 建设和支持北约的改革与扩大两个方面。他认为在苏伊士运河事件中,北大 1在美国支持下,1955年2月土耳其和伊拉克在巴格达签订了土、伊互助合作和防御条约,即巴格达条 约,随后,英国、巴基斯坦、伊朗等国分别加入,它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东南亚条约组织一起,组成美 国对苏全球军事包围防御体系。埃及总统纳赛尔认为这个条约旨在分裂阿拉伯世界,使之屈从于西方,因 而强烈反对它。 西洋公约组织受到极大震动,出现了严重裂痕,必须尽力地——首先在尽可 能小的范围内一—弥补这一裂痕。 1956年10月31日,欧洲盟军最高总司令格仑瑟将军来到波恩。阿登纳 对他再次谈起了他对雷福德计划的看法。阿登纳指出,在中东和东欧局势如 此动乱的情况下,减少美国在欧洲的驻军是完全不恰当的,当务之急是加强 西方的团结并增强北约的威慑力。在两大事件之后,阿登纳对美国撤军问题 仍然是很不放心,格仑瑟答应将阿登纳的意见转告艾森豪威尔总统。 11月6日,美国进行了总统选举,艾森豪威尔击败民主党候选人史蒂文 森,再次当选美国总统。总统选举后,乔治·米尼和洛夫斯通的话应验了, 美国对大西洋的政策开始出现变化。美国又开始重视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并 于11月初正式宣布不再从欧洲撤军。 11月30日,阿登纳通过格仑瑟将军反应给文森豪威尔总统的意见得到 了反馈。艾森豪威尔给阿登纳回了一封信,告诉阿登纳他完全同意他的说法, 在西方阵营内部重新取得完全的统一目前具有极大的重要性和迫切性,同 时,北约组织各政府之间的政治协商,也应该取得更好的谅解。艾森豪威尔 在信中写道:“单靠协商的办法还不够,必须付诸行动。..期待我们在有 关北约组织范围内以外的事务上一直能够取得一致看法。”艾森豪威尔重新 表示对北约的重视以及对德国武装力量的重视令阿登纳感到新的希望。 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即将主持12月11日召开的北约组织理事会会议,12 月8日,阿登纳又给杜勒斯去信,直接陈述了他对北约和欧洲重要性的看法, 希望能在会前对杜勒斯的观点产生影响。 苏伊士运河事件和波匈事件算是给西方人敲了一下警钟,让他们感到联 盟团结的重要性,它带来了西方至少是表面上的团结。在12月11日至14 日召开的巴黎北约组织理事会会议上,“三贤人”1委员会的报告受到了普遍 欢迎,成员国十分热烈地讨论了在北约组织范围内如何在非军事领域里进行 改革和扩大合作,以及如何在大西洋共同体内部取得更大统一等问题。一系 列有利于巩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团结、统一和内部联合的实际建议被提 出,西方的坚强团结与统一似乎又充满了希望。 和平与安全的问题重新引起人们重视,但对于保障和平的方法,人们的 见解却是各有千秋——谁都不能否认德国的分裂是欧洲紧张局势的一面镜 子。因此,在1956年夏秋的紧张事件过去之后,1956年末和1957年春天, 要在欧洲建立一个中立区以达到保证和平的计划又再次冒了出来。支持这一 观点的有美国参议员赫伯特·h·汉弗莱、威廉·f诺兰以及英国工党的休·盖 茨克尔、安奈林·比万等人。 汉弗莱是美国参议院外交委员会裁军小组委员会主席,他在1956年9 月15日声明中指出,有关重新统一德国问题十年谈判毫无结果表明,现在是 考虑采取可能较快达到目的的其他方法的时候了。他提议在欧洲中间地带建 立一个缓冲地区,必须使缓冲地区内双方的武装部队保持均势。12月21日, 汉弗莱在纽约海外俱乐部的一次演说中进一步阐明了他的这一思想。他指 出,在可能缔结的欧洲安全协定中,美国部队撤出西德和苏联部队撤出东德 11956年5月4至5日,在巴黎举行的北约理事会春季会议决定成立一个由三十专家组成的委员会,研究 加强北约力量及北约各国在非军事领域内的合作。这三个专家是意大利外长盖塔诺·马蒂诺、挪威外长哈 尔伐德·兰基和加拿大外长莱斯特·皮尔孙。他们被称为”三贤人”。 必须是协议的主要内容。进入1957年,他又多次向公众宣传这一观点。 诺兰是美国参议院共和党领袖。1956年12月中旬,他在接见华盛顿外 国记者时发表了他关于在中欧地区建立中立地带的观点。按照他的设想,这 个中立地带应该包括奥地利、芬兰、瑞典、瑞士、重新统一后的德国以及现 有的东欧卫星国,这些国家应分别退出北约和华约,它们的边界由大国给予 保证,此外,还必须保证在这些国家中能进行普遍的自由选举。 英国反对党工党领袖休·盖茨克尔1956年12月19日在英国下院中提出 的观点是,应在东欧和中欧建立一个大型的中立区域,东西双方都应该从这 一地区撤出武装部队,并应缔结一项安全条约来保证这一地区的中立。盖茨 克尔1957年1月和3月分别在欧美一些著名大学的演说中重复了这一思想。 汉弗莱、诺兰、盖茨克尔等人的观点异曲同工,都主张德国中文,这在 当时引起了广泛回应。这种意见在美国政府中也大有市场,阿登纳不得不对 此保持高度警惕。 进入1957年以后,苏伊士事件的潜在影响暴露出来。英国和法国都先后 表示要发展并拥有自己的核力量。苏伊士危机中美国的态度显然大大动摇了 英法对美的信任,一种希望独立并摆脱美国的要求在英法两国盛行起来。英 国和法国都开始把发展独立核力量作为一件重要的政治事务。在1957年的头 几个月里,整个欧洲都为了核的问题忙碌不堪,并且政治局势也日益复杂1, 英国和法国都不愿作出承诺,一旦拥有核武器,将把它交给北约组织来统一 指挥,他们对欧洲保护神美国和在它领导下的北约的信任度已经大大降低 了。英法还说:“我们虽然信任现在的美国总统和现在的美国政府,但是三 年后将由谁当总统呢?又将是什么样的政府在华盛顿承担责任呢?我们不可 能让我们人民的幸福和痛苦,取决于大洋被岸美国已经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 事情!” 英国人胆子最大,第一个唱出不谐音,他们一直不愿把自己的命运和欧 洲大陆捆得太紧,更何况欧洲防务要花钱,发展核军备也要花钱,两相权衡, 还是后者更重要。1957年2月,英国外长塞尔温·劳埃德在伦敦举行的西欧 联盟外长会议上提出,由于英国1954年以来军费支出增长过快,经济面临危 机,所以不得不对它过去的防务方针作出实质性的修改。此言一出,劳埃德 立即遭到外长们联合一致的反对。人们毫不含糊地提醒他,艾登在1954年伦 敦九国会议上曾代表英国承担了在欧洲大陆驻军的义务。比利时外长斯巴克 称英国这样计划的后果将是“极其严重的”,他指出,如果有朝一日美国和 加拿大也采取同样的态度,欧洲的安全靠什么来保障呢?劳埃德避开了英国 核军备费用的问题,只强调英国经济面临崩溃。英国既然已决心一意孤行, 西欧联盟外长会议自然很难阻止英国继续推行它的计划。4月4日,英国公 布了修改防务方针的白皮书,对英国的莱茵军而言,新的计划意味着将其兵 力从原有的七万七千人减至六万四千人。5月15日,英国在太平洋的圣诞岛 上爆炸了第一枚氢弹,西欧联盟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一个有核力量的英国和一 支缩小了的英国莱茵军。 第75章 这是自苏伊士危机以后欧洲国家所表现的第一次自行其事,毫无疑问, 它对于阿登纳反复强调的西方团结又是一次巨大冲击。 从1957年春天开始,由于56年的双重危机而冻结的东西方关系也逐渐 1此也包括有欧洲原子能委员会和六国建立原子能共同体的种种问题。 松动,3月份在伦敦举行的裁军谈判使东西方重新开始对话。裁军这个题目 由于同欧洲安全和德国重新统一联系在一起,使得由这三个问题组成的总题 目再度成为公众讨论和各国政府外交活动的中心。汉弗莱、诺兰、盖茨克尔 等人的建议再加上德国社会民主党1957年5月23日提出的《德国计划》, 以及波兰外长亚当·腊帕茨基10月2日提出的中立计划,引发了这一年有关 使中欧地区脱离两大军事集团,即中立化的争论,”脱离接触”成了这一时 期有关欧洲安全讨论的核心。 形势的发展使阿登纳要贯彻他自己的德国政策已越来越困难。如果说西 方国家最初的立场是只有克服了德国的分裂,才能讨论裁军和安全问题的 话,那么,从1955年日内瓦首脑会议开始,它们便在逐步偏离。日内瓦首脑 会议上西方承诺可以同时着手讨论德国统一和欧洲安全问题。一年以后,在 伦敦裁军会谈中英法便宣布放弃裁军和德国重新统一之间的“关联”,这意 味着他们不仅放弃了德国问题的优先地位,也放弃了它的同等地位。1957年 3月,伦敦裁军谈判重开,各种中立化建议的提出必然会加剧这种危险趋势, 为了在1957年9月的联邦议院大选时给选民们一个有说服力的交待,阿登纳 决心再到美国以便制止这种政治态势的发展。 访问的时间是在5月底。在华盛顿,阿登纳受到艾森豪威尔和杜勒斯的 热情款待。艾森豪威尔甚至把他请到了自己的葛底斯堡农场作客。杜勒斯虽 然在很大程度上愿意照顾到阿登纳的处境,但他却不愿在一些原则问题上作 出让步。杜勒斯详细地向阿登纳和勃伦塔诺解释了美国的裁军计划及其根 据。 美国看来真的要走裁军这一步,杜勒斯在这个问题上力图说服阿登纳。 根据当事人威廉·格雷韦的回忆,杜勒斯认为,苏联人也许真的对限制军备 感兴趣,因为像在美国一样,军备对苏联的经济来说也是个沉重的负担。按 经济能力看,苏联的负担远比美国更加沉重。而且苏联人无意用核武器来装 备东欧的卫星国,他们在最近一轮伦敦谈判中,甚至对国际原子能机构表示 了强烈的兴趣,并对不扩散核武器表示了关注。当然,杜勒斯也同意单凭苏 联的声明,并不应采取任何足以削弱自己地位的行动,但如果苏联的口头声 明同它的实际利益相吻合,西方就应当给予重视。从这一点出发,杜勒斯进 一步阐述了美国对视察与监督、核武器以及常规武装力量这三个问题的主要 设想。他说在核武器方面,美国首先谋求暂停发展和生产,非核国家应当放 弃购置和生产核武器,但并不强迫他们这样做,核试验要在视察和监督系统 建立后才能放弃。在常规武装力量方面,美国同意把自己的和苏联的力量固 定在二百五十万人的额度,联邦德国不在此例,而进一步裁减则要在解决政 治问题取得进展以后才谈判。最重要的是美国认为,要在欧洲规定同等的视 察区而又不强调和不固定德国的分裂是困难的,因为苏联方面肯定不会同 意。 阿登纳和勃伦塔诺勉强接受了杜勒斯的观点,但提出了尖锐的反问。阿 登纳追问杜勒斯:“苏联人真的准备达成裁军协议吗?以什么来相信苏联人 的诚意呢?”杜勒斯保证说,根据他多年的国际经验,美国决不会去促成以 后会证实是陷井的任何协议。阿登纳说,既然谋求裁军协议是重要的和必要 的,那么,就应该重视时机的选择。在目前德国面临大选,对德国来说,如 果产生一种西方似乎在谋求一项不需要同时解决政治问题(德国问题)的栽 军协议,将会是灾难性的。 杜勒斯表示美国方面理解阿登纳对大选的担心,答应他不到时机成熟, 不把这些公诸于世。 1957年5月28日,德美联合发表了关于阿登纳与艾森豪威尔的会谈公 报。这个公报比任何时候都强调,在达成一项全面的裁军协议之前,必须解 决德国重新统一问题。艾森豪威尔也向阿登纳作出公开保证,美国绝对无意 采取任何有损德国重新统一的裁军措施。这些措辞最后在1957年7月29日 写进了《柏林宣言》里。 《柏林宣言》可以说是德国条约签字国最全面、最具纲领性的共同德国 政策,它详尽阐明了西方在德国政策上必须遵循的原则,包括四方面内容, 即:1.自由选举作为建立一个全德政府的先决条件:2·全德有决定外交政 策的自由权;3.四国负责重新统一;4.欧洲安全与德国统一结合起来。 阿登纳原本想为《柏林宣言》的签定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它的原订签 字时间是8月5日——波茨坦协定签字的纪念日,以象征性地显示从德国历 史的这一最低点算起十二年以来所发生的变化。但是,当礼宾准备工作正在 进行之际,有消息说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将于8月初访问东柏林。联邦政府 方面感到这两件事同时在柏林发生,从许多角度来说都是不可取的,况且, 法国人也因为没有参加波茨坦会议对这个日子不中意。如此一来,签字的时 间就提前了。 不过,从内容上看,《柏林宣言》在当时已经改变了的形势下并没有什 么新的东西,显然,在裁军谈判取得积极进展的情况下,它是否具有持久的 价值,那是极为可疑的。它不能改变世界的进程。除了在9月的联邦议院大 选中它成为阿登纳反驳社会民主党的有力武器外,《柏林宣言》几乎谈不上 什么特别的意义。在阿登纳自己的回忆录中,阿登纳也没有像对德国条约、 巴黎协定那样对《柏林宣言》大书特书、大肆赞扬。从另一个角度,《柏林 宣言》签定于东西方裁军谈判开始热烈进行之时,它所包括的内容与当时的 形势本身就是矛盾的,因而它的签定似乎应该算作阿登纳谋求德国统一努力 失败的一个见证。把德国统一问题确立在这一纸宣言之后,西方国家便很少 再提起会妨碍东西方缓和进程的德国统一问题了,即使重提,也只是为了某 种特殊目的。德国分裂在西方人的心目中已经固定下来,阿登纳对此无能为 力。从此以后,阿登纳把精力投入欧洲建设中,认为谋求联邦共和国的实力 地位,才是实现统一最有效的途径。这样,曾经因为德美关系密切而一度冷 谈的德法关系,又成了阿登纳外交的重点课题。 1957年的联邦议院大选越来越近,阿登纳为竟选不辞辛劳。八十一岁的 他以超人的精力和意志历经了几千公里的竟选旅程。他的足迹遍布联邦德国 大小的城市,他发表了无数次竟选演说。9月15日,德国第三届联邦议院的 选举结果表明,阿登纳所在的联盟党——基督教民主联盟和基督教社会联盟 ——获得了绝对的多数,奇-書∧網阿登纳以党主席身份第三次当选德意志联邦共和国 总理。对阿登纳来说,这意味着他的政策将能再继续四年。 德苏关系 现在是该使世界重新回到理智的时候了。 ——1957年12月13日阿登纳同 苏联大使斯米尔诺夫的谈话 1955年9月德苏建交之后,如何处理同苏联的关系,成为阿登纳必须考 虑的一个重要问题,因为苏联掌握着德国统一的钥匙。 从战略上说,阿登纳从冷战对峙、欧洲衰落的国际形势出发,选择的是 一条面向西方一边倒的路线,这条路线本身就包含了同苏联的对立。他选择 与西方结盟,那么同苏联的接触,有活力的东方政策便会损害他的对美对欧 政策,使他不能顺利实现在西方联盟内部谋求联邦德国政治经济恢复的目 标。西方国家对德国与苏联的接触随时都保持了高度的警戒,这种情况下, 阿登纳面向西方的政治经济复原政策与需要面向东西双方的德国统一目标, 从一开始就有难以克服的矛盾。因此,在阿登纳当政时,我们看到的联邦德 国的外交情形是:一方面是它经济的日益繁荣和它的政治地位在西方联盟范 围内的日益提高,另一方面它面向苏联和东欧集团的东方政策却显得极为僵 硬和消极,东方政策成为它面向西方和欧洲政策的附带部分。1955年以前, 阿登纳一直没有和苏联打过正面交道。德苏建交以后,受德国统一问题和政 策延续性的制约,阿登纳对苏联方面的态度也基本上停留在过去水平。 从全球的角度来说,自从1953年苏联氢弹爆炸成功以来。苏联的绝对力 量和相对力量都随之大大增强入东西双方的冷战实力开始进入某种均衡。 1955年1月,艾森豪威尔公开发表演说,承认“世界进入一种军事平局”显 示出美国不愿在双方都具有摧毁对方实力的情况下,与苏联迎头相憧的思 想。 第76章 此后召开了日内瓦首脑会议,西方国家开始承认中欧地区但持的现状。 这一切使得阿登纳的政策处于某种尴尬的情形:他想从变化了的国际形势出 发,对原有政策作出某些适应性的调整,但西方国家对他的要求却太高;西 方希望他像他们一样承认中欧现状,但是德国人却不能这么炔就接受国家彻 底分裂的事实。这样一来,阿登纳虽然感受到国际形势的变化,但他的思维 仍然不能突破旧观念的制约,公众舆论对政府在对待德国问题上软弱元力的 批评始终牵制着他,所以在考虑德苏关系时,阿登纳始终没能跳出解决德国 问题的框架。 看看阿登纳对苏联政治现实的分析就可以明白他处理德苏关系的立场。 德苏建交后,阿登纳列举了四个现实作为处理联邦政府同莫斯科关系的出发 点: 其一,苏联存在着经常性的潜在的威胁。自1945年以来。苏联一直保持 着500万左右的武装部队,其中有22个师驻扎在德国苏占区(东德)内,这 些师拥有大约7,500辆现代化坦克。此外,苏联还拥有强大的空军、潜艇舰 队以及致命的原子武器等。 其二,尽管呼吁缓和,但克里姆林宫领导人并没有放弃他们使全球布尔 什维克化的信念和使命,他们在许多公开讲话中一一承认了这种信念。 其三,苏联有侵占别国的历史。只要看一看地图和历史书籍,就可以发 现苏联1939年的边界和今天的边界完全不同。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 于1940年并入了苏联版图,战后苏联又取得了芬兰、波兰、罗马尼亚、捷克 斯洛伐克和东普鲁士的部分领土。苏联继续不断地向西部推进。哪里有苏联 部队驻扎.哪里就建立起共产党的政府。 其四,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成立之后,苏联的势力范围不再扩大,这也是 一个现实。这证明北约组织的建立对遏制苏联的侵略扩张是有效的。柏林本 该于1948年陷落的,但1949年5月,在北约组织成立一个月之后,苏联人 就解除了对柏林的封锁。阿登纳认为这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偶然事件。联邦德 国和欧洲在平安无事的情况下重建,应该归功于北约组织的保护伞。 这些对于理解阿登纳1955年后处理对苏关系有着积极的意义。1956年9 月,阿登纳向四个战胜国,也包括苏联,送交了一份有关德国重新统一问题 的备忘录。西方三国支持了阿登纳的立场。苏联方面在10月22日的复照中 拒绝了阿登纳提出的将重新统一与欧洲安全联系起来的观点,重新强调存在 两个德国的现实,同时认为重新统一应是两个德国之间的事。由于在德国问 题上的分歧,建交后的德苏关系不但没有得到改善,反而冻结起来。联邦德 国方面对苏联第一任驻德大使瓦列里安·亚历山德罗维奇·佐林也采取冷遇。 佐林到波恩未满一年就被召回国,毫无建树。 在阿登纳看来,能够促进同苏联人缓和的因素远远还没有到来。1957年 3—9月的伦敦裁军谈判为他的观点提供了佐证。尽管东西方都作出了努力, 但双方的矛盾依旧无法克服。9月6日,伦敦裁军谈判无果而终,对阿登纳 来说,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是高兴,这又是苏联人没有解决问题诚意的充 分论据。而且,在西方仍然沉浸在对伦敦打击的纷纷议论之中时,紧接着, 苏联人再次给了他们当头棒。1957年10月4日,整个西方世界就像受到震 荡那样被惊醒:苏联成功地发射了它的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阿登纳怀着接 受“天赐的礼物”的心情接受这个事实。他说,没有它(人造卫星),自由 世界可能继续处于半昏迷状态中。 同阿登纳强硬的对苏态度相比较,苏联人在对待联邦德国时,显得温和 并主动一些。1955年德国两部分分别加入北约和华约之后,苏联对德政策的 核心便已放到使两个德国合法化固定下来的问题上了。1956年7月,莫斯科 在撤回佐林大使之后,换来了经验丰富的驻奥地利前任大使安德烈·安德烈 耶维奇·斯米尔诺夫。斯米尔诺夫称得上是一个德国通,由于他的努力,莫 斯科驻波恩大使馆的工作日益活跃起来。斯米尔诺夫也频频向阿登纳表示莫 斯科愿同联邦政府善意地接近。 从1957年2月开始,莫斯科频频向波恩摇晃橄榄枝。2月7日,刚从莫 斯科归来的斯米尔诺夫受苏联政府的委托来拜访阿登纳,转交了苏联部长会 议主席布尔加宁致联邦总理的私人信件,并转达了苏联政府进一步发展德苏 关系的愿望。阿登纳给斯米尔诺夫的回应是:收到布尔加宁的信他十分高兴, 他认为双方完全有可能进行一次有成效的、坦率的会谈;但遗憾的是,世界 政治形势表明,在各国人民之间很少存在着信任;现在对德苏两国最重要的 事情,就是建立和巩固这种信任。 真正使阿登纳拒绝布尔加宁的是苏联在德国统一问题上毫无回旋余地的 立场,因为布尔加宁在信中强调: “只要企图回避存在两个德国的这个事实,德国统一事业就将不会取得 进展。事实越来越清楚地证明:只有通过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和德意志联邦共 和国的接近,才能找到解决德国问题的办法。同样清楚的是,西德的重新军 国主义化、限制德国人民的民主权利以及对毗邻德国的爱好自由国家推行不 友好政策的方针,都不会促进德国的统一。” 阿登纳也注意到在布尔加宁信中也透出许多比以往进步得多的观点,比 如,布尔加宁建议两国在贸易方面改善关系,缔结“一项关于文化、科技合 作的协定以及领事协定”等等。布尔加宁甚至说,领事协定将规定双方有权 保护它们的公民,这会有利于解决有关德国公民遣返问题。只要与苏联人打 交道不影响联邦德国与欧美的关系,阿登纳还是愿意与苏联方面加深接触, 因为有关德国的问题必须通过与苏联的谈判才能解决,发展双边关系对联邦 德国来讲是有利的。 1957年2月27日,阿登纳给布尔加宁回了一封信,表示联邦政府愿意 通过外交途径举行关于扩大贸易关系的谈判,并讨论科技合作的问题。不过, 阿登纳把苏联人在德国统一问题上的立场和在苏的德国人的遣返问题作为严 重障碍提出。他着重强调指出苏联应对德国统一负有责任。他说: “您,部长会议主席先生和总书记赫鲁晓夫先生,在莫斯科谈判时明确 地承认,苏联作为占领国,有义务同西方三个国家一起重新恢复德国的统一。 这就是苏联的义务。如果要使我们所希望的德苏合作充分发挥作用,以有利 于两国人民以及欧洲和世界和平,苏联就必须履行这一义务..您和您的政 府同意在全德自由选举的基础上立即统一德国两个部分,除了以此能够证明 你们真正尊重民族自决权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更有助于德苏关系,有助于欧 洲和世界和平了..” 战俘遣返是1955年阿登纳访苏时达成的君子协定,遣返工作本应依照法 律规定进行,而苏联一直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拖延平民释放。阿登纳请求布尔 加宁在这一点上履行他在莫斯科时作出的承诺。 此后,阿登纳和布尔加宁又交换了两次信件,双方在重新统一德国问题 的立场上都不肯作出让步。阿登纳本着在波恩和莫斯科之间创造良好气氛的 愿望,同意与苏就发展贸易、从苏联遣返德国公民以及缔结领事权的条约进 行谈判。谈判旋即于1957年7月23日起在莫斯科开始。与此同时,阿登纳 更急切关注伦敦裁军谈判以及谈判失败后世界形势的变化,他把握的尺度 是,决不能让德苏谈判影响到东西方裁军进程,并给苏联人造成自由世界内 部不团结的印象,他不时把谈判的进展通知美国和其他的西方盟友。因而, 德苏谈判的进展也是可想而知。 苏联人造卫星发射成功再次给西方敲了警钟,也弥合了美国白宫与国务 院以及美国同西方盟国间的分歧。人造卫星的率先发射表明苏联在发展洲际 导弹方面领先于美国,由此也就产生了苏联可以直接威胁到美国的可能。阿 登纳和杜勒斯的警告不幸而言中。艾森豪威尔总统决心加强西方防务力量。 一年一度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理事会会议将于12月在巴黎举行,艾森豪威尔 决定把这次原本是外长和国防部长级的年会,改为首脑级的,他宣布他将亲 自出席。11月,美国国务卿壮勒斯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也宣布美国准备在 核领域满足他们的北约组织伙伴的需要。美国的反应令阿登纳很高兴,他特 意在会议进行前先到巴黎,与法国盖伊阿政府就把北约改革成为一个“具有 充分效力、军事上有威力的权力组织”全面协调立场。在这样团结一致的气 氛中,1957年12月召开的北约理事会巴黎会议取得令阿登纳颇为振奋的 结果。为了加强欧洲前线防御力量,美国答应西欧盟友用最先进的中程导弹 和发射基地来装备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由于这一措施,北约的力量将大为加 强,这样,联邦德国也就可以实现在北大西洋公约统一指挥下的原子武装。 第77章 在原子武器的使用上,西德也取得了与其他国家相同的平等权利。 阿登纳不想因为联邦德国同苏联的交道妨碍了北约的改革和原子化,所 以,与他促成北约加强核防御的努力相比,波恩同莫斯科的谈判显得是毫无 生气。12月10日,在赴巴黎开会之前,阿登纳收到了布尔加宁有关德苏谈 判的一封信。阿登纳把这封信带到了巴黎,并在北约理事会议上披露。他的 以下发言体现了他对苏联人频频摇晃的橄榄枝可是一点儿都不领情。 他说:”我们正处在每天必须考虑莫斯科集团的那些突然的政治袭击的 时代里,据我看,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必不可少的是:我们要及时对我们政 策的某些共同的基本方针取得一致意见,这些基本方针,应成为解决不同地 理地区问题的具体行动纲领。..我们不允许让东方集团在世界范围内的宣 传把我们挤到被动的地位上去,但是,为什么我们自己不投入为争取世界舆 论优势的斗争中,表现出更多的积极性、更多的幻想、更多的活力去达到我 们的目标呢!..” 阿登纳想要传达的主要意思是,为了保卫和平和自由,北约做出一切必 须做的事情都是值得的,不仅应扩大西方的防御力量,也应该同东方进行卓 有成效的会谈。他使在莫斯科进行的谈判得到所有人的谅解。实际上,其他 国家担心的只是德苏结盟,从阿登纳的发言来看,两国在德国问题上不可调 和的立场使这点在目前看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完全可以把阿登纳看成是一 个可以放心的伙伴,有时他们担心的反倒是后者对苏态度太僵硬会妨碍东西 方谈判进程。德苏在莫斯科谈判或可能在某种意义改善两国关系,促进东西 方和平进程,这一点得到与会者公认。 从北约国家在巴黎开会起,苏联方面就开始进行反击了。北约改革与扩 大的主要目标都是苏联,苏联也未敢掉以轻心。1957年年底到1958年年初 的几个星期内,布尔加宁给80多个国家分别递交了长信和备忘录,建议召开 北约和华约组织成员国及联合国所有国家参加的首脑会议,讨论在欧洲建立 无核区以及德国重新统一等问题。1月8日,阿登纳收到这封信,信长21页, 还附了一份长达22页的备忘录。 在阿登纳看来,布尔加宁要讨论的两个问题实际上是联在一起的。布尔 加宁提出首脑会议的议题是:在欧洲建立一个无核区,缔结一项北约和华沙 条约组织国家之间的互不侵犯条约。联邦政府在安全问题上向来的出发点 是:缔结安全条约必须同德国重新统一联系在一起,裁军与安全无论如何都 不允许事先放弃重新统一的谈判目标。因此,阿登纳认为苏联人不安好心, 布尔加宁的建议实际意味着要使联邦德国跨出承认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合法 性、使德国中立化的第一步。它不仅抛开了德国重新统一的优先地位,而且 会对联邦德国的安全造成很大程度的危害。计划一旦实现,苏联就可以利用 它在常规武装方面占的优势,总体上削弱北约组织的威慑作用。 美国人也很清楚苏联的意图,苏联人摆明了要为了反对美国加强北约防 御力量。建立布尔加宁所建议的这样一个无核缓冲区,等于迫使美国放弃北 约原子化,这无疑意在迫使美国解散北约,也意味着把美国从欧洲赶出去。 美国拒绝了布尔加宁的建议,仍然以德国问题作为拒绝理由。1958年3月6 日,美国政府给苏联提交了一份备忘录、提醒苏联政府在1955年7月日内瓦 首脑会议上已承担了促使德国重新统一的共同责任,现在却拒绝在即将召开 的首脑会议上讨论这个问题,并把它看成两个德国之间的事,这是自相矛盾 的。美国政府不能理解,如果不讨论包括德国分裂在内的造成国际紧张局势 的主要原因,未来的首脑会议怎么能够给国际关系带来重要的转变呢! 从苏联建议提出起;东西方又展开一场照会战。短短几个星期,双方换 文二十多份。苏联方面也没有放弃对联邦德国的工作,驻波恩大使斯米尔诺 夫不停地穿梭于莫斯科和波恩之间,充当传话筒。阿登纳坚持苏联在日内瓦 首脑会议以及1955年访问莫斯科会谈时苏联人对德国统一的承诺。而苏联则 通过斯米尔诺夫表示,形势已经发展到必须由两个德国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 的地步,否则在首脑会议上讨论会干扰这次会议的其他议程。斯米尔诺夫说, 首脑会议必须有两个德国出席,两德可以在开首脑会议的同时进行有关谈 判。阿登纳坚决反对,认为这不仅将从事实上,而且也从国际法上承认了两 个德国。由于双方意见的严重分歧,德苏会谈也陷入僵局。 1958年3月19日,大为恼怒的苏联通过斯米尔诺夫大使交给了阿登纳 一份措词严厉的备忘录: “..联邦政府非常了解这一事实,即苏联政府断然反对关 于在首脑会议上讨论德国重新统一的现有方案,其原因是这一任 务除了致力于重新统一的丙个德国之外不能由其他任何人来解 决。苏联的这一立场仍然没有改变。如果联邦政府不顾苏联这一 立场,仍然坚持要求在即将到来的首脑会议上讨论德国重新统 一,那么这只能说明是要阻挠会议的召开,并以此继续拖延德国 问题的解决..” 阿登纳想从对话的这种僵局中走出,从联邦德国一方来提出一个解决德 国问题的具体方案。趁着斯米尔诺夫再度拜访绍姆堡宫时,阿登纳小心翼翼 地向他提出:苏联政府愿意给苏占区以奥地利那样的地位吗?奥地利人承担 了和约中规定的军事上保守中立的义务,也因此获得决定自己命运的可能 性。对德国问题苏联是否也能这样解决呢? 斯米尔诺夫本人不能就这个问题正面作答,但他不愧为莫斯科外交老 手。他解释道,奥地利当时是另一种情况,它处于四国共同管制之下,德国 今天的问题却是事关两个独立的主权国家。因此,苏联人无权给予“德意志 民主共和国”以另一种地位。这样做意味着干涉一个主权国家的内政。 斯米尔诺夫出色地充当了苏联政策的讲解员。阿登纳还想等待苏联政府 的回音。1957年7月起,德苏开始在莫斯科举行关于缔结一项贸易协定、建 立领事代表机构及协商遣返留在苏联的德国人的谈判,到1958年4月8日双 方终于达成了协议。这期间苏联领导集团又发生了人事变动,布尔加宁被撤 职,赫鲁晓夫兼任部长会议主席。阿登纳在莫斯科时曾认为布尔加宁是苏联 最高领导人,看来他犯了一个大错。人事变动之后,苏联政府派出部长会议 第一副主席阿纳斯塔斯·伊·米高扬率团于4月25日至28日访德,出席协 定的签字仪式。 米高扬成了阿登纳时代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来联邦德国的苏联高级领导 人。 这次访问比阿登纳到莫斯科时气氛轻松、友善得多,双方在许多问题上 交换了意见。显然,阿登纳与米高扬谁都明白不可能用自己的观点去说服对 方,也就不打算这么做。苏联政府最忧心的是联邦德国国防军的扩军和计划 中的原子武装。阿登纳告诉米高扬:担心完全没有必要。联邦共和国无论有 无核武器,对欧洲和世界来讲都将是一个和平的因素。他本人就是一个国家 主义的坚决反对者。不仅联邦政府,而且整个联邦议院、所有政党都能保证 这一点,联邦德国绝对不要战争!米高扬最后在记者招待会上表示,他是“满 怀着欧洲和平是可以得到保证的信念”返回苏联的。 当然,阿登纳也没有争取到米高扬在德国统一问题上的让步,他原以为 苏联政府作出回应对他3月19日提出的给予东德像奥地利式中立地位的建 议,米高扬却未作任何表示。德苏在德国统一问题上真正僵住了。 阿登纳和米高扬会谈中也出现过一些有意思的插曲,使整个访问增色不 少。 4月26日.阿、米第一次会谈。阿登纳为米高扬一行准备了一次便宴, 两人谈得十分专注,以致忘记了时间,来宾已于13点15分全部人席,而到 13点30分直到有人来提醒,阿登纳才记起来。这对严谨守时的阿登纳来说 是极难得的。记者们甚至误以为德苏会谈取得了进展,但晚上在外交部举行 的晚宴会,双方又各作攻击。 4月27日,阿登纳设宴请苏联代表团。鉴于在头一天晚上外交部举行的 欢迎宴会上米高扬作了通篇攻击联邦共和国的讲话,阿登纳在宴会前向米高 扬指出:“米高扬先生,我听到了您昨天的讲话。但您在我这里不应该这样 做。这样您将迫使我不得不进行非常尖锐的回答,而我并不乐意这样做。” 阿登纳向米高扬念了自己即将发表的讲话的部分讲稿,并向米高扬索要他 的,以便断定这篇讲话是否友好。米高扬不得不划去其中几个阿登纳认为措 词尖锐的句子。 绍姆堡宫的宴会上,阿登纳和米高扬谈起了后者曾经在神学学校学习的 经历。米高扬说,就在他快要接受神职时,他突然对信仰怀疑起来,他认为 他不能再相信上帝了,这时,他读到了卡尔·马克思的《资本论》。 第78章 米高扬 说,是这本书启迪了他,他开始改变信仰。 阿登纳非常惊讶地看着米高扬,说:我也曾经读过《资本论》,但我简 直不能理解它。 米高扬进一步解释:我也是读了两遍之后才理解这本书的。 接着,阿登纳又饶有兴致地问米高扬,苏联是否对中国有所顾忌。米高 扬说,苏联和中国的关系非常好,除了西部边界外,苏联没有在中国驻军。 阿登纳摇了摇头,进一步说:您把我的问题搞错了,我注意的并不是目 前苏联同中国的关系,而是以后十年至二十年中的事态发展。中国每年人口 增长一千二百万,它的人口在十至十五年之后几乎可以达到十亿,它又没有 足够的土地。苏联那时最多有二亿五千万人口。倘若我是俄国人的话,我不 希望有一个人口如此众多而又没有足够土地的邻居。 米高扬沉默了,开始沉思.. 米高扬是在4月28日回国的。这次访问后,德苏有关德国统一问题的谈 判被冻结起来,德苏关系也因此而僵住。准确他说,是1955年以后国际形势 的变化失去了解决德国问题的时机,而阿登纳又坚持原有立场,这才使德苏 关系不能打开局面。阿登纳给斯米尔诺夫3月19日的提议是他试图打开僵局 的一种尝试,之后,1959年,阿登纳又授意制定了一项关于解决德国问题 的“格洛勃克”计划,主张在十年过渡期内缓和两个德国的紧张关系,然后 就德国统一问题在两德和东西柏林举行公民投票。这些迹象表明,阿登纳已 经开始准备改变哈尔斯坦主义不建交不承认的立场,探索新的东方政策,以 尽量协调同苏联在德国统一问题上的分歧。但是,情势所限又使阿登纳不可 能走得太远,达到苏联人谋求的使东德合法化的要求。苏联对阿登纳的这些 表态保持了缄默。在阿登纳看来,承认东德等于放弃了过去的一切原则,这 也等于是断送了他的政治前途。美国的国际分析专家卡尔·多伊其曾说,政 治家和领导人“往往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们为保持其世界形象的一贯性和一 致性的习性与需要的俘虏”。阿登纳正是如此。已经树立的“冷战骑士”的 形象是很难再作出变更的,迈出任何一步都要付出相当沉重的代价。 第九章 德法关系的新纪元 “..我现在要讲几句话,也许使诸位感到惊奇:在重建欧 洲家庭方面,第一步必须是法德两国之间的携手并进..没有一 个精神上强大的法国和一个精神上强大的德国,欧洲是不会复活 的。” ——1948年5月邱吉尔在海牙欧洲联盟 成立大会上的演讲 萨尔回归 政治是一种艺术,它要把在道德基础上被认为是正确的东西 变为现实。 ——《阿登纳回忆录》(三) 1954年10月,为使法国签署巴黎协定,阿登纳作了执政中最具冒险性 的一次决定:与法国总理盂戴斯一弗朗斯签订了萨尔协定。 萨尔问题自阿登纳上台就令联邦政府困扰不已,是法德关系一个解不开 的节。法国和德国都想争夺对萨尔的主权,由于德国战败,法国利用占领的 机会成功地在萨尔扶植了亲法的自治主义地方政府,法国力图先使萨尔从德 国分离出来,使这个政权得到国际承认后,再逐步将其归并到法国。自1950 年起,萨尔问题经常使法德关系发生混乱。在签订欧洲煤钢联营条约时,法 国政府坚持要让萨尔作为第七国参加联营条约,阿登纳不得不以退出联营为 威胁,迫使法国放弃了这个打算,但法国最终以法国——萨尔经济联盟的名 义在煤钢联营条约上签了字。后来,阿登纳和法国领导人都同意应该在欧洲 范围内解决萨尔问题。萨尔自治政府总理约翰内斯·霍夫曼提出使萨尔“欧 洲化”并保持与法国经济联系的建议,阿登纳从欧洲联合的角度考虑,与法 国一起采纳了这个建议。但是,究竟该以何种方式实现萨尔欧洲化,法德两 国从未有过共识,阿登纳对解决这个问题心里也没底。 1952年11月,萨尔举行了议会选举,在法国的干涉下,亲德政党被排 除在选举之外。结果,自治主义政党获得胜利。阿登纳强烈反对法国这种做 法。选举后,法国根据事先许下的扩大萨尔自治的诺言,于1953年5月20 日与萨尔政府签定了有关萨尔问题的总协定。同时,欧洲部长理事会指定了 一个委员会起草了一份关于萨尔欧洲化的章程。很快,范·纳泰尔斯计划出 台。该计划将萨尔划归欧洲共管,设计了欧洲机构和地方政府,规定在经济 和货币方面,萨尔仍属法国——萨尔经济联盟,保持同法国的密切联系,同 时,由欧洲部长理事会派遣一位向理事会负责的欧洲专员负责掌管萨尔的外 交和防务,代替原来的法国代表。法国和萨尔政府都接受了范·纳泰尔斯计 划,但阿登纳认为一旦贯彻这个计划,将会进一步割断萨尔与德国之间的有 机联系。阿登纳倾全力反对并威胁说,他将向欧洲理事会提出控诉,因为它 损害了萨尔的民主自由权利。法国坚持以这个计划作为批准欧洲防务集团条 约的先决条件之一,德法为此争吵不休。 欧洲防务集团条约失败以后,联邦德国寻求重新武装恢复德国主权的替 代方案,法国也寻求解决萨尔欧洲化问题的可行办法。于是在巴黎协定签署 时,法国总理孟戴斯一弗朗斯提出,要使法国承认德国平等权利的条件是必 须签定一份法德萨尔协定。巴黎会议上,阿登纳和盂戴斯一弗朗斯就萨尔协 定的内容进行了艰苦的谈判,直到巴黎协定签署的头一夜,在英国外交大臣 艾登举行的晚宴上,阿登纳和孟戴斯一弗朗斯还在英国大使的图书室里就萨 尔协定的内容争论不已。接近午夜,双方才各作一些妥协。阿登纳的妥协非 常大,他基本上承认了将范·纳泰尔斯计划作为法德萨尔协定的主要内容, 唯一争得的让步是孟戴斯一弗朗斯没有将萨尔最终脱离德国写进协议中。按 规定,萨尔协定须经萨尔公民投票表决后方可生效,阿登纳要求进行两次表 决。如果在第一次公民投票中萨尔协定获得通过,那么在缔结对德和约时, 将把萨尔协定再次提交给萨尔居民进行表决。阿登纳寄望于通过欧洲统一的 推进、以及联邦德国地位的巩固,会在萨尔居民重新决定归属时产生有效影 响。 可以说从签定萨尔协定的那一刻起,阿登纳就面临着有萨尔脱离德国的 危险,他把萨尔的命运交给了萨尔人自己去做决定。这对他来说当然是一种 无可奈何的选择。签字那天下半夜,在同孟戴斯一弗朗斯分手之后,阿登纳 避开了新闻记者,也避开了在宴会上等待的艾登等许多人,独自悄然回到饭 店。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形与他一生的坚定、果断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阿登 纳自己说,当他同意这样措词的萨尔协定时,他“就背上了一个沉重的政治 包袱”。如果说有希望的话,那也是未卜的。他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难渡过 的一夜。 从那以后,阿登纳以极其忐忑不安的心情注视着1955年7月开始进行的 萨尔选举。这次选举也牵动了每一个德国人的心。在西欧联盟部长理事会的 监督下,萨尔所有的政党都参加了竞选。1955年西德经济情况已经好转,国 际地位也开始在西方树立,这一切为亲德派提供了最有力的竞选说明,他们 在竞选中取得了绝对胜利。萨尔选举的结果扭转了法德对萨尔的关系。同时, 由于德国经济复兴,洛林地区具有竞争能力的强大工业的逐步兴建,萨尔与 西德的自然的经济联系恢复并加强了,越来越多的萨尔居民出于对德国的民 族感憎和经济利益的考虑,日益倾向于要求与联邦德国直接合并。10月23 日,萨尔就萨尔法规举行了全民公决。当公民投票结果显示出萨尔居民以 423,344票对201.973票否决了有利于法国与萨尔关系的萨尔协定时,阿 登纳因为紧张而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法德关系由于这次表决而骤然轻松。从理论上说,对萨尔协定的否决意 味着萨尔地位维持现状,但在实际上,萨尔人要求萨尔与德国归并的呼声却 越来越高。自治主义的霍夫曼政府辞职,法国政府不得不顺应形势,声明准 备就萨尔回归德国问题进行谈判。法国人这次主动的慷慨大方令阿登纳十分 满意,他以前所未有的愉快而平静的心情接受了法国人的善意。随后,法德 就萨尔回归德国的谈判展开。法国既然不能使萨尔脱离德国,也就把目标转 向密切法国与西德同萨尔的关系上,以获得更多的实际利益。法德间的友好 合作本就是阿登纳的奋斗目标,萨尔回归又解决了两国关系的最大障碍,因 而,阿登纳也愿意尽量考虑法国的要求,作出些让步。最后,1956年10月, 阿登纳和法国政府达成了一项协议。法国同意萨尔和德国自1957年1月1 日起,实行政治联盟,并在三年过渡时期以后,实行经济联盟;作为交换条 件,阿登纳也保证每年向法国交付大量的萨尔产煤,并特别保证疏通摩泽尔 河,以使法国和萨尔的各种工业得以向德国西南部各地扩张。 第79章 1957年1月1日.萨尔回到联邦德国,法德重新划定边界,结束了几个 世纪以来的领土之争。萨尔问题的解决,为阿登纳以法德和解为中心的欧洲 政策的实现铺平了道路。阿登纳说,“1957年的第一天就是一个意义重大的 日子。1月1日,萨尔的德国人同我们重新合并在一起。我们政策上坚持不 懈努力以赴的一个目的达到了。” 阿登纳将萨尔的回归与联邦德国建国以来所取得的重大成就联系在一 起,称“联邦共和国有幸得到了某种程度上堪与圣经所记的‘一个大丰年’ 相媲美的岁月”。自1943年以来,经过7年的奋斗,阿登纳领导联邦德国从 无到有地建立了内部政治秩序,创造了举世瞩目的“经济奇迹”,并在西方 边界赢得了当之无愧的地位。萨尔的回归实际是经济在起决定性作用。从萨 尔回归的那一刻起,希特勒战争创伤最为沉重的方面消除了。阿登纳将这一 天作为一个开端,作为法德两个唇齿相依的民族建立友好关系的一个基础。 他不无感慨他说:“现在,法、德两国真心实意携手并进的道路畅通了,在 它们特有的以两个民族睦邻为基础的利益范围内进行活动的道路畅通了,为 了欧洲合作紧密地共同工作的道路畅通了。” 萨尔问题的解决把法德关系推向了一个新的时代。 通向科隆贝 “我们必须合作,而不要成为美国的工具。” ——1958年9月14日戴高乐在 科隆贝与阿登纳会晤时的讲话 1958年5月,法兰西第四共和国长期以来积聚的种种问题终于以不可挽 回的政府危机的形式总爆发了。一个昔日辉煌一时的大帝国终于因海外殖民 地问题面临着崩溃。 第四共和国走到这一步绝非偶然,从共和国成立的那一天起,政局就一 直不稳,政府软弱是其根本。当初立国之时戴高乐将军就曾让法国人作出选 择,是要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呢,还是要一个强有力的议会,结果法国人选择 了议会,戴高乐愤然拒绝出任总理,并退出了政坛。国民议会党派林立意见 不统一使任何一派都难以取得优势,政府必须靠向大多数议员妥协才能维 持。政府很容易倒台,整个第四共和国期间仅有两届政府任期超过一年。同 时,战后法国的经济社会形势也一直未容乐观,殖民地问题一直困扰着各届 政府,北非阿尔及利亚几次出现叛乱,乃是历届政府的一块心病。阿尔及利 亚与法国隔地中海相望,历来与法国本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牵动法国政 局。1958年5月13日,一直动荡不安的阿尔及利亚酿发了一起重大武装叛 乱,叛乱直接波及国内,并眼看要引发一场军队暴动,局面将至不可收拾。 第四共和国的政治家们害怕了,纷纷退缩。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国民议会 不得不再请二战英雄戴高乐出山,希望借他在军队和人民中的崇高威望,安 定人心,平息事态。 戴高乐再度出山并受命危难,他提出了一个重要条件,宣布他只能接受 共和国授与的全部权力。他说:“如果人民愿意的话,我就像过去发生民族 重大危机时那样,来担任法兰西共和国首脑。”国民议会别无选择,民众呼 声很高,阿尔及利亚局势不容拖延,最终答应了戴高乐的全部要求。 蜇居12年之久的戴高乐将军再度出山,令阿登纳极度担心,戴高乐将军 会继续奉行第四共和国前任政治家们制定的对外政策吗?会把迄今已经取得 一些成效的法德合作和欧洲一体化继续下去吗?戴高乐的思想是极端民族主 义的,阿登纳对战后初期戴高乐反美反德的言论记忆犹新。“伟大的民族”、 “法兰西的光荣”等诸如此类的话在戴高乐1954年和1956年出版的《召唤》 和《统一》两卷回忆录中随时可以看到。戴高乐一向主张压制德国、防范德 国,谁也不会忘记戴高乐在1944年12月10日在莫斯科同苏联签定了法苏同 盟互助条约,其防范德之心昭然若揭,戴高乐也一直反对德国重新武装和欧 洲一体化,最近的舆论表明苏联人乐意看到戴高乐执政,戴高乐周围亲信中, 也有一批思想是极端民族主义、反欧并且留恋着法俄联盟的政治家,如此等 等令阿登纳忧心。 阿登纳焦虑地关心着法国的政局,也关心着戴高乐的一举一动。他让人 们给他送来了戴高乐的回忆录,想对戴高乐的思想作一番仔细的推敲。阿登 纳看到,戴高乐在谈到法国对外政策目标时是这样说的: “很明显,当前法国在为达到它的目标和面临其他国家的谋 算方面来说,还处于软弱的地位。这些国家自然希望从这种局势 中捞取好处,并且企图乘我们争吵之际对我们施加压力,或者甚 至企图把我们驱赶到缔造和平集体的二等地位上去。我认为,这 是不能容忍的。同时我相信,德国的崩溃,欧洲的分裂和俄美之 间的对抗,好像奇迹般拯救了法国似的,给了我们采取行动的极 好机会,而且一个新的时期也许能让我们开始贯彻一项伟大的、 由我为我的国家制定的计划。 这关系到保证法国在西欧的安全,以免法国可能再次受到一 个新的德意志帝国的威胁。法国应该同东方和西方合作;需要时, 应同这一方或另一方缔结必要的联盟,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使自 己处于从属地位。为了预防法兰西联盟可能分裂的危险,这个联 盟应逐渐变成一个自由的共同体,这关系到要使与法国接界的莱 因河流域、阿尔卑斯山脉和比利牛斯山脉一带的国家,在政治、 经济和战略方面同法国联合起来,并把这一组织变成世界三大势 力之一..” 在这些话中,阿登纳看到在戴高乐思想中一些根本质的东西,把它与戴 高乐的作为以及外界对他的评论联系在一起,阿登纳在心中勾画出戴高乐将 军的基本轮廓。 首先,这个人对法兰西有一种天生的使命感,他决心要捍卫和发扬法兰 西的光荣和伟大,阿登纳对这种感觉相当理解。戴高乐不容许法兰西被降到 世界第二流国家的地位,要尽一切力量拯救法兰西,使它重新定位,和大国 平起平坐。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戴高乐正确估计了东西方的国际形势,准备 利用美苏对抗,欧洲衰落德国被分裂、很难短时期再起的机会,使法兰西尽 快强大起来,他虽然反对欧洲一体化,但却希望法国扎根于欧洲,并通过联 合起来的欧洲同美、苏对抗,成为世界第三大势力。当然,阿登纳很清楚, 戴高乐的一切思维都是法兰西式的,因为后者把欧洲当成了法兰西共同体的 延伸。 戴高乐上台之后,尽管法国方面对阿登纳所关心的北约组织和欧洲联合 还没有作出表态,阿登纳却已听到来自各方的各种各样的推测了。有人说, 戴高乐在欧洲和大西洋地区可能推行一种有益的政策;也有人认为,戴高乐 会破坏这一切,并参与苏俄的赌博;还有人对戴高乐的思维方式作了如下描 述,说他受着一种思想信念的支配,各种客观现实都不能使他放弃这种思想 ——他很骄傲,并且以感情用事来作出政治决定,当他的骄傲受到损害时, 就会引起他态度的摇摆。 但是,这一切都不是作出结论的根据,阿登纳决心耐心听取有关法国各 方面情况的报道,等待法国事态发展至明朗和稳定。对法关系是联邦政府对 外政策的一个中心环节,阿登纳不愿草草作出决定。 事态发展渐渐明朗了。1958年6月1日,法国国民议会以329票赞成, 224票反对,通过了对戴高乐的总理任命。6月2日.法国议会又通过了一项 法律,授权戴高乐修改宪法。戴高乐在内阁中保留了前政府的一些人,其中 包括阿登纳所熟悉的居伊·摩勒、弗林姆兰和安托万·比内,前法国驻波恩 大使顾夫·德姆维尔也被任命为外交部长。这是一种令人感到宽慰的迹象。 戴高乐在发表就职宣言时说他将遵守欧洲条约,对阿登纳来讲,这些人在政 府中担任要职,就是法国将贯彻这项声明的保证。6月25日,法国外交部长 顾夫·德姆维尔在巴黎向新闻界宣布:第四共和国尽管历经长年的危机和动 荡,但其外交路线却是稳定和连贯的,这条路线是根据国家若干道义职责, 以及地理、历史、经济和文明的特性而制定。过去曾经决定了的因素今天仍 然决定着法国的对外政策。如果说今后外交存在变化的话,那将主要在外交 政策的执行方法和手段上。阿登纳以一种欣慰之情感受着法国结束政权交接 时期的政策混乱,步入正轨。 法国政局稳定后,英国首相麦克米伦和美国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 斯先后到巴黎去作了访问。1958年夏天,法国政治家们一再到波恩,邀请阿 登纳访问巴黎。但阿登纳感到目前的时机和客观条件尚不具备。7月8日, 阿登纳接到了老朋友杜勒斯的一封信,谈了谈他访问巴黎的情况。仕勒斯说, 他与戴高乐将军的会谈进行得非常顺利,两人对法德紧密合作问题也有一致 看法。他询问阿登纳什么时候去巴黎。 第80章 但阿登纳仍然担心,他认为他和杜勒斯、麦克米伦所处的地位是不一样 的。杜勒斯和麦克米伦是作为二战中与法国并肩作战的美英代表去与戴高乐 会晤的,麦克米伦在战争中还是戴高乐的老朋友。而他,阿登纳,却是作为 一个战败国的代表,戴高乐会不会另眼相看呢?而且,阿登纳认为他在1956 年11月应总理居伊·摩勒之邀访问过巴黎,至今法国没有安排回访,在这种 情况下到巴黎去也不适合。阿登纳将这种顾虑告诉了前来波恩访问的法国荣 纳省省长莫里斯·皮卡尔。皮卡尔刚被任命为法国广播电台总经理,并且同 戴高乐过往甚密。皮卡尔让阿登纳无需有此担心,他保证阿登纳将在巴黎受 到热烈欢迎,只要他提出一个访问的具体日期,一切都将会圆满解决。阿登 纳却还想等等,感到眼下时机并非最佳,他想为首次同戴高乐的会晤找到一 个有说服力的确切理由。 7月,中东形势发生变化。伊拉克爆发了革命,推翻了费萨尔王朝,约 旦王国也面临同样的危险,黎巴嫩又发生暴乱。赫鲁晓夫在这时又提出要召 开首脑会议。7月29日,法国外交部长顾夫·德姆维尔受戴高乐之命来到波 恩,转告阿登纳,戴高乐将军切望听听联邦总理对局势的看法,并邀阿登纳 赴法。阿登纳仔细考虑了一下,接受了,但他表示会晤应是私人性质,这样 更有利于双方自由交换看法。8月初,阿登纳派出驻巴黎大使冯·马尔藏访 问爱丽舍宫。戴高乐向马尔藏大使表示愿意把地点订在他的家乡科隆贝双教 堂的私人别墅。阿登纳很满意这种安排,他建议把会见时间订在秋天,届时 他在科摩湖畔的卡德纳比亚度假结束后,在归途中稍事停留,可以从巴登一 巴登向东前往科隆贝。见面的安排就这样确立了,时间是9月14日。 为了拟定的科隆贝会晤能够顺利,8月,法国副总理安托万·比内到卡 德纳比亚看望了正在度假的阿登纳。比内向阿登纳谈起了导致法国政府更替 的那些事件。他说在法国人们都确信,只有戴高乐将军才能克服法国目前所 面临的危机。他想解除阿登纳最大的顾虑:法国会不会继续它的欧洲政策— —所以他说,众所周知,作为个人来讲,他不是戴高乐派,摩勒、弗林姆兰 以及其他几个议员也不是,他们之所以参加政府,是发觉在某些欧洲问题上 与戴高乐有相似的想法。正如阿登纳已经了解到的,不久前戴高乐已发表谈 话,说他不打算撕毁欧洲经济共同体条约,而过去,戴高乐一向是反对“莫 内先生的欧洲”的。阿登纳说他愿把这看作是戴高乐要对欧洲表示友好的前 兆。比内强调戴高乐法国的意愿是,它将不会改变过去有关德法合作和共同 市场的外交政策。 由于对这位伟人各种讳莫难测传闻的兴趣,阿登纳特意询问比内,能否 从戴高乐的回忆录中看出他的性格呢? 比内回答说,从他的回忆录中可以找到戴高乐为人的性格。不过,这些 性格也适应不了目前的憎况。戴高乐将军已经变得“不那么冷淡”、“不那 么高做”,“更合乎人情了”。这也许同他的年龄增长有关系。戴高乐今年 已经六十六岁,他这个年龄所有的经验和阅历能使他对所有问题有一个清醒 的认识。 同比内的谈话使阿登纳的心又安定了几分。 终于到了可以揭开庐山真面目的这一天。1958年9月13日,阿登纳结 束了在卡德纳比亚的休假,在巴登一巴登停留一夜之后,9月14日清晨,驱 车途经斯特拉斯堡前往科隆贝双教堂。一路上阿登纳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他考虑如何与戴高乐将军更好沟通。他担心由于思维方式不同,造成他与戴 高乐之间取得谅解的困难,也担心由此使他为法德友好所作的努力尽付东 流。这次会面会对今后的法德关系有着决定性意义。 科隆贝双教堂坐落在海拔约五百公尺的高地上,周围环境肃穆而空旷, 极为幽静,戴高乐的住宅原是建于十九世纪的一座侯爵邸宅,周围有一宽阔 美丽的大花园衬托着这幢古老的建筑,使它与环境融在一起,显示出主人高 雅的情致。 阿登纳一行穿超过了法国的工业区与乡村,在午前到达了科隆贝。他受 到了戴高乐和他那娇小热情的夫人的殷勤迎接。欢迎虽不拘礼仪,气氛却非 常亲切。陪同阿登纳前往的有他精心挑选的外长冯·勃伦塔诺和国务秘书卡 尔·卡斯滕斯。前国务秘书哈尔斯但已被让·莫内推荐去担任欧洲经济共同 体主席。戴高乐方面则由外长顾夫·德姆维尔、秘书长若克斯以及驻波恩大 使赛杜作陪。 共进午餐后,戴高乐与阿登纳留下了一名译员让·梅耶,让其余随员驱 车前往离此四十公里的肖蒙去,以便不受打扰地进行谈话。阿登纳懂一些法 语,戴高乐也懂一些德语,他们之间的会谈常常不需要经过翻译就能直接进 行。 由于是私人会晤,会谈没有确定议程,双方可以自由地交换意见。他们 谈到了世界形势,谈到了北约、美国、也谈到了欧洲、法德以及英国。两人 一见如故,除了约翰·福斯特·杜勒斯之外,阿登纳感到没有哪个政治家像 戴高乐一样,和他有这么广泛的共同语言。阿登纳折服于戴高乐振兴法兰西 的崇高理想,戴高乐也对阿登纳缔造出一个新的联邦德国感到由衷钦佩。两 人互为推崇,相见恨晚。 戴高乐首先消除了阿登纳对法德合作的担心。他坦率地向阿登纳承认, 同大多数法国人一样,他在德国崩溃之后也曾担心,一旦德国复原,将会对 法国进行报复,因此在他担任总理期间,他导致了法国和苏俄的合作。今天, 他认为这种形势已经完全起了变化,德国人民并没有这种复仇情绪,现在除 了来自东方的威胁外,德国不再对法国构成威胁了,法国人的恐惧也不复存 在。法德紧张关系的消除,会有助于两国在欧洲和国际事务中有效和亲密的 合作。 戴高乐接着说,法国对其他国家并不抱幻想,无论是苏联、美国还是英 国。“对法国来说,欧洲只可能有一个伙伴,甚至是理想的伙伴,这就是德 国,今天的德国。这是一个历史的奇迹,”但未尝不是事实。在我还执政时, 在德国有人曾谈到了我,说我对德国执行了一条傲馒的、强权的和复仇的政 策。我可以向您提供反证。在战争末期,我不知道这个德国将走怎样的道路。 在1944年和1945年,我不得不在德国可能作出的愤怒反应面前保护我的人 民。我希望德国永远不再掌握进攻法国的手段,但我不希望用敌对手段达到 这一点。关于这一方面,您也许记得,我早在战争期间就巳声明,欧洲必须 演变,但没有德国这是不可能的。 “现在,我们两国除了共同走一条路之外,没有其他道路可走。这条道 路是极其艰难的。我们这里存在着某些妨碍走这条共同道路的东西,你们那 里也是这样。你们那里领土分裂。俄国人占领了你们一部分地区;我们在非 洲、在马达加斯加、在太平洋、在美洲岛屿,甚至于在美洲新承担的责任和 新负的广泛任务,妨碍着法国走这条共同道路。问题对于我们来说是比较困 难的,因为你们的一切利益只限于欧洲。..我们必须把和平扩大到东方.. 我们必须合作,而不要成为美国的工具。” 戴高乐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方才停顿下来,阿登纳仔细地听着戴高乐 的每一句话,他感到每一句话都说出了他心里想要说的。阿登纳激动得那张 满是皱纹的脸不时爬上微笑,他频频点头。 阿登纳向戴高乐表示,他完全同意戴高乐的说法,这正是他所要追求的 目标。美苏两个超级大国的存在终究是一个事实,这就是欧洲必须团结一致, 法德必须加强合作的原因。 阿登纳进一步说,法国和德国必须进入一个经常对话的时代。这种对话 不能单限于一些个别事件的磋商,而是需要对国际问题保持非常紧密的、经 常性的和持久的接触。戴高乐肯定了他的这个建议,说他正准备这样做,这 关系到发展整个欧洲或失去整个欧洲的问题。戴高乐列举了一些能够进行经 常协调的国际问题:如裁军、对阿拉伯国家的共同政策、在铁幕两边加强经 济合作、着手共同研制武器,以及在对待英国为干扰欧洲共同市场而建立自 由贸易区问题上采取共同立场等。阿登纳对前面几项均表示同意,但他不同 意戴高乐说英国建立自由贸易区,就是要消灭共同市场的见解。 他们还就北约问题交换了看法。阿登纳对北约的现状感到不满意,他认 为北约长期以来受到美国的忽视,而这个组织本身有待改善和加强。戴高乐 肯定他说,对北约事实上也不可能满意,因为北约组织中没有政治上的统一。 一旦出了问题,譬如在近东或金门岛出了问题,就不可能指望北约拿出一个 共同的政策。戴高乐相当尖锐他说,就目前情形看,在北约组织内部充其量 只能是分分武器而巳。 戴高乐接着说:“北约只有当美国与欧洲紧密结合在一起时才有可能统 一。 第81章 而目前还不存在这条纽带,除非发生战争。我祝愿欧洲自成一体,因此 还是让我们从我们两国的紧密接触做起吧!” 阿登纳同意戴高乐的意见,要加强欧洲的力量。他还认为应该尽一切力 量把北约联盟保持住,欧洲国家为此更需要同美国加强团结。“倘若美国脱 离欧洲,那将是极不幸的,”阿登纳不无感慨他说。 会谈进行了四个多小时,他们有时在戴高乐的书房中,有时一起走在花 园的小径上。戴高乐把阿登纳带到了一个小坡上,从这里可以远眺园外景色。 戴高乐伸开双臂,陶醉地说:您看,不管您的目光能看多远,在这幽静的地 方您看不到一个居民点,这就是大自然的景色。多么的空旷!”阿登纳深以 为然。他说:“是的,如果没有公务的一切,我也会被吸引到这里来的。” 他发现他们在对大自然的热爱上也找到了如此相似的感觉。 晚餐时,代表团的成员都回到了科隆贝双教堂。戴高乐夫人准备了简朴 而隆重的晚餐招待客人。餐后,代表团又回到肖蒙,阿登纳则留在戴高乐寓 所过夜,以便两人继续交换意见。 所有的担心都解除了,阿登纳几乎在所有重大问题上都和戴高乐取得一 致意见,阿登纳相信即使出现分歧,他们也是可以协调的。阿登纳确信这次 会晤之后能带来法德关系一个质的飞跃。他似乎为戴高乐本人的魅力和他的 理想激情所迷醉。 第二天清晨,在用过早点之后,阿登纳向戴高乐辞行,离开科隆贝。归 途中路经阿尔萨斯一洛林和上马恩省时,阿登纳受到了法国人的热情欢迎。 喜悦的心情和刚刚确立起的对戴高乐及其法德友好的信念交织在一起,使阿 登纳感到这次科隆贝之行幸运而又有重大深远的意义。 回到波恩,阿登纳着手拟发了一份公报,公报采纳了同戴高乐相同的口 径: “联邦总理和戴高乐将军在他们会谈结束之后,发表声明如 下: 我们两人对许多事情进行了长时间的、坦率的和诚挚的会 谈。我们两人深信,我们这次会晤的重要性和意义。我们认为, 必须一劳永逸地消除以往的敌意,法、德两国人民必须和睦相处, 并肩工作。 我们确信,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和法兰西共和国之间的合作是 欧洲一切组织建设的基础。同时这种合作有助于加强大西洋联 盟,是必不可少的。 我们认为,这种合作必须加以组织,与此同时,这种合作必 须包括与我们两国紧密结合的其他西欧国家。我们希望,这种合 作在重大的世界政治问题上有利于各国人民,并希望这种合作扩 大到尽可能乡的欧洲国家。” 戴高乐比阿登纳小十九岁,在科隆贝会晤时戴高乐六十七岁,阿登纳八 十二岁。两人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差别,一个骄傲、清高,一个严肃、刻板; 一个充满了法兰西民族浪漫的理想主义,另一个则是德意志精明的现实主义 者。人们为他们这种迟到的友谊感到迷惑。也许这就是政治家之间惺惺相惜 的一种戳契!在科隆贝的会谈中,戴高乐与阿登纳曾有一次谈到年龄的问题。 戮高乐说,按年龄他比阿登纳年轻许多,而实际看上去阿登纳的体质和精神 都比他为好。阿登纳告诉戴高乐,这是长期以来紧张的政治工作所致。政治 工作能给人新的力量,将军可以很快感受到这一点。战后他刚开始工作时, 起先也以为胜任不了工作,而事实却正好相反;一旦戴高乐从事现在的工作, 就能立刻从工作中找到新的力量。 事后证明的确如此。戴高乐胜任他的工作直到1969年4月被迫辞职。阿 登纳说得一点不错,政治对他们俩来说是生命的源泉,在科隆贝第一次见面 时,双方都感觉到了。 阿登纳和戴高乐后来都不约而同地强调了两人在科隆贝结下的友谊对他 们今后政策的影响。阿登纳在回忆录里说,这次“会见是确证了我九年来始 终不渝地执行的政策”。戴高乐则不无感叹地回忆道:“从那以后直到1962 年,康纳德·阿登纳和我互相之间写信约40次,我们互相之见面15次,或 在巴黎、马利或朗布依埃,或在波恩和巴登一巴登。我们用了100多个小时 进行会谈。或是秘密的、或是有我们的部长在场、或有我们的家属陪同.. 后来直到我的杰出的朋友去世之前,我们的关系是以同一步伐、同样的热情 向前迈进的。总的说来,我们之间所说、所写、所表达的一切都不过是使1958 年缔结的友好协定适应事态的发展。” 事实如此,法德关系因为这次历史性的会面而全面改写,阿登纳和戴高 乐一起把法德友好推向了一个历史高潮。 法德友好条约 我坚信,这项条约将被看作是战后最为重要、最有价值的条 约之一而载入史册。 我坚信,它将有利于两国人民,有利于欧洲,有利于世界和 平。 ——1963年1月23日签定德法条约时 联邦总理阿登纳发表的电视讲话 从科隆贝双教堂离开的那一刻,阿登纳便雄心勃勃、决心把联邦德国外 交政策的重心重新拖回以法德和解为中心的欧洲建设轨道上来。 前面有述,阿登纳一直把西德加入西欧一体化作为实现联邦德国对外的 政策目标的必由之路,而在西欧联合推进中,阿登纳又把德法关系作为其政 策的重点,但是,自从欧洲防务集团条约失败以后,阿登纳感到自己对第四 共和国的政治家们期望值太高,第四共和国本身政局的动荡也妨碍了它的政 治家们致力于欧洲联合的决心。此后,阿登纳加强了同美国的关系,强调欧 美联盟的重要意义。他同杜勒斯之间曾就国际问题看法达成广泛一致,联邦 德国的许多要求也多通过美国表达出来。日内瓦会议之后,美国在赫鲁晓夫 频频发出的“和平攻势”之下,政策逐步在转化,艾森豪威尔越来越倾向于 同苏联缓和。美国的缓和论调与阿登纳政策所要求的对苏强硬立场之间的矛 盾冲突日益显露。阿登纳无法阻止美国想要固定德国分裂来同苏联搞缓和的 趋向,不得不寻求新的外交政策的支点,以减少联邦德国对美国政策的依赖。 正是在这时候,戴高乐向他发出了重建法德友好合作关系的信号。阿登纳的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法德合作与欧洲联合又再度被强调。 然而,尽管戴高乐结束了第四共和国政治混乱的局面,法国人也不再感 到德国迫切的威胁,但是,新时期国际关系的复杂化仍然使得这种合作进行 起来困难重重。在科隆贝双教堂,阿登纳和戴高乐都认为双方合作的基础是 “不能永远指望美国”、“必须设法使欧洲摆脱对美国的依赖”,但是,德 法的利益所在与阿登纳和戴高乐对一些重大国际问题看法的区别,为两人理 想中合作关系的实现设置了重重障碍。阿登纳和戴高乐分别想为德国和法国 在大西洋联盟中找到一个有利的最佳位置,这个位置除了两人认为得让各自 国家立足于联合强大的欧洲之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更多共同点。 从对美国的认识来看,阿登纳和戴高乐都对美国现行政策感到不满,但 是,这种不满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却是不同。阿登纳只是批评美国在东西方对 抗中表现得越来越软弱,以致让俄国人利用了时机,在东欧站稳了脚根,他 不想损害德美关系;而戴高乐却想从根本上摆脱美国控制,建立一个以法国 为领导的独立欧洲,组成“第三种力量”,同美苏相抗。阿登纳抱怨北约组 织的衰落,指责美国没有利用它“道义上的领导权”巩固西方联盟,防止联 盟分裂:而戴高乐则拒绝美国以一个领导人姿态凌驾于法国之上,要求法国 与美国平起平坐。当美国拒绝了他要在北约起大国作用的要求时,戴高乐断 然采取逐步背离北约军事一体化的行动,并致力于发展法国独立的核武装力 量。显然,阿登纳是从维护和加强西方联盟的统一与合作这一大前提出发来 看待欧洲同美国的关系的,而戴高乐却是要以和美国闹独立来加强法兰西的 国际地位。两者的立足点与出发点完全不同。 在对待苏联的态度上,阿登纳与戴高乐也有截然不同的认识。阿登纳一 生都在警告西方防止俄国进攻、谨防俄国分裂西方的阴谋,他对俄国人的任 何举动都保持了高度的警惕,东西方的分界线在他头脑里径渭分明;戴高乐 虽然也谴责苏联布尔什维克主义,但他却认为俄国人是“误入歧途的欧洲兄 弟”,他对欧洲的设想也是“从大西洋到乌拉尔”的欧洲。从这一点以及重 振法兰西的理想宏图出发,戴高乐一直没有放弃利用传统的法苏“特殊关系” 来制衡美国的想法。而阿登纳却最担心美国同苏联搞“越顶外交”牺牲德国 利益。阿登纳一生部不愿对俄国作出丝毫的让步。 即使是在对两人共同立足的西欧联合运动问题,阿登纳与戴高乐也有不 同看法。“一体化”顾名恩义,是要让参加国在一定程度上放弃部分国家主 权,将其让渡给一个超国家的机构来掌握。阿登纳在联邦德国恢复主权的那 一刻起,就表示“随时准备把它(主权)纳入一个欧洲各国人民的超国家的 共同体中”,但戴高乐从根本上反对超国家,不愿意看到他所珍视的“伟大 的法兰西”国家主权在任何意义上被减弱。 第82章 成为“欧洲人”的“德国人”将 能抹去人们对德国挑动战争的记忆,在“欧洲”中的“德国”也意味着国家 地位的提升;而将法国纳入欧洲则意味着法兰西伟大的被抹杀以及法国从原 来超越欧洲地位的下降。有鉴于此,阿登纳呼吁超国家的联合——“欧洲合 众国”;而戴高乐则只主张”多祖国的欧洲”或“各国家的欧洲”。 联邦总理与法兰西总统之间的分歧曾以两人含蓄的对话表现出来。 阿登纳说,“我不理解你,你要欧洲以宏亮的声音说话,却没有躯体。” 戴高乐说:“我不理解你,你要欧洲有躯体,却容许它装上美国灵魂。” 尽管如此,戴高乐那“富有使命般浪漫色彩的民族主义”使阿登纳惶惑 不安,戴高乐那种“对欧洲近乎宗教般狂热的信仰”又令阿登纳着迷。人们 对阿登纳在这时把这么多的希望寄托在分歧重重的法德关系上感到非常不 解,许多人认为处于如此危险国际关系中的联邦德国应更注重于修复它同美 国的关系。这时候在联邦政府内部产生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欧洲派”和“大 西洋派”外交政策的辩论。“大西洋派”着眼于西德的安全利益,倾向于对 美而不是对法作出让步、改善关系。持这种观点的有联邦经济部长艾哈德以 及后来的外交部长盖尔哈特·施罗德等人。但欧洲派的阿登纳则认为法德关 系是德国立足欧洲最重要的保证,他下决心要与戴高乐走在一起。年事已高 的阿登纳越来越有一种强烈的愿望要把法德和解以一种持久的、不因人而异 的形式固定下来,这样,即使在他下台之后,法德友好政策仍能一如既往得 到贯彻。 促进法德关系走向密切的另一重要原因是,戴高乐提出了建立“欧洲政 治联盟”的倡议。这符合阿登纳长期以来的梦想。煤钢联营和共同市场成立 之时,阿登纳一直坚持要把建立欧洲政治联盟作为共同的奋斗目标。1960年 5月,美苏首脑会谈由于美国“u一2飞机事件”而宣告破产后,夏天,戴高 乐再次提出讨论建立欧洲政治联盟的问题。阿登纳积极响应了这一建议。7 月初,戴高乐致信阿登纳,建议举行法德首脑会晤。 1960年7月底,阿登纳与戴高乐的会晤在朗布依埃举行,为期两天,戴 高乐提议建立欧洲经济共同体新政治组织的计划。阿登纳颇为兴奋。戴高乐 特别提出应建立法德之间有组织的合作,在这一点上阿登纳也深有同感。两 人一致认为,为了实现欧洲政治联盟,法德两国应进一步协调政策。双方确 定:法德首脑会晤应当三个月举行一次,部长们也应经常会晤接触,以便在 有关两国的一切重大议题上确定共同的态度。 朗布依埃会晤推动了六国共建欧洲政治联盟的决心。在法德共同倡议之 下,1961年2月,欧洲经济共同体国家和政府首脑会议在巴黎召开。与会六 国首脑原则上同意就建立欧洲政治联盟进行讨论。会议决定设立一个由六国 政府代表组成的研究委员会,为下届首脑会议拟订出一个有关建立政治合作 组织的具体建议。委员会的第一任主席由法国大使富歇担任,这个委员会而 因此被称为”富歇委员会”。 同年7月18日,欧洲经济共同体国家及政府首脑再次聚会波恩,商议有 关发展欧洲政治合作问题。六国一致决定举行定期的政治协商,“以便交流 观点、协调政策、统一认识,从而促进欧洲的政治统一及加强大西洋联盟”。 六国发表了“波恩声明”,并委托富歇委员会为欧洲政治联盟拟定法规草案。 富歇委员会的工作进展由于各国之间意见分歧很大并不顺利。波恩声明 的发表也并不意味六国之间分歧的弥合。戴高乐提出的政治联盟与联邦主义 的“一体化”并非一码事。法国希望的是主权国家之间实行联合的原则,比 利时、荷兰等国却希望借此推动较大进度的“一体化”。在1961年2月的巴 黎首脑会议上,荷兰外交大臣约翰夫·伦斯就已提出一个具有“超国家”性 质、有英国参加的欧洲。而在1962年11月,富歇委员会提出的一份“关于 建立欧洲国家联盟的条约草案”,即第一个“富歇计划”,却基本上反映出 戴高乐主权国联合的观点。双方争执不下。阿登纳站在四国一边,认为这一 草案反映出戴高乐民族国家的观点,它在某些方面甚至背离了“波恩声明”。 五国一起反对法国削弱“超国家”原则。富歇委员会只好继续工作修改草案。 1962年1月,第二个富歇计划提出。这只是第一个富歇计划的改稿,基 本精神不变。有些地方甚至还不如原来的草案,因为法国想用欧洲政治联盟 来削弱北约组织和现有共同体机构的意图变得更加明显。第二个富歇计划遭 到五国的一致反对。富歇委员会的谈判工作陷入死胡同。 为扭转这种僵持局面,1962年2月15日阿登纳和戴高乐在巴登一巴登 会晤。戴高乐同意要维护共同体本身的存在和作用。阿登纳也同意了戴高乐 认为法德两国应该协调一致的要求。这样由于法德率先协调立场,六国之间 频繁的会晤和磋商又开始了。 新的问题是英国是否应加入共同体。荷兰、比利时等国提出这个要求时 本身也是矛盾的:它们要求欧洲是“超国家”的,因而反对戴高乐,而在此 时,它们却希望把抵制“超国家”原则的英国拉进来以对抗法德联合。从根 本上来说,荷兰、比利时担心的是法德联合将会支配未来的欧洲政治联盟。 强调超国家性和拉英国成了荷比反对“戴高乐欧洲”的手段。戴高乐的确设 想法德共同支配的欧洲,而荷比正是担心这种局面,他们想要以英国加入来 平衡法德可能产生的霸权。戴高乐反对英国加入共同体。阿登纳的表态是既 要支持法国,又要设法冲淡富歇计划中排斥英国加入共同体的色彩,因为法 英两国对联邦德国来说都很重要,联邦德国只能在法国、美英和共同体其他 成员之间协调立场。因此,当后来荷比等国把英国加入共同市场问题作为继 续进行谈判和准备放弃欧洲政治联盟超国家成份的先决条件时,各方矛盾尖 锐爆发,直至不可调和的地步。1962年4月17日,六国外长谈判失败,各 自回家,欧洲政治共同体成了共同的失望。戴高乐与阿登纳建立欧洲政治联 盟的尝试也终于告吹。 欧洲政治联盟尝试的失败反而成为法德两国关系进一步密切的契机。为 了挽回这种失败的不利影响,阿登纳与戴高乐开始了频繁的互访和双方会 谈,1962年7月2日至8日,阿登纳到法国进行了正式国事访问。此行受到 法国人的热烈欢迎,也受到戴高乐的高度重视。两人再度就共同关心的问题 和进一步密切法德关系广泛交换了意见,都希望在欧洲政治联盟失败的情况 下,以密切法德关系来作些弥补。阿登纳邀请戴高乐回访联邦德国。 这年秋天,戴高乐将军对联邦德国进行了轰动一时的访问。德国人用了 高度的热情来欢迎这位在二战时期同德国打过仗、现在又全力推动法德友好 的法国总统。这两次访问给公众一个印象,那就是法德间的友好已经是个完 美的事实。阿登纳在法国和戴高乐在德国受到的接待都是空前的。戴高乐乘 着“德国号”汽艇从波恩出发沿莱茵河到北莱茵——威斯特伐伦州,阿登纳 陪着他,两人的亲密与德国人的欢呼使报界对这次访问大加赞美。不尽人意 的国际关系使阿登纳和戴高乐越发珍惜这得之不易的一切。在为期6天的会 谈中,阿登纳进一步向戴高乐明确表示德法关系是“欧洲一切发展的支柱”, 尤其在计划建立的欧洲政治联盟失败以后,深化德法关系对维护“自由欧洲” 有重大意义。阿登纳恳切地向戴高乐提出了签定友好条约而使法德友好关系 固定下来的建议。 阿登纳告诉戴高乐,他一直在考虑调整法德关系。来自东方的威胁越大, 法德寻求一项共同的政策就越加必要。从眼前欧洲来看,意大利政治局势十 分严重,可能还会出现更大程度的左倾。意大利不稳定;比利时倾向中立; 荷兰无所适从。欧洲面临政治分裂的危险。而这正是苏联所希望的。在欧洲 政治联盟建立处于这样风雨摇摆之中的时候,法德的职责就应是继续前进, 这样别的国家才会跟上来。至于英国,则只能安心等待。 戴高乐问阿登纳,在不放弃六国观点和不排斥英国加入的条件下,他是 怎样来设想这个法德之间的友好协定的呢? 阿登纳说,这项协定签定的主要目的是法德两国能够一起办一些别的国 家办不到的实际工作。他接着举出一些例子,如在柏林问题、东西方关系问 题、防务问题、非洲问题及发展政策等等问题上法德可以有更好的外交合作, 从而使两国的政策有较有份量的表决权。阿登纳重点指出了防务问题。他说, 法国和德国两个国家无疑地有一种独特的、双方共同需要的防务,因为两国 直接受到来自东方的威胁,远比英国或美国更为直接。虽然两国应该依靠大 西洋联盟,但是由于这样特殊的防务地位,两国在联盟内部关于军备计划和 武装力量的合作方面,有着自己的要求。 第83章 这种合作应该组织起来。 戴高乐完全赞同阿登纳的这一观点。 阿登纳接着说,这个协定可以保证法德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 真正协调一致。如果愿意的话,法德两国人民之间的兄弟情谊可以发展得更 好。例如组织青年人大会师,让法国青年到德国,德国青年到法国,促进他 们的融合,加深他们问的了解。两国教育系统也可以互为沟通,大学间彼止 承认学位等等。 阿登纳向戴高乐强调,德国打算在各个方面同法国真正统一协调起来。 戴高乐补充说,加强两国的政治合作才应是首要问题。这一点阿登纳当然有 同感,他一向把政治联盟作为最高目标。而最关键还应该是行动,分手之前, 戴高乐再次提起这个问题,他说他回国之后将尽快把两人之间口头协定的草 案寄送给阿登纳。然后就可以委托外长们综合拟定有关合作条款。 这时,阿登纳已八十六岁,他对法德两国关系以条约固定有一种十分急 迫的心情。联邦德国内部对他与美国的疏远而与桀骛不驯、颇有独立精神的 戴高乐关系密切颇有微词。同时,对阿登纳以“总理民主”独揽大权不满的 人也越来越多。阿登纳政策在国内也面临很大的阻力。过去,阿登纳曾悄悄 地对他的亲朋好友说:“我控制着这个政府的70%。”现在,他甚至难以挑 选一个中意的人做他的继承人。基民盟议会党团推举了具有浓厚“大西洋色 彩”政治观点的经济部长艾哈德。阿登纳对艾哈德的评价是:管经济行,政 治上十分幼稚。他不能设想在没有作好具体规划之前,将联邦政府总理重任 交给一个没有政治经验的人。阿登纳怀着急切心情争取以条约形式固定法德 关系可以说有两个基本目的:一是要保证在他去职后,欧洲联合政策能得以 继续推进,因为他认为这是使联邦德国在未来欧洲,自由欧洲在未来世界的 发展中取得它们政治上和军事上应有地位的唯一的、并且是最有效的途径; 再是,也可以借助于此,使联邦德国保证它的实力地位,以法德联合的形式 在美国面前强调德国利益,从而可避免美国同苏联搞“越顶外交”而使联邦 德国利益蒙受损失。阿登纳将它看成了欧洲政策继续下去的最后保证。 1963年1月22日,阿登纳终于和戴高乐一起在巴黎签署了法德友好合 作条约。这个条约规定法德两国政府首脑一年定期会晤两次,部长们每三个 月会晤一次,以便在外交、防务和文化等方面合作发展。条约还提到法德准 备成立一个委员会,促进两国青年之间的交往。同时,条约还规定两国政府 在采取任何对外政策上的重要决定之外,都应该相互磋商等等。 1月23日,阿登纳在签订了法德合作条约之后,发表了一次电视讲话。 他对这个条约赋予了极其崇高的意义。他说: “..法国外交部和联邦共和国外交部对这项条约进行了 长达数月的、极其细致的准备工作。我相信,这项条约的形式在 历史上是无与伦比的,而且因为它考虑到维护两国人民世世代代 的友好关系。各个阶层的人们都应该维护这种友谊。 “法国总统戴高乐把签订这项条约称为载入史册的一项事 件,我认为这是有充分理由的。我们在看到这项条约时,必须清 醒地回忆到以往的岁月。四百多年以来,德国和法国之间存在着 经常流血战争的紧张局面和争执。请允许我回忆一下,同法国最 近的一次战争还过去不久,我们在这次战争中是失败者。请允许 我也回忆一下,当时德国经历了一次巨大的危险,也就是德国被 分裂和肢解的危险。我们到现在还没有相互统一起来。因而这项 条约和过去同其他国家订立的条约一样,也列入了有关柏林的条 款。 “我们回顾历史,我们看到眼前的变迁,这种变迁的一部分 已经在两国人民的关系中实现,一部分将通过这项条约来进一步 促其实现,事实上,我必须说,这两个民族历史上的进步是多么 巨大啊!这两个民族位于欧洲的中心,他们是近邻,他们共同面 临着危险的威胁,过去他们的命运也跟世界的命运休戚相关;将 来,他们的命运也跟世界的命运休戚相关。现在这两个民族经过 探索接近了,这是多么巨大的幸福啊!” “..要是没有法国和德国的真正和解作为先导,就不会有 欧洲;要是没有法国和德国的合作,而能出现我们迄今已经创建 的所有这些欧洲的机构,那是不可思议的。我十分郑重他说,如 果现在同法国还存在着战争结束时的那种紧张状态,那么德意志 联邦共和国将来就不可能享有现在所享有的地位。 我坚信,这项条约将被看作是战后最为重要、最有价值的条 约之一而载入史册。 我坚信,它将有利于两国人民,有利于欧洲,有利于世界和 平!” 法德友好合作条约的签订,正如阿登纳在讲话中所说的,在法德两国关 系史上是划时代的。但是,它并没有带来此后德法关系令人鼓舞的发展。在 西德国内,很多人不能理解阿登纳签定它的真实意义,条约在联邦共和国内 引起很大争议。1963年5月联邦议院在批准条约时给它加上了由社会民主党 人、西柏林市长维利·勃兰特提出的解释性的序言,序言着重强调大西洋联 盟军事一体化、与美国的合作、尊重经济共同体以及共同体接纳英国的必要 性。戴高乐本来打算将两国条约作为在美苏间制衡的武器,但附加的序言却 抵销了条约在政治上的大半意义。戴高乐对它也不尽满意。在国际上,法德 条约还招致各种非议:苏联指责戴高乐是打开了禁锢“德国复仇之神”的瓶 塞;欧共体伙伴国批评条约违反了“罗马条约”的精神,在共同体内建立法 德特殊关系;美国干脆粗暴地让波恩在法国和美国之间作出抉择。有人说, 阿登纳想踩上法、美两支船却不能踏实:有人认为阿登纳成了戴高乐政策的 附和者,将联邦德国变成了服务于法国政策的工具。各方的责难一齐涌来, 如何协调、处理好这些问题,阿登纳已没有时间和精力了。他只是把这个政 策给固定了下来。 他已经是八十七岁了。 第十章 危机 柏林墙筑起来了 柏林墙,淋漓尽致地把康纳德·阿登纳的德国政策的界限, 但也把西方国家德国政策的界限勾划出来了。 ——维利·勃兰特《会见与思考》 1957年初,萨尔终于回归联邦德国。春天,阿登纳又同西欧五国一起签 定了罗马条约。这一切使得阿登纳的执政生涯达到辉煌顶峰。回顾联邦德国 建国以来的历程,每一时期都留下了阿登纳历史足迹:政治上,西德这时已 经不仅是一个独立主权国家,而且有了相当程度的行动自由和国际地位;军 事上,西德取得了防务主权,并在此范围内建立起了联邦国防军,成了大西 洋联盟内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经济上,西德的发展被人们称为“经济奇迹”, 它从无到有创造了一切,并且越来越成为西方最稳定的国家之一。1957年秋 天的联邦议院第三次大选是这一切成就最有力的说明。阿登纳所在的基督教 联盟党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胜利,赢得绝对多数选民的支持,从而组成了 一党执掌的政府。阿登纳的个人威望也达到空前。西方各大报纸竟相报道, 盛赞阿登纳缔造了一个新德国。 但这样一个“鼎盛时期”却危机四伏。1958年下半年,国际形势突变, 一直伴随阿登纳成功的幸运星辰开始陨落。 1958年7月,首先是伊拉克政变引发了又一次的近东危机。两个月之后, 远东的金门、马祖危机使东西方关系急剧恶化。美国卷入了台湾与中国的冲 突。莫斯科的语调也变得强硬,东西双方都加强了戒备。在德国,由于东德 关闭了与西德之间的私人旅行通道,事态也引人注目。东德在这一年所发的 旅行签证比1957年减少了80%以上。赫鲁晓夫在他多次的讲话中,也以越 来越刺耳的语气攻击联邦德国。 1958年9月22日.赫鲁晓夫接见了莫斯科《真理报》记者,他用极为 强硬兼威胁恐吓利诱的话攻击了阿登纳和法国新领导人戴高乐刚刚发表的科 隆贝双教堂公报。赫鲁晓夫说: “..法国统治阶层寻找西德军国主义分子的共同语言和 外交政策的共同舞台的种种企图引人汪目了。这些阶层显然是想 得到欧洲的一个极端反动的政权,譬如说西德政权的支持,因 而也就是想牺牲法国民族的切身利益,在东方边界建立一个愈来 愈强大的军国主义势力.. 可是,现在阿登纳总理到达了法国。..这样,在慕尼黑事 件之后二十年,又重新试图把法国绑在德国战车的绳索上,并唆 使法国成为反对东方的远征军。要是有谁当真指望在欧洲东部进 行的某种冒险还能取得胜利,那他一定是丧失了任何现实感。 也不得不指出的是,最近几天,在巴黎狂热地掀起了一股反 苏热潮。这股热潮是在法国官方的知悉和赞同下,完全仿照美国 的众所周知的方式推动的。 第84章 某些报纸更是把苏联说成‘头号敌 人’。法国老一辈的人还能记得,二战以前是怎样同德国军国主 义分子进行这种调情的。但是,这一切的结局又是怎样的呢?当 法国当权者们深深地拜倒在奴役法国的人们脚下的时候,苏联人 民却为了帮助法国摆脱这种奴役而不得不洒出自己的鲜血。 目前,在法国却有人鼓吹,戴高乐和阿登纳的会谈永远结束 了法德矛盾。法国反动阶层同西德复仇主义煽动分子的友谊不是 导致和平,而是导致战争。推行这种企图不仅违背法国的民族利 益,而且也违背德国人民以及欧洲各国人民的利益,这是不言而 喻的。” 赫鲁晓夫的这次讲话是他准备采取行动的先声。10月14日,苏联大使 斯米尔诺夫受本国政府的委托,带着一份备忘录到绍姆堡宫前来拜望阿登 纳。备忘录的内容是所谓苏联政府对联邦政府对苏联不友好行为的责难,其 中包括苏联方面掌握的联邦国防军最高统帅豪辛格将军、国防部长施特劳斯 等人声称要使联邦国防军继承前德国国防军传统,以及联邦德国从事反苏文 化宣传方面的内容。 与此同时,赫鲁晓夫已作好行动的准备。10月27日,民主德国领导人 乌布利希发表了一项声明,称“..整个柏林位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领土 上。整个柏林都属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主权范围..”。乌布利希显然是 受赫鲁晓夫的摆布。紧接着,赫鲁晓夫宣布同意这一立场。11月10日,赫 鲁晓夫在莫斯科体育宫发表的演说更进了一步。赫鲁晓犬挥舞拳头说,“西 柏林已经变成了一个毒瘤,会有导致十分不良后果的危险”,因此,”我们 决心动外科手术,也就是说,要消除西柏林的占领状态”。他宣布,四国占 领柏林的状况已经过时,苏联将不再受波茨坦协定的约束,因为其他三国也 没有履行这一协定。修订协定是必要的。苏联政府将把它的柏林职权移交给 “德意志民主共和国政府”。 赫鲁晓夫是准备要拿柏林问题开刀了。1958年11月27日,苏联政府照 会美、英、法三国政府,指出西方三国在西柏林的占领制度已经没有法律基 础。赫鲁晓夫发出“最后通牒”,要求西方三国将它们在西柏林的驻军六个 月内全部撤走,把西柏林变成一个“非军事化的自由城市”。并威胁说,如 果届时仍然未能就此与西方国家达成协议,苏联将与德意志民主共和国单独 缔结协定,让它“实施其在陆上、水上以及天空的主权”。当天,阿登纳也 收到赫鲁晓夫发来的内容相同的照会。 赫鲁晓夫的“最后通牒”使世界政治局势骤然紧张。时隔十年,苏联又 一次利用柏林这个敏感的东西方利益的交叉点,制造出紧张的空气。 东西柏林比东西德国更能体现东西方冷战的尖锐气氛,它将东西方冷战 对抗浓缩到一个城市的空间之内。 柏林问题产生的法律基础最早是1944年9月12日美英苏三国在伦敦发 布的“关于德国占领区和管制大柏林的议定书”。议定书中规定:除在德国 建立各大国的占领区外,还要专门建立~个由所有大国共同参与管制的柏林 占领区。柏林占领区的管理权由参与管制国城防司令组成的盟军司令部统一 行使。盟军司令部隶属于盟国对德管制的最高权力机构——盟国管制委员 会。 1945年5月8日德国无条件投降以后,根据这些协议,美英法苏四大国 接管了德国最高行政权力,并建立了对柏林的管制机构。1945年7月1日, 四国根据战时达成的占领区协议开始进驻各自占领区,苏联让出西柏林,让 西方三国进驻。 1948年,苏联对英美合并双占区作出强烈反应,当6月18日,西方宣 布在西占区范围内实行币制改革时,苏联即于6月24日起宣布对西柏林实行 全面封锁。这是第一次柏林危机。苏联对柏林的封锁长达一年,西方只能依 靠三条“空中走廊”保持同西柏林的联系。在此期间,苏联完成了在苏占区 和东欧建立人民民主政体和社会制度的基本过程。直到1949年5月12日, 当西方同意苏联就重开四国外长会议解决德国问题的建议后,苏联才解除了 对柏林的封锁。 从那以后,西柏林的存在成了苏联的一块心病。西方国家日益将西柏林 作为显示西方“自由”、“平等”及社会福利的展览橱窗。在这里,西方自 由经济国家的高生活水平与共产党国家的相对贫困形成鲜明的对比,它诱发 了许多东德居民对西方自由世界的向往。尤其在西德经济奇迹显示之后,西 柏林成了东德人逃向西方的收容所和中转站。从1952年到1961年间,离开 东德到西方寻求避难的人共达2,245.000人。大量的逃离使东德人口由 1949年的18,292,000人下降到1959年的17,298,000人。移民中大部 分是正当工作年龄的人,有许多能工巧匠。这种人口流失对东德经济造成不 可估量的损失。由于冷战对峙,东西柏林各有一套行政制度和政治制度。东 柏林是东德国家政府所在地,人们可以从东德任何地方毫无困难地到达东柏 林。东西柏林又是同一个城市,人们又能通过东西柏林间的十九个通道路口 到达西柏林。在西柏林,法航、泛美和英欧航空公司都能自由通航,他们可 以从这里毫无困难地转飞西方国家,尤其是联邦德国。东德领导人乌布利希 对此极为恼火,苏联对此也极为不满。赫鲁晓夫早有意图想拔除西柏林这个 “毒瘤”。 此次赫鲁晓夫重提柏林问题令西方各国感到十分突然。阿登纳开始认为 赫鲁晓夫只是虚张声势。因为在同一时候,美、英、苏三国代表在日内瓦进 行了一项旨在停止核试验协定的谈判。美国国务卿杜勒斯对谈判的结果作了 肯定。阿登纳断定赫鲁晓夫本人并非想要战争,也并非真正想以柏林问题重 新挑起东西方冲突,之所以如此,是他面临着国内即将于1959年1月27日 召开的苏共二十一大的巨大压力。 设身处地,阿登纳感到赫鲁晓夫在内外政策上面临相当严竣的形势。首 先,联邦德国同戴高乐法国的友好戳着了赫鲁晓大的痛处。这一点在9月22 日赫鲁晓夫接见《真理报)记者谈话时反映了出来。再者,11月23日法 国国民议会的初选中法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11月30日第二轮选举的 结果又使法共议席从1956年上届选举的145席降到了仅10席,共产党几乎 被赶出法国国民议会。法共一直是西方国家最强大的共产党势力,法共这次 失败,对赫鲁晓夫来说滋味可不好受,共产党在西欧一无成果会让他在苏共 二十一大上非常难堪。此外.尽管赫鲁晓夫在1958年2月粉碎了马林科夫、 布尔加林和卡冈诺维奇反党集团,但是赫鲁晓夫在国内的地位并不巩固;苏 联人提高生活水平的愿望与经济中存在的问题,也将使赫鲁晓夫面临困难; 同时他也不得不考虑中国日益发展壮大对苏联造成的威胁。阿登纳认为,赫 鲁晓夫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在这么多危险存在的情况下,重提柏林问题,无 疑最能起到转移视线的作用。赫鲁晓夫可以充分利用他做导演和演员的天 才,将全世界的注意力都引向他的表演。或许,阿登纳这样想,赫鲁晓夫可 以神圣地借机大做广告,让苏联人感到好像全世界的命运全靠着他,靠着他 额上的皱纹,靠着他的思想。 基于这些,阿登纳认为西方国家用不着在苏共二十一大以前采取重大行 动,赫鲁晓夫决不敢封闭东西对话的渠道,东西方仍然存在着通过谈判取得 澄清解决问题的可能性。阿登纳不相信六个月期限的最后通牒就是赫鲁晓夫 的最后决定。 并非所有的西方政治家都这么想,有许多人认为,既然赫鲁晓夫敢于将 柏林问题以最后通牒的形式提出来,那他一定会有所准备。最后通牒大大加 深了西方国家对国际局势的危机感。如果苏联真的在六个月以后单独和东德 签订和约,将西柏林的交通要道交给东德,那么西方国家要么不得不为了柏 林通道问题和东德进行谈判——这样做就等于在事实上承认东德;要么不得 不使用武力保卫交通——在这种情况下就有引起原子战争的危险,因为苏联 答应给东德进行军事援助,不能不设想战争有可能会升级。前一种做法阿登 纳绝不会答应,因为盟国曾经承诺过联邦德国的“单独代表权”。如果盟国 向苏联作出这样的让步,可以想象联邦德国将以退出大西洋联盟相威胁。后 一种做法的危险则令许多人不寒而栗。西方国家事实上存在着两种态度,一 是以英国麦克米伦为首,倾向于向苏联作出一些让步,以使赫鲁晓夫最后通 牒的态度缓和下来;再是阿登纳力主,认为必须坚持下去,决不也没有必要 在西柏林问题上作任何妥协。戴高乐对阿登纳的友情在这时候显露出来了, 法国坚决站在联邦德国一边,认为不应该“在最后通牒的形势下举行谈判”。 第85章 对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戴高乐挺身而出,阿登纳感动万分。 西方联盟分成两派,互不相让,在这种形势下,美国的态度很关键。美 国显然很难下决心是否应该为了保卫西柏林一小块遥远的土地而打一场原子 大战,牺牲十亿人,因此,美国显得很犹豫,摩棱两可。在苏联递交最后通 牒的前一天,11月26日,杜勒斯在华盛顿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当有人间 美国是否可能与作为苏联代理人的民主德国代表进行谈判时,杜勒斯的表示 是“是的,可以”,但这种谈判并不表示承认民主德国,而苏联也不能因此 而推卸所负有的解决德国和柏林问题的责任。阿登纳对杜勒斯的“但是”很 担心。幸亏形势发展有如他的准确判断,苏联的“最后通牒”并非真正最后 通牒的意义。1959年1月初,赫鲁晓夫派米高扬到华盛顿。米高扬对杜勒斯 解释,赫鲁晓夫提出的6个月期限只具有指示性质,实际上并不是最后通牒。 米高扬的解释让阿登纳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如此,苏联的态度依旧阴晴不定。在派米高扬去美国作解释之后, 赫鲁晓夫又采取了新的行动。1月10日,苏联政府照会美、英、法三国及二 战中对德作战的所有国家,并递交了一份对德和约草案。阿登纳政府也收到 了。赫鲁晓夫的草案把德国一分为三,强调德国除了按目前情况分成两部分 外,柏林还将成为德国的第三部分。整个德国将实现中立化并脱离西方,接 受美苏两国监督,监督不仅扩大到军事方面,也包括不能损害最惠待遇的条 款。这意味着德国将脱离欧洲,并取消欧洲机构。当然,西方拒绝了苏联的 对德和约草案。阿登纳立即指示联邦德国外长勃伦塔诺向西德电视台记者发 了一项声明,作出明确表态:“德国人民和整个自由世界对这些要求只能作 出这种答复,一个明确的‘不’字”。 这期间有几件事令阿登纳感到恼人并在他看来对柏林问题的解决明显不 利。头一件事是1959年2月,英国首相麦克米伦跑到莫斯科去探听虚实。当 2月3日英国驻波恩大使克里斯托弗·斯蒂文来通知他这个消息时,阿登纳 第一个反应是这次访问将在整个俄国被看成是赫鲁晓夫的一个胜利,苏联会 认为这是西方不团结的一个标志,“所付的代价太大了”,阿登纳对杜勒斯 说。第二件事是他的老朋友、以与俄国人打交道不妥协著称的美国国务卿杜 勒斯在2月7、8两日访问波恩回国后,被确诊患了癌症。杜勒斯把他的工作 移交给了助手克里斯瑟·赫脱,后者在与俄国人打交道的经验方面远不如杜 勒斯丰富。第三件事是1959年3月15日法国来了一个急转弯的通知,说法 国将把它的地中海舰队从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统率范围中撤出,以便执行法国 在地中海领域的特殊任务。尽管阿登纳从应改革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这一角度 理解戴高乐并给以支持,但牵一发而动全身,法国在这时同美国闹独立无疑 是对西方联盟阵线的损害,这些情况加在一起足以使西方在协调对苏立场时 面临巨大困难。 1959年5月,由美国代理国务卿赫脱提议召开日内瓦外长会议以解决柏 林问题。参加者是苏联的葛罗米柯、法国的顾夫·德姆维尔、美国的赫脱以 及英国的塞尔温·劳埃德。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和德意志民主共和国代表以观 察员身份出席。会议期间,5月24日,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去世,会议因 此而中断,四国外长赶到华盛顿前去参加杜勒斯葬礼。阿登纳也撂下手中公 务赶到华盛顿。 或许因为杜勒斯的死使西方表现出团结一致,日内瓦外长会议上西方阵 营的论点与苏联针锋相对:西方国家提议通过自由选举实现德国统一,苏联 则要求两个德国以两个国家的身份自己谈判统一问题。虽然会议没有从实质 上取得任何成就,但西方看起来在形式上取得很大成功。因为赫鲁晓夫仿佛 忘了六个月的期限,并且在6月19日的声明里也忘记了要与东德签订和约的 问题。之后,美国政府邀请赫鲁晓夫访美,赫鲁晓夫接受,笼罩在柏林上空 的紧张空气自动消除,危机似乎淡化,人们把注意力转移到了1959年9月的 赫鲁晓夫访美之行。 在9月对华盛顿访问时,赫鲁晓夫又是另一番表演,冷战阴云一扫而空, 他又换上了一副要和平共处的和蔼面孔。在白宫宴会上祝酒时,赫鲁晓夫意 气风发,大谈和平共处,他满面春风,频频举杯,并且很认真他说,“我们 认为我们的制度最好,你们认为你们的制度最好;当然,我们不会把这个争 论变为公开的战争..如果我们发生争吵,不但我们的国家要受到巨大的损 失,所有的国家都要同归于尽。”看上去他充满理智,令人不禁怀疑东西方 在柏林紧张关系一触即发的真实性。 美国政府安排赫鲁晓夫到各州去看一看。在旅途中,赫鲁晓夫充分发挥 了他即兴表演的天才。顷刻之间他能从任意开玩笑转到进行威胁,当然也能 从威胁、尖锐批判转到热情的赞美。美国舆论界被他牵着鼻子跑。在匹兹堡 参观了炼钢厂以后,他看起来是不无惊讶,说:“我是来看看资本主义的奴 隶是怎样生活的。哎呀,我不得不说,他们生活得不错。”反过来,他又能 大喊资本家对工人的剥削。回到莫斯科之后,赫鲁晓夫口气空前温和,他不 仅声明艾森豪威尔总统是一位伟大的总统,而且还高声赞美“美苏友谊万 岁!”令人们完全忘了几个月之前的柏林最后通牒。赫鲁晓夫俨然是和平卫 士、缓和推动者的形象。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如果不是因为出了一架美国u—2间谍飞机在苏联上 空执行侦察任务时被苏联空军击落的事,赫鲁晓夫的表演不知会如何收场。u —2飞机事件刚好出在巴黎首脑会议前夕。5月16日,四大国首脑聚齐巴黎 爱丽舍宫,赫鲁晓夫向艾森豪威尔提出要他就u—2飞机事件作公开道歉、惩 罚罪犯以及保证不再作这种飞行,并对艾森豪威尔说了许多侮辱性和威胁的 话。当然,艾森豪威尔并没有被吓倒,他仅仅表示在他任职期间将停止这种 飞行。艾森豪威尔的总统任期即将在1961年1月结束,这种保证几乎不具有 什么意义。双方僵持不下,巴黎首脑会议几乎还没开始就宣布体会,双方不 欢而散,首脑们各自回国,东西形势又告紧张,一切恢复原有状态。这正好 是符合阿登纳的警告与判断。阿登纳并不认为这种情况下召开首脑会议会有 什么重大意义。 赫鲁晓夫看来又是虚张声势的了。从巴黎回到莫斯科以后,他又经常谈 令阿登纳紧张的苏联和东德单独缔约的可能性。9月,赫鲁晓夫到纽约去参 加联合国大会,对美帝国主义再度强烈控诉,称其在联合国以“强盗行为和 背信弃义来代替国际法”。10月12日,当美国和菲律宾代表在联合国发言 中提到必须解放生活在铁幕里的各国人民时,赫鲁晓夫作出了使人意料不到 的惊人之举。他脱下自己的皮鞋,使劲地敲桌子,大声抗议,令与会每一个 人目瞪口呆。 这期间,通过西柏林而流失的东德人数已经到了乌布利希政府不能忍受 的地步。1960年,有将近20万民主德国人离开了东德,其中有152,000人 是通过柏林这个重要渠道。1961年,民主德国人口流失继续增加,1月和2 月两个月超过了3万,其中21,000人是经过柏林逃走的。3月和4月又走 掉了42,000人。东德的人口增长此时已处于停滞状态。据统计、在1960 年走的人中,49%的人是在25岁以下,23%的人在25岁到40岁之间,其 中主要是能工巧匠。 1961年8月5日到7日,西方三国和联邦德国外长聚在巴黎,准备协商 解决柏林问题的措施。8月6日这一天,东德人口流失到达最高潮。有2.305 人离开东柏林到达西柏林。在这种人口流动不可遏制的情况下,东德领导人 瓦尔特·乌布利希决心要采取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他取得了赫鲁晓夫 的认可。 8月12日夜里,东德当局悄悄地在东西柏林分界线上用带刺的铁丝网筑 起了一道墙。8月13日清晨,当西柏林人从睡梦中醒来,突然发现柏林两部 分之间的分界线变成了一座牢固的不可穿越的屏障。这一天,华沙条约缔约 国政府发表声明,宣布它们赞同东德政府的这一决定。一切都静止了,东西 柏林之间的通道被封锁了,只在交界处开辟了9个过境站。东德的人口流失 戛然而止。西柏林市市长、社会民主党人维利·勃兰特作出反应,他立刻向 西方盟国发出了求援的呼救。 但是,除了抗议之外,西方几乎没有采取任何反措施,甚至人们意料中 的爆发性的报复行动也没有发生。盟国这种沉默令维利·勃兰特感到十分不 满。后者四处奔走,呼吁西方保卫柏林,捍卫它们在西柏林的利益。 第86章 为形势 所迫,肯尼迪派了他的副手约翰逊以及克莱到西柏林作安慰性视察。 由于忙于第四次联邦议院大选,阿登纳行动也颇为迟缓。“墙”筑起后 的第三天,8月16日.阿登纳接见了苏联大使斯米尔诺夫。斯米尔诺夫告诉 阿登纳,筑墙措施并非针对联邦德国,而是民主德国为了防止人口流失而采 取的。阿登纳这时说出了一句令人十分吃惊并不解的话:他说:“联邦政府 不会采取任何不利于德苏关系和恶化国际局势的措施。”整整九天之后,阿 登纳才姗姗来到柏林。这种延误再加上头两天说的含混不清的话,使他遭到 社会民主党的猛烈攻击,所有德国人,尤其是西柏林人对他十分不满。 8月22日,阿登纳终于走在西柏林的波茨坦广场上。阿登纳在距柏林墙 铁丝网四、五码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凝视着铁丝网的另一边,一动不动地站 了很长的时间,才缓步由联邦官员们陪同离去。尽管理解他的人都能够感受 到他内心此时正受着的人生最为痛苦的煎熬,可是,这并不能驱散许多人对 他姗姗迟到的不满。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柏林墙的修筑对阿登纳来说,无疑是一次严重的挫败。阿登纳一直坚称, 他的欧洲政策和大西洋政策与他重新统一德国的努力并不是矛盾的。就眼前 的事实而言,柏林墙的修筑证明他的做法已经失败了。1961年8月13日构 成了1949年以来德国外交政策发展最明显的中断。如果两个德国之间的深渊 不再进一步深化,如果人们不会被排除在东西方缓和进程之外,那么,从这 一刻起,联邦德国就必须找到一个新的德国统一政策。新的形势是,一方面 柏林墙将柏林问题强制解决了,也将德国分裂变成不可更改的现实,两个德 国之间的大门砰然关闭;而另一方面,缓和正在为两大阵营之间提供着越来 越多的渠道。已经坚持了十二年的阿登纳政策必须有一个新的选择。柏林墙 的修筑,不仅是柏林墙两边内心幻想的破灭,也是阿登纳重新统一政策有待 调整的明证。阿登纳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 半年之后,社会民主党人勃兰特在1962年5月27日社民党科隆代表会 议上就柏林墙的修筑讲了一段话,表现了一种全新的思想。勃兰特说,“联 邦德国必须首先去掉试图在东西方冲突中渔利的污点。”事实上,既然德国 分裂是东西方冲突造成的,德国重新统一只有同东西方关系的改变联系起来 才能够有现实意义,因而,东西方紧张局势的缓和,是实现民族自决的最重 要的条件,联邦德国所应做的就是促进现实的改变。“那种把东西方关系固 定下来,使之一成不变的作法,能对谁有利呢?”勃兰特的讲话,表明一种 与阿登纳冷战一边倒政策完全不同的新的政治观点,已经在联邦德国产生 了。 1961年9月17日,联邦德国举行了第四届联邦议院的选举。由于柏林 墙事件的影响,阿登纳的威望明显下降,他失去了在德国公众心目中的崇高 地位。这次选举中,基督教联盟党在联邦议院丧失了绝对多数。阿登纳勉强 组成与自由民主党的联合政府。外交部出现了重大变化,坚信冷战持久和忠 实执行阿登纳政策的冯·勃伦塔诺由格哈德·施罗德接替,阿登纳在党内的 威信也因为他与艾哈德就联邦总理人选的争执大受打击。 由于柏林的这场危机,一切问题都冒出来了。 联邦总统 ——联邦总理 对我来说,决定性的关键是:我怎样才能最有效地保证我的 政策继续执行下去? ——《阿登纳回忆录》(三) 1959年联邦共和国内最重大的事,就是要选一位新的联邦总统来代替规 定任期已满的豪斯教授。 1949年9月,豪斯当选为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第一任总统。1954年豪斯又 获连选连任。根据联邦共和国基本法第二章第54条规定,联邦总统只能连选 连任两次。豪斯的第二届任期将于1959年9月期满。从1959年年初开始, 联邦共和国就面临着要选举一名新的联邦总统的问题。 按照基本法规定,联邦总统是由专门的“联邦选举院”选出的,联邦选 举院是由联邦议院的议员和各州议会选举出来的代表组成。从1959年初的情 况看来,拟于1959年7月1日组成的联邦选举院将由995个有表决权的代表 组成(不包括柏林代表)。如果1959年各州州议会选举的结果与过去一样, 那么这995个代表名额在各党派的分配情况就该如下: 基督教联盟党497名(不到总数的一半) 德国社会民主党361名 自由民主党85名 被逐出家园者与被剥夺者权利联盟20名 巴伐利亚党和德意志帝国党8名 根据联邦共和国基本法第54条第6款规定:谁得到联邦选举院多数代表 的选票,谁就当选联邦总统。如果在头两轮选举中没有一位候选人得到多数 选票,则在下一轮选举中谁得票最多,谁当选。 1959年年初,社会民主党提出了他们极具竞争实力的联邦总统候选人— —卡洛·施密德教授。卡洛·施密德从政多年,在公众中拥有很高声望,甚 至在基督教联盟内部施密德也博得了许多人的赞许。阿登纳认为施密德曾投 票反对联邦德国参加欧洲委员会,反对参加北约,反对实行兵役法,让一个 十年来一直投票反对与西方结盟政策的人当上联邦共和国国家元首,会为联 邦政府政策的贯彻带来很多麻烦。在过去几年中,阿登纳与豪斯总统一直合 作愉快,两人的政策观点也基本一致。所以,阿登纳认为,基督教联盟党必 须提出一名与卡洛·施密德旗鼓相当的候选人。阿登纳和一些党内领导人磋 商之后,决定首先组织起一个有15至20人参加的小范围的选举委员会专门 筹划这件事。 2月的头两个星期内,阿登纳与基督教社会联盟主席、州总理赛德尔商 谈了两次,赛德尔同意阿登纳的意见,即联盟党提名的候选人最好能在第一 轮选举中以绝对多数票当选。选举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定于2月24日举行。2 月23日上午,当时担任联邦内务部长的格哈德·施罗德向阿登纳推荐了深孚 众望的联邦经济部长路德维希·艾哈德。 2月24日,选举委员会第一次开会讨论联邦总统继承人问题,到会的有 联邦议院议长格斯登美尔、联邦议院基督教民主联盟一基督教社会联盟议会 党团主席克罗内博士、州总理冯·哈赛尔、州总理赛德尔、联邦部长布兰克、 施罗德、施特劳斯、州议会议长约南、教长西利恩、前任国务部长弗里克博 士、基督教社会联盟秘书长齐默尔曼、联邦议院议员赫歇尔和北莱因—威斯 特伐伦州基督教民主联盟的政治家伦辛等人。像以往所有的会议一样,阿登 纳担任会议的主席。 会议讨论了两个相关问题。第一,这次联邦总统的选举对1961年的联邦 议院选举会起什么影响?第二,选举谁为联邦总统候选人比较合适。 阿登纳首先发言,他一开始就讲到这次联邦总统的选举面临与第一届和 第二届总统选举完全不同的情况。十年前第一届选择组成的是基督教联盟党 和自由民主党的联合政府,豪斯的当选是由于自由民主党和基督教联盟党联 合推举。当时情况非常明确,联盟党支持自由民主党的豪斯担任联邦总统, 而自民党则赞成阿登纳担任联邦总理。第二届总统选举也大致是如此情况。 “但是”,阿登纳停顿了一下,扫视了在场诸人,一下子转移了话头——“1955 年以后,各党派的政治态度发生了变化,自由民主党退出了内阁,它的一些 党员采取了一些与社会民主党联合的激进方针,所以我们目前谁也不能预言 1961年党派之间的政治阵势会如何。柏林危机已经使联盟党的政策面临一些 困难,现在和今后是否有可能出现在联邦议院内把基督教联盟党排除在外的 多数,这一点我们谁也没有确定的把握”——与会者一片沉默,望着阿登纳 等待下文。 阿登纳不慌不忙,接着道:“所以我们目前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要保证 我们联盟党在议会中的多数,保证我们的政策能够顺利贯彻。现在是一个非 常时期,我们要使联邦总统的选举顺应这种形势。目前我们最迫切的问题就 是要选出一个最适合的候选人。” 是谁最适合呢?是州总理冯·哈塞尔,还是施罗德建议的经济部长艾哈 德? 与会者们各抒己见,争论不已。阿登纳提议经济部长艾哈德。他指出, 由于艾哈德担任经济部长所作出的出色成就,他在联邦共和国南北都深孚众 望,只有他才堪与像卡洛·施密德这样有影响的人对阵,并且他还能够保证 基督教民主联盟——基督教社会联盟497名选举人都投他的票。 会后,联盟党发了一则公报: “应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和基督教社会联盟主席的邀请,两 党领导人于2月24日举行了会谈。 第87章 与会者一致决定向有关选举委 员会建议,推荐经济部长路德维希·艾哈德博士为基督教民主联 盟——基督教社会联盟的联邦总统职务的候选人。” 阿登纳用电话把这个决定通知了正在格洛特温泉疗养的艾哈德。艾哈德 表示,如果党内大多数人推荐他的话,他原则上同意做联邦总统候选人,但 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消息发布之后,在基督教联盟党议会党团内部引起激烈争论。许多议员 反对艾哈德当选联邦总统,提出的理由是,根据基本法,联邦总统应当是超 党派的,一旦艾哈德当选,按照豪斯做总统时开创的先例,必须脱离积极的 政治活动,这样一来,联盟党在1961年联邦议院竞选时就会少一个有影响的 人物,有可能失去选票。过了两天,艾哈德也来找阿登纳,告诉阿登纳,联 盟党议会党团以及所有与他谈过话的人都坚决要求他放弃候选人资格。艾哈 德问:“现在我该怎么办?”阿登纳的回答是:“您如果是一个聪明人,那 就回到格洛特河谷去,什么话也别说。您安心地等着,看有关选举委员会对 整个问题采取什么态度!”按阿登纳当时的估计,选举艾哈德当总统不会有 什么大的问题。 天有不测风云,阿登纳对党内情况的判断出现失误。2月24日的会议之 后,阿登纳因患流感病倒了。他在勒恩多夫躺了一个星期。在这期间,联盟 党内为提名艾哈德担任联邦总统候选人的事吵翻了锅。联邦议院议长格斯登 美尔坚决反对提名艾哈德。原本是举棋不定的艾哈德自己也公开表态他不准 备当联邦总统候选人。阿登纳对艾哈德这种做法感到非常气愤,因为艾哈德 不仅没有遵守他与阿登纳的口头协定,也没有等议会党团全体会议商议以后 再作结论,就擅作主张提前把他放弃总统选举权的决定通知了报界。3月3 日,当阿登纳重回绍姆堡宫时,发现一切都不可挽回了,等待他的还有早已 定好的国事访问。 3月3日晚,阿登纳前往巴黎去同戴高乐会谈。3月5日傍晚一回到波恩, 阿登纳立即召开了一个由基督教民主联盟各州主席参加的会议,继续讨论总 统候选人问题。鉴于前一次的经验,阿登纳提议会议成立一个扩大的选举委 员会,这个委员会应有联邦党主席团、州主席团、联邦议院议会党团和各州 议会基民盟和基社盟议会党团的代表参加,这样可以求得相对广泛的协调意 见。阿登纳相信他对党内的影响,想在更广泛的范围内取得支持。 在一次习惯性的午后散步时,陪同他的国务秘书格洛布克小心翼翼而又 似漫不经意地告诉阿登纳,选举委员会将有可能推荐后者出任联邦总统。阿 登纳非常吃惊,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4月6日,选举委员会进行预备性讨 论时,冯·哈塞尔、赫歇尔、克罗内以及迈尔斯等人就正式向他提出了这个 建议。他们说只有阿登纳能够在总统选举的第一轮中以绝对多数当选。当然, 他们的言外之意是如果不推举艾哈德的话。 阿登纳感到这个问题有必要作出研究了。他已经八十三岁,由于健康的 原因不可能再长久地担任联邦总理,所以必须考虑接班人的问题,尽管这是 很令人痛苦的。如何在卸任之后保持政策的延续,是他考虑问题的关键,阿 登纳曾经设想过外长勃伦塔诺,但后者健康状况不佳并且近年来在外交政策 上与他出现分歧,不是最佳人选。他中意的人是财政部长弗兰茨·埃策尔。 阿登纳进一步问哈塞尔等人设想谁来当联邦总理。他们含糊表示可以考 虑财政部长弗兰茨·埃策尔。这个回答正中阿登纳下怀,他一向认为埃策尔 是保证他政策继续的最好人选。因为埃策尔对欧洲一体化和德法关系的看法 同他相吻合。 这毕竟是要求他放权的变向请求,阿登纳心里很清醒联邦总统只是一个 荣誉职位,不具有实权,人们是为了让他体面下台。他明白艾哈德在党内已 经有相当实力,很多人会支持他继任联邦总理,所以,阿登纳为了第二天行 将举行的选举委员会会议,特意向赫歇尔、克罗内等人提出了两个要求:第 一、会议将不提任何候选人的名;第二、他要先作一个关于联邦总统应有法 律权限的报告。他们答应了。 从第二天(4月7日)阿登纳对选举委员会所作的关于基本法所规定的 联邦总统权限的报告中,可以明显感到阿登纳想通过对宪法的解释来扩大联 邦总统的权限,阿登纳想把这些作为他当联邦总统的一个前提。看看他的发 言报告这一点就会非常清楚。 可以想象阿登纳经过一番怎样艰苦的思考想顶住党内对他发动的这次猛 烈冲击。正是这样才使他的发言尤其耐人寻味。阿登纳在选举委员会上一开 场就强调说:“我是定期地不断地向联邦总统报告政府工作情况和国内外总 形势的。如果联邦总统出于特殊的原因希望我在某一方面作报告的话,只要 他邀请,我就到他那儿去。此外,各个联邦部长也经常向联邦总统汇报情况, 即使不是所有的情况都汇报,可能这个联邦部长汇报得多一些,那个少一些, 但也能使联邦总统经常了解发展中的形势,同时也使他能够完成根据基本法 所赋予他的职能。从开始以来,联邦总统豪斯都是由他的国务秘书代表他出 席所有的内阁会议,然后再由国务秘书向他报告内阁会议的全部情况的。假 如人们全面地看一下联邦总统这一职位,那么也必须承认,联邦总统必须多 听汇报,并且可以派他的国务秘书参加内阁会议。这一点从来也没有受到哪 一方面的否定。当然,联邦总统也能在他认为适合的情况下亲自参加内阁会 议。不消说,尽管他没有投票权,人家肯定也会由于他的国家元首地位让他 主持会议。” 这一番开场白的中心是让人明白,联邦总统有权听取联邦部长们的汇 报,也有权参加内阁会议。既然联邦总统有这样的权力,那为什么豪斯时期 总统权力没有显示发挥出来呢?接下来,阿登纳转了一个弯,说这是由于基 本法赋予总统特权里诸多不明确之处所致。阿登纳列举了三大不明确。 第一个不明确的是联邦总统对联邦总理的提名权。阿登纳指出,基本法 第63条规定,联邦总理由联邦总统在联邦议院提名选举,无须经过讨论,但 是,这一条文后面所规定的程序对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来讲却不明确。比如 有可能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即使联邦议院占多数的议会党团不同意,也有可 能在联邦总统提名的基础上取得联邦议院的多数,即起决定作用的不是占比 例多数的议会党团,而是多数议员。在这种情况下,联邦总统会有可能解散 联邦议院,这一点应该引起重视。"奇-_-書--*--网-qisuu." 第二个不明确的是基本法第64条,“联邦部长经联邦总理提名,由联邦 总统任免”。这一条中没有明确联邦总统是否有责任立即任命联邦总理提名 的人选为部长。如果反对该怎么办?由此延伸,可以认为联邦总统能对联邦 部长的任命起重要作用。 第三个不明确源于基本法第58和59条,这两条规定联邦总统在对外政 策方面享有特别权限的地位。作为国家元首,对外又是联邦共和国代表,联 邦总统首先必须了解要求他做的事情,只有在以经常向联邦总统报告情况为 先决条件的情况下,联邦总统才能作出自己的判断。并且,根据传统,联邦 总统要接见每一个返回波恩述职的大使和公使,他也接见外国派驻波恩的大 使和公使,在这种场合他要致词,他可以颇有份量的政治口吻讲话而不受约 束。这些特别权限,联邦总统发挥起来可大可小,完全有可能对政权政策产 生重大影响。 此外,阿登纳还谈到联邦总统在联邦官员的任命、联邦法律的签署、紧 急状态的确定等等问题上,基本法都未能就联邦总统权限作出很明确的规 定。他的结论是,联邦总统在这些方面完全可能越过目前权限,起到很大作 用。除去这些,也没有人能够禁止联邦总统发表政治演说,想根据基本法规 定给联邦总统的嘴巴贴上封条也是不可能的事。 正因为如此,阿登纳又一转话锋,强调指出必须估计到如果出现了社会 民主党人当选联邦总统这样的情况。他语重心长地说,“卡洛·施密德先生 诸位是熟悉的,他在国内的影响诸位先生也是清楚的。社会民主党人全力推 举了他。我想提醒诸位的是,一旦施密德先生当选,我刚才陈述的一切可能 性就都有可能发生,而且毫无疑问,联邦政府目前进行的政策就会受到沉重 打击。” 这些话听起来是阿登纳在提醒与会者,必须防止出现社会民主党人当选 联邦总统的可能性,但联系到头一天克罗内等人的建议,意义又耐人寻味, 阿登纳故意没有把问题说得很透,但一切又似乎很清楚。最后,阿登纳不无 用心地呼吁到会的人要正确估计联邦总统的地位和总统地位的具有的可能 性,提出“一位按照他的身份有较大可能获得联邦选举院绝对多数的候选 人。” 第88章 当然,艾哈德已经宣布放弃,这个报告做完后的结果只能是使大多数到 会者产生阿登纳愿意提自己当联邦总统候选人的印象。大多数人可能还没有 理解阿登纳的真正目的,更多人认为让已经八十三岁的阿登纳接受联邦总统 这样一个荣誉职位将是最好的结果、当然也有像哈塞尔、赫歇尔、克罗内、 格斯登美尔这样的知情者,不过谁也不愿把话挑得太明。于是乎在阿登纳作 完报告离开后不久,人们似乎是激情所致,以致于不顾昨天不公布候选人的 约定,一致决定推举阿登纳作为基督教联盟党联邦总统候选人。联邦议院议 长格斯登美尔专门发表了一篇讲话。 格斯登美尔的讲话听起来也十分有意思。尽管通篇是在对阿登纳十年以 来功绩的赞美,请求阿登纳接受做联邦总统候选人这一最高荣誉,但是作为 知情者的他却有意回避了阿登纳在作联邦总统宪法权限报告时的另一层含 义,并让人感到似乎在欢送阿登纳退职。 格斯登美尔在讲话中用了这样的措词。他说: “..联邦总理先生!十年以来是您掌管着这个国家的命 运,这个国家不仅代表大部分德国的呼声,也代表一心热爱自由 的整个德国的呼声。如果现在要想对您个人的功绩再作一番赞颂 的尝试,那将是完全错误的,因为那样做多此一举。..正因为 我们同您本人,同您的丰功伟绩是那么休戚与共、息息相关地联 系在一起,所以我们,当然还有许多诚挚的男女人士,长期以来 都在考虑一个问题: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失去了这位联邦总理,将 会发生些什么事情。首先对我们的党,其次对我们的国家,会有 什么影响?或者根据另一种情况反过来说,首先对我们的国家, 其次对我们的党,会有什么影响? 联邦议院已经变得如此强大,能够自己排除日常政治问题中 的所有困难..我们扪心自问,如果这些困难和操劳以即使对钢 身铁骨的中年人来说也是闻所未闻的方式,再要求您花费精力, 将会怎么办?如果我们失去了您,而无法保证根据您的思想和遵 循您的政见的制度发挥作用,无法保证按照合乎人情的观点像过 去那样发挥作用,又将怎么办?.. 现在,这个使命落到我们身上了。..今天早上,一个想法 具体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即是否会有这么一种可能性;我说的 是任职十年之久的现任联邦总理退职之后,延长阿登纳时代掌政 的可能性。 ..联邦总理先生,就事情本身来说我们一致认为,在您接 任了联邦总统职位之后也会继续保持政治上的影响,而且您还能 够——这对我们大家是非常重要的——对至今尚处于成长和巩固 阶段的我党给予影响,虽然国家元首的职位排除了现在的党员的 身份。.. 联邦总理先生!如果您答应我们——即使您形式上不再是基 督教民主联盟的主席——在您的新岗位上也能在这方面给予指示 和领导,那么我们要为此向您表示感谢,我们承担在提出这一请 求的同时需要作出的牺牲。这一牺牲在于:我们现在请您在屡获 成功和执掌政权之后,改就这个新的职位。这是一个重大的牺牲, 必须加以洞察和表达出来。我们作出这一牺牲是考虑到人生的有 限之年;我们作出这一牺牲是怀着希望和期待。上帝保佑我们, 使您在另一个地方为了我国人民的利益,并且——您将允许我还 要说这一点——为了基督教民主联盟的利益使您长久地保持您的 精力。 ..” 这一番话让阿登纳听起来有另一番滋味。刚刚作过的有关联邦总统权限 的报告难道就只是要产生这样的结果?不知道是议会党团的先生们没有明 白,还是他们有意忽略。格斯登美尔的讲话摆明了是要将他送到一个只有荣 誉而没有实权的地位。阿登纳决心把话讲得更明确一些,以免让人产生他真 的要自动退休的感觉。 他即兴站起来,挥摆双手接受人们的欢呼也示意人们安静下来。在巡视 会场一周之后,阿登纳有意识地挺了挺腰板,然后用沉着的语气,不慌不忙 地作出一通精彩答词: “.. 我的朋友们,现在我的立场是,在这么重要的问题上的称心 与否,愿意与否,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必须对个人本身有 关的问题作现实的和客观的思考。..我终于坚信,对这一点我 是义不容辞的。..如果人们在事情发展的进程中召唤我的话, 那么尽管有不少顾虑,我还是必须听从召唤,因为对于这个问题 肯定是多于否定的。 我毫不犹豫地承认这一点。可是不叫我继续战斗却使我感到 为难,这多难受呀!我十分坦白地告诉你们这一点。刚好上星期 在下萨克森州,接着在莱因兰—法尔茨使我兴致勃勃地重新投入 战斗。当然,不言而喻,还有比战斗更为重要的事情。我现在也 将试图在德国社会民主党面前表现出我公平正直的真正本性。 非公平正直不可! ..这将是我的一项使命。摆在我面前的另一项使命,刚才 格斯登美尔同事已经讲过了。使我也深受感动的一种思想是,一 个人只要叨天之佑还在工作,我们就必须关心巩固我们的党,去 保卫我亲爱的朋友们,即使处在党的创始时期的那些人已经不在 时也是如此。 我还得说一点,我不打算告老回乡颐养天年。这种想法和我 毫无缘份。我不想使人怀疑,也根本无可怀疑,作为基本法缔造 者之一的我,将提倡扩大解释基本法。 先生们!我是非常讲究客观的。根据我们执行基本法取得的 十年经验,我完全主张扩大解释。我希望——根据我们的经验— —这样做也合乎我党同志的心愿,因为基本法的确必须同所有法 律一样,从有些方面加以扩大解释。 我的朋友们,还有什么要叫我多费唇舌的呢?我已经承认了 乐于战斗,然而今后我却不得不加以放弃。我再一次承认,这将 使我十分为难。但是我向诸位保证,仰仗你们的支持和基于我们 十年的经验,我将克己奉公地并力求完全客观地为德国人民,为 以基督教义作为基础的我们的党,奉献出我的力量,毫不计较我 个人的得失和自己的意愿。” 这一通讲话使阿登纳立于不败之地,他既没有表示他不愿接受做联邦总 统的提名,也没有说他必须接受提名。他只是说他不打算退休,并要义不容 辞地听从客观和现实的召唤。未来是难以预料的,而他的决定要取决于未来 发展情况。第二天,4月8日,阿登纳又发表了一次外交形势的电视讲话。 不失时机地在公众知道他接受联邦总统提名时告诉公众: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我作出这一决定目的是为了 保证多年以后继续执行我们的政策。我相信——在这一点上我同 我的朋友们也是完全一致的——凭着我的经验和国内外寄予我如 此充分的信赖,我将克尽职守,起到与联邦总统崇高职务相称的 作用。我要用两句话强调指出:联邦总统的职务、使命和工作在 德国公众的心目中,因此也在世界公众的心目中看得太微不足道 了。其实它比人们一般所想象的要重要得多。除此以外,我还要 告诉你们,不论是对我们友好的国家还是对我们不友好的国家, 这一点都是适用的,联邦政府和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外交问题的态 度不仅在本届会议期间,即使在今后的岁月里都不会有丝毫改 变,一个字也不会改变。我们现在是,并且永远是我们伙伴们的 忠实伙伴,我们朋友们的忠实朋友,而且是坚决对抗那些反对我 们提出和平与自由的正义要求,反对我们在和平与自由中重新统 一的人。” 但是,阿登纳犯了一个错误,他对自己的估计过于乐观了,他太相信自 己的判断,相信德国基督教民主党和德国公众对他不可或缺的依赖。4月8 日晚,在事前没有同任何人就整个事件再作更多讨论的情况下,阿登纳去了 卡德纳比亚度假。或许他认为无需再说了。他一离开波恩,基督教联盟党内, 德国的舆论界整个都活跃起来。 党内第一个积极反应就是成立了一个名为“艾哈德突击队”小组,这个 小组的目标是争取艾哈德成为联盟党联邦总理候选人。正在休假的阿登纳乍 闻这个消息,惊呼“努力全白费了”。按照他的设想和他事先与联盟党联邦 议院议会党团主席克罗内等人的约定,他若竞选联邦总统,联盟党将推举财 政部长弗兰茨·埃策尔作为总理候选人,这样,在他当选之后,就可以保证 过去政策的继续。并且,阿登纳设想联邦总理与总统在政见上的一致,可以 加强联邦总统对政权的影响力,而他就有可能在德国起到戴高乐在法国类似 的作用。他可以超越议会党派不受干预地贯彻自己的某些意志,同时联邦总 统职位又可以使他避免日常琐事的干扰,浪费他的精力。总之,按照他精心 准备的对基本法的解说,联邦总统绝不仅仅限于是个荣誉职位,他仍然可以 起自己的作用,在某些方面作用也许更为有效。阿登纳原想在7月1日联邦 总统选举之后再来考虑通过总统对总理的提名权来提出联邦总理人选的,这 样一可保证埃策尔当选,再可避免在此之前的舆论争论,但是,党内却在这 时候将联邦总理候选人提出来争论,并且提出了他认为并非适合的人选,一 切的一切和他的想象大相径庭。 第89章 仿佛议会党团的成员们有意和阿登纳作对,推举艾哈德做联邦总理候选 人的呼声越来越高,越来越多人来到阿登纳休假的卡德纳比亚为艾哈德做说 客。其中有他的老朋友费尔德门格斯、议会党团主席克罗内。他们告知阿登 纳,艾哈德的大规模竞选运动已然取得显著成绩,议会党团内部多数人已表 示将支持艾哈德参加联邦总理竞选。 阿登纳真正忧虑了。他不相信艾哈德当选能够确保他的政策继续下去。 在卡德纳比亚,阿登纳向费尔德门格斯举出艾哈德反对法德和解和欧洲一体 化政策的一贯态度,他愤愤然表示,此种例子不胜枚举。他举出了最近发生 的一些事: 1958年5月,艾哈德作为联邦经济部长在挪威奥斯陆曾对国际新闻界代 表作过一次讲话。这次重要发言中,当有人问到已不再坚持宪法民主制度原 则的法国是否有可能指望得到联邦共和国给予的贷款时,艾哈德的回答是: “不能”。这件事在法国引起公愤。5月25日,法国《世界报》报导了艾哈 德的讲话,标题为《m·路德维希·艾哈德先生说:如果将军(戴高乐)重新 执政,德国将不再弥补法国在欧洲经济共同体的赤字》。阿登纳把这篇报道 递给了费尔德门格斯,说:“我可以肯定,艾哈德先生在奥斯陆的讲话在法 国是不会被遗忘的。” 阿登纳又给克罗内看了罗马电台3月23日对艾哈德在罗马发表的有关欧 洲经济合作见解讲话的报道节录。“看看我们的经济部长对欧洲的态度吧!” 阿登纳用了一种几乎是恼怒的语气。报道是这样写的: “联邦经济部长艾哈德星期一在罗马对经济领域方面狭隘 的‘欧洲主义’十分明确地表示了他的怀疑态度。他热情地支持 建立欧洲自由贸易区。” 报道称艾哈德的这次讲话令意大利人感到吃惊,意大利总理塞尼在讲话 一结束就去找艾哈德,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不同意艾哈德关于欧洲重组的 说法。阿登纳又指给克罗内着了一堆放在他桌上的有关艾哈德反对欧洲一体 化的材料。克罗内哑言了。 “德国的伙伴们显然对德国的政局都很关心,”阿登纳对克罗内说,“事 后,意大利总理塞尼专程来到卡德纳比亚,告诉我艾哈德的讲话使人产生一 种他不支持六国欧洲的印象。法国也曾委婉地向我作过类似表示。我们不能 不考虑到这一点啊!” 由于对事态的担心,阿登纳匆忙结束了为期四个礼拜的休假和克罗内等 一起赶回到波恩。5月6日,他接待了前来访问的法国总理德勃雷,后者在 欢迎晚宴上说: “先生们,你们根本不要相信,经济问题会掌握世界命运。 恰恰相反,世界的命运是由伟大的政治家和政治问题来决定的。 事实上,世界的命运,我们的未来和自由都取决于那些伟大的政 治家和政治问题。你们大概已发觉,我说的只不过是重复戴高乐 将军对你们已经说过的话。” 德勃雷这几句暗示的话击中要害,阿登纳的心情为之更加沉重。这已不 仅仅是由谁当选的问题,还涉及到德国将来能否与伙伴们合作,是否能赢得 他们的支持和信任。阿登纳决心直截了当地与艾哈德谈一次,使他放弃参加 联邦总理竞选,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谈话的时间是1959年5月13日下午。两人都各怀心思。艾哈德认为自 己可以做联邦总理因为他有当联邦总理的经验和资历:在所有的联邦部长 中,他参加联邦共和国建设的时间最长,他参加过法兰克福经济委员会的工 作。艾哈德试图说服阿登纳同意他参加联邦总理竞选,他向阿登纳保证他持 与阿登纳相同的政治立场。 阿登纳直言不讳地告诉了艾哈德他对他竞选的顾虑。他对艾哈德说:“您 是个经济专家,在经济方面你做出了很大成就这一点我毫不否认。但是,外 交与经济完全是两码事。外交政策涉及到所有的事情,掌握它的人必须有渊 博的知识和丰富的经验。而你,联邦经济部长先生,在这方面的经验是不足 的。您的一些讲话使联邦德国的伙伴们都不把你作为欧洲一体化的拥护者。 为了这一点,我希望您考虑放弃竞选。” 艾哈德希望争取,阿登纳则毫不让步,两人争得面红耳赤。艾哈德表示 决心不放弃他的目标,两人谈话毫无结果,不欢而散。阿登纳说服艾哈德的 可能性失败了,他认为“艾哈德沉醉在一种无法抑制的野心中”,只好把目 标转向议会党团,希望议会党团能发挥作用,不提艾哈德当联邦总理候选人。 议会党团的态度同样令阿登纳失望。议会党团主席克罗内和基督教社会 联盟州小组代表赫歇尔告诉阿登纳,议会党团内部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赞 同提名艾哈德当联邦总理,也就是说埃策尔几乎没有当选的可能,因此,议 会党团决定不投埃策尔的票。 阿登纳已无力改变艾哈德将作为他继承人的事实了,他毫无退路,考虑 再三,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1959年5月19日,他给议会党团主席克罗内 写了一封长信,以书面形式列出反对艾哈德竞选的理由,并且表示,如果议 会党团的多数拒绝他提名埃策尔为联邦总理的建议,他就声明拒绝参加联邦 总统竞选。 他写道: 按照基本法规定,联邦议院有义务采纳联邦总统有关选择联 邦总理的提名建议。但是基本法第63条全部内容以及关于联邦总 统提名权的全部条文都说明了,联邦议院有义务慎重考虑联邦总 统的建议。联邦议院和联邦议院议员不能再根据联邦总统的建议 所进行的第一轮选举中提出另外的候选人,而只有当联邦总统所 推荐的候选人落选时,才能举行新的一轮选举。 我认为,如果联邦总统与议会党团在这一重要问题上存在着 矛盾,联邦总统必须辞职。他将不再具备足以履行其职责所必需 具备的威望。如果联邦总统和联邦议院多数议员属于同一个党或 者属于具有密切关系的党,那就更是这样。我还想指出,联邦总 统和议会党团在如此重要的问题上存在着矛盾,将给整个党带来 极为严重的后果。 .. 在我作出了最周密、最谨慎的考虑,并对其进行了反复推敲 之后,我作为联邦总统将不能向联邦议院推荐我的同事艾哈德先 生为联邦总理,尽管他为我们获得的成就、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 所作出的贡献是非常巨大的。我将我的理由简要地归纳如下: .. 从他那经济方面的知识、工作的活力以及他那具有感染力的 乐观主义方面来说,艾哈德先生是我们所能期望得到的最好的经 济部长。因此,他作为经济部长在国内外享有极高的威望。但在 外交政策这样一个如此敏感和棘手的领域内,他没有经验。从他 在欧洲一体化问题上所采取的立场来说,我们的朋友对他甚至持 完全不信任的态度。我再一次强调,欧洲一体化现在是、将来仍 然是我们整个外交政策的基础,也是美国对待欧洲态度的基 础。.. 艾哈德先生作为经济部长是很杰出的,但在目前外交形势越 加严重的情况下,选举他为联邦总理是很危险的,因为他必须以 联邦总理名义决定外交路线和领导外交部。 这决不是对艾哈德先生的功勋和能力的贬低。因为一个伟大 的经济家不一定是一个伟大的外交家。德国由于它的地理位置以 及它过去的历史,现在正处于异常危急的情况下。如果德国在外 交政策上再犯错误,就会对遥远的未来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这将 不仅对经济、对1961年联邦议院选举的结果,而且对今后几十 年,甚至几代人都会产生决定命运的影响。因为我们正处于共产 主义和基督教西方世界以及自由之间的斗争中,这一斗争是极为 严酷的。 我相信,议会党团中绝大多数人也不会挽留他的。但是,假 如议会党团坚持要他担任联邦总理职务的话,我就要考虑,我是 否应该同意参加联邦总统竞选而放弃联邦总理的职务。我认为, 我不应该这样做,而应该收回我原来对推选我为联邦总统的建议 所表示的赞同态度,并继续留任联邦总理。我必须毫不迟疑地召 集一次党和议会党团为联邦总统选举之务而设立的委员会会议, 把我的决定告诉它,并请求提出另选一位总统候选人。 .. 提名我为联邦总统候选人以及我接受这一建议,目的是在于 确保继续奉行我所制定的政策。我认为,如果选举艾哈德先生为 联邦总理,就不能确保这一点,这样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毫无意义。 为此,我再一次强调,我必须放弃参加联邦总统的竞选。” 此信的结果是阿登纳同议会党团两方都较上了劲。议会党团主席克罗 内、联邦议院议长格斯登美尔、德意志联邦银行总裁布勒辛以及费尔德门格 斯等人先后来请阿登纳改变看法,阿登纳主意已定,不愿更变;艾哈德也再 度表示坚持自己的立场,不放弃竞选联邦总理。双方都不愿作出让步。阿登 纳连续不断地同议会党团主要领导进行了一系列谈话,但毫无进展,不能从 根本上解决问题。 第90章 从5月份开始,双方一直僵持到了6月初,阿登纳终于确 信议会党团已决心不再接受他的主意,失望之余他作出了一个决断:放弃联 邦总统的竞选。 阿登纳为他的这一决定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尽管由于他的崇高威望,议 会党团尊重他的这一决定,但他与议会党团之间的分裂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阿登纳虽然仍然是联盟党议会党团领袖,但是党内团结与统一的基础丧失 了。新闻舆论将此事大作渲染,炒得沸沸扬扬。 最失望的是经济部长艾哈德。当阿登纳宣布这一决定时,他仍然在华盛 顿。据德新社6月7日的报道,艾哈德在华盛顿发表了讲话,认为阿登纳继 续担任联邦总理的决定,无论是对于德国的利益,还是对“民主传统精神” 都是遗憾的。艾哈德发怒了,他要求阿登纳为此公开向他道歉,他感到自己 受到侮辱,因为舆论界的报道已使人产生出他没有能力继续奉行联邦政府政 策的印象。阿登纳拒绝了艾哈德的要求,他认为无需如此。阿、艾之争削弱 了联盟党的内聚力。议会党团试图在中间充当和事佬,于是在进行调解时通 过了一个决议。这个决议本身也是模棱两可的,它说: “议会党团赞同联邦总理先生的声明,对于联邦经济部长的 任何贬低都是与他无关的。议会党团对艾哈德教授表示特别的信 任。它对于有损于他威信的言论表示遗憾。” 在议会党团的调解下,阿登纳和艾哈德和解了、但和解只是一个表面现 象,公众对这事件本身感到深深的失望。人们的议论是:基督教议会党团以 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国家领导职位是不应该的。社会民主党更是竭尽全力使火 上浇油,促进了这场危机。于是,阿登纳由“伟大的民主总理”形象转变成 一个“顽固的、贪恋权势的老头”了,阿登纳的国内政治形象从此蒙上了一 层阴影。再加上8月13日柏林墙的修建,彻底分开了两德,使统一的梦想破 灭,联盟党大失人心。 1961年秋,在联邦议院第四届大选中,联盟党失去了绝对多数,不得不 再次求助于自由民主党以组成联合政府。阿登纳仍然出任政府总理,但他不 得不接受自民党提出的在新的四年执政期内以“自愿辞职”为先决条件。联 盟党支持这一点,还决定以艾哈德作为他的接班人。阿登纳已经无力反对了。 这一切深深刺痛了阿登纳的心,一种迟暮的感觉油然而生。 大洋彼岸的不谐之音 火炬已经传到新一代的美国人手中.. ——1960年1月1日美国第35 届总统约翰·肯尼迪就职演说 过去已经提到,阿登纳的外交政策是以对美关系和对法关系为支撑的。 与法国友好是为了稳固德国在欧洲大陆的地位,而美国对德国政策的支持则 是联邦德国实现外交政策目标不可或缺的条件。自从马歇尔计划和第一次柏 林危机以来,绝大多数联邦德国人都认识到联邦德国必须获得美国的信任, 阿登纳一直极为老练地处理对美关系,这一点使他获得了同胞们的赞赏。阿 登纳在美国也享有很高声誉。他不仅善于同美国政府方面打交道,而且在美 国公众面前他也大得人心。许多美国知名人士认为,阿登纳也许是雇用专门 宣传机构争取美国舆论的第一位外国的政治家,他比任何人更善于利用报刊 去增强两国公众的新闻感受力。事实的确如此,克里夫兰的《实话报》是阿 登纳借助的第一家美国舆论机构。它虽然不是一家大报纸,但他在1949年 12月就通过这家报纸吐露出新生的联邦共和国对它防务的关切。阿登纳不在 乎报纸的大小,只要它能产生广泛的影响力。他说,“请看,金斯伯里·史 密斯先生是非常有名的美国记者,他撰写的文章登在两千家美国的报纸.. 我不认为不利用这个机会去向美国公众说明一些问题是不智的。” 阿登纳做得很成功。他赢得了美国人对他的普遍好感,从华府官员到普 通百姓。1953年4月阿登纳在首次访美期间,他就掌握了赢得美国人支持的 诀窍。他有演说的天才,他也知道他们要听些什么。从那以后,他对美国的 每一次访问都进行得相当顺利。他在美国拥有了理解他政策的最好的朋友。 这些对德美关系的增进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对德美关系的正确估计使阿登纳从担任联邦总理开始,就有意识地从美 国方面寻求最可靠的支持者。第一个是美国高级专员约翰·麦克洛伊,他与 阿登纳是亲戚,麦克洛伊夫人是阿登纳亡妻的表妹。但更为重要的是阿登纳 知道麦克洛伊在支持联邦共和国恢复最低限度主权的政治观念上与他是一致 的。信任和友谊使麦克洛伊给了他相当的行动自由。之后,是杜鲁门总统的 国务卿迪安·艾奇逊。阿登纳利用了艾奇逊对他的充分理解和同情取得了不 受约束的广泛行动自由。到1951年3月,通过艾奇逊,阿登纳实现了从占领 法规的小修改到成立权力有限的外交部这一重大意义的转变。在约翰·福斯 特·杜勒斯接替艾奇逊之后,阿登纳又和杜勒斯发展了一种新的信任关系, 双方把这种关系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相同的政治观点再加上密切的私人 友谊。防御无神论共产主义渗透的信念将这两个人,也将他们各自的国家牢 牢地拴在一起。阿登纳曾经说,杜勒斯是他最亲密的朋友。在杜勒斯不幸去 世后,阿登纳将他的签名照放在他的办公桌上。当有一次有记者问他他认为 谁是他最钦佩的当代伟人时,他指向了杜勒斯的照片。 但是,在阿登纳与杜勒斯的个人关系发展后,他渐渐忽视了两个因素。 第一是艾森豪威尔总统在外交决策中的决定性作用。尽管在杜勒斯六年 国务卿任期内行动相当自由,总统的决定也大多根据他的建议,但是,在日 内瓦会议以后,两人对有关欧洲中立化问题还是有了明显的分歧。难怪乎 1958年5月杜勒斯患癌症不幸去世,使阿登纳感觉意味着“双倍沉重的损 失”,杜勒斯的死使德美关系出现了难以填补的空白,而这正是在阿登纳内 政外交的一个非常困难的时期。 第二是由于对某个人的依赖,使阿登纳很难适应1961年美国总统变更所 带来的人的变化和政治的变化。1960年又是美国大选年,阿登纳盼望着艾 森豪威尔的副手、共和党人理查德·尼克松当选,因为他们私交甚深,政治 观点有许多接近。1960年3月,阿登纳第七次访问美国时,还专门登门拜访 了尼克松的家。当时的专栏作家路丝·蒙哥马利为此写道:“八十四岁的德 国总理同这位四十七岁的美国人之间的友谊迷住了华盛顿官方。这两位政治 活动家至少在早先举行过多次会晤和商谈,但最近这一次无疑是最为亲切 的。——如果尼克松人主白宫,那阿登纳似乎就已经为再一次建立像他和已 故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有过的那种亲密无间的联系奠定了基础。” 1960年11月,美国大选揭晓,结果令阿登纳大失所望。民主党候选人约翰·肯 尼迪以微弱优势战胜共和党候选人尼克松,人主白宫。肯尼迪很年轻,进白 宫时仅四十二岁。他代表了美国战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政治家的思想和观 念。这与老牌政治家阿登纳的观念相去甚远。肯尼迪想开风气之先,他有一 个很年轻的智囊团,他和他的班子主张按理性而非按感情行事,要以一种全 新的视角来看待美国在全世界的地位。肯尼迪在就职演说中称“火炬已经传 到新一代美国人手中”,要求美国人去“开拓新边疆”,号召建立“全球大 联盟”以反对人类共同的敌人——“暴政、贫困、疾病和战争本身”。这种 全新的视角与阿登纳一切从同共产主义对抗出发的政治理论显然有着质的差 别。 肯尼迪入主白宫之后,1961年4月中旬,阿登纳到华盛顿去会见了这 位新的美国总统。尽管阿登纳盛赞肯尼迪是“一位明智而有远见的人”,但 这似乎并无助于两人的相互理解。当时人们对阿登纳和肯尼迪的关系作出了 各种各样的猜测,有人说,两人肯定分歧很大,因为年龄和时代的差异造成 如是情形,他们一个八十五岁,另一个则四十四岁,一个会把自己的对话人 看成是从另一个时代来的遗老,不能察觉世界在发生变化,另一个则以经验 不足为由不能给对方以真正的信赖。无论怎么说,有一点可以肯定,肯尼迪 拒绝在柏林问题、德国统一问题上继续承担前任所保证过的义务,这一点令 阿登纳大失所望。因为这就证明了阿登纳统一德国政策的失败。而当肯尼迪 想彻底修改美国战略,以“灵活反应原则”代替“大规模报复原则”之时, 阿登纳政府未作切实响应,也令肯尼迪对这个来自帝国的遗老深为恼火。对 阿登纳来讲,他对白宫的这位年轻的新领导人的失望和担心是难以言表的。 这种失望和担心使得阿登纳更加同戴高乐将军走到了一起。他想借助于 法国的力量巩固德国在欧洲的地位,并在德国问题上寻求法国的支持。 第91章 这样 的做法使阿登纳不可避免地要卷入一场法美的纠纷之中。这样一来,他与肯 尼迪政府的关系就更加难以协调了。 1961年后,由于阿登纳这种做法,肯尼迪、戴高乐与阿登纳之间的三边 关系变得相当微妙。在美法有关核问题的争执中,阿登纳扮演了一个不太成 功的角色。 建立一支独立于美国的核防务力量,是戴高乐的一贯主张,也是戴高乐 要振兴法兰西,恢复法国大国地位宏伟计划的第一步。1960年2月13日, 法国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成功,法国成为核国家。戴高乐因此加强了在核问题 上的强硬态度。 而美国方面,肯尼迪为了保持对苏联的核优势,在对外政策上作出调整, 采取了灵活进攻的姿态。肯尼迪修改了艾森豪威尔—杜勒斯时期的“大规模 报复”战略,决定代之以“灵活反应战略”,即用核武器对核武器,用常规 武器对常规武器和打“两个半战争”的战略,同时,肯尼迪提出美国要同西 欧建立大西洋“伙伴关系”的欧洲政策,以便协调欧美在“灵活反应战略” 上的协作。把欧美“伙伴关系”同“灵活反应战略”联系在一起最根本的一 点,就是美国在1960年拿骚会议上提出的让北约各国加入美国的“多边核力 量”计划。拿骚计划的核心是美国用核武器武装北约各国,但核武器部署与 使用的决定权却集中在美国手里,美国将其他北约成员国的任务规定为发展 常规武器。此后,美国在北约组织范围内反复强调了这一计划,并希望得到 西欧各国支持。 决心恢复法兰西光荣的戴高乐怎么会允许美国干预法国掌握独立核打击 力量的自主权呢!戴高乐根本不愿理会美国“多边核力量”建议。他明确告 诉肯尼迪:法国决心要成为核大国,因为这是法国应该掌握的,它是使无论 哪一个国家都不可能不冒风险就妄图毁掉法国的唯一手段。戴高乐的表现是 寸权必争,寸土不让。为此戴高乐拉住联邦德国。他要以法德联合来增强与 美对抗的实力,甚至想用法国的核保护伞来取代美国。 戴高乐的做法让阿登纳很尴尬。一方面阿登纳要强调法德联合,并借法 国力量改组北约,增强北约实力,另一方面他仍然认为美国的核力量才是联 邦德国安全最有力的保障。他两边都得罪不起,但这事做起来却很难,往往 自相矛盾。为了保住法德联合,阿登纳支持戴高乐独立于美、独立于北约的 一些做法,甚至为了法德关系的巩固,他默许了戴高乐反对肯尼迪“多边核 力量”的立场。他说,这个计划本身对西欧来说是不公平的。但他确实不愿 开罪肯尼迪政府,因为德法两国地位确实不同。肯尼迪显然不理解阿登纳的 良苦用心。这个老头处处为戴高乐行动作解说惹恼了正想大干一场的肯尼 迪,后者认为阿登纳没有搞清楚是谁在真正保卫欧洲,保卫联邦德国。至少 在欧洲安全问题上,这一老一少失去了相互谅解的可能性。而阿登纳想要欧 洲,也就注定了他会被卷在法美的泥坑里出不来。 接下来就是柏林问题了。自“最后通牒”以后,赫鲁晓夫一直借此向西 方施加压力。在华盛顿,总统顾问们众说纷纭。过去迪安·艾奇逊要求坚决 不让步,毕竟时代不同,肯尼迪班子里的人都坚信总得要同赫鲁晓夫谈判。 争来争去也想来想去,最后肯尼迪在1961年7月的电视讲话中明确规定了美 国不能作出让步的三项条件,即:美国在西柏林的存在、美国对这个城市的 进入自由、以及居民的安全和他们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 这就是美国人的回答吗?这就是他们决心捍卫西柏林权利的保证吗?肯 尼迪根本没有提到四大国对整个城市的权利。阿登纳不能不对肯尼迪很失 望。过去的艾森豪威尔政府至少在口头上不会吝惜对联邦德国的承诺。肯尼 迪太自行其事,他竟然没有事先告诉联邦德国美国的立场。 8月13日发生了筑墙事件,美国作出的最大反应,就是派了副总统约翰 逊去了一趟西柏林,而约翰逊除了“有声有色地向柏林人民表明了美国将在 这个围城中留下来的决心和意志”外,什么也没有做。美国其实也不想再做 什么,只想承认现状。肯尼迪不会屈从苏联的压力而放弃柏林或德意志联邦 共和国,但他同样也不会为了柏林或德国问题而把同苏联人的谈判引入僵 局。在阿登纳看来,肯尼迪7月电视讲话的发表时美国就准备放弃支持德国 统一的口头保证去同苏联人谈判了,而这一点正是德美联盟的基础。 1963年8月,美苏英三国签订了部分禁止核试验条约,阿登纳再度认为 订立这个条约是为了在核问题上摆布欧洲人,于是在政治观念上,他便更倾 向于法国和欧洲。如果说在柏林墙修起时肯尼迪派来的一支军队曾唤起阿登 纳的一些幻想和希望的话,那么到这一刻,这种幻想和希望彻底落空。 从这个意义上,阿登纳也不得不重视与法国的戴高乐建立某种形式的冷 战阵线,这成了阿登纳外交政策的唯一依靠。西方联盟中只有戴高乐支持他 在柏林问题上对苏采取强硬立场,同时也只有戴高乐支持他不承认波德之间 奥得一尼斯河边界的立场。德美联盟基础的丧失使阿登纳不得不倾全力于欧 洲政策,修补法德关系,戴高乐的每一个支持声明在他看来都包含了巨大的 信任与理解。到这一刻,他已经顾不上与戴高乐欧洲观存在着巨大差异了。 这里我们再看1963年1月阿登纳和戴高乐签定的法德友好合作条约就会 有一种新的认识。它不仅仅把法德友好推向了高潮,同时也将阿登纳后期外 交政策引入四面楚歌的境地。从整体来看,西德长远政治目标的实现必须有 赖美英的支持,西德的安全必须仰仗美国而不是法国的保护,西德根本经不 起削弱它与美国的军事政治联系:而法德条约却成为戴高乐将军谋求独立于 美苏、作为第三种力量在世界政治中起大国作用的借助工具,美英对此均极 为不满。更重要的是,阿登纳是以默许戴高乐拒绝英国加入欧共体为代价签 署法德条约的,这必然使得50年代后期开始的法国和美英之间发展起来的矛 盾冲突,也波及到联邦德国,这也就使得阿登纳想通过法德友好而使德国和 欧共体发展起来的任务大大复杂化。从当时的国际环境看,阿登纳虽然确立 起法德轴心,但却没有带来他所期望的前景,国际社会一片反对之声,使他 在外交上树敌重重。而这时他已经没有精力和实力再对外交政策作出进一步 调整了。 这两年国际社会的情况也可谓是遭透了。美国在家门口闹出了古巴危 机,法国的阿尔及利亚战火不断,远东中苏之间也吵得不可开交,60年代 初对世界来说是一个危机叠起的年代。肯尼迪想作出反应,因而抛出了”新 边疆”和“多边核力量计划”;戴高乐想作出反应,要通过建立“欧洲人的 欧洲”来巩固法兰西实力地位;甚至一向远离大陆的英国也提出了加入欧共 体的要求,要增强于欧洲大陆的联系。这其中只有西德的地位是最脆弱的, 它不得不对每一方的变化作出反应。这些变化本身是矛盾的,因而它的反应 也只能是矛盾的。肯尼迪和赫鲁晓夫都要搞缓和,可是世界上却又发生了柏 林危机、古巴危机这样的事,这本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年代,缓和的大势中 危机四起。况且,肯尼迪和赫鲁晓夫要用柏林墙固定德国的现实,这难道是 阿登纳可以改变的吗?如果不承认这个现实,肯尼迪和西方国家必然会与赫 鲁晓夫一起,指责阿登纳坚持冷战立场,阻碍东西方缓和;如果承认了这个 现实,也就等于承认联盟党向德国人保证过无数次的德国统一政策的彻底失 败。不论怎么做,阿登纳都不可能摆脱厄运,这并不是他造成的。 实际上,阿登纳自己也确实想解开与美国的这个结,修复德美关系。他 不能在公众面前改变他的立场观念,却在暗地推行一种“双轨政策”。1958 年,阿登纳向苏联大使斯米尔诺夫试探给东德以奥地利式的中立;1959年 他授意制定“格洛布克计划”,1961年西德分别同东欧的波、匈、罗、保 四国建立了贸易关系。这些再加上1962年他授意起草的一份将两德置于平等 地位上的对德和约,都反映出他想迎合美国缓和的调子,跟上时代的节拍。 但是,阿登纳的步子太慢太小了,既不能使苏联人满意,也没有引起肯尼迪 政府的重视,好象他就注定了要被抛弃了。 这一时期内,阿登纳偏重于欧洲的外交政策引起了国内广泛的争议。联 盟党内部阿登纳与艾哈德的总理之争,实际上代表了“欧洲主义”和“大西 洋主义”两种政治观点之争。后者主张遵循一条更为灵活的方针,倾向于向 英美作出妥协,在欧洲共同的政策和大西洋联盟问题上、以及更有想象力的 东方政策上支持英美立场。反对党社会民主党也在1959年通过了一个《哥德 斯堡纲领》,破天荒地承认了阿登纳外交政策“在西方联盟体系中为德国人 民所起的作用”,并且宣布社民党要在新的国际形势下,采取新的适应性政 策。 第92章 社会民主党已经准备要作出变革了,维利·勃兰特和埃贡·巴尔正在考 虑用一种新的东方政策来打开西德的外交僵局。这种新东方政策的基础,就 是承认东欧和德国的现状。无独有偶,作为西柏林市市长的勃兰特与大洋波 岸的肯尼迪非常谈得来.. 1963年的秋天,阿登纳因为《明镜》报事件的影响,引发了政府危机, 内外交困中不得不提出辞职,从而结束了联邦德国长达14年之久的“阿登纳 时代”。他已经八十七岁了。 1963年对整个西方来说也是糟透了的一年。1月14日,由于戴高乐拒绝 多边核计划和英国加入欧共体,肯尼迪“全球战略”的宏图破灭,英国也遭 受沉重打击。5月8日,德国联邦法院为法德条约加上了一个限制性序言, 戴高乐建立一个以德国支持法国政策为基础的欧洲的雄心,也在波恩宣告失 败。阿登纳和麦克米伦都在10月交出了政权。肯尼迪在一个月之后也被暗 杀。 1963年使所有西方大国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十一章 夕阳余辉 “做出新的开端,为时始终不晚!” ——康纳德·阿登纳语 “明日犹如往日” 他说:‘明日犹如往日!” 我悲伤地久久凝视。 看着他举步走下山来。 他的面颊如此红润, 他的目光眺望远方.. 勒恩多夫的书房里,阿登纳坐在安乐椅上,对着窗外莱茵河的雪色,轻 轻地吟出了这首叫做《何日君再来》的小诗。 这是1963年圣诞节前的周末,阿登纳正在审阅送礼的名单,看看他是否 遗漏了谁。每年圣诞他想到的都是这些人。莱茵河岸上已经积盖了一层薄薄 的白雪,彼岸的罗兰兹博根在昏暗的暮色中若隐若现。一艘艘拖驳船神秘地 向前移动,消失在莱茵河谷那模糊不清的景色里。阿登纳说,他不喜欢雪, 下了雪,万物毫无生气,使他伤感。拖驳船发生阵阵低沉的号声,增添了忧 郁的气氛。 离开权力的顶峰已经有一年多了,阿登纳常常会生出一些忧郁的感情。 有时他沉思,有时他会吟出一些忧郁的诗句。 1963年秋天的那一幕有时会浮现在他的脑际。 1962年秋,《明镜》报的所谓“法莱克斯”报道揭露了联邦德国防御系 统的某些弱点,警察发动了一次午夜行动抄了《明镜》周刊办公室,并且在 汉堡逮捕了周刊出版人鲁道夫·奥格斯泰因等人。结果却抓错了人。警察搜 捕是因为得到情报机关提供的错误消息——认为奥格斯泰因可能是苏联特务 ——而造成了这次错误行动的。与这件事直接相关的是国防部长施特劳斯。 但是,社会民主党人借机而发,鼓动公众舆论,将矛头指向阿登纳,攻击政 府触犯新闻自由。在社会民主党人的强烈推动下,《明镜》事件转变为一次 真正的政府危机,自由派司法部长辞职、国防部长施特劳斯下台也不足以平 息事态。最后,阿登纳在一片滥用权力的抗议声中不得不引咎辞职。 1963年10月15日,阿登纳在联邦议院中作了最后一次演说,离开了他 工作了十四年的绍姆堡宫。 这富有戏剧性的一幕,是自1958年柏林危机以来内政外交危机的总爆 发。 为了使这位昔日的联邦总理习惯于他离休后的生活,辞职后不久,阿登 纳身边的人就建议他到卡德纳比亚去休假。阿登纳犹豫再三。因为阿登纳一 向喜欢卡德纳比亚,他身边的人希望这里和煦的太阳、清新的空气,以及阿 登纳最爱玩的意大利滚木球,能够将他与波恩的政治空气隔开,习惯并享受 去离公职后的生活。 卡德纳比亚到处是阴沉苍翠的柏树,长着节节斑斑的老橄榄树以及树叶 光亮如镜的月桂树,一派田园生活的景象。春天的阳光格外明媚,阿登纳经 常外出散步。这个地方的多数人并不富裕,但却生活得恬静而安详。房子的 墙头大多装饰有彩色的圣像,阳台的铁栏杆构有美丽的图案,到哪里都能望 见垂吊的淡紫色的豆花,令人感到有浓浓的乡土气。阿登纳常常从那条阴沉 沉的小石巷走过,常看到周身着黑的老妇人,也遇到神态倔强、皮肤晒得发 亮、干活的男人,所有人都友好而亲切地向阿登纳致意:“联邦总理先 生..!”他们都习惯于看见他,因为他常来,也习惯于他旧日的称呼。 科摩湖畔美丽的自然风光让阿登纳的心渐渐有些平静下来。德意志出版 社和阿歇特出版社跟他约了稿,订下了他回忆录德文版和法文版的版权。回 忆往事、写回忆录,成了他在卡德纳比亚的工作,但这个工作的进展却很慢。 阿登纳的心还想着波恩的基督教民主联盟,他仍然担任着党的主席。尽管很 多人觉得对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只是个象征性的荣誉地位,但是阿登纳 并不这么认为,新闻界对这点也有同感,他们还是积极地追踪报道他。悠闲 的隐居式生活,阿登纳从来没有想过。到卡德纳比亚来,他只想散散心,忘 掉那些不愉快的事,积蓄力量,重新投入战斗。 1964年秋,阿登纳回到波恩。当他从瓦恩机场走下飞机时,受到基督教 民主联盟要人们的欢迎。他容光焕发,皮肤晒得红红的,显然卡德纳比亚的 阳光使他重新焕发了精神。新闻记者们团团围住了他,在镁光灯此起彼伏地 闪烁、聚光灯炫目地对准他时,他又找回了昔日的感觉。他畅谈了自己回忆 录写作的进展情况,非常自信地表示他将以旺盛的精力和斗志重新投入波恩 繁忙的政治活动之中。 转瞬之间,那令人难忘的卡德纳比亚又被置诸脑后了。他焕发出昔日雄 风,成为新闻关注的焦点。 阿登纳回来后的日程排得满满的:联邦议院全体大会举行预算辩论、基 督教民主联盟主席团会议、与国内外政治家的会谈.. 回到波恩的第二天,就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克里姆林宫的尼基塔·赫 鲁晓夫被人赶下台了。这个消息震惊了西方各国,事先没有一点征兆。—— “俄国真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国家”。阿登纳评论道,“一切都是那么捉摸不 定!既然他们能用这种手法干出推翻赫鲁晓夫这样的事情来,那么一切的一 切又会如何发展,还有什么主意打不出来呢?”他越发感到他对俄国认识的 正确性,这件事再度成为他向联盟党和德国人阐述对苏强硬政策的最好注 释。 阿登纳对西方国家中有人对赫鲁晓夫的同情感到无法理解。柏林墙一再 有人被枪杀都已经被认为是习以为常,现在竟然去为赫鲁晓夫一掬同情泪, 简直滑稽、荒谬。他说:“一想到去年(1963年),我今天还要发火!西方 简直没领会到俄国粮食危机所包含的重大政治意义,简直不了解!1963年夏 秋两季,这个人不是已经到了非常困难的地步吗?西方本该换取俄国人同意 实行真正有监督的裁军并结束柏林的烦恼,可他们退缩了,一个多么好的良 机失去了!”显然,说归说,起的作用已经很小了,接替他的艾哈德正在积 极修复同美国的关系,他可不愿因为阿登纳而得罪了美国人。 对俄国人的警惕和与法国人的友好,仍然是阿登纳时时告诫基督教民主 联盟党内的重要问题。同时,他也不忘记随时为他的党和他的主张作最有效 的宣传。他与新闻界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他对艾哈德的不满仍然在继续。1964年7月,戴高乐将军访问波恩,受 到艾哈德政府的冷遇。阿登纳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艾哈德不仅冷落了他的朋 友,而且完全偏离了他所确定的法德友好的路线。1964年10月,《星期日 图片报》为即将到来的联邦议院选举采访了阿登纳。他借此大发一通。第二 天,一篇大字标题为《艾哈德对此无能为力》的报道,引起了基督教民主联 盟——基督教社会联盟联邦议院议会党团内部一场哗然大波。 记者采访是以基督教民主联盟在北莱茵——威斯特伐伦、莱茵兰——法 尔茨、萨尔等地方选举中失利揭开话题的。 记者问:地方选举以后,波恩的基督教民主联盟出现了紧张 气氛。请问有利于德国社会民主党的这股逆风从何而来?基督教 民主联盟能刹住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挺进吗?” 阿登纳道:德国社会民主党上升的趋势,表明了对联邦政府 工作的不满,也是对联邦政府中执政党工作的不满。如果我说情 况不是这样,那显然是愚蠢的,..您想想历史上的几次反复吧! 根据我的经验:德国人民要求有一个明确的政策和领导,如若不 然,他们就感到不满。我对竟选颇有经验。德国人民宁愿喜欢强 硬的明朗态度,而不喜欢软弱的不明朗态度..如果本届联邦政 府和联合执政党真能果断、灵活和坚定地进行工作,同时能作出 成绩来,那么,两党在联邦议院选举中前景并不会坏,这些确实 是先决条件。 记者问:那您是否在考虑什么具体的事情? 阿登纳一笑:我考虑的事情多着哪! 记者追问:是考虑外交政策,欧洲经济共同体吗? 阿登纳道:我在考虑整个社会领域,这方面一直占很大的份 量。 第93章 但我也考虑我们的外交政策.. 我认为,外交形势方面,特别是对联邦共和国来说,还从来 没有出现过如此严重的局面:在苏俄,竟能秘密准备并搞出像推 翻赫鲁晓夫这种更班换马的事来,而对此竟没有一个国家的大 使,没有一个情报机关,没有一个记者事先能得到点滴消息,这 确实反映了一种危险性,如果再考虑到俄国拥有核武器的话,足 以使人不寒而栗。同时还有: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将会怎么样呢? 英国人、戴高乐对此将持何种态度呢?所有这些我们都不清楚。 记者插问:那么,我们的外交政策必须保持最高度的警惕, 是吗? 阿登纳语气坚定地肯定:永远保持警惕! 记者转而又问:您对戴高乐总统很尊敬,但他为什么会制造 这么多的麻烦呢?现在他跳了出来,和俄国人签订贸易协定,对 莫斯科如此曲意逢迎。戴高乐不是以抵制欧洲经济共同体、甚至 以退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相威胁吗? 阿登纳答道:我认为戴高乐的这一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与今 年7月他在波恩受到联邦政府冷遇有关。像戴高乐这样一个人 物,不论是从他在世界上的整个地位来考虑,还是从他的全部性 格方面来看——对他的性格我有所了解,显然都是不能容忍这一 点的。 记者问:其中也有个人的恼怒起作用吗? 阿登纳说:您对戴高乐不能这么讲,再说,他和德国结下了 友谊,而这是其他法国人所没法办到的。当然,他这样做是出于 法国的利益,并不是对我们有特别的好感。好感在外交政策中是 不存在的,而是本国的利益,即法国的利益起着作用,因为欧洲 的局势由于苏俄的侵入已经完全改变了,而这两个国家又是邻 国。现在戴高乐突然感到德国经常找麻烦,这点我是根本不理解 的。 记者问:您相信戴高乐会改变对德国的态度吗?是否可能出 现巴黎——莫斯科轴心? 阿登纳回答:对,肯定的。但这与戴高乐毫无关系。戴高乐 也不会长生不老,在法国,共产党是所有政党中最强大的,而且 也是组织得最好的一个党。 记者试探地问:这就是说,我们必须趁戴高乐还健在的时 候,尽量争取时间,是吗? 阿登纳肯定答道:是啊,我们必须作最大的努力,好趁戴高 乐还健在,使我们之间的关系尽可能得到巩固。这对我们确实是 个生死攸关的问题,德国多项外交政策必须着眼于此。 可以想象阿登纳的这次公开谈话得罪了新总理艾哈德,也得罪了联邦政 府里所有的人。阿登纳捍卫了他自己的观点,也热情维护了他的朋友。对这 个拥有崇高声誉与地位的老头,无论是新总理艾哈德,还是基督教联盟党都 是无可奈何。 不过,形势发展证明阿登纳有关艾哈德不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外交家 的预言完全正确。艾哈德的胜利多因于他在经济方面的成功,他的权威也仅 因于选民的拥戴,一旦真正执掌大权,他外交上犹豫不决、政治上优柔寡断 的个性很快暴露出来。艾哈德在争取本党支持、协调各种矛盾、驾驭各种困 难形势等方面的能力远不如阿登纳,他不仅没能摆脱阿登纳时期内政外交的 困境,反而使各种矛盾大大激化。他面向大西洋的修复政策同样未能适应形 势的发展变化,基督教民主联盟的威信越降越低,德国社会民主党和自由民 主党的声望却不断在上升。 1964年11月,长期重病的前外交部长海因里希·冯·勃伦塔诺去世了。 这对阿登纳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凄伤,他失去了一 位志同道合的战友。从二次大战结束、基督教民主联盟成立以来,阿登纳和 勃伦塔诺就密切合作,阿登纳曾对勃伦塔诺寄予过莫大希望,称勃伦塔诺为 “我的政策得以继续贯彻的必要保证”。现在勃伦塔诺却先他而去,阿登纳 不能不感到莫大悲痛。他去参加了勃伦塔诺的葬礼,其后一直情绪低落,直 到1965年初,他去了法国,见到了戴高乐,并接受了法兰西学院隆重授予他 为伦理学和政治学院士的荣誉,他的心情才开朗得许多。这次去法国,报界 评论说他在法国“红得发紫”。在这种恭维客套之辞中,他感受到法国人的 极大诚意,并为此十分愉快。 1965年1月5日,阿登纳度过了他八十九岁的生日。在几天前圣诞节的 讲话中,阿登纳就已经表露出他对世界形势的极大忧虑,况且人到这个年龄 对本人来讲也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就好像是做展览,他希望不搞大型庆祝。 生日这一天,他只接受了基民盟在小范围内对他的祝贺。在他心里有更 多的事还等着他去操心。1965年对他来说充满了问号:联邦议院还面临着选 举,基民盟形势岌岌可危;英国工党政府又上了台,谁知道他们会对东方有 什么新的举措?克里姆林宫换了新人马,去向未明?中国爆炸了原子弹,它 又会有什么更深刻的影响?刚刚赢得竞选的约翰逊将会采取什么样的方针还 不得而知..他最关心的北约改组和欧洲联合问题更是前途未卜。 1月24日,从伦敦传来了丘吉尔的噩耗。又少了一个同路人,阿登纳的 心情再度沮丧。曾与他一起搞政治的人越来越少,圈子也越来越小了,世界 形势的发展令人目不暇接,从旧有的逻辑出发,阿登纳认为政治局势与其说 在继续发展,不如说在不断恶化。 他仍然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联邦德国同法国和美国的关系。自从艾哈德和 戴高乐总统再度会晤之后,德法关系看来已经摆脱了夏季以来的冰冻状态, 出现了某些好转。虽然对法关系有了些希望,但同美国的关系却一点也不容 乐观。这些年来,阿登纳利用一切谈话的机会向他大洋彼岸的政治伙伴们灌 输:美国的命运同欧洲的命运休戚相关,欧洲应是美国外交的决定性重点, 是美国利益真正的所在。但是,这一基本事实是否也为华府官员们所看到呢? 艾森豪威尔——杜勒斯时代过去之后,白宫的新主人虽然继续着这一路线, 但从柏林危机、北约改组这一系列事件中,让人不能不感到欧洲的重要性在 华府的心目中已经丧失。难道欧洲已经安然无恙,再也不会有来自苏联的危 险了吗?阿登纳决不相信这一点。他希望美国人也能看清这一点。 2月5日,阿登纳在波恩联邦参议院侧屋的办公室里接见了《纽约时报》 的发行人c·l·苏兹贝格。阿登纳认识他已多年了,苏兹贝格对美国舆论有 重大影响。他们畅谈了几个小时。 1965年2月10日,《纽约时报》刊载了一篇轰动一时的报道: 当问起八十九岁的康纳德·阿登纳,谁是他赏识的最重要的 人物时,这位前总统拿起他写字台上一张约翰·福斯特·杜勒斯 的签名照说:”就是这一位,他头脑精明,有预见,并且遵守诺 言。” 阿登纳悲观地认为,当前在华盛顿找不到一个这样有才能的 人。他认为,美国热衷于东南亚,忘记了更为基本的欧洲,而他 却在为欧洲的前途担忧。他说,“欧洲大陆是美国的弱点所在。 如果美国失去了它,俄国将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当代德国最著名的政治家也不能摆脱这种疑虑,即华盛顿同 莫斯科为了维持现状而有着默契。他相信,这是美国决定不发展 中程导弹的原因,而阿登纳把这种中程导弹看成是对付苏联炮兵 的不可缺少的平衡力量。 此外,阿登纳还在想,戴高乐一旦退出政治舞台,则法国和 意大利共产党所领导的人民阵线政府就将取得政权。到那时,他 预料西德抵抗苏联的意志就会涣散。 阿登纳相信欧洲今天在军事上是没有防御力量的,而明天在 政治上也将没有防御力量。由此他得出结论:“我们正处于1945 年以来的最危急的时期,而你们的国家,西方最大的国家,却无 所事事,不肯正视这种危险。” 阿登纳宣称,他同肯尼迪总统曾就美国发展机动中程导弹和 把它们设置在欧洲以抵销俄国在这种武器上的优势一事达成过协 议。尽管如此,但肯尼迪政府和约翰逊政府均未履行这一协议。 阿登纳说,这就使人怀疑,并促使德国去依靠法国给予迅速 的、尽管是微小的核援助的保证,以抵抗苏联的任何进攻。波恩 和巴黎都不幻想它们能单独对抗俄国的力量,但是它们相信,它 们能迫使美国使用原子武器进行干预。 在政治方面,阿登纳确信,俄国人正在等待他们能够取得欧 洲的时机。阿登纳抱怨说,西方民主国家接二连三地向它们的追 求赢利的商人让步,因而减轻了苏联的内政困难。他们提供了机 器和粮食,而没有要求对等的让步。而莫斯科还在等待着。 “您设想一下克里姆林宫是怎样看待欧洲的,”阿登纳说, “戴高乐七十四岁了,如果他一旦不在人世的话,除了共产党人 之外,法国再也没有重要的政党了。人民阵线将获得政权。接着 就将轮到意大利。我们夹在这两个国家和俄国之间该怎么办呢? 莫斯科紧紧抓住德国中部不放,以此作为重新统一的诱饵来引我 们上钩——按照俄国人的条件来压我们就范。 第94章 “但是华盛顿却无动于哀。约翰逊总统委托国防部长麦克纳 马拉的副手花了半年时间进行调查,看美国部队撤出欧洲将会产 生怎样的后果。您以为,搞这种调查的无聊想法能使我们高兴吗? “美国对欧洲不再感兴趣了,也不领导了。我支持你们多边 核力量计划,但从不相信它会有什么前途,它不能代替中程导弹。 戴高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欧洲没有美国就会完蛋。你们再也不 能把这里看成二等地区了。如果你们仍然沉缅于你们在越南的战 争,美国人民将会厌倦的。美国人民的心理有一定的限度,将会 逼得你们退回到孤立主义中去。” 莱茵河上往来的船只在老人的办公室外突突作响,工厂烟雾 腾腾,笼罩着一片繁荣、幸福的景象。 “你们不要被今天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蒙蔽,”老人说。“你 们要想到明天。我希望你们及时地醒悟过来。” 当天的其他报纸也对阿登纳的这次谈话作出了转载并发表了各式各样的 评论。《图片报》用了醒目的标题:《阿登纳:美国在欧洲失灵。美国的眼 睛一味瞟着亚洲。美国对危险视而不见》。在标题下的通栏写的是:《德国 疑虑重重》。《世界报》也在头版头条的位置用一种相当尖锐的语气写道: “康纳德·阿登纳还从来没有像他现在在同《纽约时报》的 谈话中如此明确地表示过对美国政策的保留意见。由此可见,在 他担任联邦总理期间,脑海中已充满了这些批评意见。所以他的 话直至现在还说明他最后执政年月中的这些矛盾态度。 怀有这种忧虑的绝不仅仅是他阿登纳一人,在这一点上并不 受党派的局限,阿登纳所谈的美国人在欧洲的安全政策尤为如 此,连与华盛顿有密切关系的热心追随者也为之弄得极度混乱。 美国通常以核武器的先进技术作为改变战略的理由,可是主 张削弱欧洲大陆核力量的动机,则是一种变化了的外交政策思 想。美国人本身固有的、日益严重的弱点,促使他们去寻求同苏 联人搞世界政治平衡,而这种思想一旦占了上风,就往往与欧洲 人在军事上的安全需要不相吻合。这就促进了戴高乐主义,这一 政策即使在波恩也不是没有影响的,尤其是因为感觉到缓和政 策、战略和冻结中欧政治现状几方面牵连在一起也有碍德国问题 的解决。约翰逊总统在外交政策上明显放弃对北大西洋公约组织 和欧洲的积极性,加深了这一恐惧,而路德维希·艾哈德想以调 整同巴黎的关系作为对策..” 这次记者谈话再加上新闻界的有意宣传,引起了从大洋彼岸到联邦德国 国内的强烈反响。此时正值大选之年,联邦德国各党派正积极地筹划联邦议 院的竟选事宜。消息一出,社会民主党立即在它的机关报《议会政治新闻》 上发表了一篇暑名为“动物的人民之友”的评论文章,题目是:《一次拙劣 的效劳》。该评论说:“阿登纳的谈话是为了把美国和联邦共和国之间早已 不牢固的关系再次搞糟..艾哈德政府将要费点力气才能把前联邦总理昨天 打碎的瓷器重新胶合起来。” 联邦总理打碎了瓷器吗?阿登纳不理会这一切反应,在他看来,他是必 须要说出他想说的话,他不会袖手旁观、装聋作哑,或是卑躬屈节、忍气吞 声。他是为了基民盟,他要使基民盟的竞选有一个鲜明的立场。阿登纳又挑 起了一场论战。 眼看距离秋季的联邦大选越来越近了,形势对基督教民主联盟相当不 利。在这一次联邦议院的选举中,人们感到无所适从,因为两个大党的观点 日益接近,对政党几乎不能再真正从政治上作出选择了。阿登纳当然认为这 种观点是荒谬的,两党有着根本的差别。“事关德国的前途!”他决意全力 以赴地投入本届竞选,以证明这一点。 同基督教民主联盟成员进行全面磋商、广泛地作竞选旅行、发表竞选演 说,这是阿登纳在这一时期的主要工作。他每天都到波恩,常常是一早去, 直到深夜才回到勒恩多夫。 1959年,社会民主党提出了《哥德斯贝格纲领》,在外交领域和安全政 策上改弦易辙,阿登纳对此进行了集中揭露和攻击。即席演说是他的拿手, 阿登纳不放过每一个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机会。在德国公众面前,他嘲笑社会 民主党的改弦易辙朝三暮四:如果一个政党对谬误的东西顶礼膜拜达十年之 久,人们还能对它表示信任吗?他又讽刺社会民主党人的鼠目寸光,也连带 批评自由民主党人。他说:“如果说它们今天在许多观点上接近了基督教民 主联盟的政治路线,那么,对选民来说,这就是反对党公开承认了自己的政 策错误,并证明了我们政策的正确性。”他极力为基民盟的政策作辩护。 阿登纳当然也明白形势的变化和需要,他这次竞选采取的策略是”搔搔 痒”,不是他往年竞选中所习惯用的“敲木槌”。他解释说:“要是我从中 得不到我所期望的东西,又何必去激怒别人呢?..当然,我能够激怒人, 要是于我有益的话,我会毫无顾忌地大胆去干。我的宗旨在于:为了德国人 民的利益,我们联邦议院需要进行一系列极为重要的改革,要进行改革,得 需要三分之二的多数。没有德国社会民主党,我们办不到这一点。如果一开 始就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那就不能得到这个多数了。这确实是个问题。那 样一来,合作就非常困难。为什么要采取粗暴的态度呢?那种做法是愚蠢 的!” 八十九岁的阿登纳不辞辛劳,到各地作了大量的竞选演说。有些日子他 甚至一天要演说七、八次。但这样没有使他精疲力竭,他反而感到精神振奋。 他走出了办公室,广泛地和普通选民接触,这种接触不断地给他补充了能量, 他不仅精力充沛,而且显得越来越有活力。阿登纳并不为演说作大量的准备, 因为他随时能即席而发,他觉得最重要的就是直接接触自己的听众。每次演 说中,他总是仔细观察听众,掌握会场的情绪,以判断他所讲的内容是否在 起作用。听众的反应,无论是热情的喝彩还是恶意的嘘叫,都是对他的鞭策, 尤其是插话更能激励他,鼓舞他。遇上有人插话时,阿登纳常常施展全身解 数,谈笑风生。他最擅长的是把复杂的关系简单扼要地表达出来。尽管他的 词藻并不见得华丽,也很难说出句句金科玉律,但他能以开门见山和生动活 泼的方式,以饶有幽默、风趣盎然的语句使听众为之着魔,体会到他的个性 所焕发出来的力量。这一切使他的演说获得巨大的成功,听众如痴如醉,每 到一处,他都大受欢迎。 此次竞选期间,阿登纳的体重增加了三磅,这使他的私人医生异常高兴。 熟悉他的人都说,政治斗争使他欢乐,使他精神振奋,也使他胃口大开。 自1965年春季起,美国和苏联开始在日内瓦就不扩散核武器问题进行谈 判。阿登纳认为,如果华盛顿和莫斯科在目前的力量对比基础上达成协议, 那么欧洲各国要想奉行一项自主的欧洲政策,肯定是为时过晚了,要让欧洲 成为一种独立的因素,使它能够随时以自己的力量维护自己的利益,那肯定 也是为时过晚。而且,这个谈判也会对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构成极大的危险, 北约防御联盟的墙脚将不可避免地被进一步挖空,从而也将危急联邦共和国 的安全。阿登纳很忧虑。8月,日内瓦谈判进入具体化阶段,美国人提出了 一项条约草案,艾哈德政府在8月17日发表了一项拥护声明。阿登纳尽全力 反对艾哈德的这一做法。由此,引发了作为基民盟主席的阿登纳与联邦总理 艾哈德一场公开的冲突。 8月19日,阿登纳在明斯特作了一次演说,阐明了自己的观点。他一针 见血指出:“美国企图把核大国的范围永远局限于三国的计划令人发指。这 个计划是如此可怕,因为它要把欧洲拱手奉献给俄国人!..日内瓦裁军会 议名不副实。我对美国人的建议深感失望。他们想阻止我们联合起来进行防 御。这不是我们和欧洲应得的报酬。..拯救世界的唯一办法是,所有国家 都放弃原子弹生产。但是,只要其他国家不能以组织形式对这种武器进行监 督的话,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小小的核俱乐部就意味着不幸。我担心、 美国人和俄国人在撇开我们取得谅解。我们要大声疾呼地反对日内瓦眼下发 生的事情。局势强烈要求我们更强硬、更有力地推行我们的外交政策。” 第二天的《图片报》在醒目的位置对这次讲演作了报道评论,大标题赫 然是:《这不是欧洲应得的报酬!》,副标题:《阿登纳为美国的核计划深 感忧虑》。明斯特的演说在波恩犹如扔下了一颗炸弹。8月21日的《斯图加 特报》刊登了社会民主党的反应。社会民主党议会党团主席弗里茨·埃勒谴 责阿登纳“不负责任地大放厥词”,社会民主党主席维利·勃兰特说得更为 刻薄:“老总理阿登纳狠狠刮了二总理艾哈德一顿胡子。——没有理由 怀疑美国人要牺牲联盟,没有理由发出错误的警报。”报纸的评论在其中更 起推波助澜的作用。 第95章 同是这家报纸,在当天的评论中写道: “众所周知,康纳德·阿登纳具有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地予以 概括、把真实的情况夸大地予以阐明的才能。谁要想得到广大阶 层的了解,谁要想实现自己的政治见解,谁就必须具有这种才能; 如果说现在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团因美国的建议而把日内瓦裁军 会议称之为‘德国人的悲剧,’那么,他所再次展示的,恰恰是 这样一种才能。对于这件事,他像通常所做的那样,确实是有几 分夸张,但也不能断言他的忧虑是捕风捉影,毫无根据..” 离联邦议院竞选只剩下三个星期,联盟党内对阿登纳的讲话感到恼怒, 因为这样的讲话归根结底是对联盟党政府政策赤裸裸的批评,联盟党党内意 见的分歧将很容易引起社会民主党的攻击,为联盟党的竞选带来很大困难, 社会民主党显然也牢牢抓住了这一点。 浪越高,阿登纳劲头越足。他认为这只是他一生与政治风浪博击中很平 常的一次。他劲头十足地说:“一个人讲话如果没有勇气单刀直人,到头来 他就活该被砸烂。”他相信他既具有掀起政治风浪的能力,他也就能够驾驭。 8月23日,阿登纳主持召开了一次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团会议,联邦总 理艾哈德怀着满腹怒怨参加了。会议的目的是要医治一下受到创伤的联盟阵 线。会上,两人吵得一塌糊涂,谁也不能说服谁,艾哈德指责阿登纳干涉了 联盟党政府的政策实施,阿登纳也抨击艾哈德不重视外交关系,结果不了了 之。 从第二天的报纸上可以看到,他们谁也没能说服谁,但却力图弥消公众 对分歧的印象:《法兰克福汇报》的标题是《主席团明确表示赞同艾哈德》, 而《波恩评论》日报则登(波恩:必须注意德国问题——联邦政府支持阿登 纳的要求》。——会议公报用了一种相当巧妙的措词,以致人们可以对它作 出不同的解释。阿登纳本人在当天雷克林豪森的竞选集会上,对选民们高呼: “为党内的不一致而流的鳄鱼眼泪可以立即收起来了!”使风向为之一转。8 月26日,《波恩评论》顺着阿登纳的口气,再次报道: “联盟党的竞选战略家们舒了一口气。他们的德国社会民主 党内的同僚们在竭力防止出现坏事。这些不同的反应的引起,除 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康纳德·阿登纳博士外别无他人。他三言两 语就打乱了社会民主党人的战略。他对美国关于限制核军备的建 议所作的评论,一下子就把外交政策重新推到了联邦德国竞选的 中心..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在战后的竞选中曾首次成功地主动迫 使基督教民主联盟接受竞选斗争的题目..现在由于阿登纳的攻 势,面貌已经改变。” 正如《波恩评论》的报道,阿登纳玩的这个政治花招又告奏效,他又一 次稳住了舵,平息了由他掀起的政治风浪。 阿登纳说他很想在这时候就看到一个联盟党和社会党的大联合政府的出 现,以促进一系列重要的立法改革的实现,但是,他的这个希望并没有实现。 1965年11月大选揭晓,联盟党蠃得了多数而非绝对多数的选票,各方活动 的结果是,它又一次组成了与自由民主党的联合政府,联邦总理仍然由路德 维希·艾哈德担任。 阿登纳曾竭尽全力地想对政府的组成施加影响,最重要的是对他所历来 重视的外交部人选问题施加影响,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虽然仍然 是基督教民主联盟的主席,但这一地位并没有给他以所期望的份量,党内许 多人对他是敬而远之了,他对来访的记者们抱怨,但几乎不能产主什么大的 影响了。他带着一种惆怅的心情,开始了10月底到科摩湖的秋季休假。他要 在卡德纳比亚专心致志地继续撰写他的回忆录,他要把这种惆怅的心情抛在 脑后。很早以前阿登纳就明白,政治就如同人们生活一样,必须把那些无法 改变,不合心意的事实如实地承受下来,只有耐心、冷静地坚持自己的希望 和目标,事情才会有转机出现。政治家的信念应该是坚持不渝。他知道他该 作怎样的调整了。 卡德纳比亚的金秋美得令人迷醉。阿登纳以一种闲适的心情迎接在那儿 一个月的生活:写写回忆录、听听音乐、看看小说,到科摩湖边曲曲折折的 小径上散散步,或者坐在科林纳别墅的平台上,看沐浴在温煦的夕照中的山 峦、树林以及闪烁着金色余辉的科摩湖。这种生活使他的身心重回清新的大 自然。 留声机里常常播一首埃布尔唱的赞美诗,每当这时候,阿登纳总是一个 人静默着、沉醉着、感受着自然的神圣与辉煌: “噢,天父,你的世界多美啊, 当她放射着金色的光华! 你的光芒一旦向人间撒落 涂染得凡尘闪闪生辉.. 那透过薄云的红霞, 直泻在我这静谧的窗纱上! 我还能悲叹,还应害怕? 还会对你怀疑和自感渺茫? 不,我要敞开胸怀拥抱一切, 这儿就是你那极乐的天堂。 只要我心犹未碎, 它就吮吸着热和光!”在落日余辉的科摩湖畔,歌声使 阿登纳的心回复到一片宁静与肃穆之中.. 1卡尔·埃尔布(karlerb,1877—1958).法国歌唱家。 九十岁 幸福常在彼岸。 ——1965年秋,阿登纳对前来卡德纳 比亚的意大利前总理塞尼如是说 从圣诞节前开始,基督教民主联盟就在为它的主席九十岁的寿辰作筹备 了。九十岁的人依然活跃于政坛,这是极为罕见的。一过新年就是阿登纳的 寿诞。它将非常有纪念意义,整个德国都在谈论这件事。不仅仅是基民盟, 所有的德国人都想借此表达他们对他的感激之情与祝贺之意,因为是他缔造 了这个国家,是他把他们从迷茫与痛苦的深渊引向安宁、自由与幸福的。 贺信、贺电和祝贺文章从圣诞节开始便如雪片一样飞至勒恩多夫。为了 庆祝阿登纳的九十寿涎,基督教民主联盟作了周密而隆重的安排。生日前夕, 联盟党先在贝多芬大厅举行了一次大型招待会,邀请了阿登纳在各界的亲朋 好友参加。而到1月5日生日的那一天,安排更是紧凑:上午在联邦议院大 厦举行祝寿盛典;下午在绍姆堡宫召开内阁特别会议,应邀参加这次会议有 曾经在阿登纳总理领导下担任过联邦各部部长的全体人士;晚上将由联邦总 统举行国宴,届时各届来宾贺客将云集于霍夫花园.. 阿登纳仍然每天准时到波恩去。所有的报纸在这几天都把阿登纳的寿诞 作为报道的中心。所有的记者都想得到有关头条新闻。这种没完没了的道贺 并没有让阿登纳感到愉快。有一天,阿登纳赶去出席联邦议院全体大会。路 上,《明星》报记者瓦尔特·亨克尔斯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亨克尔斯请求 为阿登纳拍张照片以作封面。阿登纳没好气地说,“现在免了吧!我得首先 看几期《明星》报,以便确定我在拍照时衣服是不是穿得太多了。”亨克尔 斯只好讪讪作罢,类似这样的情形还发生好几次,阿登纳都生硬拒绝了。他 感到有些愤怒,他不想在这种情形下成为新闻关注的焦点。 所有人都在为他的九十大寿而大作准备,阿登纳感到有些怅然,甚至人 们对他表示的敬仰和举行的所有庆祝仪式,也没有使他真正开心起来。他对 即将到来的这一天有一种莫名的心情。他对他周围的人自嘲地说:“人到九 十岁,就是一个负担了。而如今还来这么一大套..有点像博物馆的展览品 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1966年1月5日,阿登纳九十岁的寿诞。联邦德国举 国为之欢庆。尽管情绪不高,阿登纳还是强打精神,出席了各种庆典。在波 恩的贝多芬大厅、在联邦议会大厦、在哈默施米特别墅,阿登纳同数百人握 手,若无其事地接受所有人向他的道贺。没有人感到他情绪的变化。庆祝活 动以这种令人疲劳的方式进行,九十岁的阿登纳仍然没有显出一丝疲劳的迹 象。他那风趣而又确切的即席插话,令所有人感到他的生气勃勃。“喧闹使 他感到高兴,他轻松自若”——《基督与世界》周刊这样写到。“在波恩贝 多芬大厅那潮涌般的人群之中,他挺直腰板、气概凛然地一一握着那无数双 手”——《莱茵信使》周刊如此报道。他的办公室和家成了花的海洋,他每 天收到大量的鲜花向他表示祝贺,其中大部分是他所热爱的玫瑰。凡是阿登 纳不愿让人知道的,他就不形于色,莫名的心情被压在了心底,人们看到的 仍然是那个刚强、坚毅的德意志联邦总理。 九十寿诞一过,阿登纳就决意在春天辞去基督教民主联盟主席的职务。 尽管他心里难以割舍,但“负担”的心情影响着他。由于他和艾哈德的不一 致,基民盟在人们心中的印象里变坏了,这一点他也感受到了。3月初,基 督教民主联盟召开了第十四次代表大会,阿登纳让出了党主席的职务,改选 的结果是使得他不喜欢的艾哈德又一次作为他职务的接班人。他只能听之任 之了。 辞职后,阿登纳再次去了暮春的卡德纳比亚。 第96章 这一次除了继续撰写回忆 录之外,他还要做两件事:一是让著名画家奥斯卡·科柯施卡为他画一幅肖 像画,后者曾经给联邦总统豪斯教授画过像;再是为5月的以色列之行作准 备。 最初阿登纳并不情愿让人为他画像,但当他看见科柯施卡教授时,他改 变了这个主意。科柯施卡刚过了八十岁的寿辰,一见面他们就感到一种油然 而生的、只有历经过沧桑的老人才能有共鸣的和相互间的亲近。科柯施卡为 他画了将近一个月的像,这期间他们成为朋友。科柯施卡的画完成后被放在 了联邦议院大厦里。 1966年5月2日,以色列航空公司的班机载着阿登纳一行在以色列首都 特拉维夫附近的利达机场着陆。这是一个德国著名领导人第一次出访这个新 建的犹太人国家。前来机场欢迎的有以色列前总理本一古里安、以色列外长 阿巴·埃班、以色列魏兹曼科学研究所秘书长梅耶一韦斯加尔、世界犹太人 组织主席内厄姆·戈德曼博士以及其他以色列社会名流。阿登纳为这一天等 了许多年。 刚一下飞机,阿登纳又被新闻记者团团围住,在麦克风、电视摄影机镜 头,和林立的聚光灯前,阿登纳沉着地发表了他的到达演说: “这是我一生中最为沉重和最为美好的时刻之一。之所以说 是最为沉重的时刻之一,是因为它使我想起了特别是贵国人民所 遭受到的不公正的事;但也是最为美好的时刻之一,因为我在这 里能够看到贵国人民的创造。你们来到了这里,重新争得了你们 的独立,这是历史上最大的成就之一,这是人类历史上旷古未有 的事。上帝给了你们以建立新的生活的力量。我欣赏犹太民族的 勇气和才干,上帝赋予这个民族的使命,就是向世界表明,希望 和仁爱具有何等力量。” 讲话结束,所有的人都为他鼓起掌来。在场的以色列人为这位德国前联 邦总理的高尚情怀而感慨不已。 阿登纳对这一天的到来是有所准备的。从当上联邦总理的那一天起,阿 登纳就决心履行道义上的义务,在支付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减轻由于纳粹德 国的罪恶给犹太民族造成的苦难和不幸。联邦德国成立仅三年,1952年9 月,当时国内还有许多困难,阿登纳就顶着各方面的压力,与以色列政府和 世界犹太人联合组织签定了向犹太人支付赔偿的卢森堡协定,尽可能地赔偿 遭受希特勒迫害的犹太人的损失。此后,他又积极主动改善德意志和以色列 两个民族关系。这一切做法使他受到以色列政府的欢迎与崇敬。1956年,当 阿登纳访问美国时,他在华盛顿遇见了以色列总理本一古利安。本一古利安 热情地邀请他访问以色列。但是当时舆论显示并不适合作这样的访问,阿登 纳将访问一直推迟到了这一刻。 即便是此时,阿登纳访问以色列仍需要有巨大的勇气。战争结束只有十 几年,犹太人对纳粹德国迫害犹太人的暴行仍记忆犹新,激进的犹太人主义 者强烈抗议德国人进入以色列。在阿登纳一行离开利达机场的那一刻,气氛 骤变。一百多名以色列人手举着“阿登纳,滚出去!”的标语牌,高呼口号 抗议示威,并散发传单。阿登纳默默承受着这些,他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 情形,所以他并不打算退缩,这需要很大的勇气。他明白纳粹德国对犹太人 犯下的罪孽太深重了,今天的德国人必须为之偿付道义上的责任,此刻以色 列人这种冲动的表现只是由于痛苦的过去所引起的极度仇恨的爆发。他知道 在这里,人们反对的也不是他本人,他作为联邦共和国第一任总理,当了十 四年,人们把他作为新德国的一个象征,仇恨使他们要打击一切带上德国烙 印的东西,以表明他们没有忘记过去。阿登纳曾经经过国家社会主义的暴政 时期,他理解这种仇恨的心理。而他之所以踏上这块土地,正是为了要化解 这种仇恨。 这样的情形在阿登纳访问期间还发生过好几次,他都泰然处之。 令阿登纳感到欣慰的是并非所有的以色列人都怀有这种永远仇恨的心 情,还是有许多有思想有远见的以色列领导人,他们像他一样对这两个民族 的美好怀有希望和信心。也正是为了这些,他才来到这新兴的国家,踏上这 新的国土的。 第二天阿登纳到以色列著名的魏兹曼科学研究所接受授予的名誉博士学 位。科学研究所所长梅耶一韦斯加尔盛赞了阿登纳为了促进两个民族的理 解、沟通所作的一切。他说:“我们赞赏阿登纳忠诚不贰地坚持民主的理想, 他始终不渝地维护民主的理想,并为此而在希特勒政权下吃了苦头..阿登 纳对以色列给予他的所有荣誉足以当之无愧..他对当代政治的贡献就在 于:他理解‘负责’这个词的概念,并且不断地努力使之以现代的政治形式 发挥作用。他知道,国家不能逃避自己历史上所作所为而应承担的责任。这 就是阿登纳对这一代人所要讲的话..” 这是以色列给德国人最高荣誉的赞扬,阿登纳第一个荣获了此项殊荣。 阿登纳住在特拉维夫伊尔通饭店。以色列官方为他安排了严密的保安人 员。当天傍晚,他信步走到附近的海滩去散步。海滩上安放着一只十分普通 的小船,阿登纳看到了它,走了过去,他发现了在小船旁边坚着的一块牌子, 上面用希伯莱文写着: “1948年,犹太人在为建立自己的以色列国而进行斗争的最 后阶段,果敢地乘船航行到他们祖先的土地上来,这只船就是其 中之一。他们把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这种船上,抱着死里求生的 希望。这是面对着残忍、似乎是冷酷无情的现实而采取的一种过 激的态度。岸上无人欢迎,后退也不可能,他们作了孤注一掷。 这是来到既古老又新鲜的家园的最后一段路程。许多人试图以这 种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少人惨遭翻船灭顶、或被枪杀。这是 1948年以色列国建国时期航行抵岸的少数船只之一。” 阿登纳沉默了,他久久伫立于前,凝视着这只黑黝黝的小船心潮翻滚。 他想起在纳粹时期曾经帮助过他的两位犹太朋友,也想起希特勒对犹太人迫 害的惨状。周围是随同出访的人和以色列的保安官员。不远处海涛拍岸,蔚 蓝色的苍穹渐至深暗,徐徐沉入大海的夕阳,把天边染成血一般的鲜红。他 很久都没有讲一句话,心情沉重地回到了饭店。 在以色列访问的一星期中,阿登纳除了拜会了以色列总理列维·艾希科 尔、外长埃班、耶路撒冷市市长特迪·科勒克,前总统夏扎尔及前总理本— 古里安等政府要员、世界犹太人联合组织主席内厄姆·戈德曼博士等人之外, 还广泛地参观了整个国家。他去看了耶路撒冷的新城区和老城区(为约旦管 辖),到列维德—瓦舍姆参观了纳粹时期殉难者纪念馆,去领略了昔日古罗 马犹太领地首府凯撒城遗址的风采,还到耶稣曾作过登山训众的福音山去做 了弥撒。走进拿撒勒的耶稣教堂时,阿登纳不无感慨地说,“谁要是在一生 这样艰苦的时刻,劳累而忧郁地来到这个宁静的地方,谁就会懂得他此刻异 常感激的心情。”——他理解了这个国家,理解了这个民族为建立这个国家 而付出的沉重代价和艰辛劳动,他对这个民族肃然起敬,他也看到了十几年 来这个民族的建设成就。他在最后一天拜访本—古里安的家时告诉后者:“和 我一生中的许多重大经历相比,我在以色列这里内心感到更为激动。”阿登 纳对本—古里安再次重复了踏上以色列国土时说的最后那一句话:“希望和 仁爱具有何等的力量!” 以色列之行过去了很久,阿登纳仍然沉浸在这样一种激动的心情之中, 他把这次出访以色列的意义看得极为深远,认为这是化解两个民族仇恨的开 端。而作为他个人,他本人则感到是偿付了心灵之债。 阿登纳的下一个访问地是西班牙。西班牙宣传和旅游部长弗拉加·伊里 瓦内1966年夏天向他发出了这次邀请。他从未去过西班牙,但却极其渴望到 西班牙去,所以一接到邀请,他就开始筹划这次访问了。尽管是作为一次礼 节性的和旅游者身份进行的访问,但阿登纳仍然认为此行会很有意义,西班 牙人邀请他在马德里政治与科学报告中心作一次有关外交问题的报告。西班 牙由于地理位置长期被欧洲中心视为外围,他希望西班牙人也能尽早加入到 欧洲大联合的行列。 但是,从1966年秋天开始,阿登纳被一种顽固的老年性支气管炎感染 了。病一直在发作,他不得不在勒恩多夫躺了三个星期,也不得不推迟了行 期。就在他躺在勒恩多夫的时候,波恩政局发生了突变:艾哈德政府垮台了, 政府危机以一种新的形式得到解决——组成了大联合政府。1965年秋天,阿 登纳曾经希望搞大联合,据他判断,克服经济的不景气,希望联邦财政好转, 只能靠议会中能挑重担的执政党多数对此采取强有力的举措,这当然只能靠 各主要党派的大联合。现在大联合出现了。阿登纳对社会民主党的政治家赫 伯特·魏纳寄予了希望,他一改过去不信任态度;表现了对社民党领导人的 宽容与忍让。 第97章 他希望社民党能与联盟党一起,克服内政困难,重新确定并稳 定外交政策的轮廓。 在此期间世界局势也令人瞩目地发展着,在阿登纳的眼中,欧美密切协 作对付苏联的希望越来越暗淡:莫斯科和华盛顿正越来越频繁地接触;美国 要撇开欧洲单独同莫斯科缓和的迹象也越来越明显;有关防止核扩散条约的 谈判及其以维持现状为基础的种种后果亦日趋明显。阿登纳与戴高乐关于欧 洲前途优郁阴暗的预言已经越来越具体,也越来越成为现实了,欧洲处于莫 大危险之中! 阿登纳不能保持沉默。1966年秋,阿登纳在卡德纳比亚科林纳别墅发表 了一次电视讲话,他以一种灰心绝望、却又是最激烈不过的语气,再次提出 了他的警告。 他说,他强烈反对现在到处流行的那种认为来自东方的威胁已经减少、 欧洲已经不再处于共产主义危险之中的观点。他指出:华约国更换了现代化 军事装备,同时又铺设了新的铁路线和新的可以行驶装甲车的公路,所有这 些线路都是指向联邦共和国的,所有这些行为的目的都是为了威胁西方。最 近华约举行的代号为“摩尔达”的军事演习就是最好的证明。他说:“这次 空军演习的有关通盘计划,目的在于必要时突然入侵德国,以摧毁机场,那 样,美国就根本不可能调来增援部队,因为增援部队无法再着陆了..” 记者问他:“阿登纳博士先生,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如果不能阻止美 国人在不久的将来至少是部分地撤走自己的部队的话,那么根据您的看法, 欧洲大概也就只有德法两国——人们可能一直这样认为——不得不努力去填 补这个军事上的空白罗?” 阿登纳回答道:“我们无法填补这个空白。我不知道,我们如何能填补 这个空白..我们没有这个力量,我们没有核武器,苏俄有..” 记者问:”您试图使您在这里所阐明的政策,首先是您的忧虑,在您的 党内产生作用吗?再说——也许——您怎样做呢?” 阿登纳回答:“我愿意告诉您,我已经下定决心,在政治上无论如何不 再出头露面了。但是..如果祖国的困难像我所认为的那样深重,德国遭受 到危险,那么我也将公开地提出我的政治观点。今天我就要提。” 记者问:“眼下您就要提,这就使我不得不提出一个问题:眼下您想提 些什么呢?” 阿登纳回答:“提醒注意那咄咄逼人的危险:提醒美国注意,把欧洲输 给了俄国人是美国最重大的损失,这一损失是美国人无法想象的..” 当然,美国不会听他的,启宫不会理睬欧洲这么一个从德意志帝国过渡 来的顽固的老头发出的警告,美国要执行美国的欧洲政策。阿登纳感到,欧 洲今后的任何独立性被粉碎在萌芽状态的危险越来越严重了,欧洲国家想有 一天能自己维护自己利益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他感到呼吁欧洲政治联合比 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他要尽自己的努力,他要去马德里,他要去巴 黎.. 阿登纳积极准备着他去马德里的演说,他把它定名为《欧洲与世界发 展》,他把这看成是敲警钟的绝好机会,他要让欧洲人清楚地看到危险,他 的责任是呼唤他们的理智,让欧洲能最终得以团结起来。 他终于到了西班牙。“参议员”型喷气式飞机载着九十一岁的阿登纳, 越过高耸入云的比利牛斯山,降落在卡斯蒂利亚高原的马德里机场。一下飞 机,高原的寒风迎面扑来,灰暗朦胧的天空下着大雨。由于是作为旅行者身 份的访问,前来迎机是西班牙新闻和旅游部长弗拉加·伊里瓦内、欧洲保卫 基督教文明协会主席索利斯·鲁伊斯、马德里市市长以及德国大使等人。热 闹而简短的欢迎仪式之后,阿登纳一行被安排在古老的里茨饭店下榻。 演说的时间是1967年2月16日,这是联邦总理阿登纳最后一次出国访 问。这天晚上,马德里政治与科学报告中心盛况空前,人们从各地涌来,为 了一睹这位号称“德国之父”的战后欧洲极负盛名的政治家、外交家的风采。 好几个星期以来参加大会的入场券已经发空了,举办者在只能容纳一千人的 大厅里安排了一千五百个座位,仍然不能满足渴望一睹阿登纳风采的各方听 众。马德里各届精英济济一堂,在演说厅耐心等待阿登纳的到来。 掌声与欢呼揭开了这个夜晚的序幕。阿登纳迈着坚定稳健的步子,走上 讲台。他拒绝了主人让他坐着讲演的盛情。他笔直地站在讲台上,扫视听众 之后,待会场安静,开始了他的发言。他那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演讲 大厅: “谈起欧洲历史和欧洲文化,恰恰在西班牙是那么吸引人, 因为西班牙有着伟大的历史,因为几个世纪以来,西班牙和欧洲 其余国家通过政治、艺术和文化有着最紧密的联系,因为西班牙 的光辉照耀了欧洲文化。 但是,在这个世纪的上半叶带来了一种发展,这种发展威胁 着欧洲各国人民的自由,从而也从根本上威胁着欧洲文化的存 在,其结果可能导致欧洲和欧洲各国的彻底削弱。 因此,我想谈一谈这种危险,谈一谈为了拯救欧洲,我们必 须做些什么。..” 这是阿登纳的开场白。西班牙人给了他最热烈的回应、经久不息的掌声。 待掌声响过之后,阿登纳抖擞精神开始了他的正文: “我谈的欧洲,是指除了苏俄之外所有的欧洲国家。苏俄, 不包括它西边的卫星国,本身就是一个广袤的大陆。要是谈欧洲 统一,那就不能以欧洲其他国家必须联合的那种方式,来考虑同 苏饿的联合。..欧洲国家同苏饿联合,那就等于把欧洲并入苏 饿。” 阿登纳讲述了他对欧洲的理解,分为东欧和西欧。 “如果考察一下世界上力量的分布情况,那么就会清楚欧洲 各族人民处在发发可危之中,同时必然会断定,欧洲国家政权的 丧失是多么地快啊!” 接着,阿登纳描述了本世纪初与本世纪60年代世界力量分布对比情况, 他说,今天的世界人们能够看到的是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和正在崛起的赤色中 国,而欧洲却衰落了,欧洲各国应该从这种形势中认清自己的形势,从中得 出结论,实现欧洲的政治统一。“超级大国可能漠视欧洲个别国家的强烈不 满,但是,一个统一起来的欧洲的声音,一定会被它们所重视,它们也会出 于自身的利益而加以重视的。” 阿登纳追溯了欧洲为了实现这一统一目标所作的努力——这些努力都未 见成效。他大声疾呼欧洲各国赶快行动起来。他说: “在我们这个时代里,历史的车轮飞速前进。如果欧洲国家 的政治影响应该继续存在,那就得行动起来。如果一时不能求得 最妥善的解决办法,那也必须求得第二种或第三种的妥善解决办 法;如果不是所有的成员国愿意一起干,那么准备干的国家都应 该行动起来。..不管成立联邦还是邦联,或者不管采取什么样 的法律形式,首先是要行动起来。开头是最重要的!” 他谈到了统一后欧洲同美国的关系,和当前的形势,他说尽管有的地方 利益不一致,但也存在利益根本一致的东西——和平与自由是美国和欧洲的 同一目标。他也谈到了使他为欧洲现状担心、忧虑和深深不安的迫切原因— —莫斯科和华盛顿正在谈判的防止核扩散条约。他说:“只有无核国家应该 接受监督,有核的国家倒不需监督,从欧洲利益上来看是行不通,甚至是荒 谬的。”最后他向聆听他讲演的所有人呼吁: “欧洲面临在俄国监督之下为和平目的生产原子能的危 险。这种危险表明,为了欧洲的所有国家,多么急需建立一个欧 洲政治联盟。因此,大家必须想方设法地尽快制定一项欧洲法规, 建立一个欧洲政治联盟。这个联盟的声音,是连超级大国和世界 良心也不能等闲视之,无动于衷的!”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讲演稿上的内容讲完了,阿登纳没有倦意,他的眼 睛扫视着听他讲话的人们。听众期待的眼神使他精神为之一振。老战士的本 色又出来了,阿登纳的声音更为铿锵坚定——他开始自由发挥: “我认为,多年来我本就从事外交;我认为德国和欧洲外交 形势的危险,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大——世界上的整个经济生活 也是一样。俄国人完全明白,一个受压迫的和贫穷的欧洲将会倒 向莫斯科。我衷心希望美国能认识这一点。我们面临着困难的时 代。任何一个搞政治的领导人都必须睁开眼睛,以便使自由在世 界上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场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所有的人都钦佩九十一岁的阿登纳为了捍卫理 想信念而迸发的钢铁般的意志,所有的人都为他为欧洲所怀的忧虑之情所感 动,人们为他的精神而震撼,大厅内掌声经久不息。 第二天,西班牙所有的报纸都热情报道了阿登纳讲演的盛事。记者华 金·卡尔沃·索特洛在《阿贝赛报》上写了一篇著名的评论文章,极富感情: “尽管未曾扬名显姓,能够待在历史大人物的身旁毕竟毋庸 置疑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而阿登纳肯定是属于这类称号的人。 第98章 在一些君主和部长招待他的时候,我有机会怀着崇敬的心情仔细 地端详这位年迈体健的先生。在一段长时期里,他那阿特拉斯的 肩膀曾经承担着一个战败了的、似乎是气息奄奄的民族。看着他 从挤满了掌声雷动的人群的政治与科学报告中心过道上走进来, 就好像是看一出戏..这是一个人,一个艺术上完美无缺的人, 是振兴祖国这一奇迹的创造者,是一个衰朽垂危的集团的复兴 者..他讲起话来并不矫揉造作,而是慷慨激昂,长这一小时之 久..在普拉多街空前未有的稠人广众面前,他成竹在胸,精力 充沛。然而,比他的青春般的活力更为引人注目的,却是这次演 说本身。‘扣人心弦’是描写这次演说的独一无二的恰如其分的 形容词。他向欧洲的良心发出了一声告警的喊叫,一声惊恐的呼 号,一声有力的呼救。” 九十一岁高龄的阿登纳在西班牙的演说和访问引起了空前的轰动。西班 牙的报纸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人们更把他奉若神明,老远赶来一睹风姿。 主人的殷情使阿登纳越发精神百倍、他饶有兴趣地参观了这个古老国家的许 多历史文化遗迹,并去了普拉多——西班牙国家博物馆,和埃斯科利阿尔宫 ——腓力二世建造的西班牙国王的修道院。他过人的精力使人感到惊讶。 2月19日,阿登纳一行离开了西班牙。归途中在巴黎稍作停留。阿登纳 在爱丽舍宫见到了他的老朋友戴高乐将军。会谈之后,戴高乐设宴招待了阿 登纳一行。宴会上,戴高乐站起来为阿登纳祝酒:“总理先生!——” “此次我的老朋友,伟大的政治家阿登纳联邦总理先生的来 访,今我感到莫大的幸福和光荣。他为自己的国家和国际上所做 的工作,在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正确和卓有成效。..对 于他的工作,我们可以这样说,最主要的目标和最重大的成就在 于:让人类健全的理智取得非凡的胜利,使德法两国友好积极的 合作一劳永逸地取代了长时期的、使生灵涂炭的敌意.. 请允许我衷心地为您的健康干杯!” 阿登纳容光焕发,起而举杯道: “请让我们为我伟大的朋友——戴高乐将军和法德两国的 世代友好干杯——”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这是阿登纳最后一次出访了。从西班牙和法国回来,阿登纳的身体状况 很快大不如前,老年性的支气管炎开始折磨着他,他只好留在勒恩多夫。 这又有似于当年深居简出的情形了,他每天问园丁,他的那些玫瑰花怎 样了,可否忘记为它浇水剪枝?春寒料峭,医生不允许他在户外呆的时间太 长,他以一种焦虑而又安详的心情等待着这一切的过去。 1966年4月19日午后1时55分,阿登纳被一次急性的支气管炎夺去了 生命,他走得那么突然,一个月以前,他还和美国前总统理查德·尼克松进 行过一次重要的政治会谈,一个月以后,他便去了。在临终的那一刻,他仍 然在担心欧洲的不团结和孱弱,担心核战争的危险,担心他的人民成为他们 自己幻想的牺牲品.. “噢,天父,你的世界多美啊! 当她放射着金色的光华! 你的光芒一旦向人间撒落, 涂染得凡尘闪闪生辉.. .. 不,我要敞开胸怀拥抱一切, 这儿就是您那极乐的天堂。 只要我心犹未碎, 它就吮吸着热和光。!” 卡尔·埃尔布的歌声不时在勒恩多夫飞起,康纳德·阿登纳的花园里花 团锦簇。他曾在这里踟躅漫步,他熟悉这儿的一草一木。勒恩多夫还是那么 美丽宁静,它的主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全世界的政治家们都来到了波恩,向这位奋斗了近一个世纪的斗士告 别。他们称他是“俾斯麦以来德国最优秀的政治家”。他的遗体安放在科隆 大教堂里,周围撒满了鲜花,有他最喜爱的红玫瑰。成千上万的人前来瞻仰 他的遗容,他们在他生前都目睹过他的风采。4月25日,科隆大主教主持了 阿登纳的安魂弥撒。教堂的钟声敲响了,联邦议会大厦降下了半旗,德国人 沉浸在一种无法抑制的悲痛之中。 根据阿登纳的遗愿,人们把他安葬在勒恩多夫,和他的两个妻子合葬在 一起。 一颗巨星殒落了,一个时代也为之结束。 1969年10月,大联合政府为社会民主党和自由民主党联合政权所接管。 维利·勃兰特出任总理。基督教联盟党成为在野党。勃兰特提出“新东方政 策”。新政策的基础是承认中欧东欧现状,承认两个德国的分裂,勃兰特把 阿登纳时代面向西方的一边倒改为适应国际关系变化的两面看。 联邦德国历史上又一个时代拉开帷幕。 终章 ——阿登纳时代述评 1963年10月15日,阿登纳辞职下野。对战后联邦德国来说,阿登纳离 开绍姆堡,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挂冠解任,人们对阿登纳时代及阿登纳执政的功过得失,褒贬不一,众 说纷纭。 英国首相丘吉尔赞扬阿登纳在艰难困苦中,独具慧眼、开拓前进,结盟 美英两国,致力欧洲联合,不愧为“战后欧洲秩序的设计师”。 法国总统戴高乐向来以孤傲尖刻著称,战争期间曾高举自由法国的旗 帜,与纳粹德国殊死搏斗。即使是这样一位对德国法西斯刻骨仇恨的老战士, 在战后与阿登纳的交往中,也对阿登纳致力以德法和解为基础的欧洲联合事 业的胆识与坚韧不拔的毅力表示钦佩,称赞阿登纳为奉行和平主义的联邦德 国的“带路人”,并视其为“一位伟大的朋友”。 美国总统尼克松眼光敏锐,擅长开拓新局面,并能准确地对世界级的政 治家们作出评判。在尼克松的印象中,联邦德国总理阿登纳虽然年逾古稀, 却具有青壮年人的行动能力,他“善于捕捉时机”,沿着现实可行的道路前 进,一步步实现其目标。 巡行世界各国,博学多才、黯熟国际政治和大国领导人底细的美国国务 卿基辛格,虽非与阿登纳同时代的人物,然而在研究了战后初期的世界格局 演变历程后,不禁由衷地承认阿登纳是一位“取得惊人的成功”的“真正的 伟人”。 欧洲运动德国委员会主席恩斯特·玛容尼卡认为阿登纳在东西方对峙 中,从现实主义出发,断然推行对美一边倒的亲西方方针,从而使联邦德国 绝路逢生,奠定了其恢复主权、发展经济、重新崛起的基础。对新德国的创 立来说,阿登纳功不可没。 在冷战对峙不断加剧的年代,在社会主义阵营的宣传报道和书刊杂志 中,阿登纳是德国复仇主义的象征性人物。其漫画形象是:瘦长的面庞上爬 满皱纹,横眉冷目、穷凶极恶,一个跟着美国冷战战车狂奔不止的老纳粹, 歇斯底里的年迈战争狂人。 作为阿登纳的政敌、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和新东方政策的倡导者维利·勃 兰特虽不得不承认阿登纳取得的成就,却竭力贬低、抹煞其个人的作用,认 为“这一成就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一种机会主义的作法取得的,它不是我国 人民对自身和自己的过去作全面的斗争的结果。” 联邦德国学者格斯塔·冯·于克斯屈尔援引100多年前奥地利宰相梅特 涅发出的勿与西欧结盟反对俄国的警告,猛烈抨击阿登纳对西方一边倒的外 交政策。他认为联邦德国地处欧洲心脏地带,应该成为既不偏重东方,也不 倒向西方的“中央之国”,而阿登纳却把这个”中央之国”变成了“西方之 国”,甚至成为西方反对东方的桥头堡和急先锋。 可谓见仁见智,毁誉判然。 在笔者看来,阿登纳首先是一位信念执著的政治家。以虔诚、严肃的天 主教和坚持西方议会民主原则为其政治信念的深厚底蕴,并以多年沉浮政 界、在政坛搏击中所积累的从政经验以及长期置身显要地位的自尊自信为驱 动力,使他像战后活跃于国际舞台上的丘吉尔、戴高乐、吉田茂等一批西方 阵营的政治家一样,对走出战争废墟、重建祖国有着近乎狂热的执著精神。 概言之,构成其为之奋斗不息的政治信念,即献身议会民主原则,体现无所 不在的基督精神,加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为联邦德国、也为欧洲开辟 一条崭新的道路。作为一个欧洲战败国的领导人,阿登纳更对德意志民族的 消沉与徬徨,对国土分裂、经济文化毁之于希特勒燃起的战火,对德国人的 贫困破败、流离失所而有切肤之痛,并油然产生了恢复主权、复兴德国经济 文化、鼓舞民族自信、重谋国家统一的责任感和使命感。上述信念始终支撑 着阿登纳,使这位年趋暮岁的政治家焕发出年轻人一般的活力,纵横捭阖于 国内外政坛,竭尽全力。 作为联邦德国总理,阿登纳的政绩有目共睹。他的外交成就是诸多政绩 中最耀目,并使之足值自豪的主要方面。尤其是在1949年至1955年6年期 间,新建立的联邦德国在阿登纳的领导下,经过一番曲折磨难,终于恢复了 国家主权并跻身西欧大国行列,成绩斐然。在这一期间,阿登纳先后实现了 他所设定的前进目标、其威望跃至顶峰,给世人留下极为深刻印象。 第99章 法德和解与欧洲联合,乃是阿登纳外交方针的重要支柱。至少自拿破仑 战争以来,法国与德国的前期国家普鲁士结下难以消除的历史宿怨。普法战 争更使法国蒙受奇耻大辱,法国皇帝路易·波拿巴被生俘,铁血宰相俾斯麦 故意选择了凡尔赛宫的镜厅,作为宣告德意志帝国成立的消息发布地点。此 消彼长、势同水火,似乎成为法德两国再也走不出的怪圈。此后法德两国的 争夺范围超出欧洲,扩大到非洲、中东地区,并分别加入同盟国或协约国, 投身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列强火并。法国虽在这次大战中成为战胜国,却不得 不耗费巨资修筑防范德国西进的马其诺防线,承受希特勒德国崛起后的巨大 压力。第二次世界大战初期,纳粹德国再次灭亡法国,德国官兵的军靴声震 颤着凯旋门和枫丹白露大街,法国人吃尽了法西斯德国恐怖统治的苦头,亡 国之恨刻骨铭心。在巨大的战争创伤尚在流血的日子里,实现法德和解谈何 容易。 对建国不久的联邦德国来说,要从国际孤儿变成西欧国家群中平等的一 员,迈出结束占领恢复主权和重建经济的关键,首先是实现同法国的和解。 为此,阿登纳付出了不懈的努力。50年代初期,他利用各种时机,与罗贝尔、 舒曼、让莫内等联手,促成欧洲煤钢联营的实现,并在推进欧洲防务共同化 的过程中,表明对法国友好与期待,竭力建立信赖关系,将法德和解作为联 邦德国争回主权平等、重返国际社会的奠基石。在50年代中后期,阿登纳又 给好法国总统戴高乐,把法德两国间的进一步和解与合作作为组建欧共体的 支撑点。同时,通过欧共体的共同行动,加强法德合作,为联邦德国的发展 创造所必需的国际环境。 阿登纳外交的另一重点,是与西欧各国政治家们寻找并坚持欧洲联合的 发展道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伤痕累累,号称日不落帝国的大英帝国 元气大伤,照耀在女王王冠上的太阳无可挽回地殒落了;法国成了主要战场, 凭借戴高乐的精神鼓舞、国内地下抵抗运动的持久斗争和法属非洲殖民地的 支持,法国洗刷了战败的耻辱,却也满目疮痍,百废待兴;德国遍地废墟, 损伤惨重,人们饥寒交加,一片凄凉;其他西欧小国,如荷兰、比利时、卢 森堡等也无不面对着战争恶梦醒来后的成堆难题。自从工业革命以来,主宰 过世界的欧洲不得不低下傲慢的头,无可奈何地从属于美苏支配全球的雅尔 塔两极体制。 在战后初期,西欧政治家经常徘徊在联盟与孤立主义之间,不知计之所 出。冷战骤起,在严峻的国际形势下,一批有远见的西欧政治家开始思索欧 洲联合起来,以求生存、求发展的治国之策。阿登纳即是其中一位最热心倡 导并努力坚持欧洲联合的有眼光的政治家。作为西欧大国联邦德国的总理, 阿登纳充分运用其职权、地位和声望,不遗余力地推动欧洲联合运动,对战 后欧洲的发展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正如阿登纳最初所设想的那样,以西欧国家联合为驱动力的欧洲共同体 的形成,为联邦德国和其他参加欧共体的欧洲国家提供了一个相对广阔的发 展空间,并构成一支日趋独立的力量。对联邦德国来说,欧洲联合运动越是 强劲有力,则其生存、发展的空间就越加扩大。从欧洲煤钢联营缔约到欧洲 共同体的组建,在这一过程中,联邦德国逐渐在欧洲确立起不容置疑的强国 地位。联邦德国不仅成为欧洲煤钢联营和欧共体内拥有主权的平等一员,而 且以迅速增强的经济、科技实力为后盾,并通过德法轴心的运转,到50年代 中期成为西方阵营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强国。在同民主德国的和平竞赛 中,无论是在科技水平、外汇储备、生产效率,还是在国民生产总值、平均 收入和生活水平等方面,联邦德国逐渐占据优势。许多东德人冒死攀越柏林 墙,投奔联邦德国,是民心所向的生动体现。从中也勾画出两德以联邦德国 为中心、实现统一的远景轮廓。换言之,两德统一虽然实现在阿登纳作古23 年之后,但其基础却是在阿登纳执政的期间奠定的。 对西欧国家来说,欧洲煤钢联营形成的相对单一的经济实体,通过欧洲 共同体的组建,扩大到实施共同的农业政策、关税互惠等诸多方面。各参加 国均沾利益,在共同体内部加强相互间的经济联系,积累力量,并以集团势 力加入国际经贸大循环,无形中构成西方阵营中与美国、日本并列的第三支 势力。随着美国经济实力削弱、日本经济慢速稳定增长乃至长期低速徘徊, 欧共体日益作为一支强大的经济力量崛起于国际舞台,呈现出美、日、欧三 分天下的鼎立之势。在冷战结束后的今天,当美苏两极支配世界的雅尔塔体 制崩溃、世界进入多极化新时代的时候,欧洲共同体进一步壮大力欧洲联盟, 向美国、日本发起越来越有力的挑战,并大举东进亚洲、南下非洲、西扩拉 丁美洲,成为多极世界中不可小视的重要一极。国际力量分化组合的过程, 令人惊异地看到阿登纳欧洲联合思想的前瞻性。 阿登纳认为自己是政治、外交的行家,经济的门外汉。在其执政期间, 将联邦德国经济恢复与发展的重任,委之于经济部长艾哈德和财政部长合资 尔等一批经济专家,任其运筹帷幄,施展满腹经纶,为联邦德国的经济腾飞 建功立业。然而,这样说并不意味着联邦德国的经济奇迹与阿登纳无缘。在 经济立国方针的确立、知人善任以及创造联邦德国经济恢复与发展的国际环 境等方面,联邦德国总理阿登纳的把关定向作用,显然是其他人所无可取代 的。概言之,在评论联邦德国经济奇迹的时候,不应忽略阿登纳的贡献与作 用。 作为一名政治家,阿登纳的外交业绩之所以辉煌的目的一个重要原因, 是他懂得适时适地地运用外交艺术,坚韧不拔地开拓前进。他从德国战败的 现实出发,摈弃任何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尽管理想主义往往用漂亮的言辞 加以包装而颇具煽动性。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阿登纳方式”,即以一种明智 的现实主义态度,为实现外交战略目标而主动作出妥协。 在实现德国统一和恢复联邦德国主权的目标面前,阿登纳首先选择了恢 复主权,并以依靠美国和西方的一边倒政策,迅速达到目的;为了实现政治 主权恢复与经济重建的目标,阿登纳采取了欧洲政治联合与法德和解的策 略,主动与法国和解,并以法德和解推动欧洲联合,摆脱了对联邦德国政治 经济的禁锢。在处理对法关系上,阿登纳更是表现了一名资深政治家的老练 与手腕。战后德法两国处于不同的政治地位,西欧一体化意味着联邦德国从 无主权地位上升到有主权地位(只不过是把主权交给了超国家机构),阿登 纳自然乐于全力推动。但是,对于法国来说,西欧一体化却意味着让法国放 弃它已经拥有的主权。阿登纳明白这一点,也理解法国人对德国人的心理状 态。他在追求自己外交目标实现的同时,十分注意满足法国的愿望,努力争 取德法步调一致,共同促进西欧联合的总目标。以让步求和解,于被动之中 寻求主动的妥协艺术,贯穿了阿登纳处理德法关系与推进欧洲联合运动的外 交全过程。为取得更大的成果,阿登纳总是乐于先接受一些不利于己的歧视 性待遇,再以主观努力来消除。具体表现在:为加入欧洲委员会,使联邦德 国成为欧洲平等伙伴,他不惜以参加对德歧视的鲁尔国际署为代价,签定了 波得斯贝格议定书;为使法国同意签署恢复联邦德国主权的巴黎协定,他主 动声明放弃abc(原子、生物、化学)和其它重型武器的生产,以迅速恢复 主权,避免再度节外生枝;为推动欧洲联合运动的发展,他在对联邦德国经 济不利的情况下,接受了法国制定的共同税率,同意实行共同农业政策,从 而保证了法国对欧洲经济共同体建立与发展的支持,确立了共同体内部法德 的统一。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阿登纳以主动让步的姿态,化解了法德的历 史宿仇,解决了萨尔问题,为法德问建立起了良性的友好发展关系。这种关 系在欧洲联合的范围内确立起了法德轴心。德法两国均通过这个轴心的运 转,相辅相成,在欧洲和世界范围内发挥着重要影响和作用。 可以把阿登纳的外交分成两个时期。第一时期大致从1949年联邦德国立 国直到1955年获得完全的主权。这一时期可以说是阿登纳外交的上升阶段, 一切目标均在阿登纳预想的范围内圆满实现。联邦德国通过向西方的一边倒 和对法国的合理让步,实现了与法国初步的和解。它参加了欧洲煤钢联营, 通过重新武装,它取得了完全的主权并平等加入国际社会,在经济上也取得 巨大成功。这一时期,阿登纳以联邦德国缔造者、“联邦德国之父”的形象, 其威望无论在国际还是国内均升至巅峰。 从1955年日内瓦会议美苏缓和开始,阿登纳外交开始步人第二个时期。 这时,国际关系复杂化,阿登纳的一边倒立场使他很难很好地适应国际关系 的变化,他外交政策中矛盾的一面逐渐显露出来。 第100章 首先是四大国不再理会对 德国统一的口头承诺,接着西方又倾向于以固定中欧东欧现状来与苏联搞缓 和,这样一来,阿登纳寄望于西方以“实力”统一德国的目标彻底落空;其 后,阿登纳又致力于法德和解与欧洲建设,但是,他同法国的亲近由于戴高 乐与美英大闹独立而影响了德美、德英关系,使得他面向法国的欧洲政策与 他面向美国的安全政策不再能协调统一。这一时期里,尽管阿登纳外交也取 得了很多令人瞩目的成果,如推动了欧共体的建成与发展,与戴高乐签订了 法德条约、将法德友好合作以条约形式确定下来,等等。但是,这些成果至 少在当时看来,并不足以大到能掩盖上述矛盾。尤其是法德条约,由于它是 以拒绝英国加入欧共体为代价的,更激起了各方非议。最后,1963年秋天, 阿登纳是在矛盾重重、内外交困中下台。正是由于第二个时期里众多复杂的 事件,人们对阿登纳的评价才众说纷坛,莫衷一是。 应该看到,阿登纳的外交政策是东西方冷战国际关系大环境下的产物。 阿登纳外交战略制定的前提是欧洲衰落,美苏崛起,德国被一分为二,欧洲 也被铁幕劈分东西。其一边倒的战略完全是面向西方的。向西方一边倒使他 在战略中就存在着矛盾性。这种矛盾性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他选择先主 权后统一的道路,本身就意味着他放弃了东方,他对东方对苏联的政策也就 必然成为他对西方政策和欧洲政策的一个附带。因为立足西方,所以阿登纳 为德国统一设想了“实力政策”。实力是西方战胜东方的实力,并不需要同 苏联正面接触。日内瓦会议后,美国承认美苏进入某种军事平局,这实际是 宣告实力政策在新形势下破产,想再以实力政策来对待需面向东西双方的德 国统一,必然是不可能的了。其二,阿登纳向西方的一边倒战略倚重的是德 美和德法关系。这两个关系协调的前提是冷战尖锐对立,美法在安全目标和 利益上一致。这时,美国支持欧洲联合强大,法国也仰仗美国的安全保护, 阿登纳面向美国的安全目标与他面向法国的欧洲联合政策目标也由于美法利 益协调而能得以顺利实现。一旦离开了这个前提,美法在安全目标和利益上 不一致,阿登纳的安全政策和欧洲联合政策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矛盾。美苏 缓和后,戴高乐对美奉行独立的民族主义政策,直接侵害到阿登纳战略的本 身。 正由于阿登纳的外交战略是冷战产物本身,使他很难把握1955年以后国 际关系走向缓和的动向。他在西方联盟内恢复主权求强盛的做法,使他在任 期内的德国统一政策和东方政策始终未能得到很好的表现。德国社会民主党 一直猛烈抨击他以牺牲统一换主权。德国的统一是最终通过一个长远历史时 期表现出来的,至少在阿登纳时代,人们没有看到这种希望。他把这个重大 课题留给了他的继任者们。同时,美苏走向缓和后,西方安全的紧迫性和重 要性都相对减少,法国不再单纯借重美国的安全保护,而美国也怕欧洲联合 强大威胁了自己的地位而减少了对欧洲一体化的支持。美法利益的不协调使 阿登纳每一个外交决策都举步维艰,也导致了基督教联盟党内部的分裂。如 果说阿登纳在前一个时期外交的成功是他正确地估价和判断了美苏冷战的国 际形势的话,那么,在后一个时期,他的失败也正是因于他对冷战形势顽固 不化的判断立场。访苏之后,他也试图作出些调整,但是,这种小步的调整 是在冷战对立,拒绝承认东德合法性的原则下的调整,无论苏联还是美国, 都不可能对他感到满意,他的下台在所难免。 尽管如此,德国人还是给了阿登纳以重要的历史地位。他们把联邦议会 大厦称为“阿登纳大厦”,把阿登纳的巨幅画像悬挂在其中醒目的位置,并 给了他“联邦德国之父”的崇高荣誉。这在战后德国是首屈一指的。人们把 阿登纳同缔造德意志的另一位伟人冯·奥托·俾斯麦作对比,认为他们都为 德意志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奠定了基础。对这两位伟人作一番比较,就会清 楚地看到,虽是同一目标,但阿登纳与俾斯麦的做法完全不同。 第一,俾斯麦走的是一条军事大国的道路,他是以“铁和血”的武力战 争来作为实现德国外交目标手段的。二战后德国实行非军事化,被盟国彻底 解除了武装,军事武力之路显然是不可行也不可取。阿登纳选择的是以经济 立国之路,他通过推动经济发展、增强国家经济实力来提高联邦德国的国际 地位,并努力以经济来扩大其政治影响力。阿登纳借助美国支持与欧洲联合, 利用联合欧洲所扩大的共同市场,也捕捉住经济发展的有利时机。结果,他 成功了。他的经济专家们在他创造的有利外部环境中,创造出了联邦德国的 经济奇迹,使它成了“经济巨人”。经济发展之路的选择,使联邦德国完全 摆脱了它作为战败国所受的政治军事限制。阿登纳时代打下的经济基础,大 大增强了联邦德国在政治上的重要性和在国际舞台上发言的份量。正如西德 财政部长施特劳斯所谓“今日之经济力量取代了德皇凯泽时期的步兵师团”, 在全球经济联系与相互依赖性日益增强,经济实力越来越成为衡量综合国力 的重要标准的战后时代,经济实力奠定联邦德国的大国基础。 第二,俾斯麦善于在东西欧之间搞平衡,他执行的是同时面向东西欧双 方的政策;而阿登纳的外交政策则是不折不扣的向西方一边倒。这也是俾斯 麦与阿登纳不同的。一边倒却是阿登纳从冷战国际关系现状中得出的结论, 也是阿登纳要从根本上打破德国“中欧地位”传统,结束德国在东西方之间 荡秋千命运的现实选择。阿登纳认为,这种“荡秋千”导致了德国的邻国对 德国地缘政治地位的恐惧,只有从根本上消除这种恐惧,才能使邻国不再对 德国的发展设置障碍。可以说,俾斯麦的两面外交是以一种实力地位为基础 的,而阿登纳的一边倒是在追求一种实力地位;俾斯麦政治军事实力后盾给 德国的邻国以巨大的威胁,而阿登纳经济立国却努力寻求与西方盟国共命运 和平共处。结束德国“中欧地位”,对战后联邦德国的和平发展具有重要意 义。 第三,阿登纳否定了自中世纪以来就发展起来的具有强烈军事扩张色彩 的德意志民族主义,这与俾斯麦强调发扬提倡“将个人失意转变为与国家、 集体共命运”的德国式民族主义也完全不同。阿登纳将德意志的民族主义要 求巧妙地隐藏在宗教感情之下,大讲基督教伦理道德原则和自由平等的精 神,要求德国人认同于西方,摈弃已被希特勒纳粹搞得声名狼藉的德意志民 族主义,以一种信奉“欧洲主义”的“欧洲人”新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俾 斯麦帝国有着穷兵黩武、军事扩张的民族主义色彩,而阿登纳德国则极力避 免使用德意志民族主义的措辞,注意树立“朋友和邻居”以及“好的欧洲人” 形象,使战后联邦德国改变了世人对德国人长期形成的印象。 战后德日发展的相似性,也使得人们禁不住把阿登纳与战后日本的奠基 者吉田茂作比较。许多人认为阿登纳为联邦德国、吉田为日本确立的经济立 国的发展战略是异曲同工。人们看到这两个人在许多方面有着相似的经历。 比如他们同是保守派政治家,同是帝国时代出身的跨世纪老人,在执掌国家 大权之前,他们都有着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并且,在确立兴国大计时,这 两人都不约而同考虑到利用美苏冷战的国际形势来完成国家复兴的目标,采 取了倒向西方的立场等等。但是从另一方面看,尽管由于以上共性使阿登纳 与吉田确立起德日冲破雅尔塔体制约束,在废墟上重新立国的外交战略方 针,但是,日德两国国情的差异与阿登纳、吉田个人政治观念的不同,又使 他们的外交政策各有其特点: 其一、吉田向西方的一边倒是一条腿式的,吉田的战略侧重在美国,其 一边倒的目的是要通过把日本纳入美国战略轨道建立日美特殊关系;而阿登 纳的一边倒则有两方面的涵义:一是依靠美国,一是立足欧洲。对阿登纳来 讲,由于德国地处欧洲中心,冷战前线,它不单要重视德美关系,也不能忽 视它与西方联盟内其它国家,尤其是法国的关系。在阿登纳面向西方美国的 政治经济复原的战略目标之中,也包含了他以法德和解为中心的欧洲联合战 略,这与吉田单一向面向美国寻求国家政治、经济与安全目标的战略有所区 别。 其二,由于阿登纳与吉田对民主政治的理解认识不同,同是帝国遗老的 阿登纳和吉田为各自国家建立的发展走向,也有很大区别。阿登纳在观念上 认同于西方民主制,他对德国近代以来的历史有着深刻反省,从西方自由平 等观念出发,阿登纳认为德国应该同纳粹主义和国家主义彻底决裂,在基督 教伦理道德原则和自由平等观念的基础上,建立起新的国家,而他也正是为 此在奋斗。相反,吉田则不然。 第101章 吉田对日本近代历史缺少反省,他认为天皇 制是日本最好的体制,推其为重新立国之本。他大力提倡明治以来的日本建 国精神,认为日本的战败仅仅是由于军部外交失败后的孤注一掷,军部上台 也只是日本对外政策“受到阻力”以及一批野心家权欲薰心的结果。这种认 识使吉田对日本国家主义及其侵略罪行毫无反省之意,他在否认军国主义建 立新国家的政治体制时,因袭了天皇制的意识形态。 其三,正是由于认识观念上的差别,使阿登纳在具体政策的贯彻实施时, 也与吉田明显不同。阿登纳不仅在经济上提倡自由经济,在政治上也力求完 善资产阶级议会民主制,以求从根本上防止极权主义再度滋生,他尽管采用 的“总理民主”式的独裁做法,却成功地为完善联邦德国的议会民主奠定了 基础。吉田茂却在政治民主方面明显有所保留,吉田在倡异经济自由的同时, 政治上仍带有复旧的保守色彩。后者激化了日本在教育、治安、防卫等问题 上的国内政治矛盾,使战后日本民主化进程在很长一个时期受阻。正因为这 样,战后联邦德国政局一直相当平稳、基督教联盟党和社会民主党轮番执政, 而日本自吉田后到90年代初,一直是保守政党执政,议会民主并不完善,右 翼思想言论也一直是大有市场。 由于这些,某种意义上说,阿登纳在联邦德国做得更为成功。 政治是令政治家们着迷的一种事业,他们在政坛上搏击,从中感受着乐 趣。阿登纳在一生之中,对政治正有着这样一种近乎狂热的追求。他有一种 信念、有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在鞭策着他,这种信念支持着他直至九十高龄 仍然活跃于政坛。通过这本书,读者将对阿登纳其人和他的政治活动有一个 粗概的了解。通过这种了解,读者也将会看到:虽然阿登纳的政策并非十全 十美,但对于德国这样一个战败被分裂的国家来说,它却是现实和有意义的。 阿登纳面向西方和欧洲的外交政策,使联邦德国迅速顺利地实现了政治主权 恢复,经济重建和平等参与欧洲和国际社会的目标。阿登纳时代的经济腾飞, 为西德奠定了基础,使它朝向大国地位迈出了第一步。阿登纳也一直没有放 弃他统一整个德国的梦想,在某种意义上,1990年联邦德国成功地以经济 实力实现了“以西统东”,亦可算是他实力政策的最终胜利。阿登纳所倡导 的以法德和解为核心的欧洲一体化,更为德国和欧洲的发展开辟了广阔的前 景。 美国占领区军事长官卢修斯·克莱一到德国时就曾说,德国需要一位献 身于民主原则的强有力的国家领导人,他能把自己的人民带回自由国家的大 家庭,同时面对东方正在出现的新的危险,他又能保护他们。事实证明,阿 登纳正是克莱所说的这种人,“联邦德国之父”的最高荣誉,他当之无愧。 他将全力投入到了为德国和欧洲开创一条新道路的事业之中。今天,他一手 创建并苦心经营的联邦德国,已通过参加欧洲一体化,在欧洲和世界树立了 牢固的地位;阿登纳时代奠定的经济基础,已经成为联邦德国实力地位不可 动摇的载体。联邦德国的经济实力与法国的政治、军事力量一起,支撑着欧 共体内法德轴心的运转。欧共体发展为欧洲联盟,在世界政治经济中的作用 与地位日益上升,也确定了联邦德国日益提高的国际地位。客观历史地看, 阿登纳不仅从战略上、而且在实践中,为战后德国的发展开辟了一条新的道 路,他对德国和欧洲历史的影响,随着欧洲一体化的日益扩大,联邦德国国 际地位的日益提高,将越来越为人们所重视。 大事年表 1876年1月5日康纳德·阿登纳在科隆出生 1888年德皇威廉二世登基 1889年阿道夫·希特勒在勃劳瑙出世 1894年阿登纳从科隆的使徒高级文理中学毕业 1901年阿登纳通过国家文职官员复试,进入考森律师事务所 1904年阿登纳与艾玛·魏埃尔结婚并成为科隆市代理市长 1914年艾玛·阿登纳去世 1917年10月18日阿登纳当选科隆市市长 1918年11月德国11月革命。威廉二世退位 1919年斯巴达克团起义失败。魏玛国民议会通过新宪法,弗里德里 希·艾伯特就任首任魏玛总统。凡尔赛条约签定。 阿登纳与古丝·吉塞尔结婚 1921年阿登纳当选普鲁士参议院议长 1925年科隆市庆祝莱茵兰归属德国一千周年 1926年阿登纳拒绝接受德国总理提名。英国占领军撤出科隆 1928年世界新闻博览会在科隆举行(普列沙展览会) 1929年阿登纳连任科隆市市长。世界经济危机爆发 1933年兴登堡任命希特勒为德国总理。阿登纳被撤去市长职务 1934年6月30日在所谓的“罗姆暴乱”的同一天阿登纳被捕,两天 后获释。为躲避纳粹迫害,阿登纳隐居马利亚拉赫修道院 1935年阿登纳举家迁勒思根多夫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 1944年阿登纳因被怀疑参与密谋刺杀希特勒事件而再度被捕 1945年希特勒自杀,德国投降。阿登纳被美占领军重新任命为科隆市 市长。波茨坦会议召开,德国被分割为四个占领区。基民盟党小组成立。阿 登纳被英占领以“不称职”为由撤销市长职务并被逐出科隆 1946年阿登纳担任英占区基民盟主席。丘吉尔发表“铁幕”演说。马 歇尔计划公布。杜鲁门主义出台 1948年美英双占区成立,进行币制改革,发行新马克。苏军封锁柏林。 第一次柏林危机。阿登纳作为议会委员会主席参与制定西德基本法。 1949年联邦德国成立,阿登纳出任首任联邦总理。民主德国成立。阿 登纳与盟国签署《彼得斯贝格议定书》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 1951年阿登纳兼任外交部长,签署欧洲煤钢联营条约 1952年德国条约与欧洲防务共同条约签署 1953年斯大林去世。阿登纳首次访美。东柏林和民主德国其他城市工 人起义。阿登纳再度当选联邦总理 1954年法国国民议会否决欧洲防务共同条约。伦敦—巴黎会议召开, 巴黎协定签署 1955年阿登纳访问莫斯科。德苏建交。萨尔公民投票回归德国 1956年联邦议院赞成重新武装。联邦法院宣布共产党违宪 1957年阿登纳三度当选联邦总理 1958年赫鲁晓夫发出柏林问题“最后通牒”,第二次柏林危机。戴高 乐成为法国总统 1959年美国国务卿约翰·福斯特·杜勒斯去世。阿登纳一度打算竞选 联邦总统职位 1960年阿登纳访问法国,会见戴高乐 1961年阿登纳与肯尼迪在华盛顿会晤。柏林墙筑起。阿登纳四度当选 联邦总理 1962年《明镜》事件迫使国防部长施特劳斯下台。阿登纳内阁重组。 古巴危机 1963年德法友好合作条约签署。阿登纳宣布辞职。路德维希·艾哈德 接任联邦总理。美国总统肯尼迪在达拉斯遇刺身亡 1966年阿登纳将基民盟主席职务交与艾哈德。艾哈德下台。基民盟与 社民党组成“大联合政府”。阿登纳访问以色列 1967年阿登纳访问西班牙。4月19日,阿登纳去世。享年九十一岁 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 出版说明我馆历来重视移译世界各国学术名著。从五十年代起,更致力 于翻译出版马克思主义诞生以前的古典学术著作,同时适当介绍当代具有定 评的各派代表作品。幸赖著译界鼎力襄助,三十年来印行不下三百余种。我 们确信只有用人类创造的全部知识财富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够建成现代 化的社会主义社会。这些书籍所蕴藏的思想财富和学术价值,为学人所熟 知,毋需赘述。这些译本过去以单行本印行,难见系统,汇编为丛书,才能 相得益彰,蔚为大观,既便于研读查考,又利于文化积累。为此,我们从1981 年着手分辑刊行。限于目前印制能力,每年刊行五十种。今后在积累单本著 作的基础上将陆续汇印。由于采用原纸型,译文未能重新校订,体例也不完 全统一,凡是原来译本可用的序跋,都一仍其旧,个别序跋予以订正或删除。 读书界完全懂得要用正确的分析态度去研读这些著作,汲取其对我有用的精 华,剔除其不合时宜的糟粕,这一点也无需我们多说。希望海内外读书界、 著译界给我们批评、建议,帮助我们把这套丛书出好。 商务印书馆编辑部 1983年5月5 出版说明 本书是法国出版的题为《民族与文明》丛书的第十四卷。《民族与文明》 是一部以欧洲和法国为重点的世界通史丛书,其中第十三卷《法国革命》1 和第十四卷《拿破仑时代》是乔治·勒费弗尔(georgeslefebvre)撰写 的。 第102章 乔治·勒费弗尔(1874—1959年)是法国著名的资产阶级历史学家,他 从1914年发表第一部关于法国革命的著作到逝世前的四十五年里,一直从 事法国革命史的教学与研究。1932年他继阿尔贝·马迪厄当选为“罗伯斯庇 尔学会”会长和《法国革命年鉴》杂志主编,1935年起在巴黎大学主讲法国 革命史。勒费弗尔保持了马迪厄学派注重社会和经济问题和推崇雅各宾民主 专政的史学传统。他对革命前和革命期间的农民问题有较深入的研究,著有 《法国革命期间诺尔郡的农民》、《恐怖时期的农民问题》等著作。关于法 国革命的各个阶段,也都有专著论述。 本书是勒费弗尔于三十年代初执教斯特拉斯堡大学时,边讲课边撰写 的,1935年完稿出版,到1953年已出了第四版。他的学生阿尔贝·索布尔 在他逝世后负责整理他的遗著,1965年印行了由索布尔增订的第五版,1969 年值拿破仑诞生二百周年之际,又印了第六版。索布尔对原著正文增订不 多,但对勒费弗尔开列的参考书目则有所补充。这部书从出版后四十多年 来,一直被西方资产阶级史学界公认为关于这一时期历史的一部优秀著作, 并译成多种文字。 本书不是一部拿破仑个人的传记,而是一部从拿破仑·波拿巴取得政权 到他失败这段历史时期(1799—1815年)的法国和欧洲的历史。作者不仅把 拿破仑时期同法国大革命时期从纵的方面衔接起来,使读者看清这两个阶段 的连续性,而且把拿破仑统治时期的法国放到世界史范围内加以考察,从横 的方面同欧洲各国历史联系起来。勒费弗尔一方面肯定了拿破仑顺应历史潮 流,在巩固资产阶级政治制度和推进资本主义发展方面的贡献,另一方面也 指出了他与封建势力的妥协和对雅各宾派的压制。在论述拿破仑通过征战把 法国大革命的成果推广到欧洲其他地区所起的积极影响时,作者也揭露了拿 破仑建立欧洲甚至世界帝国的野心和他所进行的战争的扩张侵略和掠夺的 性质。此外,本书对当时欧洲列强的争霸以及英国和俄国的扩张侵略政策也 作了具体的分析和揭露。总的说来,作者对这段法国和欧洲历史的叙述比较 全面细致,条理清晰,对当时法国国内外各种矛盾也有所剖析,对拿破仑本 人性格的刻画,有些地方也是比较深刻的,有助于我们了解法国和欧洲的这 段历史。 1《法国革命》一书最初系由勒费弗尔与居维萨尼亚克合著,1930年初版;1951年由勒费弗尔全部改写。 从这一版起改由他单独署名出版,1968年印行了第六版。 应该指出,勒费弗尔对于拿破仑的对外政策的分析是缺乏说服力的。尽 管他也谈论法国同欧洲之间的社会、政治、思想的冲突,法英、法俄争夺霸 权的矛盾,以及欧洲民族主义反对法国统治的斗争,但是他没有紧紧抓住这 些对立和冲突,进行阶级分析,揭示它们的转化规律,却认为拿破仑所追求 的各种目的是互相矛盾的,因此断言:“没有任何合乎理性的解释可以把拿 破仑的对外政策统一起来,..归根结蒂,还是要回到他的‘野心’上来。” (161页)但是这种“野心”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作者无可奈何地又归之于 拿破仑的“性格”:“勇于冒险,迷于幻梦,任性冲动而不能自制”(同上), 并概括地说:“拿破仑其人主要地就是他的气质。”(68页) 我们并不否认一个英雄人物的性格对于历史发展所起的某种作用。马克 思曾经指出:“发展的加速和延缓在很大程度上是取决于这些‘偶然性’ 的,其中也包括一开始就站在运动最前面的那些人物的性格这样一种‘偶 然情况’。”1但是任何性格都脱离不了一个人的思想倾向,特别是政治思 想,而政治思想也不可能是抽象的,超阶级的。拿破仑的称霸野心正是法国 大资产阶级本性的集中表现。 勒费弗尔无法解释为什么拿破仑既满足了法国资产阶级的经济利益,同 时又进行“没完没了的战争”,以致损害了法国的民族利益。于是他又用“此 人的性格较之他的天赋更不能安于和平与节制”(64页)来说明。实际上, 在当时欧洲的政治制度下,一国之所得就是他国之所失。而且每次战争总是 以拿破仑作为胜利者强迫战败者接受自己的条件而告终,从而播下了新战争 的种子。归根结蒂拿破仑“野心”的根源不应从他的“浪漫主义”性格中去 寻找,而应该从他作为大资产阶级代表的特殊政治观点和政治利益中去寻 找。正如马克思指出:“拿破仑已经了解到现代国家的真正本质;他 ···· 已经懂得,资产阶级社会的无阻碍的发展、私人利益的自由运动等等是 这种国家的基础。他决定承认和保护这一基础。”2这就是说,拿破仑建 立帝国这个政治上层建筑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维护法国大资产阶级的利 益,保护资本主义经济基础。但是,拿破仑的称霸野心又是无止境的,他把 建立霸权看作最高的政治利益。“只要资产阶级社会的最 重要的物质利益(即商业和工业)一和他拿破仑的政治利益发生冲突, ·· 他也同样毫不珍惜它们。”3正是拿破仑的不断战争论导致了法国的失败和 帝国的崩溃。 作者还多次嘲弄“历史决定论”,宁愿强调偶然因素,例如他认为“拯 救英国的不是自由主义经济的‘自然规律’,而是俄国的冬天。”(144页) 他也未能摆脱欧洲中心论的偏见,在涉及亚洲和中国的部分,他只把远东地 2马克思:《神圣家族》,《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版第2卷,第157页。 3同上,第158页。 区看成殖民和传教的对象,而抹煞了这个地区的独立发展。他还主观地推 断,如果不是由于欧洲的战争,远东早已被西方列强侵占了,“欧洲的内哄 拯救了远东达四分之一世纪有余!”(299页)这些错误论点希望读者加以 注意和批判。 原著书名为《拿破仑》,为了更符合本书的内容,中译本书名增加“时 代”二字。本书原为一卷本,中译本分上下卷出版。上卷由河北师范大学外 语系《拿破仑时代》翻译组根据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1969年出版的英 译本译出;下卷由中山大学《拿破仑时代》翻译组根据法文原著第六版译出。 圣书由中山大学历史系世界史教研室端木正同志根据法文原著参照英译本 进行了校订。中译本除增加一些译注外,还选用了英译本的少量注释。 原著开列大量的参考书目,分别附在各编、各章节的页下。我们只择其 要者选录,把参考书目集中附在上下卷正文后面。 原著索引全部译出,索引中的页码和译文旁边的页码均为原书页码。 1977年7月 拿破仑时代(上卷) 第一编革命的遗产 第一章旧制度与革命的冲突 十年的演进,而尤其是战争,深刻地改变了法国革命的进程。欧洲的面 貌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法国领土向“自然疆界”的扩张显然打破了欧洲 的均势。波拿巴所接受的遗产对他的政策有重大影响。阿尔贝·索雷尔1认 为波拿巴是他的命运的产物而不是他的命运的创造者;即使我们不同意这个 论点,明确他所接受的遗产的一些特征还是适当的。 在这些特征中,最深刻的是法国革命从一开始就与欧洲之间的冲突。首 先是社会冲突:特权阶级和受第三等级的其余阶层支持的资产阶级之间的冲 突;其次是政治冲突:因为君主专制象特权一样受到了责难,此外,把贵族 置于自己保护之下的帝王们,冒着和贵族同归于尽的危险。最后,还有宗教 冲突,这种冲突是由于人们一般把法国革命理解为笛卡尔理性主义的产物而 发生的,因为笛卡尔的无情批判摧毁了神秘和传统,人们认为这是构成旧制 度的基础。各大国争夺霸权的斗争使上述各种冲突模糊起来,但却没有把这 些冲突从当代人的意识中消除。这些冲突顽强地支配了拿破仑时代的历史。 一、社会的和政治的冲突 热月9日以后,法国革命的退潮已经很明显了。共和三年(1795年)宪 法使资产阶级掌握了政权,他们虽然真诚地拥护新秩序,但却反对民主,他 们不能把民主和雅各宾主义的经验加以区别。他们同斯塔埃尔夫人和空论家 们一道,设想了一种寡头政治,它比英国的寡头政治更加现代化,但在本质 上相类似;它要在富人的利益和“贤达”的智慧之间搞平衡。同时,资产阶 级逐渐着手摧毁山岳党人的成果,甚至对制宪议会议员的成就也不放过。他 们废除了家庭法庭和仲裁程序,恢复了债务监禁和公证人费。共和二年遗产 继承法的“追溯既往”的特征消失了,私生子的权利受到了猛烈打击。国有 产业1的出售,除对富人外,不再对任何人有利;共和七年,把那些被抵押 的国有产业,无代价地给予了持有这些产业的人。村社公地的分配中止了; 政府又力图把农民从1789年以来就自由使用的森林中驱逐出去。 第103章 但是这一切对于欧洲贵族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呢?尽管法国革命是为 了争取资产阶级理想的实现,可是它仍旧是一场争取公民平等的革命。它的 军队所到之处如比利时、来因地区、荷兰、瑞士,法国革命都摧毁了旧制度; 教皇成了囚徒;奥伦治亲王、来因的选侯们和瑞士的贵族们都逃跑了。只有 苏沃洛夫的胜利夺回了意大利,恢复了那些正统王侯的地位。颠覆性的宣传 秘密地渗入了法国的邻邦,到处都在议论法国农民的解放以及无套裤汉胜利 的消息。作家和新闻记者所作的努力,其效果比不上这些不胫而走的传闻; 他们几乎都由于恐怖时代的过激行动而感到幻灭,或者 被迫沉默了。希望和法国人一致行动的人到处都能找到,例如在南部德 意志就有。甚至在普鲁士,拒服劳役和抗交封建赋税的也越来越多。谣传国 王将废除这些苛捐杂税;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在即位时就收到了大批请愿 书。在大洋的彼岸,纳里尼奥翻译了《人权宣言》;在美国,华盛顿及其随 从怀疑杰佛逊和共和党人1已被平等狂毒害了。 各处的贵族,甚至在辉格党的各大家族中,都吓得惊慌失措而聚集在国 王的周围;各国的政府都加紧了控制。除了屈服于保罗一世的残暴专制下的 俄国之外,奥国是首屈一指的,因为在那里,科洛雷多从此成了实行愚民政 策的警察国家的化身,而梅特涅后来又被认为是始作俑者。在普鲁士,直到 弗里德里希-威廉二世死前企图实行同样制度的沃尔纳险些被解职。在耶 拿,费希特因为宣传无神论而被控告,遭到了魏玛公爵的抛弃,并在1799 年被迫放弃了教授职位。在英国,1794年以后,人身保护法停止执行,“煽 动性的”社团和出版物也遭到了禁止。1799年,皮特强迫印刷商表明他们的 忠顺,把非法组织的成员流放七年。在美国,联邦党人利用和督政府断绝关 系而通过了针对法国民主主义者的“移民法案”,还通过了针对社团和报纸 的危害治安取缔条例。在拉丁美洲,已经有人为自由事业献出了生命。“雅 各宾派”所激起的恐怖,虽然并非全无根据,但却是被人夸张了。那些少有 的赞美法国的人,象康德、费希特和在着手批判伯尔尼的贵族和符腾堡的寡 头政治的年青的黑格尔,都非常谨慎地规定自己只响往合法的与和平的进 步。没有一个国家自发地效仿法国;传播法国革命原则的,就是法国的军队。 虽然反动势力很猖狂,但不能说它们谴责了所有的改革。开明专制已经 表明:某些改革是可以同君主专制政体和贵族社会相调和的。旧制度的各国 政府承认法国制宪议会的成就并非一无可取,因而羡慕法国行政上的统一和 它对财政特权的废止。英国的例子进一步向欧洲大陆上的农业国表明了圈地 的优越和农奴制的落后。然而,只有在德意志,尤其是在巴伐利亚和普鲁士 才进行了改革,这种改革把西方影响和本国传统结合起来。 德意志的启蒙运动虽然在学者中间失去了威望,但已经教育了资产阶级 和政府官员。在巴伐利亚新掌权的蒙特热拉伯爵就是启蒙运动的信徒之一。 在柏林,奥国的大使尖刻地说过,普鲁士的官僚谴责法国的敌人想“把理性 的统治从地球上清除掉”,而普鲁士的伟大正应是归因于理性的统治。普鲁 士的高级文官形成了社团,事实上采用互荐的方法吸收成员,保持了强烈的 团体精神。他们很不高兴地注视着国王不断扩大“内阁”权力,以至一切都 由国王和他的“秘密顾问”来决定;国王及其“顾问”对西里西亚和波兰的 一些省份的亲自治理,曾在弗里德里希-威廉二世统治时期招致了灾难性的 后果。这些大官愿意把国王置于法治之下;1794年完成了弗里德里希法典起 草工作的威廉·卡莫,就在法典中写入了关于个人自由、法官的终身任职以 及宗教宽容等条文。他们同时也认识到:弗里德里希的国家实行的是农奴 制,各省都珍惜自己的特殊制度,彼此为关税壁垒所分隔,都认为自己是一 个自治的“民族”,因而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国家。最后,象波罗的海沿岸 各国一样,普鲁士二十几年来已经变成大量出口粮食和纺织品的国家开明人 士注意到,萨克森的农学家阿尔贝·塔埃开始把英国的农耕方法介绍到丹麦 的范例。他们对亚当·斯密的经济自由主义同样感到兴趣,这种学说在汉堡 由比施讲授,在维也纳由瓦特罗特讲授,而在科尼希斯贝克以克里斯蒂安·克 劳斯的讲授最为著名。他对这个君主国的两位杰出的治理者舍恩和施勒特尔 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最倾向于接受新思想的人都是普鲁士从德意志西 部或国外招来的客卿:弗兰科尼亚的卡尔·阿尔滕施泰因,汉诺威的卡 尔·冯·哈登堡——他治理安斯巴赫和拜罗伊特,从丹麦来的施特吕恩塞, 尤其最重要的是来因帝国骑士的后裔施泰因,他在1804年出任大臣之前治 理过克累弗和马尔克,这两个省从来没有采用过“普鲁士的制度”。 这还不是一切。和某些历史记载相反,施泰因和某些政治家仔细地考察 了法国的实例,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让国民在法律、赋税和行政管理等 问题上有一些发言权,政府就能增加力量和威望。然而,因为他们只把贵族 和富有的资产阶级看作国民,所以他们就把注意力首先转向英国。在他们看 来,在皮特的领导下,英国似乎已经把王室特权和宪法准则、党派竞争和维 持秩序与政府稳定,贵族优势和资产阶级野心、贵族利益和全国利益等等都 协调起来。勋爵们的“私囊选区”、“腐朽选区”1保证了皮特在议会里获 得多数,因而皮特也就迁就他们,但他并不同意他们的偏见。在他提名晋封 的九十五名贵族中,有很多“新人”,他们是银行和商业的巨头,他们使贵 族恢复了生气,并帮助贵族保持富裕生活和活动能力。由于伯克的缘故,这 种平衡和智慧的奇迹使得许多法国革命的敌人归附英国,尤其是象马莱·迪 庞和德·伊韦尔努瓦那些资产阶级和新教徒出身的人。甚至在法国亡命者中 间也有赞美英国的人。在德意志,亲英派在汉撒城市和汉诺威数以倍增是很 自然的,汉诺威的格廷根大学完全受他们的支配。雷贝格和布兰德斯给施泰 因介绍了英国的思想,而施泰因运用它充实自己的政治思想。我们能在威 廉·冯·洪堡的个人主义教义中找到这种思想的痕迹,因为他主张国家只掌 握警察和军权,而象在英国一样把其它各项管理职责都交给公民的自发组 织;在洪堡的思想中,这就意味着使几乎全部社会生活置于贵族的保护之 下。 特权阶级中大多数人象憎恨“雅各宾派”一样地憎恨这些改革家;面对 着特权阶级的抗议,君主们动摇或退缩了。皮特本人就是一个例子。他虽然 没有摈弃早年的计划,但却把它推迟到后来再实行。在奥国,约瑟夫二世的 土地改革被利奥波德二世中止了,后者的继承人弗兰茨二世在1798年终于 保留了封建义务和劳役。在里沃尼亚省1,保罗一世满足于使省议会通过某 些和缓农奴制的措施;在多瑙河各公国,他的特派专员吉谢廖夫也没有更多 的作为。在普鲁士,容克地主已经迫使弗里德里希-威廉二世修改弗里德里 希法典。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则很快地放弃了他在1798年考虑过的废止豁 免赋税等财政特权的改革计划。的确,他在自己广大的领地上坚决地继续解 放农民,并改革农业经济,但他不敢把这些改革扩展到领主们的领地上去。 普鲁士的贵族仍然垄断着高官显职。1800年,在六、七千名官员中只有六百 九十五名出身平民。施泰因自己只在财政方面实行了一些技术性的改革;他 甚至没有能够废除国内的关卡。 就这样,法国以外的改革家几乎和“雅各宾派”一样无能为力。只是拿 破仑的统治,或者说,是他的军队的猛烈冲击,才使旧世界得到更新。因此 法国一直成为欧洲帝王们和贵族的眼中钉。那不勒斯的玛丽亚-卡罗莉娜写 道:“我不同情,而且一辈子也不会同情法国人;我将永远把他们看成是杀 害我的妹妹和王族的凶手2,是一切君主的迫害者。”德意志作家施托尔贝 格把法国人称做“西方的匈奴”;英国的纳尔逊虽然不是出身于贵族,但也 轻蔑地把他们叫做“法国坏蛋”。执政府和帝国虽然日趋保守,也一直没能 使这些人显著地平息下来。关于反法联盟,过去惯用国家利益来解释,而将 整个这场大搏斗归结为一个均势问题,或者归结为如皮特所说的安全问题。 这个结论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对法国人的恶感从来没有妨碍过各国君主 在认为有利的时候同法国打交道;但尽管如此,各国君主并没有放弃顽固的 敌视态度,而且他们的亲信也一直公开表示他们对法国的憎恨。这是一个难 以衡量而又不容轻视的因素。只是为了安抚辉格党人,托利党人自己才公开 否认企图强加给法国一个由他们挑选的政府。 第104章 1795年12月22日,格伦维尔 在和平条件中包括了大赦亡命者以及归还他们的产业,这就透露了他的真实 思想。1800年1月,他在和平条件中又增加了一条恢复君主政体。这位高贵 的勋爵由于必须同共和派谈判而感到厌恶,因为他不能把他们看做是“正人 君子”。而皮特不得不容忍那个被他在1800年2月3日称之为“革命彩票 的最后冒险家”的人,这对他也决不是件愉快的事。 二、思想的冲突 政治的和社会的反动必然会在思想界反映出来。权威和传统再次流行起 来,为数日增的作家和政论家公开地宣扬这些思想。有些人是从信念出发, 另一些人却由私利所驱使,因为各国政府都认识到宣传的重要性,并为这个 目的而拨了一些款项。在那些人中,重要的是法国和日内瓦的亡命者,象里 瓦罗尔和巴吕厄尔方丈、德·伊韦尔努瓦和马莱·迪庞。在英国,坎宁由于 出版《反雅各宾》杂志而加入了这一行列。法国发生的事件通常都被用来对 人民进行恫吓。巴吕厄尔方丈一直很成功地恢复了霍夫曼对“光明会”和共 济会的攻击。但是某些作家在反对理性主义的批评中,把为传统思想提供新 的论据从而提高论战水平,视为一种个人荣誉攸关的事。 在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崭新的东西,因为十八世纪期间由于休谟而变得 保守、由于边沁而变得更加保守的英国的经验主义,曾想要重新树立权威和 道德习俗。这个学说的论点是:正象理性能够通过观察和经验而找出物质世 界的规律,并顺应这些规律而支配物质世界一样,理性也能够通过观察社会 生活,从而证实传统制度由于能长期存在而完全符合“事物本质”。在伯克 的哲学中,这种实用主义由于增加了从医学上借来的社会生机论而变得复杂 起来,这种生机论十八世纪在法国蒙彼利埃医学院讲授过,督政府时期由比 夏讲授过。它认为人是由自发的幼芽发展而成的,这种幼芽产生于一种被称 为生命的非理性的力量。同样地,伯克把社会看成是一种植物或动物,而个 人只是它的器官之一,因而社会的权威是作为个人的生存条件而强加在他身 上的,他不能拒绝这种生存条件就象他不能拒绝身体的需要一佯。这种和神 秘主义混合起来的、有些类似浪漫主义的经验理性主义,从英国传到了德意 志,对雷贝格和布兰德斯产生了强烈的影响。据说,早在1793年就翻译了 伯克的《法国革命感言》的弗里德里希·冯·根茨,甚至梅特涅,都是从这 个思想学派中得出他们自己的政治哲学的。 和这些思想非常接近的是路易·德·博纳尔和约瑟夫·德·梅斯特;1796 年,前者的《政权与教权论》和后者的《法兰西论评》同时出版。他们也把 个人放在从属于社会的地位,而且博纳尔也经常引据事物的本质,但他们都 用上帝的创造来代替生机论。主张专制和威权的博纳尔象醉心天主教教义一 样珍爱王政的传统;他认为上帝为社会安排的结构是永恒不变的。具有历史 感的约瑟夫·德·梅斯特,作为一个忠实的教皇至上论者,不大在乎世俗政 府的形式;在他看来,上帝满足于以其无限明智和灵活手段来保护这个社 会;因此,人必须在事实面前低头。 有时甚至连政治经济学也不免对崇高的理性进行攻击。马尔萨斯对当时 的英国加以观察,在1798年他坚持认为,人类无限进步的概念只不过是一 种妄想;因为尽管有科学技术的努力,人口增长的趋向仍然比生活资料的增 长迅速得多。因此,有助于增加人口的一切社会改革只会产生加重祸害的恶 果;而只有疾病、瘟疫、饥荒和战争才能调整人口和生活资料之间的平衡。 可是,基本上是一个自由主义者的马尔萨斯,通过规劝穷人禁欲而找到了一 种解脱。然而传统主义的思想家一致认为,马尔萨斯对孔多塞和戈德温的希 望给予了致命的打击。 传统主义者把法国革命和理性主义等同起来,他们毫不迟疑地以理性主 义所遇到过的最可怕的敌人,即仇视智慧至上的运动,来全力反对革命。这 个曾经启发了卢梭和“狂飙运动”的运动,在十八世纪末年正在向着通常被 称为初期的德意志浪漫主义发展。笛卡尔的理性主义断定智慧将能够解释宇 宙之谜,并且主张理性要保卫自己的自由,不受本能和感情的侵犯,而本能 和感情则是受原子机械运动的物质所支配的。这是一种奋发努力的哲学,科 学和幸福就是这种哲学的报酬。但是,总有一些神秘主义者期待着体验纯属 天赐的启示的神迹;总有一些放荡不羁的人希望偶然的机会能给他们带来幸 福,或者甚至在冒险中寻找乐趣;总还有一些艺术家倾向于想像和幻觉。现 在,时代的车轮带来了新的一代,他们为了赢得发迹的机会而探索崭新的东 西。因此,他们恢复了感情的地位,提出了一套形而上学的提纲,这种形而 上学赋于感情以通过直觉而达到“绝对”意境的能力,而认为理性是不能做 到这一点的。有些哲学家具有与此完全相同的见解。特别是康德,他摧毁了 笛卡尔的形而上学,然后又借助于道德感而创造了另一种形而上学,这种道 德感归根到底就是神圣的直觉。 另一方面,一直没有被理性主义所窒息的神秘主义,在十八世纪末期非 常流行。它通过斯韦登堡、德·帕卡利斯和圣马丹的神灵学得到了广泛的流 传,并且开始渗入到共济会和光明会教义里。它伪装立足于科学理论和科学 发现:从医学上它也借用了生机论,从物理学上借用了磁力学,磁性也被认 为是一种非理性的力量。梅斯梅尔的讲道坛象梦游一样,使精神达到恍惚昏 迷的状态,于是精神便接触到超自然的世界了。甚至天主教教义也不能使约 瑟夫·德·梅斯特那样虔诚的教徒不受神秘主义的诱惑。 然而,对于任何一个这样的运动,如果只考虑到它的思想意识,而不考 虑到它的拥护者的气质和社会状况的话,就不能看出它的深度。大多数神秘 主义者都不能使自己适应社会环境,或者去适应而还没有成功。他们之中包 括病患者和精神不安者,这些人内心空虚,一筹莫展,便注定了他门陷入忧 郁,甚至自杀;也包括一些青年人,他们渴望自立和欢乐,但却受到社会的 限制因而愤激;还包括那些谋求出路的人,他们受到那些因地位、财产或名 望而享有特权者的阻塞而不能得志。这些人想使扶善锄恶的“绿林好汉”的 形象理想化,那是不足为奇的;其中很多人后来由于年龄和成就而变得聪明 起来,那也不使人感到意外。过去总有一些“浪漫主义者”,但在十八世纪, 这些人数以倍增,因为资产阶级的兴起打乱了原有的社会结构,越来越多的 有才干但很贫穷的青年人变得愤世嫉俗或是心灰意冷。 文学和艺术或多或少受到反理性主义的反动影响。法国人以理性的名 义,强制人们接受一些严格的美学准则,这些准则大大限制了人们发挥独创 性的机会。法国作品成为各地的样板,因而评论家们,尤其是德意志的评论 家,就很容易把这种“古典”艺术斥责为外国进口货。在文学艺术这个领域 里,没有修养的个人主义者有获得成功的许多机会而很少需要冒险,而且实 际上还大有成名的希望。在大自然中,在不为人熟知的国度里,在东方、中 国和美洲,或在被遗忘了的过去的著作中,有人到处寻觅新意创见。英格兰 人和苏格兰人心醉神迷地欢迎伪造的奥西安的诗1,法国人发明了“行吟诗 体”。文学体裁的分门别类遭到攻击,法国古典戏剧中的时间、地点和情节 的三一律也遭到攻击,而莎士比亚则被人用来证明这一切攻击都是正确的。 为了摈弃十七世纪的审美观点,甚至引证刚刚开始发现的希腊精神。变化较 少的造型艺术没有得到同样程度的解放。十八世纪末,从古代和意大利文艺 复兴中寻找源泉的古典精神,由于达维德和卡诺瓦的天才,再度赢得了胜 利。与此相反,器乐的发展有力地激发了新精神。器乐是现代的艺术,它创 造了自己的规律,而且因为它采用的方法是暗示而不是描绘,同时它的感染 力主要是感觉上和情绪上的,所以就特别富于浪漫色彩。 革命的大动荡似乎在许多方面必然有利于这种新精神。法国革命解放了 个人,并向一切传统宣战,宣告了出版和戏剧演出的自由,取缔了以确保古 典清规戒律为己任的特权团体。革命激发了人们的热情,它的瞬息万变和恐 怖转折使很多人心慌意乱,他们对变幻无常和情节恐怖的东西养成了一种病 态的癖好,安娜·拉德克里夫的小说风靡一时就足以证明这种倾向。最后, 法国革命使一种悲剧感又流行起来,这是从许许多多的不幸事件的景象以及 人对大自然和命运的无情力量作斗争的景象中产生的。然而这个运动并不是 在各地都产生了同样的影响。 欧洲南部各国当时几乎还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在法国和英国,浪漫主义 也没有取得多大的进展。 第105章 尽管有威廉·考珀和湖畔诗人1,1800年左右在英 国风行起来的却是威廉·海利的古典主义,而乔治·克雷布则仍忠于朴实适 中的现实主义。在法国,革命的激情鼓舞了演说词和歌曲的写作,但它没有 使戏剧、小说和诗恢复生气。这种情况的出现很可能是由于政治和社会方面 的原因。在英法两国,青年人在思考和艺术的范围之外,找到了活动的领域。 在英国,他们被商业和议会政治所吸引,而反对法国的斗争又渐渐加强了对 英国国教的信仰。华茲华斯、科尔里奇和索赛在被社会孤立的压力下,最后 屈服了。在法国,青年人或者参加革命队伍,或者亡命国外。到1815年止, 战争一直在吸引着他们的想像力,诱使他们追逐荣誉和财富。拿破仑本人就 是个浪漫主义诗人,后来转化成一位活动家,夏托勃里昂则没有经历同样的 转化,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必须如此。 德意志的情况有所不同,它仍旧被束缚在中世纪的框框里。热情而意志 脆弱的弗里德里希·施勒格尔是和韦尼奥2同类的人,他原来并不熟知革 命,就连战争也没有能吸引他;因为德意志的爱国主义当时还不是政治性 的,只是领导政治的那些王侯和贵族的事。 事实上,德意志的两位大诗人歌德和席勒在度过狂热的青年时期之后, 也随波逐流,前者成为魏玛公国查理-奥古斯特的大臣,后者成为耶拿的教 授。他们研究了古希腊,宣称发现了怎样能使人的不同倾向在艺术领域内和 谐起来,即使生命的活力与激情同理性调和起来。他们的新人文主义号召个 人自我孤立起来,以便“整体”地自我教养;这种人文主义在哲学上倾向于 泛神论观点,在一段时期里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威廉·迈斯特》(1794 —1796年)、《沃伦斯坦》三部曲(1798—1799年)和《钟之歌》(1799 年)等杰作引人入胜,传诵一时。威廉·冯·洪堡投入了古典主义运动,弗 里德里希·赫尔德林也并非置身于这个运动之外。 然而,这种吸引力是短暂的,这也不是偶然的现象。在任何其他国家, 神秘主义都没有这样强大。它是路德教派的核心;通过虔信派和摩拉维亚修 士派,人们可以发现十七世纪的鞋匠和通神论者雅各布·伯梅和浪漫主义者 之间的联系。象亚伯拉罕·维尔纳、卡尔·里特尔和弗朗茨·巴德尔这样的 学者都读过伯梅的著作,他们以自己对他的著作的实际理解,竟作了一些最 意想不到的象征性的解释。康德之后,直觉主义继续在德意志哲学中占据着 越来越重要的地位,终于把哲学引到了先验论的唯心主义。费希特在1794 年出版的《知识学基础》一书中,通过精神的洞察力,把“自我”当作纯粹 活动中出现的唯一真实。然后,他又树立了“非我”,以便给“自我”提供 一个企图吸收“非我”的动机。后来,谢林又赋予“非我”一种独立的存在, 尽管这种存在纯粹是唯心主义的。他相信自然和“自我”只是“绝对”的两 个方面,这两个方面的无意识的同一性被思考所分开,但是艺术家的天才可 以通过直觉掌握它们,并把它们在作品中表现出来。最后,音乐在德意志达 到了空前的繁荣。海顿那时候正在创作他的最伟大的乐曲《四季》和《创世 纪》,他的艺术仍然散发着十八世纪的满面春风的充满信心的乐观主义的气 息。另一方面,贝多芬的悲剧精神已在他某些初期的奏鸣曲中有所激发。 十八世纪将近结束之前,一群脱离了歌德以及更脱离了席勒的人,把“浪 漫主义者”和“浪漫主义”作为他们号召的旗帜,并且因而取得了成功。1798 年,弗里德里希·施勒格尔在他的兄弟奥古斯特的帮助下,在柏林发行了一 个叫做《雅典娜神殿》的杂志,这份杂志出版了三年。他们1798年在德累 斯顿,1799年又在耶拿(奥古斯特在这里任教)会见了诺瓦利(他的真名是 冯·哈登堡男爵)、谢林和蒂克。当时,蒂克刚刚出版《一个艺术之友、世 俗修士的倾诉》,这部著作是他的一位早逝的朋友威廉·瓦肯罗德遗留给他 的。他们共同议论出一种哲学,1804年弗里德里希·施勒格尔在他的文学教 程里采用了这种哲学,但是它本身却始终没有形成一个系统的、连贯的思 想。由于他们都是古典作品的门徒,他们首先把世界看成是生命力创造物的 无穷无尽的变化。在谢林和其他学者的影响下,他们把“普遍同情”的概念 引入了他们的哲学,这种同情,例如在化学的亲合力中、在磁力中和人类之 爱中,到处都显示出来。后来,他们被施莱尔马歇倾吐的宗教思想所感动, 从伯梅那里借用了“中心”的概念;所谓“中心”就是世界的灵魂和神圣的 原则。无论如何,只有天才的艺术家通过直觉,或甚至通过梦幻和魔术,才 能接近真正的现实:在他的手里,这种神秘的体验转化成艺术品。这是一种 奇迹哲学,诗人变成了传教士。不幸的是:还不能说有人真正地创造过这种 奇迹,因为这些浪漫主义者没有留下伟大的作品,最好的也不过是诺瓦利的 那些作品,其中主要的是《夜之颂歌》(1798—1799年)。 然而他们的确播下了丰富的思想种子。在这方面,1801年至1804年间, 奥古斯特·施莱格尔在柏林的一些讲演起了重要的作用。在那些演讲里,他 给浪漫主义下了定义,并且宣称艺术是一个民族生活的最高表现形式,是民 族灵魂的象征。施莱格尔给历史以这样的教训:美没有普遍性,研究和欣赏 艺术必须首先联系艺术产生的环境。至于民族,它本身必然导致出这样的结 论:为了达到完全的民族自觉,最好的措施莫过于研究民族的历史遗迹。已 经开始政治复兴和社会复兴的德意志,正是通过浪漫主义运动,才也成为欧 洲思想的一个中心。浪漫主义运动波及到法国较晚,但传到英国却很快。已 经发现直觉功效的科尔里奇在德意志旅行时,开始接触到浪漫主义哲学,并 且满脑子吸收了这种哲学思想。 浪漫主义本身不是一种政治学说,但是因为它象在其它领域里一样,在 政治方面也依赖于情感,所以它的信徒们也就随遇而安。随着反动势力的得 势,浪漫主义的信徒也大有作为,他们很快便成为狂热的反革命分子。此外, 他们从历史上发现了神圣罗马帝国和教皇统治。从1799年起,诺瓦利就歌 颂为中世纪大增光彩的基督教的统一;天主教的祷告书和音乐使他们深受感 动,诺瓦利并且为圣母玛利亚写了一首赞美诗。他自己仍然是新教徒,但由 于在奥国有作官机会,而且奥国比较坚决抵抗拿破仑,所以诺瓦利的许多朋 友就为奥国服务,而且改信了天主教。 不管这些思想是多么值得注意,但却决不能夸大它们对舆论的影响。大 多数憎恶法国革命的人并不是由于哲学的动机所促使,假如他们感到需要哲 学,他们总是到宗教里去寻找。十八世纪末年宗教势力一度重振,它得力于 保守的实用主义和多情善感的直觉主义的赞助,但它也是自行滋长起来的。 贵族象聚集在君主政体周围一样,深感与国教休戚相关,并且同意这样的看 法:魔鬼就是雅各宾派的始祖。此外,大灾大难和旷日持久的战争总是把那 些心神不安和胆战心惊的群众引回到祭坛面前。 天主教亟需这样的复兴,因为,它首当其冲,创巨痛深。法国及其所占 领各国只不过是“传教区”而已。在德意志,新的灾难迫在眉睫:巴塞尔条 约和坎波福米奥条约宣告了一项普遍的世俗化运动的来临,而甚至反对革命 的新教徒也都热心地盼望“把黑袍军赶出来因河地区”。另一方面,开明专 制一直把教会置于自己的监19 护之下。在德意志和奥国,国家在大学里培养僧侣,并把教区神甫更多地视 为小学教师而不是教士;在西班牙,戈多伊的继任者萨尔维拉和乌尔基霍, 从1798年以来就一直以哲学家自命;1799年,禁止向罗马教皇法庭上诉, 要开辟财源时就想攫取教会的产业庇护六世作为督政府的俘虏刚刚死去,奥 国几乎不掩饰它想和那不勒斯王国一起瓜分罗马教皇世俗领地的愿望。可是 同敌人的期望相反,教会的不幸反而变得对它有利,因为不幸引起了同情。 英国热情地迎接了被放逐的法国神甫,这些人后来为英国天主教的复兴播下 了第一批种子。伯克为了同爱尔兰人妥协,也一直不停地主张他们应享有宗 教自由。在德意志,明斯特一个叫做“神圣族家”的热心的小组聚集在菲尔 斯滕贝格和奥韦尔贝格的周围,哥里津郡主和蒙塔居侯爵夫人(拉法叶特夫 人的姊妹)这样的人物也活跃在这个小团体里。对于他们来说,施托尔贝格 在1800年的改变信仰是一个大有希望的喜讯。俄国皇帝保罗一世也激起了 很大的希望。约瑟夫·德·梅斯特和格律贝尔神甫已经说服他要求重建耶稣 会,而且他已经把马耳他骑士团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并被选为骑士团的首 领。 第106章 直到这时几乎还没有受到法国革命触动的新教,从宗教的恢复中得到的 全是好处。在德意志,施莱尔马歇在他1799年出版的《论宗教》一书中, 重新激发了新教的神秘的热情,而威廉·瓦肯罗德和浪漫主义者正在通过美 学直观的方法寻找他们返回宗教的道路。在荷尔斯泰因的恩肯多夫,雷文特 洛是一个虏诚的团体的领导人,这个团体和明斯特的“神圣家族”很相似。 施托尔贝格在改变信仰之前曾在这里面呆过,甚至天主教徒波塔利斯也和这 个团体有联系,他在签订教务专约后出任宗教大臣。在英国,卫斯理已于1791 年逝世;他既建立世俗传教士制度,又创立了一个互选补充成员的教阶组 织,从而使循道教派更加接近英国国教。1这种情况在1797年引起了循道 会派内部的第一次分裂,可是这个教派由于在群众中煽动神秘主义而继续得 到发展。循道教派对“非英国国教信徒”2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浸礼会派3 由于效仿循道教派的做法而得到了进展,而普利斯特利的索西教4的长老派 和普顿斯的理性主义的长老派却在迅速衰亡中。甚至在英国国教中也形成了 一个福音派的小核心,其中最出名的是威尔伯福斯,他们想使国教恢复生 气,但是没有成功。复振后的非英国国教信徒抛弃了对法国革命的同情,他 们对于人民群众的保守的影响即使有被夸大之处,但这种影响的存在也是无 可争辩的。 法国似乎依然是世界上理性主义的堡垒,至少是在批判的形式下,反对 传统和基督教,就象十八世纪所采取的形式一样。理性主义的代言人德斯 蒂·德·特拉西、卡巴尼斯、多努和沃尔内,都固守在国民公会设立的科学 总院和高等学校的重要机构里。他们通过然格内控制着《哲学旬刊》,他们 的门徒在各个中心学校里任教,这种学校几乎在所有的郡里都成立了。然而 理性主义正在起变化。“空论家”中少数仍然是唯物主义者,大多数也不再 留意形而上学,而在科学的影响下,只注意对现象的研究,日趋倾向于经验 实证主义。因为法国革命在公共教育中给科学以显著的地位,所以科学在法 国很兴盛。德斯蒂·德·特拉西和卡巴尼斯打算建立一种思想的科学,一种 从形而上学分离开来,却和生理学联系起来的心理学。加尼埃和萨伊研究政 治经济学也想发展成为实验科学,但是基础不够。这是一个内容丰富多采的 运动,但是直到很久以后它才充分展开。此外,这种实证主义由于反映了百 科全书派的精神,因此与英国的经验主义大不相同。这种实证主义也出现在 拉普拉斯的《宇宙体系解说》中,出现在拉马克攻击生机论的著作中,以及 迪皮伊的《一切宗教的起源》中。虽然从社会观点看来,政府和共和派资产 阶级日益变成保守派,但他们却仍然敌视基督教。在人民群众中,宗教习惯 的确大大淡薄了,因为红衣主教孔萨尔维在签订教务专约时写道:“大多数 人民都是冷漠的”。 然而,不应该忘记,在十八世纪,理性主义哲学不但远没有被所有法国 人接受而且遭到许多通常缺乏才能却并不缺乏读者的作家的攻击。在革命大 动荡的高潮中,传统的卫道士不仅没有放弃自己的信仰,反而变得更加顽固 了。他们的队伍由于一部分老资产阶级分子的参加而扩大了,这些人被通货 膨胀搞得破了产,因而产生了对新思想的厌恶。法国也没有免于受到神秘的 和情感的直觉主义的影响。神灵学在法国拥有一批忠实信徒,到1800年左 右特别是在里昂和阿尔萨斯最盛行;在里昂是以韦雷尔莫兹为中心人物,在 阿尔萨斯,奥贝兰把神灵学和德意志的影响结合在一起。事实上,感情的哲 学只是在法国才找到了它的最优秀和最有影响的首领;因为卢梭的吸引力一 直没有消失,相反,摈弃他的政治理论的人恰恰是那些最热衷于在文学和宗 教方面把感情置于首位的人,夏托勃里昂就是一个有名的例子。最后,象在 其它各地一样,有些法国人重新皈依天主教是象儒贝尔一样由于感情的缘 故;或者是象丰塔内一样出于保守思想;或者是象罗兰夫人的朋友邦卡 尔·德·伊萨尔一样,仅仅是为了寻求一种慰藉。后来,当波拿巴改弦易辙 而和教皇订立教务专约的时候,这些人都支持他,尽管遭到那些原来拥戴他 上台的人的反对,甚至也违背了他自己军队的意志。 如果理性主义的传播因此而达到了它的极限的话,那并不是由于反革命 的实用主义起了作用,因为博纳尔和德·梅斯特的著作是在国外出版的,还 没有输入法国;德意志的思想也没有什么影响。法国的浪漫主义没有它的哲 学;甚至在艺术上也没有取代古典主义。人们阅读北方文学只是为了要发现 可以利用的主题,或者为了欣赏它生动的描绘,或者观摩它刻划感情的笔 法。当时最流行的是“奥西安”的诗,玛利—约瑟夫·谢尼埃把它译成了法 文。在“奥西安”著作的影响下,阿尔诺写了《奥斯卡》和《高卢人之歌》。 波拿巴也和别人一样喜爱“奥西安”的著作。但在1800年,当斯塔埃尔夫 人第一次把北方文学和南方文学加以对照时,她只奉劝法国古典主义者从北 方文学那里摹仿那种忧郁伤感的情调。法国公众中的大多数对哲学上的理性 主义与传统的冲突仍然漠不关心,而这种重要情况的确最能说明波拿巴的成 就了。那些从出售国有产业中、靠投机和政府合同而发财致富的、不学无术 的新的资产阶级暴发户很少关心伯尼奥所说的“原则病”。政府中那些出身 旧贵族的人,象巴拉斯和塔列朗等,都是公认不讳的贪污腐化分子和叛卖的 专家,他们对此表现了冷嘲热讽的蔑视态度。经常出入于塔利昂夫人、阿姆 兰夫人或者雷卡米埃夫人的时髦沙龙的上层人物所想的只是寻欢作乐。更为 严重的是,在动乱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一代,学浅识少还不以为忧;这一代人 是现实主义者,他们只想出人头地的发迹问题;战争为他们开辟了一条成功 之路,而勇气则是一个足够的条件。只要波拿巴无往而不胜,这些现实主义 者就听任波拿巴为所欲为,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决不愿恢复旧制度。他们对 各种思想都漠不关心,把法国革命的成就当作既成事实来接受下来,因为他 们从革命成就中或多或少也得到好处。因此,全国大多数人始终忠于革命事 业,而法国和欧洲之间的鸿沟则继续存在下去。 三、民族的觉醒 法国革命和旧制度之间的斗争具有普遍性,它是阶级对阶级的战争,民 族情绪起初似乎还没有起作用。而且在十八世纪里,人们并不认为这种感情 是重要的。君主们和各个分支的贵族构成了一个统治者的世界性的社会;他 们不考虑各民族的起源特性,把各族人民当作交他们看管的羊群一样地彼此 瓜分;当时有国家而没有民族。尽管有见识的资产阶级很明白人类可以分为 各种不同的种族,但他们基本上把人类看成是能够具有共同文明的一个整 体;而且,虽然理性主义使基督教世界的概念世俗化了,但却也使这个概念 延续长存下去。法国革命一开始,路易十六就呼吁各国君主团结一致,而且 法国亡命者也向所有贵族发出了同样的呼吁。这种呼吁并不是毫无效果的。 1790年以来,伯克就鼓吹建立反对法国革命的十字军,1800年左右弗朗索 瓦·德·伊韦尔努瓦也这样地鼓吹过。同样,对革命者来说,所有的人都是 兄弟,所有的暴君都是他们的敌人。直到1815年,斗争大致都保持着这种 特性;法国在国外始终有一些朋友,而在国内,也始终存在着一些不可调和 的敌人。 法国革命号召人民起来治理自己,根据同样的原则,它确实也唤起了民 族的意识。革命党人自豪地把自己称做“爱国者”;对他们说来,法国是“民 族”。然而,当革命一开始他们深信一切民族都会欢迎法国的福音,并且深 信,这样一来,文明就会保持它的普遍性。他们从没有想到各民族会变成敌 人,他们深信只是暴君才挑起了战争,民主能给所有的人带来和平与博爱。 相反地,君主和贵族都敌视民族这个概念,因为它好象是与人民主权和公民 平等联系在一起——“民族这个词,听起来象雅各宾”。在尼德兰,贵族和 僧侣宁可回到奥国的奴役之下,也不愿意丧失他们的特权。在波兰,同样的 恐惧削弱了民族反抗的事业。在匈牙利,豪绅们仍旧忠于哈布斯堡皇室,这 些人一旦被允许对农民为所欲为时,他们甚至自愿局部日耳曼化。至于君主 们,他们除了自己的利益以外,仍然什么也不考虑。他们完成了瓜分波兰。 匈牙利议会要求维也纳作出一些让步:以匈牙利语为官方语言,给以关税的 优惠待遇,以及通过合并达尔马提亚或阜姆以便取得出海的通道,可是这一 切都毫无结果。尽管匈牙利摄政王约瑟夫大公多次提出建议,但皇帝弗兰茨 二世却对这些要求置若罔闻。爱尔兰在1798年爆发了起义,皮特决心摧毁 爱尔兰还残存的独立地位,取消了都柏林的政府和议会。 第107章 此后,一百名爱尔 兰议员和三十二名爱尔兰勋爵便参加了英国议会。这个岛屿保留了它的债务 和国内税收,但要负担帝国的开支十七分之二。英国答应向爱尔兰开放英国 市场,更重要的是皮特在康华里总督和卡斯尔雷子爵罗伯特·斯图尔特国务 大臣的支持下,透露了他的企图,即要废除禁止天主教徒参加议会的“宣誓 条例”;1他甚至还暗示把天主教“树立”为爱尔兰国教的可能性,如果政 府有权对主教的选择进行监督的话。对这一点,有十个主教表示同意。而只 是这一点,就足以使很多爱尔兰的新教徒起来反对合并,这些人起初由于害 怕曾拥护过这个合并计划。皮特无奈,只好采取分封爵位和奉送大量金钱进 行贿赂,不过这些钱还是出自爱尔兰身上。合并问题终于在1800年2月5 日在都柏林表决通过,5月间在伦敦得到了批准。 逐渐引起从世界主义转变到民族主义的是战争。受到各方面攻击的法国 人,首先从自己的思想上倒退了。他们蔑视那些仍然处于“奴隶”地位的外 国人,而以自己是一个“伟大的民族”,而自高自大起来。共和国在转向对 外征服的时候,利用这种感情来激发自豪感和自利心;然而,这种感情同时 也就开始背离革命的理想主义,从而失去了它的纯洁性。波拿巴从一开始就 喜欢这种大大有利于他准备执掌政权的演变。与此同时,英国由于对法国作 战,最后也染上了民族狂热症。起初,仍留在辉格党内的人士在福克斯的领 导下附和了民众各阶级的情绪,认为战争只是皮特和托利党的事。但是当法 国准备入侵爱尔兰,并且去征服埃及的时候,情绪就开始转变了。对瑞士的 入侵改变了科尔里奇的态度,他在《法兰西咏歌》中斥责背信弃义与不敬神 奉教的敌人是轻浮与残酷的民族。从这时起,皮特就能要求全国作出努力 了,但在公众情绪改变以前,他慎重地还没有这样做。 同时,法国在荷兰、西沙尔平共和国1和瑞士根除了旧制度,从而实现 了领土统一和国家统一;这就促进了这些地方民族情绪的觉醒和发展。法国 的干预特别有利于意大利,那里的民族统一派比通常人们所想像的要多得 多,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但是,法国迫于战争的需要,把这些国度 当做前哨阵地来对待,而它们由于担负了供应法国军需的重担,不久就体会 到独立的价值。于是,罗伯斯庇尔曾预见到的一种致命的逆转局面出现了: 法国引起了这些国家的仇视。1799年当俄国人和奥国人侵入意大利的时候, 他们被当做解放者而受到了欢迎。这种危险还不太大,因为德意志还没有受 到影响。虽然文学艺术的蓬勃发展,以及浪漫主义所激起的“回到过去”的 思潮,都在知识界大大激发了民族情感,但这种民族情感还没有采取政治的 形式。同政治上已经组织起来的民族,及这些民族之间的野蛮厮杀相对照, 德意志是个“文化之邦”;德意志人甚至从自己弱点中找出优越性和神圣使 命。这种傲慢的自甘落后态度在法国入侵以后就不复存在了。 同时,针对法国革命的民族概念,德意志已经提出自己的民族概念,法 国人认为,民族实际上建立在契约的基础上;虽然并不忽视决定个人选择的 自然条件和历史条件,但是民族是在个人自愿加入的“结盟”公约的基础上 建立起来的。相反地,赫德尔和他以后的浪漫主义运动,都把民族视为一个 有生命的存在,象其他的生物一样,也是从生命力(即“民族精神”)的无 意识的活动中产生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语言、民歌以及艺术,无非都 是这种“民族精神”的表现。我们再次发现,德意志处在欧洲发展转化的中 心。它将成为反对革命法国的集结地,这不仅因为它作为一个民族出现,而 且还因为它提出了一种不同的民族概念——民族是一种集体存在;在这种集 体存在中,个人丧失了全部自主权,而自由,则象神秘主义所认为的那样, 存在于愉快的逆来顺受之中;这种集体存在否认理性主义的普遍性的文明, 并且赋予自己的需要和激情以神圣的价值。 大约在同一时期,日本也出现了同样的发展。在那里,汉学学者早就赋 予他们的讲学以批判的理性主义的调子;他们争论天皇的祖先是否是太阳, 他们宣称:天神并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但是十八世纪中叶以来,在贺 茂真渊和他的门徒本居宣长(死于1801年)的领导下,日本重现了一种神 秘主义和感伤主义的思潮,这种思潮在尊崇佛教和它的戒律的同时,重新树 立起神道和这个民族过去的威望。这个运动的政治影响非常深远。按照这些 革新者的意见,天皇又成为天神之子,幕府将军成为篡权者,日本人成为注 定要统治一个世界帝国的优等民族。在松平定信的独裁和改良的摄政(到 1793年为止)之后,幕府将军德川家齐1同京都宫庭和解了。尽管如此,皇 室革命的种子还是播下了。在这里又看出人类思想中两种永恒的趋势在交 替,这是不足为奇的;然而,由于欧洲和远东之间还没有文化上的联系,处 于世界两端的这种不谋而合的情况却是很值得注意的。 第二章战争的后果与和平的条件 由于不存在民族仇恨的问题,各国的传统野心从一开始就使法国和欧洲 的冲突复杂化起来。反法同盟各国投入战争时,不仅仅是要扼杀法国革命: 大陆列强还要肢解法国,英国要夺取法国的殖民地并摧毁它的商业和海军, 以便有利地结束从路易十四以来的英法竞争,并恢复它那由于美国独立战争 而受到危害的海上霸权。但是,十八世纪期间使列强彼此冲突的问题并没有 全部解决:普奥同盟终于因波兰问题而垮台;俄国在东方和地中海的野心使 皮特忐忑不安;西班牙一直对英国心怀忧惧。各同盟国从来没有有效地使彼 此的作战努力协调起来;他们各自所得到的利益是悬殊的,这只能有助于加 深他们的分裂。大陆各国被打败了;法国能够同普鲁士议和,并且能把西班 牙争取过来,同自己结盟,还能够到达和越过它的“自然疆界”。1799年, 第二次反法同盟又夺回了意大利和瑞士的一部分,但象第一次反法同盟一 样,它本身已处于瓦解之中。相反地,英国在海上取得胜利,但它缺乏陆军, 因而不能靠自己的力量打败法国,它的经济形势也不是没有弱点的。问题在 于,从欧洲的分裂中得到了好处的法国,能否取得胜利并获得持久和平,以 保持它的“自然疆界”。所有研究拿破仑的史学家都认为,这是支配他的命 运的问题。 一、大陆各国 欧洲各国的君主都是非常庸碌无能的:在奥国,弗兰茨二世是一个虚有 其表的庄严君主,他不重用他的兄弟查理大公,而愿和他的忠诚的但能力有 限的首席顾问大臣科洛雷多伯爵一起指挥一切。在普鲁士,弗里德里希-威 廉三世是一个诚实、善良但却不大机敏的人,他虽然优柔寡断,但却极力维 护自己的权威。俄国的保罗一世,是个半疯的人,残忍而反复无常。甚至战 争也没有使这些君主们学到什么教训。例如,奥国仍旧实行强制在农民中招 募或以抽签的办法来征召新兵,仍是终身服役。军官差不多都是贵族,他们 仍旧是购买军职。1798年,查理大公打算把团改编为师,但是战争迫使他放 弃了这个计划。无论是战术、战略、或是后勤供应,都没有任何改进。 大陆各国并不缺乏兵员。据估计,从1792年到1799年,他们的损失是: 死亡十四万人,受伤二十万人,被俘十五万人;这个数字无疑是很庞大的, 但他们的人力远远没有耗尽。最缺乏的是钱。在奥国,尽管增加了赋税,但 年度赤字却从约瑟夫二世统治末期的二千万盾(或福林)1增到1796年的 九千万盾。政府不得不采用强制公债的手段,而债务就由1793年的三亿九 千万上升到1798年的五亿七千二百万。英国给予奥国以补助金,另外还保 证或准许在伦敦向私人借款。尽管如此,财政偿付能力只能靠发行纸币来维 持,而纸币的价值又不得不强制规定,以便为1800年的战役提供经费。流 通的纸币总额由1793年的二千七百万增加到1801年的二亿。从那时起,奥 国的盾就开始贬值了。1801年,在奥格斯堡交易所里,盾的价值下跌了百分 之十六。俄国的卢布更为虚弱,在来比锡只按它的票面价值的百分之六十来 兑换。保罗一世统治时期,俄国主要在荷兰欠下的债务就由四千三百万盾上 升到一亿三千二百万盾,而且政府每年还要发行一千四百万新的纸卢布。瑞 典也采取了印刷纸币的措施,纸币的价值在1798年下跌了四分之一以上。 如果没有英国的补助金,反法同盟各国的确很难继续进行战争。但是,这个 同盟是否仍然存在呢? 虽然保罗一世大事宣扬他如何仇视法国革命:他把路易十八庇护在米塔 瓦,并且维持了孔代的军队,然而要等到埃及战役才使他决心参战。 第108章 这是因 为从那以后东方问题对于俄国的外交政策变得越来越重要了。不满足于肢解 土耳其帝国各属邦的叶卡捷琳娜二世,已经在那里赢得了特权地位:即对这 些地方的基督教臣民境况有一定的权利过问,以及俄国商船自由通过两海峡 的权利。这种特权只是在1799年才给予英国,1802年才给予法国的。土耳 其帝国的瓦解给俄国人得寸进尺的机会。1793年以来,塞利姆三世一直在竭 力建立一支现代化的军队,但是在很多省份里他的权力有名无实。阿里-泰 布兰尼在阿尔巴尼亚和埃皮鲁斯为自己开拓领地;帕斯万·奥格卢占领了维 丁,并且在向亚得里那堡进军时自封为帕夏;杰扎尔控制了叙利亚;瓦哈比 教派的首领阿卜杜勒·阿齐兹征服了整个内志,并且威胁着圣城和巴格达的 帕夏。希腊人,特别是塞尔维亚人,也在引起人们的忧虑不安。前者乘战争 的机会,利用土耳其当时守中立而遍布于地中海上;他们乘着俄国的船只深 入黑海;在各大港口都形成了希腊人的集居点。他们从柯勒爱斯和来格斯的 作品中知道了法国革命,并且看到了飘扬在爱奥尼亚群岛上的法国三色旗。 这一切使希腊精神复苏。被土耳其近卫军步兵的掠夺所激怒的塞尔维亚人在 上次土耳其战争中曾经援助过奥国。他们的首领卡拉—格奥尔吉和奈纳多维 奇只是在等待时机,以便帮助俄国对土耳其重开战。 波拿巴远征埃及的结果使俄国获得了进入地中海的机会。保罗一世变成 了土耳其苏丹的盟友后,使土耳其对俄国军舰开放了两海峡。他伙同土耳其 人和艾奥尼纳的帕夏,占领了爱奥尼亚群岛,在这个群岛上建立一个受他保 护的共和国。保罗在被选为马耳他骑士团大统领后,企图久据该岛;1799年 11月3日,格伦维尔不得不答应他:英国如从法国手里夺到马耳他,也不会 留在那里。保罗还垂涎科西嘉岛,他的军队在那不勒斯王国登陆,并且答应 使撒丁国王复辟。这样,保罗一世通过改变俄国对土耳其的传统政策,获得 了一种俄国从未有过的势力。一心想重新占领埃及的英国,只得坐视俄国势 力的扩张。但是弗兰茨二世却不愿意让俄国人在意大利为所欲为,保罗把苏 沃洛夫在苏黎世的战败归因于奥国的背叛,因而召回了他的军队。由于反对 参加反法同盟的罗斯托普钦接替潘宁出任外交大臣,俄国军队回国后也就不 会再度出征。保罗脱离反法同盟的结果使奥国陷于孤立,并且可能带来更为 严重的后果:如果英国认为今后它得以放手占有马耳他的话,则将导致英俄 冲突。以前,叶卡捷琳娜二世也曾纠集过一些中立国家反对英国的海上霸 权,1并对英国关闭了对它的商业无比重要的波罗的海。 在此期间,奥国不得不单独承受战争的重担。帝国议会正式地支持这场 战争,但是自从巴塞尔和约签订以来,神圣罗马帝国只不过是个影子罢了。 普鲁士保证了包括汉诺威在内的北德意志的中立。在分界线以北——奥国的 胡德里斯特称之为“迷人地带”——的德意志诸邦,享受着和平和大量商业 利润带来的益处。普鲁士的威望因此大大提高,弗里德里希-威廉很快地成 为一颗“北极星”,成为一位“与皇帝抗衡的皇帝”。根茨在1799年劝说 弗里德里希-威廉坚持中立政策,其实这是完全多余的;因为他已经打定了 主意,并指望成为一个北德意志邦联的首领。他还做着扩张领土的美梦,他 急不可待地要实现教会产业世俗化,垂涎汉诺威,同时还策划要吞并纽伦 堡。被赶出北方的奥国,由于丧失了来因河左岸而在南方感到耻辱;它还感 到关于巴伐利亚的意图被出卖了,虽然在1799年继承了查理-特奥多尔的马 克西米利安-约瑟夫时刻在为他的继承权担心。至于符腾堡公爵弗里德里希 二世,他已被卷入到一场与各省等级议会长期纷争的局面里,这些议会已经 擅自向巴黎派出了密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南德意志的诸王侯只是出于恐惧 才跟随着奥国,他们都在等待和法国和好的时机。因此,一个反法的德意志 诸邦的同盟就不可能实现了,而神圣罗马帝国本身的消亡则看起来非常可 能,戈雷斯甚至已经讽刺地为它拟好了死亡证。奥国大臣图古特并不为此过 分担忧,更不惋惜尼德兰的丧失。他没有忽略在波兰寻求补偿,但是象他的 十八世纪的前任们一样,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于意大利。在吞并了威尼西亚 诸邦之后,他希望在这个刚刚驱逐出法国人的半岛上取而代之。在这种情况 下,他估计总的看来,奥国最终将无可怨尤,这不是毫无根据的。 法国会不会把俄国人争取过来,并且通过把意大利让给奥国从而使它保 持中立呢?假如是这样的话,英国起码会因此而孤立无援。 二、英国的战争努力 英国的行政制度也没有经历什么变化。它依然是陈旧过时和叠床架屋 的,充满闲差冗员并日趋腐败。然而,议会制的政府证明是稳定的,并且具 有政策观点的连贯性,这是会使大陆上的专制君主们羡慕不已的。统治英国 的寡头集团把国家当做是自己的世袭财产,这一集团中富有才干的人虽不是 很多,但是他们却能用不屈不挠的精神和一定的纪律来捍卫英国。他们的领 袖威廉·皮特主政以来饱经忧患,1但是他们却称赞他的使英国人免受强制 和牺牲的坚韧性和谨慎的经验主义,直到最后,他们认识到处境危险时,才 开始大声疾呼,要求强化统治和做出牺牲。英国强征海员和招募士兵派出去 参战,这些人都是来自贫穷的阶层。他们都是由出身贵族的志愿参军的人率 领的,这些军官的职位都是用钱买的。为了保卫本土建立了国防军,民兵逐 渐扩充到十万人。原则上,这些士兵都是由抽签办法挑选的,但实际上可以 雇人顶替,许多教区往往用钱买足征兵名额;这样一来,正规军招募的兵源 最终变得枯竭了。1794年到1799年间,招募的正规军被用在殖民地上,而 那些靠英国补助金维持的盟国则担任了大陆上的牵制攻击任务,这对英国很 有利;格伦维尔坦白承认,他宁可资助大陆各国也不愿给他们增派援军,因 为后者将会剥夺英国工业上的人力;此外,由于那些钱还是化费在英国市场 上购买军需品,所以钱并没有白白损失掉。 这是一种代价很大的政策。支出从1792年的二千六百万英镑2上升到 1801年的九千一百万英镑。皮特稍微提高了间接税,这些间接税在1797年 提供了百分之七十五的岁入,但是这还是不够的。1792年,岁入只抵偿了支 出的百分之六十八,而1797年则抵偿了不足百分之二十九。英格兰银行只 好谨慎地贴现财政部证券:1792年为八百五十万英镑,1797年为一千七百 万英镑。由于黄金支付的中止,英格兰银行变得比较慷慨了,以至于在1801 年流动债务超过了二千四百万英镑。但是最重要的来源还是只付利息的固定 公债,它的本金从1792年的九百万英镑上升到1801年的三千六百万英镑。 皮特在偿还债务时能保持兑换率不变,这表明英国贵族对自己的未来的信心 达到了何种程度,并且也证明英国已经从它的贸易和殖民地中获得巨款。尽 管如此,英国的支撑力还是依靠信贷。由于英国资本家的活动也是依赖于信 贷,所以在法国人看来,这个在当时不为人熟知的制度是虚假而脆弱的,这 是可以理解的。正是基于这种判断,法国在整个时期一直对英国进行了经济 战。 从1794年起,当欧洲大陆的战局变得恶化时,英国政府竭尽全力激励 全国做出新的牺牲。然而,只是到坎波福米奥条约之后,当英国陷于孤立, 在爱尔兰遭到攻击并在埃及受到威胁时,形势才有了决定性的变化。随着 1797年黄金支付的中止,皮特坚持要进行财政改革,以限制通货膨胀。这一 次,那些拥有土地的贵族和资产阶级较少受到照顾:土地税增加了,并且实 行了所得税。与1972年的三百万英镑相比,1801年直接税的收入达到一千 零五十万英镑。但是,决不能夸大这些改革的重要性,因为在1801年间接 税仍然占岁入的百分之六十五,而公债则相当于支出的百分之六十五以上。 到这时已变得很明显,要继续进行战争就需要再做出新的努力。 改进新兵的招募更为困难。在1794年如遭入侵要征召数以万计的志愿 兵是容易的,因为在没有遭到实际入侵之前他们都是呆在自己的家里,并且 免除在民兵里服役。他们是民间自动组织起来的,并且同意在由他们自己所 确定的一定地区内作战。人们期望他们会象在旺代暴乱那样地作战;事实上 他们与法国革命的志愿军唯一共同之处只是个名称而已。对英国说来,侥幸 的是他们从未经受过同样的考验。与此同时,正规军里的情况非常危急,因 此,在1796年政府要各教区用抽签方式提供一万五千名正规军士兵。 第109章 如有 不足,课以罚款。然而这一着完全失败了,因为各教区宁愿交付罚款。最后, 在1798年,只得建议民兵转入正规军,凡转入者给以奖金。但是这个意见 遭到各郡郡长的强烈反对。他们任命民兵的军官并且用土地税的收入来维持 民兵,因此他们把民兵当作自己的私有部队。不过,这个办法最后在1799 年7月12日还是在议会里通过了,而且一直延续采用到1815年。民兵响应 了号召,参加了对荷兰以及后来对埃及的远征。皮特到此止步,没敢再进一 步实行强制兵役制。皮特也没有结束在军政方面的混乱状态,当时军政是由 邓达斯、温德姆、约克公爵和内政部共同掌管的。实际上,作战则是由皮特、 格伦维尔和国王指挥的。但是,军事技术还是有了一些进步:1797年创建了 骑炮兵中队,1799年炮兵被编成一支独立军团。除了驻防部队之外,英国军 队能派出的远征军只有一万人左右;这支远征军队除了1799年在荷兰遭到 惨败外,在1794到1807年间只是在殖民地作战。首先是法属岛屿,接着是 荷属各地,后来是特立尼达岛,最后在1801年瑞典和丹麦的安的列斯群岛 都相继被英军占领。但是1798年当杜桑-卢维杜尔与松托纳1结成同盟从圣 多明各岛驱逐英国人时,七千五百英军死在这个不得不放弃的岛上。在殖民 地作战的这些胜利自然应归功于舰队的战斗行动,这是英国对反法同盟的主 要贡献。 舰队扩充得更加庞大了,但是它的扩充并不是没有困难的,因为商船队 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扩大着。从1793年起,英国军舰不得不招募外国人,直 到全部水兵的四分之三由外国人组成。各国的水手、战俘、罪犯、罢工者和 政治嫌疑犯都一律被强迫服役。由于船上生活仍然令人难以忍受,所以哗变 层出不穷。1797年,哗变发展成一次蔓延甚广的叛乱,这次叛乱通过杀一儆 百的办法,但主要靠增加军饷和战利品奖金的办法,才被平息下去。造船工 艺几乎没有变化。标准的战列舰的船身仍然是二百呎长,船体中部横梁五十 呎宽,装备七十四门大炮,有两层战斗甲板和六百名水兵;高耸的三层舰的 数量也还是逐渐增加了。1801年前一直是海军大臣的斯潘塞勋爵,在建造战 舰方面没有遇到什么大的障碍,英国的橡木和冷杉木或者苏格兰的林木仍然 可以弄到。美洲的白松和从波罗的海地区来的木材也都能用上,而法国人再 也买不到这些。 1796年以前,海战一直进行得毫无效果。冬季里,豪和布里德波特把他 们的军舰停泊在港口里,这样就中断了封锁。而后,与西班牙的决裂导致了 对科西嘉和地中海的放弃。1798年,当圣文森特伯爵杰维斯海军上将组织了 辅以军需供应和定期轮换的经常的近海巡逻时,封锁就又恢复了。如果法国 人企图冲破封锁,巡逻舰队就奉命在英吉利海峡的入口处集中。同年,皮特 决定强行进入地中海以援救那不勒斯;他虽然没有成功,但却设法夺取了西 西里和梅诺卡岛;这时,那不勒斯和葡萄牙的海军加入了英国舰队。 1799年,荷兰舰队被拿捕了,纳尔逊已经在阿布基尔摧毁了布律埃斯的 舰队。在埃及的法国军队完全被隔绝海外,马耳他也被包围了。看起来,除 非保罗一世加以反对,否则地中海即将落到英国手里。但是法国海军还没有 完全被清除出地中海:1799年4月,海军上将布律克斯还能从布勒斯特启航 而到达土伦,并且又回到原泊港口。英国舰队的将领们至少能保护他们的交 通线,制止私掠船1的活动,以及摧毁敌人的商船。由于采用了军舰护航的 航行办法,英国船主平均每年只损失五百艘船只。这个数字占英国船只总数 的百分之三,几乎不多于通常在海上遇难所造成的损失。在美国独立战争时 期,海上的保险率曾高达百分之五十,而在1793年到1800年间不超过百分 之二十五,到1802年和平以后,甚至降到了百分之十二。英国拿捕了七百 四十三艘海盗船,而从1798年起俘虏了二万二千名水手。法国人只剩下了 二百艘二百吨以上的商船,这仅仅是他们1789年实力的十分之一。 在所有的反法同盟国家中,只有英国达到了它的目的。它的盟国认识到 这一点,都谴责它没有给它们派遣军队;而这不能使同盟得到巩固。但是英 国还没有懂得:仅仅靠它的海军力量是不能迫使法国投降的,最后胜利必须 在大陆上赢得。 三、法国及其盟国 随着反法同盟各国的分裂,法国在欧洲大陆上的地位却正是十分强有力 的。除了阿维尼翁、蒙贝利亚尔和牟罗兹之外,法国还吞并了比利时、马斯 特里赫特和荷兰弗兰德、来因河的左岸(至少是一直到科布伦次以下离开来 因河、到达并顺沿罗尔河一线)、以前的巴塞尔主教邦(包括波伦特鲁伊、 圣伊米耶山谷和明斯特山谷以及比尔)、日内瓦、萨伏依和尼斯。法国仍然 是欧洲人口最多的国家。战争使它死伤和失踪了约六十万人;然而,这些被 公认为骇人听闻的损失并没有危及到法国的有生力量;法国如果善于使用这 些有生力量,无疑能击败任何攻击。何况法国已不再象1793年那样孤立了。 在“全国皆兵”的名义下作为临时措施而采用过的强制兵役制,根据共 和六年果月19日(1798年9月5日)的儒尔当法已被规定为永久性的征兵 规则。除非处在外敌入侵的情况下,这项法律只要求那些用抽签或征募的办 法产生的一定的人数服兵役。但是在共和七年,那些适龄的青年人利用共同 招募志愿兵以凑足他们所在公社的军队数额的办法,而得以逃避这项法律的 规定。波拿巴后来只不过是增加了个人顶替的规定,这项办法是原曾实行 过,以后被他的前任又禁止了的。此外,督政府还使“混合编制”臻于完善 1,显著地改进了骑兵队,并改变了军官的产生办法;由士兵选举军官的办 法已因共和三年芽月14日(1795年4月3日)的法令而大大减少了。军队 的精神面貌起了变化。如同在市民生活中那样:追求荣誉,甚至追求金钱逐 渐代替了革命的热情。然而,尽管有受王党煽动宣传而发生的哗变,军队依 然是法国革命的后盾。作为战争的工具,它是无与伦比的。任何勇敢的人都 有迅速晋升的机会,这仍然是深得人心的平等象征,它吸引着雄心勃勃和富 于战斗精神的青年人。法国革命使激发个人力量成为现代世界的主要原则, 这个原则在战争中显示了它的价值;这个社会原则的优越性使法国军队显然 比旧制度的军队高超得多。 和它的敌人一样,法国的弱点也在于筹措战费日益困难。督政府不得不 用宣布破产的办法来废除纸币而恢复了硬币。由于只剩下税收,督政府格外 地陷于通货紧缩常有的窘境:价格调整、经济瘫痪、收入减少。这种本不应 由督政府承担罪责的财政状况一直贯穿在它整个的历史中,而使它声名狼 藉。实际上,督政府尽了很大努力来改善这种财政状况。它调整了直接税的 基数,甚至还制定了新的基数;它催促编造纳税名册并设法加速税收,多少 获得了一些成就,但是又不至剥夺选举产生的各机关的职权。督政府还增加 了间接税,并且在共和七年成立了征收注册税、印花税和抵押税的机构;又 开征了运输税和公路通行税,并且还授权城市征收城市通行税1来帮助它 们。督政府完全懂得,要确保大量的经常的收入,必须对重要的消费品(例 如盐)征税,但是这些是它自己也感到没有足够力量去冒险采取的措施。因 此,它除了削减支出别无它法,而这种削减接着又迫使它拒绝支付公债的三 分之二,并且置公共事业于不顾。 即使督政府还能保持正常预算的平衡,它也还要为战争提供军费,这只 有依靠借贷才能做到。可是,由于政治上的原因,强制公债成了借贷的唯一 手段。银行家都不愿意贷款给政府,以维持国库的运转。因为收税官尽量长 期地保存税款以便从中牟利,所以有人谈论要恢复“期票”,这就是说,1789 年以前包税人对预定的税收开出的期票。然而,谁会来贴现这些期票呢?银 行家确实曾建议成立一个国家银行,但那将只不过是一个要用来贴现他们自 己的票据的银行。简而言之,督政府不得不用债券偿还债务2,支付养老金 和薪金等,这使人们极端憎恨督政府;它也不得不把军需供应让给诈取政府 钱财的私人公司去筹办,而政府还得把国有产业、木材采伐、预收税抵押给 它们,或者用没有银行能兑现的支票给他们作补偿。 这些构成变相通货膨胀的权宜措施,引起了狂暴的投机浪潮,而且也使 许多政府官员和政客腐败起来,因为承包商贿赂他们以取得付款。军队深受 其害,他们对这些“中间人”很气愤。由于警察缺乏战胜盗匪的手段,随着 经济危机的不断恶化,盗匪为数日增,公共秩序越发难以维持。 第110章 受到影响的 不仅仅是这个国家的生活和道德:穷困使督政府为了养活军队而剥削荷兰, 并且扩张到意大利和瑞士去,军需承办商推波助澜;将军和军事特派员都热 衷于追求自己的私利。军队,甚至国家,都依靠战争过活;这样就从战争中 产生出一个主战派,它具体体现在波拿巴身上。 正如执政府后来所表明的那样,社会秩序和财政的恢复需要时间,但最 需要的首先是一个有权威的当局。督政府很好地组织了自己的工作;例如它 的“国务秘书部”后来被波拿巴重新采用;再如它的警务部,其中就有富歇, 他是在共和七年进入警务部的。但是督政府却没有能巩固自己的权力。首 先,共和三年宪法重建了广泛的地方分权制,而且在巴黎也实行分权制度, 这种分权的情况剥夺了战争所需要的国家行政机构的活动能力。行政机构没 有控制国库,它和立法机构之间,或立法机构两院彼此之间的不可调和的冲 突妨碍了它的工作。其次,只要原来的特权阶级还是不向新秩序屈服,在法 国就仍然存在着酝酿叛乱、内战和叛国勾当的顽固的骚乱因素,这种因素削 弱了政府的力量,或者迫使政府采用暴力。共和七年,法国西部就曾再次发 生武装叛乱,西南部也有叛乱发生;在普罗旺斯和弗朗歇—孔泰,有人勾结 外国并拿英国的钱,也正在策划到春季发动暴乱。 只要反革命还得到部分天主教僧侣的支持,那么就不能指望它放下屠 刀。1794年9月18日,“教士法”随着宗教预算的取消而不复存在。现在 对神甫的要求只是宣誓忠于共和国,但许多神甫仍拒绝这样做。这些人遭到 了追捕,被拘禁在罗什福尔或雷岛的囚船上,然后流放到圭亚那。他们都和 罗马以及先前那些顽抗的主教多少有些联系,这些主教多数都靠拿皮特的津 贴住在英国。无论他们主观愿望如何,他们的忠实信徒都可能参加叛乱。那 些已服从法律的罗马派教士和恐怖时期以后曾经改组过教会的老宪政派教 士对督政府都没有好感,因为督政府和资产阶级共和派以及空论家一样,总 不放过任何机会表示对天主教的敌意。督政府卖掉了许多教堂,强迫实行第 十来复日制,根据法律禁止一切公开的宗教仪式,甚至把第十来复日礼拜和 “博爱宗教”1引进了教堂,以同天主教相对抗。果月18日以后,督政府 开始攻击私立学校,这些学校主要是天主教办的。除非它们保证进行市民道 德的教育,否则就得关闭;而且禁止政府公务员送自己的子弟进这些学校。 假如共和国对宗教放弃这种敌视态度而实行一种真诚的中立政策的话,它无 疑将会把宪政派教士和宣誓派教士争取过来,并且将会削弱那些顽抗派教士 的影响。不过,这是个长时期才能见效的政策。为了迅速取得成就,有必要 和罗马教皇达成协议,可是已经监禁和流放了教皇的督政府处于无可转圜的 局面。而无论如何,督政府的支持者也决不会允许它同教皇谈判。全国的统 一,即使至少是表面上的统一将能加强国家,但是要实现全国统一,首先要 有一个强大的国家。 在法国的同盟国中,唯一名符其实的是西班牙,它做了力所能及的一 切;它的一支分舰队甚至就停在布勒斯特。但是对于西班牙来说,战争却是 灾难性的。它在圣维森提角2被击败的舰队已不能防止梅诺卡和特立尼达的 丧失;西印度群岛的白银好不容易才能运来,西班牙对美洲的属地提心吊 胆;而罗马教皇以及巴马和那不勒斯的波旁王室的命运使查理四世感到悲 哀。然而,督政府对这个盟国却诛求无已。它鄙视这个仍有异端裁判所的国 度,由于王后与戈多伊关系暧昧,它也鄙视这样一个国王;它垂涎路易斯安 娜,它抗议西班牙对葡萄牙所表示的体谅,而没有注意到正是被葡萄牙人所 贿赂的塔列朗在暗中捣鬼。被法国触怒了的西班牙终于听从了英国的建议。 虽然还不是一切都已无可挽回,但是法国和这个财力有限、只能缓慢行事的 旧制度的君主国言归于好还是必要的。西班牙的财政状况也很可怜:1799 年,票面金额下跌百分之五十的皇家债券1才有了固定的兑换率。同圣卡洛 斯银行创办人卡瓦鲁斯有联系的乌弗拉尔已经承担供应西班牙舰队的给 养,他梦想在这个被法国人视为黄金国的国度里进行大规模的投机。 除了西班牙这个盟国外,法国还有一些附庸共和国。在意大利的附庸共 和国都丧失了。在苏黎世战役中,马塞纳仅能解救出半个黑尔维谢共和国。 巴达维亚共和国几乎不保,英国人夺走了它的军舰。这两个卫星国都供养了 法国军队,并提供了战略要地。要它们提供比这更多的东西,就需要有稳固 的政府,但是督政府却没有给它们建立起这样的政府。在这两国里也存在着 社会秩序问题。因为法国人宣告了旧制度的结束,所以那些特权阶级不是移 居国外就是退隐不出;而资产阶级是比较乐于参加政府的,只要法国人授与 他们政治权力的话。这种权力也是唯一真诚的亲法分子雅各宾派所要求的。 这两派都和法兰西共和国的代表人物密谋发动政变。荷兰的温和派资产阶级 领袖席梅尔佩宁克希望在和平带来独立之前,能重建一个和法国关系融洽的 荷兰。但只是在1798年7月,他才建立起一个具有确定的组织的巴达维亚 督政府,而这个政府仍然还是不稳固的。在瑞士,战争使得拉阿尔普能够强 制推行他的独裁统治,但是温和派却在策划推翻他。承受着军事占领的沉重 负担的平民各阶级,在荷兰表现出情绪敌对,在瑞士则是态度犹豫。要想把 他们争取过来,就需要象在法国那样去帮助农民。在荷兰什么也没做。在瑞 士,1798年无偿取消了对人的封建赋税以及非主要农作物产品的“小什一 税”,但对物的赋税和主要农作物产品的“大什一税”却是要赎买的。虽然 国家承担部分补偿,但那是打算用国有产业来进行的,因此这些补偿几乎到 不了农民手里。而且,旧的封建赋税还没有废除,就又实行了土地税。结果, 法国的统治使人人都感到不满。在这些国家里,国家的改革也势在必行。督 政府也是这样想的,它甚至着手进行了一些在本国内也不敢进行的改革尝 试,不过它却缺乏实行的权威。法国在同欧洲的斗争中最欠缺的是一个具有 救国委员会的毅力的政府。 四、封锁与中立国 可是,欧洲大陆上的战争使法国要成功地争夺英国海上霸权的希望破灭 了。因此,法国在经济斗争方面制定了一个新的方针:它试图用十八世纪英 国人已行之有效的办法来对付英国。十八世纪期间,封锁虽给敌人造成麻 烦,但它却不能使敌人瘫痪。按照重商主义的原则,海上强国把封锁主要看 做是一种制止敌国的出口以夺取它的市场,并取代敌国而垄断硬币的手段。 即使这样,还是存在有购买敌国某些原料,或是乘机购买敌国食品的好处。 从重商主义的观点看来,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把货物卖给敌人,除非是战时 违禁品。这样,英国就以一种明智的经验主义运用封锁,按照它的需要颁发 特许证,甚至准许开放那些被它的舰队有效地封锁着的港口。由于这些港口 从来为数无多,所以中立国也就总有办法回避这一封锁政策。英国还以它独 特的方式制定了一个海洋法:即使是用中立国船只运载的敌国货物也被宣布 为合法的捕获品,而且敌国的全部或部分海岸都被宣布处在“虚拟封锁”之 内——这样,任何往来于这些海岸的船只都被视为破坏封锁的船只。最后, 英国通过在公海上临检所有商船而强制实行这个制度。于是,海洋就被置于 英国的统治范围之内了。 中立国对于这个针对着殖民地的规定特别不满。在国际贸易中,殖民地 的贸易一向是极为重要的,在和平时期每个宗主国都垄断与自己殖民地的贸 易。但是正在同英国交战的法国,后来是西班牙,都放弃了他们的“专营贸 易权”1,并对中立国开放了它们的殖民地。1793年以后,同1756年一样, 英国禁止中立国获得这个意外的好处,它企图强使英国船只到敌人的殖民地 去。然而,为了安抚美国人(他们认为自己受损害最重),英国允许走“迂 回路线”,即允许那些要到欧洲以外的中立港口去的中立国船在西印度群岛 装货,然后,如果这些货物成了中立国的财产,就又允许他们再运出这些货 物。此后不久,由于缺乏船只和希望利用中立国向法国出口货物,英国的航 海条例暂时中止实施。1798年,中立国船被允许在西印度群岛为英国或者为 它们自己的国家进行贸易。这样,英国就在保持对殖民地产品几乎完全垄断 权的同时,把中立国变成了它的帮手。英国根据自己的需要,还颁发给中立 国一些特许证。这样一来,它的商业在一定程度上呈现出一种管制经济的面 貌。那些中立国商人——斯堪的那维亚人、普鲁士人、汉撒人和美国人,纵 然心怀不满,却是获得了巨额利润。 第111章 荷兰被法国占领以后,汉堡继起成为英 国和德意志之间的中转站,成了欧洲大陆上最大的银行业中心;反法同盟是 通过汉堡的帕里什银行才得到英国补助金的。美国的销售额(其中一半来自 殖民地产品)从1790年的二千万美元上升到1801年的九千四百万美元。他 们供应粮食给安的列斯群岛和西属美洲,把木材和谷物运往英国,并且在法 国市场和汉堡都赢得了重要的地位。美国人那时正在改进他们的造船技术, 把巴尔的摩的“飞剪式”快船视为标准式样。由于中立国贸易兴隆,它们的 商人和金融家都成了坚定的亲英派。 法国是否要维持大部分海上贸易关系,甚至同英国的贸易关系,现在只 取决于法国;由于中立国无不竭力违犯英国的规定,所以情形就更加如此。 在美国独立战争期间,法国接受了这样一个办法,即,除禁运品外,中立国 船有权保护它们的货物。这一办法使得法国能继续进行贸易,并赢得了与荷 兰的同盟,而第一次武装中立联盟则是针对英国。后来国民公会采取了相反 的政策,其基本原因是1786年的条约使得法国工业受到英国竞争的打击, 战争为法国提供了一个与英国抗衡的极好机会。纺织企业家大声疾呼要求恢 复禁止英国货入口,鲁昂的大商人丰唐内就是他们的代言人。他们支配着国 民公会,就象后来左右拿破仑一样。而且人们坚持认为,英国的经济以及随 之而来的信贷是依赖于货物出口的,因而,对英国的沉重打击莫过于对它关 闭法国这个最好的主顾的门户。这就是1793年1月布里索和凯尔圣的论断, 后来这也成为皇帝的逻辑。5月9日,一项法令宣布,中立国船运载的敌货 为合法捕获品,并于10月9日禁止英国商品进口。 只要允许中立国与法国通商,这些措施就不能奏效,因为英国允许中立 国船到法国完全是为了推销它自己的商品;此外,由于中立国来法国采购货 物而使物价上涨,所以人民对这些国家深感不满。于是法国于8月宣布了禁 运令。这样,法国使这次封锁达到了连英国人都没有做到的那样严密的程 度。没有多久,法国就感到殖民地产品和原料的缺乏,首先是棉花的不足。 这当然不是企业家所希望的。他们认为,这次封锁应该灵活一些,就象英国 的封锁一样,以方便贸易利益。因为急于供应军队,救国委员会又重新对中 立国开放了港口,热月党人恢复了中立国根据条约取得的特权。于是,英国 货很快地重新出现了。但是在签订坎波福米奥条约之后,英国仍是唯一的敌 人,而法国陆路贸易得以恢复时,那些保护贸易主义者又重申前议。督政府 再次禁止英国货入境,并于共和六年■月29日(1798年1月18日)采取了 一项空前措施来对付中立国:如果发现中立国船只运载任何英国产品或者只 是在某一个英国港口停泊过,这些船就被视为合法的捕获品。这样一来,中 立国的船只不再出现了,而美国则与法国断绝了外交关系。但是货物走私仍 旧猖狂地进行着,而且法国的盟国也参与了走私活动。1798年法国合并日内 瓦和牟罗兹的部分原因是为了限制走私活动。法国和荷兰两国在1792年进 口了英国出口货物的百分之十八,1800年仍占百分之十二。督政府充分意识 到,法国要想贯彻一项既行之有效而又可以接受的封锁政策,就需要开拓广 阔的大陆市场。于是对别国的征服在一定程度上变成了经济斗争的需要。被 占领各国和西班牙对英国是封闭的。人们指出,占领汉撒各城市会打开德意 志的市场。这样便开始露出大陆封锁的苗头了。世界正在分为极不相等的两 部分:法国及其盟国为一方,英国及所有其它各国为另一方。这两个主要交 战国现在被迫巩固各自的阵地,以图生存。 法国遭受了严重的损失,最沉重的打击就是失去了它的殖民地贸易。 1789年与殖民地的贸易占法国进口货物的三分之一,占出口货物的五分之 一。欧洲大陆的一部分仍然对法国实行封闭;在其它地方,法国仍不能恢复 其原有的地位。尽管法国的版图扩大了,但它的贸易额却从1798年的四亿 四千一百万法郎下降到1800年的二亿七千二百万法郎。革命的危机已经影 响到各个工业部门。有些工业历经困难才得以恢复。在里昂,开动的织布机 不到一半。从1789年以来纺织品生产减少了三分之二以上。遭受了无法控 制的通货膨胀折磨之后,法国现在又发现自己成为通货收缩的受害者,这就 又加深了已经普通存在的不安情绪。硬币仍旧缺乏,信贷不复存在。月利率 浮动在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七之间,物价下跌造成了工业瘫痪。连年丰收本身 应该起到一种稳定的作用,然而却招致了物价的进一步跌落,从而降低了农 民的购买力。督政府除了多方鼓舞大家以希望之外无计可施。但是,这只不 过是一个暂时的危机。假如政府恢复力量,并且在欧洲大陆上重建和平,硬 币就将会逐渐在市场上再度出现,新的销售市场将得以重开,生产将得以恢 复。 法国革命已经为经济发展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这些条件是:由于废除行 会而获得的经济自由;通过取消内地关卡、减少通行税和采用十进位制而实 现的全国市场的统一;在被合并的各地区开辟了新活动场所,例如,法国的 冶金业可以使用比利时和萨尔的资源。农村仍富有大量的劳动力。如果实行 封锁不单是为了追求战争的目的,而是相机行事的话,那么就会给初期的资 本主义提供必要的保护,从而只会产生有益的结果。事实上在冶金业、化学 工业,特别是在纺织工业方面,封锁的确起到了有益的影响。纺织业仍然是 最富于创造发明的工业,是对资本家最富有吸引力的部门。“珍妮机”得到 大量采用,1797年奥伯坎普夫已经开动第一台花布印染机。一些工业界巨头 出现了,并且建立了一些工厂:其中有图卢兹的布瓦耶-丰弗雷德,夏隆的 里夏尔与勒努瓦,帕西和根特的鲍文斯。那时机器还仅仅处于幼年时期,在 布匹织造方面还没有使用机器。一位跨过海峡来到大陆的英国机械师科克里 尔刚刚被请到维尔维埃。丝纺仍旧采用沃康松的方法,雅卡尔还没有使他的 织布机臻于完善。冶金术没有任何进展,除去昂赞矿之外,蒸汽机还没有被 采用,直到1799年根特的鲍文斯才开始使用。但是免于受到英国竞争的法 国却有暇发展自己的机械化。 不管怎样,法兰西共和国的人口大多数是主要保持自然经济的农民,如 果十分必要的话,它是能够依靠自己的资源生存下去的。农业虽然已经从桎 梏中解放出来,但是发展仍然缓慢。村社依然保留着老习惯:如保留着强制 轮作制、无用的公用牧场和其它习惯的权利。这种对于旧习俗的依恋是如此 强烈,以至在历届革命议会中从来没有人敢于提出强制重新调配土地的建 议,以便根除这些习惯。大量的村社公地也还没有分配。虽然人造牧场、烟 草、菊高苣和马铃薯的收获略有增加,但土地的排水和灌溉,以及栽树育林 则反而倒退了;道路失修,乡间警察尚未派驻。但是乡村的社会结构还是在 改进之中,全国抵抗外敌的力量因而大有增长。小土地所有者的数量有了相 当大的增加,至少在某些地区是如此,如:摩泽尔郡增加了一万三千名,科 多尔郡增加了百分之二十,诺尔郡增加了一万名。与此同时,大规模的耕作 一般地在减少之中,从而有利于中等规模的土地占有。当然,农村中仍旧还 有很多没有土地的、几乎沦于乞讨的零散工,而乡村人口的平衡总是要看收 成如何而定。但是自从什一税和封建赋税取消以后,政府除了要应付一些短 暂的骚乱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其它担心害怕的事。 英国既不能用炮舰打败法国,更不能用封锁迫使法国投降。而且,如果 共和国能够恢复大陆的和平,它的经济地位就可能再变得令人满意。在这方 面,要预料英国是否会面临崩溃的局面是一个更为复杂的问题。 五、英国资本主义的力量与困难。 欧洲向全世界的扩张 英国从资本主义生产的巨大进展中获得了利益。物价的上涨继续有利于 资本主义生产的发展。大约从十八世纪中叶开始的物价上涨,经过法国革命 和拿破仑时代,一直延续到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其基本原因在于:首先,由 于美洲金银矿生产的增长,也由于信用货币在丹麦、瑞典、俄国、奥国、法 国、西班牙和美国等国的出现而造成通货的大量增加;并且战争又往往加速 了纸币的发行。革命的危机造成了资本外流,从而导致外国现金储备的增 加。大量的法国硬币流到了英国、荷兰、普鲁士和汉堡。包括伦敦的巴林, 阿姆斯特丹的赫普和拉布谢尔,汉堡的帕里什,更不用提在英、法两国都开 业的博伊德,以及在巴黎的一些外国银行家(其中著名的是佩雷高)在内的 国际银行家组合对不断贬值的指券1投机而牟取暴利;拿破仑以后也要对付 这个国际银行家的组合。 第112章 现在人们几乎不知道欧洲大陆的通货膨胀所造成的 后果。从1793年到1799年汉堡的殖民地产品价格上涨的幅度很大,但是大 量的货币似乎只是导致了投机的猖厥,而不是生产的发展。但无论如何,从 通货膨胀中获利最大的是英国。 英格兰银行是发行纸币信誉卓著的唯一银行,因而在荷兰被法国占领以 后,英国就变成最为可靠的资本避难所。1794年,这家银行购买了价值约为 三百七十五万英镑的贵重金属,而不是以往每年平均化费的六十五万英镑。 英格兰银行钞票的流通额从1790年的一千一百万英镑增加到1800年的一千 五百万英镑。到1795年止,这家银行对商业证券的贴现率一直在百分之三 以下;只是在1797年黄金支付中止之后,贴现率才开始增加:1800年增加 到百分之六以上。此外,英国是银行业发展到地方上的唯一国家:1792年就 有三百五十家地方银行不受任何约束地发行纸币,这些银行为地方企业提供 了资金。这样一来,就引起了伴随着通货膨胀而来的信用膨胀。这些银行虽 然在1793年的恐慌期间受到暂时挫折,但是后来比以往更加兴隆:1804年, 银行的数目接近五百家。物价几乎不断地上涨。以1790年的指数为100,则 1799年为156。1780年至1789年间,每夸特2小麦平均价格为四十五先令, 但在随后的十年里却涨到五十五先令;而工资的相应增加则要少得多,这样 就增加了利润的幅度。由于通货膨胀而使得货币贬值,因此一切都在激励着 投资企业的热情。 价格的上涨会造成阻碍出口的后果,但是中止支付黄金使情况缓和些。 货币充斥已能使皮特得到贷款,这样他就可只对付英格兰银行,但是皮特仍 不得不迫使英格兰银行贴现为数日增的财政部证券。1795年,英格兰银行的 现金储备还不足五百五十万英镑,而它持有的财政部证券的总额竟接近于一 千三百万英镑。此外,由于必须用现金支付远征军的费用,支付1796年购 买谷物的费用,以及给予外国的补助金(从1793年至1799年总数高达二千 八百万英镑之多),皮特还无视法律,迫使英格兰银行在1797年初从不过 一百多万英镑的现金储备中提取一部分支付给他。于是不得不宣布英格兰银 行的纸币为不兑换纸币,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1823年。由于英格兰银行是 支撑经济的整个信贷机构的拱心石,因此,不兑换的后果本来会是灾难性 的。但是这样做并没有引起恐慌。不懂得约翰·劳1的方法或纸币的人民没 有意识到英镑处于危机之中。皮特也一再劝告资本家放心,用有力的财政改 革来使他们相信他完全无意采用纸币。随着和平在欧洲大陆的恢复,他在 1797年和1798年只化费了二百万英镑来维持在欧洲的武装部队和对外国的 补助。英镑超过了票面以上的价格,英格兰银行1799年的现金储备达到七 百万英镑。事实上,这家银行此后接受了一批数目更大的财政部证券,虽然 存在着某种政府制造的通货膨胀,但还没有严重到象在法国那样毁坏通货的 程度,这就使得英国免于遭受曾使督政府难以应付的通货收缩的祸害。但这 只是暴风雨的暂时的平静。1799年大陆战争重开,歉收又迫使政府购买了价 值几达三百五十万英镑的粮食。英格兰银行的储备减少了,这一次英镑兑换 率下降了。1799年在汉堡,英镑的票面价值失掉了百分之八,在加的斯失掉 了百分之五。这场危机很快就挫伤这个国家的士气,但是英镑贬值本身却使 大资本家捞到了好处:他们出口货物换回的是硬币,却用贬值了的纸币来支 付工资。依照经验主义的方法制定的英国货币和财政政策证明运用自如,这 是其它国家当时望尘莫及的。 工业革命得以继续进展应归功于这项政策,但是进展速度之慢有时出人 意料之外。就是在发展最快的棉纺工业中,织布依然靠手工操作。埃德蒙·卡 特赖特的动力织布机于1801年在格拉斯哥才首次被采用,只是在1804年左 右威廉·拉德克里夫发明了上浆整理机之后,动力织布机的使用才得到推 广。毛纺工业仍处于试验阶段,还很少采用“珍妮机”,而卡特赖特的梳毛 纺纱机到1803年才完善起来。尽管扩建了铁路和使用了蒸汽机,煤矿业仍 然处于落后状态。除了一些棉纺厂外,蒸汽机还没有在工业上使用;大多数 棉纺厂依然满足于使用水力纺织机。在交通方面,注意力仍然侧重在开凿运 河,结果是完好的道路寥寥无几。运输的迟缓和工资的不断下降使传统的制 造业能够有力地维持下去,人们的集中注意力仍然是在商业方面,而不是在 开办工厂。一些当时的工业巨头,如罗伯特·欧文的岳父达维德·戴尔和斯 托克波特的拉德克里夫都是靠把活分散发给家庭制造的方式起家的。纺棉机 虽然还没有被普遍采用,但却给予棉纺工业以巨大的推动力。针织品和机织 的花边也蓬勃发展起来。冶金业广泛地实现现代化。工程师们——其中最著 名的是水压机发明家布拉默——使工作母机的数量迅速增加。机器在各个工 业部门得到采用,确保了英国在全世界的绝对优势。 按照十七世纪末叶通行的价格计算便览作出的海关官方估价,英国本应 始终处于贸易顺差的地位。如在1799年,英国的贸易支付余额达五百万英 镑。人们把这归功于工业的进步;但是实际上,参考一下进出口货物的实际 价值却得出相反的结论:除去非常有限的几年(从1798年至1815年间只有 1802年一年)之外,英国的贸易差额一直出现赤字:1799年为一千零五十 万英镑,1801年将近二千万英镑。即使工业品出口的数量增加了,工业品的 价格也是在下跌;然而,这一因素却使得英国不仅能够保持原有的市场,并 且能够获得新的市场,尽管存在着战争带来的困难。英国变得更加富有了。 英国的支付差额是靠运费、保险费、手续费,尤其是靠对海外各地的剥削: 贩卖黑人奴隶,投资于种植园的收益,东印度公司职员的薪水和养老金,私 商在殖民地的投机生意,富翁们从殖民地带回的财富以及在那里投资的赢利 等等来弥补的。 物价的上涨对农业也是有利的。当时英国已经不能再生产足够的粮食来 满足本国的消费;战争使得粮价昂贵,因此,只要小麦仍然价格昂贵,“谷 物法”就失去效用。因为种植小麦比畜牧业更为合算,结果是,小麦的种植 面积扩大了。圈地空前大规模地扩展开来,这就为地主、同时也为农民创造 了一个黄金时代。耕作方法在不断改进。1793年,约翰·辛克莱和阿瑟·扬 格被任命为农业大臣。土地革命也影响到苏格兰。那里的部落首领就是大地 主,他们乐意把土地用来饲养牲畜,他们赶走了苏格兰高地的佃农,这些人 只好移居国外。就粮食供应而言,农业的繁荣加强了英国的力量,使得它不 再象以前那样脆弱了。这也使得一些小土地所有者能够继续生存,甚至在某 些郡里,他们的人数还有所增加。事实上,尽管留下的小土地所有者为数无 多,他们对于自己的命运还是满意的;这些人和佃农一起构成了稳定的因 素。 英国的资本主义尽管取得了进步,但还没有想到自由贸易。地主和农民 绝不是要废除“谷物法”,而是要求强化它。工厂主仍忠于重商主义,他们 甚至要求禁止机器出口。但在国内,他们越来越多地违犯限制徒工数目和准 许确立最低工资的规定。相反地,工人们则继续要求制定“劳工章程”,并 且以抵制和罢工的方式作为支持自己要求的手段。虽然这样做在原则上是非 法的,但是治安法官不愿对此判罪,因为雇主本人就已违法在先。同样值得 注意的是1799年7月12日的“结社条例”。这项法案是在官方宣布废除有 利于工人的法律时制订的,它规定要惩罚各种罢工工人的结社以及旨在支持 罢工的募捐。对贫儿、女工和破产农民的雇用,以及机械化带来的进步,这 一切使得工资下降。工资的增加远远落后于物价的上涨。此外,实物工资和 任意专横的罚款更加降低了工人的工资。但是,从1795年开始,工资由济 贫税的收入来补充,补足数额以面包价格计算。这就是劳动者阶层比较能够 安于他们处境的原因。 除法国外,几乎没有任何国家能与英国的工业竞争。欧洲大陆的资本主 义,除了几个采矿场和西里西亚巨大的冶金工业——几个由大资本家或国家 垄断的企业——使用机器以外,还没有采用机器,并且还没有超过商业资本 主义的形式。萨克森、瑞士和施瓦本的棉纺工业蓬勃发展起来,但是直到1786 年“珍妮机”才传到了克姆尼兹,而针织机在1797年才出现。此外,战争 也损害了传统的工业,如西里西亚的亚麻工业从此一蹶不振。 第113章 在农业方面,为出口而生产的波罗的海沿岸诸国开始仿效英国。首要的 任务是实现村社的解体,并且把小块经营的土地调整集中起来,大片经营就 要除掉强制轮作制和公用牧场——总之,是向着圈地发展。国家也试图废除 农奴制和赎买什一税、封建义务和劳役,以便使农民变为土地所有者或挣工 资的零散工。这种改革从1781年就在丹麦实行开来,1800年基本上扩展到 了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普鲁士国王也在自己的领地上实行了这种改 革。因为英国进口粮食,它只会从这些国家的农业改革中获得利益。它也同 样以赞许的眼光看待美国的进步——当时美国还是个纯粹的农业国。“海岛 棉”种植的发展使英国特别满意,这种棉花是1786年从巴哈马群岛移植到 美国的;1792年第一次运到格拉斯哥的“海岛棉”立即受到棉纺工的赞赏。 1793年,惠特尼发明的机器解决了轧棉问题之后,出口就增加到八百万磅, 到1798年这个数字又增加了一倍。“海岛棉”种植的发展对美国来说具有 深远的意义,因为从那时起,奴隶制在南方成为一种基本的制度,而种植园 主开始垂涎佛罗里达和路易斯安那。然而,在这方面当时北方所看到的还只 不过是一个有利于投资和海运业的机会;英国机械刚刚开始传入,阿斯特家 族和吉拉尔家族的巨额财富正在靠贸易、航运和土地投机积累起来。 失去了法国所控制的市场但却摆脱了法国竞争的英国,却以牺牲其盟国 和中立国的利益而得到补偿。它通过汉撒同盟各港口取得了德意志的市场: 1789年至1800年间,它对不来梅和汉堡的出口货物增长了五倍。在法兰克 福和来比锡国际博览会上,英国开始和瑞士人、奥国人、波兰人和俄国人打 交道。英国的棉织品,特别是棉纱,排挤了瑞士和萨克森的产品。金融世界 都依赖于伦敦。黑森选侯在伦敦投了资,法兰克福的迈耶·阿姆谢尔·罗斯 柴尔德依靠帮助黑森选侯进行投资而扩大了他的业务;1798年,他的儿子内 森在英国开业,很快就变成了富翁。另一方面,波罗的海地区也成为对英国 具有头等重要意义的势力范围,因为英国从那里取得海军装备、粮食和纺织 品供应。十九世纪初叶,英国百分之七十二的进口货物来自普鲁士和俄罗 斯,四分之三的粮食来自但泽一个港口。在地中海,法国比较能顶住英国的 势力。法国征服了意大利,这使得英国大受干扰,但是法国没有能把英国驱 逐出地中海。而在1798年以后,法国却被从地中海东部的沿岸诸国逐出。 海上战争增加了从地中海到北方诸海之间陆上交通的重要性。对来因河 的封闭危及了通过法国、意大利、瑞士和荷兰的交通;而在这之前,陆上交 通是靠通过这几国进行的。但是从1790年起,法国把海关推进到来因河上, 这样就切断了沿来因河左岸的过境贸易;而法国对来因地区和荷兰的占领则 是对这条贸易通道的一个新的打击。随着对来因河口的封锁,科隆的贸易到 1800年就下降到原来贸易额的三分之一以下;只有通过埃姆登到法兰克福的 部分贸易在断断续续的进行着;在另一方面,瑞士通往热那亚的路被切断 了。象在路易十四时代一样,横贯大陆的通道向东推移了,它要通过汉堡和 来比锡到达威尼斯,而更多的是到达的里雅斯特。 虽然我们仅仅有以海关估价(官方估值)为基础的不太可靠的估计,用 来说明到1798年为止英国商业的波动情况,但这种对情况的判断还是显而 易见的。出口货物从1790年的二千万英镑约增加到1801年的三千五百万英 镑,连同进口货物加在一起,总额就可能从三千九百万英镑增加到六千七百 万英镑。以实际价值计算,出口货物从1798年的四千二百六十万英镑增加 到1800年的五千二百三十万英镑,连同进口货物加在一起,总额就从九千 九百一十万英镑增加到一亿一千八百八十万英镑。离港船只的吨位也增加了 三分之一,几乎达到二百万吨。伦敦各船坞就是在战争时期建立起来的,船 坞都设有保税仓库。棉纺工业从贸易增长中获得比其它任何工业更多的利 润。它的出口从一百五十万英镑激增到1800年的六百万英镑;原棉进口从 1797年的七十三万四千磅激增到1800年的一百六十六万三千磅。同年(1800 年),还出口了二百万吨煤和一百五十万吨生铁和熟铁。 英国运往美国的货物也增加了一倍。象美国一样,它一直盯着西属美 洲,占领特立尼达主要是用来搞走私的。西属美洲的动乱给英国以可乘之 机。美国的独立、“专营贸易权”的中止以及法属安的列斯群岛奴隶制的废 除动摇了整个殖民体系。首先是土生白人要求贸易自由,在布宜诺斯 艾利斯,贝尔格朗诺成为贸易自由的鼓吹者;西班牙被迫允许中立国的船舶 进入它的殖民地港口。但是一些殖民地也开始渴望取得政治独立。在墨西哥 和委内瑞拉,一些独立的密谋遭到了血腥镇压。米兰达将军首先求援于法 国,但当西班牙变成法国的盟国后,他又转向英国。在伦敦他会见了纳里尼 奥和沃伊金斯;他在伦敦似曾建立起一个“劳达罗支会”1,准备发动一次 全面起义。无论如何,1798年他以一个由他发起在西班牙成立的委员会的名 义向皮特求援,但皮特却只指使他到当时已与法国交恶的美国那里去求援。 称霸海洋的英国当时是唯一能够把白人权威强加于世界其它各地的国 家,但是英国却不很愿意这样做。重商主义的舆论并没有采取边沁敌视殖民 地的态度,但是美国的独立使英国人不愿进一步多占领殖民地;更确切地 说,英国是商业帝国主义。然而大英帝国仍在继续扩大中,法属安的列斯群 岛还是值得去占领的。由于大量资本投入荷属圭亚那,结果使那里的生产增 长了十倍。海军需要象好望角这样的停泊地。贵族出身的殖民地官员自发地 征服更多的殖民地来满足自己的战斗欲望。在非洲,1792年建立了塞拉利昂 殖民地;芒戈-帕克探查尼日尔河远至廷巴克图;从荷兰人手中夺了好望角。 1788年,菲利普船长把第一批囚犯运到澳大利亚的悉尼登岸。但是英国人扩 张殖民地最多的是在印度,尤其是在莫宁顿伯爵,后来又封为韦尔斯利侯爵 的理查德·考利到来之后。1799年,蒂普·萨希布死后,理查德·考利霸占 了迈索尔的部分领土,并在1800年确立了对占有迈索尔其余部分领土的海 德拉巴的尼扎姆的保护权;然后又进攻马拉塔人。他密切注视着旁遮普,在 那里兰吉特·辛格于1794年迫使阿富汗人割让了拉合尔;他也没有放松对 波斯和红海的注意。在波斯,1801年约翰·马尔科姆和波斯签订了一项准许 英国人到海湾沿岸贸易的条约;在红海,1798年英国占领了丕林岛,以后又 派遣霍姆·波帕姆去攫取阿拉伯咖啡生产的垄断权,并调遣在英军中服役的 印度士兵准备远征埃及。 如果不是欧洲在进行着战争的话,远东也很可能已受到欧洲的侵略。在 印度支那,法国的百多禄主教帮助阮福映从西山农民起义军手里夺回了交趾 支那,他死前一直是阮福映的顾问。以后,阮幅映逐渐再次征服了安南和东 京,那里的黎氏王朝已被推翻,他于1803年称帝,年号嘉隆。然而法国的 影响也消逝殆尽。在中国,乾隆统治时清朝达到了全盛时期,他平定了边远 各省之后,于1799年死去。中国人不只移民到这些省份,他们已经有相当 多的人到了交趾支那和菲律宾,甚至远达暹罗和孟加拉。中国人是唯一被允 许进入日本的外国人。在国内,他们只在澳门的葡萄牙洋行和欧洲人进行贸 易。自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解散之后,除了英国人和美国人经常来做买卖之 外,其它各国人几乎不到澳门去。1793年被派往北京的英国人乔治·马戛尔 尼没有能够获得任何特权。但是在乾隆死后,他的酗酒和残酷的儿子嘉庆1 (1796—1820年在位)由于受到秘密会党煽动的叛乱威胁,再也不能抵御任 何人的大举进攻了;然而,英国人正在忙于其它的事务。至于日本则更是闭 关锁国。尽管粮食不能自给,饥馑不断地造成大量死亡,日本却依然禁止粮 食进口和移民国外。它每年只允许为数不多的中国船和一艘荷兰船在长崎进 港,出售给他们一些铜。军事力量十分薄弱的日本怀着不安的心情看着到来 的英国船,特别是到达库页岛、千岛群岛、甚至在1792年到达北海道的俄 国船。 传教士常常为商人和士兵开辟道路,但是在当时,他们主要关心的是美 洲。在中国,乾隆迫害了耶稣会士的继承者味增爵会修士1。他们发展新会 员的活动因法国革命而中断,传教活动到1800年则完全停止。但是新教徒 却有了新的发展,那时代表新教在海外的只有几个摩拉维亚修士。 第114章 事实上, 是英国改变了这种形势。1792年,首先发动的是浸礼教徒;1795年,英国 国教会建立了“伦敦布道会”;1799年,马香在孟加拉登陆,在这里他受到 东印度公司的极端冷遇。 白人移民几乎停顿下来。在北美洲,主要是由于出生率过高才使得定居 者大量增加,他们披荆斩棘,向西部迁移。肯塔基和田纳西先后于1791年 和1796年作为两个州加入美国,俄亥俄是1802年建州的。但是到1800年, 在五百多万居民总数中,西部还只有三十七万人。温哥华从1790年到1795 年探查了太平洋沿岸,俄国人也刚刚开始出现在那里,但是从大西洋沿岸至 太平洋沿岸之间的联系只有哈得孙湾公司的一些驿站,这些驿站的分布远至 哥伦比亚河。1793年,亚历山大·麦肯齐还宁愿深入荒僻的北极地带去探险。 当拉丁美洲市场还只不过是一种希望的情况下,欧洲和美国构成英国赖 以生存的市场。这些市场迟早要受到威胁,这种可能性不是完全没有的。在 欧洲大陆,工业不可避免地受到英国竞争的影响。为了拯救它们自己的纺织 工业,瑞士,特别是萨克森,不得不革新它们的设备,1798年在克姆尼兹出 现了第一台水力机。这样一来,禁止英国货入口就象对法国一样,对它们也 是有利的。另一方面,英国的封锁政策也随时在引起外交上的困难。1794年, 丹麦和瑞典策划结成一个新的中立联盟,但是它们本身的力量薄弱不足成 事,如果俄国参加联盟的话,普鲁士和北德意志就会随着加入,这样就会关 闭整个波罗的海。来自美国的威胁就更显得突出。除了封锁问题之外,还有 个美国水手问题。英国从中立国船上寻找和劫走志愿服役的美国水手,把他 们和英国国民混在一起。华盛顿和联邦党人对此只是提出抗议。但是1800 年杰佛逊就任了总统,他可能并不象华盛顿及联邦党人那样好说话。 但是也不能忘记,由于战争,世界贸易的情况不是十分健全的。在伦敦、 阿姆斯特丹和汉堡,殖民地商品的投机活动采取彼此间订立信贷协定的形 式,而库存囤积造成了资金的冻结。1799年隆冬,当易北河整个封冻、航运 停止时,汉堡的物价上涨到令人晕眩的程度;而在春季贸易之前,易北河解 冻时,船舶开始进港,物价也随之跌落,糖价下降了百分之七十二之多。同 一时期,战争再起。到了8月,在被入侵前夕,阿姆斯特丹的银行家中断了 信贷。在汉堡,一百三十六家商号倒闭了,帕里什银行的损失达一百多万马 克。这次危机波及到全欧洲,特别是在伦敦,至少有二十个商人破了产。棉 纺工业受到相当大的震动,工厂有的倒闭,有的削减工资。当时为了制止工 人群众的骚动而通过了“结社条例”。财政金融形势适于此时恶化起来,再 加上1799年和1800年的收成又特别糟糕,因而使得每夸特小麦的价格从 1799年初的四十九先令上涨到1800年2月的一百零一先令。 法国没有达到把英国人拒之门外的目的,因为英国商业又找到了新的市 场,并且比以往更加繁荣了。法国人认为英国的经济结构既脆弱又虚假,这 种看法是错误的,因为他们不懂得“信贷的奇迹”。但是,英国的经济结构 也确实是象一套需要不断自动检修的精密机械装置,若遇诸如其它国家的政 策变化、歉收等一系列外部事件时,就可能被损坏。确实,这种威胁在英国 隐隐约约地日益迫近着,因而一旦处境困难,英国也势必同意媾和。 六、和平的条件 为了从这样一种时机中获得利益,共和国就必须重建欧洲大陆的和平。 因此它还要再一次战斗,并取得胜利;在签订条约之后,它还得重建国内秩 序并解除反革命的武装。否则一遇危机,反革命又要向外国呼吁,而外国又 会发动新的战争。但是能否获得大陆和平还取决于法国企图保留哪些征服 地。 热月9日之后,法国政策就逐渐转向获得自然疆界的问题上。热月党人 在共和三年宪法里规定,不得割让任何一块领土。在宪法通过时(1795年8 月),通过武力征服的法国领土仅仅包括萨伏依和尼斯。但是在共和四年的 葡月9日(1795年9月30日),国民公会合并了比利时,而这一新领土的 获得被认为是经过合乎宪法的公民投票批准的。从这时起,1793年的几次公 民投票又被用来证明法国保有来因河左岸是正当的;普鲁士在巴塞尔,奥国 在坎波福米奥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在拉什塔特先后承认放弃来因河左岸。在果 月18日之前一直是督政官的卡尔诺不赞成这样的领土扩张,就连那些把波 拿巴推上统治地位的“空论家”实际上也持有同样的意见。1799年11月1 日,他们之中就有一个人——大概是多弩——在《哲学旬刊》上宣称:共和 三年宪法固定了共和国的疆界就等于宣告“没完没了的战争和全体法国人同 归于尽”。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共和派会象保王党那样,答应外国人以“旧边 界”为基础进行谈判。法国仍旧可以向瓦伦区1和萨尔扩张。法国全国大多 数人肯定会同意这种有节制的行动,因为他们首先需要的是和平,《哲学旬 刊》这篇为政变做舆论准备的文章就足以证明这一点。然而,持这样一种态 度所碰到的困难是决不可忽视的。在反对保王主义的斗争中,督政府从来没 有停止过诉诸民族感情,以致共和派已经习惯于把革命与征服自然疆界看成 一回事,从而就以完成了君主政体的事业而自豪。军队是不会赞成把他们征 服的地方又丢掉的;如果军队以新的胜利赢得了和平,那么政府怎么可能会 比它的前任要求更低的和平条件呢? 督政府已经听任波拿巴超出自然疆界建立了西沙尔平共和国,从而开创 了一个危险的先例。后来督政府效法波拿巴又在罗马和那不勒斯1建立了共 和国;督政府还久据皮埃蒙特,为了控制阿尔卑斯隘口,它在伐累州也建立 了共和国;在荷兰和瑞士它发号施令,主宰一切。但是人们还可以说,这样 一种政策只是为了战争的需要。就是和约签订了,法国肯定不会对毗连“自 然疆界”各地发生的情况坐视不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法国必须在那些毗邻 的国家驻扎军队:它完全可以满足于同其它强国一起保证这些国家的独立。 在这方面,公众舆论无疑是会支持政府的。经受过许多的虚妄的经历之后, 象吉伦特派那样对外宣传革命的热情变得淡薄了;没有人会因为波拿巴没有 重建罗马共和国或帕尔瑟诺佩共和国而要责备他。 只要法国超越它的自然疆界,就不可能有持久的和平;但是如果法国不 超越的话,大陆列强会不会因此而让它保有自然疆界呢?有人否认这一点, 但却提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普鲁士想的只是在德意志其他各地得到法国所 答应给的补偿;俄国参战也不是为了夺回来因河左岸;最难对付的是奥国, 但是只要给它一些领土补偿,特别是如果法国放弃意大利的话,奥国也会安 静下来。剩下还有英国。皮特多次宣称,在英国的安全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 他拒绝谈判,并且说,只要法国占领着尼德兰,英国就不可能得到安全保障。 他进一步申明,至少必须从法国手中夺回来因河左岸的大部分地方;后来, 格伦维尔在1795年又补充说,并且要把这个地方同在奥国手中的比利时重 新合并起来。但是说他们只关心英国安全,这是不真实的;他们还想从法国 手中夺去萨伏依。然而,不容争辩的是,英国外交政策的重点之一始终是不 让法国控制尼德兰。而现在不得不重新夺回尼德兰,而如果没有大陆盟国的 帮助,英国就不能成功地实现这一计划。法国若同大陆列强达成协议,那么 这就会是一场消耗战,那时英国的经济情况可能会使它安于现状,特别是如 果没有其它国家与它争夺海洋和殖民地的话。1797年的危机曾迫使皮特提出 这样的和解建议。1799年,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又会出现同样的局面。可是危 险恰恰在于法国认为,英国的困难没有别的原因,而只是由于法国为了对抗 它的封锁而采取的封锁造成的。在这种情况下,也可能引起法国把封锁扩展 到整个欧洲,用增加压力的手段来与英国争夺海洋统治权。那么,大陆上的 战争就会再次爆发,并会真正变成一场“没完没了的战争”,但是战争的起 因并不是因为法国到达了它的“自然疆界”,而是因为超越了这些疆界。 即使在法国明智占了上风,那也并不意味着,十分敌视弑君的共和国的 欧洲,将永远放弃收复法国所有的或部分的广大征服地的想法。但是不能这 样来看这个问题。1799年同任何时期一样,对于一个政治家来说,问题都不 在于如何截断历史的进程。问题仅仅在于知道,法国在保住它所谓的自然疆 界的同时,是否可能获得十年、二十年的和平;同时,法国是否可能有一个 喘息的机会,以便准备比以往更加有力地保卫这些疆界。 第115章 毫无疑问,回答是 肯定的。但是督政府的共和派能否抓住这样的机会?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决 不是肯定的。但是到了1799年末,决定权不再属于他们了。他们自己心甘 情愿把决定权交到了一个人物的手里。 第三章拿破仑·波拿巴登台 法国革命转向建立起独裁统治决不是一个偶然事件;一种内在需要驱使 它这样做,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这场革命终于导致一名将军的独裁统治, 这也不是个偶然事件。而这位将军恰恰就是拿破仑·波拿巴,此人的性格较 之他的天赋更不能安于和平与节制。因此,这样一个预见不到的因素就象一 只砝码加在天平上,使天平向着“没完没了的战争”的一端倾斜了。 一、法国的独裁统治 很久以来,共和派就想加强政府权力,从他们颁发给各附庸国的宪法就 可以看出这一点。在荷兰,督政府的成员控制了国库;在瑞士,他们任命了 政府官员;在罗马,甚至还委派法官;在黑尔维谢共和国和罗马共和国,各 郡都已经有了一名“郡守”。这里还没有提到西沙尔平共和国,它成了波拿 巴个人的采邑。不幸的是,在法国,共和三年宪法规定的修宪程序至少要迁 延七年。果月18日的政变给西哀耶斯、塔列朗和波拿巴提供了他们所要寻 找的机会,但是他们却放过了这次机会。然而,在共和七年,他们希望制造 一次新机会。自从内战和对外战争开始以来,就已存在一种趋势要把革命推 向设立一名常任的并拥有绝对权力的行政长官,这就是说,朝着独裁统治推 进;共和派不一定都认识到这一点,但他们在顺应这种趋势。因为法国革命 是一场社会革命,而被推翻了的贵族的反抗决不止于掀起叛乱而已。依靠敌 人资助的贵族,利用战争造成的种种困难——这是不满情绪的无穷源泉—— 特别是利用货币和经济危机,企图煽动人民起来反对革命政府。法国人并不 想恢复旧制度,但是他们在遭受苦难,他们要自己的领导人对此负责。在每 次选举中,反革命总是希望重新上台。在1793年,山岳党人意识到这种危 险,才宣布延长国民公会任期,直至和平的到来。热月党人曾经打算恢复民 选政府,但是他们随即利用通过“三分之二法令”的手段,重新采取了雅各 宾派的权宜措施。接着,在共和五年(1797年)的选举中被挫败的督政府于 果月18日又重建了独裁统治。可是只要共和三年宪法继续存在,这个独裁 统治每年都要经受考验,就要采取接二连三的暴力措施,所以始终不能建立 起来。还是得恢复1793年的原则,并且长期贯彻这个原则,直到重建稳定 的和平之日,只有到那时反革命才愿接受新秩序。正是在这一点上,拿破仑 的独裁统治才与法国革命史紧密相连。不论他说过什么,或做过什么,他本 人或者他的敌人都决不可能割断这个共同一致的联系,全欧洲的贵族也完全 理解这一事实。 象在1793年一样,雅各宾派在1799年想依靠无套裤汉迫使立法两院建 立起民主专政。他们利用苏黎世战役胜利前的危机成功地强行通过了几项革 命措施:发行强制公债、废除兵役顶替、实行“人质法”,取消给予银行家 和军需供应商优先从国库收入中领款权,扣除所得税,以及实行各种征用。 所有这些措施打击了资产阶级的利益,以至使他们决定采取行动。在雾月19 日当晚就恢复给予银行家和军需供应商优先向国库领款权,这是他们行动胜 利的一个标志。聚集在奥德伊的孔多塞夫人周围或在斯塔埃尔夫人沙龙里的 “空论家”们不想要民主专政,甚至也不要民主。1799年,斯塔埃尔夫人在 论述“结束革命”的手段和“共和国的基本原则”的某些片段中表达了他们 的愿望;设法建立一种能保证有钱的和有才的“新贵名流”享有权力的代议 制度。成为督政官的西哀耶斯从“三分之二法令”中得到了启示。他想同他 的朋友一起选择新成立的政府机构的成员,然后这些机构依靠互选办法补充 人员,而只给人民选举候选人的权利;那些已经当官的人从这一企图中看到 了保持自己权力的可能性。 自从把人民排除出去以后,要建立资产阶级专政就只有依靠军队。督政 府于共和五年果月18日已经动用了军队,尽管文官政府的威信受到严重的 损害,但它还没有丧失控制军队的优势。可是这一次的情况迥然不同;他们 要驱逐的不是保王党,而是坚定的共和派。因此,这个任务只有一位深孚众 望的将军才能完成;波拿巴的突然归来注定了这位将军就应该是他。有人用 全民的意愿来替雾月18日政变辩护,其实全民意愿并没有在这次政变中起 作用。波拿巴回到法国的消息使举国欢呼,因为人民公认他是一名能干的将 军;可是共和国没有他也打了胜仗,而且马塞纳的胜利已为督政府赢得了荣 誉。1因而,雾月18日政变的责任就落到被称作“雾月党”的那一部分资 产阶级共和派身上,他们的领袖是西哀耶斯。他们本无意屈从波拿巴,他们 选择他仅仅是把他当作工具用。然而他们没有提出任何条件,甚至也没有事 先给新政权规定大政方针,就把他推上权力的宝座,这就暴露出他们是一帮 难以想像的庸才。波拿巴没有抛弃那些新贵名流,因为他也不再是个民主 派,并且只有他们的合作才能够使他进行统治。可是雾月19日晚,在匆匆 忙忙地拼凑起一个临时的执政府的班子之后,他们就不应当再抱有任何幻想 了。军队一直追随波拿巴,而且仅仅追随他一个人。因此他主宰了一切。不 管他和他的辩护士可能说过什么,他的统治从一开始就是军事独裁,也就是 专制的独裁统治。这样,决定法国和欧洲命运的那些问题就将由波拿巴独断 专行。 二、拿破仑·波拿巴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我们很难给他勾画一幅肖像,因为他的形象异 乎寻常地在不断演变:从在瓦朗斯和奥松驻防时一个勤学苦读和沉思默想的 军官,甚至在斯蒂维耶雷镇战役前夜还是个召开军事会议的青年将军,一直 到变成晚年时醉心大权独揽和自信无所不知的皇帝。但是有一些基本特性贯 穿在他一生经历中:权力只能加强某些特性或减弱另一些特性。 他身矮腿短,肌肉发达,面色红润,三十岁时还很消瘦,但体格健壮耐 劳。他的敏感和坚定令人赞叹,反应敏捷迅如闪电,工作能力无可限量;而 又可以想睡就睡。然而他也有相反的一面:湿冷天气使他感到郁闷,引起咳 嗽,排尿困难;与人顶撞时暴跳如雷;操劳过度时尽管有长时间的热水浴, 饮食十分节制,适量而经常地喝点咖啡与吸烟,但仍往往引起短暂的神思恍 惚,甚至黯然泪下。他的头脑是迄今最健全的头脑之一:永不松弛的注意力 不倦地抓住各种事实与思想;记忆力就把这些事实与思想存入头脑并加以分 类;想像力机动灵活地运用这些事实与思想,他的思想处于一种持久而隐秘 的紧张状态,不稍懈怠地拟订着政策与战略的要点。这些政策与战略于忽而 恍然大悟之机闪现出来,有如数学家和诗人的体验一般,特别是深夜猛醒之 际,他自己称之为“精神火花的迸发”,“午夜后出现的精灵”。他那炯炯 有神的眼睛闪现出的这种热烈的精神,使得这个“头发平滑的科西嘉人”在 飞黄腾达时脸色仍然呈现“硫磺色”的面孔神采奕奕。正是这种炽烈的精神 使他落落寡合,而并不是如泰恩1要让人相信的,他从中世纪声誉欠佳的意 大利雇佣兵队长继承来某种粗暴残忍,经过他野蛮地施加到全世界。他给自 己一个公正的评价:“我甚至是相当善良的人”;而这是符合实际的:他为 人宽宏大量,对接近他的人甚至是和蔼可亲的。但是,在一般人与拿破仑·波 拿巴之间确实是没有共同语言,彼此毫无共同之点,因为一般人对工作草草 了事,急于想多点休息消遣时间,而拿破仑·波拿巴则孜孜不倦,一心一意 在工作。从他的身心体质产生出不可遏制的冲动要采取行动与发号施令,这 就是人们所讲的他的野心。他很有自知之明:“有人说我是野心家,说错了, 我并非如此,或者至少可以说,我的雄心和我的存在是紧密交融,难以分辨 的。”还能比这说得更好吗?拿破仑其人主要地就是他的气质。 他到布里埃纳念书的时候,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个贫穷和受人嘲弄的, 火热而又羞怯的异邦人,就从那时起,他已经从自高自大和藐视别人的意识 中取得支持自己的力量。但是命运使他成为一个军官,这最适合了他要求别 人绝对服从的发号施令的本能。虽然这位军事长官也多闻多问,甚至征求意 见,但最后还是由他个人作主并作出判断。波拿巴的独断专行的自发倾向变 成了职业习惯。在意大利和在埃及,他已把独断专行推广到政府中去。在法 国,他想以一个文官的面貌出现,但是军官的烙印是难以磨灭的:虽然他多 方谘询,但是他决不能容忍别人随意反对他;更有甚者是,他在习惯于展开 讨论的一群人面前,就沉不住气,莫知所措,这就是他何以对“空论家”深 恶痛绝的原因所在。 第116章 群众虽然是一团混乱的,无组织无纪律的,然而却是令 人生畏的,因此波拿巴对群众总是既鄙视又恐惧。夺取政权的是波拿巴将 军,他也就是作为将军运用政权的。服装和称号的改变都丝毫不能改变其将 军本色。 然而,在这身军服下面实际上有着几个人,而他的吸引人的魅力正是来 自这多种多样的性格,也同样来自他的多方面的聪明才智。共和三年的波拿 巴,身无分文地浪迹于热月党人的宴饮作乐之中,周旋于当日的权贵、豪富 与艳妇之间,他也燃炽过与常人无异的种种欲望。这个时期给他留下了某些 终身的影响:使那些曾冷落过他的人屈居己下,他就感到某种乐趣;对富丽 豪华的爱好;对家庭——这个曾同甘共苦的“氏族”——的无微不至的关怀; 还有某些资产阶级贵人的难忘的言谈,如在加冕典礼之日,他感叹地说:“约 瑟夫,要是咱们的父亲能看见咱们该多好啊!”然而在这很久以前,他也并 非不曾为一种更高尚的爱好所吸引,即想知道一切和了解一切,这肯定是对 他有用的,但他求知本身首先就是一种满足,原无其他打算。 当他还是一个青年军官时,他孜孜不倦地博览群书和搜集资料,也从事 写作;显而易见,如果不是进了布里埃纳军校的话,他原有可能成为文人。 领兵作战之后,他仍然是一个脑力劳动者;这个军人最愉快的事莫过于在自 己安静的书房里,置身于公文卷宗之中。这项特征逐渐减弱;他的思想变得 更实际些,他曾自夸已经摈弃了“空论”;然而他却依然是十八世纪的人, 是理性主义者和哲学家。他远非凭直觉行事的人,而是依靠推理,依靠知识 和有条不紊的工作。“我习惯于在三、四个月以前考虑我应该做的事,并且 估计到最坏的情况”;“每次作战都必须按照一定方案进行,因为靠运气是 不能取胜的”;他认为他的一些机智表现是坚毅的自然成果。他心目中的统 一国家是按照一个简单而系统的方案由一个整体构成的,这个概念是十足的 古典主义。在罕见的一瞬间,甚至在他身上以最鲜明的特征表现出理智主 义:能剖析自己人格,既能正视自己的生活,也能忧郁地反省自己的命运。 在获悉约瑟芬的不贞之后,他从开罗写信给他的哥哥约瑟夫说:“我需要离 群索居。壮丽豪华使我感到腻烦,感情的源泉已经枯竭,对荣誉索然寡味。 年仅二十九,却已历尽沧桑。”不久以后,他同吉拉尔丹在厄尔默浓维尔散 步时说:“未来的事态将会表明,假如卢梭和我压根儿都没有在世间活过, 也许会对世界的安宁更有好处。”1在陪同波拿巴巡视荒芜的杜伊勒里宫 时,罗德雷感叹地说:“将军,这是何等凄凉!”才就任第一执政两个月的 波拿巴回答说:“是的,有如权势尊荣一样。”由此可见,夏托勃里昂和维 尼的浪漫主义的忧郁,通过惊人的转折,渗入这个坚定而庄严的人的理智主 义里。但是这从来只是一刹那,他立即就会恢复常态。 一切都似乎注定他要奉行现实主义的政策,而实际上他在执行政策时, 直到细枝末节全部都是现实主义的。在他飞黄腾达的过程中,他摸透了人的 种种情感,并且学会了播弄这些情感。他懂得如何利用自私、虚荣、嫉妒, 甚至利用品德不纯;他深知从唤起人们的荣誉感和激发人们的想像力中,能 从他们获得些什么;他也没有忽视可以用恐怖使人屈服。在法国革命的成果 中,他准确地分辨出哪些是全国人心所向的,哪些适应他的专制主义的。为 了争取法国人的拥戴,他同时既以和平使者又以战神的面貌出现。因此之 故,他应被列入历史上伟大的现实主义者的行列之中。 然而,他只是在实际行动中才是现实主义者。在他身上还可以看到具有 英雄的某些特征的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是从他在学校读书时,出于要支配那 个轻视他的世界的愿望中诞生的;尤其是从比拟普鲁塔克1和高乃依2著作 中的半传奇式的人物的愿望中诞生的。他最大的野心乃是荣誉:“我只生活 在子孙后代之中”;“死算不了什么,但是被打败而毫无荣誉,虽生犹死。” 他的心目中只有世界上伟大的人物:东方的征服者、梦想征服世界的亚历山 大;罗马帝国的创建者与重建者恺撒、奥古斯都、查理大帝,这些名字本身 就意味着世界大一统的思想。这点并不涉及一个具体的概念,一个为政治事 业提供规范、尺度与极限的概念;这些人物是激发丰富想象力的榜样,是赋 予他的行动以难以形容的魅力的榜样。他最响往的还不是英雄的事业,而是 这些事业所体现的精力充沛的热情。他是艺术家,是实践中的诗人,对于他 来说,法国和全人类都不过是些工具;他在圣赫勒拿岛回忆洛迪大捷和他内 心燃起的权力欲望时,表达了他对权势的感觉,他说过这样的豪言壮语:“我 看到地球在我脚下旋转,仿佛我已腾空而入云霄。”因此,要想探讨拿破仑 给他的政策确定了什么目标,或者他准备达到的极限是什么,都是枉费心 机;因为根本不存在什么目标和极限。他的部下曾因此感到不安,他听到后 说:“我总是这样答复:我不知道有什么目标和极限,”或者尽管用平庸的 方式,却意味深长地说:“要取得上帝老爹的位子吗?啊,我才不想哪,那 是条死胡同!”因此,在这里又可以看到,头一眼就给人印象深刻的、他心 理上的强有力性格。这就是浪漫主义者的拿破仑,一种自行扩张的力量,对 他来说,世界只不过是冒险行动的场所。而现实主义者不仅要善于运用手 段,还要考虑在可能条件下明确他的目标;如果想象力和权势欲能够驱使他 行动,现实主义者会知道到何等地步就应适可而止。 可是,正如莫莱1十分精确地观察到的那样,虽然拿破仑不正视现实, 他的精神在其它方面却是非常善于把握现实的;这不仅归因于他的天性,而 且应归因于他的出身来历。当他从科西嘉岛初履法国本土时,他自视为异邦 人,而且直到1793年2被他的同胞逼迫离开科西嘉岛为止,他还是敌视法 国人的。当然,他已充分地钻研法国人的文明和思想,足以归化其中,否则 他决不可能变成法国人的领袖。但是他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把自己的思想感情 完全和法兰西民族的社会融合在一起,遵奉法兰西民族传统,以致能把法兰 西民族利益视为自己行动的尺度与界限。他始终感到自己是一个离乡背井的 游子。他也脱离了自己出身的那个社会阶层而无所依附,他既不完全是绅 贵,也不完全是人民,他相继在波旁王朝和大革命时期充当军官,但是他对 哪一个政权都没有衷心拥戴过。而他后来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也正在于此, 因为他可以完全轻易地处于超党派的地位,并以民族统一的恢复者的面貌出 现。但是,无论在旧制度下,或者在新政权中,他都没有汲取出可供他作为 规范和限度的原则。他不象黎歇留3那样受效忠王朝原则的约制,这种原则 使黎歇留把个人意志从属于君主利益;波拿巴也不受公民美德原则的约制, 这种原则要求他献身为民族服务。 他是崛起于行伍之间的战士,是启蒙哲学家的第子,因此他痛恨封建制 度、社会的不平等、宗教的不容忍;他认为开明专制能够调协政府威权和政 治与社会改革,他自己就成为历史上最后一个开明专制君主,并且是开明专 制最杰出的代表人物;在这个意义上讲,他是属于法国大革命的人物。然而, 他的极端个人主义从来没有接受民主,他屏弃了使革命理想主义生气勃勃的 十八世纪的伟大希望,即将来总有一天,人类文明会发展到使人类成为自己 的主人。他没有象其他人那样,为了顾虑自身安全而变得小心谨慎,因为, 用一句通俗的说法,他已经把个人安危置之度外,他梦寐以求的只是通过英 雄壮举与冒险行动而成就英名伟绩。还有道德约制问题;但是,在精神生活 中,他与别人毫无共同之点;虽然他深知别人的情感,并巧妙地利用这些情 感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可是他只留意那些能使人听他使唤的情感,却诋毁一 切能激励人们牺牲精神的高尚情操:宗教信仰、公民美德、热爱自由等,因 为他感到这些高尚情操对他个人企图构成障碍。这并不是说他对这些情操格 格不入,至少在他青年时代尚非如此,因为这些情操能自然而然地导致轰轰 烈烈的事业;但是以后环境变了,使他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而闭目塞听, 高高在上。在权力欲支配下的既庄严又可怕的孤立中,准则限度毫无意义。 “空论家”把他看成是自己人而没有察觉他身上的浪漫主义的冲动。能 够遏制他这种冲动的唯一办法也许就是把他置于一个强有力的政府之下,让 他在一个从属的地位上为国效劳。但是雾月党人在把他推上最高权力的地位 时,恰恰就已放弃了一切这类防患未然的机会。 第二编内安法国外和欧洲 (1799—1802年) 第一章法国独裁体制的组成 取得政权之后,拿破仑立即着手组织他的独裁体制。 第117章 这项工作至少有一 部分延续至今,构成现代法国行政机构的主体。但是这项工作不是能一蹴而 就的,在倒台之前,他一直在进行工作,而其成效只能是逐渐地显现出来。 同时,采取行动的需要又是不容迟缓的,他必须准备1800年的战役;因此 波拿巴只得临机制策。这两个特点一直贯穿在他的统治的始终。他一生不停 顿地致力于久远之计。但是,尽管他热切地想做力所不及的事,他却总是不 得不临时对付每一项事业。 一、临时执政府与共和八年宪法 共和八年雾月19日(1799年11月10日)晚上,几名议员匆忙地批准 成立一个负责起草新宪法的临时政府。行政与立法创议的大权全部落到三名 执政手里:波拿巴、西哀耶斯和罗歇·迪科;20日,他们达成协议轮流担任 主席;但事实上波拿巴从一开始就控制了一切。由二十五人组成的两个委员 会(每个委员会分为三个组)取代了元老院及五百人院,其职能仅在于准备 新宪法。 由于法国革命和共和国看起来似乎都没有成问题,所以这次事变并没有 引起任何剧烈的反抗:这不过是又一次政变而已。人们不过是热心地等着瞧 波拿巴如何着手工作——谁知道他是否能维持得下去呢?然而,少数的左派 及右派还是很快地开始形成了。执政府就其起源讲是反雅各宾派的;因为发 动雾月政变的借口毕竟是一个莫须有的“无政府主义者”的阴谋。正是左派 反对在圣克卢的集会,而且他们在外地某些地区也企图进行反抗。六十一名 议员被取消了议席;五十六名雅各宾派,其中有二十名议员,被流放到圭亚 那及雷岛,其他很多人被捕。共和七年的“恐怖主义的”措施——强制公债、 人质法及强迫征用等——被废除了,这是军需供应商及银行家的胜利。“良 善之辈”1对此表示满意;保王党在他们的书刊里和讲坛上表示了同样的感 情。他们希望波拿巴会成为蒙克2。当那批顽抗派的教士又抛头露面时,各 地都明显地有猛烈的教士骚动。但是波拿巴立即谴责了这种反革命活动,因 为督政府的各郡行政机构依然保留着、并被置于由三执政任命的特派员的控 制之下,所以他能够轻而易举地把反革命活动镇压下去。警务部长富歇一开 始就站到左派一边;他取消了对雅各宾派的放逐令。波拿巴仍然忠于雾月政 变的精神,同那些“新贵名流”一起统治,他们不是大革命的参加者,就是 追随者。 与此同时,宪法起草工作依然由特别指定担任这一使命的立法委员会的 两个组负责进行。他们就教于西哀耶斯,但是这位“圣人”声称他毫无准备, 不过还是口述了意见。他的意见要点被布莱(默尔特郡人)、多弩与罗德雷 保存下来。尽管他们各人的记录彼此有些出入,但是有两点还是值得注意 的。第一,雾月党人将在各组成机构内先取得席位,这些机构然后将采用互 选的方法从“新贵名流”1中来补足其成员。西哀耶斯认为,因为权力必须 来自上面,所以公务员也将不是由选举产生。但是他补充说,既然信任必须 来自下面,重新得到普选权而成为主权者的人民就有权制定“新贵名流”的 名单。这样,导致雾月18日政变的主导思想——“新贵名流”的独裁统治 ——仍然得以实现。但在另一方面,必须细致地划分权力。立法权分给三个 议院,行政权分给三个人,一个是由元老院任命的“大选长”和两个是由“大 选长”指定的执政。“大选长”终身任职,但得由元老院“吸收”而去职; 两名执政分别负责内政和外务。在他们各自的职权范围内,两名执政连同他 们的各部部长和各自的参政院都享有完全的独立地位。这里表现出西哀耶斯 的真正个人独创的想法。他设想出这些复杂安排的目的就是在于保护个人自 由,使之不受国家的专制统治的侵犯。但他这样做却低估了加强政府权力 的必要性——这曾是这次政变的第二个目的,同时也很不合乎政变中他的同 谋者波拿巴的野心。 波拿巴对于民选政府的消失以及许许多多议院的建立当然并不反对,但 是他却断然要求独揽行政大权。塔列朗安排了一次波拿巴与西哀耶斯的会 见,但这只能加剧两位执政之间的冲突。参与起草宪法的两个组的成员由于 宣称反对西哀耶斯,从而结束了这场冲突。他们设立一个第一执政,虽然有 两个执政的协助,但赋予第一执政绝对的权威,并授予任命所有官吏的权 力。他们甚至也不支持西哀耶斯计划的其余部分,决定恢复有财产资格选举 权及选举制度,因为他们可能意识到,如果不这样做,议会各院在波拿巴面 前将变得软弱无力。 当多弩刚把宪法草案誊正好,波拿巴立即在他的官邸召集了两个委员会 的成员进行审议。在这次新的审议过程中,西哀耶斯又设法把互选原则、新 贵名流名单以及普选权等写入了宪法。他这样做显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因 为波拿巴不得不同意这些内容。作为交换条件,波拿巴显著地增加了他个人 的权力,他的两位同僚被贬低到只有咨询的地位,而他自己则取得了制定法 令权。保民院被剥夺了参与对立法的创议权。这样,宪法的最后文本看来是 一种妥协的产物,但在事实上,只要波拿巴把全部行政权集中在他自己身 上,西哀耶斯所获得的成果就只能有利于波拿巴。毫无疑问,有些雾月党人 跟着波拿巴走是为了想趋炎附势;然而另一些人支持他无疑具有更高的目 的。他们认为拯救法国革命需要这样一位领袖。 由于这些辩论还不是正式的,法定程序的讨论应当先在五百人院的委员 会内进行,随后再转到元老院。然而人们都希望结束这一讨论。霜月22日 (12月13日)晚上,当波拿巴要求议员们签字以表示同意这些条款,并立 即要他们把三名执政的名字(波拿巴、康巴塞雷斯和勒布伦)写进去时,没 有人反对这次新的政变。为了要法国人民批准新宪法而举行了全国范围的公 民投票,结果以三百零一万一千一百零七票对一千五百六十二票通过。这部 宪法在准备过程中就不符合正常程序,而在正式批准前的雪月4日(12月25 日)就开始生效了,这是再一次违法。1 这部共和八年宪法,仓促拼凑在一起有九十五条,除了夜间不得搜查民 宅以外,并无一处提到公民权利。在国家权力的组织方面,这部宪法的规定 也是极不完善的。这部“简短而含糊”的宪法是符合波拿巴要求的,给了他 自由行动的余地。最主要的是宪法规定了第一执政拥有无限的权力。除了媾 和与宣战(这在当时还无足轻重)以外,拿破仑取得了全部行政权。他任命 各部部长和其它高级官吏;只有治安法官才要通过选举产生。各部部长得受 立法院弹劾,而这样其实使波拿巴更便于控制他们。至于第一执政本人以及 他的官员则不对任何人负责,官员只有得到参政院同意才可被追究,而参政 院的成员又是波拿巴自己指定的。他独自掌握了立法创议权。立法权只变成 了一个单纯审议的过程,在听取了参政院的意见后立法院成员只是在波拿巴 提出的法案上写明“同意”或“不同意”而已。即使如此,讨论与投票还是 分开进行的:有一百名议员的保民院进行讨论,而立法院的三百名“哑巴” 投票表决。最后,波拿巴还不受约束地行使颁布法律的权力——这是革命议 会过去为了执行法令而赋予首席行政官的权力,并由首席行政官规定或解释 法令的详细内容。维护宪政的元老院则可以取消它认为违宪的法律,然而元 老院议员的职务实际上只是个闲差,因为该院成了一个主要是进行选举的机 构。 因此,人们说从全部宪法中所能看到的,就是个波拿巴;这句话流传很 广,确实表达出真相。然而还不是全部真相;议会各院之所以全然不起作用 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由于取消了选举。各院成员的产生是没有人民参与意见 的,两位即将卸任的临时执政与新上任的第二、第三执政任命了第一批三十 一名元老院议员,然后再由这些人来挑选出另外二十九名议员;以后,元老 院就将继续以互选的方式来补足其成员。元老院指定保民院成员及立法院议 员,并在现任三执政任期十年届满时任命新执政。结果所有那些被任命的人 都确是在各级普选中选出的“新贵名流”。在每一个“乡镇区域”里,公民 们选出为他们人数的十分之一的候选人,然后从这些“乡镇新贵名流”的候 选人中又选出其人数的十分之一来构成郡的人名单。郡级人名单上的新贵名 流通过相同的程序再构成全国新贵名流名单。这所谓“乡镇区域”指的是什 么?谁也还不知道。不管怎样,这种制度是无从实行的,到共和九年最后好 歹算制定了各级名流名单,但也几乎根本没有采用。 人民是主权者,这是明确的,但没有人理会他们。雾月党人满意了,因 为他们现在身居统治地位。但是他们只代表自己,不代表任何人。 第118章 波拿巴毫 不迟疑地告诉他们,“唯我一人代表人民。”尽管他们组成了所谓“代议制” 机构,但事实上他们仍然是一伙被波拿巴召来、并在他认可的范围内协助他 的新贵名流。以后在复辟王朝时,国王也是这么讲的。起初雾月党人不是这 样想的。元老院成员是由西哀耶斯精心挑选的,由于他们控制了元老院,他 们也就控制了保民院和立法院,所以这些人就自认为能够强迫波拿巴同他们 合作。事实上,议会各院确曾表现出反抗的意图。但是由于宪法里没有解决 这些争执的办法,于是就以一系列政变的形式加以解决,而唯有波拿巴才具 有搞政变的手段。从一方面来讲,执政府的历史,甚至于帝国的历史,都部 分地表现为立法权逐步屈从的过程。从一开始波拿巴就侵犯了立法权。共和 八年雪月5日(1799年12月26日),他授权参政院以发布“意见”的形式 来解释法律。他也时常毫不为难地按照自己的意向以行政命令的手段修改或 曲解法律。共和十年宪法允许他授予元老院咨询权,从而剥夺了保民院和立 法院的一切权力。这样,在极大地扩充他的制订法令权之后,波拿巴终于开 始以直接发布法令的方式来立法。 有人津津乐道,说波拿巴和西哀耶斯让雅各宾派,即所谓“可靠的雅各 宾派”充斥议会各院。他们才不这样傻呢!毋宁说,他们更为喜欢的是温和 派。元老院成为仅次于法兰西科学总院的“空论家”的大本营。保民院的成 员多是作家和演说家,诸如多弩、谢尼埃、然格内、萨伊,而尤其是邦雅曼·贡 斯当;那些不太著名的人物则安排在立法院。总共有三百三十名议员曾在督 政府的立法两院中占有席位,五十七人曾在大革命时期三届议会中占有席 位;雅各宾派和归附的保王党贵族都只占极少数。波拿巴此时还不能摆脱这 一批人,必须从他们中择优录用,因此参政院和政府各部的政治色彩,也不 可能有很大差别。这就是为什么参政院甚至也有一定的独立性。在挑选其余 两名执政的人选上,波拿巴就暴露了他的真实倾向。康巴塞雷斯曾经是国民 公会的平原派,他仪表堂堂,讲究修饰,但忠心耿耿,极力对波拿巴施展一 种温和主义的影响。勒布伦1曾任莫普2的秘书,在法国大革命期间很不得 意,波拿巴本人知道他是个保王党分子。在财政方面波拿巴依靠曾在革命前 的财务总署任职的戈丹及莫利昂,结果造成了革命的资产阶级与那些旧制度 遗留下来的、但已向新秩序妥协的人物混杂在一起,这是富有象征意义的情 况。后来,波拿巴逐渐加大“旧人员”在政府里的比重,这样他就准备好了 适应向君主政体过渡的人马。 二、波拿巴权力的组成与扩大 波拿巴于共和八年雨月30日(1800年2月19日)移居杜伊勒里宫,并 立即进入了自己的书房,以便不受干扰地工作。唯一获准进入书房的人是笔 录他口授命令的秘书——最初是布尔里埃内,随后是梅内瓦尔或者是凡。 每当他想与他的属下议事时,他总是到和书房相连的另一个厅里去。旧制度 君主统治的先例也使他对部长们及其越权行为充满了不信任。他使部长们习 惯于书面与他联系;不久他手边就有了以各部长,定期呈递给他报告的“卷 宗”、陆军部的军事情报,以后又掌握了国内外额外的临时收益报告。他保 留了督政府时期创立的国务秘书处这个机构,把它变成一个部并派马雷任部 长。马雷负责集中政府各部、处的文件表报,并把他每天从早到晚从波拿巴 那里收到的命令下达给有关部门。就这样,部长们变成只不过是波拿巴的办 事员而已。波拿巴还增加了部长的数目:共和九年从财政部分出一个国库 部;共和十年从参谋总部分出了一个军政部;此外,波拿巴还派参政官到一 些部里,分别管理有关宗教、国民教育、国有产业、森林、公共工程等事宜。 当今的督导官职位即由此发端。部长们因此感到不快;但是拿破仑也和路易 十四一样对各部长间的倾轧感到高兴。只有外交部长塔列朗得到与主上一起 工作的特权;塔列朗装出一副对波拿巴真正崇敬的样子。而蔑视他的波拿巴 却不由自主地对他表示相当尊敬,这是一种暴发户对娴熟礼仪的名门贵族的 尊敬。波拿巴对塔列朗的高贵气派悠然起敬,并非常乐于接见他。由于部长 们被剥夺了决策权,并且也不构成一个团体,波拿巴就如伯尼奥1所说的“总 揽一切”。象弗里德里希二世2一样,波拿巴是从书房里进行统治的。 波拿巴从未受过治国方面的正规训练,他缺乏很多必要的专门知识,关 于他对任何事物都立即能理解的传说纯系讹传。他通过自学学到了很多东 西,然而他真正的长处却表现在能器重那些在法国革命期间有过行政经验的 人,不时地向他们请教,并善于使用他们。从共和八年雪月4日(1799年12 月25日)起,他从这些人中挑选出组成了拥有二十九名成员的参政院的大 多数。除了布律纳与雷阿尔之外,这些人过去都以温和派闻名。在他们之中 只有三名前国民公会的议员,在这三人中仅贝利埃一人曾为“弑君者”,就 是他也曾赞成过国王的死刑缓期执行。与这些人同时入选的还有诸如尚帕 尼、弗勒里厄、莫罗·德·圣麦利等人,他们肯定是同情王党的,对旧制度 的灭亡不胜惋惜。在以后的几年内,这两个派别的发展是不平衡的:前者增 加了蒂博多和特雷拉;后者增加了巴尔贝-马尔布瓦、波塔利斯、迪马、比 戈·德·普雷亚梅纽以及米雷尔。他们并非都受到这位统治者的信任。共和 八年果月7日(1800年8月25日),波拿巴从马伦哥得胜回来以后,即实 行改进人事制度,从而使他能不动声色地解除那些引起他不快的参政官的职 务,因为他认为人事变动引起太明显的注目在政治上是不明智的。从此以 后,波拿巴每隔三个月就准备两份名单,一份是那些执行正常公务的参政官 名单,另一份为执行特殊公务的参政官名单,即那些负有特派外放任务的参 政官名单;这样,这些人就不出席参政院会议了,虽然他们仍保留参政官的 官衔和荣誉。任务一旦完成,他们就不必再重返原任,这就足以使波拿巴为 掩盖某一参政官失宠而把他的名字从一张名单转至另一张名单。 参政院分为五个组,这五个组平时分别执行职务,不过定期召开全体会 议,会议通常由波拿巴主持。参政院还设有一个由洛克雷领导的总秘书处。 由于参政官是由第一执政任免,所以他们就缺乏独立性。而革命前王政时期 的国务会议是有独立性的,因为它的成员是买来的职位,因而官爵终身,并 且具有由于社会出身和职业联系而产生的一种团体精神。由于参政院没有决 策权,所以它只是发表对波拿巴毫无约束力的意见而已。 然而参政院的作用还是相当大的,特别是在最初几年。它有诸如罗德 雷、勒尼奥、夏普塔尔、克雷特、富尔克鲁瓦、波塔利斯、贝利埃以及蒂博 多等许多著名的行政人才。正是在参政院里制定出了那几部重要的组织法及 法典。参政院具有最高行政裁决权,它在处理争议中起着逐步调整整个行政 机器运转的作用。波拿巴很高兴参加该院的工作。他让参政官畅述己见,然 后他自己就毫无拘束地以充沛的精力滔滔不绝地发表讲演。他只是把政治议 题排除在参政院讨论范围之外,特别是教务专约与共和十年芽月18日法律 即未交讨论,因为他知道这会遇到强烈的反对。 然而波拿巴不是单单听取参政院的意见,他还鼓励其他咨询团体发表意 见。这些团体起初是临时召集的,但后来逐渐比较定期召集,称作“行政会 议”。他经常召集有关的部长和他们属下各单位的负责人、一些参政官、甚 至从各郡专门召来的某些官员来参加这些会议。这些“行政会议”虽然不如 参政院那样有名,但却几乎起到了与参政院同样重要的作用。 象督政府一样,新政府从第一天起就为财政拮据所困扰。国库几乎一空 如洗。这样,政府就不得不软硬兼施地几乎每天向银行告贷。这样,行政改 革也就从财政部门开始。正是在这一部门,中央集权首战告捷。不等制订宪 法完成,新财政部长戈丹在霜月初就采取了一些果断措施来开辟财源,充实 国库。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霜月3日(1799年11月24日)采取的剥夺地方 政府确定每年税额分配的权力以及征收部分直接税的权力,改由中央政府指 派的代理人负责征收。在这一新的中央财政机构中有一名总监及数名副总监 分别负责直接税收及各郡的税收。在他们之下则有会计检查官和督察官负责 分配各公社纳税人的税额。虽然这些副总监指派地方估税员协助他们工作, 但是税则则由他们自己拟订。但实际上,暂时并没有人对新订的税额给予太 多的注意,会计检查官就着手开列拖欠下来的税单,并根据以往的税单着手 订出共和八年(当年)的税单。 第119章 在每个郡,由政府任命的其它官员包括一名 收税员和一名出纳员,以及叫作一般收税专员和特殊收税专员1的税收经理 人;在税额超过一万五千法郎的城市还有数名收税官。在另外一些地方,公 社当局还保留了征税的权利,而一般都由出价最低的投标人承包。最后在霜 月6日,一般收税专员规定的年度期票证券制度重新建立起来。2这些期票 按月份分十二次发行,但证券上规定的税额实际上在二十个月以上才付清。 财政部内的主要机关——处理地产、关税以及公债的部门——很快地都有了 参政院派来的督导官,国库当然采取了这一步骤;雨月1日(1800年1月21 日),它被置于迪弗雷纳的领导之下,他在1789年以前和在国民制宪议会 时期曾经是国库雇员。直到共和十年设立了一个独立的国库部,由巴尔贝- 马尔布瓦领导。 困难的问题是销售由一般税收专员发出的期票。为了给期票提供信用支 持,戈丹设立了一个抵押银行。他通过恢复由国库会计官发出的保证金券, 和授权银行负责仓库及信托业务的办法为银行筹措资金。由莫利昂负责的抵 押银行,还负责通过进行公开购买来维持政府公债的价格,以便降低利率, 使国库的地位更加稳定。这样一来,这家银行很快就以“还债金库”而著名。 但是期票的贴现仍然得依赖银行家。法国革命使得银行家有可能与一些大企 业家联合创办若干发行纸币的机构,来满足他们各自的需要。这些银行中主 要的是共和四年成立的由佩雷高、雷卡米埃和德普雷经营的“往来存款银 行”,以及在共和六年成立的“商业贴现银行”。前者拥有准备援助国库的 资金,当然假如有一国家银行来掌握这笔资金则会更好。往来存款银行的股 东们正是想要得到国家银行的特权,以便能够扩大他们的业务。股东们就这 样与政府达成了最后协议。雨月24日(1800年2月13日),他们的银行改 组为法兰西银行,它拥有三千万法郎的基金,每股为一千法郎。二百名主要 股东选出了十五名董事和三名监事;董事之中指定三人负责分配用于贴现的 基金和制定贴现率。法兰西银行承担收购三百万法郎的期票。这家银行得到 的报酬是,“还债金库”的一半保证金被划为该银行的股金,另一半则由银 行用作现金支付。最后,法兰西银行还要经办政府公债利息及各种年金津 贴。但是这家银行没有获准发行钞票的垄断权,因为有人认为,如果给予这 一权利,它就会只给自己的股东贴现钞票,从而就会迫使各地的商人都走这 家银行的门路;其实这正是作为协议基础的一项默契。尽管戈丹所做的工作 值得称赞,但是他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只不过迈出财政改革的第一步而已,如 果忘记这一点,势必会曲解执政府的历史。税则直至共和八年年底才准备出 来,而且事实上仅有一小部分期票证券得到法兰西银行的贴现。即使法兰西 银行贴现所有发出的证券,也不足以维持国家的开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波拿巴也象督政府一样听任银行家及承办商的摆布。 地方行政改革对于中央政府改革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见效较快。改 革是由波拿巴在1800年1月间发动的,雨月28日(1800年2月17日)的 法律作出决定,代表参政院提出这个法案的报告人就是夏普塔尔。郡、区以 及公社仍然保留,由于取消了共和三年建立起来的区政府,公社又恢复了自 治地位。介于公社和郡之间的真正的行政单位变成了县,这是旧专区的恢 复,只是面积更大而已。各级行政区都由一名单一的行政长官领导:郡设郡 守,由一名秘书长协助工作,取代了原来的“中心行政机构”;县设县长; 公社设一名市长,连同一名或几名助理。同中央政府一样,地方行政改革的 关键也是取消了选举制。从此似后,所有官吏均由中央政府委派,只有五千 居民以下公社的市长及其助理则授权给郡守委派。虽然郡、县和公社各级的 地方议会仍然保留下来,它们的议员则也要由中央政府或郡守委派,而且议 会的会议次数和职权都大大地削减到所余无几:地方议会听取财政报告,郡 和县一级议会分摊租税,通过为地方所需的附加税,并且有权提出建议案; 公社一级的议会有权规定公地的使用,并负责维修属于公社的公共建筑物。 至于涉及到附加税及借款问题,公社议会只能发表意见。这样,公社就严格 处在上级监管之下。各大城市于共和三年建立起来的割裂的行政区划被取消 了。里昂、马赛及波尔多改由单一的市政厅管理,但在共和13年以前,它 们一直还由几名区长负责。在巴黎,十二个区及其区政府依然保留下来,但 是几乎所有的行政权都交给塞纳郡守;首都没有市政厅,而由塞纳郡总政务 厅代行职权。 波拿巴对政治人员不够熟悉,所以他自己拟不出委派郡守的名单。这一 任务就落到他的兄弟内政部长吕西安身上,或毋宁说,就是落到吕西安的秘 书、立法议会前议员伯尼奥身上。但是康巴塞雷斯、勒布伦、塔列朗以及克 拉尔克也参与提名,议会各院成员诸如肖夫兰、科尔多郡的克雷特等同样偶 尔也参与其事。一般地说,波拿巴对吕西安提出的人选都是同意的。大部分 郡守是在风月11日(3月2日)任命的。这项人选又是主要来自温和派,其 中约有半数在大革命期间曾任历届议会的议员。勒图尔纳甚至曾任督政府的 督政官;让邦·圣安德烈曾经是救国委员会的成员,他的雅各宾派观点与其 他人选的总的政治色彩截然不同,但他被派到一个并入法国的郡——托纳里 山郡1。除了这些人,还派了一些将军和外交官出任郡守。郡守全部是富有 经验的人物,大部分人都很有能力。郡守的人选曾大有助于提高波拿巴的声 誉,但这是法国革命的遗产之一。正象中央机构人选的情况那样,郡守的人 选也越来越多地起用旧制度下的旧官吏。 郡守都不是从地方上选拔的;不象级别较低的官员或地方议会成员实际 上是由郡守和地方政界人物就地录用的。一般地说,郡守也同样优先选择那 些在法国大革命期间充任过地方议会议员的或领导过公务部门的温和派新 贵名流。例如,在下塞纳郡,参加过1790年郡议会的半数议员在1800年再 次复任。乡村遇到较大的困难。由于乡村中只有极少数村民具有丰富的地方 自治的知识,曾经受过具备公益感和廉洁奉公思想的培养训练,法国革命曾 深感困难。郡守们遇到了同样的困难,这一事实常被用来作为把公社行政管 理交给旧贵族的口实。 虽然中央集权成为波拿巴改革的首要特征,但改革也促进了官员之间职 权的专业化,这些官员都是彼此独立而直接向中央政府负责的。他们的管理 职能的熟练程度必然会提高,然而地方自治权却进一步被削弱。革命给了行 政机构对处理行政争议、直接税收及治安的裁判管辖权。雨月28日法令授 权实际上由郡守主持的郡政务厅处理争议事件;戈丹取消了行政机构的征税 权;公社很快地将丧失对违法事件的审判权。 波拿巴也把警察从地方行政机构里分离开来,以便把警察置于中央机构 的控制之下,这本是符合他改革制度的逻辑的。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保留 了由富歇在德马雷帮助下改组的警务部。德马雷原是“红色神甫”1,督政 府时期曾出任公职,作为警务部保安警察的头子,他成为富歇的左右手。风 月17日(1800年3月8日)在巴黎,以警察厅长的名义恢复了过去的警察 总监,这给富歇提供了一个帮手。警察厅长负责维持首都秩序,后来在1802 年10月4日建立的市卫队也归他管。曾担任高等法院检查官的杜布瓦当上 了巴黎的第一任警察厅长,他是富歇一手提拔的人。警务部在郡里没有常驻 代表。直至共和九年雾月5日(1800年10月27日)才在各大城市及边境线 上派设了地区警务专员接管了地方当局的警察权,在有些地点,如布伦港, 还派驻了特派员。与此不同的是,在大部分郡里,只有郡守是警务部的常驻 代表,他们就象过去的巡按使那样有权发出逮捕状和搜查状。但是他们的上 司不只是警务部长一个人;而且,由于郡守缺乏有专业训练的部下,他们往 往直接从部长本人或从他派驻到郡里的代理人那里得到有关的情报。与警察 并存的还有在蒙塞将军统辖下经过周密改组的宪兵队,它是单独执行其任务 的。 所有这些各色各样的机构从一开始就行使了极大的权力。富歇把侦探及 告密者遍布各地,在这些人中甚至有从社会最上层的阶级里招募来的。由拉 瓦莱特领导的书信检察室严格监视书信来往。肆意逮捕遍于全国,郡守本人 就能签署“密扎”,不但逮捕政治嫌疑犯,而且还徇情枉法,为了某些有权 势家族的利害关系,而逮捕不能判定有罪的或已经法院宣告不予起诉的普通 案件的被告。 第120章 然而警察系统仍然缺乏政府其它部门所具有的那种统一和集中 程度。这当然是由于波拿巴对富歇的不信任造成的;富歇在所有的部长中是 最不可或缺的,最使人畏惧、也是最具有独立思想的人。他从政府预算中要 求极少,而从赌场中,从颁发护照和枪支执照的收费中、从没收反叛分子的 资产中、从肆意向妓院勒索名目繁多的捐税中为自己开辟财源。因此,为了 控制富歇,波拿巴宁愿有几个警察机构并存。他还有他自己的秘密警察,更 不必说他有着一大批象菲埃韦,让利斯夫人以及蒙洛西哀那样的告密者;他 还准许杜布瓦插手政治,支持他与富歇对峙。结果,这些相互竞争的警察机 构都竭力想胜过对方,而不顾那些求诉无门的公民的利益。 行政制度的改革刚在开始付诸实施,共和八年风月27日(1800年3月 18日)法律也使得司法系统开始了改革。在民事方面,乡区保留了它的治安 法官,每一县也象过去的专区的情况一样设有一个初审法庭。新设立的是二 十九个上诉法院,这使人想起了高等法院。在刑事方面,治安审讯机关变成 了简易警事法庭,而初审法庭和上诉法院则都有刑事宣判权;郡刑事法庭仍 然保留下来,但从此有其专职法官。最高法院、起诉陪审团与判决陪审团, 商务、军事以及海事法庭都保留下来。最后,选拔法院工作人员的方法也随 之制订出来。公证人仍然由波拿巴指定;除了治安法官的执行吏之外,他还 有权决定执行吏的人选,以及检察官(或公诉人)的人选。对后者他又恢复 了“辩护士”的命名,但是不再强迫被告延请他们代为辩护。只有律师的职 业依然是自由职业。 但是司法系统的调整并不是风月法律的最重要的特征。首先,除了治安 法官以及商务法庭的法官外,法官不再由选举产生。第一执政任命所有的法 官,只有最高法院的法官由元老院指派。虽然他们确实是终身任职的,然而 他们的薪俸和晋级从此却仰仗着国家。勒布伦看见莫普改革的实现一定会心 满意足,他很可能也曾在其中插过手。其次,国家检察官的职务完全重新树 立起来,由此可见促进实行改革的原因在于稳定公共秩序。这不仅是一个整 顿司法人员并保证其效忠于政府的问题,而且是一个在动乱的国度里加强镇 压的问题。刑事法庭的公诉人的职能是与作为中央政权代表的政府专员的职 能结合在一起的,也就是说,公诉人接受司法警官的领导。治安法官及宪兵 队长仍然有权签发传票和进行预审。然后就象过去一样,这些预审的内容转 给初审法庭庭长,他是起诉陪审团主席,但从此由国家委派。司法系统的集 权化尚未彻底,但是集中的程度很快增长。 司法官的遴选比郡守的遴选困难更大,因为他们人数众多,而且得要从 地方上就地挑选。所以波拿巴只得听从别人的意见。要求推荐官员的通知发 到地方各级议会议员,并且要求提供各种背景不同的知名人士的情况。司法 部长阿布里亚尔按照不同的地区准备了一份候选人名单;然后在该地政界人 物的协助下,由康巴塞雷斯加以审查。尽管采取了这些谨慎的措施,法庭的 组成还是带来一定程度的紊乱,并且在某些人选方面产生了令人遗憾的后 果。在这一方面,参加过革命的人士还是受到了重用,由于法官是终身任职 的,司法官员才不象其它机构的官员那样迅速地增多了旧制度下的旧人员。 共和八年的行政改革和司法改革在法国历史上所占的地位,就其重要性 来说,仅次于1789年国民制宪议会的成就;但是,它应归功于后者的成就 之处颇多。国民制宪议会已经废除了特权和中层机构1,实现了国家的统 一。波拿巴只要盖上他的图章就行了,这就是他能够如此迅速进行改革的原 因。从另一方面来说,他只是重新开始了共和二年的事业。救国委员会没有 足够时间同样彻底地实行中央集权,然而它也曾有过同样的意图。圣茹斯特 曾经设想在每一个郡或区设置一个单一的长官,作为中央政府的代理人;夏 普塔尔说,“行政制度的力量完全在于能够确保不折不扣地贯彻政府的法律 和法令..执行法令要一竿子插到底,从部长直到被治理的百姓,不容中 断;它要把政府的法律和法令以电流的速度传达到社会组织的基层去。”罗 伯斯庇尔本来也可能这样说的。这是无套裤汉非常喜欢做的一种比较。人们 往往认为,共和八年的各项法律是波拿巴为了增加他个人的权力而制订的, 这种看法并不是没有道理。宪法中从未提到关于取消地方议会的选举,与波 拿巴同时代的人都很明白,他的个人独裁统治又向前跨了一大步。然而,在 这些法律背后却隐藏着令人不能反对它们的更为深刻的动机:国民制宪议会 所实行的地方分权的政策曾使法国在战争时期受到了危害,而且只要战争延 续下去,这种局面也会继续存在下去。为了应付这种局势,救国委员会才又 抓紧对政权的控制,在热月党人的手中政权又松弛下来,波拿巴再次抓紧政 权。他把一时权宜之计变成了统治的理想措施。他所以能够使他个人的统治 欲望得到满足,只是因为这种理想当时完全符合革命的法国的利益,雾月党 人就同意这种看法。 当波拿巴忙于建国工作时,他觉得不得不自卫以免受到非难。新贵名流 已经摆脱了民主的威胁,并且占有了所有的重要地位。但是,因为任何事情 都不再由他们决定了,于是这些人就心怀不满;斯塔埃尔夫人曾经希望通过 波拿巴,至少是通过邦雅曼·贡斯当来统治法国,现在毫不掩饰这种不满情 绪。保民院还有活动余地,于是反对的呼声就从这里爆发出来。保民院是常 设机构,它选出自己的办事机构,并且推选多弩为议长。它有权发表“意见”, 讨论请愿书,谴责各部部长,当它认为政府的措施违宪时,可向元老院提出 弹劾。最重要的是,人们能把它作为一个发表演说的场所,当第一个议案提 交保民院讨论时,邦雅曼·贡斯当于1800年1月5日就开始充分利用这个 机会。波拿巴听到这种情况之后很愤怒,于是所有的人都躲避起来。西哀耶 斯隐居到他的乡间住宅,接受了一份养老金,这使他大为丢脸。为了驯服那 些温和派,波拿巴只要说一句“你们要我把你们交给雅各宾派吗?”就够了。 雅各宾派自然更加感到不满。在外地,特别是在法国西部,他们受到“白党” 威胁的压抑。郡守的任命使雅各宾派在原有的行政机构中失去了支持。他们 经常攻击政府,如在第戎和图卢兹,直到夏季才真正遭到挫败。至于保王党, 他们改变了腔调,因为波拿巴在接见他们的代表伊德·德·纳维尔和当迪涅 时拒绝答应他们提出的要求。由于他们控制了大多数报纸,于是就大喊大叫 地反对新的议会各院,要求立即进行清洗。但是在1800年1月17日,波拿 巴利用这一骚动一举封闭了当时七十三家报纸中的六十家。后来又有些报纸 停刊了,到1800年底只剩下了九家。1799年12月27日以后,《政府通报》 成为政府的机关报,并由马雷掌管。检查制度虽然没有正式恢复,事实上却 由富歇执行起来。1800年4月5日,吕西安·波拿巴在戏剧演出方面也建立 了这一制度。左派报刊当然也同时被清除掉了。 既然合法反抗已不可能,极端分子就开始想使用暴力。芽月里又出现了 关于雅各宾派阴谋的传说。但是,唯一的严重危险来自军队,因为那里还有 很多共和派,而心怀不满的人就更多,因为将军们没有一个不觉得自己也是 适合做第一执政的。波拿巴使用了慎重的手段。他任命卡尔诺为陆军部部 长,并且大大地增加了来因方面军司令莫罗的权力。他的最可怕的敌人仍旧 是保王党分子,至少是那些决心拒绝一切妥协的人。可是,他们彼此既不能 在原则上取得一致,因为有些人是主张君主立宪的,也不能在做法上取得一 致意见。同达瓦雷和圣普里厄斯特一起流亡在俄国米塔瓦的路易十八把谈判 和阴谋结合起来。巴黎的鲁瓦耶-科拉尔为首的王党组织被授命去试探波拿 巴。于是他便托人交给波拿巴两封信,都没有得到答复。在施瓦本,一个由 普雷西和当德雷掌管、并由威克姆资助的机构正在为保王党亡命者入侵普罗 旺斯做准备。此外,这个机构还与里昂和图卢茲的保王党,特别是与波尔多 (共和五年成立的“慈善学社”已深深扎根于此地)的保王党互通消息。住 在英国的阿图瓦伯爵维持着在泽西岛1和巴黎的联络机关,但在5月间,伊 德·德·纳维尔在巴黎的阴谋暴露了。然而,保王党的主要根据地是在西部。 共和七年,那里舒安份子曾死灰复燃,但他们不久就堕落为土匪,当政府军 10月到来时——埃杜维尔的部队在卢瓦尔河以北,特拉沃的部队在旺代—— 他们就立即被降服了。埃杜维尔和舒安份子的贵族首领们进行了谈判,1800 年1月4日达成停战协议。 第121章 波拿巴非常希望把全部兵力转来对付奥国,因而 迫切希望平定西部。然而,和热月党人不同,他不愿平等对待乱党,而决心 解除农民的武装。因此,他提出赦免那些放下武器的人。但是没有得到响应, 他把布律纳将军和勒费弗尔将军派到西部去。在那些郡里暂时中止了宪法的 实施,并且下令枪毙那些携带武器的人或是鼓动叛乱的人。实际上几乎没有 进行什么战斗,贵族出身的首领如道蒂钱普和布尔蒙在1月里投降了。布列 塔尼的非贵族出身的首领坚持得更久一些;卡杜达尔是在2月14日最后一 个投降的。弗罗泰在得到安全保证的情况下到阿朗松去谈判,但在2月15 日至16日的夜间在诺曼底被捕了。2月18日押送他到巴黎去的分遣队在韦 纳伊遇见了一名传令官,他带来立即就地交付军事法庭的命令,于是弗罗泰 当天就和他的六名同伙一起被枪毙了。由此可见,波拿巴在同叛党进行斗争 中,也继续了共和二年的传统:他完全是个恐怖主义者。希农的一位编年史 作者写道:“从罗伯斯庇尔统治时期以来,法律从未曾如此严厉过。” 然而,波拿巴小心翼翼地不把这种手段普遍化。他比雅各宾派灵活,不 过惩一儆百,而欢迎一切投降的表示。他没有等到全部解除反革命武装的和 平时期的到来,就采取了措施以加速在全国招降。这样做肯定会使很多人高 兴,因为结束混乱就会恢复繁荣,使那些从革命中得到好处的人安下心来。 确实让人担心的是,那些人的归顺并不是那么真心诚意的,而在这一点上波 拿巴也从不抱任何幻想。不过,只要他还在继续赢得对外战争的胜利,那又 有什么关系呢? 主要的困难在于使资产阶级共和派,特别是使军队,接受那些有利于顽 抗派教士和亡命者的宽大措施。因此在马伦哥战役之前,波拿巴只采取十分 谨慎的措施。1799年12月28日,他批准天主教徒使用那些没有卖出的教堂。 他允许他们享有每天(甚至在星期日)做礼拜的自由,只有第十来复日是例 外,这一保留没有什么重要意义,因为他实际上废除了第十来复日礼拜和几 乎所有的革命节日。他只是要求神甫们答应忠于共和八年宪法而已;有一个 时期,他似乎相信他们会趁此机会屈服顺从。可是,没有产生什么结果。那 些原来拒绝宣誓的教士现在大多数都不顾埃梅里方丈的劝告而继续顽抗。秘 密的宗教礼拜继续存在,教堂的钟声和敬神巡行仍旧是无数冲突的起因。波 拿巴很快就意识到,为了平息教士的反抗,就必须和罗马教皇和解。此外, 参政院还宣称,宪法默认取消了禁止原来贵族和亡命者亲属充任国家公职的 规定。然而,参政院也决定保留有关对付亡命者本人的法律。但在1800年3 月3日又作出决定,只有那些在1799年12月25日以前逃走的人才包括在 亡命者的名单中。于是一个为了审核亡命者申请回国而设立的委员会接到了 很多这样的请求。原先的恐怖主义者巴雷尔和瓦迪埃,那些因果月事件被放 逐的人,以及包括拉法叶特在内的国民制宪议会议员中多数的老“爱国党” 成员,都被毫无异议地召回了。可是,名单上的亡命者仍有十四万五千人, 而委员会的审核工作不能操之过急。富歇亲自建议除少数人以外大赦全部亡 命者。但是,时机还未成熟;要冒这样的风险就象准备教务专约所冒的风险 那样,波拿巴就必须首先取得胜利与和平来提高自己的威望。 三、仓猝上阵的1800年战役 波拿巴个人权力的保持和扩大有赖于1800年的战役,所以他就满腔热 情地准备这次战役。人力不成问题,因为当年的新兵在3月8日已全部入伍 交给他来支配了。但他反对雅各宾派和督政府所采用的方法。现在断然不是 模仿共和七年大征兵的时候,何况也缺乏款项。此外,如果我们相信一位非 常偏袒他的史学家的话,波拿巴很知道,“全国战争热情的高度和愿去打仗 士兵的人数成反比”。所以他就满足于统帅三万名士兵了。那些富有的阶级 是容易对付的,因为法律允许他们可以出钱雇人顶替。来因军已经准备就 绪,一支新的后备军还有待建立。这就需要使用一切可用的手段:倾出训练 站的新兵,召回西方军的老兵,成立意大利军团,在行军途中训练那些新兵 掌握战斗技术。但是骑兵极少,而炮兵更少。在这样的条件下,波拿巴要全 力以赴地出征意大利,就需要有非常的胆量和自信。 最难的问题是为战役提供军费,据说大约需要六千五百万法郎。替代了 强制公债的额外军费捐献以及加速征集税收的措施都不能开辟急需的财 源;由于捐献和租税可以用督政府发出的票据和支票来支付,而此时这些票 据却毫无价值了,于是情况就更加严重。此外,军需供应又委托给了承包私 商,这些人都以动产的收益作为担保。戈丹希望依靠征收间接税,但是,对 自己的力量仍没有多大把握的波拿巴只准许统一城市通行税,但这项税收专 用于济贫院和城市本身。开支被压缩到最低限度,可是执政府最后不得不采 用督政府所用过的权宜措施。政府停止了实行承包制度,并且恢复了征购的 办法。但是征购时发出的票据又不能用来缴纳租税。政府最后决定部分延期 付款;国库中的少量余款每隔十天给各部发放一次。此外,政府还发行了不 兑现的支票。最后,它就依靠银行家和承包商了,他们同意每月按百分之五 来贴现票据。政府也求援于在热那亚、汉堡等地的国外金融家,他们被强制 垫款六百五十万法郎。 这个专制政府在财政政策上的唯一新奇特点就是它的高压手段。政府要 求那些没有得到政府付款的承包私商:如果他们希望用新指券来补偿他们的 话,他们就要交出五千二百万法郎。但是这种债务证券立刻就丧失券面价值 的百分之五十。已经被捕入狱的著名金融家乌弗拉尔被迫向政府交出一千四 百万法郎。因此政府只能过一天算一天。虽然政府做了极大的努力,可是, 不应以其结果来欺骗自己。由于政治原因而最受优待的来因方面军总共得到 了六百二十万法郎,在雨月还拖欠了一千五百万法郎薪饷。徐徐前进的后备 军,除了沿途从农民那里得到给养之外,既无军饷又无军粮。象在革命时期 一样,战役准备中财政上的巨大不足造成了军队的苦难。在财政方面,象在 政治方面一样,一切都取决于胜利。如果不要求全国作出牺牲(这种牺牲曾 使得国民公会和督政府不得人心)的话,那么,这场战争就不可能长期打下 去。 至少人民是这样推论的,而且每一个人都相应地作了准备。当波拿巴于 5月6日离开巴黎的时候,雾月党人就纷纷开始考虑万一他不能回来的话, 有哪些可能解决的办法。西哀耶斯又在巴黎露面了,于是有人开始议论起什 么新的督政府,什么新的第一执政来——卡尔诺、拉法叶特、莫罗。也有人 提到奥尔良公爵。波拿巴的弟兄约瑟夫和吕西安也跃跃欲试。在这种形势下 必然会有某些猜测;但是,肯定有很多显要人物会幸灾乐祸地指望着他的失 败。除了他的失败以外,自由主义者和某些雅各宾派没有别的指望。斯塔埃 尔夫人后来写道,“我在指望波拿巴失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结束暴政统 治。”就保王党人而言,他们仍旧无所不用其极地帮助敌人。卡杜达尔6月 30日从英国回来,打算再策动舒安份子的叛乱。如果波拿巴失败了,这就肯 定会意味着法国亡国和革命失败。在波拿巴和他的敌人之间,法国人民再无 犹豫的余地。 第二章欧洲和平的实现 尽管进行战争并迫使敌人讲和对波拿巴是有利的,但让法国人相信他并 非战争祸首对他也是同样重要的。为了完成他的备战工作,特别是为了挽救 在埃及的军队(它的损失将成为法国在地中海和东方的不可挽回的挫折), 他本会乐意签订一个停战协定。但是要在自然疆界的基础上媾和在他是难以 想象的。他后来说,放弃意大利“会挫伤想象力”,也就是说,有损于他的 威望。他也不愿意听取普鲁士国王的建议,国王对博浓维尔说,体现和平的 诚意的条件是从荷兰、瑞士和皮埃蒙特撤军。塔列朗的得力助手德·奥特里 夫不久后出版的《共和八年法国的状况》一书可以认为反映了波拿巴的思 想。此书建议欧洲成立一个以法国为盟主的大陆国家联盟来代替传统的均势 政策。 但是敌人拒绝了波拿巴的和平建议,这反而成全了他。实际上,奥国宰 相图古特颇有试探和平条件的手腕,但是当塔列朗提到坎坡福米奥和约中所 规定的领土界限时,图古特强烈地表示反对;当提出以现有边界为谈判基础 时,他却又加以回避。因为只要图古特还没有被打败,他就梦想着收复尼斯 和萨伏依,以便迫使撒丁国王割让皮埃蒙特的一部分给奥国作为报酬;建议 与法国谈判的奥国大公查理失去了对德意志军队的统帅权。 第122章 图古特对英国人 微微暗示,对法国一些地方的征服可以用来作为恢复君主政体的条件。他至 少相当慎重,没有公开说这件事情。然而皮特和格伦维尔却失策地泄露了贵 族同盟的内心愿望。他们向众议院宣布,与波拿巴签订条约不能保证未来, 并且对法兰西共和国无礼地宣称,最可靠的保证是“让原来的王室复位。这 个王室在统治法国数百年中,使法国国内繁荣昌盛,备受外国的尊敬”。被 他们收买的根茨突然极端狂热地鼓吹发动反革命的十字军。这样法国就别无 其它选择,只有战斗。 一、1800年战役与吕内维尔和约 俄国已经退出这场斗争。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就只希望使法国和解, 这样做可以使自己免于一切风险。然而选他做仲裁人并不合波拿巴的心意; 波拿巴一方面恢复迪穆里埃和丹东的政策1(他们本人就是法国外交上反奥 传统的继承者),一方面却向弗里德里希建议结盟,而这种联盟会使普鲁士 沦于从属地位。国王拒绝了,这样一来,战争仍然是法国与奥国之间的一场 决斗。 一心想着意大利的图古特让克赖在来因河后面驻防,同时命令在意大利 的梅拉斯(他的兵力经过很大的困难才扩充到十万多人)进攻法军,后者自 11月就已经撤到亚平宁山后面。图古特还命令梅拉斯攻入普罗旺斯,那里的 维约和皮韦尔侯爵计划挑起一场叛乱。奥国人指望着在梅诺卡岛的英国人的 帮助,但正象往常一样,邓达斯不能聚集必需的兵力。只得到五千名士兵的 斯图尔特提出了辞呈,而他的继任者艾伯克龙比直到马伦哥战役之后才到 任。梅拉斯当时把他的一半兵力分布在平原上和阿尔卑斯山各山口;另一半 兵力则采取攻势。4月6日他把法军截为两段,包围在热那亚的马塞纳,并 把絮歇赶回瓦尔河畔。结果,纯粹出之政治上的考虑的图古特的军事战略, 只是使奥国军队把法国人赶到了西南方,并没有获得决定性的战果;而法国 人则仍然控制着瑞士,因此得以从侧面攻击两支奥国军队。 起初,波拿巴把他的后备军分布在夏龙和里昂之间。3月,他企图说服 莫罗率领他的全部兵力在沙夫豪森附近渡过来因河,以便切断克赖的交通联 系,然后各个击破1。那时后备军将开进瑞士,而且得到获胜的部分来因军 的增援,尽可能向东前进,至少在圣戈塔德山口越过阿尔卑斯山就可以用同 样战术对付梅拉斯。但莫罗完全没有理解这种速战速决战术的意义,而这时 梅拉斯就发动了进攻。波拿巴置莫罗于不顾,在4月底把自己的后备军集中 在下伐累地区。同月27日,根据工兵搜集的情报,他决定带领军队向大圣 伯纳德山口进发。法国军队于1798年和1799年曾两度通过这个山口,所以 他们很熟悉这条道路。尽管如此,5月5日他还是命令莫罗派蒙塞率领二万 五千人经圣戈塔德山口到他那里。然而莫罗只愿派去一万五千人。可是这却 仍然削弱了莫罗刚刚开始的进攻,而给敌人决定性打击的功劳却归于波拿 巴。这是他们二人感情破裂的起点。 通过大圣伯纳德山口的进军是从5月14日至15日夜间开始的,到5月 23日结束。由于部队必须排成纵列行进,艰难地通过巴尔德堡垒的猛烈炮火 扫射,因此只有十门大炮能够通过,在部队到达米兰之前,这就构成了整个 炮队。先头部队拉纳夺取了位于波河平原前沿的伊夫雷阿要塞,从这里波拿 巴可以同沿瑟尼山口和热内弗尔山口而下的蒂罗部队汇合起来,向热那亚进 军。在这种情况下,梅拉斯如果被击败,仍可主动地集中他的兵力退往伦巴 第。可供波拿巴选择的另一条路线是向米兰进军,这样来切断梅拉斯的退 路。于是,打一场胜仗将是有决定意义的,并会把意大利交给法国人。然而 这样做要冒很大的风险。只要在米兰的法军没有重新开辟一条通过圣戈塔德 山口的战线,梅拉斯就能在波河北岸发动一次进攻而切断法军的交通线。波 拿巴需要打一次胜仗,而且是一次立即取得的胜仗。他因此选择了后一条路 线,虽然冒险,然而一旦成功必将产生惊人的战果。主力部队在拉纳掩护下 向东迂回,于6月2日到达米兰,在这里与蒙塞会师。奥国的武卡索维奇已 撤退到奥利奥河后面,奥军发现他们被分割成力量十分悬殊的两部分。法军 各师然后向南进发,渡过波河,转而向西,夺取了斯特拉代拉的隘路。在这 里,拉纳于6月9日攻占了芒泰贝洛村,然后向马伦哥平原进军。6月13日 先头部队到达能看到亚历山大里亚的博尔米达河畔。波拿巴做到了既使他的 师团挺进,又确保安全。他把部队编成独立的兵团,并且使各兵团尽可能地 集中。与此同时,马塞纳不得不同意于6月4日撤离热那亚,并与絮歇重新 会师。而絮歇正在击退厄尔斯尼茨,并使奥军蒙受巨大的损失。波拿巴以为 他们可以包抄梅拉斯。虽然他们没有能够这样做,但是却牵制了大量的敌人 骑兵。 梅拉斯在亚历山大里亚从剩下的七万多人中仅仅集中起了三万人。象下 赌注一样,他竟没有保留骑兵,但他还有大约二百门大炮。波拿巴对他的确 切下落一无所知,但是他知道奥军可能试图渡过波河,或者沿亚平宁山逃 掉。因而在6月13日他调遣了一个师到波河以北,另外两个师在德塞统帅 下南进,他仅留下了二万二千人和二十二门(或二十四门)大炮。此外,由 于他没有破坏博尔米达河上的桥梁而铸成大错。6月14日上午9时,他的先 头部队遭到二万名奥军的攻击。两个师匆忙赶去营救,但被敌人的左翼包 围,于是法军丢下了他们的大炮怆惶溃退。对他们来说侥幸的是,奥军左右 两翼的师团,只注意他们的前面,而并没有企图包围法军。波拿巴匆忙召回 派去执行拦截任务的部队,但是只有布代的部队(五千人和五门炮)被德塞 及时撤回。德塞集合起法军残部,从正面攻击前进中的奥军。直到这时,战 局仍胜负未定,但当克勒曼率领四百名骑兵从侧面冲击奥军时,敌人惊慌失 措,纷纷溃散;而他们的左右两翼尚未遭到削弱,掩护了撤退。德塞死于混 战中,但未被人发现。这正是波拿巴曾经想要获得的胜仗,它的确是一场令 人赞叹的战役的顶峰;但是如果战斗象开始时那样打法,他本来会打败仗 的;后来他煞费苦心地搞了关于这次战役的虚假报告,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蒙蔽了史学家。如果他失败了,部队也可以撤退出来,因为部队保留着一条 退却的路线,但是这样一来,波拿巴的政治生涯无疑地将会从此告终。在战 争中和在人生中一样(即使这人是天才),不能预见的因素所起的作用从未 象这样明显地表现出来。奥军的失败也尚未陷入绝境,因为法军也疲惫不堪 而且弹药缺乏。但是梅拉斯却沮丧万分。奈珀克伯爵说:“看上去他的面容 象他身体一样在颤动。”这位注定会赢得一些名声的伯爵,当时是被派去与 “暴民”谈判的奥国军官之一。按照6月15日在亚历山大里亚签订的停战 协定的规定,奥国人撤退到明乔河以东,这样就保住了托斯卡纳和罗马教皇 国属地。 与此同时,莫罗在德意志缓慢前进。在对克尔发动了一次佯攻之后,他 的部队于4月28日至5月1日在从布赖扎赫到沙夫豪森之间渡过了来因河。 然后继续越过黑林山,向统帅法军右翼的勒古布将军的方向前进。这就化费 了相当长的时间,而且分散的兵力不能集中作战。只有莫罗带领着中路部 队,能够支援勒古布。克赖措手不及,他也没有能够集合起自己的队伍,以 便利用这种混乱局面。由于莫罗的士兵坚强刚毅,使他于5月3日在恩根和 施托卡克,5月5日在默斯基尔克占了上风。他得以继续朝着伊勒河和福腊 耳贝克前进,在克赖和他占领提罗耳的部队之间打进一个楔子。后来克赖就 退到乌尔姆。莫罗由于被抽调一万五千人到意大利去而力量遭到削弱。他只 剩下了九万人来对付奥军的十四万人。因此他便机动迂回而不敢攻击克赖。 最后于6月19日他在赫克施塔特强渡多瑙河,迫使奥军放弃乌尔姆向北撤 退,然后又折回到多瑙河,并且渡过河要占领伊扎尔防线,但是法军由于占 领了慕尼黑而击退了他们,使他们后退到因河。7月15日在帕尔斯多夫签订 了停战协定。 自从6月16日以来,波拿巴已经再次写信给弗兰茨二世,邀请他举行 和谈。但是这个建议的提出不是时候。6月20日,图古特与明托勋爵缔结了 一项条约,条约规定,由英国人资助奥国,但以后者不单独签订和约为条件。 为了赢得时间,奥国宫廷还是派了圣朱利安伯爵出使巴黎,非正式地探询和 平条件。塔列朗的欺骗和波拿巴的威胁使得圣朱利安被迫签订了和约的一些 初步条款,规定把整个来因河左岸割让给法国,奥国为此可以在意大利得到 未加详细规定的补偿。 第123章 圣朱利安一回到维也纳,签订的条款没有得到承认, 他本人并被捕入狱。同时,英国采取了有利于奥国的行动,声称准备参加和 谈会议。在这种情况下图古特同意正式谈判。由于停战协定行将到期,波拿 巴就利用这一机会要求全面停止战斗,并要求给他供应马耳他粮食和增援他 在埃及部队的权利。格仑维尔终于拒绝了他的要求;而马耳他则于9月5日 投降了。奥国为这种僵持的局面付出了代价,因为只有在奥国放弃菲利普斯 堡、乌尔姆和英戈耳施塔特的条件下,波拿巴才同意了延长停战。与此同时, 在维也纳,主战派与主和派之间,即以得到那不勒斯的卡罗莉娜和皇后支持 的图古特一方与查理大公一方之间,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斗争。图古特拒绝承 认由圣朱利安签订的协定、并且辞去了大臣的职务,而由路易·德·科本兹 继任,他曾在圣彼得堡参加过对波兰最后两次瓜分谈判。尽管如此,由于科 本茲亲自去吕内维尔参加谈判,图古特通过科洛雷多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影 响。首先被波拿巴召到巴黎去的科本茲直到1800年11月5日才开始在吕内 维尔同法国的代表约瑟夫·波拿巴谈判。然而吕内维尔的谈判毫无结果,因 为第一执政对法国将在意大利作出的让步拒绝明确表态。波拿巴在西沙尔平 共和国、热那亚和皮埃蒙特一直在建树自己的势力。缪拉率领的第三后备军 就在这些地方驻扎着。更有甚者是杜邦借口英国人在里窝那,而不惜破坏停 战协定,占领了托斯卡纳。因此到停战协定满期时,冬季战役便开始了。 当时法国在意大利的兵力有十万人,但其中只有五万七千人是由布律纳 将军统率。布律纳固守明乔河一线,与奥国的贝勒加德将军对峙,后者统帅 的八万人分布在福腊耳贝克与波河之间。统率着第二后备军一万八千名士兵 的麦克唐纳占领着瑞士的格劳宾登州,他越过施普鲁根山口攻入提罗耳时, 就可以增强布律纳的左翼。在巴伐利亚,莫罗率领着一支九万五千人的队 伍,奥军以十万人的兵力与之对抗。这支奥国军队名义上由年轻的约翰大公 率领,而实际上由劳尔将军指挥。奥热罗率领着一万六千名法军和巴达维亚 军队守在美因河上。把奥热罗、麦克唐纳、甚至缪拉的兵力与莫罗的部队联 合起来全力进攻维也纳,这是很自然的部署,但是波拿巴打算由他自己在意 大利来给予敌人以致命打击。 这场战役的解决比波拿巴所预料的要快得多。莫罗为了部署渡过因河, 已把他的一些师团分布在沿河一带,手边只有六万人的军队;这时候劳尔带 领六万五千人从右侧发起了攻击,巧妙地威胁安普芬法军的左翼。当两军相 对时,莫罗赶忙集合起沿霍恩林登森林分布的一切可利用的兵力。战斗于12 月3日在这里爆发了。奥军在通过森林时以独立的、互不联系的纵队前进, 他们发觉自己不能从森林小路进入开阔地了。与此同时,德凯恩和里什庞斯 迂回到奥军的左翼展开进攻。然后,里什庞斯从背后袭击奥军的中锋,使其 溃散。奥军损失了一万二千人到一万五千人,大炮一百门。这次莫罗十分迅 速地追击,追赶溃散之敌,俘获了二万五千人。奥国为了保住维也纳,于12 月25日在希太尔签署了停战协定,并同意单独缔结和约。与此同时,麦克 唐纳经过一场出色的山地战斗之后到达阿迪杰河上游,而布律纳也最终能够 发动攻势。然而,在布律纳的率领下,军队横渡明乔河配合得很差;正是由 于敌军的指挥同样拙劣,才使得杜邦于12月5日在波佐罗免除了一场灾难。 由于法军渡过了阿迪杰河和布兰塔河,1801年1月15日在特雷维佐签订的 停战协定使奥国人撤回塔利亚曼托河后面。因此,结束了这场战争的是莫 罗,也正因为如此,波拿巴永远不宽恕他。至于缪拉,他侵入了托斯卡纳和 卢卡并把奥军逐出卢卡,还迫使那不勒斯人在福利尼奥签订了停战协定(2 月18日)。 在吕内维尔,科本兹竭力抗拒波拿巴的要求,随着消息越来越坏,他才 一步一步地屈服了。在同意以神圣罗马帝国的名义谈判并放弃曼图亚之后, 他企图保住托斯卡纳。但是英国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而且保罗一世已经明 确地与英国断绝了关系,并向法国靠拢。1801年2月9日,和约终于完全象 第一执政命令的那样签订了。神圣罗马帝国完全无条件地割让整个来因河左 岸,只是把教会的土地分配给被剥夺了领地的各诸侯作为补偿。摩德纳公爵 得到布赖斯高,而托斯卡纳公爵也将在德意志得到补偿。法国人控制着意大 利北部和中部;西沙尔平共和国扩展到阿迪杰河,合并了维罗纳和波利齐 内;从皮埃蒙特夺来的诺瓦腊已经给了西沙尔平共和国,以便它打开辛普朗 通道的路;最后从罗马教皇国夺来的属地也都并入了西沙尔平共和国。和约 没有提到撒丁国王和那不勒斯国王,也没提到罗马教皇,这样就可以听任波 拿巴随意处理他们。诚然,和约的确保证西沙尔平共和国、热那亚、荷兰和 瑞士的独立,但是这一诺言又有什么价值呢? 对于关心意大利命运的人来说,不久就明白了。波拿巴已经重新改组西 沙尔平共和国,首先给它成立了一个“谘询会议”,然后又实行了他自己创 造的三头政治。在热那亚,他还建立了一个执政委员会。由于撒丁国王查理 -埃曼努埃尔四世拒绝回都灵,波拿巴就在都灵建立了一个临时政府。俄国 人与法国大使圣马桑就皮埃蒙特的前途问题的谈判——它完全是看在沙皇 的面子上进行的——在保罗一世死后立即中断了。皮埃蒙特变成了法国的一 个军管区,下面设郡,并与法国本土一样实行同一行政和财政制度。 那不勒斯国王费迪南四世于3月28日在佛罗伦萨签订了和约,按照和 约的规定他撤离了罗马,割让了厄尔巴岛和皮昂比诺公国,同意对英国船只 关闭他的港口,并且还答应法国派遣部队占领奥特朗托和布林的西,为期一 年;这些部队可以从这两个港口乘船到埃及去。卢卡变成了一个共和国。而 托斯卡纳则成为波拿巴对西班牙政策,甚至殖民地政策的一张王牌。1801年 3月21日,阿兰胡埃斯条约把托斯卡纳大公国,作为伊特鲁利亚王国授与巴 马公爵的儿子,他是西班牙王后的侄子,一位西班牙公主的丈夫。给与西班 牙的这块地方是对它于1800年10月1日把路易斯安那交还给法国的补偿; 1而法国则应取得巴马,年迈的巴马公爵的确对这一交易置若罔闻,波拿巴 搁下此事直到公爵死后才办。波拿巴的代表在意大利各地都享有很高的权 威:布律纳在米兰,儒尔当在都灵,德让在热那亚,萨利切蒂在卢卡,克拉 尔克在佛罗伦萨,莫罗·德·圣麦利在巴马,阿尔基埃在那不勒斯,缪拉在 罗马——在这里,1800年2月在威尼斯举行的教皇选举会选出的罗马教皇庇 护七世已接着在夏天即位。象半岛上其它王侯一样,教皇完全在拿破仑的控 制之下。马伦哥战役和二百八十五年前的马利尼亚诺战役2一样,将会在有 利的情况下进行缔结教务专约的谈判。 从一开始,波拿巴就象快刀斩乱麻一般,一举而解决了意大利这个疑难 问题。他不是为了确定征服自然疆界的战果,并为巩固这个战果准备与奥地 利言归于好,而是超越了法国的自然疆界。波拿巴既是西沙尔平共和国的创 建者,如果不把它据为己有,对他个人来说是难以想象的。但他远不是就此 止步,他明确表示要把奥国赶出意大利;同时吕内维尔和约还为法国在德意 志与奥国相争提供了法律根据。如果波拿巴坚持这些意向,则欧洲大陆的媾 和只能是暂时的休战而已。 二、武装中立联盟与英国的危机 在夺去英国的盟国的同时,波拿巴也力图直接威胁英国。在保罗一世的 协助下,他开始策划大陆国家反英联盟,这是以后在提尔西特成立的体系的 雏形。 1800年期间,波拿巴开始改组海军的后方勤务和发展海军军备,特别在 布勒斯特是如此。在吕内维尔条约签订之后,他建立布伦大营准备登陆英格 兰。此事在英国即使没有引起英国政府不安,也立即引起公众舆论的惊慌情 绪。1801年8月纳尔逊曾先后两次进攻由拉图什-特雷维尔率领的法国小舰 队,但是遭到惨败。由于荷兰在海上已不能有所作为,波拿巴就对西班牙提 出了更多的要求。他在意大利扩张自己的势力的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更好地控 制西班牙,因为波拿巴后来宣称,谁控制意大利,谁也就控制西班牙:这令 人回忆起十八世纪和家族条约的政策1。然而那不勒斯的波旁王室没有参加 恢复这一政策并不取决于波拿巴。但是,1802年出现的费迪南四世的儿子和 一位西班牙公主、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和那不勒斯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两桩 婚事在这方面提供了一些希望。 不幸的是,波拿巴同督政府对西班牙持有同样的看法。 第124章 他也同样鄙视这 个有着异端裁判所的国家,以及这个国家的国王、王后和他们的宠臣戈多 伊;在乌尔基霍于1800年12月13日失宠后,戈多伊通过塞瓦略斯1,恢 复了对国事的控制。因此,波拿巴蔑视地对待他们。他相信这个王国是极为 富有的,所以对它提出很多要求;它提供得迟缓就认为它是不情愿。同时, 他的左右亲信也把西班牙视为掠夺的对象。塔列朗勒索了大量贿赂,与贝尔 蒂埃分赃。他从不错过任何机会来表示他对查理四世的仇恨,而查理四世也 从不掩饰对他的蔑视。乌弗拉尔也在期待着从西班牙获得巨富,他一直与埃 尔巴斯保持着联系;此人是居住在巴黎的西班牙银行家,他的女儿嫁给了迪 罗克。光靠西班牙舰队本身对抗英国是不行的,由海军上将格拉维纳率领的 主要舰队仍然停泊在布勒斯特。然而,在西班牙的那边,英国的“采邑”葡 萄牙是脆弱的。吕西安·波拿巴被派往马德里去说服西班牙人进行联合远 征。这件事结果成为一场真正的喜剧。心抱怀疑的戈多伊没有等待法国军 队。他在1801年5月16日占领了奥利范萨要塞,5月18日围攻埃尔瓦什。 在结束了这场“橘林之战”以后,他立即着手签订和约。和约的条伴是由葡 萄牙割让奥利范萨省,并答应给西班牙一千五百万法郎赔款。吕西安曾参与 其事,他带着大批战利品回到巴黎。塔列朗也伸手捞一把,因为他已被葡萄 牙收买,并且曾是改嫁给葡萄牙大使的弗拉奥夫人的情人。甚至英国也准备 必要时占领巴西而从这一局势中牟利。英国拒绝给若奥亲王——他以他的疯 癫的母亲的名义做了葡萄牙的摄政王——和他的大臣科蒂尼奥提供军事援 助,只是劝他们为避免国土沦陷而求和。多方的愚弄激怒了波拿巴,但是恼 怒毫无用处,他除了把赔款数字提高到二千万法郎外别无他计可施。 波拿巴得到的援助主要来自日益敌视英国的保罗一世;同时也来自追随 俄国的榜样的中立国。同督政府的政策相比,波拿巴对中立国家表现出某种 程度的节制,这种节制令人难以预测到大陆封锁。从12月开始,他就废除 了他的前任的过激措施,恢复了在美国独立战争时期法国所采取的态度;此 外,他在有关海上捕获品的裁判权方面也做了某些变动。美国使节很快到达 了法国。他们是亚当斯总统为急欲避免战争而同意派出的。既然法国承认除 战时禁制品外,中立国旗可保护敌货的原则,所以双方很容易达成协议,并 于1800年9月30日在莫尔丰塔尼缔结了一项条约。美国人尤其切望波拿巴 不再坚持1778年的联盟,这样他们就可以遵循华盛顿一贯叮嘱他们的孤立 (不卷入)政策。波拿巴的态度使得英国的态度在斯堪的那维亚人、普鲁士 人和俄国人看起来更令人生气。此外,保罗一世越来越担心马耳他的命运。 他于8月29日宣布对英国所有船舶的封港令,当他听到马耳他岛已经失陷 时又重申了这一禁令;此外,格伦维尔于10月17日决定保有马耳他。最后 瑞典和丹麦追随俄国并于12月16日同俄国一起组成了保护中立国贸易联 盟。普鲁士于12月18日参加了这个联盟。这样英国就从波罗的海被排斥出 去;在防止法国占领的借口下,丹麦人占领了汉堡,普鲁士占领了汉诺威。 这样就有效地阻止了英国在德意志各河流和汉撒各城市的贸易。而德意志和 波罗的海沿岸各国却是英国的两个主要市场。 波拿巴殷切地希望保罗一世的反英步骤不会到此为止,并且希望一个法 俄联盟将正式联合欧洲大陆来对抗英国。从1800年7月起,他就提出把法 国扣留的俄国战俘交还给沙皇,不是作为交换,因为俄国人没有扣留法国战 俘。为此目的,斯普连格波尔琴被派往法国。12月在波拿巴和保罗之间同时 交换了一些友好信件;前者命令中止对俄国船只的敌对行动,后者驱逐了路 易十八。然后在1801年3月科利切夫被派往巴黎签订和约并商讨成立联盟 的条件。保罗激烈反对英国,他决定要远征印度,并派出哥萨克骑兵先锋队 向中亚草原进军。尽管如此,他还是无意放弃他已经到手或可能攫取的利 益。罗斯托普钦向他呈递了一个重新安排欧洲的计划:俄国和奥国瓜分土耳 其帝国,并且创建一个置于俄国保护之下的领土辽阔的希腊国。保罗一世仍 然垂涎马耳他;他期望法军撤出那不勒斯王国,并且恢复撒丁国王的王位; 他还保持着对德意志的保护权1。可是波拿巴既然已经拒绝把意大利交给奥 国(这样做将会保证和平),也不会把它让给俄国的。他也更不准备把“土 耳其大皇帝”交给俄国控制。那么波拿巴不给俄国任何好处,又怎样能争取 到俄国呢?何况事实上科利切夫同稍后在7月接替他的马尔科夫一样,不仅 是保罗一世的、而且也是仍然非常敌视法国的俄国贵族的顽固代表,他把保 护意大利各王侯的利益视为一个荣誉问题。波拿巴必须作出抉择。但是就英 国而论,前途依然非常危险。 英国的工业遭受了1799年危机的打击,这一年的收获又造成饥馑:1800 年至1802年间英国进口了将近三百五十万夸特的小麦;在这种情况下,武 装中立联盟所给予它的打击就更加沉重。波罗的海航运的中止引起了谷物市 场的恐慌,1801年4月25日,每夸特小麦涨价到一百五十一先令。一磅面 包的价格高达五辨士以上,相当于七个法国苏。虽然议会针对这类情况发布 法令采取了通常所采取的措施,可是到处发生了骚动;因为人们认为谷物涨 价应归罪于投机买卖,而实际上是农民联合起来维持高价。那些诸如号召“面 包或血”的威胁性的标语,被认为是雅各宾主义和法国宣传的产物,激怒了 公共舆论。与此同时,财政出现了令人不安的形势:1801年黄金升值百分之 九,白银升值百分之十七;英格兰银行的现金储备再次减少到四百五十万英 镑;对盟国的补助金(五百六十万英镑)连同维持驻防军的费用(二百八十 万英镑),以及购买粮食的款项共达二千三百三十万英镑。这笔钱于1800 年和1801年流入大陆。1801年,英镑在西班牙的外汇损失了几乎百分之十 六,在汉堡损失了百分之十三。但是不论是贵族还是商人都不赞成提高所得 税。在这些情况下,如同1797年一样,和平很快又变成了人民普遍的要求, 福克斯则利用了这一点。1800年10月9日格伦维尔的兄弟写道:“面包的 缺乏和由此引起的穷人的困苦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我相信,它会迫使你—— 不管愿意与否——要与法国讲和。”《每月杂志》指出,“既然那种要饿死 法国国民的人道的和值得称赞的政策不能实现,也许试图用媾和来防止我国 人民饿死可能是善策。” 皮特和格伦维尔对是否应与法国议和举棋不定,然而一个内政事件却使 他们幸免蒙受被迫求和之辱。合并爱尔兰既已实现,英国政府就应兑现默许 天主教徒的废除“宣誓条例”的诺言。然而9月30日,大法官拉夫巴勒宣 称反对取消“宣誓条例”;他的意见在全体新教徒中立即赢得共鸣,而且国 王也公开宣称他持有同样的意见。内阁为此争端而陷于分裂,皮特于1801 年2月5日提出辞呈。国王那时召见了阿丁顿,让这样一个平庸的人组织政 府,以保证自己在处理政务中有更多的影响。这些麻烦引起乔治三世的疯癫 症复发。但是很快就复原了,他把发病归咎于皮特。急欲恢复自己职位的皮 特厚颜无耻地答应,国王在世期间永不再提及天主教问题。可是,格伦维尔 拒绝收回原来的承诺;而且,由于阿丁顿不愿意让位,皮特于3月14日被 迫辞职。可以想像,皮特下台虽然不无耿耿,但当时的形势,使他未尝不稍 感宽慰。新任外交大臣霍克斯伯里2月21日就向法国提出了开始和平谈判 的建议。阿丁顿政府是由于皮特的容忍才得以继续存在,它的政策,包括亚 眠和约的签订,都得到了皮特的赞成。据认为,皮特看到和平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乐得逃避签订和约的责任。 霍克斯伯里和塔列朗的谈判立即在埃及问题上发生了冲突。他不反对让 法国人呆在那里;他甚至发出了召回开往埃及的远征军的命令,然而这一命 令到达得太迟了。但他想要保留英国的大部分征服地做为补偿,而塔列朗却 不动声色地只同意交出印度!实际上,英国的建议只是助长了波拿巴指望联 合俄国以摧毁英国的希望。而另一方面,阿丁顿虽然决心谈判,但却期望着 产生一种较好的结果,说不定缔约的过程会对英国产生有利的结果。果然这 种拖延策略有利于英国。 三、亚眠和约(1802年3月25日) 几乎同时发生的两个事件打破了大陆联合的迷梦。1801年3月23日夜 间,保罗一世被暗杀。 第125章 这个事件的发生并不意外。因为与英国的绝交会使俄 国贵族失去他们出售粮食和木材的市场,所以,保罗一世的残暴和变幻无常 的性格威胁着所有的官员,已被他这种性格所激怒的俄国贵族才被迫采取了 这一行动。这一阴谋是由潘宁、帕伦与亚历山大共同策划的。皇太子似乎曾 提出要求:不要伤害他父亲的生命。后来他表现很悲伤,但是在这种情况下 他的幻想是十分天真的。亚历山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谋求与英国和解。 但是,同月28日,以帕克为司令、纳尔逊为副司令的舰队开进松德海 峡1。哥本哈根遭到炮击,丹麦舰队遭受严重破坏。于是,丹麦缔结了停战 协定,并且在获悉沙皇死后,于5月28日签订了和约;瑞典也已于5月18 日签订了和约。6月17日亚历山大也采取了同样的步骤。这样,第二次武装 中立联盟就结束了;它于冬季成立,虽未使英国受到很大物质损失,但它确 实给人们留下了不能立即忘却的印象。波拿巴唯一可做的事情只能是与俄国 和好。10月8日,亚历山大正式同意恢复和平。他获得了对他父亲在地中海 和土耳其开创的局面的承认:在地中海,他保留了对爱奥尼亚群岛的保护权 和在科孚岛的驻军;在土耳其,波拿巴承认他为土耳其苏丹的调停人。法国 也同意在埃及问题解决之后撤出那不勒斯,并且同意以符合形势要求的尊重 态度对待撒丁国王。最后,德意志问题还要通过共同协商来解决。总之,波 拿巴几乎把从保罗手里诈取来的一切都让给了亚历山大,并且,除了换取到 一项和约之外,他毫无所得。对波拿巴来说这是一个惨痛的失败。 在埃及的冒险得到的又是一个失败。离开埃及时波拿巴任命克莱贝尔将 军继任。后者决定一俟撤退协定签字,他将继波拿巴之后尽快返回法国。克 莱贝尔同率领土耳其军队从叙利亚前来的优素福宰相以及英国的西德尼·史 密斯于1800年1月24日在阿里什会晤,并达成了一项协定。但是英国舰队 司令基思拒绝承认这一协定。克莱贝尔于3月20日在希里奥波里斯彻底击 溃了土耳其军队。不幸的是,克莱贝尔于6月14日被暗害。他的继任者梅 努将军没有威信,他改信伊斯兰教也未能提高他的威望。他经常和部下争 吵,并让士兵评理。为了尽力挽救这支军队,波拿巴派冈托姆率领的舰队增 援梅努。这支舰队于1801年1月23日从布勒斯特启航,它是几乎不会遭遇 敌人的攻击的,但却胆怯地驶进了土伦港。当舰队于3月底重新启航时,英 国远征军已经在埃及登陆,冈托姆就退却了。4月底他又出航,试图使他的 援军在的黎波里登陆,那里的帕夏已经同意签订一项条约,但是因为阿拉伯 人持反对态度,以致谈判失败。当时埃及的命运已经决定了。在马耳他被攻 占后不久,邓达斯就已命令准备派艾伯克龙比指挥的远征军开赴埃及。这支 远征军于3月6日登陆,3月21日在卡诺普击退了梅努的进攻。由于波帕姆 的舰队控制着红海,韦尔斯利派来的六千名印度士兵到达了库赛尔;与此同 时,二万五千名土耳其军队取道苏伊士地峡进去。6月28日开罗投降,8月 30日亚历山大港被英军攻陷。 七月末,当第二次武装中立联盟解体、波拿巴图谋进攻葡萄牙失败后, 他提出了新的和平建议。根据这个建议,交战各国要相互归还各自的征服 地。但唯一例外的是荷兰将会失去锡兰,并开放好望角作为国际贸易通道。 总之,法国愿交出埃及,对于埃及的归属,波拿巴虽然故作镇定,但是埃及 的丢失已成定局;而另一方面,法国将保留它在大陆上的全部征服地。英国 要放弃马耳他、梅诺卡、厄尔巴、特立尼达、法属安的列斯群岛,实际上还 要放弃埃及,而只保留锡兰。虽然英国已经又处于有利地位,这个不平等的 建议足以使它感到不满,但除锡兰外它只是提出保留特立尼达的额外要求。 它仍然很注意要搞好同亚历山大的关系,所以,并未提出反对归还马耳他, 虽然英国只要提出给那不勒斯和撒丁以保证就能讨好亚历山大。然而,它并 未为此目的而作出努力。霍克斯伯里只是在关于荷兰问题上试图得到保证, 并且要求一个强国为马耳他提供驻防部队,这样,这一强国就会成为马耳他 中立的保证国。这个极好机会使法国可以提名俄国为保证国,并使俄国与英 国恢复竞争。但波拿巴对此机会并未予以重视。当他威胁说如果不在这些预 备条款上签字就要中断谈判时,霍克斯伯里于1801年10月1日让步了,甚 至没有为奥伦治公爵要求补偿,或要求签订通商条约。 人们曾把这种投降解释成是由于阿丁顿内阁的无能所致,但这一理由很 不充分。实际上,英国政府仍旧处在危机的压力之下,这次危机在这一年的 头几个月就出现了,现在全国各地仍然感到它的影响。这个政府无论如何需 耍实行节约,并且指望和平可以恢复繁荣。公众听到和平消息所反映出来的 欢欣鼓舞表明要求和平是压倒一切的意见。然而在议会和新闻界却提出了抗 议和保留意见。温德姆大声疾呼反对这一“致命的条约”,他认为这是个“亡 国判决书”,这一条约将会使波拿巴得以进行新的征服。阿丁顿反驳说,既 然暂时不可能组织新的反法同盟,最好还是试行一种和平政策;而心满意足 的法国或许会关心这一政策。反之,如果法国不信守和约,英国总会再找到 盟国的。卡斯尔雷在一封信中表示了同样的意见。皮特赞成政府这一政策, 他于11月3日提出令人吃惊的解释说:特立尼达要比马耳他具有更大的经 济利益,而保留马耳他就不可能恢复和平;在他看来,锡兰似乎比好望角更 可取。他十分重视特立尼达,因为那里生产糖并且是与西属美洲进行走私贸 易的重要基地。从这里人们可以看出重商主义观点对于战争目的的影响,这 种观点一直支配着英国寡头统治的政策。对英国而言,和平不只是一次休 战,而且是商人的一次试验。 不久,明眼人就看出,获得持久和平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波拿巴在向 圣多明各派遣军队(1801年12月);1月他就成了改名为“意大利共和国” 的西沙尔平共和国总统。在讨论条约最后文本时,波拿巴拒绝在条约内列入 一项贸易协定,而要求某些殖民地的特权,要求开放印度自由贸易以及在福 克兰群岛的停泊站。这些要求虽然被拒绝了,但却引起了很大的注意。然而 阿丁顿仍然坚持他的方针。可以肯定,后来在亚眠的谈判中,英国利益因为 英国政府及其代表康华里的无能而再次受到损害。康华里是一个诚实的人, 一名勇敢的军人,但却是一位不高明的外交官。为换取和平而付出代价的法 国各盟国,特别是巴达维亚共和国的席梅尔佩宁克,是会乐于支持康华里 的,但是直到这些盟国同意初步条款之后,波拿巴才准许他们参加会谈。 会谈中的争论主要集中在法国的征服地和马耳他问题上。波拿巴要英国 承认那些新成立的共和国,英国也愿意承认,条件是他对撒丁国王做“一些 让步”。由于在这个问题上一无所得,英国就拒绝了。波拿巴随后宣称:如 果“英国的贸易因此而受到损失”,如果这些国家之一想要“与某个主要大 陆强国”合并的话,英国就没有理由表示不满。这是一个不祥之兆!至于马 耳他,英国接受了塔列朗建议的列强集体保证,然而拒绝同意拆除其防御工 事,主张这个岛应由那不勒斯派出驻军,直到重组的圣约翰骑士团能获得足 够的力量保持这个岛的独立为止。既然从英国人手中夺得马耳他,波拿巴看 到成功已成定局。但是,交出马耳他所附加的条件很多,英国人其实也没有 理由感到十分不满,并且他们还等待着事态的发展。英国政府训令康华里坚 持其余两点:第一,割让多巴哥作为维持法国战俘费用的补偿;第二,赔偿 奥伦治亲王。可是,波拿巴坚决拒绝放弃任何法国领土;至于“奥伦治-纳 骚”家族,他说,有关赔偿的谈判正在柏林进行。这个家族的继承者,第一 执政的伟大赞美者,表示愿意直接与波拿巴交涉,于是便离开了英国。这样 康华里就于1802年3月25日签署了和约。 英国公众舆论虽然比以前有些淡漠,但还是满意的;这个岛国许多居民 成群结队奔往法国,想对一个为许多重大事件所改变了的,并被这样一位非 凡的人物统治着的国家进行一番好奇的考察。虽然政界的批评日益增多,但 议会此次仍然跟着政府走。 作为民族领袖,波拿巴在签订亚眠和约时已经达到他的命运的顶峰。欧 洲已同意放下武器,不再反对他对自然疆界的要求。但是他那种一遇机会就 一发不可收拾的权力欲,未能使他对这样的成就感到满足;而法国在成为自 己命运的主宰时,如果只关注自己的民族传统和民族利益,它本来会对这些 成就感到满意的。 第126章 波拿巴如果停止干扰英国在海上和殖民地的事业,同意对 英国贸易重新开放法国市场,并且满足于对其邻国施加他力所能及的、而又 为法国疆界安全所需要的合法的影响的话,那末法国将一无所失。然而,甚 至在亚眠和约缔结以前,波拿巴就已表明,他并不是这样理解问题的。 四、附庸各国的改革 实际上,法国在没有确实肯定这些屏障其疆界并被它占领的国家能自卫 和自治的情况下,是不能够听其自然,不加过问的。现在,在法国使得这些 国家实行了政治的和社会的变革之后,它们就难于靠自己的力量建成国家 了。在许多附庸共和国中,拥护强大中央政府的联合派在政府组织的原则问 题上就不能同联邦派意见一致。荷兰的情况是如此。西沙尔平共和国也是如 此:奥罗纳郡的居民,也就是梅尔齐伯爵统治下的米兰人与波河南部各邦的 居民,即由阿尔迪尼领导的艾米利亚人经常争吵。瑞士的情况就更加如此, 各州都一直念念不忘丧失了的自治地位。 显得更严重的是社会冲突。雅各宾民主派变得十分活跃,他们在自己的 俱乐部里慷慨陈词,任意嘲弄贵族和教士。他们虽然只不过是少数,但却是 法国人最好的朋友,他们求助于法国人,并且非常乐于按照法国人的意愿行 事。象荷兰的席梅尔佩宁克、瑞士的厄斯特里和伦格尔、热那亚的科尔韦托 等这样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以及那些象西沙尔平共和国梅尔齐·戴里尔那 样归附新政府的贵族,都在不同程度上热情赞成统一和新的社会制度;但是 他们反对民主,并且希望象在执政府时期的法国那样,确保新贵名流占有优 越的地位。然而他们在是否赞成共和八年宪法取消选举制度的正规运用这一 点上,看法并不总是一致的,特别是在瑞士是这样。虽然他们感到需要依赖 法国,他们也不是那么顺从的。在荷兰和瑞士,他们要求法国维护他们国家 的完整;在各地人们都希望法国撤兵,希望独立,至于贵族阶级,他们盼望 着法国战败,以便旧制度复辟;为达此目的,他们会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国 家交给其它外国人。可是由于法国人在那里,所以他们便只好充当爱国者的 角色。只要波拿巴不干涉他们,他们就愿意顺从。 除这种党派斗争外,预算上的困难也使得政府无法正常地维持下去。战 费和占领费的负担从一开始就使财政遭到破坏,经济陷于瘫痪。拥有四百万 居民的西沙尔平共和国向法军交付了三千三百万法郎,并为法军提供了估计 总值为一亿六千万法郎的军需品。此外,军队也随意为自己征收附加捐税, 将领们,特别是缪拉,对本地政府专横跋扈。象驻在荷兰的塞蒙维尔那样的 文官们,同样也不是廉洁的。法国文武官员都干预地方政治,并且根据自己 偏爱支持这一派或那一派。因此来自各方的请愿者都要求波拿巴按照他们的 意愿来改组国家,或者要求减轻他们的负担并惩办他自己的部下。波拿巴象 在法国一样可以任意对待这些派别:他憎恨民主派,不信任那些对法国保持 强烈独立性的温和派,也不想重建贵族统治。只要尚未同仍然希望收回他的 属地的罗马教皇缔结教务专约,只要与英国的战争仍在继续,波拿巴就要持 保留态度,而在这一点上他万无一失。因为这些国家形势越坏,他的事情也 就越好办;而且,只要占领继续下去,他的军队就不需要他拿出费用。只是 在恢复海上和平的初步条款签订之后,情况才开始变化。 在荷兰出现了一些反抗现象,那里的法国代表塞蒙维尔经荷兰的督政府 同意起草了一部宪法,以便使政权掌握在可靠的人手里。他依仗自己的权势 把这部宪法提交公民批准,但立法议会取消了这些不合法的决定。奥热罗解 散了议会两院,宪法就提交给公民投票表决。由于宣布弃权就被视作为赞成 的表示,结果获得了多数票。宪法于1801年10月6日颁布。由宪法产生了 一个拥有立法创议权和行政权,包括对官员的任命权的“政务会议”(即摄 政会议),还产生了一个立法院,它的成员经过两级选举产生,每年更换三 分之一。事实上,督政府亲自指定了十二名政务官中的七名,其余的则由这 七人互选产生;它还遴选了立法院的成员。正象波拿巴所希望的那样,新政 府由各派别混合组成,但是清除了民主派、并把所有的官职授予新贵名流。 在波拿巴想亲自统治的意大利,改革工作花的时间较长一些。1801年7 月间,西沙尔平共和国派遣代表团到巴黎,诉说了国内难以容忍的形势。10 月,大家同意在里昂召开一个“协商会议”,以期建立一个新政府。这个“协 商会议”由当然委员1、政府选拔的军队和国民自卫军的代表,以及由法院、 商会、大学、郡政府和市政机关选出的代表组成;这些人都是在缪拉的密切 监视下选出来的。1801年12月29日,四百四十二名代表在里昂会合。塔列 朗在会议前夕到达,他把代表们按地区分成几个组,来研究宪法草案并拟出 “可以信赖的候选人名单”,从名单中再选出新人员。他煽起了地方主义的 冲突,以便由波拿巴出面裁断。波拿巴于1802年1月11日到会,同往常一 样亲自调查情况,并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他考虑要把西沙尔平共和国总统职 位交给约瑟夫,但是这个重要人物拒绝了,因为波拿巴没有把皮埃蒙特一并 交给他。1月21日负责选举总统的委员会选出了梅尔齐伯爵和阿尔迪尼伯 爵,但是他们两人也都拒绝了。1月24日,总统职位交与波拿巴,他就接受 了,并任命梅尔齐为副总统。两天以后,他把“西沙尔平共和国”改名为“意 大利共和国”,这样就激起了人们的巨大的希望。新政府定于1802年2月9 日成立。行政当局象在巴黎那样行使特权;它包括一名国务秘书和各部部 长。此外,总统还亲自从三个选举人团提名的候选人中指派立法议会的成 员。但是这一次,当然是波拿巴亲自建立了立法议会和选举人团。最后,还 给意大利共和国建立了一个叫作“国务协商会议”的独创机构。这是个永久 性的机构,负责处理外交及国家安全等事宜。在热那亚,1802年6月颁布了 由萨利切蒂于1801年10月起草的宪法。在那里波拿巴任命了元老院的成员 和一个“总领政”,二者构成行政权力机构。本应由三个选举人团选举的咨 议院从未组成过。卢卡于12月28日成立了类似的机构。 黑尔维谢共和国的历史更是动乱不安。1799年11月间,拉阿尔普向他 的同僚建议发动政变,没有得到他们的赞同。得到消息的立法议会予以回 击,在1800年1月7日宣告解散督政府,把权力委托给一个执行委员会, 多尔德在其中起着支配作用。这个委员会很快地也和议会发生了争执,并要 求波拿巴解决。1800年8月7日,被法军包围的议会投降了,并由议会成员 组成临时政府负责准备一部新宪法。这一政变是由温和的联合派搞的,他们 赞成单一制国家,更重要的是,他们都鼓吹由新贵名流来统治。他们反对雅 各宾派,寻求旧贵族的支持,宣布暂时中止实行关于废除什一税、地租和封 建赋税的法律,然后又宣布废除这个法律,只保留农民可以出钱赎买这些封 建义务的权利。1801年1月,这些温和派制订了一个更具有单一制特点的宪 法草案;根据这个草案,政权各机构的成员要通过互选产生。由于他们坚持 要求把伐累和巴塞尔主教邦归并瑞士,法国政府代表雷因哈尔建议,在贵族 的支持下煽起一次新的革命。波拿巴没有批准这个建议。他完全拒绝了这个 宪法草案,并在1801年4月29日提出了一个被称为“马尔梅松条例”的草 案来代替原来的宪法草案。这个条例是后来的“调停条例”的雏形。波拿巴 感到联邦主义在瑞士非常根深蒂固,因此不得不给予各州一大部分的主权。 不过,大概是由于波拿巴有意从瑞士撤军以便从它的中立中获得好处,因此 他不赞成有一个实行中央集仅的单一制的瑞士,因为这样会使这个国家变得 过于强大。依照“马尔梅松条例”的规定,给予十七个州相当大的自治权, 并允许它们制定自己的宪法,条件是要规定有财产资格的选举权。联邦议会 选出一个二十五名成员的元老院,他们再在自己中间选出两名“首席长官”, 一名主持元老院,另一名与其它四名元老院议员一起组成一个小委员会,行 使行政权。中央联邦当局保持着广泛的权力,特别是有任命各州行政长官的 权力。 这样的解决没有使任何人满意。联合派在议会中确保多数,把要脱离中 央的联邦派从元老院中排除出去,并拒绝执行马尔梅松条例,而通过了一部 新宪法,他们甚至公然对抗波拿巴,把伐累的议员拉进他们的圈圈。1801年 10月28日,法国的代表韦尔尼纳克和舒万·德·蒙舒瓦齐将军宣布解散议 会,并建立了一个由贵族中最有才干的人物雷丁领导的临时政府。 第127章 雷丁清洗 了行政机构、压制了出版自由、大赦亡命者、取消了土地税,并重新开放了 隐修道院。波拿巴拒绝承认他,要他给温和派以地位,这就在会议中掀起了 不和。雷丁的巴黎之行一无所得,于1802年2月26日凭借自己作为首脑的 职权颁布一部新宪法。可是在复活节休假期间,韦尔尼纳克趁雷丁不在的机 会,策动雷丁的政敌废除了这部宪法。接着召集名流会议,议员最后于1802 年5月29日承认了马尔梅松条例,并且任命了多尔德为“首席长官”。伐 累州被建成一个独立的共和国,而普斯河谷则割让给法国。 这些变化与法国发生的变化有着明显的联系。共和八年宪法到处都在激 励着新贵名流以差不多同样的方式夺取了权力。行政权在各地都得到了加 强,从而有助于建立秩序和稳定局势。在各地,波拿巴都要求撇开民主派, 并要求努力使温和派与善意的贵族和解。但是,在意大利,波拿巴把自己看 作主人而不是仲裁者,他透露了他的秘密的偏爱,这是他在法国所从不敢公 开表示的,更不用说在荷兰或瑞士;在那些国家里他还要保持真正的选举, 以待将来再改。在意大利的宪法中,选举人团决不是在投票的基础上,甚至 不是在只限于财产资格投票的基础上产生,而完全是由职业团体产生的:第 一个团体包括一定数量的土地所有者,第二个团体包括商人和工厂主,第三 个团体由各自由职业成员组成。前两个选举人团由他们的成员互选补充;显 然是具有“空论”倾向嫌疑的第三个选举人团只限于向政府提出候选人名 单。现在只差一步就告成了:这就是直截了当地由国家元首任命选举人团成 员。 就事论事,毗邻法国的这些国家的改革本来丝毫没有引起欧洲不安的理 由。相反地,人们希望,在使得这些国家能够自己治理自己以后,法国会召 回它的军队,并给这些国家以独立,这是法国在吕内维尔和约中——其实没 有确定具体细节——已经答应过它们的。事实上,波拿巴于1802年7月的 确下令从瑞士撤军;他也同意减少在荷兰的驻军,奥伦治亲王在5月24日 已放弃了他的权利要求,他提出把德意志的富耳达和科韦割让给他的儿子作 为交换条件。不管怎样,这足以被认为是一个未来撤军的希望。在意大利共 和国,梅尔齐希望迟早能得到同样的好处,因为波拿巴亲任总统只不过是暂 时的。今天在我们看来,这些纯粹是幻想。但是如果没有这些幻想,阿丁顿 和皮特同意冒险一试的道路就会缺乏存在的理由。 第三章波拿巴就任终身执政 胜利与和平已使波拿巴成了一位民族英雄;他利用了这一时机更加增强 自己的权力,并继续推行个人的政策。正因为对他的功绩感到满意,全国才 愿意跟他走;但是,正当和平的局面有利于恢复自由的时刻,他却加强了独 裁统治,因此全国不免出现遗憾和焦虑不安的情绪。无论如何,反抗增加了, 只有依靠重新使用武力,波拿巴才能够镇压这些反抗。 一、共和九年的危机 波拿巴出发去意大利之后,法国全国上下忧心忡忡。他的战败可能会引 起外国军队的入侵,而且肯定会引起新的骚乱,因为从共和七年收获季节以 来面包价格再度上涨;在图卢茲一次骚动期间,群众强迫限制粮价。在巴黎 交易所,价格正在跌落。马伦哥战役胜利的消息象魔术般地使舆论又平息下 来,同时使波拿巴的威望扶摇直上。波拿巴重视报纸的威力并善于利用新闻 工作,他从来没有放松过为自己制造舆论。在他的心目中,自豪和抱负会自 然地把真相变成传说。他出版了一份《后备军通报》,这份通报和《政府通 报》及其它半官方的报纸都把整个战役的荣誉归之于他个人。莫罗在霍恩林 登战役获胜的消息来得太迟了,不能减弱波拿巴的威望;除此之外,他还想 方设法压制这次战役胜利的影响。由于运气比天才更能迷惑人,并使人产生 某种迷信的敬畏,所以,倘若人们知道了马伦哥战役的真相的话,波拿巴的 名声必定会更加响亮。马伦哥的赌博并没有减低那个曾两次奇迹般地逃过了 英国巡洋舰的人的声望。 与此同时,波拿巴在听到他不在法国期间的议论和正在策划的阴谋之后 就赶紧返回巴黎。1800年7月2日,他进了巴黎城。内心忿懑不平,非常怨 恨他的左右亲信,对那些曾想伺机取代他的将军们充满敌意的猜疑:而现在 紧张的努力松弛下来,危险已成过去,这次冒险的悲剧性一面使他深深感到 自己的地位是如何脆弱,因此他又充满着浪漫主义情调的感伤。但是,类似 的感想从来只能使他心情郁郁而意志更坚。他毫不迟疑地利用了他的政敌陷 入一片混乱的时机。 保王党立刻土崩瓦解。他们发动叛乱的种种准备,只剩下了几伙盗匪。 威克姆溜回到英国,设在奥格斯堡的王党机关作鸟兽散;该机关某些成员妄 图在拜罗伊特重新纠集起来,但是富歇命令普鲁士警察把他们逮捕入狱。英 国中断了对它所雇佣的孔德亲王军队的资助,并且解散了这个队伍。1800年 9月7日,波拿巴终于答复了路易十八:“您不应该再期望回到法国来,如 果您要回来,就非踏过十万死尸不可。”这位国王从米塔瓦被驱逐之后,躲 在华沙,后来又从华沙到了英国。波拿巴和保王党之间彻底决裂了。 共和派也很清楚,波拿巴的胜利会给他们钉上枷锁。在波拿巴的左右亲 信中,有许多曾盼望他阵亡或垮台的人,现在他们变得更加热切地向他建 议,为了他自己的利益,必须重建世袭君主政体,以使他的权位具有原先缺 乏的稳定性。他们之中最积极的是罗德雷和斐扬派,这些人虽然已经归附了 共和国,但是他们骨子里还是君主主义者。塔列朗自然是支持他们的。一贯 狂妄的吕西安·波拿巴抛出了一本题为《恺撒、克伦威尔与波拿巴之间的对 比》的小册子,首先说出了其它人不敢说的话。这本小册子可能是他叫丰塔 内写的。第一执政一回到法国就指派丰塔内在华盛顿逝世时发表一篇悼辞, 他从此官运亨通,更不必提他已是埃利莎·波拿巴的情夫了。但是,所有这 类活动都遭到了反对。富歇虽然同各界各派都有联系,甚至在圣热尔曼郊区 也因他的秘密效劳而博得好感,但他仍被看成是一个左派的领袖。这不是没 有充分理由的。的确,他是一个对人不抱任何幻想的怀疑论者,爱钱贪权, 总是首先为自己打算。但是他留恋自己革命历史的程度比人们想像的要大得 多。首先,他生活朴素,平易近人,精力旺盛而又沉着果断;他对恐怖镇压 的爱好,虽然是审慎而有节制的,但却也是非常自然地适应他那警务部长职 务的需要的。其次,他真诚地愿意尽其力所能及拯救法国革命的成果、并且 阻止旧贵族重掌国家大政。最后,特别是他具有一种炽热性格,隐藏在恬静 外貌下面,这种外貌掩护住他好讥评时政的习惯,尖酸刻薄的谈吐,和对充 当国民公会特派员时期的眷恋,当时他也曾以至高无上的人民的名义发号施 令。波拿巴重视他的才能,但却对他心怀疑惧,他始终感到,富歇随时可能 会闹独立性。在1804年以前,富歇对那些君主政体的计划都一直持敌视态 度。他在波拿巴的家族中找到了支持。没有生下子嗣的约瑟芬担心世袭的王 位继承制会导致离婚。波拿巴对自己家族的贪得无厌很不满;如果情况迫使 他从自己的兄弟中间挑选继承人的话,他准备迎接一场大风暴。此外,他也 不打算勉强从事,并且认为,这时有关君主政体的种种谈论都为时过早:和 约还未缔结,国家的改革尚待完成,最后,议会各院还没有驯服。因此吕西 安遭到贬黜,他的内政部长职务移交给夏普塔尔,而他受命出任大使。 尽管如此,波拿巴仍然在伺机增强自己的权力。几起谋反案给他提供了 这样一个机会。这仍然是马伦哥战役胜利的一个后果:那次战役之后,雅各 宾派和保王党失去了一切希望,其中有些亡命之徒试图采取暗杀手段。从共 和八年底及其后不久,相继破获了三起雅各宾派的阴谋:9月14日,逮捕了 三个人;接着又在10月10日逮捕了阿雷纳、托皮诺-勒布伦和其他二人; 最后,在11月8日,又逮捕了谢瓦利埃和一名共谋嫌疑犯。这些阴谋真实 与否却一直是成问题的。第二起阴谋似乎是背着富歇破获的,富歇觉察到自 己处境危险,于是就大事宣扬第三起阴谋。正当政府在制定一项放逐雅各宾 派的计划时,保王党粉墨登场了,这就大大地方便了这项工作的进行。6月 卡杜达尔从布列塔尼派了几个舒安分子到巴黎去组织一次运动。跟踪他们的 警察只逮捕到其中某个马尔加德尔的小贵族,并把他枪毙了。圣雷让、利莫 埃朗和卡邦三名阴谋分子竟制造了一颗定时炸弹。12月24日晚,在波拿巴 到歌剧院途中,这颗炸弹在圣尼凯斯大街爆炸了,当时有二十二人死亡,五 十六人受伤,但是波拿巴却安然无恙。 第128章 在当时的舆论中,人们自然只能一致 认为“此事是雅各宾派干的”。日益接近帝位的波拿巴尤其痛恨这些“弑君 者”,他似乎也是这样认为的。12月25日,当议会各院祝贺他幸免于难时, 他高声怒咒“那些败坏共和国声誉、并用各种过激手段,特别是他们在九月 事件中1所扮演的角色,以及用类似的手段来毁坏自由事业的人。”12月26 日,波拿巴在参政院宣称:“血是必须流的”。事实上,稍后在1801年1 月13日、20日和31日,早先已被逮捕起诉的雅各宾派不是被枪杀就是被送 上了断头台。 然而,主要的结果还是,对雅各宾派的大规模逮捕,接着又未加审讯就 流放了他们。从谋杀波拿巴那天夜里起,富歇确实一直把责任归咎于“英国 金币”——他确实知道谁是真正的罪犯。利莫埃朗被耶稣会会士克洛里维埃 尔和尚皮翁·德·西塞的姐妹窝藏起来,因而得以逃脱,后来他成了一名神 甫,而卡邦则于1月8日被捕,圣雷让于1月28日被捕。但是已太迟了, 何况,波拿巴也不愿改变他的既定目标。参政院拒绝对放逐表态,它声言这 是一个“政府措施”。1月5日又作为“有助于维护宪法的一项措施”提请 元老院批准这一行动,在一百三十名被放逐的人中有舒迪厄1和两名前议员 塔洛和德特雷姆,波拿巴一直没有饶恕他们在雾月19日所进行的激烈抗议。 其中还有一些著名的革命家,如被称为“美国人”的富尼埃、罗西尼奥尔和 勒佩尔蒂埃。富歇用拖延时间的方法从中救出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人。二十六 人直到1804年才被送往圭亚那、六十八人在1801年以后被运往塞舌尔群 岛;有一半以上的人在流放中死去。此外,其他的共和党人大批受到监视。 同时,富歇也逮捕了大约一百名保王党人,有的被判刑坐牢,有的未经审判 就拘留起来。至于卡邦和圣雷让终于受到审讯,并于4月21日被送上了断 头台。这样,波拿巴主义的恐怖再次打击了左派和右派。“这是他从未背离 过的唯一的一种不偏不倚的公正态度,”斯塔埃尔夫人写道,“这样他就以 拉此打彼的手段在那些人中结交了朋友。”这一回左派成了打击的主要目 标,可以说左派因此被彻底粉碎了。但是受到打击的不仅仅是雅各宾派。议 会各院没有被召集起来就放逐法令进行投票,因为不能绝对肯定它们是否会 接受这一法令。所以,波拿巴于12月26日宣称,“玄学家是造成我们一切 麻烦的一类人。”十分明显地构成了对议会的威胁。此后,他又转求之元老 院。作为“宪法保护者”的元老院却暗中赋予自己违犯宪法和更有理由的修 改宪法的权利。结果,第一个“元老院决议案”在共和九年雪月十三日(1801 年1月5日)通过。这些元老院决议案使波拿巴有可能不需要议会其他各院 在法律上的赞助就可以亲自立法,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利益需要而修改共和八 年宪法,而这部宪法没有规定任何修宪的程序。 1800年11月间及其以后,在放逐雅各宾派的同时,波拿巴已在考虑采 取某些镇压措施,这些措施虽然不那么令人注目,但对全国总的形势产生了 更大的影响。在他看来,问题就是要一举平息舒安分子的暴乱和制止抢劫。 煽动起舒安分子暴乱的卡杜达尔那时正出没于布列塔尼一带的农村,虽然不 断地遭到追捕,但是他却一直未被捕获。由于保王党人布尔蒙的帮忙,富歇 终于成功地收买了卷入舒安分子暴乱的某些人,这些人奉命杀掉卡杜达尔或 者把他交给警察。但是,布列塔尼的保王党有一个钻进政府各部的十分活跃 的反警务的组织,因此,当两个名叫贝克德里厄弗尔和迪夏泰利埃的舒安分 子叛徒被指派去杀害他们的头头时,卡杜达尔就得以先把他们逮捕处死,可 能是伊尔-维兰郡的郡守博里亲自出卖了迪夏泰利埃。舒安分子的猖狂激怒 了波拿巴。1800年9月23日,安德尔卢瓦尔的前郡守、元老院议员、国有 产业的重要购买人克莱芒·德·里斯在他的歇尔河上的阿泽别墅里被绑架 了,同时在11月19日,菲尼斯太尔郡的主教奥德利安被暗杀了。运送国库 基金的车队不断遭到匪帮的袭击和抢劫。象在共和八年一样,波拿巴又采用 了严峻措施。共和九年花月18日(1801年5月8日),派出了由贝尔纳多 特率领的、并带有军事法庭的三个纵队。扫荡进展得很迅速。到年底,卡杜 达尔返回了英国。即使如此,仍然有分散各地的舒安分子残存下来。除了少 数死心塌地的人之外,大多数是把叛乱视为谋生手段的社会渣滓。 不管盗匪是假借宗教的或是国王的名义,这些人几乎到处都有。当然, 他们不只限于在山区,如阿尔卑斯山和亚平宁山有“巴尔贝”1在搞走私买 卖,就是象诺尔和博司这样富饶的地方也出现了盗匪。他们用火刑折磨遭难 者勒索金钱,所以人们通常称他们为“火夫”。这并不是新现象;农村人口 中有很多是一年里有部分时间失业的零散工和依靠自己的微薄收成不能维 生的农民,尤其在歉收年份更是如此。农村中总是有成群结队的乞丐和游 民,因此他们当中的一些人不可避免地变成了不法之徒。战争和国内动乱造 成经济失调与乡间警政瓦解,使这种灾难更大大恶化了。农民比城市居民更 加看重治安问题,因为他们一般更容易遭遇危险。既然治安是正常的和有成 果的劳动的首要条件,因而奇-書∧網,对于全国来说再没有比恢复治安更为有益的事 业了。所以波拿巴的威望将因此大大提高,就象当年亨利四世和路易十四一 样。 困难不只是在要抓到强盗,都是让军队增援宪兵队就能办到的事,而是 在于能做到依法判处他们。证人和陪审员都知道他们是易于遭到报复的,因 此有些人保持沉默,另一些人从宽发落罪犯。共和八年,许多轻罪案件已改 送法庭判处,并且已授权郡守监督遴选陪审员,而这个权力原属治安法官行 使。但是效果却仍旧微不足道;何况镇压的迟缓至少部分地削弱了镇压的效 果。在类似情况下,旧制度下王国政府曾借助于一种特殊的审判制度即“宪 警法庭”简化手续就地判决正法:“拿获即刻绞死”。波拿巴也求助于一种 非常手段,在西部、普罗旺斯和来因地区已设立军事法庭,他丝毫没有要废 除这些法庭的意图。然而,他也愿意以永久而正规的形式恢复旧制度的简易 的镇压办法。 这就是共和九年雨月十八日(1801年2月7日)法律的目的。这项法律 授权政府在波拿巴认为适当的郡(他选定了三十二个郡)里,各设一个特别 刑事法庭,由一名庭长、两名普通刑事法庭法官和另外五人(三个军官和两 个文官)组成;这些人都由第一执政任命。他们对无业游民、积犯、与诸如 此类人犯,以及大批惯盗犯罪如夜盗、路劫、凶杀、纵火、伪造货币、煽动 性集会、非法携带武器等进行终审判决,不得上诉,也不得要求重审。次年, 共和十年花月23日(1802年5月13日),在每个郡都设立了另一个特别法 庭审理欺诈罪,但是在没有特别刑事法庭的郡里,这个法庭也可以审理多种 盗匪案。此外,共和十一年葡月26日(1803年10月18日),根据一项元 老院决议案,许多郡停止实行陪审制度;这样就使刑事法庭的法官实际上构 成一种特别法庭,虽然还没有军官干预。总之,由于这些特别法庭一直保持 到他垮台为止,波拿巴在法国的大部分地方都废除了陪审制度。由于特别法 庭现在委任他们当中的一名成员进行预审,所以根据同一理由也就废除了起 诉陪审团。最后,在还存在着正规的司法制度的地方,由于检察官职务的变 化及诉讼程序的改革,司法制度也都加强起来。共和九年雨月7日(1801年 1月27日)“保安法官”代替了初审法庭中的政府专员,其任务是起草公诉 状;预审部分地变成了秘密的预审,证人在被告不在场时作证。原告和证人 不出庭,目的是为了避免遭到匪帮的报复,因此起诉陪审团就只得根据书面 证据来作出决定。 尽管采取了所有这些措施,我们也不应该认为,波拿巴已成功地在农村 迅速地恢复了井然的秩序。不管他怎样考虑,制止行乞和流浪并不是他力所 能及的。即使是名符其实的盗匪也经过长时间之后才镇压下去。在来因地 区,法国政府好不容易才逮捕到申德尔汉内斯——一个真正的“卡图什”, 1当地居民相当喜欢他,因为他特别喜欢袭击犹太人。尽管如此,但到了帝 国的初年,情况已经无疑地大有好转。既然特别法庭不是用来达到政治目的 的,它们触动的只是社会上的坏人和犯罪者,因此这种法庭没有遭到公众舆 论的谴责。至于说到政治嫌疑犯,波拿巴通常用军事法庭来对付他们。新的 司法改革不仅严惩了职业罪犯,还可以用来阻止那些走投无路的穷人被迫走 上暴乱的道路,象在1789年所发生的情况那样。 第129章 “良善之辈”守法的公民 不加区别地看待饥饿的暴民和罪犯,而共和九年的法律也是如此。这肯定是 波拿巴所期望的,因为,据夏普塔尔说,他最害怕的是饥饿暴动。 在放逐雅各宾派之后接踵而来的是建立特别法庭,这引起了议会各院中 共和派的极大不安。保民院的辩论很激烈;立法院投票的结果是一百九十二 票赞成,八十八票反对。对波拿巴不再抱任何幻想的共和派没有放过这一表 示抗议的机会。尽管如此,还必须给他们以公正的评价:这些新贵名流赞成 一个强有力的政府,但不是一个武断专横的政府,在他们看来,这些非常措 施在执政府时代并不比在山岳派统治下的国民公会时代更符合原则。然而波 拿巴不愿受任何原则的约束,甚至不受宪法的约束。共和十年他在参政院发 表演讲时直截了当地说,“一部宪法决不应妨碍政府进行工作,也决不应逼 得政府去违犯它..每一天都不得不违犯成文法,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不这 样就不能前进。”“政府诚然不应是暴虐的..;但是它不可能不采取某些 专断的行动。”简而言之,宪法只是为开明专制点缀门面而已。保民院的辩 论也激起了波拿巴的愤怒。“在保民院中有一打或十五个只适宜扔到水里去 的玄学家。他们是我衣服上的虱子。我是军人,是大革命的儿子,我决不容 忍把我当成一个国王那样来侮辱。”于是,共和九年的危机导致波拿巴与捧 他上台的资产阶级共和派之间的决裂。但是现在,波拿巴想要他们批准教务 专约,而在他所有的重大措施中,他们最不赞成的恰恰就是这个教务专约。 这个议会反对派是自己委任的,因此在全国得不到支持。各个利益集团 得到了满足,而且,和平和社会秩序的改善有利于商业的复兴。一家新的发 行钞票的银行在巴黎创办起来,这就是通称为“雅巴银行”的商业银行。法 兰西银行和它的竞争者所发行的钞票使得投机商能够把硬币拨到外地,从而 能在外地刺激经济发展。连年歉收引起了农产品价格空前上涨,这就提高了 有土地的农民或佃农的购买力。在经历过督政府时期那样令人不满的通货收 缩之后,这些人当然喜欢这一意外之财;他们感激第一执政,因为他表现出 非常关注国家产品的产量,并且极力鼓励生产。国家财政状况也有显著的改 善。军事征服有助于减轻预算的重担,因为法国军队现在能够在国外取得给 养。租税在定期征收,共和十年的预算实际上表明,收支相抵还略有节余。 在大城市中,城市通行税正在逐渐取代私人动产税,这就使得富人非常满 意。至于地产税,政府正在研究在各公社之间确保较为公平地分配负担的方 法。后来在共和十一年,每个郡里都有一些公社着手进行了可耕地面积的测 量登记和净产量的估价工作。 国库的情况仍然引起人们的关切。共和十年热月30日(1802年8月18 日),政府企图通过创办一个一般税收专员的办事处或联合会,而在国库部 的工作中取消某些中间包税人,目的就是要迫使一般税收专员贴现他们自己 的证券;但这一尝试失败了。票据继续在跌价中销售。然而,对于国民来说, 主要问题是清算了债务。如同在督政府时期那样,清算债务是靠宣布破产来 完成的。1797年发行的大大贬值了的“三分之二”公债券,如果人们不愿意 象以前一样拿来偿付购买国有产业,则可以随意以票面价值的二十分之一兑 换成带有百分之五利息的政府统一公债。共和六年发行的公债和拖欠的债务 非常缓慢地分别按百分之三和百分之五的利息整理合并进政府公债中去。但 持券人仍然很高兴,因为共和九年风月30日(1801年3月21日)的法令起 码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好处;但给人印象最深的是结果在共和八年底的恢复最 少对工资收入者和公务人员用现金支付薪水和年金。对于国家军需供应商, 波拿巴高兴的时候就付给他们现钱。 这并不是说,对法国财政方面的信心很足。尽管还债金库采取了措施, 但证券交易所中的政府公债的市价仍然很疲软。亚眠和约签订之后,利息百 分之五的法国政府统一公债的市价为四十八至五十三法郎,而利息为百分之 三的统一公债在英国市价却在六十六至七十九法郎之间波动。但是,如果资 产阶级感到自己可能被一次新危机所摆布的话,它是不愿意给波拿巴制造困 难,从而促使这场危机早日爆发的。遭受痛苦的只是平民各阶级。共和八年 收获之后,在巴黎,一个四磅重的面包价格上涨到十三苏。到了1801年, 所有的食品都涨了价,因而也减弱了吕内维尔和约所带来的快乐情绪。共和 十一年的收成相当可怜,甚至在大面积耕作的地区情况也是如此。那年冬 季,在巴黎,面包上涨到十八苏,在小城镇和乡间,每磅面包涨到七苏—— 和英国的面包价格相同。不再能出口粮食的布列塔尼的面包没有涨价,这是 唯一的例外。 为了应付危机,波拿巴转而采取了旧制度曾用过的办法。警察厅长又重 新把面包商组织成行会共同负责,而且强迫他们建立储备谷仓。这一措施的 结果使许多小面包铺破产消失了。1801年11月17日,政府授命夏普塔尔从 国外购买粮食,但由于政府短缺钱财,因此就又一次要求助于银行家:五名 银行家负责每月要弄到五万公担粮食,结果还是不够。共和十年花月,波拿 巴起用了曾遭贬黜的乌弗拉尔。结果保证了巴黎的供应,面包价格保持在十 八苏。这样做就得需要供应一百多万公担粮食,要化费二千二百多万法郎; 由于粮食按低价卖出,使国家亏损一千五百五十万法郎。首都以外的地方又 出现司空见惯的现象:乞丐成群结队,农民受到煽动,纵火案四起,市场经 常发生骚乱。虽然面包比1789年还要贵些,但是这次动乱没有造成威胁性 的形势,这是由于没有同时发生政治的和社会的骚动,同时也由于刚刚实行 了加强镇压措施:共和九年雨月18日法律已产生效果。不管怎样,民众的 骚动只能会促使有产者更加依附于波拿巴:他变成了社会的捍卫者。危机在 共和十年的夏季达到了顶点,这正是波拿巴准备改任终身执政的时刻,这场 危机大大有助于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二、教务专约 然而,为了使社会秩序完全恢复,关键问题始终是要在国内解除反革命 的武装,波拿巴很久以来就认为,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同罗马天主教会和解。 那些顽抗派教士仍然是难对付的。执政们的一个特派专员从伊尔-维兰郡的 雷东写道:“不能指望与拒绝宣誓的教士和解。”假如宗教和国家一直保持 分离的话,他们还有什么可指望的呢?罗马天主教徒们是不会承认国家与宗 教分离或信仰自由的;他们充其量只会接受宗教容忍,交换条件是要给他们 一种特权地位;只有付出这样的代价,他们才会同意解除武装,起码暂时会 如此。于是,波拿巴决定做到这一点。共和八年热月30日(1800年8月17 日)波拿巴在罗德雷面前斥责有些人“认为,只要神甫保持沉默,就应把他 们扔在一边,不去搭理他们,如果他们捣乱,就把他们逮捕起来。这就好象 是说:“有些人在你的房屋周围举着火把,你别管他们,假如他们放火,就 逮捕他们’。”那么该怎么办呢?“用照顾他们的利益的办法,把他们的首 领争取过来”,而首要的是选择好这些为首的人。波拿巴稍后对蒂博多说, “由英国收买的五十个亡命的主教现在管理着法国的僧侣。必须消除他们的 影响;要完成这一任务,就需要罗马教皇的权威。”这就是要签订教务专约 的基本理由。 象路易十四曾经想要做的那样,要请求罗马教皇免去法国一些主教的职 务,就等于是给法国最古老的传统之一,即教会的“高卢主义”1一个致命 的打击。这个传统与波拿巴毫不相干,他唯一关心的是君权的“高卢主义”。 唯一可能触动波拿巴的是蒂博多提出反对的话,“你永远无法使他们真心诚 意地拥护革命。”波拿巴是藐视这一判断的。象曾寻求罗马教会协助的其他 人一样,他相信自己强大到足以把罗马教会置于他的控制之下。 使保王党人失去僧侣的支持,从而削弱保王党人,这还不是教务专约带 来的唯一好处。在新并入法国的地区,尤其是在比利时和来因地区,虽然并 不关心波旁王朝的事业,但是当地僧侣是否效忠法国仍然关系重大,因为这 些地区从来没有组成独立的国家,居民主要是服从神甫;因此,如果要使这 些地区的居民归顺法国,最好先争取僧侣。其次,波拿巴还注意到,即使在 拥护法国革命的人士中,也有不少人在思想感情上仍然依恋传统宗教,并且 对教会的分裂深感遗憾。如果有人能办到使天主教会同1789年的原则实现 和解,那怕是表面上的和解,他们对这个人该是何等感激?哪个购买教会产 业的人,当他听到僧侣永远不再要求他归还这些产业时,能不感到高兴呢? 第130章 波拿巴也指望将来会获得另一种好处。他希望把贵族和反对革命的资产 阶级争取到自己这边来,因此他也不能忽视宗教复兴对他们的影响。1801年 初,德尔皮什神甫创立了圣母修道会,后来名声很大,象马蒂厄·德·蒙莫 朗西和他的兄弟,以及拉埃内克2这样的著名人士很快加入了该会。慈善性 质的圣会又重新出现了;夏普塔尔在巴黎和某些郡守,象贝藏松的德·布里 都自愿赞助这些组织。宗教又在社会上受到尊重,文学作品抓住了这一主 题。有些作家乐于恢复写宗教主题,并很重视用它来左右文化界的风尚。自 诩为“教会之母”的让利斯夫人正在创作大量的宣传德行小说;觉察到这种 趋势的夏托勃里昂正在写他的《基督教的真髓》一书,这本书后来在庆祝教 务专约签订的1802年复活节感恩颂典前夕出版了,它以其美学价值来证明 天主教的真理。象丰塔内那样有政治头脑的一些作家则看得更远些,他们认 为,恢复宗教有其社会意义:宗教必然能维护新的等级制度。既然波拿巴正 是要巩固这一等级制度,因而他完全赞同他们的看法。他对罗德雷说过,1 以后又对莫莱重复过: “没有财产的不平等,社会就不能存在,而没有宗教,就不能保持财产 的不平等。当一个人饿得要死,身旁却有另一个人饱得要吐的时候,他是不 能忍受这种差别的,除非有一个权威对他说:上帝的意志就是这样,这个世 界上必须有穷人也有富人;但是,在来生和在永生中,贫富之分将完全不 同。” 除此以外,丰塔内机敏地看出,政府也将从一项协议中得到好处。1801 年4月18日,他写给吕西安的信中说:“没有宗教,就没有政府。精明的 征服者是从来不同神甫争吵的。可以既迫使他们就范,又利用他们..你可 以嘲笑占卜师,但是最好还是同他们一道吃献祭的小鸡。” 虽然争取罗马教皇似乎还不是最困难的工作,但要完成这一任务却也不 容易。1800年6月25日波拿巴路过维切利时向马蒂尼安尼主教提出一些建 议,由他转达罗马教皇。庇护七世和他的前任不同,他不是好斗的,而是个 温文尔雅,并且有些意志薄弱的人。在与法国革命讲和的问题上,特别是在 要抛弃那些自称为教皇做出了牺牲的主教的问题上,他仍然犹豫不决;而且 他也还要冒疏远路易十八和天主教各国的危险。1800年8月,那些不赞成同 法国革命和解的红衣主教宣称,对宪法的忠诚宣誓是非法的。这是庇护六世 从来也不敢做的一项决定,而庇护七世却谨慎地不动声色。另一方面,要拒 绝对天主教会,同时也对教皇国如此有利的一项提议,看来也是不可能的。 这后一种考虑的确是权衡得很重的。首先,法国军队仍然能到罗马来,庇护 七世既不信任占领着他的首都的那不勒斯人,也不信任仍然占据教皇属地的 奥国人。其次,通过免除法国主教的职务,罗马教皇就有权任免“高卢主义” 僧侣,这项权利是法国从来不肯承认的。 波拿巴事先答应了这一点之后,教皇首先以充分的理由提出要求恢复罗 马天主教为“占统治地位的宗教”;红衣主教斯皮纳带着指示被派往巴黎。 11月6日到达后,他就立即会见了波拿巴的谈判代表贝尼埃。贝尼埃原是旺 代乱党的宗教首领,他刚刚投诚到波拿巴的阵营里来,一心指望成为巴黎的 大主教和被提拔为红衣主教。法国的方案中自然没有提到国教,但由于斯皮 纳的坚持,贝尼埃让步了,而波拿巴也没有从中看出什么害处。这是出于误 会,因为,在这个领域里,波拿巴也缺乏法律上明确的概念;他把罗马天主 教称为国教或占统治地位的宗教,只是想要给教会一笔拨款,并给它超于其 它教派之上的特权地位。塔列朗和奥特里夫使波拿巴认清了问题,他们指出 这样会毁掉信仰自由和国家世俗化这些基本的革命成果。从此以后,波拿巴 就只承认罗马天主教为大多数法国人信仰的宗教,这是他毫不动摇的立场。 争论的另一点是主教们的辞职问题;尽管教皇小心谨慎,但是这问题牵涉到 他的利益太大,以致斯皮纳最后也没作出让步。谈判之所以拖延下去,是因 为罗马教廷在等待着战争的结果;当法军占领了教皇各属地和罗马本身的时 候,教皇只好让步。1801年2月末,谈判的速度加快了,波拿巴派卡考尔到 罗马去催促此事。由于罗马教廷拖延答复,5月19日,波拿巴指示卡考尔, 要求对方无保留地接受法国的条件,如果对方拒绝,就中止谈判。庇护七世 刚刚写好一封信,建议做某些修正;但是卡考尔自作主张,在返回巴黎时把 罗马教皇的国务卿红衣主教孔萨尔维带往巴黎。6月2日到达后,孔萨尔维 就开始逐条力争,但终于在1801年7月16日早晨两点钟最后签订了教务专 约。 根据教务专约,罗马天主教被宣布为大多数法国人同时也是执政官们信 奉的宗教,假如一个非天主教徒继任政府首脑,就必须另行谈判。宗教仪式 可公开举行,但应遵守世俗政府为保证公共安宁而制订的必要的规章。国家 支付主教和教区神甫的薪给,后者的人数应相当治安法官的人数。1国家允 许恢复大教堂圣职会和主教管区的修道院,但是不给他们捐助资金;国家还 许可天主教徒捐款成立基金会。教皇答应劝告顽抗派主教放弃教职,如不能 做到,就免除其教职。波拿巴也应对宪政派主教提出同样的要求,这样来结 束教会的分裂。和约没有提及修道会,因而,它们仍然无保留地处在教皇的 直接管辖下。根据1695年敕令的精神,主教的权力也大大地增加了:他们 有权指定教区神甫和下属人员,这是主教在旧制度下未曾拥有过的权力。作 为交换条件,波拿巴获得了一个由他挑选的新主教团、教士的忠诚宣誓、在 礼拜仪式结束时为共和国做祈祷,教会答应不再要求收回已出售的教产,以 及重新划定主教管区。主教由第一执政提名,而由教皇授予圣职。就波拿巴 来说,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他认为,通过控制主教,他就会控制他们的教 士,由于害怕顽抗派教士难以驾驭,他宁可把教区的教士置于主教团的监管 之下,而不愿意亲自监视他们。至于那些隐修院的修士,他打算容忍他们, 但是要限制在对他有利的范围之内。 罗马教皇批准了教务专约,并派卡普拉拉红衣主教作为他的使节到巴黎 去监督专约细节的实施;10月7日,波拿巴委派参政院参政官波塔利斯担任 宗教部督导官。此人既是个高度虔诚的信徒又具有“高卢主义”思想,但他 不久就作了很多的让步。在1801年曾经举行过一次宗教会议的宪政派主教 没有反抗地顺从了,尽管他们之中最优秀的代表格雷古瓦对教务专约提出了 严厉的批评。而顽抗派主教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八十二名主教中有三十六名 拒绝顺从,在新并入法国的领土上的十三名主教中有一名也不服从教务专 约。这些顽抗的主教抗议剥夺他们教职,他们的一些信徒仍跟着他们走。结 果,在很多主教管区里,反对教务专约的教派继续存在着,并延续至今,这 就是所谓的“小教会”,虽然他们的信徒从来不是很多。尽管存在着反对派, 但还是很快就准备出了一份新主教名单。由于教务专约没有为宪政派主教保 留任何职位,所以罗马声言拒绝为他们授职,由于波拿巴毫不动摇的决心, 才迫使教皇同意对十二名前宪政派主教的任命。在这十二名中间,竟然没有 格雷古瓦。十六名已经递上辞呈的前顽抗派主教也被任命了,其中包括埃克 斯的尚皮翁·德·西塞,图尔的布瓦热兰和波尔多的达维奥。除此之外,又 增加了大部分从接受教务专约的神甫中提升的三十二名新主教。由于卡普拉 拉坚持要新任命的前宪政派主教承认过去的错误,而他们拒绝认错,于是整 个安排在最后一刻又陷入了危机之中。代表法国政府谈判的贝尼埃用模棱两 可的办法解决了问题,这是1668年为调解教皇和詹森教派1的高级教士之 间的争端所用过的办法:他只是让卡普拉拉相信,分裂派已经发表令人满意 的口头声明。应该补充提一下,这个十分圆滑的人物所得到的报赏只是奥尔 良主教的职位。 现在留下的问题是要议会各院批准这一和约。参政院公然表示反对,10 月12日的会议是非常激烈的。波拿巴刚刚禁止了敬神博爱教的集会,这是 很难平息人心的。11月22日,立法院选举了反宗教的《宗教的起源》一书 的作者迪皮伊为主席;11月30日,元老院选择宪政派主教格雷古瓦填补空 缺。在保民院中,几乎一致地反对教务专约;沃尔内遭到波拿巴一场有名的 责骂。政府中的反对派找到了两个机会来表示他们的激怒:一个是与俄国订 立的和约,他们严厉地批评了这一和约,因为和约提的是“法国的臣民”而 不是“法国的公民”;另一个是《民法典》,除了关于户籍的标题外(因为 它明显地排斥任何国教),他们于12月28日否决了《民法典》开头的一些 标题。 第131章 至于军队的情绪,那是一清二楚的;7月20日,即教务专约签订的第 二天,富歇指示要搜捕那些不接受教务专约的教士;波拿巴不得不让他撤回 这个命令。看来,教务专约肯定要遭到挫折。 塔列朗建议对反对派作一些让步,办法是,在实施教务专约时必需制订 一些补充规章。因此,政府公布了“天主教组织条款”作为教务专约的补充, 事先没有通知罗马教皇,教皇也不敢提出抗议。这些条例使“高卢主义”成 为国家的法律:它规定修道院要讲授1682年的宣言;教皇圣谕的公布、主 教会议的召开、教士圣职的授任、修道院的创办以及教义问答的编撰等等都 须经政府批准。世俗政权还取得了规定鸣钟、仪仗和教士服装的权利。条例 还规定了新的教区划分和教士薪俸,从薪俸中要扣除革命时期法律所已发的 年金。公社可为附属的小教堂人员和低级教士提供住所并发给薪俸,但这项 规定对公社不是强制性的。 这还不是全部办法。为了显示天主教并不是又变成国教,于是又制订了 “新教组织条款”。对改革派和路德教派牧师也一视同仁发给薪俸;卡尔文 教徒则由捐款最多的信徒组成的一些教务监理会管理,由最老的牧师担任该 会主席;路德派教徒设有各堂教务监理会负责管理。“新教组织条款”成为 新教徒的宪章,与教务专约组成一体,教务专约又有“天主教组织条款”加 以补充,因而构成了一部自成体系的完整法律。尽管采取了这样的调节措 施,但也还不能肯定与教皇的协议就会得到议会的支持。但是,波拿巴已经 开始警惕起来,特别是他正在酝酿其它重要措施,而这些措施也必定会遭到 反对。举行一次新的政变才足以使议会各院投降。 三、清洗保民院和就任终身执政 1802年1月4日波拿巴撤回了提交给议会各院的所有议案,有如波塔利 斯曾经预言的那样,使议会各院处于“法律禁食”的状态。三天以后,参政 院宣布,议会各院会期因此应被认为已告结束,而且宣布,现在应着手更换 到共和十年任期已满的五分之一的议员。鉴于宪法中没有规定卸任成员的选 定方法,此问题便提交给了元老院。很明显,这些成员应由抽签来选定,人 们本来以为,元老院会采用抽签办法,因为它和其它各院一样怀有某种不 安。但是元老院可能受到了恐吓,如果它表现得不驯顺,就要对它施加武力; 而最重要的是,如果它让步屈服的话,就答应给予新的好处,不管怎样,元 老院以四十六票对十三票决定由它自己提出卸任的成员。这样做的结果就免 除了保民院中的最杰出的“空论家”的成员如邦雅曼·贡斯当、谢尼埃、多 弩、然格内、拉罗米居厄尔和萨伊等人的职务。他们被第二流的人物,一些 文武官员所替换。只有卡尔诺一人例外地留了下来。吕西安·波拿巴变成了 保民院议员,这样他就重新进入政界,以便能起他在雾月时同样的作用。他 向保民院提出了共和十年芽月11日(1802年4月1日)的规章,这个方案 把保民院分为三个组,各组秘密审议法案。不久以后又有一项执政的命令规 定,法律草案事先要在第一执政主持下的特别委员会里由各组的“报告人” 和参政院负专职的参政官共同审查。这样就不致于在公开的会议上出现任何 争论。“不应有任何反对意见,”波拿巴说道,“什么是政府?如果它得不 到舆论的支持,就什么也不是。它怎么能够抵消一个随时公开攻击它的议会 讲坛的影响呢?”同样也变得可疑的参政院也受到这些变化的影响,因为它 不再能控制法律的起草工作。最后,波拿巴在由他任命的心腹人组成的特别 委员会里,着手准备他那些雄心勃勃的纲领,其结果提交给参政院通过只是 走走形式罢了。 议会各院被压服之后,剩下的危险只有军队的叛乱。波拿巴利用和平的 机会遣散和清洗部队;意大利方面军被调到葡萄牙;来因方面军被派往圣多 明各。尽管如此,在军队中仍然存在着显著的不满,因为不能按时发军饷, 而且,尤其在这饥荒的年代,士兵们都怀念他们在战斗中有利可图的冒险生 活。巴黎简直是充满了百无聊赖的将军们,他们嫉妒他们的上司,都不相信 他的军事天才、而只承认他运气好。波拿巴总是说,“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 不自认为具有同我一样的权利。”他们都自命是共和派,但他们的公民精神 却大可怀疑。他们谈到要把法国分成几个大军区治理;倘若他们得逞,他们 之间很快就会打起仗来,国家就会陷入无政府状态。即使现在就要实施军事 独裁,那也只应有一个独裁者,因此在这一点上,全国又是支持波拿巴的。 在与波拿巴敌对的将军中,最显著的是莫罗和贝尔纳多特。莫罗已经断 然与他的对手闹翻。他的妻子和岳母甚至怂恿他和波拿巴断绝社交往来;而 《政府通报》却暗示,莫罗在德意志曾违法乱纪。但是他在脱下军装后甚至 比在担任军职时更加优柔寡断。而贝尔纳多特看来比较有能力,作为驻扎在 雷恩的西路军统帅,他随时可以发动兵变。实际上,尽管他有傲慢自大的气 派,但由于他过多地考虑自己的利益,以至不敢轻举妄动。他在督政府任陆 军部长时,错过了共和七年夏季夺取权力的机会,而现在的形势却大大不利 了。他在参与夺权的活动中,坚持要元老院首先采取行动。在巴黎,从3月 到6月举行了许多密谋反叛的集会,并且试探了包括富歇在内的某些文职官 员的意见。与此同时,三名军官于5月7日被捕,其中一名是多纳迪厄将军; 5月20日,贝尔纳多特的参谋长西蒙将军向军队秘密地散发了两份攻击波拿 巴的煽动性宣言。这两份宣言落入了巴黎警察厅长杜布瓦手里,他为抓住了 上司的把柄而高兴。而后富歇以“诽谤阴谋”罪逮捕了西蒙将军及其同伙。 波拿巴对此事秘而不宣,因为他不想让人谈论军队中有人反对他。有嫌疑的 军官不加审讯地被关在监狱里;正规军第八十二团被运往圣多明各,到那里 就有去无回;而里什庞斯和德凯恩将军被派往殖民地去,拉纳出使里斯本, 而布律纳出使君士坦丁堡。拉奥里退职了,勒古布转入后备役。贝尔纳多特 却未被触动,这是由于波拿巴考虑到贝尔纳多特的妻子朱丽叶·克拉莉,她 是波拿巴原来的未婚妻,后来因为约瑟芬的缘故而被抛弃了。尽管如此,贝 尔纳多特还是被罢了官。从来没什么事情使波拿巴这么强调他的所谓的“反 军阀主义”,其实这只是对他旧日袍泽心存戒意而已。这种戒心表现在1802 年5月4日他向参政院发表的名言中:“毫无疑问,文官是要高明得多。” 在这种场合他是以文官自命的。富歇给那些受牵连的政界人士通风报信,劝 他们躲避起来。斯塔埃尔夫人到她在瑞士科佩的别墅去了;当她在1803年 试图返回时,波拿巴下令将她驱逐出法国。 波拿巴的种种忧虑从没有成为严重事件,因为它们决没有使事态的进展 放慢速度。1802年3月25日签订了亚眠和约,它象是一个信号。在从4月8 日到5月19日的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整个政体全然改观:共和政体改变 为君主政体,反革命正式归附,新贵名流的权势加强了。共和十年芽月18 日(1802年4月8日)立法院通过了包括教务专约等有关宗教的法律。十天 以后,在巴黎圣母院举行了感恩颂典来庆祝法国革命和罗马教会的和解。接 着在花月6日(4月26日)通过了一项元老院决议案(实际上是十五天前在 一个特别委员会上准备好的),答应赦免亡命者,条件是在共和十一年葡月 1日(1802年9月23日)之前回国、并且宣誓忠于宪法,只有罪恶深重者 不在赦免之列,他们的人数不过一千左右。花月11日(5月1日)法令决定 建立国立中学,这些学校颁发奖学金将会造就大批公务人员和各种自由职业 者,使他们成为政府的拥护者。花月29日(5月19日)一项法律创立了荣 誉军团。它包括十五个“大队”,每个大队由二百五十名军团成员组成,他 们是由波拿巴从新贵名流中遴选出来的。既有武官也有文人。从国有产业中 拨给每个“大队”二十万法郎的年金,作为军团成员薪俸、住所和疗养院的 费用,而他们则要宣誓“为共和国服务而献身”,“击败一切复辟封建制度.. 的图谋..”并且“竭尽全力维护自由与平等”。荣誉军团的确是一支有功 勋的公民的组织而不是国家的装饰品,因为当时甚至没有给它的成员颁发一 枚特别荣誉勋章。最后于5月8日至14日,波拿巴的权位转变成为终身执 政。 虽然元老院的屈服和对保民院的清洗使雾月党人资产阶级失去了所有 的希望,但仍然可以察觉出一些反抗。创立荣誉军团法令在参政院中受到了 严厉的批评,在立法院中仅以一百六十六票对一百一十票通过。 第132章 至于宪法, 波拿巴成功地废除了它,但只是以不断滥用权力,并与他身边具有君主制思 想的成员如康巴塞雷斯、罗德雷、塔列朗和吕西安的合作下才获得成功的。 亚眠和约于5月6日送交元老院,并要求这个机构决定采取什么方式最适合 酬答第一执政,以表示“全国的谢意”;但是5月8日当一名元老院议员提 出设立终身执政时,该院只赞成重选“拿破仑·波拿巴”连任十年第一执政。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官方文件上第一次出现了波拿巴的鼎鼎大名的教名 1。这一计不成之后,波拿巴据说是依照康巴塞雷斯的出谋划策,于5月9 日顺水推舟回答了元老院的提议:如果人民的愿望“命令”他这样做的话, 他将接受这一提议。然后,一个特别会议接受了由罗德雷起草的草案,其中 提出,除了终身执政之外,还授予波拿巴指定自己继承人的权力。这个决议 竟被提交给参政院通过,虽然这并不在参政院的权限之内。富歇没有参加会 议,五、六名参政官缺席。然后,波拿巴慎重地删去了决议中罗德雷加上的 关于指定继承人的条款。本来无权参与宪法修改的保民院和立法院也通过了 由三执政之一任终身执政的公民投票。象共和八年一样,这次公民投票也是 公开投票,而在决定公民投票过程中靠边站的元老院则被指派负责清点票 数,这简直是讽刺。热月14日(8月2日)元老院宣布波拿巴为终身执政。 波拿巴不失时机地命令制定一部新宪法,参政院和元老院于8月4日未 经讨论就批准了这部宪法,其中一条授权第一执政在他认为合意的时候,或 在遗嘱上把他挑选的一名继任候选人提交元老院通过,如果元老院不同意, 波拿巴可以依次再提出两名候选人,第三次提的就不能再被驳回了。这样波 拿巴就擅取了他曾拒绝向人民要求的权利。对于继任人的安排如此曲折,有 人解释是由于在选择合适的继承人之初所产生的困难。波拿巴没有孩子,约 瑟夫和吕西安就为继承权而争吵。这种继承权,如吕西安所说的,就象是继 承“先父的遗产”一样。如果偏爱一名雾月党人,势必招致其它雾月党人的 强烈忿懑。这一困难问题本来可以在路易·波拿巴和奥坦斯·德·博阿尔内 的儿子查理身上得到解决。事实上,波拿巴曾想从这对夫妇过继一个侄子; 但是查理直至10月10日才出生。因此,看起来尽管波拿巴控制了报刊和议 会各院,但是他仍然看到了把一项太露骨的君主制的建议提交给公民投票的 危险性。所以他用武力取得了他未敢请求的东西。另一方面,则有人认为, 那些把法国革命的命运和波拿巴的命运联系在一起、并把他视为唯一能够保 卫自然疆界的革命人士发现,他们自己在逻辑上不得不使他成为一位君主, 以便得到他们所希望的稳定局面。事实上,正如蒂博多十分正确地看出的: 在这一点上,终身执政和世袭继承本身都只不过是虚幻的保证。波拿巴的统 治实质上是建立在胜利基础之上的军事独裁统治,只要他在战场上仍然保持 胜利,并不是非要这些措施不可。正如波拿巴自己所说,如果反法同盟一旦 进入巴黎,“这些元老院决议案还会有什么意义呢?”他一旦死去,谁还会 关心他的遗嘱呢?“有谁曾经把路易十四的遗嘱放在眼里?”崇敬他的法国 和成为他的俘虏的雾月党人都顺从了他的要求。获得作为民族化身和成为全 国第一公民的荣誉都不足以使波拿巴满足,他甚至明知自己因缘际会做出的 伟大功业不过是过眼云烟,但他仍一意孤行要称王称帝。 仍然必须指出的是,资产阶级共和派在对他的要求表示赞助的同时,仍 然谨慎地提醒他在雾月结成的盟约。这些人中就有罗德雷,他自己谈到了代 表着主要社会利益的重要机构,这些机构会得到宪法的保障而与政府联系在 一起;无疑,这意味着要给议会各院、特别是元老院某种真正的控制权。这 些共和派还指出,现在行政权已很强大,足以给公民恢复一定程度的自由 权。夏博在保民院提议国民应感谢第一执政,当他把关于公民投票的法律呈 递给波拿巴时,他胆怯地暗示了这种需要:“波拿巴的思想非常伟大和豁达, 他决不会脱离那些创造了法国革命与建立了共和国的自由原则。他非常珍惜 真正的荣誉,决不致以滥用权力来玷污他已经取得的莫大荣誉。”“空论家” 若尔当在一本很快被查禁了的小册子《为终身执政而举行的公民投票的真正 含义》中更加清楚地表达了这种思想。主子是不会宽恕的。果月二十六日(9 月13日)富歇失宠了,他所管辖的警务部与司法部合并。罗德雷最后也被 剥夺了参政院组长的职位和掌管国民教育的权力。波拿巴当时的答复是,独 裁统治仍然是必要的:在英国,反对党在宪法范围内有它的地位;而在法国, 反对党就成为反革命和雅各宾派的活动范围。既然他已经恢复了反革命分子 的公民权,他就完全可以提醒“革命人士”,如果举行选举未必会对他们有 利。“政府必须掌握在革命人士手里;这是他们唯一拥有的东西。”波拿巴 的合作者没有和他争论这一点,但是他们提醒他,他们将和他一起分享政 权,这曾经是他们之间的谅解。 相反地,共和十年宪法反而缩小了他们参与政权的范围。第一执政独揽 缔约权、特赦权,独自指定元老院、最高法院和第二、第三执政的候选人, 以及从选民提出的候选人中遴选治安法官等权力。他特别保留了以系统的元 老院构成法来解释或补充宪法的权利,这就使后来在建立帝国时没有遇到象 在设立终身执政职位时所引起的那样多的困难。他还僭取了通过颁发一般的 元老院决议案来暂停实施宪法、解散保民院和立法院以及撤消法院判决的权 力。他建立了枢密委员会,在每次会前由他指定其成员,这个机构起草他所 提出的元老院决议案,而只有他才有立法的创议权。被授与这种过高权力的 元老院进行了适当的改组,虽然它仍然由互选增补成员,但是只能从波拿巴 提出的候选人中选出,波拿巴并有权直接任命四十名附加元老院议员。不 久,波拿巴于共和十一年雪月14日(1803年1月4日)侵夺了任命元老院 秘书处的权力,同时他在每个上诉法院管辖区都设立了一个元老院议员庄 园,每个庄园拨有国有土地和宅邸,这是波拿巴在薪俸之外赠与那些最听话 的元老院议员的。最后,新宪法还授权元老院议员得兼任部长和政府的各种 高级职位。另一方面,其它议会各院的权限则大为削减。立法院失去了召集 例会和选举主席的权力。保民院被缩减为五十名成员,并且在宪法中列入一 项取消保民院发言权的条例。参政院把它的优先地位让给了元老院,并且有 枢密委员会在和它抗衡。虽然波拿巴继续在向参政院提交新法案,但是他现 在不通过它也可用元老院决议案来制定法律。 另一个重大变化是废除了元老院终于在三月刚刚发表的“名流名单”。 波拿巴的借口是起草过程中曾遇到困难,而实际上是他感觉到这使议会各院 拥有太多的选择自由。毫无疑问,他也希望每个郡恢复他认为合适的代表机 构,以便使新贵名流高兴。因此他建立了选举人团制度来代替“名流名单”。 在基层,由各区公民大会提名治安法官和地方议会的候选人,并提名县选举 人团的候选人和郡选举人团的成员,后者是从六百名纳税最多的公民中选出 的,这样一来,选举人的财产资格就终于出现了。县选举人团为保民院和立 法院中每个空缺席位提出两名候选人;郡选举人团为立法院和元老院中每个 空缺席位提出两名候选人。这样议会各院就具有地方代议制的性质。由于选 举人团必须在它们自己成员以外选出两名候选人之一,因而它们就不完全是 寡头性质的。第一执政对这些选举人团有着巨大的影响,因为他不仅指定它 们的主席,而且还可以给县选举人团追加十名成员,给郡选举人团追加二十 名成员,并且授权政府官员加入选举人团。 既然选举人一经提名终身任职、并且只有在选举人团成员有三分之一的 缺额时才增补空缺,这样就使选举减少到最低限度。此外,直到共和十二年, 新近被选定的公社新贵名流才独自组成了区议会,而他们组成的选举人团继 续起作用,到帝国灭亡之前一直没有变动。新贵名流的垄断权就这样得到巩 固并且加强了。请倾听吕西安于1803年3月24日对塞纳郡的选举人团演讲 时所说的话吧:“我们的新选举法原则..不再是建立于虚幻概念的基础之 上,而是建立在唤起我们保持公共秩序愿望的社会与财产的基础上。今天, 选举权以逐渐的、稳健的方式变成为最开明、最关心良好秩序的阶级独享的 特权。”但是实际上,这个阶级从此只有依靠波拿巴才能保持它的地位。 四、波拿巴的社会政策 共和十年的重要法律不限于扩大波拿巴个人权力;它们还显示了在他头 脑里正在形成的社会概念。 第133章 在参政院会上,波拿巴批判了从法国革命中产生 的个人主义社会。他把这个社会描述为“一盘散沙”,并且强调了必须在“法 国的土地上投上一些大块花岗石”,以便“给法国人民指明方向。”明白他 说,波拿巴想要用利禄与荣誉组成一些依附于这个政权的利益集团,并期望 这些集团对工资劳动者施加影响,以便赢得平民各阶级的忠顺。这就等于是 复活旧制度下官民之间的中间组织或行业集团,但必须警惕,不能使这些组 织再能够对抗国家或蜕变为寡头统治。波拿巴机敏地指出,资产阶级将从中 得到好处。他认为:贵族是靠血统、阶级偏见和教会的等级结构而结成一个 集团的,而“咱们,咱们却是各自分散的”;因此,荣誉军团应“把革命人 士集聚在一起”。然而,这些社会集团将有待于他、并且只有他一人去创立; 刑法甚至规定,凡成员在二十人以上的一切团体都要经他批准才能成立。这 样,人们就清楚地看到,他个人的权力因此也大为增长。议会各院就是集聚 革命人士的一个社会集体,荣誉军团是另一个集体,选举人团又是另一个集 体。除这些集体之外还有由波拿巴不断增加的官吏也是一个集体。他们被组 织在各部门等级森严的制度中工作;公费生将被培养成为官吏。波拿巴在共 和十一年芽月十九日(1803年4月9日)任命了十六名协理专员1。但这只 是个开端。他们隶属政府各部和参政院,并且要形成一个与法国革命或旧制 度都没有联系的高级行政核心。在这个体系中法官占据了显要的地位,他们 的薪俸微薄,因此只能从富裕的资产阶级中选拔。共和十年宪法规定了法官 的等级和专业训练制度。司法官也都组织成了团体:辩护士会从共和八年就 已存在;公证人和公共拍卖人从共和九年就已联合起来。实业家们也没有被 忽略,有商会、制造业公会、经纪人公所,而代理商的再现不只是适应了工 业技术上的需要,也是既定的社会计划的一部分。如果只凭波拿巴为所欲为 的话,人们一定会看到行会复活。 象波拿巴当时所设想的那样,社会的阶梯等级制度建立在财富的基础之 上。因为他是在资产阶级的支持下夺取政权的,所以不可能出现别的局面。 的确,空论家们打算以对所有的人实行免费教育的办法,使有才能的人同有 财富的人能取得领导国家的职位。但是,已据有财富的人很自然地倾向于把 持领导权。此外,只要那些“才能之士”仍旧处于贫困状态,波拿巴就同有 钱人一样对他们存有戒心,视他们为革命的火种。所以波拿巴和富人一致同 意,只能用他们充任技术性的官员,象过去的贵族政治和君主专制时代那样 做法。当波拿巴宣称自己是法国革命的代表时,他总是把这场革命归结为废 除特权,其后果则是拥有财产的资产阶级的抬头。他的个人专制一倾覆,人 们就可以看出,共和十年的社会制度已经为“七月王朝”打下了基础。 《民法典》成了新社会的圣经。1800年8月12日,波拿巴指定一个由 特隆歇、波塔利斯、比戈·德·普雷亚梅纽和马尔维尔四位法律专家组成的 委员会负责起草民法,草案于1801年1月完成,但是波拿巴与议会各院的 冲突中断了《民法典》的讨论,直到1803年才恢复讨论。法典最后于1804 年3月21日以《法国人的民法典》的名称颁布了,后来改称为《拿破仑法 典》。波拿巴只是在涉及家庭法时才直接参加了民法的起草工作。他的注意 力集中于加强父权和夫权,剥夺未经认领的私生子的财产继承权,并削减已 获认领者所继承的份额,以及保留离婚的规定,这一项是出于为他个人着 想。 象波拿巴所有的成就一样,这部法典也有它的二重性。一方面它肯定了 封建贵族的消灭,并且采纳了1789年的社会原则:个人自由、法律面前人 人平等、国家世俗化、信仰自由和选择职业的自由。这就是为什么这部法典 在欧洲成为法国革命的象征,不论传入什么地方,它都提供了现代社会的基 本法则。虽然这一特点在今天我们这个时代可能已经丧失其光彩,但是,如 果不认清法典当时具有的创新之处,则将是对拿破仑时代历史的歪曲,并且 将妨碍我们理解法国统治扩张的意义。但是另一方面,法典也体现了反对共 和国民主成就的反动倾向。它为资产阶级的利益设想,首先关心的是确保财 产所有权,把这种权利视为自然权利,是先于社会的、绝对的、属于个人的 权利,并且保障实际占有的所有权。有关契约的各项规定涉及到的几乎都是 财产问题,而有关雇用问题的规定只有两条。家庭问题有很大部分也是从保 障财产所有权的角度考虑的。结果,关于婚姻契约的详尽规定使婚姻成为金 钱交易,而法典对血统关系如此重视,所考虑的也就是继承权的问题。 波拿巴和他的法学家心目中的国家利益,是民法起草工作中的另一个主 导思想。正是波拿巴在涉及诸如地下资源,或为公益而征用土地的情况下, 尤其是以遗嘱处理财产的能力方面,在一定程度上限制财产所有者的仅利。 家庭对国家有很大的价值,因为它是约制个人行为的那些社会实体之一。被 法国革命削弱了的父权因此又得到加强:父亲无需司法机关的认可就可把他 的子女监禁六个月;他完全有权控制他们的财产;同样,他也可以支配他妻 子的财产;虽然夫妻财产共有制是习惯法的一部分,但他往往可以随意处理 它。但是,象所有的团体那样,家庭也可能变得十分强大以至于能够对抗国 家,因为它自发产生的自然结合力非常强大,所以情况就更加如此;从家庭 就可能又形成了一个独立的贵族阶层。由于这个原故,国家把家庭置于自己 的监护之下:父亲遗嘱的权力被重新建立的“特留份”1所限制,继承权被 宣布是一件有关社会秩序的事,因此就由法律加以规定。从这个观点来看, 民法典遭到旧贵族和一部分资产阶级的尖锐批评,因为它确定遗产分散,从 而限制了他们的经济实力。 对那些一无所有的人,民法典除去禁止终身合同和永久雇用,以保护他 们的人身自由之外,别无其他规定。民法典宣布了劳动自由和在法律面前公 民平等,实际上象国民制宪议会所希望的一样,抛弃工资劳动者,使他们置 于经济竞争的一切危险之中,并且把劳动力视为只不过是一种商品。民法典 拒绝接受1793年出现的关于承认公民有生存权的主张。由于在工资争议中 只承认雇主的供词为可信的,因此民法典甚至歧视工资劳动者,从而背离了 法律上平等的原则。此外,国家还以治安法的名义出面干涉,因为既然穷人 一无所有,他们就会违抗民法典,使雇主提出的惩办不守纪律的诉讼归于无 效。共和十一年芽月22日(1803年4月12日)法律重申了对工人结社的禁 令2;在12月1日一项法令强迫工人携带地方当局颁发的工人手册,不能 出示工人手册的人被禁止雇用。 法国社会的演进产生了资产阶级并使之获得政权,民法典也是法国社会 演进的结果。从法典的细节上看,它的历史标志就更明显。拿破仑时代的法 学家主要是从多马和波蒂埃1的著作中吸取了法典所需要的东西。他们两人 都已经开始从事条理化编纂法典的工作,后者专心致力于编纂法国南方保存 的成文罗马法,前者献身于编纂习惯法。法学家们把这项学术遗产与法国革 命的成就结合汇编在一起,并删除某些不妥条例,从而使民法典成为一部折 衷的法典。民法典对地产特别注意,因为地产仍然是当时财富的主要形式, 但它却很少涉及到工业财富、公司组织和信贷,这也是它的历史特点之一。 总之,民法典决不是理论家的创作,不是理论家硬加给社会的、与生活实际 无关的一部抽象法律书,而萨维尼和其它德意志法学家所提出的批评都是完 全没有根据的。这些批评家内心里充满贵族阶级思想感情,而民法典正是否 定这种感情的。 波拿巴关于国民教育的主张是,它应当与已经建立起来的社会秩序和政 权的专断性质协调一致。他说,教育必须“普及全国”,并且是“政府首先 要关心的事”。夏普塔尔的教育方案被认为野心太大,于是改由富尔克鲁瓦 主持,起草了共和十年花月11日(1802年5月1日)的法律,把初级学校 交给公社市政当局管理,就象在旧制度统治下那样。波拿巴和当时大批资产 阶级人物都同以前的伏尔泰抱有同感,他们认为,教育穷人在政治和社会方 面都是件麻烦事。至于为培养教育未来领导人物的传授专门知识的中级学 校,情况就不同了。这些学校是仿照普利坦内——原来通称为路易大王中学 ——建立起来的,这所学校是法国革命唯一保留下来的旧学校;在督政府时 代,该校曾恢复为寄宿学校,新办的“中央学校”就没有。共和八年(1800 年3月22日)当时的内政部长吕西安·波拿巴对它进行了改革。 第134章 每个上诉 法院管辖地区都要有一所国家提供经费的国立中学。同时也规定有由私人开 办、但由政府批准和监督的中级学校;共和七年,政府开始指派这些学校的 教师。政府在国立中学设立了六千四百份奖学金,其中两千四百份授与军官 和政府官员的子弟,其余四千份留给中级学校的优等生。在一定程度上,这 些奖学金迎合了“空论家”的愿望;但在实际上穷人是申请不到奖学金的, 它成为只是对文武官员有利的补助金,成为使小资产阶级依附于大资产阶 级、并把其中最优秀分子吸引过来的诱饵。他们成为公务员或经济部门的领 导者,就不再会有变成动乱的因素的危险了。私立教育机构原则上继续存 在,虽然塞纳郡郡守弗罗肖最少在巴黎有权批准和监督这些学校。天主教的 教士立即从这种宽客中得到了好处,在有关初级教学的问题方面,波拿巴从 没有给教士设置任何障碍;基督教学校的修士再次变得活跃起来,并于共和 十二年在里昂建立了一所学院。因为他不重视妇女教育,所以便允许恢复了 一些培养修女的修道会。可是国立中学和教会男子中学彼此间很快就发生了 冲突;这导致拿破仑对各级国民教育都实行了控制。 然而,正在波拿巴确立资产阶级的社会权势时,他却已在表现对这个阶 级的不信任。他在参政院谈到财富时毫不留情地说:“不能把财富当作某种 资格、权利的证明。富人往往是一无所长的懒汉,富商则通常只是依靠高价 出售或偷盗而致富的。”他对金融界人士更没有好感。很清楚,他并不是反 对各种形式的财富,而只是抨击反对那正是产生资产阶级的动产。首先,它 是一种不易控制的财富,不论是对它实行征税还是没收。其次,它每时每刻 产生出一些新人物,这些人无所凭借因只靠自己发财致富而感到自豪,并且 更小心翼翼地维护他们的独立性,因此他们趋向于打破波拿巴竭力建成的社 会结构。为了登上帝位,波拿巴自然转向拥护君主政体的各派,而在君主政 体下,君主依靠土地贵族的支持,反过来他则保证贵族对农民的奴役。这一 理想当时是不可能实现的,这时波拿巴甚至还没有考虑要重建贵族阶级;但 是他已想要与反革命和解,这是出于个人偏爱,而不是从民族利益考虑。在 共和十年宪法颁布之后的几个月里,使那个时代的人最感诧异的就是这种和 解的进展。 教务专约按部就班地在实施。埃梅里深恐拿破仑侵越专约规定的权益, 便在圣使卡普拉拉的左右对勒絮尔方丈施加影响,使卡普拉拉倾向和解,而 波塔利斯有时虽不免流露对“高卢主义”传统的依恋,却也尽力使卡普拉拉 感到满意。 在新任命的各级僧侣中,顽抗派占了优势,这是势所必然的。原来的宪 政派的主教也因政府加以限制,不得不让顽抗派教士占优势,如果不是这样 安排,他们也找不到足够数量的宣誓派教士。例如在下来因郡,宪政派主教 索里内在三百五十一名教区和小教堂神甫中,只能派十六名“宪政派”教士, 还占不到百分之五;至于原先虽属顽抗派主教,如加来海峡郡的拉图尔·德 奥弗涅和北滨海郡的卡法雷利,却派了约百分之十二的宪政派教士,前者在 六百三十四个圣职中派了七十八个,后者在三百四十个圣职中授与“宪政 派”教士四十三个职位。另一方面,有一些前顽抗派主教迫使1791年的宣 誓派教士宣誓顺从,这就等于要他们悔过;即使郡守们反对这一做法,充其 量也只不过是能使宣誓书的措词搞得含糊些罢了。宪政派主教遭到了他们下 属教士的无礼对待,而普通神甫的遭遇则就更坏。富歇在他发出的通报中坚 持应维护信仰自由,他不加掩饰地认为有权把主教看成政府雇员或警察的辅 助人员,即视为精神的宪兵队。然而他失宠了,波塔利斯几乎总是站在反对 郡守一边。为了安抚主教,加来海峡郡和罗讷河口郡的郡守终于被撤职了。 从共和十年“组织条款”一颁布就遇到重重障碍。高级教士被曾称为“阁下”; 教士服装又重新出现了;宗教仪仗和教堂钟声又自由地恢复了;主教被允许 把“承天主慈悲与圣座恩典”加上他们的称号。波塔利斯虽然不掩盖他个人 的感情倾向,但他拒绝强制规定礼拜日休假,他认为习惯很快就会形成自 然。他准许恢复教堂婚礼公告;尤其赞助主教竭力想获得监视政府官员的权 利。他写信给尚皮翁·德·西塞说:“在向政府报告涉及公共利益的一切问 题方面,您处于比任何人都更为有利的地位。”布伦的县长马斯克莱虽然对 教士不信任,但仍然告诫他属下的市长,不论他们个人的信仰如何,由于职 务的约束,他们仍然应遵奉宗教。 低级的不享有薪俸的教士立即抱怨起他们的可悲境况。农民对他们没有 敌意;但多数人对他们很冷淡,没有人愿意养活他们。虽然“组织条款”规 定宗教礼拜是免费的,但是信徒的捐款要分配给教区神甫和分教区神甫,而 捐款的旧习惯就迅速地恢复了。主教开始公布预期的捐赠数额,并且获准成 立旨在保证教区物质福利的委员会。不领薪俸的低级教士既不能从信徒那里 得到住所,也得不到薪俸,因此波拿巴从共和十一年开始迫使行政机关“考 虑”这些事情;他还把没有卖出的教会产业还给了教区神甫。这些措施收效 不大;但是不久到了帝国时期,国家对于教会变得日益慷慨起来。这样教务 专约就成为天主教教士扩大影响的起点,从而为他们后来在复辟时期的得势 做了准备。 亡命者的归国没有象教务专约那样激起舆情大哗,但是此事仍然给人们 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值得一提的是,波拿巴在就任终身执政时曾收到许 多祝贺信,但在颁布大赦令时则连一份都没有收到。在此后十年里大赦令把 亡命者置于警察的监视之下,象对其他人一样,只要发出“密扎”就能够把 他们监禁起来。因此,他们通常都采取十分谨慎的态度,但是这既不能限制 他们横行乡里,也不能阻止他们企图强迫那些买下他们产业的买主归还,或 让赎买回他们的产业。国有产业的买主大为惊慌,特别是自从1803年7月 23日波拿巴下令清算买主未付清的差额,就更引起了人们的忧虑,人们甚至 竞相拍卖,因为这给人们造成的印象是产业出售本身可能成问题。如果一任 波拿巴为所欲为,1793年7月17日那项曾无偿地废除封建地租的法律就可 能会被修改,从而既给业主补偿又可增加国库收入,这些地租有许多同国有 产业有关。可是波拿巴不敢无视参政院的决定,1803年2月19日该院宣布 决不能修改这一法律。一些回国的亡命者已经参加了政府工作:塞居尔被派 到参政院;塞吉埃在巴黎上诉法院任职,吕伊纳公爵进了元老院;1804年约 瑟夫-玛丽·德·热朗多成为内政部的一个司长。另一方面,波拿巴还使他 的一些高级军官如朱诺、内伊、拉纳、奥热罗、萨瓦里同贵族的女儿结了婚; 但也有几个人,如迪罗克和马尔蒙,则宁愿同金融家通婚。 融合在一起的气氛在第一执政的宫廷里表现得尤为明显,他很快地使杜 伊勒里宫比马尔梅松表现出更多的旧制度的气象。迪罗克已经是杜伊勒里宫 的总管;1802年11月,约瑟芬得到一种正式的显贵地位,从那时起她就由 从旧贵族中选出的四名贵妇陪随。就是在这四名贵妇的陪伴下她同波拿巴到 比利时去的。宫廷的礼仪规定越来越细;波拿巴本人穿起丝袜,在佩剑上系 有“摄政式”的绒球。老百姓再次被那些装束、车辆、身着制服的随从、祝 宴和歌剧院的化装舞会弄得眼花缭乱。当波利娜·波拿巴的丈夫勒克莱尔将 军于1803年1月在圣多明各去世时,宫廷丧礼也恢复了。1802年8月15日, 一个新的圣徒节,圣拿破仑的节日被规定下来;而7月14日和葡月1日的 共和国节日的庆祝只是为了摆摆样子而已,到1804年就停止举行。1803年, 硬币铸上波拿巴的肖像。 沙龙也紧紧追随着宫廷的情调。这个新兴的贵族阶层与暴发户和金融界 人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波拿巴为这个贵族阶层规定了一些礼仪,这是革命 前的贵族所不具备的。他使约瑟芬离开了她以前的好友塔利昂夫人和阿姆兰 夫人,并且唤起了妇女们的品德观念。但是这种严格的伦理永远只不过是表 面的粉饰而已,波拿巴本人就是恣意寻欢作乐的人;他关心的只是保持外表 的丰采,并且给别人树立了一个榜样。事实上,这个社会是彻头彻尾的资产 阶级社会,它因为十八世纪的贵族太不“检点”而谴责了他们的闲散和放纵。 此外这个阶级的演变还远未完成,“荣誉军团”的命运清楚地表明这一点: 波拿巴由于独自任命了军团的“大政务会”成员而破坏了他自己制定的法 律,于是推迟对“军团”成员的任命。他已经感到,由他建成的这一组织似 乎与法国革命的记忆的联系太紧密了。 第135章 到1802年末,许多征兆已昭然若揭地显示了波拿巴的真正意图。这样, 从民族的角度来看,亚眠和约的签订标志着波拿巴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法国人民的最大要求莫过于和平,波拿巴已给了他们和平;他们热爱法国革 命的社会成就,而波拿巴维护了这些成就。对自己的领袖感到满意和自豪的 法国人民还没有开始意识到他正在滥用权力,也没有意识到他要做的事都是 违反他们自己的利益的。但是他们不希望他们的领袖成为皇帝,更不希望他 创造一个新的贵族,但此时波拿巴的内心里已经同共和国以及平等的观念决 裂了。他们对自然疆界的获得很高兴,并且丝豪不希望超越这些边界,但此 时他们的主人却已经这样做了,这就使得战争成为不可避免的了。法国人民 仍然把他视为民族英雄,但正是在这一时刻他已经不再是这样一个人了。 第三编提尔西特条约前 帝国的对外征服 (1802—1807年)1 波拿巴的同时代人以及早期论述他的史学家,都用所谓拿破仑的“野 心”来解释帝国的对外征服和帝国本身。当然不是说有野心就可以为所欲 为,还要有机会,他的野心抓住了这些机会,而如果明智占了上风并考虑民 族利益,他本应放过这些机会。后来的一些史学家认为,这样用“野心”解 释似乎过于简单化。这些史学家中的一派只愿意把波拿巴看做是法国自然疆 界的捍卫者:共和派使他出来任第一执政,继而又让他当皇帝,目的就是为 了要他替他们保住自然疆界,这项不可能实现的任务是法国大革命遗留下来 的不幸的遗产,这迫使他去征服欧洲,并且终于毁灭了他。这一派史学家认 为他是大革命的战士,他所做的一切无非为了自卫而反抗欧洲旧制度下的帝 王;从某种意义上看,这些史学家不过是照搬“老兵”们的偶像崇拜所形成 的、后来拿破仑本人又在圣赫勒拿岛上散布的神话传说。另一派史学家不愿 贬低个人在历史演变过程中的作用,反对把拿破仑仅仅看成是命运的工具, 他们坚持要从他本身找出他的政策的原动力,他们认为可以从贯穿他的政策 的宏图壮志中找到这种原动力。在一些人看来,这种宏图壮志就是要夺取英 国的海上霸权,这样看来,波拿巴的历史,至少从亚眠和约破毁以来的历史, 只不过是路易十四发端的对英斗争的最高潮,因此是与旧法国的传统一脉相 承的。在另一些人看来,招致他坠入深渊的是逞雄东方的幻景。还有一些人 认为,他与其说是个法国的人物,不如说是个欧洲的人物,因为他想首先恢 复加洛林帝国1,然后重建罗马帝国——西方的和基督教的文明的一统天 下。来说,米雷的话是正确的:只有年事渐高,或可使拿破仑性情变得沉着 起来,对外征服或能中止。然而上述其他各家的论点仍各有其价值:拿破仑 战争确是英法争夺海上和世界霸权的最后阶段;各大强国无疑都希望一旦时 机许可就夺回法国所征服的地方。从1806年起拿破仑即想把欧洲大陆组成 一体,这种趋势是很明显的;我们甚至可以同意,如果听任拿破仑为所欲为, 他也会非常乐于保持和平。最后,欧洲与拿破仑为敌也可用贵族对革命的法 国和对这个暴发户的深仇大恨来解释,而令人诧异的是:上述史学家中竟无 一人主张这一论点。逞雄东方的幻景的作用似乎是最无足轻重的论点。 晚近又讨论这一问题的有多伊奇著:《拿破仑帝国主义的起源》(美国, 坎布里奇,1938年),但未提出任何创见;还有在勒努万主编的《国际关系 史》第四卷,《法国革命与拿破仑帝国》(巴黎,1954年)一书中,著者菲 吉埃主张“民族仇恨”之说,并强调旧欧洲反对拿破仑的斗争具有“深刻的” 社会性质。 在上述各种解释中,每一种都包含一部分真理,但都是以偏概全。那些 捧波拿巴上台的人确实想要保住自然疆界,而为了捍卫自然疆界就可能试图 越过这些疆界;但是,如果认为这就是唯一的,或最可靠的保卫自然疆界的 办法,并且认为他在扩大征服时一心想的只是民族利益,那也是不确切的。 英国确实是与他周旋到底的顽敌,并且一打垮了他,就断然地战胜了法国; 但是,如果他果真有一个深思熟虑的专只针对英国的计划,那他对大陆的政 策就会迥然不同;曾造成很多问题的大陆封锁本身就是大帝国建立的产物, 并不是建立大帝国的原因。没有比长驱直入君士坦丁堡或印度更能使这位新 的亚历山大大帝1乐意的事了;但是,除一时心血来潮而外,他的大部分事 业同这种梦想没有联系。他常自比查理大帝与恺撒,有意把西方世界从政治 上联合起来;但是,驱使他行动的决不是存心复古。关于拿破仑的传说揭露 了反法同盟帝王们对法国大革命战士的深仇大恨,可见传说之中也有真知灼 见。而令人惊异的是,有很多史学家竟忘却了这一点;但是,拿破仑并不是 限于防御而已。 没有任何合乎理性的解释可以把拿破仑的全部对外政策统一起来,因为 他同时在追求几个不同的目的,有些至少在我们现在看来是彼此矛盾的。归 根结蒂,还是要回到他的“野心”上来。然而,他的同时代人由于目睹喧嚣 一时的穷奢极侈的新的豪华排场、放荡的胡闹、贪婪的皇族的争吵、官吏的 贪污盗窃,因此虽不否认其天才,但鄙视其“野心”,视之为与常人无异。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形象清晰了,显示出他的奥秘在于:勇于冒险、迷于 幻梦、任性冲动而不能自制。 第一章法国和英国:战端重启 (1802—1805年) 从亚眠和约到1805年战争之间,在这段关键性的岁月里,拿破仑的个 性特征比任何时候都表现得更为明显。同英国签订的和约只维持了一年多的 时间。但是,只要大陆战争没有重开,使波拿巴能在1799年上台的解决办 法——一个扩大了领土而爱好和平的法国同称霸海洋的英国对峙——并没 有被废弃。普莱斯堡和约之后,问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波拿巴的经济政策与亚眠和约的撕毁 阿丁顿内阁决心认真试行保持和平,并且相信和平会保持一段时间;这 是很难加以反对的。他废除了所得税,把海军开支削减了二百万英镑。海军 大臣圣文森特暂时停止造舰,并且解雇了海军造船厂的工人。木材供应商由 于他着手调查他们侵吞公款的案件,和他闹翻了,于是造船厂的材料供应很 快就断了。然而政府在自己党内遭到了反对。托利党内持不同意见的人相 信,和平会使法国重新武装起来,从而对不列颠帝国发动新的袭击,所以他 们就象一百年前辉格党人一样呼吁作战到底。这些托利党的反对派控制了一 部分报纸,法国的亡命者佩尔蒂埃帮助他们咒骂法国革命和波拿巴的军事独 裁。英国商业界人士在托利党这两派意见之间举棋不定。和平危害着很多行 业的利益:许多军事工业苦于停工;英国商人就要失去他们对波罗的海和德 意志商业的垄断,尤其是失去了对殖民地贸易的垄断;归还法国的殖民地意 味着英国贸易的减少,仅仅荷属圭亚那的贸易就减少了一千万英镑。最后, 在亚眠和约签定之后,世界市场的价格大大下降,以至中立国,特别是美国, 也认为和平是一场灾难。然而一般都认为这些不幸只是暂时的。这些托利党 人敲起的警钟给人留下了一个印象,但在海上和殖民地,危害似乎还不是迫 在眉睫。至于大陆,英国舆论对它并不过于关切。真正问题却是要弄清楚: 波拿巴是否会把法国及受它控制的一些国家的广大市场向英国的商业重新 开放,因为假如不建立对英国人有利可图的商业关系,英国人就不会长期容 忍这项条约的存在。1802年5月,外交大臣霍克斯伯里重申,为了争取尽可 能多的人赞成和平,就需要加速重建商业关系。因此,问题的关键在于第一 执政的经济政策。 拿破仑同一切开明专制君主一样,总是非常注意经济的进展;这的确不 是因为它能改善人民的处境,并使平民各阶级分享文明的成果,而只是出于 政治的动机。因为发展经济就有希望建立健全财政,有利于人口的增长,从 而使军队获得新的兵源,最后由于减少失业和增产粮食,从而确保“秩序”。 因此,他对各种不同的生产部门的关注是不平衡的。一心考虑着战争的拿破 仑对商业界和金融界是不信任的,因为这两界的活动是超越国家界限的,并 到处同英国有密切联系。他对工业很感兴趣,尤其关注那些消耗本国原料的 工业。他认为,一个军事大国的力量,象斯巴达或罗马这样军事强国的力量, 是寓于农业之中的;农业提供好士兵,在必要的时候,经济上能够自给自足。 在这一点上他的思想是重农主义的,随着他疏远资产阶级而考虑重新创立土 地贵族,他就从另一个方面来接近这个学派。然而,正象往常一样,每当他 遇到具体困难,他从来都不屑拘泥于一家的学说。 第136章 虽然他偏爱农业,他却总 是不愿给予出口粮食的权利,因为正象共和十年的经验所证明,面包价格一 上涨就会引起群众的骚动。为了国家的利益,他和一般平民想法一样,痛恨 囤积粮食投机的商人和粮农的“利己主义”。工业危机使得工人失业,引起 了同样的问题;所以他需要非常照顾棉纺工业,尽管它所使用的是进口原 料。 在波拿巴所面临的一切实际问题之中,最需要他注意的是货币问题。英 国是允许适当的有控制的通货膨胀的,它使物价保持在较高的水平上,因而 对生产起到了刺激作用;而法国除了银行发行的有限的纸币外,仍然不得不 使用硬通货,这种通货总是被人貯藏起来,因此总感到金币不足。这种情况 使法国的经济遇到了麻烦,因为资金继续不足,而且昂贵。波拿巴总是不断 责备法兰西银行在贴现商业证券方面所持的过分谨慎态度,他很想看到这家 银行在外地多设分行,使信贷得到广泛使用。硬币的不足使国库负担沉重, 因而对国家的财政也产生了不利的影响。在发行指券失败之后,波拿巴无论 如何不愿采用纸币,因为用纸币就要用政权力量去强制流通,这样势必有损 他的威望。象科尔贝尔1在类似的情况下必须为路易十四解决财政问题一 样,波拿巴也转变为重商主义者,他认为,法国必须少从国外购买货物并增 加出口,或征服外国,以取得金属而保护其硬币的供应。 因此执政府尽力鼓励生产,特别是生产奢侈品。1800年建立的统计局重 新进行由救国委员会和弗朗索瓦·德·纳夫夏托2所开始的调查工作。它通 过郡守从事法国经济和人口的调查,而且在随后的几年里发表了调查结果的 相当重要的一部分。为了统一国内市场而采用了十进位的公制,不过这种公 制只是很缓慢地才获得通用。共和十一年芽月17日(1803年4月7日), 把货币制度固定在金与银的为一比十五又二分之一的比率上,但是,由于贵 金属缺乏,不能保证铸造足够的硬币来代替旧通货。然而新政权坚决稳定货 币,因为法郎的法定价值以白银为依据(一法郎为四又二分之一克纯银,或 五克九成纯银)。而旧制度下的里弗1从来没有过法定价值,所以计算上的 货币和实际使用的货币在价值上第一次完全相符。商业的管理委托给了一个 总委员会;随着帝国的诞生,商业管理又由参政院中的一个组负责。1801年 3月19日,商业交易所改组了;1802年12月24日,商会重新出现了;1803 年4月28日,十六个海港被指定为国际贸易港,并准予建立保税仓库。1801 年底,在夏普塔尔的主持之下组织了一个“全国工业促进会”;作为内务部 长,他恢复了督政府时期举办工业展览会的做法。1803年4月12日,制造 业公会出现了。巴黎农业协会则于1798年就已重新成立起来。波拿巴和科 尔贝尔一样,本性就倾向于通过行会进行管理。工匠会因为恢复了他们的垄 断权而高兴,某些商人会欢迎那些针对家庭手工业者或雇工的管制规定。警 察厅长以“公共秩序”为借口设法把面包商和屠宰业各组成公会。可是,第 一执政当时还不敢走得更远,因为受到参政院支持的银行家和大实业家都强 烈反对任何限制劳动自由的规定。共和十一年芽月22日(1803年4月12日) 法律只限于规定商标注册制度。另一方面,财政状况也不容许波拿巴按他本 来的意愿那样大举兴办公共工程,同时也没有能力直接资助鼓励私人企业。 甚至稍后到资金较为宽裕时,拿破仑也拒绝直接资助私人企业;他只给加工 订货,并在经济发生危机时,为了避免失业现象,拨出贷款给私人企业建立 库存。因此在科尔贝尔的制度中,还没有使用的只有保护关税而已。 许多强有力的理由表明应当采取最后这一步骤。让—巴蒂斯特·萨伊所 极力主张的自由主义经济还远未被人们普遍接受。费里埃在1805年出版的 《论政府与商业的关系》一书中仍然坚持科尔贝尔的重商主义。甚至在亚眠 和约签订之前,有人就不断攻击英国的走私活动,战争一结束,走私活动更 为猖獗。棉纺工业家大喊大叫地说,如果又恢复1786年条约1,则随着该 条约产生的严重危机势必重现。织布业依然是极其繁荣的,纺纱业虽然有些 进步(棉花进口量前十年的年平均数五百万公斤,到共和十二年上升为将近 一千一百万公斤),却不能满足人们的期望。尤其是在高支纱方面,无人能 与英国工业竞争。波拿巴没有撤销督政府对英国商品的禁令;他并且在1802 年5月19日还批准暂时提高关税率,对英国殖民地商品的征税至少比法国 殖民地的同类商品高百分之五十。 在亚眠和约以后,波拿巴并非不愿和英国订立一项商务条约。 科克贝尔·德·蒙布雷和一些商界代表被派往伦敦;英国提议恢复1786 年的条约,但可适当修改,并允许法国采取一些临时措施照顾本国工业。1802 年夏天,商会宜称断然反对禁止英国商品进口,夏普塔尔建议政府接受伦敦 的提议,同时要求英国按从葡萄牙进口雪利酒和波尔图酒的同样条件准许法 国酒类进口,并且也允许法国丝绸输入英国。他也忠告法国不要把关税定得 太高。他说:“我在等待我们的工业家开始大声疾呼。”如果给工业家适当 照顾的话,这个方案是站得住的。科克贝尔却提出相反的建议:法国输入英 国多少商品就准许英国输入法国相等价值的船货。夏普塔尔反驳道,这样的 建议意味着颁发特许证,并会造成只对少数人有利的对外贸易垄断。夏普塔 尔称之为“荒谬”的特许证制度事实上就是后来在1811年实行的办法。在 自由竞争和禁止通商这两个极端之间,还有制定适当的保护政策的余地,如 果取得英国同意的话,这是夏普塔尔所倡议的,也是法国工业非常需要的。 波拿巴要在大工业家的要求和民族利益(它需要和平)之间作出抉择。最后 他事实上支持了禁止通商。 波拿巴对维护和平是不感兴趣的。他告诉蒂博多:“一个第一执政不同 于那些蒙上帝恩典的帝王,他们把他们的国家视为世袭的财产..而第一执 政需要取得辉煌的成就,因此他需要战争。” 他很谨慎而不公开说出这种想法,因为国民不会赞成这种想法。 “让外国人先开仗,这对我更为有利。”但是,他补充说,“他们将是 首先再动武器的人。”他既抱这种态度,当然就会鼓励他们先动手。无论如 何,禁止通商保证了硬币的积累,有助于备战工作,直到变成一项战争的武 器,法国大革命期间就是如此。人们认为建立在举债和通货膨胀基础之上的 英国经济和财政结构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脆弱了。奥特里夫于共和八 年、盖尔于1801年、拉萨尔于1803年,还有《政府通报》本身都用各种笔 调反复表达这一意见。虽然威胁法国的危险毫无疑问地存在着,然而法国却 又错误地认为自己单枪匹马就能使英国在经济上遭到毁灭。波拿巴也大有这 种错觉,因为作为一个军人、一个独裁者,他蔑视这个既无陆军和又无政府 可言的商人寡头统治。他把英国比作迦太基,而他自己则要扮演伽图和西庇 阿1的角色。商业条约已无人再提:有一些商船被拿捕了,因为发现它们运 载了英国的货物。然而法国的对外贸易从1799年的五亿五千三百万法郎上 升到共和十年的七亿九千万法郎。英国资本家知道经济斗争将会继续下去, 他们厌弃这种对自己毫无好处的和平。 因为殖民地产品是法国对外贸易的主要项目之一,所以尽早收复仍旧属 于法国的安的列斯群岛就成为当务之急。甚至在亚眠和约签订之前,波拿巴 就向圣多明各派遣了一支远征军。杜桑-卢维杜尔这时控制了全岛,而且于 1801年5月9日颁布了一部宪法,名义上仍属于法国,实际上归他自己统治。 然而他终于向法国远征军首领勒克莱尔将军投降,但却在1802年6月7日 被捕,解送法国,1803年4月7日死于法国日乌堡里。与此同时,里什庞斯 再度占领了西印度群岛中较小的岛屿。虽然英国不能再阻碍法国去征服安的 列斯各岛,但却不安地注视波拿巴对路易斯安那的计划:北海沿岸正在准备 一次远征,打算把维克托将军派往那里去。舰队预定在1803年3月启航, 但是出发的时间推迟了。在准备远征期间,西班牙已禁止美国船航行密西西 比河。由于法国和西班牙是盟国,荷兰受法国控制,所以墨西哥湾似乎任凭 波拿巴的摆布,从而也控制了西属西印度群岛上的走私,法国在这里处于一 种有利的特权地位。然而,这种前景不必英国出来干预就消失了。若干时候 以来就垂涎西属佛罗里达的美国不希望看到法国在新奥尔良立定脚跟。新当 选的总统杰佛逊同他的国务卿麦迪逊和加勒廷试图实行共和党的和平、裁军 和压缩开支的纲领。 第137章 纵然杰佛逊对法国有好感并对莫尔丰丹尼条约的签订感 到高兴,他却不能不顾美国的舆论。因此他透露:如果法国留在路易斯安那, 美国在即将来临的战争中将参加英国一方。1803年4月12日,杰佛逊的大 使门罗到达巴黎,带来一项波拿巴已经同意的建议:购买路易斯安那的领 土。随后于5月3日签订的条约规定给波拿巴八千万法郎,在扣除应付美国 的赔偿,并给办理交款的银行家霍普和巴林的佣金之后,只剩下了五千五百 万法郎。 这时,起义已经遍布圣多明各全境,这是由于恢复奴隶制引起的。在波 拿巴身边的亲信随从里,白人种植场主的代言人很多(更不用说约瑟芬本人 了),他们认为奴隶制是在殖民地迅速恢复生产的最得力的方法。但是,恢 复奴隶制并不是迫切需要的,因为,甚至在已经实行共和二年雨月16日法 令1的殖民地,督政府的特派员和杜桑-卢维杜尔本人都已经实行了强制劳 动。波拿巴最初倾向于确认这个制度,而把奴隶制仅限于存在奴隶制的岛屿 上——例如在马斯克林群岛,那里把国民公会法令视为一纸空文;又如英国 占领下的马提尼克岛,那里从来没有能接到这项法令。最后,波拿巴让步了。 的确,1802年5月20日法律明确规定在殖民地将“保持”奴隶制;人们从 这条法律可以推论出,在已经废除奴隶制的地方,就不再恢复奴隶制。但是, 波拿巴却作出另一个决定,他命令里什庞斯在瓜德罗普岛重新实行奴隶制, 因而激起了一次起义。在圣多明各,勒克莱尔宣称实行这一措施的时机还没 有成熟;但是,黑人都知道将要遇到什么不幸的事了,9月,杜桑的部将克 里斯托夫和德萨利纳轻而易举地在全岛发动了起义。法国军队由于黄热病而 大批死亡,迅速遭到削弱。勒克莱尔病死,他的继任者罗尚博是种植场主的 支持者,他在进攻黑白混血人的战争中使法军伤亡殆尽,由于波拿巴禁止这 些混血人进入法国和与白人通婚,已经激怒了他们。太子港法军于1803年 11月9日投降,少数被围困的驻防部队设法苟延残喘到1811年。 英国人虽不喜欢看到法国重建它的殖民帝国,但他们也不会为阻止它这 样做而提早重新开始战争的。但是,威胁英国的属地却完全是另一回事,而 这恰恰是波拿巴所干的。一个新的宏伟的设想激励着他向地中海方面扩张, 这就是说,目标就是埃及。亚眠和约终于使土耳其人决定同法国人签订和约 (1802年6月26日),并为法国人开放博斯普鲁斯和达达尼尔两海峡。一 个名叫吕芬的法国代办立即着手在地中海东岸各国重建领事馆。法国在1801 年和1802年还分别与的黎波里的帕夏和突尼斯的别伊缔结了条约。1802年8 月,一支舰队强迫阿尔及尔总督也同法国订立了条约。君士坦丁堡已经很担 心法国在伯罗奔尼撒、艾奥尼纳和塞尔维亚人中间搞阴谋,并且感到有被瓜 分之虞。8月底,塞巴斯蒂亚尼上校经过的黎波里前往埃及,然后又访问了 叙利亚,他到处都设法和本地的首领建立联系。卡韦尼亚克被派往马斯喀 特;德凯恩于1803年3月6日启航前往印度,随行的重要参谋人员之多足 能把印度士兵组成若干团队。所有这一切使得英国得出结论,波拿巴正在计 划对埃及和印度发动一场新的进攻;为了谨慎起见,一定不让他完成准备工 作,特别是不能放弃马耳他岛。但是,英国人继续占据该岛就是破坏亚眠和 约。 波拿巴在欧洲大陆的政策给英国人提供了不交出马耳他的借口。波拿巴 不顾席梅尔佩宁克的再三要求,拒绝从荷兰撤军,他辩解说,和约的条款还 没有履行。虽然波拿巴放弃了那不勒斯的各港口和教皇各属邦,他却在1802 年8月吞并了厄尔巴岛,9月吞并了皮埃蒙特,10月在巴马公爵去世之后占 领了巴马。在瑞士,法国军队刚刚撤完,雷丁就在1802年8月27日夜周领 导山区的一些州起义。起义者在施维次召集了议会。苏黎世、伯尔尼和弗里 堡都在其掌握中。合法政府到洛桑去避难,答应沃州起义农民废除封建赋 税,同时允许以国有产业来赔偿地主的损失,可是并无任何效果。因此,这 个政府只好向波拿巴请求援助。第一执政于9月30日进行调停,强迫起义 者解除武装。内伊进军瑞士,议会从英奥两国那里只听到一些好听的话,却 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只得自行解散,雷丁被捕。12月10日,在巴 黎召开了一个协商会议,指派了一个委员会同几名法国元老院议员一起讨论 波拿巴关于制定宪法的计划。波拿巴命令委员会为各州草拟宪法,草拟的条 文后来附入1803年2月19日的“调停条例”中。十九个州各都有自己的宪 法,大都规定了有财产资格的选举权,尤其在以前由贵族统治的各州里是如 此;在那里,宪法规定保证革命前的城市贵族的统治。这些州恢复了大部分 自治权,特别是处理国有产业和解决封建赋税和宗教事务的权利。这就使得 反动势力几乎在各地都取得了胜利,宗教自由只在原已存在的地方才得到了 保证。表现国家统一的就只剩下各州的平等权利,它们被禁止各别结盟,瑞 士人在全联邦居住和拥有财产的自由,国内关税壁垒的废除,以及一个软弱 的中央政府。这个政府包括一个议会,每个州根据其重要性在议会有一个或 两个表决权,还包括一个行政长官,即联邦主席的官职,由六个主要的或者 说“执政的”州的首领轮流担任。波拿巴指定路易·达弗雷为第一任总督, 他是一名法国的瑞士卫队前任军官,代表弗里堡州。1803年9月27日,瑞 士联邦和法国签订了一项为期五十年的防御同盟条约,并且重订了为法国招 募四个团、每团四千名新兵的条款。但是联邦却没有常备军,而且波拿巴甚 至不允许瑞士成立总参谋部。 与此同时,法国利用根据吕内维尔和约规定补偿来因河左岸被剥夺了的 王侯的机会,在德意志扩充势力,进展很快。德意志帝国议会曾拒绝让神圣 罗马帝国皇帝解决这个问题,并授权一个委员会就此事与法国相商。奥国外 交大臣科本兹企图以提议结盟来对法国施加影响,但却徒劳无益。波拿巴和 俄国的亚历山大已经同意共同解决此事。事实上,以普鲁士国王为首的所有 德意志王侯都去巴黎谈判,他们以合计总额达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法郎的巨 款贿赂塔列朗,以保证尽可能争得最好的土地。乔治三世自己接受了奥斯纳 布吕克主教邦。美因兹的选侯达尔贝格热心为法国效劳。唯有萨克森很不高 兴,因为它没有要求补偿的权利。1802年6月3日,法国和俄国邀请帝国议 会批准在巴黎制定的计划。奥国表示不赞成,并且占据了帕骚,此地是决定 要给巴伐利亚的;但是在各王侯的一致抗议下,奥国不得不撤离帕骚。最后 是波拿巴在12月26日缔结的条约中为它保留了一块地方,从而挽回了奥国 的面子。1803年2月25日德意志帝国议会批准了“帝国大法”。 这个新的帝国组织法废除了各教会邦国,从而完成了1555年和1648年 的世俗化过程,1同时把五十一个自由市减为六个。 普鲁士获得了几个主教邦:帕德博恩、希尔德斯海姆、埃尔富特和明斯 特的相当大一部分;巴伐利亚得到了弗顿津主教邦和帕骚的一部分;巴登得 到了曼海姆和海得尔堡两城市,以及斯皮尔、斯特拉斯堡和巴塞尔等各主教 邦的在来因河右岸的领土;其它各邦则按其比例大小各分得一份。分得最少 的奥国获得了布里克森和特伦特两个主教邦以及帕骚主教邦的一部分;它把 布赖斯高和奥尔特瑙割让给了摩德纳公爵;由于奥国的影响,托斯卡纳大公 接受了萨尔斯堡和艾克斯塔特主教邦。奥国没收了它自己领土内被剥夺了的 王侯们的土地和财产。 对于罗马天主教会来说,1803年的“帝国大法”是一场大灾难,它可以 与十六世纪的大灾难相比:教会丧失了将近二百五十万臣民,损失了岁入两 千一百万弗罗林;十八所大学以及所有的隐修院脱离了宗教控制;在大主教 选侯中,经过这次大改组之后幸存下来的只有美因兹的达尔贝格,而他又被 调往累根斯堡。奥国除丧失其威望之外,还眼看着神圣罗马帝国难保,因为 符腾堡、巴登与黑森—卡塞尔等新教各邦都成了选侯,就使得新教徒在德意 志各邦中和在选帝侯中都一跃而为多数。尽管奥国竭力想保住帝国骑士1和 各骑士团地位,在“帝国大法”中为他们争取到保留规定。 但他们不久就消失了。德意志领土的打乱调整,只有法国能从中取利, 因为整个南德意志都倒向法国一边来反对哈布斯堡王室。 普鲁士取得很多,但仍未能满足它的欲望;为避免与英国发生纠葛,普 鲁士不敢接受汉诺威并同法国结盟的建议。 第138章 随着和平的降临,普鲁士不再能 控制北德意志。1802年6月10日,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在梅默尔会见了俄 国沙皇,亚历山大在那里和路易莎王后发生暧昧关系,这种关系使他后来一 直和霍亨索伦王室联在一起,但是普鲁士国王感到他自己不像是俄国的同盟 者,倒象是俄国的被保护人,所以颇感受到轻视。 英国目击了这一切巨变,但却无能为力。这些变化纵然没有破坏亚眠和 约的明文规定,但在英国看来却是与条约精神不符的。英国在感到愤慨的同 时,也感到快慰,因为它知道俄国与奥国都关心瑞士的命运,而且奥国在丧 失意大利之后,又失势于德意志,心有不甘,正如阿丁顿所预见的那样,英 国又将会找到同盟国。直至1802年10月,英法关系一直是相当好的。对于 《政府通报》颇多不满的阿丁顿甚至接受波拿巴的抗议,对佩尔蒂埃提出了 控诉。直至9月10日,内定派赴巴黎的英国大使惠特沃思得到的训令还完 全是心平气和的。但是法国在意大利吞并领土,特别是对瑞士的干涉(这次 干涉同1798年那次干涉一样引起很大震动2)使得英国从根本上改变了态 度。霍克斯伯里表示“深感遗憾”。“我们是要和平的..,但我们需要法 国政府的合作。”“英国希望恢复签订亚眠和约时欧洲大陆的状况,别无其 他。”在他的心目中形成了这样的看法,即法国每扩张一次,英国就要求补 偿一次。最符合法国利益的做法至少是要赢得时间;它只有四十三艘战列 舰,虽然还计划建造二十三艘,但却要到1804年才能完成。波拿巴在给德 凯恩的训令中预料到了战争,但是认为不致于在1804年秋季之前爆发。然 而他反驳说,英国“应履行全部亚眠条约,别无其他。”塔列朗的恐吓则更 是火上浇油:“随着第一声炮响,就会诞生一个高卢人帝国,”并且劝告波 拿巴“使西方帝国重见于今日。”即使如此,霍克斯伯里也没有加剧这一紧 张局势,还是让法国大使安德列奥西和英国大使惠特沃思各赴任上。这种显 而易见的软弱表示只是更加激励了第一执政。1803年1月30日,正当英国 行将完成从埃及撤军的时候,他在《政府通报》上发表了塞巴斯蒂亚尼将军 的报告,其中提到了“一万士兵足以再征服埃及”的名言。这一类挑衅的话 使人思想混乱不解。尽管他曾对吕西安说,他这样做是指望刺激“约翰牛来 战斗”,但是他清楚地知道法国还没有准备好。但到10月间塔列朗也宣称, 如果英国要让世界相信“第一执政由于不敢而不去做某一件事情的话,那他 就会立即去做的。”这种声明既缺乏理性,又有损民族利益。 事实上,霍克斯伯里的忍让姿态完全是暂时的。他在1802年11月25 日写信给惠特沃思说,“由于法国最近某一次侵略行为而使英国卷入战争, 这在目前情况下是不可能的,即使这是一种明智的政策。我们的政策是必须 设法利用这些侵略来为将来同俄、奥两国建立联合防御体系。”早在10月 27日,他就明确地向俄国建议结盟以维持欧洲现状。亚历山大那时正专心致 力于同法国一起处理德意志的事务,所以最初对这一建议置若罔闻。但是波 拿巴的东方政策终于触动了他:就象在1798年法国对埃及的远征那样,它 使俄国转而接近英国。亚历山大认为,假如他得不到马耳他,那么宁可让英 国人得到这个岛屿,也比让法国人得到它要好些。因此在1803年2月8日 霍克斯伯里获悉,沙皇希望英国推迟撤离马耳他。这一消息是在塞巴斯蒂亚 尼的报告在《政府通报》上发表之后到达的,真是来得及时。9日,霍克斯 伯里指示惠特沃思,在从马耳他撤离之前,英国要求法国政府对其行动作出 “令人满意安心的解释”。 接着在波拿巴与英国大使之间进行了多次激烈的争论。2月20日,波拿 巴在给立法院的一份谘文中谴责了伦敦主战派的行径。3月8日,乔治三世 在议会开幕致词时回答了这种谴责,他提醒人们注意法国的军备情况;议会 即通过征召民兵。当时,英国留在马耳他是有根据的,因为亚眠和约中所规 定的条款还没有履行:亚历山大提出要先修改条约,他才肯充当保证人;普 鲁士亦步亦趋。而此时已决定继续占领马耳他的阿丁顿则利用这一机会,以 便迅速扭转形势。3月15日,他提出要在马耳他占领十年,作为由于法国进 行新的扩张而给予英国的补偿;塔列朗答复愿在亚眠和约的范围内举行谈 判。与此同时,霍克斯伯里于4月14日得知,尽管俄国又表示拒绝缔结同 盟,但却答应在土耳其受到攻击时给予援助,并重新提出它在马耳他问题上 的忠告。26日,惠特沃思交给波拿巴一份最后通牒。 英国人突然采取的坚决态度使第一执政周围的人感到不知所措。富歇在 元老院告诉波拿巴,“你自己与我们大家一样,是革命的产物,而战争又使 一切都成为未定之数。”3月,有人从中奔走告诉惠特沃思说,只要进行适 当贿赂,第一执政的亲属可能会答应使波拿巴平息下来,而且只要塔列朗也 能得到一份好处的话,他也会帮忙的。俄国表示不安也使波拿巴感到十分烦 恼:3月11日,他再次写信给沙皇,要他放心,并请他劝说英国人平静下 来。他现在要求沙皇从中调停,并建议让英国人占领马耳他一两年,然后把 它移交给俄国。阿丁顿答复说,不能接受这一建议,惠特沃思于5月12日 离开了巴黎。至于是否把断绝邦交视为宣战,英国政府还保留有抉择权,但 这与欧洲大陆的惯例正相反,英国的战舰在海上不预先警告就开始拿捕法国 商船,于是这被法国斥为“背信弃义的阿尔比恩1”的不折不扣的海盗行径。 事实上亚历山大接受了调停的邀请;波拿巴这一邀请又巴结了他,此外,占 领马耳他正中他的下怀,这样就可以把英、法两国排除在东方之外。俄国大 使沃龙佐夫要求说明英国拒绝调停的理由,阿丁顿答复说是由于他还没有时 间请示国王。阿丁顿态度如此强硬,一反常态,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受 了主战派——可能是皮特——的干预。这种态度在国内没有造成好印象,辉 格党人不遗余力地予以谴责;英国要过了一些时间才能适应这种形势。但是 波拿巴是如此气势汹汹,使英国很快纠正错误,比在法国革命时期要快得 多。 英法决裂的责任问题成了激烈争辩的话题。虽然波拿巴的挑衅是无可争 辩的,但英国在有希望取得俄国合作的时候起,却先破坏了条约、并主动发 动了预防性的战争,这也是事实。英国的辩护理由是要保持欧洲的均势,但 这种均势却不推及到海洋,因为在英国人的眼中,海洋是上帝为英国人创造 的。波拿巴与英国之间的冲突实际上只是两个帝国主义之间的斗争。 二、法兰西帝国的建立(1804年) 战争给中立国的海运带来了利益,但同时却阻碍了英国的贸易,并且引 起了英镑贬值;但战争使法国贸易受到的打击更大。波拿巴以没收敌人的货 物,尤其以逮捕和监禁英籍臣民来报复英国对法国商船的沉重打击。尽管他 认为英国拿捕法国商船是他采取行动的正当理由,但他这样的反击措施却被 认为是太过分了,而且对法国商人无补于事。亚眠和约签订以后,法国商人 大量投资造船业,很多人为此破了产,其中就有法兰西银行的一位董事巴里 荣。所有的银行均直接或间接地投资于海运业,因而都面临着破产的威胁。 证券交易所也受到了影响:利息为百分之五的证券3月份还值票面价值的百 分之六十五,到5月下跌到百分之四十七。意识到危机临头的波拿巴根据共 和十一年芽月24日(1803年4月14日)法律改组了法兰西银行。莫利昂 曾不断谴责法兰西银行的股东,这些股东享有为他们自己的票据贴现的特 权,并且分得优厚的红利,而后又在银行股票价格上升中搞投机。根据新法 律,红利限定在百分之六,贴现工作委托给一个商人委员会办理,但从1805 年的情况看来并无任何真正的改进。对于波拿巴来说,加强法兰西银行的地 位是至关重要的。这家银行的资本提高到了四千五百万法郎,并有了储备 金。它取得在巴黎发行钞票的垄断权,并且吞并了其对手商业贴现银行。作 为报答,法兰西银行同意贴现在一两个月后可以收集的收税专员的期票。商 业和国库仰仗法兰西银行的帮助都能渡过风险,而不致遭受重大的损失。 波拿巴的声誉并未受到损害。既然英国撕毁了亚眠和约,并且未经宣战 就开始敌对行为(这是它的一贯做法),他完全可以把责任完全推到英国身 上,而不会受到反驳。遭到攻击的法国除了团结在其元首周围之外别无其它 选择,在面临英国政府又开始怂恿和资助的新的保王党阴谋的情况下,全国 的决心更加强了。 第139章 所以战事重开后的第一个结果是国民让波拿巴获得了皇帝 称号和世袭继承权。 卡杜达尔一直不断地使他的同谋者进行阴谋活动;从1803年初以来, 他的两名间谍被捕入狱。8月21日,他亲自在下塞纳郡的比维尔登岸,从那 里来到巴黎,许多同党把他隐藏起来。据他自己说,他是想要绑架波拿巴, 而不是要暗杀他;但已决定,倘若波拿巴抗拒就杀掉他,显然,这个企图就 是要杀害他的。阿图瓦伯爵的到达将作为这次行动的信号,但他一直没有 来。与此同时,到处又出现了保王党的骚乱,西部又出现成帮的盗匪。另一 方面,拉若莱将军正力图把皮什格鲁与莫罗撮合在一起。他们两人之间已经 通过一位叫作达维德的神甫建立了联系,这个神甫已于1802年底被捕。拉 若莱于1803年8月底赴伦敦,12月又返回来,皮什格鲁也很快随之而来。 莫罗同意与皮什格鲁会面,但鉴于舒安分子卡杜达尔参与了这项阴谋活动, 他就不同意参加。最后参与这项阴谋活动的第三条线的线索被梅埃·德拉图 什破获了,他以前是雅各宾派,后来成为一名间谍;他在伦敦和某些亡命者 集团接触联系之后,建议他们与共和派阴谋分子合作。随后他设法到了德意 志,在慕尼黑英国使节德雷克把自己的种种策划告诉了他:要在来因地区煽 起叛乱,并维持与阿尔萨斯通消息,以便准备使当甘公爵率领的一支由保王 党亡命者组成的队伍能进入法国。 其实叛卖活动到处都有,而第一执政只发觉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在德累 斯顿,亚历山大的间谍昂特雷格伯爵通过“巴黎女友”,约瑟芬的一位密友 详细地了解波拿巴私生活的情况,并通过“巴黎友人”了解他的政治动向, 此人是塔列朗的一个助手,似乎是未来的帝国大军的兵站总监达律,或是他 的父亲,他把一些外交文件提供给昂特雷格。在大法官雷尼埃平庸无能的指 导下,警察的搜索毫无结果。尽管富歇动用了他自己的情报系统为第一执政 效劳,但波拿巴在1804年初对这一切还是所知有限。2月,他决定采取行动。 有两名囚犯在拷问下供出了“有位亲王”即将到来一事,并供出了关于和莫 罗谈判的情况。于是莫罗立即被捕,当时“恐怖政策”似乎再度提上了日程: 关闭栅栏、搜查住宅次数增多、中止陪审制度、任命缪拉为巴黎总督。警察 不久就抓获了皮什格鲁和卡杜达尔。同时梅埃·德拉图什报告说,当甘公爵 就住在巴登的埃登海姆,离斯特拉斯堡不远,他还说亡命者正在奥芬堡集 结。波拿巴认为,这位公爵即是阴谋分子等待着的那位“亲王”。3月10日, 在一次有富歇和塔列朗参加的会议之后,他决定绑架当甘公爵。 绑架交由旧贵族出身的科兰古侯爵执行,并由奥德内尔将军作为他的助 手。科兰古未能在奥芬堡发现任何亡命者的军队,但奥德内尔却在3月14 日至15日夜间于埃登海姆逮捕了当甘公爵。20日,另一次会议决定了执行 步骤。这位公爵于下午五时被带到万森,夜间十一时被带到一个军事法庭受 审,次日清晨二时被枪决。尽管他的文件没有表明他与卡杜达尔共谋,但却 有证据说明他被英国收买了,并且他盼望指挥入侵阿尔萨斯。他不是被宣判 为阴谋分子,而是被宣判为接受外国津贴要入侵法国的亡命者。假如他是在 法国本土或在敌国被捕,就可以合法地宣判他死刑。但是在一个中立国绑架 他,波拿巴却十分明显地损害了法国的利益,因为这给欧洲列强提供了一个 求之不得的借口。随即审判了一批阴谋分子。有二十人于6月9日被判处死 刑,波拿巴赦免了其中十二名大部分出身旧贵族的人,其余的(包括卡杜达 尔)都被送上了断头台。皮什格鲁被发现勒死在他的牢房里。莫罗被判释放, 但是法官奉命重审;这次法官宣判他服刑两年,后来减刑为流放。在审判过 程中,资产阶级及出入于沙龙的上流社会人士情绪激昂。罗德雷于6月14 日写道,“对政府的仇恨和漫骂就象我在法国革命前所曾看到的那样剧烈, 那样肆无忌惮。”这种情绪在剧院里和在法院里都有所表现。波拿巴政权同 旧势力的和解一时遭挫,已经接受了一项外交职务的夏托勃里昂辞职了。但 是这些激烈的批评者并不考虑要诉诸人民,新闻界保持缄默,从全国的动向 来看,不是表示漠不关心,就是表示拥护波拿巴。 波拿巴周围的人,以及希望重新得宠的富歇这一次都催促他要趁热打铁 利用这一机会。他们向他建议,世袭制度的建立将会解除刺客们的武装:这 纯是稚气十足的议论,因为假如波拿巴遇害,这个政权就肯定会被推翻。真 正能肃清暗杀活动的是实行恐怖措施和改进警察监视制度。但是议会各院却 装出一副认真考虑这个借口的样子,以便表明在建立世袭制中它们不是没起 过作用的。此外,共和派对当甘公爵被处死一事是满意的:“我很高兴”, 保民院议员居雷说,“波拿巴与国民公会是由同样材料制成的。”3月23日, 元老院宣布,“修改制度”的时机已经到来。在征询参政院的意见时,它表 示反对世袭统治的原则,但在4月23日,居雷使保民院通过同意建立世袭 制。于是波拿巴答复元老院说,“贵院已认为有必要建立世袭制。”并未作 出这样的决定的元老院只好默认。5月16日至18日,起草了一部新宪法, 然后以元老院决议案的形式于共和十二年花月28日(1804年5月18日)颁 布,最后由公民投票批准。“共和国政府”付托给一位世袭皇帝,这位世袭 皇帝领取二千五百万法郎的皇室费,并获得除他私人庄园之外的皇室领地的 收益。在建立宫廷和管理皇族事务方面,他有权自由处理。 主要困难在于规定继承法规。“世袭”一直总是“长子继承权”的同义 语,然而波拿巴无子,他自己甚至也不是家庭的长子。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不 外乎象在罗马帝国时代那样,让皇帝保留指定自己的继承人的权利。事实 上,波拿巴保有认领嗣子的权利,但他却拒绝给那些可能继承他皇位的人这 一权利。即使如此,他还是极为忠于他的一族的,而不愿意全然摈弃他们。 然而,他的兄弟们却拒绝把他们的继承权让给路易·波拿巴的儿子。他们享 尽了荣华富贵,但却不知道感恩,在他们的母亲的支持下,这些人给拿破仑 制造了无数的烦恼。吕西安刚娶了儒贝尔通夫人(一个破产了的投机商的寡 妇);随战舰到安的列斯群岛服役的热罗姆跑到美国与一个商人的女儿结了 婚;改名叫波利娜的波莱特不征求她兄长的意见就嫁给了博尔盖泽亲王。还 有缪拉的妻子阿农齐阿塔(现在重取教名卡罗利娜),以及嫁给了那位荒唐 的科西嘉人巴乔基的玛丽亚娜(后来叫作埃利兹),这两姊妹都因波拿巴没 有封她们为公主而大发雷霆。最后决定,如若没有亲生的或认领的后嗣,那 么继承人就是约瑟夫,约瑟夫之后即是路易。吕西安因为拒绝与其妻离婚而 被剥夺了继承的权利,他于是离开法国住到意大利去。 象在共和十年那样,元老院要利用这样时机表达想取得一些宪法保证的 愿望,不过这一次是正式提出。元老院想要变成一个拥有否决权的世袭团 体,这一权力使它能保护公民的基本权利。至于立法院,丰塔内要求还给立 法者发言讨论的权力,并让该院主席职位具有“稳定性”,实际上就是指他 自己。但实际取得的结果是,元老院取得了指定两个常设委员会的权力,这 两个委员会分别负责维护人身自由及出版自由。它们仅有权听取申诉,并且 在调查之后宣布:有这两种自由受践踏的“推定”。与此相反,警察又经改 组,并在更大程度上加强中央集权;富歇在7月10日又重新成为警务大臣, 法国被分为四个警务区,分别由对他负责的四名参政官掌管。除此之外,政 府机构很少有什么改变。拿破仑更趁此机会掌握了不受限制地选定元老院议 员的权力,并宣布,亲王们即他的兄弟们同六名帝国大勋爵是元老院当然成 员。 由于规定了亲王和大勋爵,以及高级官员(包括十八位元帅及若干宫廷 大臣),共和十二年宪法就标志着创建新贵族的重大步骤。帝国宫廷规模日 大,金碧辉煌,奢侈豪华。关于优先位次的共和十二年收月24日(1804年7 月13日)法令将礼仪推行到整个政府机构。与旧势力和解的事很快又恢复 进行了。从这时起拿破仑热中于要创立一个新的贵族阶层,他很快地把荣誉 军团变成了单纯授勋的装饰品。当决定邀请选举人团的代表参加他的加冕典 礼时,他特别指出,这些代表要从有名望的世家中挑选。在典礼举行的那天, 他发泄出对平民各阶级的蔑视,“法国真正的人民是各区的长官、各选举团 主席和军队”,而不是“两三万鱼贩子以及类似的人..;我看他们只是一 个大城市的堕落的愚昧无知的社会渣滓。” 第140章 因此,拿破仑不能把民众的委托视为新皇统的真正基础。象矮子丕平1 一样,他要求教皇为他授圣职,这样王权神授说就能恢复,并可写入教义问 答中。塔列朗与贝尼埃在巴黎同圣使卡普拉拉谈判;在罗马,皇帝的舅父红 衣主教费什也在同孔萨尔维进行谈判。作为前宪政派教士的费什,曾被任命 为里昂大主教、红衣主教以及派到圣座前的大使。鉴于拿破仑不久前对当甘 公爵的处决,庇护七世害怕得罪各列强,当然有理由犹豫不决;但是因为他 希望修改组织条例,而且也许还希望收回其属邦,最后他还是同意了。保王 党顿时喧哗叫嚷起来;约瑟夫·德·梅斯特写道,教皇已经“使自己堕落成 一个无足轻重的傀儡小丑。”教皇所得到的只是那些过去拒绝向正统派屈服 的宪政派主教对他的顺从;即使如此,斯特拉斯堡的索里内主教仍然拒绝否 认“教士法”。庇护七世甚至未能幸免于受屈辱。1804年12月2日在巴黎 圣母院,拿破仑从教皇手中夺过皇冠自己戴上;在教皇退席后,他又宣誓忠 于自由和平等。约瑟芬也是由她丈夫加冕的。但在加冕典礼前夕,她还耍了 令人不快的一招,她告诉教皇,他们只举行过世俗婚礼没有经过宗教仪式; 因此拿破仑只得答应补行宗教仪式,这就使得离婚变得更为困难。 虽然加冕典礼的戏剧性仪式(这个场面经达维德的名画流传后世)满足 了拿破仑的心愿,但却没有增添他的威望。人民用怀疑的眼光瞧着这种稀奇 的仪仗,以及在十二月全月不断举行的庆贺宴会。没有人相信拿破仑的权力 会因此而巩固起来。由于重建了君主政体,并加强了政权的贵族政治的性 质,他只不过使他个人事业与民族事业更分离开了。夏普塔尔说,“在那些 日子里,法国革命的历史对我们说来就象希腊人和罗马人的历史一样遥 远。”对夏普塔尔及和他一类的人来说,情况可能如此,但是在人民之中, 法国革命的精神却并未消逝!拿破仑曾许诺人民要实现和平来赢得民心,但 他却在重启战端时,终于自己登上帝位。现在没有任何东西阻碍他为所欲为 了:帝国的征战扩张、专制统治和贵族政治一发而不可收拾,而惊惶失措、 忧心忡忡的国民只能跟着常胜的恺撒的战车奔跑,以免遭到亡国之灾。 三、入侵英国的计划。 特拉发加海战(1805年) 英法之间的战争拖了两年多还胜负难分。双方都在经受了始料未及的重 重困难。1803年,英国有五十五艘战列舰,法国有四十二艘,其中仅有十三 艘处于战备状态。这种压倒的优势使英国一开始就掌握了制海权。法国各港 口再次被封锁,商业受到打击,而英国的商船则除私掠船外几乎无所畏惧, 他们恢复使用护航舰队保护商船以对付私掠船。英国迅速重新占领了圣卢西 亚、多巴哥以及荷属圭亚那。即使如此,阿丁顿还是被斥为作战不力。战舰 多已陈旧,新造船舰极少,因为圣文森特不能够组织木材的供应。虽已开征 间接税,但财政仍令人感到不安。从对马耳他问题的调停以来,阿丁顿政府 与俄国的关系一直很冷漠,而且在共和十二年保王党阴谋的问题上这个政府 所扮演的角色损害了它的名声。 拿破仑加紧扩军备战,但他缺乏经费。共和十二年,财政又出现赤字。 对自己权力很自信的拿破仑终于采纳财政大臣戈丹的意见,他恢复了间接 税。“难道我没有宪兵、郡守和教士吗?”他吼叫道,“如果有人胆敢造反, 我就绞死他五、六个,其它人就都会缴税了。”共和十二年风月5日(1804 年2月25日),他成立了综合消费税局,并任命弗朗塞·德·南特为局长, 但只限于对酒类征收适当的税。至于国库,巴尔贝-马尔布瓦开源无术,不 得不求助于银行家及供应商。1804年,法兰西银行的一名董事德普雷伙同两 名金融家米歇尔和塞甘组织了一个“联合商行”,于1805年收购了所有未 兑现的收税专员期票。在一定程度上,这家商行附属于范勒尔贝格的粮秣供 应公司,但是它的幕后的大老板却是乌弗拉尔。1这一年的4月,乌弗拉尔 提出以百分之九的利率借给政府五千万法郎,其条件是政府要把原来欠他的 并拒绝归还的二千万法郎算作这笔新借款的一部分,这样事实上就把利率提 高到了百分之十五。6月,乌弗拉尔借出了一亿五千万法郎,其中的四千二 百万要算作倒帐。巴尔贝-马尔布瓦则以指定的税收和国库债务作抵押。德 普雷保证所有证券在法兰西银行贴现,这样该行事实上搞了变相的通货膨 胀。法国各盟国被迫捐献。从1803年4月起,法国派军驻扎在符利辛根城 和荷兰的布拉班特;虽然荷兰希望保持中立,它不得不于6月25日同意提 供一万六千名士兵以及法国要求的所有战舰。给戈多伊下了最后通牒迫使他 也照此办理;10月19日,他答应每月捐献六百万法郎;12月19日里斯本 政府也同意支付一千六百万法郎。不过西班牙和葡萄牙均未对英宣战。另一 方面,法国人重新占领了那不勒斯各港口,1803年5月莫蒂埃从荷兰侵入了 汉诺威,解除了军队的武装,然后占领了易北河口的库克斯港以及埃姆斯河 上的梅彭。但所有这些还不能迫使英国投降;即使法国海战得手,也只能给 人以遥远的期望。因此,拿破仑决定以入侵来威胁敌人。 拿破仑没有忽视爱尔兰:1803年,那里曾爆发一次起义,但被镇压了下 去;拉塞尔和埃米特被处以绞刑,法国未能及时赴援。然而,他最关注的是 1801年的计划。军队集结在布伦大营;1803年12月2日,这支军队被称为 “英格兰方面军”。这样集结部队的好处是把军队同全国隔离开来,并以从 事一桩伟大事业的希望来赢得军队对他个人的效忠,这样集中的部队也可在 必要时掉头在欧洲大陆上大举出击。1805年1月,他宣称,这支集中的军队 别无其他目的。而实际上他是竭力想掩饰当时已十分明显的挫折。毫无疑 问,拿破仑曾经多次下决心要横渡英吉利海峡,鉴于联合王国的军事形势, 这是很可理解的。1804年初,英国正规军不到十万人。民兵按理应有七万二 千人,为了逃避征兵中签而加入志愿部队的为数极多,据说超过三十多万。 1803年7月27日,议会也通过“全国总动员”,强迫年龄在十七岁至五十 五岁之间的所有男人接受军训;最后于7月6日,决定成立“增援部队”, 用抽签办法征募。但所有这些军队都没有作战力:万一在法军登陆的情况 下,政府似乎计划退到威尔士的乡间去打游击。可以断言,法国人有可能不 发一枪就占领伦敦。只是这一点对拿破仑就具有足够的吸引力。 英国人对于这样的危险作了充分的准备。国民动员运动显出甚至比1797 年更加激励人心;关于这一切,有华兹华斯为后人留下了著名诗篇为证。1804 年2月,皮特开始抨击内阁;多数党分崩离析,到4月底,阿丁顿辞职。皮 特希望组织一个全国联合政府,但是国王拒绝接纳福克斯入阁。因而与福克 斯言归于好的格伦维尔也拒绝参加新内阁。这样,皮特不得已只好与阿丁顿 的同僚一起组阁,他甚至不得不在1805年把阿丁顿本人也拉入内阁中。因 此皮特再也不能象从前那样在议会中处于强有力的地位。他的地位由于追究 海军部另一件贪污事件而进一步削弱。在一些盗用公款的人中,有他的密友 邓达斯(当时已封为梅尔维尔勋爵)在内,后者为此被迫辞职。但是无论如 何,皮特还是给英国的政策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性。而且他还结了新 的同盟,由于拿破仑的政策而投向英国的俄国,结果主动提出与英国结盟的 建议。他还组织起志愿部队,最后把他们置于国家控制之下;他把民兵与“增 援部队”合并起来组成后备部队,并从中抽调一万人加强正规部队;为了取 得海军承办商的协作,在供应舰队器材方面,他给那些承办商以自由处置 权。战列舰逐渐增加到一百一十五艘。他大抓了海防工作,并以恢复所得税 来稳定财政。他最成功的措施是在1805年4月任命巴勒姆勋爵查理·米德 尔顿接替邓达斯的海军大臣职务。正是由于米德尔顿对舰队在海战中出色的 指挥,才有特拉发加海战的大捷。在这一战役胜利之前,英国的舆论是没有 信心的,但皮特与巴勒姆从未失去他们那泰然自若的神态。拿破仑拥有一支 军队这一点现在倒是无足轻重的,主要的障碍仍是横渡海峡。 显然拿破仑一方面总是心存侥幸:他不是不顾英国的舰队而远征过埃及 并且又回来了吗?另一方面,他是个地中海人,所以他起初没有足够估计到 多佛尔海峡的种种困难:它那汹涌澎湃的浪潮,湍急狂暴的海流以及变幻莫 测的风云。最初,他曾计划用炮舰和平底船开道,这种船与弗拉芒各运河上 的驳船相似,能装载大炮,并用桨划行。 第141章 部队要由商船运送;但是必须承认 商船数量不足,1803年9月决定军队也要乘坐平底船。拿破仑下令从荷兰到 大西洋沿岸各处都建造平底船,但是英国舰队却决不会让它们集中在一个地 方。尽管如此,1804年还是有一千七百多艘平底船集结在布伦港及其邻近的 港口,设置了一些码头以训练这些水兵。海军大臣德克雷和舰队司令布律克 斯海军上将看出,每次涨潮能开出布伦港的船只不超过一百艘,敌人舰队就 有足够时间出击这些船。虽然海上风暴可能使敌人不致出来截击它们,然而 这些平底船却不能冒险出航,除非是在风平浪静的天气里。这样就使得拿破 仑需要派遣战舰在海峡一带进行扫荡;总之,他被迫要再次进行一场海战。 在海战方面拿破仑显然处于劣势。英国人不但在数量上占优势,而且还 拥有相当多的三层甲板的战舰。这种战舰胜过古典式的装有七十四门炮的炮 舰,并在上甲板上装有大口径短炮,这样就大大加强了火力。霍姆·波帕姆 爵士采用了一种新的有效的信号系统。英国战舰装备较好,水兵久经战争锻 练,他们的海军将领,尤其象纳尔逊这样的人,都是从参加过战争的舰长中 选拔上来的。一向困守在海港里的法国水兵和战舰却不具备这种素质。法国 的海军将领也不具备这种素质,他们只能指挥他们自己所统帅的分舰队。但 是英国舰队尽管有这些优点,却由于分散停泊而有被各个摧毁的危险。在法 国几个海军基地之中,受到英国舰队严密监视的只有布勒斯特;罗什福尔座 落在难以封锁控制的比斯开湾上,眷恋于汉密尔顿夫人1的纳尔逊逗留在那 不勒斯水域,因而土伦也只是处于纳尔逊的远距离警戒之下。这样,法国舰 队是能够出航的。倘若法舰一旦启航,英国海军部已经计划在乌桑岛2集结 舰队;只要英国舰队封锁着英吉利海峡的入口,英国本土就无所畏惧了。即 便如此,还不能完全忽视突然袭击的可能性,不管人们怎么说,对突然袭击 的作用是不能低估的。 1804年5月,拿破仑决定,他的舰队只要都冲破封锁,即可在布勒斯特 救援冈托姆,随后扫清英吉利海峡。他于8月到达布伦港,16日他在那里颁 发了荣誉军团勋章。但是事实证明准备不足。布律克斯与拉图什-特雷维尔 先后死去。从1804年9月到1805年3月,由于拿破仑在意大利肆意兼并, 奥国准备立即发动进攻,看来拿破仑势必要放弃入侵英国的计划。拿破仑命 令他的舰队启程到安的列斯群岛,去攻击那里的英国殖民地。但只有海军上 将米西埃西的舰队能够驶离罗什福尔;他在美洲未能会合其它法国舰队,便 返回法国。 但随后大陆上战争的危险从表面看来减少了:直到1805年7月15日, 拿破仑才理解到反法同盟的真实意图。与此同时,长期以来已在威胁西班牙 的英国,在1804年10月5日截夺了数艘装载着财宝的西班牙大帆船。12月, 戈多伊终于向英国宣战,他把他的舰队交给法国皇帝指挥。由于戈多伊在国 内的地位正在受到阿斯图里亚斯亲王夫人的威胁,他就派了自己的代表伊斯 基耶多向拿破仑建议瓜分葡萄牙,以便为他自己在那里开拓一块封地。这使 得拿破仑大受鼓舞,他又回到他那宏伟的计划。对安的列斯群岛殖民地的远 征现在变成了战略行动:法国各舰队要在安的列斯群岛会合,在给敌人制造 了混乱之后,舰队将折回英吉利海峡,必要时就展开战斗。这个计划看来可 能很高明,但这首先需要物质条件和指挥能力,而这两者都是法国缺乏的。 此外,拿破仑自己就没有一个前后一致的指挥计划:既然最后决定作战,他 又不允许冈托姆从布勒斯特突破封锁,这样就使得后者不能有所作为,整个 重担就落在缺乏胆识的土伦舰队司令海军上将维尔纳夫身上,以致毁了整个 计划。 1805年3月30日,维尔纳夫指挥着十一艘军舰启航(在加的斯西班牙 人又加入了六艘),一开始他就忽视了歼灭守卫直布罗陀海峡的奥德的部 队。随后他驶向马提尼克岛,于5月14日才到达那里。与此同时,英国舰 队除了违背训令的纳尔逊未到外,都在乌桑岛集结。直到4月19日,纳尔 逊一直在驶往埃及的航线上搜寻维尔纳夫;他最后接到了情报,就匆匆赶到 直布罗陀,在那里他才获悉维尔纳夫已经西去。5月11日他全速赶往安的列 斯群岛。这要冒很大的危险,因为敌人可能已经开往英吉利海峡,或者可能 已与其它舰队在美洲海面汇合,这样他们就具备了足够的力量来打败纳尔 逊。海军部由于受到公众对牙买加安全问题担忧的影响,便批准了这个大胆 的行动计划。纳尔逊的大胆主动精神固然十分可嘉,然而结局仍然可能是灾 难性的;但他赌赢了。在安的列斯群岛,维尔纳夫等待其它法国舰队到来, 但没等到。他只接到了拿破仑的紧急公文,皇帝在其中终于亮出了他那宏伟 的计划,命令他等待一个月,然后折回与费罗尔和罗什福尔的舰队会师,来 解除英国对布勒斯特的冈托姆的封锁。 6月4日纳尔逊到达巴巴多斯之后,开始搜索法国人。当维尔纳夫获悉 这种情况之后,他决定立即折回费罗尔,希望能摆脱纳尔逊的追踪,但徒劳 无益。纳尔逊派遣了一艘快速双桅船去通知海军部,接着于6月13日即驶 向欧洲。但是他仍然担心维尔纳夫可能到埃及去,所以他就驶向直布罗陀; 由于巴勒姆曾命令海军上将考尔德在菲尼斯特雷角截断维尔纳夫的归路,英 国的舰队再次分散开了。7月22日,维尔纳夫遇上了考尔德的舰队。在遭遇 战中考尔德拿捕了两艘军舰后撤退了,让法国人进入了费罗尔港。另一地 方,接替了米西埃西的阿勒芒从罗什福尔出海,游弋了几个月,既没有遇上 友舰也没有碰上敌舰。从8月12日至15日,英国人再次在乌桑岛附近集结 他们的力量,但是立即被康华里海军上将调遣分散了,他为东印度护航舰队 的安全和克雷格将军所率赴援那不勒斯的部队滞留里斯本的安全担心,于是 考尔德被派回费罗尔,而纳尔逊则返航英国。维尔纳夫对这一有利时机一无 所知,所以根本没有利用这一机会。8月14日,维尔纳夫启航出海,看到自 己舰队的情况不佳,又听到关于敌舰正在全速赶来的虚假情报,他感到十分 沮丧。他接到的7月16日命令是,要他在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难时,可驶往 加的斯。他遵照命令于8月18日在加的斯下锚。即使他在布勒斯特突破封 锁并击败康华里,他也来得太晚了。8月24日,拿破仑指挥大军向德意志进 军,并命令舰队解除战备。 维尔纳夫的错误在于没有立即驶往土伦,而使自己困于不断得到其它舰 队增援的康华里和考尔德的封锁之中。9月28日,纳尔逊终于负起指挥舰队 作战的任务。不过法、西联合舰队躲在港口里是能得到掩护的,而且还牵制 着三十二艘英国战舰。但是拿破仑命令舰队不惜一切代价去进攻那不勒斯, 此举正中纳尔逊的下怀。当维尔纳夫于10月19日得知有六艘敌舰为补充给 养而前往得土安时,他便率领三十三艘战舰启航。21日,正当他们在特拉发 加角一带排成六公里长的队形行进时,纳尔逊赶来,向他们展开进攻。在10 月9日的一份备忘录中,他曾指出,他将从垂直角度向敌人发动进攻,而不 是一般惯用的并排作战方式。这就得把舰队排成两列,从中间切断敌舰队 形,一列舰队吃掉其首部,另一列则歼灭其尾部。事实上,英国舰队并没有 保持预想的队形。攻击进行得相当混乱,因为纳尔逊认为法、西联合舰队会 转头驶向加的斯。尽管如此,他的计划还是成功了:法、西联合舰队的中部 及后部全部被歼。率领先头的十艘战舰的海军上将迪马努瓦投入战斗较晚; 他的四艘战舰当时逃脱了,但几天后还是被俘获了。夜晚,一场暴风雨结束 了这场灾难。法、西联合舰队仅有九艘战舰回港,四千三百九十八人死亡, 而英国人仅有四百四十九人死亡。纳尔逊也受了致命伤。维尔纳夫被俘,他 受尽了皇帝的辱骂,在返回法国时自尽身死。 英国终于可以喘口气了。确实,反法同盟使得登陆英国成为一桩不可能 的事;但是得胜的拿破仑随时可能重新执行他那攻英计划。然而纳尔逊的胜 利使这一计划无限期地拖延下来。同时也宣告了海战的结束。到后来英国人 就可以利用西班牙人的起义而把战争推到欧洲大陆上。然而在当时,英国人 比以往更不愿在大陆上作战,这样,特拉发加海战的唯一积极后果是拯救了 那不勒斯。看来这次海战只是确认了英国的海上霸主的地位。在拿破仑看 来,特拉发加海战只不过是一个不幸的插曲,人们是很容易理解这一点的, 因为只要他在大陆上立于不败之地,英国就永远不会打败他。 第142章 四、封锁 拿破仑的事业至少可以确保他掌握主动权。只有招架之功的英国再也无 力从事征服新的殖民地。唯一例外的是韦尔斯利,他继续在印度扩张。他吞 并了阿瓦德的一部分,控制了卡纳蒂克,并建立了对苏拉特和坦焦尔的保护 关系。他利用马拉塔人内讧的时机在那里也采取了行动。马拉塔王公之一霍 尔卡把丕什瓦巴杰劳从浦那赶了出去;韦尔斯利却把巴杰劳于1803年5月 护送回到浦那,这样把他变成了受保护者。韦尔斯利随后又对道拉特开战, 后者的父亲辛地亚在十五年前,在1788年征服德里时几乎要建立起一个庞 大的帝国。韦尔斯利又袭击了贝拉尔王公拉古吉·邦斯勒。1803年9月23 日,他在阿塞战役中打败了道拉特,在阿尔加翁击溃了拉古吉·邦斯勒,这 两位统治者都割让了他们的部分辖地。1804年,霍尔卡也拿起了武器,成功 地击溃了蒙森上校的部队,但他自己后来也以失败告终。第二年,大莫卧儿 皇帝阿林沙的国家沦为英国的保护国。尽管获得了这些利益,但韦尔斯利的 自行其是与目中无人的态度还是激怒了东印度公司,并使得已经焦头烂额的 英国政府感到担忧。韦尔斯利辞职,并于1805年8月15日启程回国。 英国所关心的主要问题始终是如何利用他的海上优势取得贸易的垄断 地位。它全力恢复了有关封锁的规定。从1803年到1805年,它的虚拟封锁 的范围甚至扩及法国占领下的汉诺威。与此同时,英国在1803年5月18日 开始重新颁发特许证,甚至允许用中立国船舶载运敌货进口。对敌人的殖民 地贸易重新实行了“1756年规则”1,但对也能为它服务的中立国则实施得 并不严格,予以适当照顾。在欧洲,中立国只得顺应形势,屈从英国;而对 美国的关系则很快就发生困难。美国航运事业的进展日益遭到英国妒忌;斯 蒂芬在他的《伪装下的战争》(1805年)一书中认为,“迂回路线”2有助 于欺骗,所谓“中立化”的敌货甚至没有卸船,也没有按照美国的规定征收 关税。由于英国海军部从未明确地规定在何种情况下“中立化”才算有效, 所以一些捕获法庭就开始数以倍增地没收货物。1806年4月18日,美国国 会采取了报复行动,它宣布,在11月15日以后禁止英国货进口。但是这时 拿破仑实施了大陆封锁,于是形势就起了变化。 由于波罗的海和亚得里亚海仍然没有被封锁,所以英国能够象在前次战 争期间所做过的那样重新组织它的贸易,因而损失甚少。1803年它的出口从 二千五百五十万英镑下降到二千零四十万英镑,但在1805年回升到二千三 百三十万英镑。再出口受到的影响较大,从1802年的一千二百七十万英镑 下降到1805年的七百六十万英镑。英属安的列斯各岛(世界上糖的主要供 应者)的糖的产量继续上升,价格不断下降,因为尽管英国的消费不断增长, 但进口过剩。糖价从1805年的每公担五十五先令下降到1807年的每公担三 十二先令。连年丰收和开垦土地(由于1801年圈地条例促成)的结果使面 包价格下降到每磅两便士,这就使得地主要求加强谷物法,他们的要求在 1804年得到了满足。这说明为什么从法国入侵的梦魇下解脱出来的英国舆 论,在提尔西特和约签订前,一直处于一种漠不关心的状态,它漫不经心地 瞧着大陆的事态。 这一时期拿破仑的经济政策没有引起英国人太大的关注。1803年6月20 日,他重新下令禁止英国货进口;他原先指望入侵英国,后来又把全副精力 倾注在他的大陆战役上,但是不管史学家怎样看法,他认为在这期间这项禁 令只不过是次要的措施,他甚至没有很严格地执行这一规定。事实上,他依 然忠实地执行着有节制的政策,这一政策从他上台以来就替代了督政府的政 策。他对中立国的贸易未加任何限制,结果中立国成了交战国之间的中间 人,使伪装中立国货物的交战国货物依然来来往往。大陆封锁完全符合构成 拿破仑重商主义思想一部分的保护贸易主义思想。而且,封锁政策是为满足 工业家的愿望而制定的;它排除了外商的竞争,但却不排除必要原料的进 口,也不妨碍本国货物的出口。海关税表表明,这一政策不仅是针对英国的。 共和十一年,精制糖与糖蜜,不论来自哪个国家,一律不准进口。1804年3 月13日和1805年2月6日,棉织品及殖民地产品的关税都提高了。1806年 3月4日,对殖民地产品又加征收附加税。由于这些货物主要来自英国,因 此可以默认,封锁并无实效,而这时拿破仑的封锁政策其实并不是一种作战 的手段。 最狂热的保护主义者总是那些棉纺企业主,特别是纺纱厂厂主,因为英 国棉纱进口量从1804年的三十一万公斤增至1806年的一百三十六万八千公 斤。里昂的工厂主也同样强烈要求排除意大利的竞争,他们要求把皮埃蒙特 的生丝专门供应给他们。从不断上升的海关税率可以看出,工厂主的影响起 了决定性的作用,他们逐步地使拿破仑采取了他原来并不想采取的措施。夏 普塔尔不同意这样做,巴黎的商人也不同意,他们在1803年通过商会谴责 了所有的贸易禁令和针对中立国的所有措施。1806年2月22日,拿破仑终 于下令禁止进口漂白布、印花布、软棉布、灯心布及金属器具;但他允许继 续进口其它棉纱,杂货以及各种丝缎带,但要征收附加税。到1805年,已 拥有超过一百万纱锭的棉纺业又取得了更大进展,纱锭的生产从1806年的 二百万公斤上升到1808年的四百五十多万公斤。里昂的工厂主也得到了满 足:尽管1803年和1806年的法律准许不单从里昂,也可从热那亚和尼斯出 口皮埃蒙特的生丝,但是海洋被封锁确保了里昂人的垄断地位。他们还在意 大利王国谋取好处,1808年,他们把通商条约强加给意大利,这一条约减低 了法国进口货的关税,并且由于税率的特惠而保证了里昂对意大利的生丝贸 易。 然而有些迹象表明,拿破仑也顺着督政府的老路滑下去,他因封锁没有 起作用而烦恼。1804年3月13日,他下令禁止进口“直接来自英国”的货 物,并命令中立国要出示货物来源地的证件。另一方面,他的民族经济主义 的倾向很自然地与战争热狂融合在一起,这表现在1806年2月22日对成包 棉花突然征税的措施上;毫无疑问,这一措施使工业家极为不满,并导致增 加了对亚麻及苧麻的使用。最后,法国的反英政策逐渐也施加于自己的盟国 ——荷兰、西班牙、意大利,在1806年甚至强加于瑞士,对瑞士只有棉纱 是破例开禁的。至于英国同德意志的贸易,则由于法国对汉诺威与库克斯港 的占领而受到阻碍,这是督政府没有做到的事。很多人仍然相信,只要扼杀 了英国的出口贸易,就能击败它,蒙加亚尔的著作再次表达了这种信念。 总的说来,拿破仑对英国的封锁没有采取对策,这种封锁超越了传统的 重商主义的措施,也比交战国之间通常采用手段更为严厉。拿破仑耐心地容 忍英国施加于中立国的强横要求。这一点甚至体现于他在1806年3月4日 在参政院所发表的演说中,使人感到惊讶的是,这时他非但无意加强封锁, 反而在等待和约缔结,以便着手完善他的禁止进口制度。“在与英国媾和四 十八小时之后,我将下令禁止进口所有外国货,我将颁布一项航海条例,它 规定,我国的港口只许法国船舶进入。”但是当拿破仑在大陆上赢得了摧枯 拉朽般的节节胜利,并建立起大帝国时,他的大陆政策激起他的权力欲,从 而使一切翻然改观。"奇-_-書--*--网-qisuu." 五、第三次反法同盟的起源 由此可见,不能说拿破仑的大陆政策是他对英作战的后果,说成仿佛是 由于不能在海上或以入侵其本土战胜英国,他就封闭欧洲大陆市场来摧毁英 国。他当然不会没有过这种想法;但是这种想法之所以形成,是因为以往的 征服扩张使这项政策奏效。这种想法也不能解释那些激怒大陆列强的轻举妄 动和侵占行径。假如我们这样说就会更加接近于事实:尽管欧洲大陆的君主 们象英国一样不安地注视着拿破仑在扩张势力,尽管他们内心仍旧充满对这 位革命民族的领袖的仇视——他们通常称他为“科西嘉人”“篡位者”,或 者象玛丽亚-卡罗莉娜所称的“罗伯斯庇尔的继承人”,更不用提其它浑名 了——假如没有英国的援助,他们是不能够拿起武器的,因为他们是分崩离 析,贫困不堪的。亚眠和约的撕毁使他们有希望获得英国援助,因为英国有 钱资助参加反法同盟的国家,而且组成同盟对它最有利。 第143章 然而在1803年, 他们显然缺乏主动作战的精神,至少在德意志各邦是如此,奥国甚至在1802 年12月26日承认了自吕内维尔条约签订以来在意大利境内的变化。即使反 法同盟的组成是可能的,甚至象是就要发生的,但是决不是注定不可避免 的。设法推迟同盟的建立,耐心等待,直至英国象在1801年那样必然陷入 的困难之中(这些困难不单是由法国造成的),这是最符合法国民族利益的 政策。但是这种平淡无奇的政策拿破仑从来没有想过。不尊重任何人,相反 地自高自大,这只能加速同盟的组成,并且要冒可怕的风险,注定了要挑起 连绵不断的战争,除非征服整个欧洲方得罢休。再没有比这样的前景更能适 合拿破仑的性格。 1803年之前,与俄国和好一直是拿破仑外交政策的基石;而两国失和是 沙皇造成的,这样沙皇就能主动发起组成反法同盟。当时二十六岁的亚历山 大一世是一个放荡堕落妇人的孙子,而其父是一个疯子,因此他生来就存一 种病态的变幻无常的性格,而他所生长的环境及早婚更加重了这种特点。叶 卡捷琳娜把他托付给瑞士沃州人拉阿尔普教育,此人侈谈自由主义,却没有 把它的精神灌输给他的学生,保罗又使他接受普鲁士式的严格的体格训练。 他随时都可能堕入这个凶恶残忍的宫庭的陷阱,因此变成一个矛盾交织的 人:既单纯而又敏锐狡猾;既胆怯而又固执;既性急而又懒散;既侈谈道德 而又放荡淫逸;这是一个“北方的塔尔马1”,一个好色之徒,一个轻易变 节的拜占廷帝国的希腊人2。他即位后轻易地就获得了自由主义者的声誉。 在很快地贬黜了杀害他父亲的凶手帕伦和潘宁之后,他便在自己周围聚集了 一批对西方文明有一定兴趣的人,如曾在日内瓦和伦敦逗留过的柯楚别依和 诺沃西尔佐夫,和在巴黎留过学、曾受教于罗默1的斯特罗格诺夫。除这些 人之外,还有跟他一起寻欢作乐的伙伴亚当·恰尔托雷斯基,他是个波兰民 族的叛徒,为人机智,但却缺乏品格。这些人组成了“密友委员会”或叫做 “非正式委员会”,在这一组织中酝酿着有关宪法改革的各种设想,而元老 院的贵族们则要求将该“委员会”纳入政府之内。与此同时,亚历山大把拥 护旧制度的人也留在身边,如他的侍从武官多尔戈鲁基亲王、炮兵司令阿拉 克切夫,以及东正教圣教总会代表哥利津,后者使沙皇逐渐地沉溺于神秘主 义。由于那批自由主义的“朋友们”认为,俄国实行自由的条件尚未成熟, 并且有充足的理由不主张解放农奴,所以亚历山大在他的统治时期可以大胆 随便地时而重用这一派,时而重用另一派,这要根据他自已倾向于法国还 是反法同盟而定;当然,不管起用哪一派,他一直是个专制帝王。1802年9 月20日,俄罗斯元老院成为监督司法的机构,并在立法事宜中取得了规谏 权,但这种权力刚一试行很快就被废弃了。新建了八个部,但是各部大臣仅 仅是业已存在的各行政合议机构的首席官吏而已。除了西耶弗斯在里沃尼亚 省根据1804年2月21日的命令答应对农奴实行某些改革之外,政府没有为 农奴采取什么重要措施。唯一进步的措施是由新设立的国民教育部在多尔巴 特、哈尔科夫及喀山建立了大学。 自我陶醉、虚荣心胜过勃勃野心的亚历山大,在外交政策中也侈谈自由 主义和人道主义,特别是想哗众取宠;所以他一开始就把波拿巴视为自己的 敌手。他很早就在自己身边聚集了一批德意志人,他们吹捧他为自己祖国的 保护者和欧洲未来的解放者。这些人一般都曾是法国革命的赞美者,由于波 拿巴恢复了君主政体而使他们的幻想破灭。他们之中著名的有克林格尔,他 曾参加过狂飙运动,并曾被保罗一世聘为私人医生。他写道,“从受尽蹂躏 的欧洲将出现一位王子,他将反抗威胁我们的肆无忌惮的蒙昧主义和政治迫 害者,而变成人道、正义与文化的保护人。..这个人将是他!”随着他日 益沉溺于神秘主义,亚历山大越来越相信自己就是这位新的救世主。他很自 然地把这个天启使命同他保持与扩大俄罗斯帝国的愿望合而为一。根据特欣 条约的规定,并作为1803年帝国大法的保证人,他自诩为德意志各邦的保 护者,在这些邦的王侯中他有很多亲戚,恰尔托雷斯基遵照亲俄主义的家庭 传统,劝说沙皇重建波兰,并封他为王。然而亚历山大梦寐以求的和俄国由 来已久的野心都是觊觎君士坦丁堡。因此当恰尔托雷斯基在1804年出任外 交大臣之后就起草了瓜分奥斯曼帝国的计划。他利用彻底重画欧洲大陆地图 的机会,把恢复波兰的设想纳入这个计划。此时亚历山大先迫使土耳其苏丹 承认俄国对多瑙河各公国的保护关系:1802年,沙皇发布一道敕令,除守备 队之外,将所有土耳其人逐出这些公国;敕令规定所有官职均由希腊人或罗 马尼亚人充任,没有俄国同意不准撤换公国国君。从1783年起,格鲁吉亚 君主就接受俄国沙皇的保护,1803年国君赫拉克里斯死后,格鲁吉亚很快就 被并入俄国,俄罗斯的统治从此便越过了高加索山。这样,亚历山大的侵略 野心就使得他与埃及的征服者波拿巴发生了冲突。他推断,如果让波拿巴在 德意志建立统治的话,君士坦丁堡就可能落入他的手中。亚历山大从来不是 想与拿破仑瓜分欧洲,他只是在等待从他手里夺到欧洲。 波拿巴的东方政策引起沙皇的不安,沙皇便靠拢英国一步,并间接地鼓 动它撕毁和约。但是当法国要求俄国出面调解时,他就后退一步,对英国疏 远起来。法国的提议满足了他的愿望;他不但可以扮演所罗门1的角色,而 且还能取得马耳他。尽管他的驻巴黎和伦敦的大使马尔科夫和沃龙佐夫执行 着亲英政策,但他于1803年6月5日正式接受了法国的邀请。7月19日, 他提出自己的建议:马耳他将接受一支俄国军队驻防;英国将占领毗邻的小 岛拉姆佩杜札;法国则继续占领皮埃蒙特,条件是给其国王补偿;意大利各 邦、荷兰、瑞士、德意志以及土耳其的中立由欧洲列强共同给以保证。总之, 他想以调停英法间争端为口实而充当整个欧洲大陆的仲裁人。法国如接受这 一调停将一无所失,因为它的自然疆界不成为问题,甚至也不危及它对意大 利的控制。就波拿巴本人来说,他本不想被这样的条件束缚手脚,但他即使 赞同沙皇的条件,实际上不会有什么结果,因为6月27日英国已宣称它将 不交出马耳他。然而波拿巴已经占领了汉诺威和那不勒斯的各港口,在沙皇 看来,这对他是一种侮辱。于是在8月29日,波拿巴最终拒绝了俄国的建 议,理由是这个建议极其偏袒英国。他极为粗暴地对待马尔科夫,并要求召 回这位大使。亚历山大于10月28日同意了这一要求,只把奥布利尔留在巴 黎担任临时代办。现在他意识到,波拿巴决不会承认他是欧洲的最高裁决 人,这使他深为恼怒。劫持当甘公爵一事终于使这两个人彻底决裂了。亚历 山大以德意志的保护人自居,在帝国议会上抗议这种破坏德意志中立的行 动。波拿巴从圣彼得堡召回了他的大使,并带着侮辱性的讥讽口气问道,假 如为英国所雇佣的刺杀他父亲的凶手在邻近俄国边境地方定居下来,亚历山 大是否“不会迫不及待地把他们抓起来”。奥布利尔接着申请护照,于1804 年9月底离开巴黎。 亚历山大既与波拿巴发生冲突,必然就倒向英国。但是由于他仍然对阿 丁顿抱有不满,所以直至皮特重新掌政之后他才以明确的姿态开始接近英 国。然而仍不容易取得谅解。沙皇为了仍然充当他曾经扮演过的角色,希望 组成一个总的联盟来使欧洲实现和平,并完全重新绘制欧洲地图;他甚至谈 到恢复海洋自由!1804年6月29日,皮特只建议英俄结盟,其目的是为了 从法国夺回比利时和来因地区。9月11日诺沃西尔佐夫带着谈判结盟的训令 出使伦敦,训令是照抄他的副手修道院长皮阿托利草拟的备忘录的。备忘录 的精神依然是野心勃勃,但为了迎合皮特,提出了要法国退回到它原有的疆 界。莱维森-高尔于11月出使圣彼得堡,建立联盟的条件开始渐趋形成。瑞 典的古斯塔夫四世于12月3日与英国结盟,1805年1月同俄国结盟。亚历 山大要求英国与俄国在科孚岛的军队合作,以救援那不勒斯,1805年4月, 克雷格将军启航到地中海。但是直至4月11日两国才签订条约,英国答应 为俄国参加反法战争的十万名士兵提供补助金一百二十五万英镑。征服地的 分配问题将留待以后再定,但已取得谅解的是:荷兰将取得比利时,普鲁士 将得到来因河左岸北部一带。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强迫法国复辟波旁王朝,但 双方同意竭力使法国接受复辟。 第144章 条约签订后,亚历山大企图立即加以修改。 他通过诺沃西尔佐夫最后一次试图以牺牲英国人为代价与拿破仑达成协 议,然而英国人却丝毫没有想到俄国人会有必要这样做。 这样,在准备战争的同时,谈判也在进行着。俄国与英国同意增援在波 美拉尼亚的瑞典军队,这支军队将入侵汉诺威与荷兰。在那不勒斯,俄、英 与玛丽亚-卡罗莉娜达成了协议,她在拿破仑于1804年5月要求撤换国务大 臣阿克顿之后就执政。11月签订了一项条约,由一名法国亡命者达马斯男爵 指挥那不勒斯的军队;同时,纳尔逊控制着西西里。此外英、俄还对君士坦 丁堡施加了压力,那里的土耳其苏丹拒绝承认拿破仑为皇帝。可是,单从南 北两方威胁法国还是不够的;要打败法国,俄国人还必需保证能假道德意志 或奥地利。 在德意志,俄国人并未取得任何进展。实施1803年的“帝国大法”继 续激起德意志各王侯反对奥地利,奥地利正试图在帝国议会中恢复天主教徒 与新教徒之间的平衡,奥国尤其要维护“帝国骑士”的利益。在“帝国骑士” 的名下,包括三百五十名封建领主,其中有很多伯爵和男爵,他们领有一千 五百处封地,总面积达十一万公顷。他们组成三个部分——施瓦本、弗兰科 尼亚和来因,他们直接臣属于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各自有权进行统治。他 们的子孙一般由于家道贫困而去作教士,或进入政府供职,尤乐意在奥国为 官。事实上象梅特涅、施塔迪翁、达尔贝格和施泰因一类的人家庭出身就是 如此。他们已经由于把教会产业拨归俗用受到伤害,而现在又看到他们自己 为那帮贪婪的王侯所垂涎,这帮王侯要把他们降格为“间接附庸”1,也就 是说,要把他们变为隶属王侯的臣民。普鲁士在弗兰科尼亚开了先例,其它 王侯也就跟着仿效;1804年1月13日,施泰因抗议纳索公爵吞并了他的两 个村庄。奥国根据1803年“帝国大法”撤销了这些“间接化”的降格措施, 并威胁因此向法国求援的巴伐利亚。奥国态度如此强硬,可能是由于维也纳 已风闻共和十二年巴黎发生谋刺波拿巴的阴谋案。1804年3月3日,即下令 逮捕当甘公爵的前一周,波拿巴向奥国发出一份最后通牒,奥国立即解除了 武装。这次危机产生的后果是:当瑞典和俄国抗议法国侵犯德意志领土时, 南德各邦闭口不言。1804年秋,拿破仑出巡来因地区,有些王侯来美国兹觐 见以巴结他。他们就组成一个来因联盟问题交换了意见;拿破仑想让欧 仁·德·博阿尔内娶巴伐利亚的奥古斯塔公主,但是这位公主已与一个巴登 的亲王订了婚;达尔贝格建议全帝国与罗马教皇签订一个教务专约,但是德 意志各邦拒绝了这一建议,它们宁愿同教皇个别交涉,从而加强各自的独立 地位。不管怎样,南德意志各邦现在都在转向法国这一边。 如果普鲁士明确支持南德意志各邦反对奥地利,情况就会不同,但普鲁 士只顾自己,而在国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的周围始终有一个“亲法派”, 内阁大臣洛巴德就是这一派的头面人物;这一派人会很乐意接受波拿巴关于 普、法结盟的建议。外交大臣豪格维茨的态度则较有保留,有时也建议对法 国采取坚定态度,然而他过于看重自己的官位,以至不敢坚持己见。1804年 4月初接替他的哈登堡自夸采取一种更为有力的政策;然而事实上,他并不 比他的前任更坚定。英法之间的战争使弗里德里希-威廉进退维谷:乔治三 世以汉诺威选侯的身分宣布了中立,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宁愿让普鲁士 占领他的领土,而不愿被法国征服。对普鲁士来说这真是恢复1795年的中 立联盟的极好机会,这个联盟曾使它得以称霸北德意志,并象1801年一样, 这也是一个重新占领汉诺威的极好机会。在这个问题上,普鲁士谨慎地决定 先取得俄国沙皇的同意,然后再采取行动;亚历山大怀疑普鲁士与法国有秘 密协议就加以反对。豪格维茨建议动员军队,并要求法国在汉诺威只限于索 取金钱捐献;但是国王拒绝这样做。这位大臣于1803年6月28日又重申前 议,他指出,由于法国占领汉诺威和库克斯港,使普鲁士的贸易受到危害。 弗里德里希-威廉却愿派洛巴德去会晤那时正在比利时的波拿巴,建议法国 同普、俄建立三角联盟,其条件是:在汉诺威的法国军队保持当时的水平, 并要恢复贸易。但是这一尝试失败了。豪格维茨随后建议,如果法国人撤离 汉诺威,普鲁士保证全德意志的中立。波拿巴仅仅同意重新开放港口,条件 是普鲁士同法国结成盟国。普鲁士国王勉强同意了这一点,波拿巴就认为普 鲁士因此承担了义务,也应保证维持意大利及土耳其的现状,这在事实上将 会使普鲁士与奥、俄两国为敌,而给普鲁士的只是获得汉诺威的希望而已。 1804年4月,普、法谈判陷于破裂:普鲁士对汉诺威垂涎欲滴,但却只肯以 它本身的中立为条件。 正在此时,逮捕当甘公爵一事使弗里德里希-威廉再次感到驻在汉诺威 的法军近在咫尺的威胁,他最后放弃了在法、俄两国之间搞平衡的企图。亚 历山大早在1803年7月就建议签订的防御同盟条约,终于在1804年5月24 日签订,俄国应允当拿破仑加强在汉诺威的兵力,或扩张越过威悉河以东 时,提供五万名士兵。战争的借口在十月里的确出现了,当时英国驻库克斯 港的使节乔治·朗博尔德被富歇下令逮捕了,富歇希望从他的公文中发现与 共和十二年阴谋案有关的证据。哈登堡希望利用这一机会进行军事动员来要 求法国从汉诺威撤军,但弗里德里希-威廉仅只要求释放被捕的人,当拿破 仑把他释放之后,整个事件也就解决了。 在一段长时期内,奥地利和普鲁士一样,也没有什么指望。吕内维尔条 约签订之后,奥地利恢复元气颇为不易。查理大公力图劝他的哥哥改革统治 方法,允许大臣有职有权,并允许他们参加会商议事。1801年9月12日, 成立了一个由三个部组成的内阁。然而这也没有用,因为弗兰茨依然要独揽 大权专断一切。不过他起码还是允许于1801年1月9日提升为军务院主席 的查理大公在他的参谋长迪卡和他的顾问法斯本德的协助下负责改组军 队。但是经费缺乏:1801年至1804年间,国债从六亿一千三百万盾增加到 六亿四千五百万盾,流通的国库券从二亿零一百万盾增加到三亿三千七百万 盾。结果通货膨胀为害极大;1801年,按票面价值百分之十六贴现的纸币现 在却按百分之三十五贴现。物价上涨,以致必需增加工资和薪俸。投机使少 数人致富,但却毁了那些有固定收入的阶层。1804年影响到全德意志的饥馑 更加深了苦难,同时人们仍拒绝打击特权等级享受的纳税豁免权,如果取消 这种特权,那将不难重整财政。在这些情况下,正如查理大公所言,奥国亟 需休养生息。外交大臣科本兹和有影响的科洛雷多伯爵也持有这样的见解; 只恢复同法国结盟而自诩的科本兹与法国大使尚帕尼密切合作,每当波拿巴 一提高嗓门,他就让步。 尽管如此,在维也纳还是有一个主战派。一些奥地利人,象施塔伦贝格 伯爵和施塔迪翁,就属于这一派,但是起主要作用的则是已组成反法同盟的 那些国家的大使——俄国的拉祖莫夫斯基、英国的佩吉特、瑞典的阿姆费尔 特,他们正是在几个俄国贵妇人的沙龙里展开阴谋活动。他们通过当时宫廷 图书馆长约翰·冯·米勒,与沙皇驻德累斯顿的代表昂特雷格伯爵取得联系, 后者也被奥国所收买。通过施塔迪翁和当时驻萨克森的大使梅特涅,他们把 弗里德里希·冯·根茨拉进他们一伙。在柏林负债而破产的根茨于1802年9 月接受了奥国宰相府顾问一职,但却没有停止接受英国的津贴。尽管这伙人 都是得人钱财替人效劳,但他们个人也都是仇视法国革命的,特别是阿姆费 尔特,他是一个死硬的贵族,根茨称之为“最后一位罗马人1”。根茨本人 游说弗里德里希-威廉参加这次圣战未成后又希望争取弗兰茨。奥国的大臣 们不信任他,仅仅把他作为一个政论家而加以利用;这样他就只得到僚属的 待遇,因此他猛烈抨击科本兹与科洛雷多,并且夸大他们的软弱无能的缺 点。 事实上,科本兹决不是无所作为的。他对英法之间的战争感到不安,因 为他忧虑的是,在海上不能取胜的波拿巴可能会以奥国为牺牲品而在大陆进 行报复。同时他意识到,这次战争使他处于一种有利的讨价还价地位,从1803 年起他开始向伦敦要津贴,后来他终于拿到了手。法俄之间的破裂又给他提 供了新机会。1803年9月1日,多尔戈鲁基到达维也纳,受到热情的接待, 并请他提建议。1804年1月,俄国提出愿出兵十万,以迫使法国重新接受吕 内维尔条约的规定。 第145章 科本兹宣称,俄国这点援助是不够的;除此之外,他也 无意冒犯法国,弗兰茨更是如此,他说,“法国没有做什么伤害我的事。” 法兰西帝国的宣告成立改变了一切。反革命派惊呼狂嚎,根茨写道:“法 国革命已经被我们时代血腥悲剧的不可思议的结局认可了,甚至几乎是郑重 批准了。”如果说维也纳宫廷也被此事搅动起来,那特别是因为它对神圣罗 马帝国和哈布斯堡王室利益造成了严重后果。拿破仑采用皇帝的称号而不用 国王的称号,这不只是尊重大革命的传统;而且还意味着是针对整个欧洲 的,因为到当时为止仅仅有一位皇帝,即罗马帝国的正统继承人,基督教理 论上的首领。在法理学家看来,帝国不一定非得是德意志帝国不可,教皇加 冕礼(哈布斯堡王室久已废而不用)在巴黎举行同在罗马举行一样有效。拿 破仑巧妙地把这种尊严归于他的国家,自称法国人的皇帝,并否认有统治全 球的野心;然而人人都看出,既然一个新皇帝出现了,则德意志神圣罗马帝 国的日子屈指可数了。因此,尽管弗兰茨二世决定承认拿破仑也称皇帝,但 他要求,当他在1804年8月11日改称奥地利皇帝时,也将得到同样的承认。 他暂时还兼任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但他显然料到有朝一日会被赶出德意志 的。此外,由于传统把意大利王国与神圣罗马帝国联系在一起,所以他也担 心法国可能在意大利进行新的扩张,在这一点上他没有看错。因此,法兰西 帝国的创建就加速了第三次反法同盟的形成。 科本兹第一步是想要试探普鲁士的意图,但是由于他没有提出任何实惠 的东西给普鲁士,这种试探就毫无结果。当他在十月获悉诺沃西尔佐夫前往 伦敦时,他推测,同英国结盟的俄国可能会置奥国于不顾,于是就与亚历山 大签订了1804年11月6日条约,虽然条约是防御性的,但它却规定“在需 要以其它形式动用共同的兵力的情况下”,双方将洽商采取联合行动。到1805 年1月有消息说,意大利共和国将要变为一个世袭王国;为了不妨碍自己的 手脚,科本兹决定排挤掉不赞成与俄国结盟的查理大公。查理大公处事有独 立见解,因而长期以来就使弗兰茨皇帝感到不快,皇帝对他不断无端指摘, 以致使这位大公不得不辞职。迪卡和法斯本德也受到冷落,颇受英国称赞的 麦克将军应召主持总参谋部。即使如此,弗兰茨还是反对发动进攻,科本兹 本人也犹豫不决,结果就使得焦急等待的俄国以废弃协约相威胁。拿破仑一 系列新的侵略终于巩固了俄奥两国的协约。 拿破仑的附属国和同盟国都没有按照他的意图行事。荷兰依然听任走私 活动继续进行,荷兰议员拒绝通过为增加军备而征税或举债。1804年9月, 拿破仑指出需要修改宪法。1805年3月22日,席梅尔佩宁克受任为拥有全 部行政权的首席行政长官;立法权授与了“拥有最高权力”的议会,议员由 公民从政府提出的候选人名单中选出;候选人由席梅尔佩宁克挑选,这还是 第一次。这一切都安排就绪之后,财政部长高格尔便能着手实施财政改革。 具有更大影响的事件是意大利共和国的消亡。共和国副总统梅尔齐仿照 法国组织了行政和司法体系,签订了教务专约,创建了一所学院,重新开设 了一些大学。为了镇压盗匪,他取消了陪审制度,设立了警察厅长的职务, 建立了宪兵队,并建立了特别法庭。公共工程增加了,辛普朗通道建成了。 精力充沛、精明能干的财政部长普利纳采用了征收间接税,清偿了债务,整 顿清洗了财政部人员,改进了帐目管理。最后还建立了地方军队,征兵制度 终于在1803年成功地实施了。然而这些改革没有使人高兴,而是更把人激 怒了,公共舆论依然非常敌视法国人。虽然梅尔齐很照顾贵族,但却几乎得 不到他们的支持;立法院显然难以驾驭,它拒绝采取建立登记注册机构和征 收遗产税等措施。梅尔齐本人希望法国军队撤离,得到独立。1803年5月, 他向奥国政府提出一项古怪的建议,内容是建议把包括威尼西亚在内的北部 意大利统一起来,而置于前托斯卡纳大公的统治之下。当波拿巴得知此事后 便产生了疑心,促使他决定亲自控制意大利共和国的事务。 法兰西帝国的建立给拿破仑的意大利计划带来了最危险的因素。自从查 理大帝以来,所有的罗马皇帝不是伦巴第的国王就是意大利的国王,所以拿 破仑也必须如此。早在1804年5月,他就把他的意图通知了梅尔齐。意大 利的一个委员会制订了一部宪法,但是当皇帝发现宪法对他的权力作了若干 限制的时候,他极为愤怒;因此他把委员会成员召到巴黎,颁布了他的全部 条文。他似乎已经意识到把王冠加于自身的危险,因为他曾首先提出让他的 哥哥约瑟夫作国王,1805年1月1日,他写信给奥国皇帝,向他保证,新成 立的王国将永远与法兰西帝国区分开来。但是指望将成为法国统治者的约瑟 夫拒绝做意大利国王,路易也代表他儿子同样表示拒绝。结果,拿破仑安排 于3月18日通过一项元老院决议案,宣布他兼任意大利国王。5月18日他 在米兰为自己加冕,并指定他的继子欧仁·德·博阿尔内作副王。对奥地利, 他只答应随着和平的到来,当从马耳他和科孚撤军时,他将让位给他的一个 亲属。这样,吕内维尔条约遭到了破坏。在他的驻热那亚代表萨利切蒂策划 下,利古里亚共和国决定与法兰西帝国合并,拿破仑便于6月6日把这个共 和国划分为法国的三个郡,这就再次违反了条约。除此之外,拿破仑于3月 18日把皮昂比诺公国赠给了他的妹妹埃利兹,并于6月23日封他的妹夫巴 乔基为卢卡公爵。这两块领地是皇家采邑,拿破仑通过这样赐赠,目的显然 在于表示他以罗马皇帝继承人自居。奥国不再犹豫了。6月17日,帝国议会 决定加入英俄同盟。恰在这时诺沃西尔佐夫途经柏林去巴黎,受权表示同意 法国据有来因地区及比利时(安特卫普除外);6月25日,亚历山大取消了 诺沃西尔佐夫的使命。7月16日,奥地利的温青格罗德将军与麦克磋商,决 定了作战计划。7月28日,皮特和亚历山大终于批准了4月11日在圣彼得 堡签订的英俄条约,但在马耳他命运的问题上没有达成协议。奥地利于8月 9日也在条约上签了字。然而它还在向巴黎进行试探,希望获得法国一些让 步就可以不必参战。由于没有取得任何结果,奥地利于9月11日侵入了巴 伐利亚。 在此同时,双方都尽了很大努力说服争取德意志各邦。弗里德里希-威 廉对于沙皇的责难仍然固执地充耳不闻,7月15日,他拒绝集结在波美拉尼 亚的军队假道普鲁士,这就给拿破仑帮了大忙。亚历山大要求会见国王,但 没有成功,于是便威胁说要强行通过西里西亚。恰尔托雷斯基感到大有希 望:9月23日,沙皇到达恰尔托雷斯基家族的城堡普瓦维;他在那里谈到要 夺回在瓜分波兰时普鲁士所得到的一份领土,并扬言要复兴波兰。其实亚历 山大却是在欺骗他的朋友,因为他只是企图威胁普鲁士国王,希望把他争取 过来。 至于拿破仑,那年冬天他对在威尼西亚集结军队感到焦虑之后,直至七 月底他也没有什么怀疑,只是到8月23日他才意识到危险。尽管如此,他 于8月8日以答应把汉诺威给普鲁士作为诱饵,试图把普鲁士争取过来;8 月22日他派迪罗克到柏林去谈判,普鲁士国王回答说,他只同意在吕内维 尔条约的基础上保持和平,才肯与法国结盟。在普鲁士宫廷和军队内部,主 战派开始形成;路易莎王后一直对亚历山大表示同情支持,也从未减少对拿 破仑的憎恨。但是包括军队在内的大部分普鲁士人仍然赞成执行中立政策。 由于其它地方需要贝尔纳多特的部队,皇帝决定从汉诺威撤军,并许诺由弗 里德里希-威廉的部队占领,如果这位国王想利用这个机会,那机不可失, 他不应错过。拿破仑预料到这位国王对此会感到极为满意,起码暂时会放弃 参战的念头。这种估计完全正确。拿破仑在受奥国威胁的南德意志各邦中进 行得更为顺利。8月25日,巴伐利亚与法国结盟,9月5日,符腾堡原则上 也追随巴伐利亚的做法。早在1803年已端倪可察的德意志的四分五裂过程 就这样完成了。 拿破仑在意大利也施展了相同的手腕。9月10日,那不勒斯王后玛丽亚 -卡罗莉娜与俄国结盟;9月21日,拿破仑与那不勒斯大使加洛侯爵签署了 一项撤军条约,因为他要派这支军队到阿迪杰河一带。他还占领了伊特鲁利 亚,甚至不顾教皇的抗议占领了安科纳港。那不勒斯的费迪南四世由于害怕 维尔纳夫的进攻而批准了这一条约。 第146章 特拉发加海战之后,玛丽亚-卡罗莉娜 扔掉了假面具,11月19日,一支英俄联合舰队把一万九千名士兵运到那不 勒斯登陆。但已为时太晚;拿破仑已经赢得了胜利。 第三次反法同盟一直被认为是存心要剥夺法国的自然疆界。反法同盟如 若获胜,势必夺回全部或部分法国的征服地,这是不在话下的。不过有待说 明的是,英国于1803年、俄国和奥国于1805年挑起战争并不纯粹是为了这 一目的;这一点没有任何证明,甚至英国方面也没有。首先,这种十分明显 的侵略精神是由一直未被人们重视的强烈欲望和利害关系助长的;英国满脑 子的经济利益盘算及海上帝国主义的政策;亚历山大的妄自尊大及个人嫉妒 心;在维也纳影响很大的欧洲贵族的敌对心理,这种仇恨法国的根源在于社 会制度的冲突。其次,更为清楚的是,拿破仑就好象在赌博一样,拼命煽起 这种郁积着的仇恨心理,使各强国无不惊恐万状,甚至使最怯弱的奥地利也 被迫走极端。且不说法国民族的利益,只从他个人政策的观点来看,绑架当 甘公爵、建立帝国、过早地触怒英国、使俄国的东方野心惴惴不安、特别是 改意大利共和国为世袭王国,以及吞并热那亚等等对于保持他的政权并不是 绝对必要的。尽管他没有吉伦特派的革命热情,但他也向各国帝王与贵族恣 意挑衅,而吉伦特派已曾为此而受到责难;他执行了强横的侵略政策,而督 政府已曾为此而遭到轻蔑的批评。 不管怎样,亚眠和约被撕毁之后形成的第三次反法同盟终于决定了他命 运的道路。这并不象有些人所主张的那样,他的最后倒台从此就是注定了 的;要使拿破仑垮台还有待他犯下更多的错误和发生某些不可预测的偶然事 件。但是从此时起,他除了征服全世界之外,已别无其它选择。 第二章拿破仑的军队 吕内维尔条约签订之后,波拿巴便着手清洗军队内部的厌战分子和不可 靠分子。他裁减了许多军官,遣散了至少参加过四次战役、总数达八分之一 的精锐部队的士兵。从1801年到1805年,他花费了四年多的时间来改组军 队,并重新审查和改进他的作战体系,这个体系在1805年和1806年付诸实 施时将震惊世界。波拿巴的独创天才充分表现在精心制订的战略原则和建成 对战略原则不可或缺的战术部队上面。除此以外,他大体上仍然忠实于法国 革命所采用的办法:混合编制和从士兵中晋升始终是他的军队最重要的特 征。虽然波拿巴在战争准备中表现了极高的组织能力和对细节的慎重考虑, 但是他对每次战争总是临机处置。 一、征募与晋级 征募新兵仍根据共和六年的法律,这项法律已补充了许多行政规定,最 后于1811年把所有这些规定都编纂成一部法律。这部法律规定,所有从二 十岁到二十五岁的法国男子都得服兵役;但是为了免得使政府帮助供养应征 者的妻子儿女,它又允许有许多例外。首先免服兵役的是那些已婚男子,以 及在1798年1月12日前已有孩子的鳏夫或离了婚的男人。公共舆论忽视了 限定的日期,而一般都把免服兵役视为永久性的。然而由于法律有明文规 定,所以1808年以前的征召,甚至追溯既往的征召入伍,都没有放过已婚 男子和成为鳏夫的父亲。不过,征募新兵的军官倾向于不211征募这几类人, 或把他们列入“备取”,也就是说,编入已中签的一部分新兵之中,这些人 只在应召新兵不足额时,才应召入伍。最后,按照1808年9月10日元老院 决议案免除了这几类人的兵役。因此到帝国末期匆忙结婚者数以倍增。另一 方面,赡养家庭者受到相对的优容,在教务专约签订之后,对神学校学生则 更是如此。最后,在共和八年只是一种优待的“顶替”制度,根据共和十年 花月28日(1802年5月18日)的法律变成了一种权利。 出于财政的也有经济的考虑,为了保存劳动力,共和六年法律规定,除 了祖国在危急中的情况之外,不征募所有适龄者入伍,而是由议会每年规定 一定的新兵名额,首先从年龄最小的适龄者中征募。在执政府时期,新兵的 征募大体同在大革命时期一样:本已为数无多的每年新兵名额由立法院通过 决定,然后摊派到各郡。在原则上,郡议会和县议会再给各公社分配名额; 各市府自己选择医生检查新兵体格,指定免役人员,批准顶替兵入伍,如有 异议最后上报郡守决定。 兵役制度如同帝国其它制度一样,朝着同一个方向演进。从一开始“顶 替制度”就已优待新贵名流。1805年9月24日拿破仑以元老院决议案规定 了名额,此后就剥夺了立法院在这方面的权力。另外,许多市政府玩忽职守、 庸碌无能和舞弊作恶,以致怨声载道。于是象剥夺市政当局财政权那样剥夺 了它们在征兵中的职能,地方征兵改由专职官员主办,这就大大有利于平 民。政府禁止各市政当局用投票方式抽征新兵,而鼓励用抽签办法征募新 兵。郡守和县长日益频繁地干预兵役制度的实施。共和十年热月18日(1802 年8月6日),每个郡都成立了一个由郡守和数名军官组成的巡回征募委员 会,目的在于重新审查所有因健康不合格而免服兵役的人。1805年的战役又 引起决定性的变化:按照8月26日法令剥夺了地方议会的分配名额的职能。 从那时起,名额分配改由郡守和县长负责;后者开列适龄新兵名单,以抽签 方式选择应召新兵,并负责主持体格检查,不过检查要经征募委员会复审。 中签应征入伍新兵仍然保留由志愿兵代替入伍的权利:这叫作“替换”;此 外中签新兵还可以雇人代替:这叫作“顶替”。甚至在新兵编入团队之后, 还可以雇人顶替。入伍新兵的分配是由皇帝或他的大臣决定的。每一个团派 出一名军官以顾问的名义参加征募工作;这名军官由一个护送队陪同,把分 配给该团的新兵带到新兵训练站。除了1800年由阿让维利埃负责、1807年 由督导官拉居厄·德·塞萨克管理的征兵局之外,新兵征募工作没有建立一 个专门的机构。但是征兵制度还是取得了很大的进步。至于新贵名流的滥用 职权,贪污受贿,拿破仑无疑地有所制止,但是他也不能做到彻底杜绝。 虽然这一制度做到了合理利用人力,但是由于取消了平等,由于把大部 分负担转嫁给穷人,因而改变了兵役制度的全民性,所以也带来了不利的一 面。1805年到1811年顶替兵的价格上涨得不很多,但是在科多尔郡价格从 一千九百法郎波动到三千六百法郎,以致新兵名额中只有百分之五的人能有 钱雇人顶替。但是,征兵之所以终于为人民憎恶,那是因为在1805年之后 一直在打仗的缘故。被征来的新兵从来没有进过兵营,而是尽快地开赴前 线,投入战斗。无休止的战争不允许他们退役:士兵只有在残废的情况下才 能回家。1803年军队仍然还有十七万四千人是在1792年到1799年间征募 的;而且他们的退役还遥遥无期。此外,随着皇帝的冒险事业的不断扩增, 征募数字也不断地增加,而且1806年之后都是提前征募新兵,虽然法律并 没有此项规定。直到1813年,确实并没有任何一年的适龄入伍者是一次全 部被征入伍的,但是那些没有中签的人,甚至那些已雇人顶替的人也都是毫 无保障的,因为谁也不能阻止发布补充征募新兵的征召令,从尚未入伍完毕 的各年适龄应征者中补征。早在1805年,拿破仑就从1800年至1804年每 年适龄男子中补征了三万人。 对当时的人来讲,这些要求似乎是不能容忍的,因为在旧制度统治下还 闻所未闻。不过必须指出,从1800年到1812年拿破仑一共仅仅征募了一百 三十万人,其中从法国原有领土1内征募的占四分之三稍多些。甚至把1812 年和1813年的巨大征兵数字(超过一百万人)考虑在内,那些实际上被征 募的男子的比例没超过适龄的男性人口的百分之四十一。科多尔郡从三十五 万居民中提供的新兵总数仅为一万一千名,占百分之三点一五;北滨海郡从 五十万居民中征募了一万九千名士兵,占百分之三点八。正如在法国革命时 期那样,拿破仑不得不追捕规避兵役者和逃兵;早在共和八年,他们的父母 就要被罚款,1807年之后,他们的家又都受到驻兵监管。宪兵和国民自卫军 的别动队在全国各地搜捕逃犯。这些措施的确很有效,因为触犯军纪的人在 1812年之前一直为数不多:例如在科多尔郡,从1806年到1810年这样的人 不足百分之三。共和八年、共和十年以及1810年拿破仑三次大赦他们。因 此,国民比人们通常所认为的更为顺应强制兵役制;只有最后由于军事失利 而出现大量征兵的时候,国民才变得难以驾驭了。 第147章 由于不断地进行战争,拿破仑的军队通过不断的混合编制加以补充,这 个原则产生于法国革命。每个战役一开始,新兵部队不管服装和武器好坏, 都分成小股部队奔赴前线。皇帝在1806年11月16日写道,“新兵不需要 在训练营里呆八天以上”。他们在开赴战场的路上学习基本军事技术,如此 而已!一旦编入团队,他们就和久经战阵的老兵混合编制在一起,在战斗中 获得他们所能得到的知识。即使在战争中有短时休整期间,也不注意操练, 因为操练被看成是没有用处的。拿破仑的士兵和兵营中训练出来的士兵毫无 共同之点:他同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士兵一样,是仓促上阵作战的斗士,并且 还保留着同样的独立性。既然由普通士兵提升的军官们是他昨天的战友,并 且他自己也可能在明天被提升,因此他很不注意“军队的”精神;对他来说 形式的、机械的纪律是难以容忍的;他往往随便离队,到时候回队,只有在 炮火下才服从命令。很少有军队容忍违犯纪律到这种程度;在这种情况下, 集体示威,个别抗命以及哗变经常发生。拿破仑为此大发雷霆,但他总是对 军队表现出比政府特派员更加纵容的态度;他认为士兵基本上是一名战士, 而他最关心的是他的战士是否渴望战斗、并且奋不顾身地投入战斗。 这种在敌人面前表现出鼓舞着个人的主动性、大胆、自信并使军队具有 集体精神的热情,也是大革命的遗产之一。无套裤汉的激情、对平等的热爱、 对贵族的仇恨、对教权主义的激烈反抗无疑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了,但 是这些情感并没有熄灭;1805年它仍然十分热烈。在老卫兵看来,被人亲昵 地称作“小伍长”的拿破仑从来不是一位帝王,而是在反对各国帝王的战争 中的一位领袖。从大革命中也迸发出了一种意气风发的民族主义感情,这是 一种属于“伟大民族”的自豪感。皇帝用颁发“告士兵书”的方式,精心地 哺育着这些情感,在这一点上,他承继救国委员会的办法,使战争成为一种 得到群众拥护的事业。 如同国民公会和督政府的军队一样,拿破仑的军队的威力,主要也是从 为个人才干开辟了发迹道路的社会革命中得来的。在军队里,平等表现在从 士兵中擢用军官。共和八年宪法授权总司令选用军官。即使拿破仑表示有意 恢复军事贵族,但是他基本上还是凭军功大小决定任命。资历是无足轻重 的;知识水平本身很少引起重视;打胜仗不取决于受教育多少,而是几乎完 全依靠大胆和勇敢。每次战斗之后,负责晋升的上校军官从团内选拔战功突 出的人填补阵亡军官的空缺,士兵是对他在提升问题上表现得公平与否的最 好的法官。拿破仑也根据同一标准任命高级将领。在一个正在巩固等级制度 的社会里,正是军队给有才干的人提供了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因此,军队 强烈地吸引了有抱负的青年人。军队中的优秀分子理所当然地热望投入战 斗,冲在前面,他们带动了其他人,或者至少在战场上弥补其他人的短处。 拿破仑从未停止过鼓励这种对荣誉的渴望,起初颁发滑膛枪和军刀,即表示 荣誉的武器,后来颁发荣誉军团勋章。同时他还大大增加了精锐连队和军团 的数目,其中最得意的是身着闪闪发亮、五彩缤纷的检阅军服而显得异常突 出的近卫军。 这个制度实行的结果是,相对地讲军官比士兵所受过的训练高不了多 少。由此而带来的不利是微不足道的,因为拿破仑从未和任何人在一起商量 制定战略思想和指挥作战;除此之外,只要有在战略运用方面很熟练、有经 验的勇敢的将军们就足够了。总参谋部不是一个能对战斗进程施加影响的自 主机关;那些在机关里工作的军官只是处理实际任务:皇帝下圣旨,他们转 达。总参谋长贝尔蒂埃是一位优柔寡断、才能平庸但规规矩矩、唯命是听的 将军,他实际上只不过是一名“传送陛下敕令”的少校而已。拿破仑在1806 年写信对他说:“严格遵守我给你的命令”,“只有我知道我应该做什么”; 贝尔蒂埃亲自告诫一位元帅说:“没有人了解他的思想,你的职责就是服从 命令。”拿破仑的副官,如马尔博、费桑扎、卡斯特朗、古尔戈和他的侍 从武官,如迪罗克、穆东、拉普、德鲁奥、萨瓦里和贝特朗,都是由于他们 具有敏捷的判断力和尽职的热忱才从行伍中选拔上来的。他们根本不具备左 右军团司令官的权威;他们只不过是主人的耳目而已。这些人总是奉命出差 各地,他们发回视察该地形势的报告。然而,如果拿破仑不能同时到各处巡 视,认为有必要指定人代他外出的话,他就派出一个心腹,如缪拉、拉纳、 达武或马塞纳,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副总司令或军队的临时司令官,也只有他 们才有权制定战略方针。因此,真正富有才干的将领并不需要很多。 由此可见,拿破仑的军队并没有整套的制度;它不断地经历着临时出现 的变化。军队的力量在于发挥个人的勇敢和指挥官的天才。各兵种在组织方 面的革新无关紧要。步兵仍然分成战列步兵和轻步兵或称流动步兵,他们的 战术没什么重大的变化。共和十二年葡月1日(1803年9月24日)规定的 骑兵建制,此后成为标准的分类法,即分为轻骑兵(狙击骑兵),主力骑兵 (龙骑兵)和重骑兵(胸甲骑兵)。由于国民公会和督政府的努力,骑兵比 步兵训练得要好一些。在缪拉和许多勇猛的骑手率领下,奥国的骑兵是没有 什么可怕的。炮兵是按照骑、步兵团组成的,步兵的炮被取消了。工兵组织 为一些独立的营,架桥兵也属于工兵营的编制。近卫军的编制在共和十二年 热月10日(1804年7月29日)确定下来,那时这支部队有三分之二是富有 经验的老兵;它包括五千名步兵和二千八百名骑兵,这两个兵种被分为掷弹 兵、轻骑兵和轻武装搜索兵。再加上一百多名马穆鲁克1、一个轻炮队、海 军陆战队、宪兵队、甚至拥有一个为时法国军队中唯一的辎重队。至于军械 则没有什么变化。1777滑膛枪准确射程为二百米,每三分钟至多打四发子 弹。格里博瓦尔炮2每分钟发射两发实弹,重量达四磅、八磅或十二磅,在 六百米以内效果极好。在四百米之内效果良好的榴弹和霰弹偶尔也使用。也 使用一种六吋榴弹炮。拿破仑非常重视炮火,因此就非常重视炮队。然而他 自己的炮队炮的数量为数不多:1806年以前,每师只有十二门炮,就在这一 年才出现了一个有大约五十九门炮的总停炮场。1808年平均每千人中还只有 两门炮。马尔蒙对这种落后状态应负部分责任;1803年。他曾经着手进行改 铸全部大炮的工作,但是当1805年战争又起时,他被迫放弃了这个工作。 但是还有些更为深刻的原因:装备工具缺乏,而最重要的是运输能力不足; 既不能搞到更多的炮车也不能得到充足的弹药。 拿破仑的军力由于不断战争和扩大征服,也由于他日益增长的贵族倾向 而逐渐削弱。随着共和国时期的老兵数量日减,而入伍新兵骤增,因此混合 编制的效用变得越来越小,1809年,军队开始建成完全是新兵的师。要使从 士兵中晋级这一制度发挥其优越性,有赖于每次战役有相当数量的阵亡军 官,以便为新人的提升腾出位子。起码在1812年之前,阵亡军官为数不多。 特别是高级将领比比皆是,而一旦荣任元帅,他们所追求的只是保持钱财和 荣誉,因此便希望和平与安逸。如果只由皇帝一人独断专行,这种弊端可能 会发展得更为迅速,因为这符合他的政治意图,符合他要建立一个包括出身 贵族、富人和军官子弟的军界优秀核心的社会理想。他建立了一所陆军中 学,在圣热尔曼设立了一所骑兵学校,在枫丹白露创办了一所军官学校,这 所学校于1808年迁到了圣西尔。拿破仑也考虑到要重建1791年解散的“亲 卫队”1:按照这种方针,他于1800年创建了“后备志愿队”,1806年创 建了“宪兵队”。他鼓励组织从出身名门的国民自卫军的成员中征召的地方 “仪仗队”,1805年9月30日,他把这些原供检阅用的部队列入军队编制。 虽然军官们愿意让自己的子弟到军校学习,但是贵族和资产阶级的上层分子 不愿意送他们的子弟去。此外,拿破仑意识到有招致军队,特别是近卫军不 满的危险。宪兵队和仪仗队于1806年被取消了,只是在1813年后者才又恢 复起来。只有在意大利王国,1805年6月26日建立的王室仪仗队成了军官 养成所,这就揭示了拿破仑的真实意图。 军队的民族性质也减弱了。1800年以后,法国部队中来自新合并地区的 士兵占相当大的比例,而且这一比例随着新的扩张而不断增加。此外,拿破 仑还恢复了旧制度的习惯做法,即尽量征募外国人入伍。 第148章 他有瑞士团和波兰 团,1803年组织了汉诺威团和爱尔兰团,1805年又创建了两个“外籍”团。 这些外籍部队与日俱增。最后帝国军队包括有属国和盟国的部队:1805年以 后有意大利人、荷兰人和南德意志人。他们的数量增加得如此之多,以至在 1812年法国本土上的法国人在帝国军队中只占少数。 正是这个制度的成功暴露了某些随之而来的弱点。随着战场的增加,拿 破仑如不能亲临现场就往往暴露出:他的将领中很少有人能独当一面,统帅 全军。内依、乌迪诺和苏尔特在独立指挥作战时表现庸碌无能。人们认为, 拿破仑要对这种庸碌无能负责,因为他剥夺了这些司令官所有的主动权。这 是没有根据的指责。虽然如同所有最杰出的军事统帅一样,他独自指挥战争 全局不和别人共同商量,然而在选择具体作战方法上,他还是留给他的将军 们相当大的活动余地的。只是他在选拔高级将领时,没有使他们具备应付大 规模战争的必要训练。另一方面,扩大征服地使交通线随之延长,并需不断 分兵占领新征服的领土,这就又构成了另一个弱点。由于拿破仑总是想用决 定性的打击一举结束战争,所以军队缺乏后备力量。除了提前征募下年度适 龄新兵之外,没有其它办法补足军队兵员;只有依靠盟国甚至最靠不住的属 国的军队,才有足够兵力驻防所占领的土地;在前线,精锐部队的战士不断 地减少。以共和三年牧月28日(1795年6月16日)法律为基础、根据共和 八年宪法规定所重建的国民自卫军本来是能够为国防军提供兵员的。但到 1805年,它只是存在于纸上;9月24日,皇帝命令重新组织国民自卫军, 他自己保留选派军官的权力;但在事实上,他只不过是组织了精锐的连队和 仪仗队而已。后来,他部分地动员了国民自卫军,例如用在保卫沿海区域; 不过直到1812年,他没有把国民自卫军同他的军事制度紧密地联系起来。 1805年还没有出现令人不安的征兆。拿破仑在布伦大营命名的帝国“大 军”,于8月26日开始向德意志进军。它是当时世界上最精锐的军队。将 近四分之一的士兵在法国革命期间参加过所有的战争,另外的四分之一左右 参加过1800年战役,而其余的人是在执政府时期入伍的,他们有充分的时 间和老兵们完全融合起来。各级军官几乎都亲身经历过战斗,然而他们年岁 太大:九十名校官超过了五十岁,有些超过了六十岁。另一方面,高级军官 很年轻,作风泼辣。这支军队只花费了三年的时间就把“大帝国”的疆界扩 张到了涅曼河畔。 二、战争准备 在旧制度之下,战争总是在毫无准备之下进行的。一旦战争爆发,就必 须征募官兵。变为大承包商的军需供应商不问贵贱地购买货物,充塞他们的 仓库,囤积装备。他们敲诈国王,而他们的代理人吸尽士兵的骨髓。政府力 图建立监督制度,但是军需官却没有职业良心,足以抵制腐蚀。这种弊端的 显而易见的原因似乎是由于财政匮乏的结果;而深刻的原因则是国家的经济 情况,经济还十分薄弱,以至不能支撑现代的战争,也不足以维持一个廉洁 的、胜任的官僚机构。这样,王政下的政策总是超出它力所能及的范围。同 样不得不仓猝作战的山岳派做过非凡的努力,以便废除私人承包商,使供应 业务国有化,并且要求公务人员忠于职守,廉洁奉公。热月9日政变之后, 共和国处境与王政时期不相上下。在拿破仑统治时期一仍其旧,而由于军队 数量剧增和战争旷日持久,这种情况就更加严重了。 象雅各宾派一样,拿破仑非常厌恶军需供应商;并且同他们一样,在缺 乏足够金钱和人员的情况下被迫仓促行事,但由于他依靠的是新贵名流,他 就不能诉诸雅各宾派的做法。正象他为了充实国库被迫求助于金融家一样, 他现在要维持军队也不得不求助于这些人。1805年,范勒尔贝格等人保证为 国内军队提供粮秣;战争爆发后,某些公司负责专营面包、肉类、饲料、医 院和所有运输设施,包括大炮的运输设备,所有这些经营都可获得一定的保 证利润。共和九年,创立了一个炮队运输营,只有近卫军才拥有自己的行李 辎重队。拿破仑做了很大的努力来厉行账目核实。共和十年,把军队的行政 管理部门组成军政部,由德让领导。军队的财政机构成为一个独立的单位。 早在共和八年,核实军队数字的任务就不再由军需官负责,而改交给叫作审 核员的官员专门负责。前者与后者都对帝国大军的兵站总监维尔曼齐负责, 1806年达律接替了他。皇帝非常喜欢亲自清查名目繁多的账目和发现账目错 误。虽然他查对收支账目只能偶尔发现没有落账的交易和不正当的支付。但 战争时期匆促任用的军需官依然营私舞弊,民愤很大。拿破仑于1808年5 月18日写道:“他们叫我给已死的士兵发饷”,况且,他从未能防止他的 将军们征收强制捐献以饱私囊。 1805年,拿破仑已拥有将近四十万步兵,但是在和平时期他不能适当地 维持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普通士兵每天得到五苏,但是国家仅仅配给他们 一份口粮,在战争时期配给一份肉。即使是这一点微薄的军饷也不能按时发 给。就在1805年出征的前夕,拿破仑注意到士兵的“军饷不足”;1806年 底军饷拖欠了五个月。由于经费缺乏就不可能储备食品、鞋、军服以及进行 战役所需要的运输工具。拿破仑只得先注意武器和弹药。1800年,他曾说明 需要贮备三百万支滑膛枪,但他从未获得这么多的枪枝,而且这个数字本已 超过了国家的生产能力。到1805年,只制造了十四万六千支滑膛枪,据估 计,仅一次战役中的损失就相当于这个数字。炮兵部队就更加供应不上,大 炮的损失只有靠夺取敌人的军械库来弥补。如果说弹药的供应没有引起严重 问题的话,那是因为节省使用弹药的缘故;在耶拿,第四军团仅仅发射了一 千四百发炮弹。至于军马一直是供不应求,尽管拿破仑特别关心此事。由于 法国不能保证足够的马匹,不足的部分都从被征服的国家补充。 至于其它东西——食品、鞋、服装,原则上应是以战养战。贝尔蒂埃在 1805年10月11日给马尔蒙的信中写道:“在皇帝发动的大举进攻的战争中, 仓库是不存在的,军队要在入侵的国家中获得给养就全靠军团的总司令 了。”人们会争辩说,在作战前夕,拿破仑非常努力布置给他的士兵烘制面 包和饼干,分发鞋子。但是,首先是为时太晚,再则他的命令也没有全部贯 彻。1805年,许多士兵只穿着一双鞋就渡过了来因河,而1806年许多人身 无大衣就开赴耶拿;至于面包,他们能够得到多少就带多少。拿破仑的战争 体系在某种程度上是以迅速行军为基础的,这种战争体系适应财政拮据的情 况:以他所拥有的运输工具而论,即使有更多给养也赶不上军队的需要。士 兵出征时装备很差,因为拿破仑每次作战时都指望速战速决。这种速战速决 的胜利成为生死攸关的大问题;因为后方没有准备人力物力支援战争;如果 军队被迫退却,或者敌人顽强抵抗,甚至敌军在投降之前来得及实行破坏的 话,法国军队就会只因弹尽粮绝而遭覆灭。 当战争在无准备的情况下进行时,它总是以牺牲士兵为代价的。象达武 这样煞费苦心按时为连续行军的部队筹办军需品的将军是寥寥无几的。士兵 通常从居民那里掠夺他们所找到的一切;但是由于队伍接连不断通过,因而 后来的就一无所获。士兵们忍饥挨饿,有时浑身湿透,往往睡眠不足,要么 饿得要死,要么酩酊大醉,因而他们便落得疾病缠身。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健 康。医务工作依旧处于极其受忽视的状况。虽然国民公会征召内外科医生入 伍充当军医官,但是督政府出于经济原因决定在和平时期立即把他们遣散, 而拿破仑也一仍其旧。除了象拉雷、佩尔西、科斯特这样杰出的军医首长之 外,医务人员比庸碌无能更低一筹。他们只使用简陋不堪的医疗设备,从当 地居民中征用必需品并招募他们做护士,就这样建立起野战医院和临时医 院。这简直是人间地狱,佩尔西在他的日记中描绘了这个地狱中的恐怖景 象:医院里极端痛苦的炮弹重伤病员、不用麻醉药的截肢、坏疽与溃烂,难 以形容的污秽、疥癣、虱子以及斑疹伤寒。拿破仑绝对禁止把伤员运回遥远 的后方,特别是不允许运回法国;由于缺乏卫生设施他们会在途中死掉的。 当时的死亡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用令人毛骨悚然的措辞描绘的,这是可 以理解的。泰恩还是一再说,在执政府和帝国时期有一百七十万人死亡,而 这个数字还只限于从1789年的疆界范围内征募的人。可是,既然从在这疆 土范围内征募的士兵总数从未超过这个数字,那就是说全体官兵有去无回, 更不必说被俘的了。 第149章 事实上从1800年到1815年间实际损失可能不到一百万 人,约占总数的百分之四十,其中有三分之一失踪,这些人肯定不是都死了。 这个数字还要加上从1789年以后法国新合并的疆域内征募的大约二十万法 国人,以及从盟国和属国征募的大约二十万人。尤其不应忘记的是,阵亡人 数仅占死亡总数的一小部分:在奥斯特里茨战役中阵亡百分之二,在滑铁卢 战役中阵亡数目最大,占百分之八点五。其余的人或者因为受伤、患病而死 在医院里,或者因疲惫不堪、饥寒交迫而亡。 拿破仑对待供应问题的态度引起许多可怕的后果。法国的占领变得日益 不得人心。抢劫与掠夺成风,这就使纪律大为松弛,士气极为低落。强行军 使得部队把残废者与掉队者抛在后面,他们聚众结伙,无所不为。悲惨的境 遇常常引起兵变。最糟的是,拿破仑的军事体系是以土地肥沃、人口稠密的 地方为依据而制定的,主要是伦巴第,在那里他曾经进行过头两次欧洲战 役。当他侵入北德意志、波兰、西班牙和俄罗斯时,地理条件就使得他的战 争体系行不通了,于是军队便陷入了危境。 三、战争指挥 在旧制度的最后年代里,法国的军事学家曾论证了由弗里德里希二世加 以完善的传统作战方法的不利方面:一支不连贯的部队,沿着单一的道路以 线式队形缓慢行进,不能控制整个作战区域,因此不能迫使敌人迎战或在敌 人坚守阵地时进行机动迂回。然而,要等到法国革命才使战争突破墨守成规 的作战方式。随着兵员数量的增加和发动群众战争,法国革命的将军们不得 不把军队组成为师,以便于指挥。不过很快发现这种新编制仍有不妥之处, 因为随着师的数目逐渐增加,总司令要协调各师间的行动就很感困难。骑兵 和炮兵分别编入各师,所以便不可能集中使用它们的力量。督政府时期曾断 断续续地试行过一种较高一级的部队编制即军团,1800年莫罗曾指挥过三个 军团,每个军团包括四个师,但是没有后备队。拿破仑从法国革命的实际经 验中以及从吉贝尔和布尔塞1的教导中引伸出自己的战略思想;但是在马伦 哥战役中他才最后确定了部队的编制:每个军团有两个或三个师,尽可能配 有少量的骑兵;大部分骑兵组成独立的兵种,炮兵后备队则直属最高统帅指 挥。执政府时期,这种组织运用到了全军。这些师和军团的力量仍然是不断 变化的。1805年,一个军团包括二至四个师,总人数在一万四千人到四万人 之间;一个师由六个到十一个营组成,人数从五千六百人到九千人不等;一 个团包括一至三个营。次年,军队实行了较为正规的规定,每师有六千到八 千人,每团由两个营组成。 拿破仑的军事天才表现在使几个军团协同行动的能力。这种艺术在于部 署和指挥几个军团如何进军,以便能够控制整个作战区域,使敌军无从脱 身;同时,各个军团还得要保持相当近的距离,以便能够集中部队进行战斗。 军团的部署一般采取容易变化的梅花阵形。在向敌人开进时,随着某些军团 发现自己容易遭到突然袭击,战线就逐渐收缩。有时,如在艾劳1,军团在 确定朝一个较远的前进方向之后,就在战场上进行集结,以便就在前进中迂 回和包抄敌人。战役的总布局需要两个不同的战斗计划,它取决于拿破仑是 打算同一支单独的敌军部队作战,还是希望在几支敌军之间占领中心阵地, 如1796年至1797年在曼图亚周围的战斗,或者如在1813年的情形那样。 无论如何,部署根据环境而变化,从未拘泥于一种方式,拿破仑的战略是一 种艺术,虽然也有一些原则,但在判断形势和作战实际中从不受这些原则的 拘束,从不损害他丰富的想象力。 胜利取决于拿破仑的当机立断与胆略,其次取决于部队风驰电掣般的行 动。突袭是取胜的重要因素,因此,它要求绝对保密。总是主要以骑兵为掩 护的军队只要有可能就利用河流、山脉作为行军的天然屏障,虽然隐蔽自 己、迷惑敌人是很重要的,但发现敌人的行动也同样是很必要的:掩护部队 和情报机构就起了作用,情报机构利用外交官,各色各样的特务(或许应该 包括神秘的基尔曼斯埃格伯爵夫人在内),尤其是利用间谍,象臭名昭著的 舒尔迈斯特这样的人,很乐意一仆事二主,两边讨好。一旦部队沿行军路线 前进,拿破仑就不再很重视与法国相连接的交通线了,因为他总是期望战役 在短时间内结束。另一方面,作战路线却是他严重关注的事,不惜一切代价 加以保护。这些路线是连接部队与后方指挥部所在要塞之间的道路,指挥部 所在地随着部队的前进而推进。由减少到最低限度的小分队守卫各驿站驿 路,保持部队和法国的联系。因而,在拿破仑看来,要塞的作用很大,它们 既是作战基地,又可据守河流和山口,可用来作桥头堡并掩护部队。然而, 要塞没有起到在革命前的战略中那样重大的作用。在纯以迫使敌人决战和歼 灭敌人为目标的战役中,要塞本身从来不是战役的目标。 在战场上,拿破仑力求迫使敌人全线作战以耗尽其后备力量。这一任务 要用最少的兵力来完成,以便完整地保有一支密集的突击部队;然后,他就 用步兵和大炮的火力对准威胁敌人的侧翼和退却路线,从而挫伤敌军的士 气。最后,当拿破仑认为敌人已被大大地削弱时,他就投入生力军,击溃敌 人,并无情地追击溃败的敌人。这种追击是拿破仑战争的最新颖的特点,只 有少量军队的弗里德里希二世从来也不敢下令这样追击的。拿破仑指挥战斗 确是无与伦比的,但他并没有改变基层单位的战术,这是他从未论及的一个 题目。在原则上,部队的基层单位仍遵循1791年的操典:师以旅为单位组 成两道防线,一个团在前面展开,另一个团则成密集的纵队队形。但是,事 实上,大革命时期的军队部署方法仍然保持未变:步兵往前面派出一群精心 挑选的散兵,他们在地形的掩护下前进;第一线的步兵逐次跟进,通常以同 样的方式投入战斗。就是这种随意的机动灵活的射击打乱了敌人的阵脚,敌 人习惯于对付线式队形,在这种队形里,士兵依次成三列(后两列成立式), 这就提供了准确的目标。一听到冲锋号,法军第二线步兵就以密集的纵队前 进,几乎从来都无需动用刺刀,因为到这时敌军往往掉头逃跑了。战术毕竟 经历了某些变化。斗志昂扬的法国人倾向于用刺刀大规模冲锋来缩短射击战 斗的时间;随着没有经历过炮火的新兵数量的增加,指挥官们变得更喜欢使 用纵队。然而,一旦英国人,甚至德意志人改革战术以适应这种新方法时, 就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拿破仑战争艺术的弱点之一也许是缺乏对基层作战 单位战术的重视,而当反法同盟各国军队有所改进并发挥其有利条件时,法 国的弱点是没有随之改进自己的战术。 由于财政困难的限制,拿破仑的战争势必要速战速决,这就确保了皇帝 的威望。无坚不摧的威力和迅速结束战斗的无懈可击的机动灵活的致命一 击,直到今天仍然唤起人们富于浪漫色彩的敬佩。战役进行的迅速与勇猛成 为拿破仑火焰般性格的标志。就象供应军粮的方法一样,他的指导战争的思 想是在他所进行的最初几次战役中形成的。群山环抱的波河盆地使敌人无路 可逃。盆地面积相当小,巧妙铺开的部队很容易控制它,因此部队能够来回 运动而不致精疲力竭;这个盆地相当肥沃,足以为部队提供补给,使其得到 恢复。军队到了南德意志,距离拉长了,因而已经倍感艰辛;但南德意志还 是分为几块地区,所以仍然能运用原有的作战方法。但是一旦军队打进北德 意志、波兰和俄罗斯漫无边际的原野,情况就不同了。敌人现在能够逃跑了, 由于距离遥远,行军把军队搞得精疲力竭,军粮供应成为难只解决的问题。 沿路都要分兵驻守占领地,以致在开始战斗之前军队就分散了。经济情况不 能提供必需的运输工具,军事组织依然如故,后备力量缺乏。拿破仑的战略 完全是以地中海区域为依据,这种战略没有预见到新的地理条件,因此便不 能成功地完全适应这些新的条件。 第三章大帝国的创立 (1805—1807年) 拿破仑即位的头一年,在严重的财政危机下进行的1805年战役使他处 于极大的危险之中。奥斯特里茨战役的胜利拯救了他,他控制了德意志,并 开始组织大帝国。这样就招致了新的反法同盟的形成,而反法同盟的失败又 把整个中欧置于他的控制之下,并且由于提尔西特条约的签订而巩固了“大 陆体系”。 一、1805年的财政危机 拿破仑命令帝国大军开赴德意志之后就返回巴黎为战役做紧急准备。他 发现工商界焦虑不安,惊慌失措的民众挤到法兰西银行的大门口,国库空空 如也;而王党分子则满怀希望。 第150章 长期以来,国库大臣巴尔贝-马尔布瓦的处 境极为艰难,法兰西银行正在被通货膨胀所压垮。这家银行除了拥有已经直 接为国库贴现的二千七百万法郎期票外,银行的一名董事德普雷又强加给它 二千万法郎期票,这是国库部推销给“联合商行”的,更不必谈法兰西银行 应负担的税收证券了。但由于乌弗拉尔在西班牙的财政投机活动——当时最 大的投机冒险——这种灾难达到空前未有的程度。 查理四世的财政状况处境可悲。西班牙自从1804年以来饥荒严重,它 在墨西哥国库贮存的银币皮亚斯特已经不再运到。答应每年给拿破仑的补助 金早在1804年6月就已拖欠了三千二百万法郎。乌弗拉尔把这笔款项预付 给法国国库,国库把收税官的新证券交给他作为抵押。由于以前曾给西班牙 舰队供应粮食,所以乌弗拉尔掌握着的墨西哥国库的支票总数达四百万皮亚 斯特;他的兄弟在美国费城开设了一家商行,他亲自证实了在墨西哥国库中 存有七千一百万皮亚斯特,只要一有机会便可运往西班牙。乌弗拉尔出面担 保,他有办法把这笔钱财运到欧洲,用来偿还法国和他自己。拿破仑对这种 前景当然很高兴,乌弗拉尔得到皇帝的许可于1804年9月启程赴西班牙。 到马德里后,他便以豪华的排场、善辩的辞令与丰盛的礼品眩耀于宫 廷。戈多伊热切地答应把西班牙拖欠的补助金偿还乌弗拉尔,并同意他以每 公担二十六法郎的价格向西班牙提供二百万公担小麦。由于在法国,特别是 在法国西部,粮食有剩余,乌弗拉尔每公担只花费十八法郎。拿破仑总是热 望讨好农民并急于使硬币流入法国,便欣然批准出口特许证,条件是法国政 府要收取一半利润。乌弗拉尔接着又热心和那个负责维持银币价格的保证银 行打交道。他答应立即借款给保证银行,此外还给一笔为期五个月的信贷。 他获得的保证是取得在罗马教皇同意下即将出售教会财产的权利。保证银行 拥有烟草专卖权与汞矿开采权,乌弗拉尔要求取得这两项权利。西班牙对英 国宣战后,乌弗拉尔给停泊在半岛各港口的法国和西班牙舰队提供粮食;为 了支付这笔花销,他从在阿姆斯特丹经营霍普银行的一个朋友拉布谢尔那里 借了一千万盾。 由于乌弗拉尔做出了这么多贡献,他就处于转运墨西哥白银问题的有力 地位,他竭尽全力为这些财富的转运求得皮特的帮助,而皮特正因在印度搞 商业活动而需要白银。1804年12月18日,乌弗拉尔收到了西班牙政府给他 的墨西哥国库的五千二百五十万皮亚斯特的支票;他把其中一部分送给了巴 尔贝-马尔布瓦,而后者没办法只好交付他更多的收税官的证券。已完全被 拉过去的查理四世与乌弗拉尔合伙,承包了将来从美洲装运硬币的所有运转 业务。但是乌弗拉尔由于经营得手以至不想就此止步:他邀国王与他合伙经 营西属美洲的全部贸易。他取得了西属美洲贸易的专利权,并承担保证国王 可能需要的一切运输业务,条件是,他将获得一笔佣金,并取得每只船为他 装运三分之一货物的权利,而查理四世则支付一切开支和承担所有风险。乌 弗拉尔为这笔交易取得了空白特许证,上面没有填写船只所驶向的目的地; 他准备把这些特许证卖给美国人。然后他就出发去阿姆斯特丹,拉布谢尔起 初有些不知所措,但终于在1805年5月6日同意替他承担墨西哥皮亚斯特 的转运业务,并接受使用特许证的贸易。然而乌弗拉尔被迫事先同意霍普银 行在最后决算时无论结果如何付给它所应得的盈利。 由于乌弗拉尔依靠拉布谢尔——他是最有影响的伦敦银行家、皮特的密 友巴林的女婿——来取得英国的默许合作,因而就使这次业务成为具有国际 性质的事件。实际上皮特同意了这种做法,甚至派出四艘英国帆船巡洋舰去 装载首批白银,购买白银的款项由英格兰银行付给了拉布谢尔。但是为了运 送其余的资财和利用贸易特许证,拉布谢尔派出了达维德·帕里什(一位有 名的汉堡银行家的儿子)到费城,另外还派出了两名代理人,一名到新奥尔 良,另一名到韦腊克鲁斯。他们计划把墨西哥的皮亚斯特用美国船只运往美 国,在那里,把皮亚斯特预付给商人,以换取运货到欧洲的代理商的支票。 贸易特许证也以分享一部分利润为条件出卖给美国商号。交易直到1806年 才得以进行,到1807年因杰佛逊宣告禁运而中止。整个交易将会使霍普银 行和拉布谢尔获得九十万英镑,折合法郎是二亿二千五百万;而乌弗拉尔将 只会分得二千四百万法郎。在这时候,拉布谢尔不得不与拿破仑达成协议。 那些维护乌弗拉尔的计划的人有理由认为,这些计划能够获得成果;但是他 们忘记了,皇帝不会赞同一个使外国银行、实际上是一家敌国银行发财的计 划。他们尤其是没有认识到实际上是由法国付出这笔钱的。 运输银币皮亚斯特和利用特许证的贸易要取得成果需要较长的时间。在 这期间,必须付款购买运给戈多伊的小麦,并须提供承诺给保证银行的资金 和信贷。这些钱现在由法兰西银行拿出,它贴现了由保证银行发出的一部分 票据和收税官的证券,这些证券是由巴尔贝-马尔布瓦只作为保证金而抵押 的。因此当拿破仑踌躇满志,自以为做了一笔好生意的时候,实际上就是他 在为整个活动提供资金!这时[奇qisuu.书],就巴尔贝-马尔布瓦而言,他使法兰西银行 贴现了西班牙票据,这些票据,相当于他从乌弗拉尔那里接受的皮亚斯特银 币储备量。再者,德普雷和范勒尔贝格还没有收到国库应付给他们供应粮食 的款项,而且由于资金缺乏,他们采取了接受通融汇划票据的办法,这种票 据使他们得以筹款和取得附加信贷。联合商行的所有股东开始互相开支票, 甚至虚立户头为自己开支票,所有这些“包袱”集中压在法兰西银行身上, 而银行却也毫不犹豫地全部承兑了这些支票。到1805年9月,这家银行的 纸币发行额为九千二百万法郎之巨。要不是因为德普雷是法兰西银行的董 事,要不是巴尔贝-马尔布瓦的秘书罗杰受贿一百多万法郎的话,造成这样 的局面将是不可想象的。 乌弗拉尔仍旧泰然自若,他相信西班牙会偿清所有的债务,而且法国的 信贷情况会保持正常。而实际上,西班牙交付小麦贷款很缓慢,保证银行由 于难于在短期内卖掉教会财产也就不能承兑它的任何证券。1805年夏季,巴 尔贝-马尔布瓦向乌弗拉尔索讨他承诺的皮亚斯特。为了抚慰巴尔贝-马尔布 瓦,乌弗拉尔开始用他所能得到的那么一点点皇家公债来购买皮亚斯特;以 后不久,皇家公债的票面价值下跌了百分之五十八,乌弗拉尔停止了付款, 他认为运来皮亚斯特已不可能,因为他发给西班牙的信贷已遭冻结。在这个 时刻,法国又将进入战争;巴黎股票交易所的投机商利用战争迫在眉睫的形 势,从中赚钱;而民众便挤到法兰西银行提取存款。到9月底,这家银行的 现金储备下降到仅有一百五十万法郎。起初,银行寻找种种托辞拖延支付, 但最后被迫宣布停止部分支付。乌尔姆战役之后,恐慌情绪稍有平息,但在 特拉发加海战之后,人们看到战争又拖延下去,恐慌情绪再次继起。11月, 几家私人银行倒闭,其中主要有雷卡米埃银行和埃尔巴斯银行。 自8月底开始,法国国库的状况引起拿破仑严重的不安。加来海峡郡的 军需官已发不出军饷,在斯特拉斯堡需要借款一千二百万法郎,但须有特别 担保才能借到。因而相当多的士兵只穿一双鞋就渡过来因河是不足为怪的。 最终还是士兵以自己的痛苦,甚至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他们主上仓促作战和金 融家的投机生意付出了代价。不久,范勒尔贝格无力继续供应已出征的部队 和国内驻防部队;9月23日,他只好吁请国库贷款,而国库也只得求助于法 兰西银行。更为糟糕的是,政府后来授权范勒尔贝格,只要开一张简单的收 条,他就可以从收税官的钱柜里领取现钱。这样一来,等收税官的期票到期 时,法兰西银行收到的只是收条而已。1806年1月1日,范勒尔贝格亏损一 亿四千七百万法郎,所以只好解除契约。拿破仑曾这么谈到巴尔贝-马尔布 瓦:“如果我被打败,他就会是反法同盟的最好帮手。”这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这位大臣的唯一过失在于他的无能。皇帝暗示过有一个在皮特的赞同下 策划的阴谋,它的目的是要让前亡命者塔隆主管法兰西银行。不幸的是,我 们对此所知无多。无论如何,我们从中可以看出,奥斯特里茨大捷消弭了这 场可怕的危险。 虽然1805年的危机主要的是财政和金融危机,但不要忘记,在奥斯特 里茨战役的一年里,整个经济,无论在农业或是工业部门,都遭受了打击。 在默尔特郡,或多或少是同过去一样的原因导致了危机;但更严重的是又造 成农产品价格的周期性下跌,象在革命前的经济中经常发生的那样,农产品 价格下跌减少了大多数居民的购买力。 第151章 这就造成了信贷紧缩,而高利贷重要 性日益增长。这一切造成的最重大的社会后果,一如既往总是加深了民众的 苦难。 二、1805年战役 拿破仑幸好碰上奥国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查理大公的改革几乎还没 有开始:1802年,他曾以长期服役制代替终身服役制,但是这一改革直到 1805年才生效。虽然他订出免除兵役的规定,但也不能阻止人们规避兵役, 在二千五百万人口中,每年登记适龄应征的只有八万三千名。匈牙利议会于 1802年拒绝实行义务兵役制和征兵;它同意每年只提供六千名士兵,战时外 加一万二千名(只给一次)。从技术上看,奥国人最多只能建立一个提罗耳 人猎兵团。当麦克掌握了军队的指挥权以后,他制订了新的条例以增加步兵 和轻骑兵,并从1805年8月1日起修改了操典,然而他这样做只能制造混 乱。另外,奥国的财政状况也使得这一切努力落了空。平时编制还缺少八万 三千人,有九万七千人在休假,三万七千名骑兵没有马,没有一座大炮备有 运载马车。临时凑合的程度比法国更甚,奥国军队发兵时比它的对手装备更 差。 此外,麦克为俄国将军温青格罗德所误。率领俄国第一支部队的库图佐 夫仅带来三万八千人,而不是原来答应的五万人;计划应紧跟他来的布克斯 赫弗登直到11月才到来。而归根到底,同在1799年一样,奥国主要关心的 仍是意大利,它把查理大公率领的六万五千人的主力部队派到了那里,另派 约翰大公率领的二万五千人到提罗耳还不算在内。在德意志,不久就成为麦 克将军部下的费迪南大公只率领一支六方人的部队,再加上在福腊耳贝克有 一万一千人,兵力所以如此之少的借口是俄国人即将前来会师。费迪南原想 在累赫河东岸等待俄军,但麦克向弗兰茨皇帝担保,拿破仑此来不可能超过 七万人。麦克决定推进直到黑林山,于9月11日渡过了因河并占领了巴伐 利亚,巴伐利亚的军队退至美因河北岸。 然而,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是在德意志战场。拿破仑当然应把他的军队 从布伦港开赴德意志,各个击败反法同盟各国的军队。马塞纳仅率领四万二 千名士兵坚守在阿迪杰河上,因为意大利动荡不安,在皮亚琴察周围和皮埃 蒙特不断发生暴动。拿破仑起初决定把帝国大军集中于阿尔萨斯:十七万六 千人分为六个军团、外加一个骑兵后备队和近卫军;从布勒斯特开来的第七 军团直到十月底才到达。接着,他于8月24至28日,发觉集中阿尔萨斯会 使前进中的纵队延误战机,而且会使他们与从荷兰赶来的马尔蒙和从汉诺威 赶来的贝尔纳多特会师不易。因此他命令他们改变路线向帕拉蒂纳前进,在 那里从9月25日起渡过了来因河。然后军团在缪拉的骑兵掩护下转向东南, 朝着乌尔姆以下的多瑙河上的各个目标前进。拿破仑获悉敌人已在乌尔姆集 结的消息后,于10月7日命令他的士兵开始在多瑙沃尔特附近横渡多瑙河。 他后来失去了与敌人的接触,因为担心麦克南逃,他便命令他的军团成扇形 散开,派贝尔纳多特到慕尼黑去截击俄军,使达武居中,而主力部队则向乌 尔姆和伊勒河挺进。实际上,遭到突然袭击的麦克要集中他的部队有很大困 难,而且他的两个军团于10月8日和9日在韦尔廷根和京次堡附近遭到沉 重打击。后来麦克决定向北出击以期切断法国的交通线。被派去控制北岸的 内伊,仅仅派杜邦指挥的一个师渡过河去。杜邦的师于11日在哈斯洛克遭 受严重挫折,奥国的韦内克军团和费迪南大公得以设法沿北路逃跑。但是麦 克于14日得知法国人向西奔伊勒河前进,他以为他们正在向来因河退却, 于是就回到乌尔姆去截击法军的退路。拿破仑急忙包围敌军,并命令内伊在 埃尔欣根强渡多瑙河。奥军四面受围困,于15日投降。韦内克军团在缪拉 的追击下于18日缴械,费迪南大公只率领几个残兵败将逃到波希米亚。总 共四万九千名奥军被俘;唯独金迈尔一师得以逃脱。然而这场战役并不像某 些人所断言的进行得那么整齐有秩序,军队经历了不止一次的战术上的挫 折。阴雨和大雪使得部队的行军困难异常。费桑扎写道:“除俄罗斯战役之 外,我从未遭受过这么大的折磨,也从未见过军队如此混乱。” 这时内伊追击约翰大公进入提罗耳,并到达德拉瓦河流域;与此同时, 奥热罗占领了福腊耳贝克。在意大利,马塞纳进攻查理大公,在卡尔迪埃罗 一战中未见分晓,后来查理率领军队向莱巴赫撤退。拿破仑不失时机地挥师 前进,直扑俄军,使已经到达因河的库图佐夫仓惶溃退。然而,由于在恩斯 以东的多瑙河河谷突然变得狭窄起来,以至追击放慢了些。马尔蒙和达武不 得不越过山地,而莫蒂埃被调到北岸,以阻俄军渡河;但库图佐夫在克雷姆 斯设法避开了缪拉,11月11日,他在迪恩施泰因几乎消灭了莫蒂埃的一个 师。缪拉在向维也纳推进时,施计巧夺了多瑙河上的几座桥梁,使得法军能 够前进并越过了摩拉维亚的布尔诺。然而,库图佐夫已在这些地方与布克斯 赫弗登的部队和一支奥国军团会合;另一支俄军也即将到来。 拿破仑这边的形势转入危境。他已知道自己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在南部 奥国的几个大公可能把他们的军队集结起来;在北部,存在着普鲁士干涉的 威胁。匈牙利按兵不动,弗兰茨于十月间再次拒绝匈牙利语为官方使用的语 言和割让阜姆而使匈牙利深为不满;议会没有钱装备一次“起义”或总动员。 匈牙利人对拿破仑没有敌意;当达武占领普莱斯堡时,帕尔菲宣布中立;摄 政王约瑟夫大公虽然表示不赞成中立,但他的态度表现十分犹豫,以至被怀 疑是想自己称王。普鲁士的威胁则更为险恶。为赢得时间,拿破仑命令贝尔 纳多特率军假道属于普鲁士国王的安斯巴赫公国;这是前几次战役中已有先 例允许通过的。这一次,弗里德里希-威廉甚至预先没有得到通知,他勃然 大怒;作为报复手段,他允许俄军假道西里西亚,然后不与拿破仑磋商就占 领了汉诺威。亚历山大认为这是个适当的时机,便于10月25日到达柏林; 他受到热情洋溢的接待,普鲁士的主战派大为振奋:当时已到普鲁土供职的 米勒以及哈登堡都加入了主战派的行列;汉堡的书商佩尔泰斯呼吁普鲁士不 要对奥国的命运置之不理;就连达尔贝格也于11月9日在议会宣称必须维 护帝国的完整。11月3日,亚历山大和弗里德里希-威廉在波茨坦签署了一 项协定,普鲁士国王同意向拿破仑提出调停,要法国遵循吕内维尔条约的规 定;如果法国拒绝调停,他就要率领十八万人参战,其中还不包括萨克森人, 他们也已答应与普鲁士合作,也不包括黑森人,他们仍在犹豫,但黑森军队 已由布吕歇尔统帅了。从10月15日起,施泰因为开辟必要的财源,开始发 行纸币,并用国库的支票来支付那些军需品供应商。然而国王仍然坚持让拿 破仑在12月15日以前明白表示态度。带着最后通牒的豪格维茨经过很长时 间,直到11月28日才到达布尔诺;然后他又被送到维也纳1,拿破仑指示 塔列朗敷衍豪格维茨。实际上,弗里德里希-威廉已经又动摇了,即使不象 他后来声称的,他命令过豪格维茨不惜任何代价地维护和平,他也命令过要 竭尽全力保持和平。由于担心拿破仑与奥国达成协议而调转头来反对普鲁 士,他便决定等待事态的发展。 即使拿破仑不知道波茨坦协定,他仍然感到了危险;由于不能追击敌人 到奥尔莫乌兹,他便切望敌人来进攻他:他假装害怕的样子,后撤军队,筑 起堡垒防守,并试探要与沙皇谈判。库图佐夫识破了这一计谋,但是多尔戈 鲁基和沙皇身边的亲信都劝说亚历山大发动进攻。12月2日拂晓,集结在奥 斯特里茨以西的戈尔德巴赫河西岸的法军透过晨雾看到奥俄联军正在前 进,准备发起攻击。联军总数为八万七千人,用以对付七万三千名法军,但 他们是沿着十六公里宽的战线铺开的,目的是要包抄法军的右翼,并切断其 去维也纳的退路。联军按照他们的计划开始从中央阵地普拉岑高地下来,拉 纳指挥的法军左翼,尤其是达武指挥的右翼,在敌人猛攻下岿然不动。处在 中路的拿破仑突然下令,命苏尔特猛攻高地。法军把敌军切成了两段,迂回 包抄了他们的左翼,打得敌军溃退。奥俄联军损失总数达二万六千人;法军 损失八千至九千人。亚历山大感到很受屈辱和恼火,宣布他要回俄国,奥地 利于12月6日签署了停战协定。 既然没有等到普鲁士下决心反法同盟即已瓦解,拿破仑就轻而易举地把 奥地利孤立起来。从12月10日至12日,他加强了与巴伐利亚、符腾堡和 巴登的联盟。7日,他接见了豪格维茨,对他很粗暴;14日,他再次召见普 鲁士特使,告诉他奥国正在要求把汉诺威交给前托斯卡纳大公,并给他接受 与法国结盟的最后一次机会。 第152章 在这样的恐吓之下,豪格维茨屈服了,在12 月15日签订了肖恩布鲁恩条约:普鲁士总算吞并了汉诺威,但却被迫割让 了纳沙泰尔公国以及安斯巴赫侯国,第二天拿破仑就把后者赠给了巴伐利 亚,以换取贝格公国。12月24日,弗兰茨撤了科本兹和克洛雷多的职务; 26日,他批准了普莱斯堡条约。奥地利让出了从坎波福米奥条约中得到的威 尼西亚的全部领土包括伊斯的利亚一部分和达尔马提亚,和它在南德意志的 全部领地,以及提罗耳和福腊耳贝克;而获得了萨尔斯堡,这是托斯卡纳的 费迪南用来换取巴伐利亚的维尔茨堡的。帝国骑士就这样落到了他们的敌人 手里。升格为拥有主权的王国地位的巴伐利亚和符腾堡,还有巴登,解脱了 与神圣罗马帝国的一切封建附庸关系。这样一来,奥国完全被驱逐出意大 利,并且,除了仍拥有皇帝虚名之外,它在德意志的全部领地也荡然无存。 三、大帝国 拿破仑于1806年1月26日返回巴黎之后首先在莫利昂辅助下整顿财 政,莫利昂已取代巴尔贝-马尔布瓦任财政大臣。4月22日,拿破仑对法兰 西银行及时采取措施,把它交给由皇帝任命的一名总裁管理,置于国家的控 制之下。莫利昂改革了会计制度,迫使税收专员签署为期四个月的期票,并 且于7月14日建立了公款存付银行,以便调节货币流通;此后,税收专员 们除非真的把税款存入该银行,否则他们所收税款就不能再得到利息。解决 1805年财政危机则更为艰巨。1月27日,皇帝召见军需供应商,在这一次 令人难忘的场面里,皇帝以处死相威胁,迫使他们把所有的资产交给莫利 昂;由于贝尔蒂埃走露风声给乌弗拉尔,所以他能把一些资财隐藏起来。供 应商的有价证券、信贷和仓库被清查结算,他们被迫继续其供粮业务,而只 能得到应得粮款高达一千八百万法郎的半数。但是仍然还有欠款六千万法 郎,这笔债要由西班牙来承担,尽管它只收入三千四百万法郎。查理四世被 迫从拉布谢尔的霍普银行那里请求再借一笔贷款交付法国,并求得罗马教皇 同意再征用一批教会财产。拉布谢尔自己不得不放弃了还没有获得汇票的一 千万皮亚斯特。整个事情拖延了多年,最后,由于范勒尔贝格和乌弗拉尔不 能偿付西班牙的债务而宣告破产;乌弗拉尔于1809年因债务问题而被捕入 狱。但是这一恢复国家财政的巨大任务并没有妨碍皇帝从事内政改革:他还 要筹备编纂多种法典,1806年决定创办帝国大学。 然而,所有这一切不过只是细枝末节,因为奥斯特里茨大捷激起了他的 想象力的新飞跃。在南德意志,重大变化接踵而来。奥地利在德意志的领地 被瓜分了:巴伐利亚国王得到了艾克施塔特主教邦、提罗耳和福腊耳贝克; 符腾堡获得了乌尔姆和另外一些领土;巴登侯国割去了布赖斯高、奥尔特瑙 和康斯坦次。从1805年11月起,符腾堡首先进攻帝国骑士的领地,德意志 其他王侯也急于并吞骑士领地。既然他们享有充分的主权,这些王侯就竭力 效仿拿破仑的治国手段,符腾堡国王终于摆脱了他的议会。但是拿破仑无意 让德意志土崩瓦解。1806年1月,拿破仑建议成立一个新的邦联,以他为保 护人。一部宪法将规定邦联成员国的权利和义务,并由一个拥有必要权力的 议会来实施。拿破仑已经迫使他的德意志盟国在各国内给予新并入的附庸以 特权地位——这是干涉它们内政的绝妙借口,他还强烈表示希望这些盟国采 用《民法典》。这些新国王感到愤慨,因为他这样做是想破坏他们刚刚获得 的主权。符腾堡的弗里德里希一世大叫道,“这是对我的政治生命的一个致 命打击”;巴伐利亚的大臣蒙特热拉只愿意缔结临时的联盟。这些国王既不 敢同法国决裂,便都屈服了。1806年7月12日,十六位王侯宣布脱离神圣 罗马帝国,他们组成了来因邦联,并答应给他们的保护人提供六万三千名士 兵。 但是拿破仑也非有他们不可,因为普鲁士很不可靠。联合决议规定了宪 法和成立议会,然而它们却被无限期地延搁起来,从未见天日。此外,王侯 们因顺从拿破仑而获得新的领土作为补偿:奥格斯堡和纽伦堡两个自由市划 归巴伐利亚;法兰克福划给了达尔贝格。几个小邦的君主只是为了不致被吞 并沦为“降格附庸”而依靠自己的亲缘关系加入了邦联,如雷严伯爵,他所 以升格为侯爵是因为他是达尔贝格的侄子,在他的四千臣民中要提供二十九 名士兵;还有霍亨索伦-西格马林根公主,她的丈夫是博阿尔内的朋友,她 的儿子与缪拉的侄女结婚,后来成为罗马尼亚国王的祖先。其余没有参加邦 联的所有较小的邦都被并入了较大的各邦,沦为附庸:诸如施瓦岑贝格、考 尼茨、利内、图尔恩与塔克西斯等家族。也有升格的邦,如:巴登、贝格、 黑森-达姆施塔特等公国升格为大公国;纳索成为公国;达尔贝格获得来因 邦联大首领的头衔1。 留下来的唯一问题是要消除神圣罗马帝国的残迹。至于奥国,它要抵抗 是不可能的,因为拿破仑以俄国占领了科托尔港为托辞而把他的军队留驻在 布劳瑙。帝国大军仍然驻扎在德意志各盟国,开销当然要各国支付,这虽然 给拿破仑提供了极好的机会来缓和法国的财政状况,但却招致了各盟国对法 国的不满。蒙特热拉夫人在写给塔列朗的信中说:“我喜欢法国人,因为他 们赶走了我们的敌人,恢复了我们的正统君王,但是我憎恶那些象吸血鬼一 样地榨取我穷困可怜的祖国的人。”民族意识开始在德意志蔓延开来;巴伐 利亚书商帕尔姆开始到处贩卖反法小册子,拿破仑枪毙了他。1806年8月1 日,帝国议会宣布自行解散。弗兰茨二世根据通知的要求,于8月6日放弃 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称号。这样,由巴塞尔和约2肇端的这出悲剧便结束 了它的最后一幕。 与处理德意志问题相比较,使荷兰适应新的政治形势不过是一场儿戏。 2月6日,塔列朗通知席梅尔佩宁克必须使荷兰适应新的形势,3月14日, 拿破仑向海军上将弗尔许尔表明了他的意图:他的弟弟路易将任荷兰国王, 否则他就要吞并这个国家。执行议会召集了特别会议,进行了“伟大的工 作”,并于5月3日俯首听命她接受了拿破仑的主张,唯有席梅尔佩宁克拒 绝屈从。在一项条约中保证了王国的完整,并与法国分立;路易于1806年6 月5日即位为荷兰国王。 在意大利,威尼西亚被并入意大利王国;马萨和卡腊腊给了埃利兹;瓜 斯塔拉授予了波利娜,而她随后又把此地卖给了意大利王国。最大的变化是 那不勒斯的波旁王室的垮台,1805年12月27日,拿破仑在一项有名的敕令 中宣布“那不勒斯王朝已不复君临”。马塞纳轻而易举地执行了这一宣判; 俄军撤离那不勒斯退守科学岛;英国人满足于继续占领西西里岛,他们利用 该岛进行军事演习;波旁王族流亡到巴勒莫。加埃塔一直抵抗到6月18日。 在卡拉布里亚,成群的暴动者立即纷纷揭竿而起。然而拿破仑直到7月份还 认为,一切都已解决,3月30日,他将那不勒斯的王位交给了他的哥哥约瑟 夫。然而,那不勒斯却在酝酿着象后来西班牙战争那样一场游击战。玛丽亚 -卡罗莉娜没有放下武器。她只率领六千人,但煽起了武装暴乱。暴乱的骨 干分子无所不包,从贵族罗地奥直到拦路强盗佩扎(别称弗拉·迪亚沃洛), 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领导过1799年的叛乱。很多教士援助了他们。卡拉布 里亚居民缺乏民族意识,对波旁王朝的命运几乎是漠不关心的,但是法国的 占领使他们的负担过于沉重,并且解除他们的武装更使他们愤怒;因为,居 民从事抢劫习以为常,这是由于该地经济状况、走私以及强大的“黑手党” 酿成的。牧民和农民认为资产阶级和贵族是最拥护法国人和新思想的人,所 以他们把王后的呼吁视为允许抢劫上层阶级财产并普遍地抢劫各城市的表 示。 英国人不赞成这一煽动民众暴动的呼吁,他们认为暴动的军事价值是值 得怀疑的;但是他们在夺取了卡普里岛和蓬扎群岛之后决定冒险登陆,这样 做就促成了这场暴动。7月1日,一支五千二百人的英军在斯图尔特爵士率 领下于圣欧菲米亚湾登陆。他们于7月4日在迈达遇上雷尼埃将军统帅的六 千多法军,雷尼埃毫无准备,命令士兵手持白刃冲锋。英军步兵岿然不动, 等到他们逼近,英军以排炮射击击溃了他们。这是威灵顿后来在塔拉韦腊战 役到滑铁卢战役使用的杰出战术的第一个范例,不幸的是拿破仑完全没有重 视这种战术。法国这次大败变成了普遍暴动的信号,暴动充满骇人听闻的恐 怖景象。马塞纳和雷尼埃用残酷无情的屠杀一步步地重新征服了卡拉布里 亚。 第153章 劳里阿城夷为平地,弗拉·迪亚沃洛被处绞刑,监狱和囚船充塞犯人。 尽管如此,暴动的影响仍很大:它使法国人付出了极高的代价,英军得以占 领勒佐直到1808年,四万法军被牵制得寸步难行。 与此同时,拿破仑占领了里窝那,使英国人不能利用这个港口,他并且 把一个西班牙师调驻伊特鲁利亚。这时在意大利仅有的独立国就是罗马教皇 国。 早在加冕礼以前很久,庇护七世就一直担心法国在意大利的进展。他被 迫同意于1802年9月并入法国的皮埃蒙特实施教务专约,随后他又不得不 同意大利共和国签署另一教务专约。然而后一条约还能使教皇差堪告慰:它 承认天主教为国教,优待教士,对悬而未决的问题都按教会成规解决。但是 1804年1月,梅尔齐补充了一项法令,它宣布原有法律凡教务专约没有明文 禁止的,仍然维持有效。庇护七世抗议把这些新的组织条例强加于人;皇帝 只做了含糊其词的答复。然而,1805年5月26日卡普拉拉在米兰为拿破仑 兼领意大利国王加冕之后才一个月,拿破仑就发布了两道敕令,事先未经罗 马教廷同意而擅自改组宗教生活。他确实增加了僧侣的收入,但同时却减少 了教区的数目,取缔一些隐修院,并且限制了僧侣的数目。更有甚者是他于 1806年1月1日把《民法典》推行到意大利王国。除了伊特鲁利亚王国新君 主忠顺于罗马教会之外,在意大利各地——卢卡、巴马、皮亚琴察和那不勒 斯——教会都成为众矢之的。庇护七世曾以为法国出售教会财产等世俗化措 施是较小祸害而加以容忍,但看到把《民法典》推行于意大利势必也把世俗 化推行到意大利,他就感到忧心忡忡,因为他把意大利视为自己的禁苑,至 少从宗教意义上说是如此。 德意志的情况给教皇带来的忧虑也不少。1803年“帝国大法”的后果变 得日益严重,因为各邦君正在使教会产业世俗化,并且未和罗马教廷商量便 控制管理起教士来。恺撒—教皇主义1甚至也在巴伐利亚赢得胜利。既然各 邦君此时已统治信仰不同宗教的居民,他们便抛弃了“民随君教”的原则, 并且公然宣告容忍政策,因而就朝着国家世俗化的方向大步前进。起初罗马 教廷想与维也纳谈判缔结一项德意志教务专约,但是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 头,因为除非法国施加压力,没有办法迫使德意志各邦君接受这一专约。特 别是在奥斯特里茨战役之后,创立大帝国既是企图称霸世界的象征,恐怕迟 早有一天会向圣门神职挑战,因此,大帝国的创建使庇护七世迟迟不愿默认 拿破仑为天主教世界的世俗元首。 然而尽管有着这些灾难折磨,教会还是从拿破仑的保护下获得了巨大利 益,如若教皇不同时也是一位世俗君主的话,庇护七世决不愿与皇帝决裂。 但教皇确是这样的人,所以拿破仑不会允许教皇损害他的统治。教皇宣称要 守中立,但没有用,因为中立并不包括反法同盟的成员国那不勒斯王国在 内。当英军和俄军于1805年在那不勒斯登陆时,他们是可以从那里侵入意 大利王国的;庇护七世无力阻止他们假道,这样的事件正是他的亲信左右所 欢迎的事件。 因此,法军占领了安科纳,继之又占领了契维塔韦基亚。庇护七世提出 了抗议,拿破仑于1806年2月13日的答复是:要庇护七世加入自己的“体 系”、驱逐英国人并禁止英国人进入其领土。当罗马教皇拒绝时,皇帝召回 了法国驻罗马大使费什。孔萨尔维的政策破产了,于是他便提出辞职。这是 最后的决裂,此后拿破仑再也不给庇护七世写信。 四月间马尔蒙进入达尔马提亚,丹多洛被指派为那里的“行政长官”。 然而一支俄军从科孚岛出发,与奥国串通夺取了科托尔港口,在腊古扎1, 法国的莫利托尔将军遭到了门的内哥罗人的攻击。拿破仑利用这一时机迫使 维也纳答应给他假道奥属伊斯的利亚的权利。就这样,他一登上奥斯曼帝国 的门坎,便立即想要插手其内部事务,1806年这一年标志着他的东方野心的 复活。在艾奥尼纳,普克维尔已经是一个非常活跃的领事;雷因哈尔被派往 摩尔达维亚;达维德负有使命到波斯尼亚的帕夏那里去,帕夏正陷于与塞尔 维亚人的冲突之中。奥斯特里茨大捷加强了法国对土耳其苏丹的影响,他终 于承认了法国皇帝,并派遣了驻法大使;作为回报,拿破仑派塞巴斯蒂亚尼 往君士坦丁堡,他是8月9日到达的。与此同时,土耳其与受英国支持的俄 国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但马尔蒙的第二军团事实上仍然是象驻扎在意 大利的军队那样被牵制在达尔马提亚。 1805年的战争异乎寻常地扩展了拿破仑经略的范围,以至使得法兰西帝 国变成只不过是“大帝国”的核心,而“大帝国”本身便开始由一些法律文 件组织起来。皇帝把他新创建的各国视为“联合的国家或真正的法兰西帝 国”。虽然他任意引据许多历史先例,但他所采用的组织却是独具匠心的。 最高一层是些国王和王侯,他们在自己的领地内是世袭的,拥有主权的,如 约瑟夫、路易、缪拉,缪拉是3月15日被封为贝格大公的。其次是附庸的 王侯,他们也拥有主权、甚至也是世袭的,不过他们的领地只限于在“采邑” 之内,每当所有权改变时,这些领地就要另行赐封,象这样的情况有:皮昂 比诺的埃利茲、成为纳沙泰尔亲王的贝尔蒂埃。在他们之下是既不拥有军队 又无钱财的王侯:本尼凡托亲王塔列朗、蓬特-科沃(这两块领地一直是罗 马教皇和那不勒斯国王争夺的对象)亲王贝尔纳多特。再低一层是单纯的采 邑,这些采邑只有实利没有主权:拿破仑在那不勒斯王国保留有六个公国, 在威尼西亚创立十二个公国,以分封给一些功勋卓著的法国人。 这还不是全部。这些王侯和国王从理论上讲是独立的,但象所有其他人 一样,他们个人都是拿破仑的附庸,虽然他们的国家并非采邑。实际上,他 们是法国皇族的一部分,共和十二年宪法规定,皇族要受1806年3月31日 颁布的特别法规的约束。这项法规为皇族创造了一个特殊的法律身份;它授 权帝国元首监护未成年者和对成年者实行家长的权力,包括批准他们结婚以 及监禁他们的权力。此外,各亲王,甚至是享有主权的亲王,仍然是帝国的 大勋爵。这样,庞杂的组织结构很大部分是按照家族公约的概念建立起来 的,它既令人回忆起波旁王室的姻亲组织网,又反映出拿破仑对其氏族的眷 恋。在他看来,家族关系是最为牢固有力的关系。因此他也把这种政策扩展 到各盟国。1月15日,欧仁·德·博阿尔内终于与巴伐利亚公主奥古斯塔结 了婚,同时皇帝认领了他,虽然他并不因此享有法兰西皇位的继承权。约瑟 芬的侄女斯特凡妮·德·博阿尔内也被认领了,并让她嫁给了巴登大公的继 承人。贝尔蒂埃不得不抛弃维斯孔蒂夫人而娶了巴伐利亚的一位公主。第二 年热罗姆跟符腾堡王室攀了亲。出于同样的动机,现在再加上切望得到一位 直系继承人,这就预示了皇帝势必将离婚再娶。 应时而生的大帝国仍然是罗马帝国概念的首次体现,这种概念已暗含于 拿破仑在1804年所采用的皇帝称号之中。他现在毫不犹豫地公然以西罗马 帝国的复兴者自居,并且要求拥有他的“杰出的先人”查理大帝所拥有的种 种特权。这些历史权利的要求特别有损于教皇国的地位,这是理所当然的。 拿破仑1806年2月13日的信提醒庇护,虽然查理大帝曾是由教皇加冕为“罗 马人的皇帝”,他仍然视教皇为受他庇护的人;他把授予罗马教会的世俗领 地只是作为他自己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而拿破仑也是这样。他对庇护 七世写道“陛下是罗马的教皇,而我是罗马的皇帝,”这个令人叹为观止的 充分体现皇帝威严的简洁公式已经表明,大帝国甚至是在它建成之前,已显 出它只不过是一统天下的开始。 四、与普鲁士决裂(1806年) 这样一种政策本不能指望带来全面的和平。可是客观形势却使这两个仍 然干戈相见的强国有和谈余地。在英国,皮特在他的政策又遭到灾难性的失 败和反对党猛烈的攻击之后,于1806年1月23日忧愤而死。辉格党再一次 要求让欧洲大陆听天由命,他们认为和平是中止法国入侵的唯一手段。福克 斯说,“如果我们不能削弱法国的庞大力量,那末,制止它的发展对我们终 归有点好处。”换言之,他建议再次实行阿丁顿的试验,尽管当时并没有出 现1801年危机的征兆。虽然他的朋友们未必都同意他的想法,但是他们都 愿意谈判,只要能使他们掌权就行。国王召见了格伦维尔,后者坚持要福克 斯入阁:这一次他成功地把福克斯拉入内阁,让他负责外交部。辉格党的领 导人——格伦维尔、谢尔本的儿子佩蒂勋爵、格雷勋爵的儿子霍威克勋爵和 厄斯金,再加上现在成为西德默斯勋爵的阿丁顿,组成了“人才内阁”。 第154章 激怒了英国公众的是辉格党的国内政策:他们停止施行爱尔兰的戒严 令,并且正再次考虑解放天主教徒问题。然而没有人反对试探和平。主战派 由于普鲁士的态度而遭受挫折,因为普鲁士为了获得汉诺威而甘愿同法国结 盟。当英国于5月11日对普宣战、并封锁德意志北海沿岸时,普鲁士关闭 了它的波罗的海各港口,禁止对英贸易,从而引起了商业利益集团的恐慌。 早在2月底,福克斯因为通知法国一项谋害皇帝性命的阴谋而重新打开了通 向巴黎的渠道;塔列朗报以和谈的建议。亚尔默斯勋爵——他一直被拘留在 法国,是一些上层人物的密友,——作为居间调停者出发到伦敦,并于6月 17日作为具有全权的中间人返回法国。福克斯拒绝谈判任何协议,除非俄国 也参加谈判,他也拒绝以亚眠和约作为解决问题的基础。他坚持以“实际占 有”作为谈判基础,但把汉诺威归还英国作为例外。拿破仑原则上并不反对, 因为他考虑到可以给普鲁士找到某种补偿;然而他却不让普鲁士知道事态的 发展,因为他知道普鲁士一定会反对的。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也决定参加谈判。普鲁士的背叛使得恰尔托雷斯基 的影响增加了。他于1月间劝告沙皇放弃为欧洲仲裁的宏伟计划,而应当把 注意力集中在俄国的利益上,即集中于东方。他认为奥斯曼帝国的形势对俄 国是大有可为的。1805年3月,塞利姆三世正式建立起他的新的常备军,土 耳其近卫军步兵从此感到不安稳。同时,鲁梅利亚的各帕夏由于担心自己的 权位难保,便勾结多瑙河两公国的小邦君拿起了武器,这些小邦君,尤其是 伊普西兰蒂,都是被俄国利用的。塞尔维亚人公开造反了。1804年3月,一 直与奥国谈判的奈纳多维奇被杀死了,他的同胞在卡拉-格奥尔吉领导下举 行起义,在沙皇的支持下,他们要求自治。1805年夏季,他们选出了民众议 会,议会创设了元老院,并向土耳其苏丹请愿。土耳其人无力征服他们。恰 尔托雷斯基意识到,胜利的拿破仑必将阻挠俄国对外扩张的政策,这一看法 不久便得到证实。塞利姆拒绝续订他与俄国在1798年签订的条约,他也拒 绝缔结一项贸易协定。6月间,他撤销了“特准令状”,根据这项令状,曾 准许列强把归化证书授予奥斯曼帝国的臣民。从1806年5月以来,一支俄 军在向德涅斯特河集结,英国驻君士坦丁堡大使阿巴思诺特催促英政府派遣 一支舰队。恰尔托雷斯基建议在西方采取守势,并且与拿破仑进行谈判:如 果后者不干涉俄国在东方的行动,便可达成一项交易,而着手瓜分土耳其。 他同法国领事莱塞普斯举行会谈,并于5月12日通知他,俄国大使奥布利 尔已启程经维也纳赴巴黎。此外,拿破仑在意大利和德意志的政策预示着对 奥国要发动一场新战争,这一场战争可能会使奥国完全覆灭;奥布利尔后来 一直坚持说,他曾接到训令,为了拯救奥国要不惜任何代价缔结和约。 当拿破仑获悉这一使命之后,他改变了态度。他一直在与福克斯谈判, 以期孤立俄国;但是换另一种政策引起了他更大的兴趣,因为最难击败的对 手是英国。他立刻要求英国把西西里交给约瑟夫,并且补充说,费迪南四世 可在其它地方取得补偿。亚尔默斯提出抗议,结果谈判中断了。当奥布利尔 于7月6日到达时,他立刻受到诱骗和恫吓,并对他不断施加压力:他被告 知,俄国可以保留爱奥尼亚群岛并且享有两海峡的自由通航权;甚至可能把 阿尔巴尼亚和达尔马提亚交给费迪南,以便在法、土两国之间建立一个对俄 国友好的缓冲国。亚尔默斯得知这一建议后并没有反对,虽然他到此时为止 仍然拒绝讨论西西里问题。来因邦联的创建终于使奥布利尔做出决断;他确 信,如果他不让步,奥国就要完蛋,所以他于7月20日签订了和约。拿破 仑在最后一刻以巴利阿里群岛替换了准备给费迪南的巴尔干一些地区。俄国 至少是巩固了自己的地位:它虽然失去了科托尔,但仍然保住了爱奥尼亚群 岛,使法国放弃了腊古扎,并把土耳其置于俄、法的共同保证之下;此外, 拿破仑答应从德意志撤军。亚历山大在提尔西特和约中也不会得到如此巨大 的收获!英国人当时大为震惊。福克斯承认那是“一个使人感到屈辱的协 定”,他发现英国再次被抛弃了。亚尔默斯步奥布利尔的后尘提出了一项和 约草案,拿破仑于8月6日没有做任何根本变动就答复了他:英国将占有马 耳他和好望角,重获汉诺威,同意把巴利阿里群岛交给费迪南,并承认约瑟 夫,因而就默认把西西里给约瑟夫。看来拿破仑分别谈判的两面手法似乎即 将获得成功了。他在给约瑟夫的信中已经把自己看成是地中海的主人,“这 是我的政策的主要的和不变的目标”——至少暂时是这样,因为他心目中还 有许多其它计划。 突然间,风向变了。有很多理由使人产生怀疑,亚历山大是否会批准这 一和约,因为他刚刚解除了恰尔托雷斯基的职务,此人的政策触怒了强烈仇 视拿破仑的亲英派的俄国贵族。7月9日,沙皇任命布德贝格男爵为新外交 大臣,他是一个出生于波罗的海沿岸的德意志人,他只关心欧洲大陆事务, 并颇为同情普鲁士。英国是可以期待从这一任命中获得好处的。此外,福克 斯已经改变了态度,他的同僚比他更为严厉地谴责亚尔默斯的草案。一个新 的但却仍与法国十分友好的全权代表洛德代尔被派往巴黎,再次要求以“实 际占有”为谈判的基础,然而却可以答应交出西西里,其条件是要能为费迪 南找到一个稍为象样的补偿。拿破仑拒绝重开谈判,他指望俄国批准条约, 以迫使英国退让。但是现在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的态度使沙皇拒绝了批准 这一条约,也许他与法国谈判不过是为了诱骗普鲁士。 毫无疑问,皇帝绝不希望与普鲁士决裂;当决裂时,他深感失望和烦恼。 历届革命政府和皇帝本人长期寻求与普鲁士联盟,以便使奥国和俄国变得软 弱无力,并将英国人拒于德意志以外。因此,拿破仑对普鲁士的态度完全是 仁慈的,如果普鲁士肯象西班牙一样纳入他的“体系”,也就是变成一个附 庸国的话,拿破仑把这一点对普鲁士讲得清清楚楚。国王不顾豪格维茨多次 警告,固执地坚持一种不幸的想法,拒不接受肖恩布鲁恩条约的原来条款, 只肯接受经他修订的条款;在未缔结全面的和约之前他不想吞并汉诺威,而 只是占领它,以免与英国的关系破裂。他的胃口也增大,他声称有权保有安 斯巴赫、并获得汉撒各城市。当拿破仑于1806年2月1日收到这些可观的 建议时,他刚刚得知皮特之死。他宣称,普鲁士的反建议废除了肖恩布鲁恩 条约,2月15日,他迫使豪格维茨签署了另一个条约,这一条约强迫普鲁士 立即吞并汉诺威,并对英国人封闭它的一些港口,不仅要交出安斯巴赫和纳 沙泰尔,还要交出普鲁士还保有的克累弗公国在来因河以东的那一部分,拿 破仑把这一部分并入贝格公国,并迫使普鲁士同意法国在威塞尔驻军。弗里 德里希-威廉三世投降了;这是一个他永远不能原谅的可怕的惩罚,而普鲁 士的主战派则更加不肯原谅。 在奥斯特里茨战役之后,暂时心灰意懒的主战派很快又增长了力量。然 而一直到最后,在普鲁士仍有一些拿破仑的崇拜者:比洛,未来的独立战争 中的英雄的兄弟,他写了一本关于1805年战役的书,他在书中对待普鲁士 颇为严厉;布赫霍尔茨,他在自己的《新利维坦》一书中用霍布斯1的哲学 来赞颂拿破仑帝国的专制主义;在军队里有马森巴赫,他原籍是符腾堡。另 一方面,宫廷是拥护战争的。路易莎王后把拿破仑拿来同温文尔雅的亚历山 大作对比,到处散布反对“魔鬼”和“地狱的渣滓”言论。这些情绪赢得了 国王的堂兄路易-费迪南、他的妹妹(她嫁给了拉齐维尔亲王)、福斯伯爵 夫人以及她的妹妹贝格夫人的共鸣。施莱尔马歇、亚历山大·冯·洪堡、约 翰·米勒和默克尔都转变为敌视法国。很多军人,如法尔、沙恩霍斯特和布 吕歇尔则急于采取行动。哈登堡支持他们,4月,施泰因要求国王解除他所 宠爱的顾问洛巴德和拜姆的职务;在战争前夕王室的亲王们再次提出这一要 求。弗里德里希-威廉生气了;可是他也感到焦虑不安,所以就暗中力图重 新赢得沙皇的友谊。他派遣不伦瑞克公爵去向亚历山大保证,尽管普鲁士与 拿破仑结盟,它永远不会对俄国作战;6月23日,当他得知奥布利尔所负的 使命时,又用书面重申了这些保证。至于哈登堡,他与俄国大使阿洛佩尤斯 进行了秘密谈判,按照上述方针缔结了一项协定,7月24日,沙皇签署了这 项协定。 来因邦联的创建更加深了普鲁士的不满情绪。 第155章 的确,皇帝认为绝不反对 普鲁士组成北德邦联,普鲁士在1795至1801年间一直抱有这一伟大梦想。 但是他不准汉撒各城市成为其成员,并且告诉萨克森,它完全有拒绝参加北 德邦联的自由。黑森选侯也不敢加入。更糟的是,8月初亚尔默思在巴黎就 向普鲁士大使卢凯西尼泄露了将要从普鲁士手中夺走汉诺威的消息。布吕歇 尔报告说,法军正在来因河一带集结,从弗兰科尼亚也传来类似的警报。这 种谣言最后使弗里德里希-威廉下了决心。他确信汉诺威处于危险之中,在 没有澄清事实真相的情况下就通知了沙皇,并于8月9日进行了动员。整个 8月他都很苦恼,不知道奥布利尔签订的条约结果将会如何。实际上弗里德 里希-威廉自己的决定已经使得奥布利尔条约失去了作用,而且沙皇也拒绝 批准这一条约。得知这种情况后,国王于9月6日写信给亚历山大,表示“我 除了战争外别无出路”。 正象1805年那样,拿破仑直到最后一刻还不肯相信正在发生的事情。8 月17日,他甚至下令准备把帝国大军撤回法国,因为德意志问题随着弗兰 茨的退位已经解决了。直到8月26日他还称普鲁士动员的消息是“可笑的”, 但是到9月3日,当亚历山大拒绝批准奥布利尔条约时,他才明白了。他从 中看出,一个新的反法同盟正在形成。9月5日,他发布了第一批命令;全 面的训令直到19日才发出。9月13日福克斯死后,他的同僚确信俄国和普 鲁士是可靠的,并由于攻陷布宜诺斯艾利斯而受到极大鼓舞;他们又增加了 要求。9月26日,他们坚持要求把达尔马提亚给费迪南四世;10月5日, 由于拿破仑的拒绝使谈判停下来。他那时已在班贝克,正在去击溃普鲁士的 途中。他象上次战役一样临时仓促草率地准备了这次战役。当他到达弗兰科 尼亚时,他的命令甚至还没有执行,他解除了维尔曼齐将军的兵站总监职 务,而派达律继任。士兵们在没有大衣的情况下就出发了,其中大部分都没 有替换的鞋,只带了几天的面包和饼干。然而这次战役象风卷残云一般,所 以他们遭受的痛苦较少。10月1日普鲁士已发出最后通牒,要求法军撤到来 因河西岸;拿破仑于7日在班贝克收到了这份最后通牒;到14日,普军已 全部覆灭。 五、耶拿战役与奥尔施泰特战役。冬季战役 (1806—1807年) 普鲁士却对自己的军队充满信心,而全欧洲也这样相信它。甚至在法国 也有不少人认为,只有在摧毁弗里德里希大王的军队之后,拿破仑的声誉才 真正确立起来。自从普鲁士军队赢得荣誉时起,它似乎毫无变化。虽然自从 尼德兰和德意志不再能提供兵员以来,征募外籍兵已变成几乎是不可能的 事,但是普军里至少仍然有八万名外籍士兵。军队的其余部分是由从农民中 征召来的“区乡兵员”组成的;贵族和资产阶级免服兵役,而大部分军官则 由容克地主充任。这支全然没有民族特征的军队,在旷野进行线形队列的战 斗训练,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此时普军是由若干营步兵组成,但是他们 没有作为散兵进行战斗的训练。骑兵仍然是很好的,但是炮兵的装备很差, 工兵和医务几乎都不存在。指挥战争的理论几乎也不再有任何进展。团以下 没有再划分较小的单位。行军依据军事仓库的所在地而定行程,部队经常为 庞大的行李辎重队所拖累。谁也没有看出来,这支军队在与法国革命的战士 相遇时,就显示出它是一支非常落后的军队,也没有人看出,这支军队的最 大缺陷是它已不惯于作战。连长在本连队为所欲为,由于和平时期请长假的 人多,吃空额捞了金钱,他们把一场战役视为一场灾难。指挥官年已衰老, 缺乏果断;所以这些部队虽然既勇敢又训练有素,但由于缺乏得力的领导而 失败了。 如果普军不是过于自负,越过易北河、而是留在易北河东岸等待俄军的 话,他们是能够避免一场灾难的。就亚历山大来说,他比1805年更加行动 迟缓,因为他还注视着土耳其。8月24日,塞利姆单方面地免除了多瑙河各 公国小邦君的职务;但是由于俄国最后通牒的威胁,他又于10月15日让他 们官复原职。与此同时,米切尔森的军队受命去占领各公国。结果,不仅拖 延了反对拿破仑的战争准备工作,而且还使俄军必须在两条战线上作战。 普军以三路主力大军向图林根集中。这三路主力大军是:不伦瑞克公爵 和国王率领的六万人;霍恩洛厄率领一支五万人的部队穿过了德累斯顿以便 带动萨克森人;吕歇尔带领的三万汉诺威人取道黑森。瓦尔米1的败将不伦 瑞克在他的部属中几乎没有什么威望,他既不善于集结部队,也不会掩蔽部 队,甚至也不能贯彻作战计划。他打算向美因河进军,以便威胁法军的作战 通信线路,而霍恩洛厄则打算穿过弗兰科尼亚森林正面迎击法军。最后,霍 恩洛厄向耶拿移动去靠拢不伦瑞克的部队,但他没有能与不伦瑞克会师,而 留下了两个军在萨勒河。普军还没有来得及集结他们的部队就遭到了袭击。 拿破仑留下路易和莫蒂埃保卫来因河;他的德意志盟国固守后方。9月 25日前后,他的主力部队集结在纽伦堡附近,以美因河和弗兰科尼亚森林为 掩护。总共六个兵团,再加上骑兵后备队和近卫军共约十三万人。对于拿破 仑来说,必须在俄军到达之前击败普军,他担心他们正固守在易北河东岸。 当他听说他们正在行军途中时,他推断,他们不是朝着美因兹就是朝着维尔 茨堡进发;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会与他们在美因河一带交战,迂回包抄他们 的左翼将会使他们朝着来因河方向撤退。当看到他们仍按兵不动时,他就于 10月7日至9日兵分三路纵队穿过弗兰科尼亚森林,以便切断他们向易北河 的退路。内伊和苏尔特未经战斗就进入霍夫村;缪拉、贝尔纳多特,达武和 近卫军把陶恩齐恩的一师人赶出了施莱茨;左边的拉纳和奥热罗袭击了萨尔 费尔德,在这里费迪南亲王被击败身亡。接着,部队向北进发,然后转头向 西挺进;与此同时,缪拉扑向来比锡,他获悉这里的普军正在退却。萨勒河 有两个可以涉水渡河的地点:克森和卡赫拉。达武占领了前者;拉纳和奥热 罗夺取了后者,然后沿左岸前进,到达了耶拿,并占领了兰德格拉芬山—— 一个能控制霍恩洛厄扎营处的高地。拿破仑以为普军的主力驻扎在这个平原 上,便命令内伊、苏尔特、近卫军以及部分骑兵在兰德格拉芬山集结;其余 部队由贝尔纳多特率领从瑙姆堡被调回到德恩堡,受命在必要时向炮声轰鸣 的方向进军。 事实上,不伦瑞克和国王率领着七万人正在向克森渡口进军,霍恩洛厄 只不过有五万人,而且这五万人甚至还未集结起来。拿破仑于10月14日投 入了五万六千兵力去对付霍恩洛厄。拉纳和苏尔特从兰德格拉芬山长驱直 下,击溃了敌人的第一道战线,继而进攻第二道战线,并且迂回包抄了敌人 的左翼,而奥热罗因道路崎岖,进击稍慢,最终还是威胁了普军右翼。经过 一番激烈抵抗之后,普军大败,溃不成军。率领部队赶来增援的吕歇尔,赶 到战场后也只落得同样的下场。在这段时间内,达武带领的二万六千人却担 负着迎击在奥尔施泰特附近的普军主力部队的重担;不伦瑞克受了致命伤, 他的部队惊慌逃奔,撞上了从耶拿败退下来的逃兵,这些逃兵和不伦瑞克的 败军混在一起,更是溃不成军。至于贝尔纳多特,虽然他确实在德恩堡渡过 了萨勒河,但是他一向心怀不轨,便与两个战场都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普军 死伤二万七千人,被俘一万八千人,几乎丢掉了他们全部野战炮。 缪拉、内伊和苏尔特穿过哈次山区追赶敌人残部,俘获二万人,可是却 让几个军团逃掉了。法军主力经来比锡直下柏林,达武于27日首先进入柏 林;他与奥热罗从柏林渡过奥得河,迫使库斯特林要塞投降。对敌人的追击 现在变得更加有条不紊了,霍恩洛厄被截断通往什切青的路,于28日在普 伦茨劳缴了械。布吕歇尔设法到达了卢卑克,但却于11月6日在那里被俘。 当时残留下的普军只有在东普鲁士的莱斯托克的一个分队。远至维斯杜拉河 的所有要塞都开门投降,只有西里西亚各城镇和由格奈森诺防卫的科尔贝格 除外。民众毫无反抗,文职官员宣誓效忠拿破仑。被征服的地区迅速地被组 织起来,并且要交纳一亿六千万法郎的军税(这还没有把强行征用的计算在 内),以便获得法国军队完全缺乏的各种军需物资。 拿破仑马上就开始采摘自己的胜利果实了。早在9月27日,维尔茨堡 大公就加入了来因邦联;12月11日萨克森选侯弗里德里希也加入了邦联, 并接受了国王的头衔;萨克森的公爵们于15日加入了邦联,中德意志的其 它王侯最后也都随着加入了。 第156章 黑森-卡塞尔和不伦瑞克公国,以及富耳达一 起被并掉了,富耳达的邦君奥伦治公爵曾站在普鲁士一边参战,因此被剥 夺。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本人似乎是甘愿附庸称臣,以便保住自己的王位。 卢凯西尼与察斯特罗同迪罗克谈判一项和约,和约规定割让整个易北河以西 的普鲁士领土,阿尔特马克除外,并对英国人封闭波罗的海各港口。10月30 日签署的这一和约于11月6日由国王批准了。 可是,局势已经发生变化。当拿破仑于10月27日进入柏林时,他在档 案中发现了普俄之间的一项协定的证据,于是他开始散播关于普鲁士王后同 沙皇亚历山大之间关系的流言蜚语。他很快就明白,俄国将会前来帮助普鲁 士,彼得堡的贵族中间爆发了好战的愤怒情绪,东正教将拿破仑逐出教会。 11月9日,皇帝决定延缓签署和约,而代之以一项要求以维斯杜拉河与布格 河为界的停战协定;国王的军队要驻扎在东普鲁士,在必要时,他们将从那 里赶走俄国人。此外,他还宣称,在未能签订一项包括归还法国殖民地以及 保证土耳其领土完整的全面和约之前,他将不从普鲁士王国撤兵。11月21 日,他的这些意图在提交给元老院的一篇咨文中公开发表了。实际上,普鲁 士已被作为抵押品;看来,它所处的被囚禁地位很可能还将持续一段时间。 随着军队的前进,它有计划地没收了英国货;随着汉撒各城市被占领,德意 志现在停止了对英国的贸易。拿破仑在11月21日著名的柏林敕令中宣称, 不列颠诸岛“处于封锁状态”,那就是说,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即 进行虚拟封锁。结果,无论是直接来自英国的船,还是来自它的殖民地的船, 都不得驶入帝国的港口。 有人认为“大陆封锁”是“大帝国存在的理由”,情况根本不是这样; 封锁的扩展是帝国对外征服的自然结果。由于拿破仑没有控制海洋,因而著 名的柏林敕令本身对业已存在的对英国货物的禁令并没有增加任何新东 西。富有意义的新情况是,由于中立国无形中受到打击,封锁就会失去自拿 破仑执政以来就给予它的那种保护主义的根本特点,从此以后,它变成了一 种攻击性的武器。胜利又使拿破仑完全转回到1798年督政府采用的政策上 去。联合欧洲大陆反对英国的意志已经形成了,因此就使“帝国的”和罗马 的观念在当代政治中具有了现实意义。“我要用陆地的力量征服海洋,”拿 破仑这样写道。这就是为什么柏林敕令标志着一个转折点。 普鲁士的谈判全权代表由于眼光短浅而于11月16日接受了停战协定, 但是国王却拒绝了这一协定,同时他身不由己地和反法同盟连结在一起。拿 破仑不等国王作出决定就一直进军到维斯杜拉河。11月27日,部队到达华 沙。可是皇帝不得不在柏林停留一个月以便调集援军和充实士兵装备。莫蒂 埃被派遣去占领瑞典的波美拉尼亚,并封锁斯特拉尔松。已表示悔改之意并 答应取消与美国人联姻的热罗姆率领德意志各邦部队去包围西里西亚各要 塞。1806年度征募的新兵已启程开赴前线。与此同时,向维斯杜拉河的进军 已经把波兰问题公开提出来。波兰人在法军进军中就举行了起义,并驱逐了 普鲁士的行政官员。参加起义的主要是资产阶级和贵族,但他们的看法不一 致:有一个由拉齐维尔公爵领导的亲普鲁士派,其中不止一个贵族从那仿照 普鲁士的先例建立的抵押银行中得利;尤其是还存在一个亲俄派。恰尔托雷 斯基再次劝说亚历山大抢在拿破仑之前宣布自己为波兰国王,他的这一建议 得到了涅姆策维奇和大主教谢斯琴策维奇的支持,后者痛骂了“波拿巴的虚 伪良心”。波尼亚托夫斯基本人直到12月末还在犹豫不决。波兰的大贵族 担心万一失败会遭到报复;他们也同样惧怕法国获胜,因为法国的胜利将会 解放他们的农奴。 无论如何,不得不与俄军作战的拿破仑不能拒绝别人给予的援助。早在 9月20日,他就授权札荣切克将军成立一个由普鲁士军队中逃出的波兰人组 成的军团。耶拿战役之后,顿布罗夫斯基将军和韦比茨基将军就受命在起义 地区组织三个军团。同样被召去的科斯丘什科则要求给以保证条件。拿破仑 无意答应重建波兰国家,因为这将触怒沙皇并会引起奥国干涉。科斯丘什科 谴责拿破仑对重建波兰保持缄默是出于自私:“他只想到他自己。他憎恶所 有的伟大民族性,更加憎恶独立精神。他是一个暴君。”这是一个透彻的论 断,但却也是对这位皇帝的保留态度的一种误解:如果条件可能的话,他并 不反对恢复波兰人的国家,以便使波兰成为帝国的一个附庸国。但波兰人能 否自治呢?他对此表示怀疑,他的某些元帅也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何况此时 去做也未免言之过早。因此他没有做出任何许诺,尽管瓦莱夫斯卡伯爵夫人 ——她与拿破仑一起渡过了整个冬天,而且他也在热烈地爱恋着她——一再 恳求他。他只在波森为顿布罗夫斯基设立了一个临时行政机构。后来于1807 年1月14日在华沙成立了一个临时委员会,该委员会推选马拉霍夫斯基为 主席。在塔列朗和马雷的监督下,委员会把行政权委任给五名督政官,它着 手组织波兰民族的军队,并为拿破仑的军队供应军需品,还开始效仿法国改 革司法制度。 面临帝国大军,本尼格森和他的三万五千名士兵已经退却到那累夫河与 弗克腊河之间的一个阵地,以等待布克斯赫弗登的四万名增援部队的到来。 12月底,拿破仑开始进攻本尼格森。23日,他和达武在恰尔诺沃强渡弗克 腊河,并命令拉纳向普乌土斯克进军。其余来自托伦和普洛次克的部队计划 迂回攻击敌人的中部及右翼,并包围他们。但当时的天气恶劣,那些坎坷不 平的道路影响了行军的速度。贝尔纳多特留在后面,内伊因为追击普军而迷 了路。拿破仑力图重整部队秩序,但也无济于事。12月26日,法军在拿破 仑不在场的情况下,对普乌土斯克和戈莱明发动了一场秩序紊乱的进攻;俄 军坚守阵地后又能够撤离。皇帝认为自己那些缺乏大衣、鞋子和食物的士兵 是不可能在森林和沼泽地里去追击俄军的。因此他就在帕萨尔格河到华沙之 间安置了冬营。 延伸如此之远的战线是令人惊讶的。位于森林背后的本尼格森现在向北 移动了。1月末,他渡过了帕萨尔格河,企图进攻贝尔纳多特,后者在向托 伦撤退。与此同时,莱斯托克进军远至格鲁琼次。可是拿破仑已经集结他的 其它的部队,并且向北进发以切断敌人的退路。本尼格森由于捕获一名信使 而得悉拿破仑的计划,因此他能够在帕萨尔格河一带坚持相当长的时间,以 便逃跑。在穷追之下,为了保住科尼希斯贝克,他于艾劳应战。虽然拿破仑 只有六万人,而敌人有八万人,他还是于1807年2月8日对本尼格森展开 了进攻。他首先迂回包抄俄军的左翼,然后正面进攻,可是奥热罗的军队在 一场暴风雪中迷了路,因而遭受了巨大的损失。敌军主动出去,法军用骑兵 不断冲锋,费了很大的力量才击退本尼格森。莱斯托克军队的到来使得法军 处境更加糟糕;但是正在追击他的内伊终于在傍晚7时赶到战场,他迂回包 抄本尼格森的右翼;本尼格森后来下令撤退。二万五千名俄军和一万八千名 法军阵亡了。拿破仑停止追击敌军,并率领部队回到帕萨尔格河彼岸。他在 沃斯特鲁达设立了自己的司令部,继之于4月1日又将司令部移至芬肯施泰 因城堡。 拿破仑赢得了这场死伤惨重的战斗,但是他的计划再次失败了,还必须 进行一次夏季战役。他再次陷于危境;他远离法国,在那里战争正在引起一 场工业危机,危机迫使他大量增加政府定货和信贷,以避免失业的蔓延。同 时,奥国可能会参战,而英国也有可能试图在大陆展开活动。艾劳战役轰动 了整个欧洲,它加深了波兰战役遗留下来的印象。艾劳战役表明,拿破仑的 战略和大军的力量很不适应这些平原地区和气候条件。布赖特公司不得不承 认在保证运输方面无能为力;乡间只能提供有限的军需品;部队力量减弱 了,只有四分之一的士兵能够参加战斗,其余的则要守卫后方。要战胜俄国, 无论在外交上还是军事上都需要做出巨大的努力。 六、夏季战役与提尔西特条约(1807年) 最简单的任务是补充新兵。从1806年9月至11月,后备役和这一年所 征募的新兵的一半被派往来因河,克勒曼又从这里把他们一队队地派往前方 去。另一半的新兵也以同样的方法于10月至12月派遣出去。正当拿破仑启 程到前方去时,他提前征召了1807年度的新兵;这批士兵也在冬季走上征 途了。最后于1807年4月,1808年度的新兵也被征募,这些新兵刚到兵站 就被立即派出,装备不齐,并且完全缺乏军事训练。 第157章 带领新兵也变得困难起 来,首次用新兵组成“临时团队”,同一些幸存的干部混合编在一起。帝国 总共征募了十一万名士兵;同时,盟国军队由四万人增到十一万二千人,其 中有德意志军队、荷兰军队、波兰军队、由拉·罗曼纳侯爵率领的西班牙军 队以及意大利军队。1807年7月15日,在德意志境内的帝国大军达四十一 万人,为1806年9月兵员总数的二倍。大约有十万人参加了弗里德兰战役。 此外,皇帝还在意大利驻扎着十二万人,监视着奥国和西西里岛,另外还有 十一万人(其中有一些国民自卫军步兵)保卫着海防。 组织运输和供应要困难得多。私人公司在供应军需品方面的失败使皇帝 把后勤工作都军事化了,至少原则上是如此。炮队扩充了,并组织了辎重队; 设立了军粮总局,并委派马雷的兄弟负责。这样1807年战争的结果使得国 家的职权扩大了。但是不应由此推断说,这一切改变了拿破仑战争的特征。 新的组织机构从未满足过需要,大部分车辆仍然是在行军途中偶然获得的。 军粮总局局长几乎是不管正在战斗的部队,否则就不成其为“以战养战”了。 1807年战役期间,拿破仑从法国仅调去三万匹军马用以补充在波茨坦和库尔 姆的新马站;他认为就地征用一切军需品却更为经济和便利。在德意志设立 了作坊,并和当地的船夫和马车夫订立了运输合同。困难多半仍然还是难以 克服的。在货物不能运输的情况下,保持连续不断的生产也无济于事。充塞 在维斯杜拉河东部——欧洲人烟最稀少的地区——的战士们所能获得的东 西仅仅是能使他们免于饿死而已。到7月为止,法军才收到了二万六千件大 衣,五万二千件短上衣,和同等数量的裤子;在后方仍有大批的鞋子储备着 没有穿用。俄军方面由于同样的原因,象往常一样深受苦难。而他们的盟军 的条件也并不好些,尽管他们是在本土作战。东普鲁士全境遭到彻底蹂躏和 掠夺。 拿破仑一边备战,一边进行谈判,试图在反法同盟各国中播下不和的种 子,并使奥国保持中立。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那种坚决的姿态为时不长。 12月16日,他把外交大臣的职务交给施泰因,但因为弗里德里希-威廉不肯 撤换他的亲信顾问,也不肯组成一个政见一致的政府,施泰因拒绝了,这使 得国王对他很生气。仍然负责外交的察斯特罗急于同法国谈判,因为他担心 自己的产业会被没收。拿破仑在11月16日的停战协定的谈判失败之后曾宣 布,除非签订全面和约,否则就不进行谈判。于是国王就听从了劝告,要求 俄国和英国赞成谈判,他们同意了,其条件是,法国必须首先提出和平谈判 的基础。在这期间,拿破仑由于处境困难,便又想与普鲁士单独媾和,而他 自己曾使普鲁士想媾和的建议遭挫。他在1月底向普鲁士建议谈判,并在艾 劳战役后派贝特朗到科尼希斯贝克去肯定谈判的诚意。国王派克莱斯特上校 去芬肯施泰因作为回访。拿破仑坚持了自己的条件,同时也同意召开一次会 议,4月,当普鲁士为会议提交了一份正式建议时1,他便接受下来。6月9 日,国王通知了英国;到这时,战役已经接近尾声了。拿破仑从这些谈判中 得到的好处是,这些谈判招致了亚历山大对普鲁士的不满。4月2日,沙皇 到达梅默尔规劝国王以哈登堡接替察斯特罗;4月23日,他诱导国王签署了 巴滕施泰因协定,从而加强了他们之间的同盟。直到那时,普军还没有失去 希望,因为俄军仍在竭力拯救但泽。可是,这座要塞城市的陷落,以及容克 地主对盟军过分放肆的行为的抱怨,使得两国关系忽然冷淡下来。因此,亚 历山大心中开始模糊地形成了逐渐把他引向提尔西特和谈的思想。 奥地利的态度只能促进沙皇这种想法。新宰相施塔迪翁伯爵急欲进攻拿 破仑;但是他断定,法军仍然是个劲敌,对普鲁士和俄国的野心他也感到不 安。所以,奥国进行备战,待机而动。自10月以来,拿破仑就一直在交替 使用着引诱和威胁手段,他建议结盟,但没有提出别的,只提出以加里西亚 交换西里西亚,并且还坚持要奥国停止武装。施塔迪翁却在故意回避;可是, 1月间他却派遣了文森特男爵到华沙与塔列朗谈判,而塔列朗毫不费力地使 文森特陷入他的圈套中。施塔迪翁要摆脱其它的谈判代表而且还要不得罪他 们则更为困难,他们是:俄国大使拉祖莫夫斯基,跟他一起的还有波佐·迪·博 尔戈,一个效忠沙皇的法国亡命者,以及英国代表阿戴尔。召开和谈会议的 计划及时地使奥国从窘境中解脱出来。3月18日,施塔迪翁提出一项调停建 议,4月7日经过塔列朗同意,这一建议成为正式建议2。当谈判各方都接 受了这一调停建议时,拿破仑却突然变得沉默起来,他将塔列朗召到身边, 整个5月都没有给文森特答复。就这样,拿破仑在奥国出面调停之前就可以 重开战端,而这是亚历山大决不能原谅奥国的。 但更令亚历山大激怒的是英国的态度。福克斯死后,他的同僚仍然在当 权,霍威克勋爵继福克斯出掌外交部。他们的政策变得越来越显示出岛国的 偏狭性。攻占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后,公众唯一关心的是西属美洲;一些军 队被派到了那里去,对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的远征占用了可动用的部队,因 此,沙皇要求英国在大陆发动牵制攻击,英国就没有办到。西西里岛本可以 作为一个进攻意大利的极好基地,可是福克斯将军是玛丽亚-卡罗莉娜的冤 家对头,并且也没有得到增援部队,他宣布他自己不能采取任何行动。英国 政府仍然舍不得花钱,它拒绝担保俄国发行的一笔公债。英国政府的外交也 不够灵活。它到1807年1月28日才同普鲁士签订和约,条件是要普鲁士从 汉诺威撤军;甚至在此之后,英国仍故意冷落普鲁士。英国驻科尼希斯贝克 和圣彼得堡的大使哈钦森和道格拉斯既不灵活变通又不干练,并且暴露了他 们自己是拿破仑的热情崇拜者。最后,内阁于2月因天主教徒问题而岌岌可 危;国王终于答应撤消宣誓条例,但仍拒绝授与天主教徒较高的军阶,在海 军中尤其如此。3月7日,内阁辞职;托利党又执政了,并以“不要天主教” 为口号进行竞选。政府只是在名义上由波特兰公爵领导;政府的重要部门又 由皮特的门徒掌握,他们要恢复皮特的对欧洲大陆的政策,并且在政策的实 施中显示出同样不屈不挠的决心。埃格蒙特勋爵之子珀西瓦尔,担任财政大 臣;巴瑟斯特出任商务大臣;特别是坎宁出任外交大臣,以及卡斯尔雷出任 陆军大臣。然而由于人们不很了解这些人,所以他们的上台并没有引起人们 注意。坎宁直到5月16日才任命莱维森-高尔为新任驻俄大使。坎宁对普鲁 士仍然心存疑虑,怀疑它想收回汉诺威以称霸北德意志;他认为,在汉诺威 只不过是用普鲁士的军国主义取代拿破仑的军国主义,英国则一无所获。他 所关心的主要是策动瑞典的古斯塔夫四世破坏他与法国在4月18日签定的 停战协定。当夏季战役开始时,反法同盟各国对英国的愤懑达到了高峰。 正值亚历山大枉费心机地等待着英国发动牵制攻击的时候,他自己不得 不分调一部分兵力去攻打波斯,和继续进行他所不合时宜地发动的对土耳其 的战争。于是拿破仑抓住时机同沙皇的敌人搞好关系,因此欧洲的冲突便扩 大到了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就象在督政府时期一样。俄国将军米切尔森已 占领了摩尔达维亚,并未发一枪一弹就拿下了布加勒斯特;但是他的部分军 队却被召回,因而他只好就此止步。虽然拿破仑怂恿了塞利姆三世对俄宣 战,但是鲁斯丘克的帕夏、统帅着多瑙河军队的“旗手”穆斯塔法到5月底 仍按兵不动。塞尔维亚人的暴动因而便有着重大的意义,特别是他们在12 月12日夺取了贝尔格莱德之后情况就更是如此。土耳其人答应了塞尔维亚 人的一切要求,可是现在俄国代理人的影响却占了上风。3月,帕夏苏莱曼 及其军队撤退时遭到屠杀,塞尔维亚的民众议会投票决定与沙皇结盟。拿破 仑竭尽全力帮助土耳其苏丹;他与艾奥尼纳的帕夏阿里-泰布兰言归于好, 并诱使他进攻科孚岛和圣摩尔岛;马尔蒙将大炮和炮兵教官派往波斯尼亚的 帕夏那里;一名军官去到在鲁斯丘克的帕夏那里,另一名去到在维丁刚刚去 世的帕斯万·奥格卢的继任者那里。皇帝甚至还提出把达尔马提亚的军队派 遣到多瑙河去。这一消息冒犯了穆斯林的感情,塞利姆本人也拒绝过于依赖 法国;3月间派到拿破仑那里的使节没有与他达成结盟的协议。5月末,俄 军侵入了小瓦拉吉亚,以便援助塞尔维亚人,后者正取道克拉伊纳向多瑙河 进军;但他们不得不急忙撤退,因为“旗手”穆斯塔法终于渡过了多瑙河。 第158章 可是他并没有走很远。5月25日,土耳其近卫军步兵在君士坦丁堡叛变,他 们杀死了大臣,废除了“新军”,废黜了塞利姆,由塞利姆的堂兄弟穆斯塔 法四世继位。“旗手”穆斯塔法撤退了,于是俄军得以同塞尔维亚人于7月 17日在纳果廷城下会师。 英国人在东方支援俄军,然而他们这样做有自己的打算。英国海军上将 达克沃思要求土耳其苏丹恢复1798年的联盟并对法国宣战,苏丹拒绝了英 国的要求,达克沃思的舰队便于2月19日强行通过达达尼尔海峡,并于次 日出现在君士坦丁堡。塞利姆的使者们敷衍拖延时间,以便让塞巴斯蒂亚尼 组织城防;到26日,苏丹便抛下了假面具,达克沃思不得不于3月3日怆 惶退出达达尼尔海峡,受到了一定损失。英国没有坚持下去。其实英国无意 为俄国利益出力;英国政府宁愿重新占领埃及。自从法军离开埃及之后,土 耳其苏丹一直没有能在埃及恢复统治。马穆鲁克人打败了科斯勒夫帕夏,而 在其首领穆罕默德·阿里率领下的阿尔巴尼亚军队则取得了独立。马穆鲁克 人的分裂有利于穆罕默德·阿里:奥斯曼的别伊巴尔迪西结好于他;穆罕默 德·埃尔-埃尔菲则和英国人勾上,而这两个马穆鲁克首领又都与法国领事 德罗韦蒂勾结。最后于1804年穆罕默德·阿里将巴尔迪西驱逐出开罗,并 与土耳其人断绝了关系,还迫使土耳其苏丹承认他为这个国家的代理总督, 1805年又迫使土耳其苏丹承认他为帕夏。英国在君士坦丁堡的干涉使得埃尔 -埃尔菲替代了他,可是穆罕默德·阿里不肯妥协;后来这两个马穆鲁克首 领相继去世,这就使得他能够为所欲为了。为这次失败进行报复的达克沃思 从西西里调来一支分遣队,在亚历山大港登陆;他们占领了罗塞塔,但很快 就被穆罕默德·阿里所发动的一次袭击所打败。1807年4月22日,穆罕默 德·阿里包围了亚历山大港,英军于9月15日签署了撤军协定。 当时,英国人在波斯也遭到挫折。波斯王自1804年来就一直同格鲁吉 亚人和俄罗斯人交战,1806年的一次失败使他失去了巴库和达格斯坦。波斯 王同时向拿破仑和印度总督求援。法国派出代表去商谈结盟问题,接着,波 斯使团到芬肯施泰因拜会了皇帝,5月7日在那里签定了一项条约。法国同 意将波斯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并同意向波斯提供武器和教官;而波斯则答 应支援法国实行计划中的对印度的远征。5月10日,拿破仑给加尔达内将军 发出了训令,派他出使德黑兰。 总之,一切都变得对拿破仑有利起来,然而,只有对俄国取得决定性胜 利才能粉碎反法同盟。而本尼格森给拿破仑提供了这样一个机会。但泽和西 里西亚(科塞尔除外)都已陷落,法军只要一发起进攻,科尼希斯贝克就会 失守,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本尼格森试图以突袭来拯救这座城市,6月初, 他贸然向帕萨尔格河挺进,以期击溃在帕萨尔格河右岸扎营的内伊。内伊从 本尼格森的包围中逃脱出来,与达武在沿河一带会师,与此同时,其余的法 国大军于6月9日向俄军的右翼进攻,以便切断俄军与莱斯托克的二万四千 名普军的联系。本尼格森然后退守海尔斯贝格,这是阿勒河上的一个设防阵 地。缪拉本应当把本尼格森围困在该地,以保证法军通过唯一可行的大路, 可是他却于6月10日轻率地展开全面进攻,从而造成了不必要的伤亡,损 失约一万人,并使本尼格森得以沿着阿勒河右岸撤退下来。拿破仑此时投入 攻击正在向科尼希斯贝克撤退的普军。本尼格森想支援普军,发动袭击牵制 法军,6月13日,他在弗里德兰渡过阿勒河。他可能就只想做这件事,因为 当他在次日清晨遇到拉纳的军团时,他并无意利用自己的优势兵力。这样他 就给了皇帝充分的时间以便带领三个军团赶到战场。俄军的左翼在击退了内 伊的两次猛攻之后终于被法军炮火突破。桥梁被焚毁,本尼格森部队被追赶 到河里,损失了二万五千人。其残部在法军的追击下撤到提尔西特。俄国将 领受到这一打击而惊惶失措,认为必须签订停战协定,亚历山大的使节于6 月19日被派去要求签订停战协定。他们受到了友善的接待,并于6月21日 签署了协定。除此之外,迪罗克19日就向他们提出了签订和约的建议。 拿破仑需要和平:如果俄国继续抵抗,他就得渡过涅曼河;这就需要再 次做大量的准备工作,而战争旷日持久会使奥国有机可乘。就亚历山大而 言,他对各同盟国都有不满,也无意孤注一掷了。他的兄弟康斯坦丁是完全 倾向媾和的,康斯坦丁的汇报无疑地说服了亚历山大:在遭到入侵的情况下 一切都可能发生:军队哗变、贵族谋叛、波兰各省暴动,或许农奴也要造反。 亚历山大接着又会见了弗里德里希-威廉,6月22日哈登堡趁机提出了一个 令人震惊的建议:已不复存在的普鲁士劝说沙皇改变他的全部政策,向拿破 仑建议建立三国联盟,对英国作战,并重绘欧洲地图;俄国和奥国将瓜分土 耳其,并与普鲁士一起放弃它们所占有的波兰领土;萨克森国王将入主华 沙,而将自己的国土让给普鲁士。由此可见,正是普鲁士在引导沙皇与法国 结盟并与英国决裂。对英国十分恼怒的亚历山大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建议。此 外,哈登堡的计划将会再次把他与拿破仑一起树为欧洲的调停人,就如同在 1801年那样;因为处在当时的情况下普鲁士几乎是无足轻重的。这恰恰符合 于拿破仑的想法;他暂时放弃了征服俄国的念头,并且打算让俄国代替普鲁 士作为自己的盟国。这一建议于6月23日送到亚历山大手里,它触动了沙 皇的虚荣心。他也许认为他能象捉弄许多别人一样诱惑拿破仑,因此提出举 行一次私人会晤。这次会晤是于6月25日在涅曼河中间的一个木筏上举行 的。在这里两位皇帝单独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我们将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彼 此说了些什么:这就是“提尔西特的秘密”。 实现和平与结成联盟并没有什么困难;但是还必须决定普鲁士的命运。 拿破仑一分钟也没有考虑过要承认普鲁士为第三方。他以蔑视的态度对待弗 里德里希-威廉,并且把他撂在一边。路易莎王后于7月6日前来拜会拿破 仑;他很有礼貌地听她的谈话,但她却空手而归。已经原则上同意了哈登堡 计划的亚历山大竭尽全力维护他的盟友,但结果在结成联盟时却没有让普鲁 士参加。为此他会被斥责为背信弃义。他无疑地看出了拿破仑是很固执不容 商量的,所以就附和了拿破仑的主张。皇帝认为他是根据征服的权利占有普 鲁士的,而且可以继续占有它;尽管如此,出于对沙皇的敬意,他愿意同普 鲁士签订停战协定,并归还其部分领土。拿破仑想必是还用东方问题的前景 来炫惑亚历山大,他们一旦使英国恢复理性,甚至在这以前,就将着手解决 东方问题。总之,他使沙皇着迷。 1807年7月7日于提尔西特签署的文件包括一项和约、某些秘密条款和 一个盟约。7月9日又增加了一项与普鲁士签订的单独条约。俄国经过这场 战争毫无损失;相反地,普鲁士丧失了易北河以西的全部领土,如英国同意 割让汉诺威给拿破仑,则普鲁士还能重新获得三十万至四十万臣民。东弗里 西亚群岛已经并入荷兰,普鲁士在威斯特法利亚的领土已划入贝格大公国。 其余的领土——明登、希尔德斯海姆、哈耳伯斯塔特、马格德堡——都与不 伦瑞克、黑森-卡塞尔、汉诺威的一部分、奥斯纳布吕克和格廷根合并组成 了将由热罗姆统治的威斯特法利亚王国。拿破仑把汉诺威的其余部分与埃尔 富特、哈瑙以及富耳达都控制在自己手中。普鲁士也放弃了它所瓜分的波兰 各省,除了西普鲁士的一小块地方以外,这块地方是一边把勃兰登堡和波美 拉尼亚,另一边把东普鲁士连接在一起的三十公里宽的地峡。被肢解切割剩 下四个省份的普鲁士还给了弗里德里希-威廉;但是7月12日所签署的条约 又规定在付清赔款以后,法国才从普鲁士撤军。既然没有让沙皇作为一方参 加签署这个条约,因此他就无权过问这个协定的实施,这样拿破仑就暂时控 制了整个普鲁士。 法俄联盟前途的关键在于如何处理波兰各省,只有但泽问题已经解决, 它现在是普鲁士领土上一个孤立的城市,变成一个自由市,但仍由法国将军 拉普继续占领。不幸的是,恰恰是在波兰问题上,提尔西特会谈的秘密至今 仍被隐藏得深不可测。毫无疑问,拿破仑很愿意与沙皇共同瓜分普鲁士;事 实上,他已经建议俄国应该扩张到涅曼河。拿破仑似乎要把他已征服的波兰 各省送给沙皇,条件是让法国另占有西里西亚。这一建议遭到沙皇的拒绝, 在原来普占波兰各省中,俄国只并吞了比亚威斯托克省。 第159章 假如拿破仑不要求 西里西亚并答应归还普鲁士在中德意志的领土,亚历山大也许会接受这一建 议的。结果普鲁士的波兰各省被组成了一个华沙大公国。这种解决办法可能 是沙皇本人作为一种暂时的妥协方案提出来的;或许又是拿破仑的主意;无 论如何,这个有二百万人口的华沙大公国是被置于萨克森国王的统治之下 了。皇帝于7月22日经过德累斯顿时,给波兰人颁布了一部宪法。象威斯 特法利亚一样,这个新的大公国也加入了来因邦联,三万名法国士兵驻扎在 那里。这样就重建了一个波兰国家,只不过没有用“波兰”的国名罢了。实 际上,它只不过是法国反俄的前沿阵地而已,所以它一开始就在法俄联盟中 埋下了解体的种子。 在拿破仑这样把大帝国扩展直到涅曼河时,亚历山大却在放弃保罗一世 在地中海所取得的权益。他将科托尔和爱奥尼亚群岛割让给了法国,甚至还 从不久前才占领的多瑙河两公国撤了出去,对撤出的条件只是在和约签订之 前土耳其人不应重新占领这些公国,拿破仑应在俄土之间充当调解者;如果 土耳其苏丹在三个月之内拒绝签订和约的话,法国就将与俄国联合起来剥夺 土耳其政府除鲁梅利亚之外的在欧洲的全部领地。至于英国,则由亚历山大 出面调停,要求英国归还法国的殖民地,并承认海洋自由。如果调停失败, 法国就要采取措施,迫使瑞典、丹麦和葡萄牙加入大陆体系。这样一来,就 无异于续订和扩大了1801年的协定;沙皇就能够指望征服芬兰和土耳其; 而拿破仑则可征服葡萄牙,同时还可组成一个禁止对英贸易的大陆联盟,普 鲁士已经参加大陆封锁;被孤立了的奥国也难以拒绝这样做。陷于法俄联盟 夹击之中的这两个德意志国家沦落到无能为力的地步,因此,也就不可能缔 结任何反法同盟。 因此,对拿破仑来说,提尔西特和约是一个辉煌的成就,纵然只是一个 暂时的成就。虽然亚历山大似乎是落入了拿破仑的圈套(而他却认为拿破仑 是处在他的支配之下),他的虚荣心和反复无常的性格肯定是不会让这种局 面长期存在下去的。同一个在性格上不能平等待人的人合作,他是不会忠实 地同他平分秋色一起统治欧洲的。毫无疑问,亚历山大既狡猾又诡诈,内心 深处确实另有打算。即从一种险恶局面中毫无损伤地解脱出来,他推想,法 国会比英国更乐意允许他掠夺瑞典和土耳其。同时,他仍完全有自由在他认 为合适的时候重新拿起武器。因此有人认为,是他欺骗了拿破仑。 完全不是这样。在提尔西特进行谈判时,拿破仑对梅内瓦尔说过,他决 心不把君土坦丁堡交给俄国人:“它就是世界的帝国”。在拿破仑心目中, 法俄联盟并不是建立在平等基础之上的,而是俄国纳入了他的体系,因而变 为他的附庸国。他不可能不会想到,迟早有一天战争将会再起,可是拿破仑 是个只顾眼前的人;他知道,他要重建军队、解除奥国的武装并使西欧完全 归于他的统治,就需要和平。法俄联盟就使得和平有了保证,至少在目前是 如此;或许这个联盟甚至还会使他能征服英国。下一步如何,走着再瞧。如 果俄国在英国失败之前发动战争,那么他就将先征服俄国。但是,拿破仑只 要有俄国的支持,那怕是暂时的支持,他就会赢得时间聚集他所需要的力 量,以便打败亚历山大。 第四编 提尔西特条约后帝国的对外征服(1807—1812年) 第一章大陆体系(1807—1809年) 尽管英国故作镇定,“提尔西特的成就”有几个月还是似将见效。大陆 屈服于拿破仑,而经米兰敕令强化后的封锁政策似已将英国的贸易关在大陆 的门外。 东方国家的叛离,尤其是拿破仑所激起但又未能平定的西班牙起义,使 大陆体系刚刚实行便又成了问题。 一、英国的觉醒 英国在获悉提尔西特会晤的消息后,看出1801年法俄协约业已恢复,从 而估计到这样的危险性:继德意志之后,波罗的海有再次对英国封闭之虞。 多亏坎宁行事果断,英国走在敌人的前面。古斯塔夫四世看来的确是可靠的, 因为他在7月3日刚刚重新对法作战,而且卡斯卡特已经率领一万军队前往 波美拉尼亚。但是丹麦方面还捉摸不定,又有谣传说它在动员舰队。此外, 贝尔纳多特从汉堡出发几日之内就能占领丹麦。坎宁性情急躁,具有斗士气 质,他是分秒必争的。如果说他在7月16日就得悉提尔西特会晤,那么也只 是到21日才开始了解详情,而且很不完全。直到8月8日一家法国报纸宣布 后他才知道和约的签订。不过,海军上将甘比尔7月18日就接到命令,带一 支庞大的舰队前往哥本哈根,并于8月3日到达该地。卡斯卡特此时已撤离 波美拉尼亚并得到增援,他带来了三万军队。丹麦王太子在基尔得到通知, 要他和英国结盟,并把军舰交给英国处置。由于王太子拒绝这一行动,首都 哥本哈根被封锁,接着于9月2日遭到炮轰,7日就投降。以后坎宁徒劳无 功地力图争取丹麦人,并曾试图驱使瑞典人占领这些群岛;他绝望之余表示 准备在丹麦留下英国军队。他的同僚则主张撤离。但是丹麦舰队却被带走了。 翌年,穆尔在斯堪尼亚登陆,海军上将索马里兹能够自由进入波罗的海护送 商船。这是最主要的事。 在颁布柏林敕令的前夕,从事出口商品生产的大工业已经成为英国经济 的命脉,因此任何打击这些大工业的危机都必然使英国的经济生活受到严重 的影响。这些大工业大都依靠同欧洲和美国进行贸易来推销产品,并且在某 些情况下还靠那里供给原料,所以在封锁的威胁下,尤其是如果在封锁的同 时美国又停止对英贸易,这些大工业就会遭到损害。还必须指出的是,英国 的海军装备和粮食供应都依赖北欧,英国的银行结构和支付平衡也不稳固。 但是我们不能忽视英国经济的雄厚实力和灵活性。技术上的进步和资本主义 的组织体系都使英国大大地超过法国。1801年,大不列颠的人口为一千零九 十四万三千人,1811年增至一千二百五十九万七千人,人口的实际变动促进 了整个经济的上升,特别是为工业保证了不断扩大的国内市场和大量廉价劳 动力。英国的农业从技术上讲在欧洲是首屈一指的,因此虽然土地革命打乱 了传统的农村社会,但是它使一个迅速增长的人口只有一小部分食品需要依 赖进口。统治英国的大土地所有者寡头集团对自己的命运信心百倍,表现出 几乎不可动摇的必胜信念。中产阶级中实力最强的那部分人,即伦敦和各大 港口的银行家和商人,长期以来和贵族有着牢固的联系,他们和贵族一样猛 烈地反对威胁着他们的商业利益和殖民利益的法国。至于工业家,社会地位 一般都很低微,他们的政治作用还非常微弱。最害怕封锁的是工人,封锁会 给他们带来失业和物价昂贵,从而使他们本已贫苦的生活更为恶化。但是正 如人们所强调指出的,经过1799年和1800年“结社条例”的进一步强化之 后,国家的社会结构“固若金汤”。唯有一场持久的严重危机才有点可能激 起中产阶级反对寡头统治并促使无产阶级起来造反。 托利党政府不但没有被柏林敕令所吓倒,反而靠牺牲中立国,加强了英 国封锁的商业性质。长期以来,一些重要人士坚决主张引用各项航海条例采 取措施来反对中立国航运。1802年从英国各港口开出的船舶中悬挂中立国国 旗的是百分之二十八,而1807年则是百分之四十四;英国造船业主和船主们 因此忿忿不平。美国的贸易空前兴旺:1807年,他们输出额达到一亿零八百 万美元,其中将近六千万是殖民地的产品,而且有一部分是来自英国的敌国 的殖民地。安的列斯群岛的种植园主埋怨糖价下跌。辉格党人并没有热心地 听取这些怨言。1807年1月7日,他们只限于把“1756年规则”扩大到在英 国船受排斥的敌方港口间的沿海贸易。2月份起,珀西瓦尔建议强迫同法国 进行贸易的中立国船舶必须途经一个英国港口,因为国家的荣誉要求采取一 些报复措施。珀西瓦尔一上台马上就付诸实施。在再度禁止与敌国的任何贸 易时,人们并不隐讳,特许证颁发制度将不会有丝毫修正,这种制度允许英 国商人为了国内贸易的利益,可以违反此项禁令。人们也不隐讳,这是针对 中立国的,目的在于“把全世界的贸易从属于英国海运和航海事业的发展”。 根据1807年11月11日、15日、25日和12月18日的“枢密院令”,任何 开往敌方或从敌方开来之中立国船舶均须在一指定英国港口卸货,在该港口 缴纳关税(税额也趁机显著提高了),并领取特许证。此外,还禁止向法国 运输某些商品,如金鸡纳和棉花等。至少在理论上,还是象以往一样,仍然 允许中立国把敌国殖民地的产品直接运往本国,甚至可将产地的谷物和原料 输往在拿破仑控制下的各港口。 第160章 除了这些例外,海上贸易似已将为英国垄断。 英国人向中立国货物抽税,为的是要阻挠中立国运输外国殖民地的产品,这 些产品的竞争减低了英国植民者的利润;如果英国人不需要中立国的航运, 就可以用拒绝发给特许证的办法来中断它们的航运。这一点正是英国船主和 种植园主所期望的。 这些措施与坎宁的战绩同样地使英国人为之振奋。英国人毫无争议地就 接受了政府加在他们头上的负担,以便使政府能够采取措施单枪匹马地与各 国争斗,因为政府已预见到英国不久将陷于孤立。政府增加了捐税,卡斯尔 雷着手加强了辉格党人曾有所忽视的军队。1806年4月13日,温德姆曾经 撤销了皮特的法案,中止了国民军的抽签选征办法,恢复正常的征兵制而放 弃了从国民军中招募正规军的办法,并且表示了对志愿兵有反感。终身兵役 制废除了,代之以为期七至十二年的雇佣兵制。卡斯尔雷则恢复了抽签选征 国民军的办法鼓励志愿兵,但是他把志愿兵改编为由政府控制的一支地方国 民军。特别是他恢复了皮特补充正规部队的制度:他从国民军里抽调出二万 一千人作为正规军。1807年和1808年招募了四万五千名新兵,而当时军队 仅仅损失了一万五千人。1809年初,他在大不列颠已建立起二十万军队,其 中三万可作为远征大陆之用。就这样,他通过一些远较高明的手段重新实行 了皮特的政策。不过,付出的代价是很高的。1807年起,直接税的收入从1804 年的三百万镑和1806年的六百万镑上升为一千万镑,支出从1804年的七千 六百万镑和1806年的一亿零六百万镑增为1808年的一亿二千万镑。由于 1807年和1808年的出口显著减少,负担就显得愈加沉重。然而,面包仍是 便宜的。英国坚定沉着地目睹大陆与拿破仑结盟,但它深信这不会持续很久。 二、把英国人关在门外的欧洲(1807—1808年) 1807年7月27日,拿破仑回到巴黎。人们称他为“大帝”,就象以前 缔结奈梅根的和约1之后称路易十四为“大王”一样。8月15日,拿破仑为庆 祝凯旋和欢迎“大军”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活动。在一个短暂的时间里,大家 都以为大陆的和平已有了保障,普遍的和平也将在短期内接踵而来。拿破仑 自己说过:“提尔西特的成就将决定世界的命运。”因此,这些庆祝活动是 真正得到人民支持的,而拿破仑此时又成了一位民族领袖。8月18日,威斯 特法利亚王国正式成立。不久,庆贺了热罗姆和符腾堡的公主卡塔琳娜的婚 礼。接着,9月和10月,拿破仑在枫丹白露设朝听政。如同从奥斯特里茨凯 旋归来时那样,他又重新投入了行政工作。正是在1807年,他清洗了司法人 员;qisuu奇书在1808年设立了大学。 尤其令人注目的是他愈来愈明显地对个人专制和贵族深感兴趣。1807年 8月19日,他取消了保民院。早在9日,他通过授予塔列朗“副大选侯”的 称号,而实际上撤销了他的外交大臣的职务。他责备塔列朗贪财纳贿,实际 上大概是不能原谅塔列朗曾审慎地表示过异议。1805年10月,塔列朗擅自 建议宽待奥地利,他想牺牲土耳其来抚慰在意大利和德意志两地遭到损失的 奥地利,这个政策以后经常受到称颂,但是这只不过是个空想的政策而已, 因为奥地利即使接受了给予它的东西,也不会忘记它深感遗憾的事情。在华 沙,塔列朗表现出鄙视波兰人。弗里德兰战役之后,他向获胜的拿破仑祝贺 时说他对这次胜利感到高兴,因为他深信这将是最后的胜利。拿破仑再也不 能容忍一个如此富有独立性的部属,便把他撤换了,代之以只是一个好雇员 的尚帕尼;然而不幸的是拿破仑仍要不断地向前任大臣咨询事务。同时他还 继续组织新贵族阶层:他向军事长官分发了一千一百万年金,恢复了贵族长 子世袭财产1,最后于1808年组成了整个的帝国贵族。 与此同时,他对外国的态度更为强硬。1807年10月,他在枫丹白露同 来自伊特鲁利亚、不来梅及葡萄牙的使者之间争执频繁。他说:“如果葡萄 牙不按我的意图办事,从现在起两个月里,布拉干萨家族就别再在欧洲统 治。”这是多余的威胁,因为实际上他主意已定,但是他愈来愈不能克制自 己。梅特涅写道:“拿破仑不仅不再承认任何界线,而且完全撕掉了假面具。” 尚帕尼自己承认:“和俄国取得一致后,他就谁都不怕了。”现在世界就象 一副钢琴的键盘,拿破仑可以在上面随心所欲地弹奏他的幻想曲。 11奈梅根在荷兰,1678—1679年路易十四在该地先后与荷兰、西班牙、神圣罗马帝国及瑞典签订和约, 结束从1672年开始的战争。奈梅根和约扩大了法国领土,树立了法国在欧洲大陆的霸权。——译者 1贵族长子世袭财产(majorat)原是旧制度下封建贵族的不动产继承制度,随受封称号而设,随继承封号 而继承,不得出让。资产阶级革命深入展开后,国民公会为了削弱和分散封建贵族的财富力量,在1792年 11月14日废除此制,1804年《民法典》也予以禁止。拿破仑于1806年8月14日恢复此制,这是明显的 倒退行为。——译者 法俄联盟起初尚符所望。事实上亚历山大并不急于和英国决裂,他让布 德贝格接见了威尔逊这位充当中间人的业余外交家。坎宁没有肯定地拒绝调 停,他相信沙皇与法国结盟只不过是为了摆脱危局。实际上,亚历山大是想 保护留在地中海的、由西尼亚文统率的舰队,并害怕喀琅施塔得遭到突然袭 击。哥本哈根被炮轰后中止了这场对话,结果布德贝格让位给鲁缅佐夫,俄 国于1o月31日对英宣战。普鲁士不得不效仿俄国,于12月1日宣战,另一 方面却秘密地向英国道歉,并让它的大使雅各比和坎宁协商,以便通过中间 人弗朗索瓦·德·伊韦尔努瓦来维持两国间的联系。至于奥地利,虽然拿破 仑对它在最近一次战争中的表现还肯屈尊表示满意,但是这次他不再向奥地 利提出结盟了,而且他于10月16日催迫奥地利履约公开宣布反对英国。驻 伦敦的施塔伦贝格和驻彼得堡的默费尔特都极力反对,但已无效。维也纳曾 为提尔西特这一非常事件惊恐不安,现在揣测是否俄法有瓜分土耳其的计 划,奥国是希望参加瓜分的。梅特涅从巴黎公开表示赞同施塔迪翁的意见, 并拟出了行动计划,这个计划到后来他出任大臣才予以实施:此时别无他法, 只有等待“欧洲能够结束这种基本上不安定的状态的日子到来,因为这种状 态违反自然,违反文明。”1808年1月1日,施塔伦贝格根据一个紧急命令 不得不向坎宁递交一份不受欢迎的照会,于是奥地利就跟着对英宣战,不过 暗中还是表示遗憾。10月30日,丹麦已经与法国结盟。瑞典尚在坚持,但 是斯特拉尔松和吕根岛已经失陷;1808年1月16日,亚历山大对瑞典发出 最后通牒,2月21日入侵芬兰,同时丹麦也对瑞典开战。 在拿破仑方面,1807年11月16日他已出发前往米兰和威尼斯去安排意 大利的事务。他对伊特鲁利亚王后的行为表示不满,伊特鲁利亚王后从1803 年路易一世死后一直摄政,同她的丈夫一样,她完全听从教会,赋于教会完 全自由。她宣布僧侣的财产为不可让与的财产,并把对出版物的检查权委托 给主教,另一方面,对英国的走私活动她却眼开眼闭。拿破仑在取得西班牙 同意后,便废黜了伊特鲁利亚王后,但给她保留了葡萄牙北部。拿破仑把托 斯卡纳并入帝国,并于1808年5月24日建立总督府,作为大公国赐封给他 的妹妹埃利兹。同时,拿破仑合并了巴马和皮亚琴察。他试图通过欧仁制服 教皇,但没有用,1807年11月,他占领了马尔凯,1808年4月2日又把马 尔凯并入意大利王国。2月2日,米奥利斯进入罗马。因为土耳其仍是朋友, 而朱诺在1807年11月30日又拿下了里斯本,大陆的联合就似乎即将完成。 封锁随着本身的进展而变成一个很有威胁性的现实。直到战争结束,柏 林敕令的重要意义没有改变。在德意志,特别是在汉撒同盟的各城市,对英 国货物的没收均先于柏林敕令。由于急需金钱,拿破仑征收罚款后就发还这 些被没收的英国货物,这些货物还是回到流通领域,以致截获英国货物变成 为财政上一种权宜之计。在法国军队推进到波兰时,走私活动猖獗起来,荷 尔斯泰因,主要是通宁港1,已取代汉堡而成为英国的仓库;大家很快就知道, 利用金钱可以得到许多法国人,包括军官、领事,甚至海关人员的通融。 第161章 布 尔里埃纳和布律纳在汉堡做出了最恶劣的榜样。另一方面,法国的实业家看 到封锁变成了战争武器,感到惊恐不安,因为打起仗来就对他们关闭了德意 志,波兰和俄国,并且当时工业危机又很严重;为了从事进出口贸易便利起 见,他们希望继续给予中立国的船舶以一切自由。柏林敕令宣布,如果中立 1通宁港在今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北部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州西海岸。——译者 国船舶“直接”来自英国或英国的殖民地就不再予以“接待”。但是它们可 以提出证明只在英国停泊了一下,这样,它们就不受被没收的威胁,而可以 象以往一样安全地来到法国。在这种情况下,柏林敕令便失去了任何意义。 柏林敕令模棱两可的条文证明,拿破仑颁布这个敕令时还在国民生产的需求 和战争的需要两者之间犹豫不决。这种迟疑不定的情况持续了一年多。为了 使美国人不受损害,他对他们保证大陆封锁对公海无效;还在1807年8月 26日,丹麦人就获准不必遵守柏林敕令。7日,拿破仑曾考虑过是否可以向 中立国发放特许证,使其与以往一样在法国各口岸进行贸易,条件是要再输 出与其输入等值的物资。这种在1809年又采用的办法再次强调封锁政策的重 商主义性质。 尽管提尔西特联盟显示出它的影响,事物却向相反方向演变。原来的计 划被抛弃了。枫丹白露敕令(1807年10月13日)和11月23日曾重新规定 条款的第一道米兰敕令补充了柏林敕令。米兰敕令宣布殖民地产品和大批商 品从性质上讲都是英国货,除非出示原产地的证明,尤为重要的是它明确指 出,任何船舶只要曾在英国靠岸就必须连同全部货物一律加以没收。英国的 多次枢密院令使中立国更屈从于英国的利益,这就使拿破仑决定采取最后的 步骤。根据1807年12月17日的第二道米兰敕令,任何中立国船舶只要屈从 于英国人的要求就被认为是“剥夺了国籍”而变为英国的财产,因此,不仅 在各港口,而且在公海上该中立国船舶即成为合法的捕获品。这样就又回到 1798年的形势。由于中立国船舶无法逃过英国人,所从帝国对它们就等于是 关闭的。封锁又从商业性质变成战争性质。因为大陆和法国结盟,所以封锁 不是没有效果的。军队已经派到德意志,没收英国货物的工作委托给海关人 员,并授权他们在必要时可请求出动武装部队。奥地利封闲了亚得里亚海。 虽然波罗的海仍属开放,但是除了瑞典之外,只能进行走私活动。英国的出 口大大地减少了。海关课税值从1806年的三千三百五十万下降到1808年的 三千零四十万,申报值则从四千零八十万下降到三千五百二十万。这一成功 在拿破仑的精神上起了巨大的作用,就从这个时候开始,要使封锁更趋完善 的欲望推动他去吞并更多的领土,最后到1811年,拿破仑就成了征服思想的 化身。 大陆和平有了保障以后,拿破仑又想重新发动海战。在意大利,他命令 约瑟夫准备攻打西西里,命令冈托姆离开土伦前往配合作战,不过首先要为 爱奥尼亚群岛补充给养,法国人在1807年8月同时夺取了爱奥尼亚群岛和科 托尔。雷尼埃把英国人驱逐出勒佐;至于冈托姆,他只完成了任务的第二部 分。命令接二连三地发给了德克雷。到处都在进行海军建设;到1808年5 月28日,拿破仑知道不久便可以率领七十七艘法国船,五十四艘外国船和三 十万集结在特塞尔岛至塔兰托沿岸的军队。他说:“我看这简直象是在下棋, 不必要求太多的运气,也不必要求我们的海军作战非常灵活,这盘棋就能使 我们获得巨大的成功。”但是他来不及对英国在海上或对其本土重新施加威 胁,因为大陆联合甚至在完全组成之前就已开始瓦解。 首先是对东方的形势估计错误。从拿破仑和俄国结盟的时候起,拿破仑 的政策在东方就每况愈下,因为土耳其和波斯靠拢拿破仑只不过是为了对付 俄国而玩的把戏。穆斯塔法四世同意法国的调停后,1807年8月24日吉耶 米诺安排了斯洛博齐亚的停战协定;10月21日,亚历山大以各种借口拒绝 停战,因为实际上他想保留多瑙河各公国,而苏丹则以为拿破仑是同意亚历 山大的。然而欧洲暂时还没有恢复战事;相反亚洲却继续在打仗,俄罗斯人 在亚洲战胜了埃尔祖鲁姆的帕夏。英国在君士坦丁堡充分利用了这一点来扩 大影响,以致拿破仑终于在1808年4月召回塞巴斯蒂亚尼。不久,土耳其又 发生一些革命活动,使它完全疏远了拿破仑,因为“旗手”穆斯塔法计划使 苏丹塞利姆复辟;穆斯塔法四世从容不迫地害死了塞利姆,接着于1808年7 月28日他自己也被推翻,其弟马赫默德二世因而得以登上王位;11月,土 耳其近卫军步兵再次兵变并杀害了“旗手”穆斯塔法;马赫默德在派人绞死 穆斯塔法之后,就成为奥斯曼王朝的最后一个代表:正由于这个原故,他才 得以幸免于难。1809年1月5日,马赫默德与英国媾和。 在波斯,事态的进展也是如此。加尔达内在那里设法安排了停战,而法 布维埃上校开始组织一支军队。在这里,亚历山大又拒绝放弃他所征服的领 土,而且不久便围困了埃里温。波斯王背离了法国,马尔科姆又在德黑兰出 现。此外,沙皇的态度意欲别人让他在东方放手干:这是严重的征兆,因为 拿破仑早已决定寸步不让。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拿破仑早已有心将 伊比利亚半岛并入“大帝国”,而伊比利亚半岛却对“大帝国”进行了意想 不到的抵抗,这种抵抗造成的无穷后患使提尔西特的成就完全破产。 三、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事件(1807—1808年) 自从执政府以来,拿破仑就窥伺着葡萄牙。葡萄牙的贸易几乎全部都是 和英国人进行的;英国人在葡萄牙控制了工商业,并投入了大量资本,尤其 是在葡萄园方面;这是一个走私基地和英国舰队的据点;这个国家如果和英 国断绝关系就不能生存,因为它的收入中三分之一以上来自关税,而且它进 口的麦子要从海上运来。总之,正如英帝国主义所认为,这是一个真正的英 国殖民地,收益可观且又无须付出任何代价。甚至在提尔西特时,拿破仑就 已经决定征服葡萄牙。一回到巴黎,他就在7月29日下令在波尔多组织一支 远征军。达劳若拒绝逮捕英国人和没收其财产;他只答应封闭葡萄牙的各港 口并对英宣战,打算就这样装模作样应付。坎宁拒绝参加这出喜剧,接着法 国和葡萄牙便决裂了。10月12日,拿破仑命令朱诺带兵出发。 但是必须穿过西班牙才能到达葡萄牙;因此,有关葡萄牙的计划一开始 便和拿破仑对西班牙的政策交织在一起。1805年,戈多伊曾暗示过想要从葡 萄牙分割一个公国,而且在1806年5月24日用书面提出了这个要求。每一 次,战争都中断了谈判,戈多伊感到很失望,以至对与法国结盟感到厌恶。 1806年6月27日,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丢失似乎成为丢失西属美洲殖民地的 前奏,因此在西班牙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导致戈多伊向英国提出媾和,而英 国则要求戈多伊加入反法同盟,就象普鲁士人和俄国人也向他建议过那样。 戈多伊迟疑不决。虽然他并没有象有人指责过的那样,同普鲁士有了默契; 1806年10月5日他向西班牙人发表公告,号召武装起来;这个公告具有双 重含义,拿破仑佯作相信这是来协助他的,但他当然不会忘却这个公告。在 耶拿战役之后,戈多伊急忙和俄国断绝关系,1807年2月19日他加入大陆 封锁,派遣拉·罗曼纳侯爵到德意志去,拉·罗曼纳侯爵于8月初率领八千 人的军队到达汉堡,而戈多伊终于热心地接受了对葡萄牙的作战计划。根据 1807年10月27日的枫丹白露条约,葡萄牙王国分成三个部分:北部给伊特 鲁利亚王后,南部给戈多伊,拿破仑保留着中部包括里斯本,这或者是由于 拿破仑想把里斯本这个港口一直占领到恢复和平为止,或者是由于他把里斯 本纳入他有关西班牙的计划里。 拿破仑认为西班牙政府腐败无能,同时又没有全部得到他以为西班牙能 够提供的一切,所以他长期以来就认为有必要“革新”西班牙,这种看法在 他的左右亲信中极为普遍,以缪拉为首,要求此项任务者不乏其人,他们希 望在西班牙找到一株比葡萄牙更多油水的“摇钱树”。塔列朗也竭力赞同采 取激进的措施。然而,夺取西班牙并非当务之急,因为西班牙已经归入大陆 体系;无庸置疑,拿破仑新近取得的胜利再次加强了他追求权力的决心,促 使他突然地采取行动。然而对他的思想发展过程,我们只能进行揣测而已。 拿破仑似乎曾在两种解决方案中摇摆不定。 第162章 现在我们就通过假设来回顾一下 这两种方案。 的确,西班牙王室内部的分裂助了拿破仑一臂之力。从他签订枫丹白露 条约之时起,他就已在幕后操纵一个隐约可见第一种解决方案的密谋。阿斯 图里亚斯亲王仍是戈多伊的敌人,他怀疑戈多伊想在查理四世死后篡夺王 位;他的两个朋友,英范塔多公爵和他以前的师傅埃斯魁基斯神甫计划使他 和一位法国郡主结婚,以确保拿破仑的支持。拿破仑的大使,一个博阿尔内 家的人,大概看到如果把约瑟芬的一位堂妹捧上西班牙王位就有可能扩大他 自己家族的势力。于是他自行与埃斯魁基斯建立联系。尚帕尼得到消息,显 然是根据他主子的命令,要求费迪南写信正式求婚,费迪南于10月11日把 信交给尚帕尼。在拿破仑的保护下,费迪南可能变为他的工具,也许不得不 割让直至埃布罗河的各省以换取里斯本;不论怎样,1808年2月29日,西 班牙的使者伊斯基耶多在他制订的计划中谈到了合并的可能性。 然而,朱诺此时正用强行军的方式在艰险的道路上和恶劣的气候中前 进;象惯常那样,他们出发时不带粮草,也不带辎重;西班牙本该提供一切, 但是给得极少。这样,一路上队伍就不断有掉队的。幸亏葡萄牙对朱诺的军 队毫无抵抗,并且有三支西班牙纵队分别沿着杜罗河,在塔霍河以南和阿尔 加夫斯省也侵入了葡萄牙。10月22日,葡萄牙摄政王与英国人缔结了一个 协议,授权英国人占领马德拉群岛并解决葡萄牙王室去巴西的交通问题。英 国各仓库的大量物资都装上了船;停泊在里斯本由西尼亚文统率的俄国舰队 被押送英国,11月29日葡萄牙宫廷的人员便扬帆而去。30日,朱诺进入里 斯本。他强迫葡萄牙交出一亿法郎的赔款,并且将葡萄牙所剩下的八、九千 人的军队送往法国。朱诺的处境极为危险,这给予拿破仑很好的借口逐步占 领西班牙。10月12日,他已下令组织一个新的军团。11月,杜邦带领这个 军团占领旧卡斯蒂利亚,翌年1月,交给蒙塞带领的另一个军团随着杜邦到 达布尔戈斯;然后,穆东又组织了第三个军团。 此时已有可能采用第二种方案来解决西班牙问题。10月底,戈多伊已经 发现并揭露了费迪南的阴谋,便逮捕了费迪南。戈多伊向拿破仑表示不满, 拿破仑大叫大骂起来,并厚颜无耻地否认曾和费迪南有过任何同谋。查理四 世和戈多伊害怕了,终于让步。他们释放了费迪南,而费迪南的朋友们在释 放后被放逐出国;但是,从此拿破仑似乎已经认为这个内定的继承人可能会 被宣布无力统治西班牙。12月2日,拿破仑在威尼斯向约瑟夫提及西班牙的 王位问题,尽管他请吕西安将其女夏洛特送到巴黎,也没有任何迹象证明他 要把她嫁给费迪南;1月12日,他下令就埃斯戈利亚尔宫的阴谋和费迪南的 丑恶行径撰写一些小册子,但事实上他从来没有下令散发这些小册子。这段 时间里,拿破仑的队伍仍在继续前进。2月,法军拿下潘普洛纳和圣塞瓦斯 提安。现在,迪埃斯梅指挥着一支东比利牛斯山军团深入到卡塔卢尼亚,夺 取了该地区的巴塞罗那和菲盖拉斯。3月初,贝西埃尔来布尔戈斯担任指挥, 而缪拉被任命为法国在西班牙军队统帅,开始向马德里进军,23日进入马德 里。 3月份,拿破仑似乎重新倾向于第一种解决方案。但是,西班牙的一连 串事件又一次解决了这个争论。戈多伊惴惴不安,他已把在葡萄牙塔霍河以 南作战的军团召回到安达卢西亚;法国人的进军引起人心惶惶,有人认为戈 多伊这个宠臣有意随王室前往加的斯,而后坐船去美洲。在1808年3月17 日到18日的夜间,阿兰胡埃斯发生了暴动;军队反叛了;戈多伊被捕下狱; 19日,国王退位。拿破仑于26日获悉这次暴动,于是立即决定出发前往巴 荣纳。27日,他得悉查理四世退位,而在他的心目中,西班牙王位已告虚悬; 同日,他把西班牙王位许给路易,这是我们对拿破仑的意图所掌握的第一个 肯定的迹象。拿破仑于4月2日离开巴黎,15日到达巴荣纳。 然而,查理四世曾向缪拉诉说人们对他使用了暴力,于是拿破仑便邀请 查理四世前往会面。同时拿破仑也下令把费迪南送来,费迪南不敢违抗。5 月2日,王族动身前往法国,这激起了马德里反对法国人的暴动。缪拉残酷 地镇压了这次起义。而拿破仑对这个不妙的预兆却毫不介意。他说:“西班 牙人和其它民族一样,他们将非常乐意接受帝国宪法。”查理四世向他的儿 子索回了王位,然后于5月5日交给拿破仑;惊慌失措的阿斯图里亚斯亲王 投降了,整个王室被送往瓦朗塞的塔列朗的城堡。路易和热罗姆都拒绝了西 班牙的王冠之后,拿破仑武断地把它授予约瑟夫,而那不勒斯王国则转给缪 拉,缪拉深感失望。缪拉曾转达过几个自由主义者希望实行一部宪法的心愿。 皇帝似乎对此漠不关心,而主要关注于行政改革;然而他还是让步了。从6 月15日到7月7日,在巴荣纳召开由经过挑选并分成三类选举人选出的“政 务会”1,一百五十个成员中只有九十一人应召而至。西班牙接受了一部类似 各附庸国的宪法;不过,在西班牙不得不放弃使这个国家世俗化的打算:唯 有天主教仍是合法的宗教,而异端裁判所也没有被取缔。此外还要设法对付 公共舆论: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西班牙已沦为附庸国,西班牙的捐税也没有增 加。7月20日,约瑟夫隆重地进入马德里,可是他在那里只逗留了十一天。 他的王国早已造反了。 四、西班牙起义(1808年) 西班牙又出现了那不勒斯反叛的某些因素;然而查理四世的臣民中忠于 王朝的思想较之那不勒斯更为强烈,虽然地方主义的传统依然比法国更甚, 他们并不缺乏民族精神。不过在人民中间,民族精神同对外国的仇恨和宗教 的狂热似乎还没有分开,这种对外国的仇恨和宗教的狂热曾由于同摩尔人的 斗争而根深蒂固,2由于地形起伏和落后的经济而得以发展,再由于僧侣使 西班牙的知识界不能接触到欧洲的思想而被保持下来。当时,排外思想主要 转向异端的英国人,并反对法国人,法国人曾一度长期与它为敌,而后又成 为麻烦的盟友,从1789年起又被谴责为魔鬼的代理人。然而要使这种排外思 1音译“洪达”。——译者 想推动各阶级民众揭竿而起,就必须出现大量外国人,他们的出现也必须给 所有的人都带来显著的灾难;在这方面,法国人的入侵产生了明显的影响。 可是起义却主要是在法国人没有入侵的省份如阿斯图里亚斯、加利西亚和安 达卢西亚等地开始的。这样就必须向人民说明其它地方发生的事情,并号召 他们武装起来:这不是各地当局,而是贵族和僧侣努力的结果,一般地说各 地当局是对法军屈从的,或者持保留态度。 贵族具有比平民更高昂狂热的民族情绪。贵族作为一个阶级被排斥于政 权之外,他们又鄙视戈多伊,目之为品德不修的暴发户,所以他们高兴地抓 住机会重获政权。他们提防法国人可能提出的改革;某些人还梦想建立英国 式的君主政体;他们之中没有人愿放弃社会优越地位。如果当时资产阶级实 力强大并获得了新思想的话,那么这个运动就会向相反方向发展;然而除了 在加的斯以外,资产阶级的力量必然很薄弱,而且文化很低。除了沿海各省 和卡塔卢尼亚具有民主的社会经济结构以外,西班牙仍然是一个贵族大地产 所有制的国家,这里大贵族只要发出一个信号就可以把受奴役的农民动员起 来。此外,西班牙人把他们国家的一切灾难都归咎于戈多伊;正是这一点使 费迪南在一个短时期内深得民心。如果拿破仑当时以他为幌子赶走戈多伊的 话,那么他只会遇到很少的抵抗;但是当侵略者被说成是那位民愤很大的大 臣的同谋者时,人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城市里的老百姓和农民一道带动起 来。值得注意的是起义首先指向西班牙中央政权的代表人物,其中好几个人 遭到杀害。 至于僧侣,拿破仑认为他们是主要的角色。他说:“这是一次修道士的 叛乱。”人们却否认了这一点,因为有一定数量的主教和神甫如波旁红衣主 教,即托莱多大主教等参加了巴荣纳“政务会”,或者至少在形式上服从约 瑟夫。可是高级僧侣中有几个例外是说明不了什么的。西班牙有六万个世俗 僧侣,十万个正规僧侣。因此,是他们而不是他们的教长,通过和人民接触 向人民进行了说教鼓动的。如同旺代和其它地方一样,传教和忏悔室引起了 表现为各种各样奇迹的极度的宗教狂热;一想到眼看国家要被世俗化和拿破 仑同教皇决裂,僧侣的愤激就很容易解释。然而某些迹象使人设想至少有些 教长是领导了这次宣传活动的,并早就考虑到组织抵抗的计划。 第163章 1808年6月 30日,红衣主教德斯品-达思托,即塞维利亚的前大主教从罗马写信给格拉 纳达的大主教说:“您很清楚,我们不应该承认一个象所有波拿巴家族和法 兰西民族那样的异教的、路德派的共济会会员为国王。”他预见到自己可能 会被迫离开那座圣城,接着又写道:“我将设法回到西班牙以便执行我们的 计划。”这个计划是什么呢?当我们看到该格拉纳达的大主教、塞维利亚的 副主教、桑坦德的主教在起义的“政务会”中扮演了主要角色的时候,当我 们证实了有一些通告送给各主教并嘱咐他们广为散布的时候,我们就能够揣 测到这个计划是什么。有几份通告被截获了: “一旦他们成了西班牙的主人,他们就会引进形形色色的宗教以便废除 真正的宗教..他们将强迫你们所有的人当兵,以便实现他们征服欧洲和全 世界的计划..武装起来吧!..以上帝的名义,以上帝白璧无瑕的圣母的 名义,以圣母的崇高的丈夫,天父圣若瑟的名义前进吧,胜利必定属于你们。” 起义并没有立即爆发,从查理四世出国到开始起义历时将近一个月。起 义在奥维亚多开始,那里由于圣克鲁斯侯爵的策划,阿斯图里亚斯的等级议 会向拿破仑宣战。6月6日,塞维利亚的“政务会”也向拿破仑宣战。这就 象一连串的炸药一样地接连爆炸了。起义往往都伴随有谋杀和抢劫;在巴伦 西亚,司教会员卡尔沃指挥屠杀了三百三十八个法军。不久便成立了十七个 起义的“政务会”,主要分布于西北部,南部和阿拉贡。这些“政务会”毫 无经验,内则个人之间争权夺利,力量削弱,外则彼此闹独立性,互不相服; 乌合之众没有任何军事价值,而在拥有民兵的各省如阿斯图里亚斯和卡塔卢 尼亚,居民远非一致响应号召,尤其是不愿屈从去从事正规战争。有两个理 白也使起义令人恐惧。第一,与葡萄牙相反,西班牙掌握着一支重要的军队; 这支军队主要集中在加利西亚和安达卢西亚;因此这两个省便占居优势;加 利西亚的“政务会”使阿斯图里亚斯的“政务会”,尤其是使莱昂的“政务 会”和旧卡斯蒂利亚的“政务会”从属于它自己;塞维利亚的“政务会”则 以中央政权自居,称为“西班牙和印度1各地最高政务会”并从6月15日起 着手夺取在加的斯的法国舰队。第二,坎宁避免重犯皮特在旺代犯过的错误, 5月30日,阿斯图里亚斯的使者到达伦敦,而6月12日起,坎宁就答应给 他们援助。他接待立即蜂涌而至的各地“政务会”的代表确实不是那么热情: 这是因为他不放心他们的地方主义,并想引导他们组织起一个统一的权力机 构。他知道西班牙人并不乐意接受一支英国军队;但是他在葡萄牙可以自由 行动,而朱诺因西班牙起义之故已与法国隔绝。坎宁就决定利用这一点,于 是他派了一支远征军到葡萄牙,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碍这支队伍最后进军马 德里。只是到这个时候,英国人通过特拉发加胜利所确保的制海权的意义才 完全表现出来。这就是:英国人决定利用他们的制海权使战斗最终转移到大 陆上,而只有大陆上的战斗才是决定胜负的。 1808年6月1日,法国军队拥有十一万七千人,直至8月15日才又增 加了四万四千人。要征服西班牙,这支军队太少了;而且它远远不如留在德 意志的“大军”,因为它是由“临时联队”仓猝组成的,也就是说一些新兵 和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水手、巴黎的警卫兵,而主要是外国人,包括汉诺 威人和其它的德意志人、瑞士人、意大利人、波兰人,这些人第一次成为军 队的重要部分。指挥也属第二流的,物质准备和通常一样几乎没有,而西班 牙又不能提供法军指望按惯例在当地获取的资源。此外,地理条件又不适合 拿破仑的战斗方法。然而这支军队如果适当集中,是不怕列阵战斗的;使这 支军队败北的却是皇帝,因为他蔑视起义者,把兵力分散以便同时占领各省。 法国人在西北部夺取了桑坦德、瓦利阿多里德和毕尔巴鄂。由布莱克指 挥的三万人的加利西亚军队前往击退法国人;7月14日这支军队在梅迪纳- 德尔-里约塞科被贝西埃尔击溃。在阿拉贡,帕拉福斯这个虽然很有名却极平 庸的领袖被赶到土德拉以外。而韦迪埃则围困了萨拉戈萨,8月初他击退了 一次突围。但是迪埃斯梅在卡塔卢尼亚不得不从赫罗纳退兵,而后在巴塞罗 那受到包围。此时蒙塞已到达巴伦西亚城下,但因无攻城装备只得退向塔霍 河。战争立刻具有一种极为残酷的性质;西班牙人拷打或是屠杀他们的俘虏; 法国人怒不可遏,又饥肠辘辘,以焚烧村庄作为报复,并且用剑把村民刺死。 与后来揭示了这次冒险行动的严重性的历次惨败相比,这些困难还算不了什 么。 杜邦被派往托莱多。根据皇帝的命令,他于5月24日仅仅带了一个师离 1“印度”此处指西属美洲各殖民地,因哥伦布最初发现美洲时,误以为是到了印度,故称该地为印度,旧 名沿用仍称“印度”。——译者 开托莱多去占领加的斯。到达安达卢西亚之后,6月7日他在阿尔科勒亚强 渡瓜达尔基维尔河,并攻下了科尔多瓦,该城被洗劫一空。不久,杜邦知道 卡斯塔尼奥斯率有三万正规军摆好阵势准备与他作战,并至少有一万名起义 者增援,就于19日退至安杜哈尔以等候增援部队;韦代尔师穿过德斯佩尼亚 -佩罗斯隘口并驻兵拜兰以监守德斯佩尼亚-佩罗斯,接着,在戈贝尔师接防 以后与杜邦会合。安杜哈尔离拜兰七法里路1,是一个不利的防御阵地;杜邦 冒着有受攻击和被包围的危险,但是他只考虑重新发动进攻,可能他是轻敌, 并且急于争取大捷以博得元帅的节杖,这根节杖他在弗里德兰战役中本已应 该拿到,但却被维克托得到了。 卡斯塔尼奥斯指挥作战的手段机动灵活:他用佯攻拖住了杜邦,使雷丁 推向了门吉瓦尔;戈贝尔战死,他的那个师向隘口败退。然而雷丁感到这太 冒险因而重新渡河,韦代尔离开杜邦以后于7月17日重占拜兰。这样,本来 没有什么损失,但韦代尔又向隘口退却,而本该紧紧跟随着他的杜邦则将出 发时间推迟到18日夜间。雷丁和科皮尼带领一万八千人得以重返拜兰,结果 19日早晨杜邦率领九千多士兵试图强行通过,却未能成功,并且负了伤,因 而开始谈判。但是韦代尔听到炮声就折回来从背后打击敌人。他的上级由于 已经作出保证所以拒绝重新开战,并下令韦代尔停火。22日,杜邦签订了一 个协定,包括韦代尔在内。韦代尔尽管已经撤离,但还是很软弱地前来交出 他的部队。没有发生投降之事,因为安达卢西亚的法国军队本应从海上遣送 回国。杜邦这一决定的本身并不比朱诺不久以后所采取的决定更应受谴责, 而拿破仑也从来没有为此责备过朱诺。但是塞维利亚的“政务会”拒绝承认 这个协定,把那些不幸的俘虏软禁在卡夫雷拉岛上,并且故意让他们饿死。 皇帝对待他们的长官残酷无情,他象对维尔纳夫那样地对杜邦进行无以复加 的凌辱,判处革职并把他囚禁在监狱中直至1814年。有时人们又过分地为杜 邦推卸责任;他的错误是无可否认的;但是拿破仑的轻举妄动也不能不说是 这次败北的根源,如果杜邦不是在1814年出于报复而愤激地投向波旁王朝一 方,而是庄严地为他的案件申辩的话,那么拿破仑使他所经受的遭遇必定会 引起人们对他的同情。 与此同时,朱诺眼看着葡萄牙人效仿他们的邻居起义了。波尔图的西班 牙师返回加利西亚,法国人不得不集中在里斯本周围;他们仍然守住阿尔梅 达和埃尔瓦什两个要塞,起义的队伍敌不过他们。就在这时候,阿瑟·韦尔 斯利,即韦尔斯利侯爵的弟弟,未来的威灵顿勋爵于8月1日带领了一万三 千人连同七千葡萄牙人在蒙得戈河口登陆。德拉博德试图把韦尔斯利阻截在 罗里萨却没有成功,8月21日朱诺只带九千五百人就决定在维米埃鲁向阿 瑟·韦尔斯利进攻,但是他也失败了。8月30日他与刚取得盟军指挥权的休·达 尔林普尔爵士签订了辛特拉协定。根据这一协定,在葡萄牙的法国军队—— 计有二万五千多人——连同有亲法嫌疑的葡萄牙人都撤回法国。从英国的观 点来看,这样安排得到辩护,认为是有利的,因为法军不经过战斗就交出了 里斯本,这样就能够向马德里进军;不过还是有人提出尖锐的批评,因为朱 诺的军团又回来投入了1808年的战役。 辛特拉不如拜兰那样引起议论纷纷,因为据说胜利是由一支正规军取得 的。相反,杜邦之败北在欧洲轰动一时。人们由此得到证明:法国人并非是 1古法里(lieue)的长度在各省各地略有出入,大致合四公里。——译者 不可战胜的,这是对法国所有的敌人的一个鼓舞;而且人们忘记了战胜者也 是正规军,而把这次事件当作人民起义的胜利来庆祝。 第164章 自6月15日起,谢里 登以曾长期赞同法国革命的辉格党人的名义,称颂西班牙的起义正是受法国 人自己的正确原则所启示,法国人由于违反了这些原则,转而压迫别人,所 以又眼看着这些原则反过来反对他们了。欧洲的贵族并没有受骗:毫无疑问, 西班牙起义是民间起义,因此使欧洲的贵族甚至疑虑暗生;事实上,西班牙 起义在贵族和僧侣的鼓动和领导下既保卫国家,也保卫了旧制度,并且表明 统治阶级能够如何利用爱国的感情为他们的私利服务。迄今为止,各国的贵 族此时都还无从使他们的事业取得胜利,因此他们就小心翼翼地不去戳穿这 种暧昧状态,而热烈地欢迎这从天而降的援助。 拿破仑感觉到了这一打击,为了弥补损失和恢复他的威望,他决定把“大 军”调到西班牙。从此,谁来约制普鲁士和奥地利呢?在提尔西特体系里, 这个角色由沙皇扮演。提尔西特体系要经受考验了。 五、法俄联盟的初期和埃尔富特会晤(1808年) 亚历山大回到彼得堡时已经发现贵族群起反对与法国结盟。萨瓦里被任 命为驻俄大使后,由于他在当甘公爵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俄国贵族有所借 口,纷纷享以闭门羹。贵族不愿和法国革命发生关系,并害怕对英封锁会使 他们的小麦和木料无法出口。科兰古于12月接替了萨瓦里,他以奢华的排场 缓和了同贵族的关系,但是没有消除他们的疑虑。俄国驻外大使都和贵族一 个想法:驻维也纳的拉祖莫夫斯基完全倾向于奥地利;阿洛佩尤斯驻柏林时 曾完全倾向于普鲁士,而移驻伦敦时则又完全倾向于英国;派到巴黎的托尔 斯泰伯爵被认为是法国死敌之一;他在巴黎组织间谍活动,策划叛卖活动, 并与梅特涅勾结合伙。梅特涅的社交活动与情场上的关系(他是波利娜和阿 布朗泰斯公爵夫人的情夫),使他成为一个宝贵的情报提供者。然而亚历山 大似乎毫不动摇;他对萨瓦里和颜悦色,对科兰古更为和蔼;他的国内政策 又变得自由化了。至少说起来好象法国的影响使他回到不久前他曾公开发表 过的那些计划上;自1805年以来,“密友委员会”已经四散,但是斯彼兰斯 基得宠于沙皇,并向他呈上了一个又一个的计划。不过,如果说他热衷于对 法联盟的话,那是因为他希望从中得到好处。托尔斯泰在巴黎竭力要求法国 从普鲁士撤军,以便拔掉一个反对他的国家的军事基地;在彼得堡,鲁缅佐 夫对拿破仑颇怀好感,但是也很想保留多瑙河两公国。关于普鲁士,亚历山 大并非不感到悔恨,他为放弃了亚得里亚海因而削弱了他在东方的地位而感 到遗憾。他听任他的代理人各自继续执行他们个人的政策。 在原则上,已经确定法军应于1808年10月1日从普鲁士撤退。7月22 日,拿破仑需要金钱,便责成达律尽快结算赔款。首先必须计算各省所付的 金额总数,也要计算征发的数字:大家一致同意减少四千四百万,而交付余 额一亿五千四百万。事实上,普鲁士人付出的远不止此数:他们断言多交了 五千万;拿破仑只注意计算军需处正常的征收,拒绝把国王在波兰所拥有的 抵押债权收益约有四百多万盾计算在内。普鲁士将如何偿还这笔债务呢?它 的预算已出现赤字;纸币票值下跌了百分之二十,而且由于只能按市场价格 兑换,故已听其自然发展;尼布尔在荷兰商谈借款没有成功。最简单的办法 似乎是出售王室产业,这些产业是在仍留给弗里德里希-威廉的领地上,据说 收入接近三百五十万盾。尽管达律再三反对,拿破仑还是准备接受这份产业; 但是这样就等于在普鲁士王国内创建一个法兰西国家,国王决定不下来。当 10月1日到来的时候,拿破仑声明暂时将继续收取普鲁士的赋税,11月7 日达律通知普鲁士必须缴付一亿,作为第一年的付款。随后事情就拖延了下 来,因为俄国仍留在多瑙河两公国,从那时起拿破仑宁愿把普鲁士留作抵押 品。1808年1月,国王的弟弟威廉亲王来到巴黎提出结盟的建议,但以减少 赔款和立即撤军为条件;亚历山大和托尔斯泰急忙支持威廉亲王;他们的干 预遭到拒绝,因为俄国没有签署1807年7月12日的条约,又不能负担普鲁 士的债额。到1808年8月,事情还是悬而未决。 东方问题更要棘手得多。随着对弗里德兰战役的记忆逐渐淡薄,亚历山 大深信自己已经付出了代价而一无所获;自从他和英国决裂以来,总自以为 有权获得补偿。在拒绝了斯洛博齐亚停战协定之后,11月18日他要求保有 两公国。以为拿破仑是如此来理解他们之间的联盟的,那是错看了拿破仑, 何况拿破仑认为在法律上他的地位是无懈可击的,因为根据提尔西特条约, 沙皇应该无条件地撤离两公国:这是“木已成舟”的了。拿破仑并不拒绝在 互有所得的基础上把两公国送给沙皇:在这种情况下,他自己就要占领西里 西亚。对于亚历山大来说,再次肢解普鲁士是不能考虑的,于是他感到失望。 皇帝感觉到了这个危险,为了赢得时间,他才写给亚历山大那封著名的1808 年2月2日信件,并暗示他瓜分土耳其帝国和穿过波斯与阿富汗远征印度的 前景。亚历山大从中又看到了提尔西特的那种诱人的前景,于是从3月2日 到12日,鲁缅佐夫和科兰古讨论了肢解土耳其的问题。俄国将向前推移,直 到巴尔干半岛,奥地利将取得塞尔维亚和波斯尼亚,而法国则获得埃及和叙 利亚。但是,当谈到君士坦丁堡和两海峡的时候,他们便不能达成协议。如 果俄国获得博斯普鲁斯海峡,那么科兰古就要求达达尼尔海峡。对此鲁缅佐 夫加以反对,认为这是用一只手收回另一只手所送出的东西。最后他们把谈 判记录送交拿破仑;5月31日拿破仑向沙皇建议举行会晤,以便解决一切问 题,亚历山大接受建议之后,还必须等候皇帝从巴荣纳回来。 然而,俄国军队进驻芬兰后,在这方面对法国人的态度也不满意。贝尔 纳多特、拉·罗曼纳和丹麦人完全能够轻易地在斯堪尼亚登陆制服瑞典,但 是他们却按兵不动。瑞典人再次进攻,击退了敌人,重占果特兰和阿兰群岛。 加之,阿洛佩尤斯代坎宁转交巴黎一份关于在沙皇的调停下和按“实际占有” 的原则进行谈判的建议。拿破仑并没有回绝。这个试探虽然没有下文,却产 生了坎宁无疑想由此得到的效果:亚历山大怀疑其盟友想抛弃他,从此产生 猜疑。 到1808年7月,拿破仑就已经从联盟中获得他预期的全部利益,而他则 什么也没有付出,也没有要求条约规定以外的任何东西。拜兰之败却使整个 形势改变了。现在拿破仑需要亚历山大在“大军”不在德意志的时候来约制 德意志各大国:他变得有求于人了。一夜之间,他给了他一直固执地拒绝给 的东西,向沙皇宣告他要撤离普鲁士并决意把两公国放弃给他。亚历山大同 意于9月27日在埃尔富特举行一次会晤;但是他根本不是抱着感激的心情来 到埃尔富特,因为“大军”非离开普鲁士不可,否则就不能去西班牙。他很 明白,他已经掌握了主动权,可以提出他的条件。拿破仑现在对他所作的让 步,原是他索取过的应得的东西,这既不能消释旧怨,也不能成为承担新的 义务的理由。此外,撤离普鲁士的问题是以一种完全不是他所愿望的方式解 决的。拿破仑保留了从10月1日起征收的租税,并把总额定为一亿四千万; 由于他需要流动资金以便远征西班牙,他接受了普鲁士商人们所签发的票据 和以王室田产为担保,由各省抵押银行签发的抵押证券,他希望两者均能贴 现。虽然他召回了军队,他还是在奥得河上保留了三个要塞,从而强制普鲁 士负担新的地役1,普鲁士必须把其军队总数限制到四万二千人,并与法国缔 结反奥联盟。尚帕尼只是在拿出截获的信件后才使普鲁士在9月8日签订协 定,从这些截获的信件中可以得出以下结论:已成为普鲁士政府首脑的施泰 因正在准备侵犯法国。 9月27日,拿破仑首先到达埃尔富特。他带来了宫廷的全部随从人员, 召集了他的附庸各邦君侯,因此对亚历山大的接待,场面十分豪华,并令塔 尔马在“满座帝王”之前进行演出;但是他的客人对如此光彩夺目的场面可 能感到嫉妒甚于愉快,不管怎样,亚历山大并没有为之着迷。如果梅特涅的 说法可信,那么塔列朗曾自夸他要亚历山大注意:俄国支持拿破仑反对奥地 利并促使他扩张势力,对俄国是无利可图的;相反,俄国应该遏制拿破仑, 这样对法国对欧洲都有好处。他说:“法国是文明的,但其君主却不是这样。” 当皇帝向他的盟友试探要与其妹安娜女大公联姻时,塔列朗劝告亚历山大支 吾搪塞过去。此外,他还怂恿他的朋友科兰古在亚历山大面前充当两个君主 的调停人。 第165章 这样做法只能损害他自己的君主。塔列朗的背叛是无容置疑的, 他因此很快就得到了报答;通过科兰古牵线,他的侄子同库尔兰公爵夫人的 女儿,狄娜女公爵结了婚。但是,如果他讲了梅特涅后来所转述的那番话, 那是他夸大自己的功劳,以便在奥地利人面前抬高自己的地位:因为亚历山 大虽然在科兰古催促下向维也纳进行干预,要求施塔迪翁暂时停止奥地利的 武装,但是他已经声明只是限于建议而已。拿破仑不仅准备让亚历山大合并 多瑙河两公国,而且还愿意在撤离华沙大公国问题上让步,但也未能改变沙 皇的态度;沙皇拒绝威胁奥地利,事实上,梅特涅得到塔列朗提供的情报后, 深信俄国不可能再被“轻易拉来”反对奥地利了。 这一次还是不应由此得出结论说拿破仑扮演了受骗者的角色。埃尔富特 和提尔西特一样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争取足够的时间以便战胜西班牙人, 从而再把“大军”带回到多瑙河上;拿破仑可以合理地相信,10月12日的 协定保障了和平,一直维持到来年夏天,他所要求的也不过如此而已。同日, 撤回到易北河以西的“大军”被改编了。达武单独留在德意志,带领两个军 团组成了新的“来因军”。沙皇已经说服拿破仑把普鲁士的债务减为一亿二 千万,11月1日普鲁士就以商业票据的形式,每月付四百万,偿还了五千万, 余额用国家的证券交付,一面等待抵押银行的证券确定下来。鲁缅佐夫根据 新签订的法俄协定前来长驻巴黎,试图和英国恢复讨论。这个计划必然失败, 因为坎宁不能同意按“实际占有”的原则把葡萄牙和西班牙给予拿破仑,除 非拿破仑已经征服了它们。 六、拿破仑在西班牙(1808年11月—1809年1月) 1地役(servitude),即国家地役,指一个国家同意把领土一部分或全部,在一定范围内永远为另一个国家 的某种目的或利益服务。普鲁士被迫同意在它领土上保留三个法国要塞,这是法国为军事目的而取得的地 役。——译者 约瑟夫不管他弟弟再三命令他坚守布尔戈斯和土德拉,竟擅自退到埃布 罗河以北;此外,尽管除了卡塔卢尼亚部队以外他只有六万五千人,他却把 这些人分散在从比斯开省一直到阿拉贡各地。很快地他就自以为俨然是查理 第五和腓力第二。1他署名“朕,国王”,并且拒绝把金羊毛勋带授予贝西埃 尔。拿破仑又见到他时,说道:“他完全变成国王的模样了。”儒尔当于8 月22日充任他的助手后,他开始制订战略方案,因为皇帝写信给他说:“军 队简直象是由驿站视察员指挥的一样。” 西班牙人没有利用这些有利的形势。他们直到8月13日才从巴伦西亚赶 到马德里,卡斯塔尼奥斯于23日才到达马德里,而且只带了一个师。这是因 为各地的“政务会”既很无能而又威信不高,他们考虑的首先是自己的领域, 而且互相争吵不休:加利西亚注意到阿斯图里亚斯恢复了自治,而旧卡斯蒂 利亚的将军奎斯塔不服它的领导。在塞维利亚,蒂利伯爵建议军队不要出安 达卢西亚境外作战,另外一些人建议用武力迫使格拉纳达的“政务会”服从 于塞维利亚的“政务会”。觊觎摄政王位者大有人在:费迪南四世的一个儿 子在那位已与正统王族和解了的奥尔良公爵陪同下,从西西里来到西班牙, 英国人却拒绝让他登陆。根据木尔西亚“政务会”在弗洛里达-布兰卡推动下 提出的建议,终于设立了一个中央“政务会”,由各省“政务会”代表共三 十五名组成,大部分是贵族和神甫。9月25日,在阿兰胡埃斯召集的中央“政 务会”陷入起草繁文缛节的议定书或有关政权结构的冗长的争论中。霍韦兰 诺斯周围的大部分人倾向于采用英国制度,而弗洛里达-布兰卡则坚持开明专 制。随后成立了一个内阁;但是为了不触犯将军们起见,没有委任总司令。 由于将军们服从于只受一个委员会约束的陆军部长,所以他们可以为所欲 为。征兵问题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招兵最少的是受中央“政务会”直接管 辖的地区,莱昂和旧卡斯蒂利亚;10月份还不到一万二千人。英国人已经运 来十二万支枪,一船船的军需品以及现款五百万;一大部分物资却留在各港 口没有使用。在里斯本,达尔林普尔已经恢复由若奥亲王所任命的摄政会议, 但是这个摄政会议几乎毫无作为。正规军已召集起来:不过到11月底,在三 万二千人中只有一万三千人领到枪支,并且在1809年以前并无一兵一卒参加 战斗;“全民抗战”运动只有一些长矛作武器,只是到处进行骚扰。在葡萄 牙,唯一有组织的武力是现在共有二万人的英国军队,由穆尔指挥。不过这 支部队直到10月份才开始行动,而贝尔德也只是在这个月底才率领另一个有 一万三千人的军团在拉科鲁尼阿登陆。 当拿破仑于11月5日到达维多利亚的时候,他发现面前的西班牙军队分 布于从比斯开省到萨拉戈斯之间,有两支主力:加利西亚的军队在布莱克指 挥下在埃布罗河发源地防守,中央军在卡斯塔尼奥斯率领下靠近土德拉;这 两者之间,加卢索带领一万二千人左右从厄斯特列马都拉来到杜罗河。穆尔 的部队分两路纵队前进,纵队之间相隔甚远,而且还只到达西、葡边界;贝 尔德几乎没有开始出动。面对拿破仑及其素质上无比优越的军队,各路盟军 似乎注定要败北。然而,皇帝仍需小心翼翼地指挥作战,因为他手下只有十 二万人,莫蒂埃和朱诺的军队还留在后面。在中部,苏尔特击溃了加卢索, 并攻占了布尔戈斯和瓦里阿多里德。拿破仑准备从那里先后攻击敌军两翼。 1查理第五(1516—1556年在位)和他的儿子腓力第二(1556—1598年在位)是西班牙极盛时的国王,当 时西班牙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并且是最大的殖民帝国。——译者 但是甚至在他到达之前,勒费弗尔和维克托就已经过早地进攻布莱克,并把 他击退得很远,以致无从再抓住他;由于勒费弗尔和维克托相互妒忌,不能 很好配合作战,因此11月10日和11日他们在埃斯皮诺萨就只使布莱克受到 一般的挫折。这样,就要施展策略攻打卡斯塔尼奥斯。拉纳顺埃布罗河而下, 于23日在土德拉战胜了卡斯塔尼奥斯,至于内伊则沿杜罗河而上,以切断卡 斯塔尼奥斯的退路;但这些军事行动没有算计安排好,因为拉纳这么早发动 攻击,内伊就不可能及时赶到;卡斯塔尼奥斯久经战阵的军队终于经卡塔拉 尤德逃往昆卡。拿破仑向马德里前进,30日在索莫山脉隘口,和敌人的一个 师遭遇,在狙击兵攻击和只有一连的波兰轻骑兵的冲击下便溃不成军。首都 于12月4日被占领,法军扫清了首都周围的敌军:勒费弗尔把加卢索击退到 塔霍河彼岸,维克托在乌克列斯也击溃了中央军。拿破仑在马德里郊区的查 马丹安顿下来,没有与约瑟夫商量便颁布了一系列改组西班牙的敕令,他废 除了异端裁判所,削减了修道院的数量并没收了它们的财产。 然而穆尔正在萨拉曼卡以北把军队集中完毕,并与拉·罗曼纳会师。拉·罗 曼纳从丹麦逃出后重返阿斯图里亚斯,并当上了司令官。穆尔将军突然变得 非常大胆,对守卫布尔戈斯的苏尔特发动进攻,以便割断法国的交通联系。 拿破仑很迟才得到消息,12月20日,他派内伊的军团开向萨拉曼卡和阿斯 托尔加,穿过暴风雪的瓜达腊马山脉,以便从侧面进攻穆尔。24日,穆尔仓 猝溃退。由于苏尔特追击不力,穆尔终于逃脱。1809年1月3日,拿破仑在 阿斯托尔加移交了指挥权。7日,苏尔特在卢戈作战,随后于15日和16日 在拉科鲁尼亚作战,但是攻击不力,未能阻止英军登船撤走。至于拉纳,他 已经到萨拉戈萨前面和蒙塞会合。帕拉福斯英勇地保卫了这座城市;法军费 时一月才攻破城防工事,又花了一个月才摧毁逐街逐屋的抵抗。当1809年2 月20日战斗结束时,西班牙人死亡十万零八千,其中四万八千人是病死。 在这个距离很远、冬季严寒和交通困难等等都对拿破仑不利的国度里, 而其居民又只对他的敌人提供情报,拿破仑无法歼灭敌人。如果当时拿破仑 能够至少消灭穆尔的军队,那么英国政府就难以得到议会批准另派一支军 队,无论如何也需要很长时间来准备另一支军队。的确,穆尔不得不烧毁他 的军火库并牺牲许多士兵;他自己也受了致命的重伤;不过主力部队还是逃 脱了,并且不久就重新出现在葡萄牙。然而,如果拿破仑当时能在西班牙多 逗留一些日子的话,那么他就能迅速抵达里斯本和加的斯。但是1809年1 月17日他离开瓦利阿多里德返回巴黎了,因为他那时已确知奥地利将在春天 发动进攻。 这样,西班牙依然有待于征服。 第166章 拿破仑从此就不停地受到这项任务的沉 重压力,这项任务不是由于迫切需要,而是由于雄心勃勃而承担的。继引起 英国的牵制行动后,又引起奥地利的牵制行动,而后者导致了法俄联盟的破 裂。从这时起,拿破仑必须有两支军队;新兵的比例有所增加,这就损害了 “混合编制”的办法;拿破仑不敢要求法国征募足够数量的士兵,于是就将 越来越多的外籍军团编入军队。这样,两支军队的质量就都降低了。 第二章1809年的战争 1809年的战争是西班牙起义的自然后果。大军撤离德意志唤起了奥地利 的希望,并驱使它去冒险。西班牙人的榜样燃起了德意志人的浪漫主义激情, 这种激情促进了危机的发展。拿破仑感到事出意外,只得仓猝组成一支新军, 这支新军好不容易才赢得了胜利。瓦格拉姆战役的胜利似乎恢复了大陆体 系,但是,法俄联盟由于未能消弭这次对帝国的新的攻击,注定要瓦解了。 一、德意志的觉醒 自从十九世纪初年以来,德意志的思想界越来越沉溺于浪漫的神秘主 义。冷静而沉着的歌德,尽管在1805年席勒死后极度孤立,却仍然自信不移。 曾在耶拿和柏林聚首的朋友们风流云散,诺瓦利又与世长辞,思想界活动中 心转移到海得尔堡,第二代浪漫主义者主要的首脑聚集在该地神话注释学者 克罗策尔的周围。这些人物中有:原籍意大利的一个来因地区商人的儿子克 莱门斯·勃伦塔诺、普鲁士容克阿希姆·冯·阿尼姆、前者的妹妹和后者的 妻子蓓蒂娜·勃伦塔诺,以及法国亡命者的后裔拉·莫特富凯等;戈雷斯在 科布伦茨任教后,终于也同他们会聚在一起;他们跟蒂克有联系、跟在科隆 力图恢复中世纪艺术研究的布瓦塞雷兄弟有联系,也跟在卡塞尔的两位图书 馆馆员雅各布与威廉·格林兄弟有联系。当时,这一派思潮风行一时,这有 利于越来越沉缅于神秘象征主义的谢林;而费希特则与谢林相反,他煞费苦 心地捍卫着自己的声誉。至于黑格尔,他到1806年才完成他的《精神现象 学》。 神秘主义、复古,以及有时候对切身利益的关切,都迅速地驱使浪漫主 义者转向传统的宗教和反革命。施莱尔马歇重新担任牧师的职务;亚当·米 勒在1805年,弗里德里希·施勒格尔在1808年,都成了天主教徒。他们都 歌颂“过去美好的时代”,描绘了一幅虚幻的景象,说在那个时代,人们在 贵族的家长式统治下,过着幸福的生活。他们蔑视费希特的理智主义,费希 特自己虽和他们断绝了关系,但仍摆脱不了他们的影响;早在1804年,他在 《知识学基础》第三版中,在“自我”意识之上,重新树立一种需要作出自 我努力的“绝对性”,而排除无条件的自我独立性;同时,在他的《当代基 本特征》中,他将人类历史区分为几个时期,用传教士的说法称之为“无罪 期”、“初罪期”、“全罪期”,最后这一时期标志着人的现状陷入了毫无 节制的个人主义,必须强制把人从这种个人主义中解救出来,以确保“灵魂 的得救”。他无疑还是一个民主主义者和共和主义者;但是,在研究了马基 雅弗利以后,他的性情又倾向于赞赏对外进行征服的英雄的国家,而厌弃启 蒙运动的功利主义理想;随着他的悲观主义的和权力观点的思想日益严重, 他越来越倾向于利用国家来迫使性本恶的人们遵循“理性”,遵循《知识学 基础》。 德意志浪漫主义就其本身而言,正如奥古斯特·施勒格尔从1801年到 1804年在柏林进行教学时所解释的那样,是促进文化领域里爱国主义的一个 强大动力;他抨击古典艺术是崇尚矫揉造作的成果,而浪漫主义则是日耳曼 天才的自然表现,是完全自发性的;他由此得出结论:德意志文明在世界上 占据首要地位。但是,聚集于海得尔堡的浪漫主义者,通过具体研究本国过 去的文学史而产生了更为迅速的影响。作为诗人,这些浪漫主义者并不重视 方式方法,而是以一股好奇的激情去搜集民间传说和民间故事,加以翻译和 改写。1803年起,蒂克树立了榜样;1805年和1808年,勃伦塔诺与阿尼姆 一起出版了他们的著名选集《儿童魔笛》;他们的榜样带动了戈雷斯,他于 1807年同样从《德意志民间故事集》中选辑了一定数量的故事。《爱情歌手》 从被遗忘中抢救了出来,《尼伯龙根》被译成现代语,加之,拉·莫特富凯 发现了《西格夫里特》,在这个意义上,施泰因能够写道:“正是在海得尔 堡主要燃起了后来赶走法国人的那种德意志火焰。” 这种民族感情虽然如此深厚,却仍然停留在文化方面而不在政治方面; 然而,不止一个迹象表明,它暗中正在演变。法国恢复了专制政体,使得自 由主义者们感到绝望和忿怒;波塞尔特在莫罗被判决后不久就自杀了,施拉 布伦多夫和赖夏特已经开始从事反对拿破仑的写作,贝多芬在《英雄交响乐》 总乐谱中划去了波拿巴的名字;他们谴责法兰西民族背叛了1789年的原则, 并且宣称它是一个邪恶而又轻浮的民族。1804年,民族主义情绪的迸发使得 赫德尔的世界主义思想黯然失色,他写了一首颂歌献给日耳曼。普鲁士人并 不是唯一因奥地利的败北和神圣罗马帝国的消失而感到激动的人民。从1805 年起,阿恩特在他的《时代精神》的第一部分中,表现了他对法国的公开敌 意。作为强制性组织的国家,直到当时一直受到德意志思想家的憎恶,现在 在他们的眼里开始具有了一定的价值,成了共同集体的保护者和个人的教育 者。1802年,阿恩特在另一部书《日耳曼和欧洲》中肯定,占有自然疆界和 取得海洋自由通道是一个民族自由发展所必需的。费希特从1800年起,在描 述能使人人都有自由和平等的一种社会主义社会的时候,认为这种社会只有 采取能自给自养的“闭关国家”的形式才是可能的,因而他认为这种国家有 权建立相当辽阔和相当多样化的领土来满足自己的需要。1805年,他也转而 指望国家把人从罪孽中解救出来。 然而,这需要1806年的灾难和法国的占领来加速这种演变,特别是普及 这种演变。这并不是说这种演变是突然的和普遍的运动;耶拿战役以前和耶 拿战役以后一样,如果说不是法国,那么就是拿破仑个人仍拥有一些崇拜者, 例如在柏林的布赫霍尔茨,便是其中之一;此外,约翰·米勒当了热罗姆的 大臣;来比锡大学把一个星座命名为拿破仑;在埃尔富特会晤时,歌德曾会 见拿破仑;黑格尔在耶拿看见过拿破仑,称之为“世界的灵魂”,甚至到1809 年在纽伦堡任教授的时候,他还建议巴伐利亚人采用《民法典》。然而同样 可以肯定的是,从1807年起有一些德意志民族的知识界首领开始改变调子, 采取挑战的态度,有的颂扬日耳曼民族文化的优越性,有的自称忠于当地的 王朝;一些迹象表明,在人民群众当中,尤其是在普鲁士,漠不关心的状态 已被忿懑和敌意所取代。某些公开发表的政见是很有名的,如施莱尔马歇在 哈勒和柏林的讲道,这些讲道结果引起了法国当局的怀疑;1808年,阿尼姆 的《隐士报》问世;而最著名的则是费希特1807年于柏林发表的《对德意志 民族的演说》。 普鲁士的不幸,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突出的反响,他们的出身和事业都 与普鲁士密切相关;同时,一些北德意志人把浪漫主义和民族自豪感移植到 德累斯顿和维也纳,浪漫主义和民族自豪感正在变为两位一体,不可分割。 亚当·米勒,原籍普鲁士人,改信了天主教,他是根茨的朋友,成功地设法 为根茨在奥地利政府机构里谋得一个职位。1806年春,亚当·米勒在德累斯 顿开始举行一些有关保证国家生存及维护的原则的讨论会;1807年他在那里 跟克莱斯特合作出版《太阳神》杂志,其宗旨是“维护德意志科学及艺术”, 奥古斯特·施莱格尔作为斯塔埃尔夫人的儿子的家庭教师在科佩久居之后, 随同这位夫人周游了德意志,他在维也纳获准开讲文学课程,在讲课中,他 表明了比在柏林时更为鲜明尖锐的观点;卡洛琳娜·皮希勒的沙龙则成为一 个传播浪漫主义的中心。 这些文人到处跟主战派建立密切关系。由于不得不小心对付外国人和谨 防政府的猜疑,他们不能号召听众武装起来,而只能继续突出强调说明日耳 曼文化的独特性和优越性。特别是费希特,他重新讲述并发展了施莱格尔的 下述论点:每一个民族都通过其特有的一种艺术去展示自己的灵魂;但是, 在所有的民族当中,德意志民族得天独厚,使用一种从最初就不断发展起来 而本质上没有受到外来语言混杂影响的语言,一种“原始语言”;因此,它 存在的实体和表达的方式构成一个很和谐的整体。相反,各种罗曼语只是一 种死语言的残余,英语是一种混杂土语;而法兰西人古典文学的体裁与规格, 则沿袭自古代;由于拉丁民族和盎格罗-萨克逊民族没有创立他们自己的表达 方式,因此只能通过人为的方法去表达他们的思想,这种人为的方法窒息了 他们语言的生命力和自发性;唯有德意志文学确是很独特,在精神领域里是 首屈一指的,这种文学所体现的文化是上帝向人类传递的讯息。 第167章 神圣罗马帝 国要统治全世界的抱负,特别是对几百万波罗的海人及斯拉夫人的征服和压 迫,已经使得德意志人自视为统治民族;自从路德以来,神秘主义已使德意 志人的灵魂如醉似狂,而今费希特的《演讲》既以神秘主义为德意志人民族 自豪感的依据,便必然成为大日耳曼主义的福音书之一。就对国家的观念而 言,亚当·米勒没有费希特那么激动人心,然而或许更为新颖。事实上,费 希特继续把国家看作是有利于保障个人进步的一种工具,而一旦把法国人赶 走,他保留给予他本国人民以一种如同法国人那样进行民主和共和革命的权 利。相反,真正的浪漫主义者米勒却把国家视为一个自在的,追求它特定目 标的物体,而个人必须使其命运从属于这些特定目标,因此,当他在一群贵 族听众面前讲话的时候,他在捍卫德意志独立的同时,也捍卫着反对新思想 的封建社会。 这些通过口头来表达的学说,最初只能够产生一种相当有限的影响,即 使印成书似乎也只有随着时间的推移才能将其传播出去。然而,这些学说可 能促进了共济会和秘密结社的活动,因而传播得会比人们起初想象的更为迅 速。不管怎样,人们夸大了这些学说的直接影响,没有充分考虑法国征服所 产生的经济和社会方面的后果,直接激起了各阶级的仇外情绪,并不是一定 需要借助于这些学说的影响。在作家本身中间,担心法语将会重新推翻德语 作为一种文学语言,从而削弱德意志的文化遗产,这种恐惧心理在不断地产 生着影响。克莱斯特写道:“有谁会知道,一百年以后,在这个国度里,是 否还会有人讲德语呢?” 除东普鲁士外,战争的破坏并不很大;但是,军税和征用似乎过于繁重, 而军事占领带来暴行和流弊以及各种负担,如占住民宅、运输、防务劳役等, 则更激起人们的愤恨;从战事象1807年时那样连绵不断之日起,拿破仑的战 争方式就在这里得到了意外的反响。可是,拿破仑的财政政策和政治上的大 变动似乎产生了更重大的后果。在他控制的国家里,拿破仑象对敌国一样征 收军税,连缪拉和热罗姆统治的国家也不放过;同时,为了使这些国家能够 供养军队,拿破仑通过勾销国债、中止年金和津贴的支付,以及毫无补偿地 解雇大批政府官员和军官等方式,重新稳定了它们的财政。尽管普鲁士已陷 于破产,它也不得不照此办理,由于裁减军队以及丢掉那么多的省份,至少 就普鲁士来说前景暗淡。民族的苦难引起了1806年12月黑森的起义,促成 了在波美拉尼亚与普鲁士发生个别袭击法国军队的事件;但是,贵族和资产 阶级的变穷、被革职的军官和政府官员的忿怒,以及就业困难的青年大学生 的忧虑不安情绪,这些情况具有更为深远的意义。痛苦和激情在民族感情中 找到了使这些人感到崇高的理由。然而,正是从这些社会成分中间,才能找 到抗法运动的领袖,也正是在他们中间才出现了例如“道德协会”这样的组 织。1808年4月这个组织在科尼希斯贝克建立,到1809年计有二十五个分 会,七百多成员,其活动并不限于普鲁士王国,因为我们知道,卡尔·米勒 使来比锡的爱国者与这个组织建立了联系。表面上,这个组织也是属于文化 性质的组织:它是一个“为了提高公民道德的团体”;其实,它试图监督国 家官吏和公民,揭露和惩罚那些私通外国的人;它尽管得到国王的批准,然 而,大臣们却视之为敌对势力,施泰因斥之为“帝国秘密法庭”1的重现。 不难相信,这个组织最后可能成为人民起义反对拿破仑的核心。全民抗 战的思想导源于浪漫主义的激发;导源于歌颂原始的日耳曼战士,在赫尔曼2 率领下,在荒野的森林中抗击作为专制工具的罗马军团的文学作品中;导源 于通过席勒于1805年写的关于威廉·特尔和属于日耳曼族的瑞士人的起义的 作品,《威廉·特尔》这一最优秀的作品已经成为民族遗产。这种思想还从 法国最近的历史中吸取了养分,它一方面使人回忆起旺代人叛乱的榜样;另 一方面又使人回忆起志愿军和救国委员会的榜样。然而,主要是西班牙的起 义使这种思想变得非常激昂,从1808年7月开始,报纸、小册子以及演讲都 在描述这一起义,争先恐后地加以称赞,并且得到各地政府的默许。由于渊 源复杂,这一起义受到各方面的赞同:贵族把西班牙人看作是忠诚的臣民, 民主派把他们看作是起来反抗压迫者的自由战士,而政治家则把他们看作是 赶来援助正规军的善良公民。 可是,全民抗战不可避免地与法国革命所传播的思想结合在一起:它唤 起人民参加政治生活,它鼓动人民要求把政治权利和公民权利授予他们将为 祖国战斗的人作为回报,它是作为新兴力量的象征出现的,如果国家通过取 消特权,解放了个人能力,并且借助大革命领袖拿破仑自己的武器来反对他, 那么国家就会取得这股力量。正因为如此,所以贵族和旧制度的各国政府终 于拒绝公开求助于民众。也因为如此,在德意志民族运动的历史上又一次出 现了奥地利跟普鲁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从一开始,爱国者按照他们各人 的出身,经历和宗教信仰,同时也按照他们的政治倾向,转向奥地利或者转 向普鲁士。具有天主教传统的奥地利,窒息了全部文化生活,蒙昧主义剥夺 了改革和群众运动的任何希望。相反,普鲁士总是自诩为准许一定的思想自 由,它已经公正地吸收一定数目的人参加政府工作,这些人来自德意志各地、 1“帝国秘密法庭”(saintevehme)是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惩治封建主和“土匪骑士”的法庭,到十五世 纪造成很大恐怖。西班牙的查理第五为皇帝时废除了这个法庭。——译者 2赫尔曼(德语hermann)即阿尔明(armin,arminius),约公元前17年——公元21年,后称阿尔明为 舍罗斯克(今汉诺威附近)人赫尔曼。赫尔曼曾率领日耳曼部落反抗罗马异族统治。公元9年条陀堡森林 一役,予敌重创,歼灭三个罗马军团。——译者 接受西方的影响,并决心使社会和政府现代化。然而,浪漫主义激情却是在 奥地利找到了施塔迪翁伯爵那样的实践者,而在普鲁士,爱国运动的首领最 后竟为国王所屏弃。因此,非常激动人心的1809年危机证实了德意志二元状 态社会矛盾所产生的令人沮丧的影响。 二、普鲁士 古老的普鲁士是由官僚统治的,它的军队则由贵族率领:要是换在别的 这类国家里,遇到1806年的灾难,会归罪于官僚和贵族,很可能会引起一场 革命。的确,拿破仑是不会容忍发生这样一场革命的,因为,剥削被征服国 家的最简单方式是保留它的旧统治机构。由于没有强大的资产阶级,普鲁士 人不可能起来反抗;改革派就是从高级官僚之中产生的,并得到少数贵族和 有教养的资产阶级的协助。其特点是这些贵族既是保守主义者又是自由主义 者,他们相当明白事理,察觉到必须进行国家改革,他们也有足够的道义力 量来贯彻他们的观点。假如说创立现代的普鲁士是一项长期的工作,一直延 续到整个十九世纪,那么他们至少是开了一个头。 提尔西特的第二天,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又定居科尼希斯贝克。在沙恩 霍斯特和格奈森诺的领导下,一个委员会负责清洗整顿军队的指挥机关,他 们两个慢慢地又取得格罗尔曼、戈特曾和博于恩的帮助。另一个委员会的任 务首先是改组整个东普鲁士,在该委员会主席施勒特尔主持下,舍恩、尼布 尔和阿尔滕施泰因参加了这项工作。自从7月10日起,施泰因在拿破仑本人 的推荐下被召回来了,大概是因为拿破仑知道了他在被解职后路经柏林回来 因地区时,给法国人留下了良好的印象。他于9月30日才抵达科尼希斯贝克, 随身带了他在夏天拟就的一项改革方案,就是著名的“纳索备忘录”。这些 改革家中有些人,如舍恩、施勒特尔、克劳塞维茨和博于恩等都出生于普鲁 士,但是,最有名的人物都来自德意志的其他地区:格罗尔曼是威斯特法利 亚一个地方官吏的儿子;戈特曾是弗兰科尼亚的伯爵;沙恩霍斯特原籍汉诺 威;格奈森诺原籍萨克森;施泰因出身于来因地区的帝国骑士。他们中间也 有一些出身普通家庭的人物,如:沙恩霍斯特的父亲是个副官;格奈森诺是 一个军官的儿子,在冒险事业中成长起来。普鲁士没有奥地利那么死板,又 被1806年的激荡所解体,因而形成了德意志的一股民族活力。 由于出身和气质不同,这些人物相互之间差别很大,因此对于鼓舞着他 们的精神是什么,他们的事业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意见不完全一致也就不 足为奇。一些人只把他们看成是开明专制的普鲁士传统的继承人;可是,由 于他们决心通过使人民参加革新事业来创建一个民族国家,他们显然已突破 了这种传统的框框。 第168章 不要忘记,容克们是激烈地反对他们的,国王本人也并 不喜欢他们。另外一些人却把他们视为德意志道德和宗教文化的代表,热衷 于把改革和民族历史联系起来;但是,如果说哲学的唯心主义和浪漫主义对 他们的影响是很明显的话,那么,同样确实的是他们的计划的某些特点更自 然地表明了西欧的影响。事实上,没有人会怀疑已经谈到的关于英国的影响; 也没有人否认施泰因阅读过孟德斯鸠的著作,并且大概了解重农学派的思想 及杜尔果与杜邦·德·内木尔1的计划。相反,在法国革命影响的问题上却引 1杜尔果(1721—1781年),路易十六时任过财务大臣,推行改革受到特权阶级反对而失败。杜邦·德·内 起了争论。我们至少可以说,在普鲁士,有些人对法国革命是很熟悉的:科 尼希斯贝克的警察总监弗雷在1808年拟订整顿市政府的条令时,肯定已经读 过法国制宪议会的法律;而曾经递呈一份宪法计划给施泰因的西里西亚贵族 雷丁杰,也通晓西哀耶斯的著作。格奈森诺看来最明白可以从法国经验中吸 取什么东西。他说过: “多少无穷的力量蕴藏在这个民族内部而没有得到发展和利用啊!当一 个帝国在虚弱和耻辱之中苟且度日的时候,一个恺撒或许正在最贫困的农村 推犁,而一个伊巴密农达2正在辛勤劳动,依靠双手糊口度日。” 不论他们对英国和法国多么注意,人们还是毫不困难地一致认为:他们 从来没有打算效法英国采用议会制度,他们也屏弃了法国大革命的精华,即 平等主义精神。在现代普鲁士,资产阶级和农民应该参与国家生活,但是, 权力仍将留在国王手里;社会等级应该废除,但是,容克的社会权势仍将保 持。这是介于西欧国家和旧制度君主政体之间的一种独特的创造,尽管它与 后者的关系比前者更为密切。 科尼希斯贝克政府的任务并不是令人羡慕的,一方面要跟达律商讨安排 赔款的偿付,另一方面还要忙于恢复劫余的乡村,这样,农业改革就提上日 程。重建农庄,重新扶持饲养牲畜,为农民提供种子,甚至在象现在遭灾时 为他们提供食物,这副担子落到了封建领主身上。但是,领主自己的日子也 不好过。于是,对于他的抵押债务不得不给予宽限或者延期。在领主的心目 中,最简便的办法是把遭到蹂躏的农民的份地和他自己的领地重新连成一 片,而使这些农民沦为短工。由于法律禁止夺佃,领主要求废除“农民保护 法”1,而自己反过来却不付出任何代价:农民仍然是“仆从”。官员们的看 法却不是这样,他们深受亚当·斯密和杨格学说的熏陶,特别是舍恩,表示 赞同大规模经营,决不反对废除“农民保护法”;但是,自由经济的首要原 则是废除封建制度。尽管王室允许资产者以个人名义购置土地,并且在王室 领地上比较彻底地废除农奴制,使承租领地的佃户改为土地所有者,然而, 它还从来不敢触动容克土地所有制的垄断权,不敢打击划分等级的制度,也 不敢干预领主庄园的内部事务。 现在王室抓住了这个机会,而这就是1807年改革的重要性所在。一方 面,王室以取消农民的“仆从身份”作为废除“农民保护法”的交换条件; 另一方面,它允许资产者和农民占有土地;王室在取消了对贵族的削贬身份 制度时,相应地准许贵族从事那些直到当时只让资产阶级从事的业务,同时 也给农民同样的权利。王室已开始以阶层、就是说根据财富和职业划分的阶 级来代替等级制度。东普鲁士省议会只好服从,并于1807年8月原则上决定 在该省实行改革。阿尔滕施泰因没有征询其它各省议会的意见就立刻建议将 改革推广到整个王国。拿破仑正在华沙大公国和威斯特法利亚王国里按照法 国原则改组社会;这种榜样起到了一些影响,因为它即使不是招致普鲁士居 木尔(1739—1817年),重农学派经济学家,1789年当选三级会议代表。——译者 2伊巴密农达(公元前420—410年间生,362年死)是古希腊底比斯城邦民主派领袖之一,英勇善战,为 国捐躯,成为希腊史上有名的爱国者。—译者 1“农民保护法”是普鲁士国王在十八世纪颁发的一系列敕令,主要是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在1719,1738 和1739年颁发的敕令,内容是要保护向国王纳税并为国王服役的农民,免遭领主夺佃与体刑。容克反对国 王为保证财源和兵源的这些敕令,以致它们实际上已多成为一纸具文。——译者 民外移,也可能激起不满情绪。 施泰因只是在9月30日才抵达,因此,他并不是改革的创始人。此外, 他的《纳索备忘录》也没有谈到改革;他不赞成资本主义,至于他对农民问 题的态度,人们至少可以往意到他并没有解放他自己的农奴。他实际发挥的 作用只是支持阿尔滕施泰因,并在无条件废除“农民保护法”问题上做了某 些保留,这个问题便推延到以后再解决。1807年10月9日,国王签署了改 革敕令。至于“农民保护法”,放弃了采用一个全王国统一的法律的想法, 而代之以各省的法令。各省法令在1808年到1810年间先后公布,事实上都 表现为一种妥协折衷办法:“新的”租佃地,就是说根据各地情形从1752 年或1774年以来所租佃的份地,可以收回租佃权;“旧的”租佃地,只能在 这样的条件下才可以和领主的领地联结起来:建立农庄的总面积相当于已经 消失了的租佃地的总和,但是,比其中任何一块租佃地都大得多。王室领地 仍然比私人庄园走在前面;1807年10月29日,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在自 己的领地上取消了农民的“仆从身份”,这只是在西里西亚才有其重要性; 1808年7月27日,他把先前在其他各省公布的敕令扩大到东普鲁士,这些 敕令宣布凡已缴付补偿费和强制赎买封建租税的佃户,便可以取得土地所有 权:可以肯定说,这个省有三万农民因此成为土地所有者。 1807年的敕令和它的补充法令在德意志和英国引起了异口同声的称 赞。我们可以很公正地说其中有些赞扬是过甚其辞的。这些改革措施的动机 首先是为了财政和经济的目的,改革的主要成果是有利于国家和容克。正如 所预期的那样,国库增加了可观的收入;授予农民土地所有权,国王就摆脱 了惯例上对农民的种种责任,同时也取消了农民对国王自己土地,主要是他 的森林的使用权,他从而获得很大的收益。在私人庄园里,让与农民的利益 主要是法律上的;从1810年起,农民的“仆从身份”不得不取消了,尽管没 有作出明文规定。可以认为,此后允许农民随意离开耕地,可以自由结婚, 使其子孙免于“仆役劳务”;但是,其他许多义务没有明确的规定,这是对 农民不利的。租税和劳役还是全部保留了下来,所得到的份地也完全是不稳 固的。领主保留了司法权,这种权利使他继续担任村子里的行政长官,掌握 制订治安条例和处罚,甚至体罚的权力。就真正取得了的进步而言,它对好 多的农民是得不偿失的,他们由于土地被收回而变成短工了。在王室领地上, 赎买的重担和自然灾难使他们不得不出卖土地,使土地集中得以实现;甚至, 谁也不想把抵押贷款的好处给予农民,然而却给予资产阶级。至于贵族的特 权,除了垄断土地所有权以外,则全部原封未动。 这次改革促进了土地的再集中和习惯权利的消失,因而促进了农村公社 的解体。经济自由同样要求工商业的大改革。在东普鲁士,施泰因进行了一 些这样的改革:废除了好几个行会,取消了领主的磨坊专利权,宣告城乡平 等,这使得农民可以就地买卖。最后这项改革严重地影响了货物税的收入, 这种货物税是集中在城市里征收的,因此,这项改革成为征税制度改革的预 兆。事实上,施泰因表示他赞同征收所得税;由于东普鲁士为支付战争赔款 而发行了公债,施泰因促使省议会表决要征收所得税,这是第一次要征收这 种税;但是,所得税没有推广到全王国,它仍然是一个例外。 施泰因的个人努力主要是在官僚机构的改组方面,他企图吸收全国的代 表人物充任官吏,从而削减官僚包办一切的强大权力。专权、急躁,甚至脾 气很坏的施泰因,曾强烈要求国王撤换两个宠臣——洛姆巴德和拜姆,要求 任命沙恩霍斯特领导于1809年并入陆军部的军事内阁,他也曾准备把中央政 府重新组成为五个完全专业化的部,并且成立各部大臣会议。事实上,在处 置国王的心腹顾问方面却未能成功:普鲁士国王的文官内阁和军事内阁,在 这以后和以前一样,仍在掌握实权。施泰因还计划创建一个全国性的咨询议 会;当他不得不在东普鲁士要求批准成立征税机构和发行要付给拿破仑的抵 押债券的时候,他修改了省议会的组成,增加了资产阶级代表的人数,接纳 了根据缴税的选举资格当选的农民代表,并采取个人投票表决的方法;他的 全国议会原定也由各等级的代表组成,至少在财政问题上采取个人投票表决 法,其中平民的代表权则授给富人。 第169章 但是,在其他各省,省议会没有进行改 革,全国议会因而也没有成立。 行政改革是1808年12月26日在施泰因下台后颁布的,这一方案仅仅是 把省以下各级行政区划中旧领地的“村民会议”的权力,和仍然是合议制的 “管理局”结合起来,并且只是取消了后者仍拥有的司法职权。省的首脑人 物是“首席长官”,从前这是一个习惯上的官职,现在却要正式任命了。在 管理局里,在官员以外增加了县的代表,即贵族。可是,不久就显出来,这 二者是不能合作的。施泰因曾经想要保留官僚机构,同时也仿效英国设治安 法官,可是没有成功;为了不摹仿拿破仑的郡守制,施泰因保存了合议制度, 然而他没有看到这是同他要使行政机构具有魄力和首创精神的计划背道而驰 的。他在1808年11月19日颁布的法令仅仅是在城市里产生了重要而持久的 成果。他没有排除地方的特殊性,但拟定了所有的城市都要遵循的总方针。 各城市都应有一个选举产生的市议会和由市议会推选的地方行政官。这样, 国家的监督权即使没有被取消,也是受到了限制。主要的新特征是取消行会 参加市议会的选举权,而把选举权授予具有一定财产资格的有住所的居民。 德意志以前只有行会的选举权;个人选举权甚至在英国的城市里也是罕见 的,而德意志人则并不熟悉这种体制;不管怎么说,毫无疑问,施泰因的主 要改革是受到了法国人的启示,他的顾问弗雷无疑地起了一定的作用。 施泰因掌权只有一年多一点,因此他的内阁的特点是愿望多于成果,这 并不使人感到意外。同时也得承认,这些成果并不足以振奋人心,而改革派 的军事上的成就,则对普鲁士的复兴更具有实质性的意义。沙恩霍斯特和他 的助手进行的这些军事改革,在1809年已有相当进展。指挥部的清除整顿和 改组工作已经完成;连队的自治权取消了;步兵采用一种重视法国战术的新 的操典。尽管如此,普鲁士军队还不能战胜拿破仑。改革者们知道这一点, 一直到1807年7月,他们只是想使法国撤军;l月,沙恩霍斯特和施泰因合 作,使威廉亲王为此目的而向法国提出普鲁士与法国结成联盟,或者参加来 因邦联;格奈森诺提出的唯一的异议是“一旦进入独眼巨人1的巢穴,我们能 够希望得到的全部好处是最后一个被吞噬掉”。但是他们一听到西班牙起义 的消息,甚至在知道拜兰战役失败之前就变卦了。自7月23日起,戈岑被派 往西里西亚去跟奥地利人秘密接洽。8月6日,决定召集由于财政情况而不 能正规入伍的新兵进行一个月的训练,以便在必要时能够把他们动员起来, 这就是有名的“速成兵团”,一支备用增援骑兵部队。在这个月中,在一些 备忘录中记录下这项计划的细节。这就是号召全体德意志人民武装起来,进 行一场殊死的战争;疏散妇幼,全国坚壁清野,用起义的民兵武装袭扰并围 1希腊神话中的巨人,在上额中部有一只独眼。——译者 困敌人。这项计划的精神显然是革命的:王侯和贵族们如果不站在民族起义 队伍的前列就会被剥夺权力和尊荣;国王将向他的人民颁布宪法。 德意志象它在十九世纪将实现的那样,第一次作为一个同外国人相对立 的政治实体出现在这些改革家的思想里。奥地利无疑地将在可能的盟国之 列,但是却作为一个不同的国家;正是普鲁士应该号召德意志人民起来,并 且应该担负领导的责任;可是他们只是把普鲁士视为一个工具,并且丝毫不 把普鲁士王朝所将冒的风险放在心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更生动地表明西班牙 起义的影响以及起义所引起的浪漫主义激情。为了谨慎小心起见,施泰因同 意用结盟的方式来欺骗拿破仑,直到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为止。“难道唯独 拿破仑才可以用专断取代法律,用谎言取代真理吗?”为了准备起义,施泰 因既没有相当广泛的秘密组织可以使用,也不象西班牙人那样有一个由僧侣 组成的、顺从的圣职团可以支配;他不得不让过多的人知道内情,同时他对 法国间谍也警惕不够;他的两封信件,其中之一是给正在梅克伦堡温泉疗养 的威特根施泰因将军的,都落到拿破仑的手里。 在普鲁士,贵族被激怒了。驱逐法国人无疑地是他们所想望的,但是这 要在国王的率领下,在联合起来的王侯们的协助下,通过正规军来进行,同 时人民大众却仍然应处于传统的从属地位。他们小心翼翼地保护他们受到威 胁的特权,憎恨那些一步登天的客卿1,把他们看作是雅各宾派;在维也纳, 人们连声附和,而弗里德里希-威廉对这些攻击并非无动于衷,因为他坚持旧 制度,坚持他那专制君主的权力,同时更加慎重地考虑到所冒的风险,所以 如没有俄国沙皇的支持,他就什么都不愿意干。在8月23日的会议里,他拒 绝了这些密谋家的建议;亚历山大在前往埃尔富特的途中曾劝他等待时机, 因此他在9月29日批准了8日在巴黎签署的协定。爱国者们曾全力以赴地阻 止他这样做,博于恩也建议召开一次国民大会。他们只是在10月才知道这一 决定;施泰因在递交他的辞职书以后,又恢复进攻。28日,他拟定了一个新 的起义计划,11月6日交给国王一份进行大规模改革以激发公众舆论的宣言 书。在这个时候,象哈登堡和阿尔滕施泰因这样一些人组成了第三派,他们 在原则上同意改革,但是他们注意不伤害作为国家唯一支柱的贵族,并且企 图和国王一道争得时间和避免冒险。因为施泰因反对国王和王后去访问亲爱 的亚历山大,所以王后抛弃了他:11月24日,他被革职,12月15日,拿破 仑宣布放逐他于帝国之外。 阿尔滕施泰因和德纳继起执政,改革运动变得缓慢无力;唯独留任的沙 恩霍斯特继续进行他的工作。全国规模的工作却被推迟到一个未卜的将来。 容克们胜利了。11月26日,约克公爵写道: “这些疯人的头头之一垮台了;其他阴险恶毒的人必将作法自毙。最可 靠、最明智的方针是冷静地等待政治事件的发生。冒险攻击敌人,挑动敌人, 完全是狂妄行为..德意志决不会诉之于西西里的晚祷1或一场旺代战争。普 鲁士农民如果没有接到国王命令,如果没有大量军队并肩作战,决不会动 手..我们在国内国外的形势都开始好转了。” 这种乐观主义使爱国者陷于狂怒和绝望之中。戈岑在跟奥地利人协商时 1指从德意志其他各地来到普鲁士、主张改革,受到国王重用的人。——译者 1西西里的晚祷发生在1282年,当时法国国王路易第九之弟安如的查理为西西里国王,西西里人约定在复 活节的星期一晚祷时,以晚祷钟声为号令,一齐动手杀尽法国人,结果赶走了法国统治者。——译者 愤怒地谈到他们所遇到的阻力,并且宣告:民族运动开始时,有些人将会人 头落地。格罗尔曼跟随施泰因出走国外,而且也不止是他一人这样做。王朝 的声望下降了,普鲁士的声望也随之下降;奥地利一时又为政治意识觉醒了 的德意志人所瞩目,克莱斯特提出的口号“奥地利与自由!”表达了他们的 希望。 三、奥地利 在奥斯特里茨之后,弗兰茨皇帝更换了他的班子。查理大公重新担任总 司令,并在1806年2月10日复任军务院主席;前任大使菲立普·德·施塔 迪翁出任宰相,他的哥哥司教会的成员弗里德里希·施塔迪翁是奥地利驻在 慕尼黑的代表。查理大公和雷尼埃大公也坚决要改变政府体制,但是毫无结 果。弗兰茨继续想要事必躬亲,控制一切。在他的内阁中,巴尔达齐享有和 他的前任科洛雷多同样的权势,他为人聪明,勤劳和正直,据说是科西嘉一 个雇佣兵的儿子,也有人说他是一个贵族的私生子。出身非直属皇帝附庸的 帝国骑士的施塔迪翁,弄权专横,野心勃勃,很想做出一番事业。他虽然颇 有教养,为人豁达,但过分囿于他的贵族出身,以致不去触动贵族的种种特 权;他效仿开明专制君主,创建工场,开办学校,修筑公路,但丝毫没有变 动国家和社会结构。他是一个迷人的和机伶的社交家,一个讲求享受和挥霍 无度的人,他过于轻浮以致不能设想出大规模的改革;事实上,他是个舒瓦 瑟尔1的拙劣摹仿者,而不能同施泰因相提并论。他甚至没能从匈牙利获得适 当的补助金,也未能取得军事上的变革;在1807年的匈牙利议会上,纳吉领 导的反对党谴责任何参战的想法,并重复以往提出过的一些牢骚不满意见。 奥皇则一如既往,拖延审察这些不满意见,而满足于征召一万二千人入伍的 兵额和有限的征税。唯一尚有成效的工作,即查理大公的工作,也因财力不 足而受到阻碍;长期赤字使得负债额从1805年的四亿三千八百万盾增至1809 年的五亿七千二百万盾,而纸币的发行量亦从三亿三千七百万盾增至五亿一 千八百万盾,以致盾的票面价值在奥格斯堡交易所里的损失从百分之二十六 增至百分之六十七。 第170章 1806年,齐希伯爵曾试图通过一个强迫购买公债的办法 缩减纸币发行量,但是1807年的军备抵消了这项措施的效果,1808年8月, 他让位给奥多纳。当战争突然爆发时,奥多纳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决定。在投 机商人和出口商人之中,而尤其是在主战派之中,热烈主张实行通货膨胀的 大有人在,这些人看不出有其他的办法可以提供打一场仗的军费。 施塔迪翁从第一天起就想到这场新的战争,以便借此树立自己的荣誉; 然而,1805年的教训是如此沉重,以致好战派长期处于软弱无力的地位。梅 特涅从巴黎建议采取观望政策,施塔迪翁不得不采纳这项建议,而在1807 年冬季没有参战。接着而来的提尔西特和约又迫使他参加大陆封锁,并与英 国决裂。在这段平静的期间,浪漫主义正盛行于维也纳,有些人在浪漫主义 的影响下,唤起人们注意奥地利君主国的历史往事,以此论证奥地利应该作 为一个欧洲国家而存在:它曾经是基督教徒抗御异教徒的前哨阵地,并且曾 在马扎尔人和斯拉夫人中传播西方文明。他们还以同样的历史往事论证奥地 1舒瓦瑟尔,法国路易十五的大臣,在七年战争失败后,他主持法国的恢复工作,而施塔迪翁在奥斯特里 茨战败后当政,所以著者引以对比。——译者 利应在德意志大家庭中占有首要地位。国家档案馆馆长、历史学家赫尔迈尔 男爵在这场运动中大露锋芒,成为运动的头头,他与约翰大公关系密切,渴 望成为一个实际行动的人物。 西班牙起义也同样把奥地利从其麻木不仁的状态中解救了出来。施塔迪 翁把巴荣纳悲剧的故事在公众中大肆传播,同时为费迪南的忠诚臣民大唱赞 歌。这种宣传立刻使马扎尔的贵族大为感动。1808年8月28日,匈牙利议 会极为热情地欢迎弗兰茨的第三个妻子玛利亚·路易丝·德·爱斯特新皇后, 她被加冕为匈牙利王后。议会通过军队增征两万新兵,并取消顶替办法,同 时预先授权国王一旦战争爆发时实行为期三年的独裁统治,这使国王能根据 他自身的权力,号召“起义”或全民抗战。匈牙利的作家们开始攻击法国。 早先曾翻译《马赛曲》的弗尔塞格,在1809年出版了《马扎尔人的忠诚》, 而基斯法卢德则发表了《致马扎尔贵族的爱国演说》。西班牙的榜样立即提 醒奥地利人:失去的各省,尤其是对巴伐利亚人统治不满的提罗耳省,大有 可能成为很有价值的辅助力量。法国大军的撤离和塔列朗在埃尔富特的谈话 终于使施塔迪翁作出决定。此外,梅特涅本人也认为现在是时候了:他观察 到拿破仑只有一支大军,而且,这支大军刚刚撤离德意志;他根据塔列朗的 话,相信皇帝在法国的地位已是摇摇欲坠了。 主战派迅速地重整旗鼓;除了查理大公以外,所有的大公都参加了;帝 国所有的大使也都参加了;维也纳再度成为欧洲贵族的大本营;在拉祖莫夫 斯基的身旁,波佐·迪·博尔戈又出现了;斯塔埃尔夫人在奥古斯特·施勒 格尔陪同下刚刚到达,奥古斯特·施勒格尔同弗里德里希·施勒格尔相会, 后者已成为查理大公的秘书。皇帝被他的新皇后和新岳母推向战争,他的岳 母对于失去她的摩德纳公国始终不甘心。奥皇终于在1808年底作出了让步。 查理大公反对参战坚持得比较久些,但也不得不屈服了。另一个活动中心在 布拉格成立了,而施泰因正在布拉格避难,在那里并不缺乏跟德意志爱国者 联系的渠道。施塔迪翁和赫尔迈尔听从梅特涅的建议,发动了一场仿效法国 人做法的宣传运动,由于这样大肆宣传,主战派的运动争取到资产阶级、大 学生和各大城市人民的支持。他们成倍地扩大发行报纸杂志和小册子,并利 用了戏剧和音乐;格莱希编写了一些剧本,科林创作了一些爱国主义的歌曲; 后备军的建立成为举行大型集会的机会;在大学生中间,有一定数量的志愿 军,其中就有格里尔巴策,他很快就改变了调子。向人民发出的这些号召, 未能使人对施塔迪翁的政策产生幻想:虽然他试图激发民心,但这是在旧制 度的奥地利国家的范围之内和专为它的利益而进行的。施塔迪翁能博得容克 们赞许,而不能获得施泰因的赞同。1809年初,赫尔迈尔接见了提罗耳人的 一些代表团,其中就有霍弗尔领导的一个代表团,这些代表团想发动农民起 义来同赫尔迈尔配合行动;但赫尔迈尔的这些手法未能再使人上当受骗了, 他不过是要煽起一个合法的运动。如果说奥地利或许还指望在德意志会爆发 一些骚乱,它却断然反对德意志民族主义运动,而且对此并不讳言。转向了 奥地利的德意志爱国者们深感失望:奥地利欢迎他们对胜利的祝愿,也愿意 接受他们来效劳,但并不打算听取他们的意见,它指望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拿 破仑,然后在德意志和在意大利恢复它昔日的统治。 在查理大公的主持下,奥地利军队取得了无可否认的改进。首先,奥地 利军队建立了预备兵役,办法是,在每一个团的征兵区组成每年有义务受三 个星期训练的两个营。1806年6月10日,后备军正式建立,由退役士兵和 志愿兵组成,在每个县编成为营,并由退伍军官和绅贵担任指挥。1809年初, 后备军在奥地利和波希米亚总共有十五万二千人,加里西亚则另作编排。另 一方面,奥军又努力推行法国的作战方法。1807年的操典采纳了用狙击的方 法进行战斗;事实上,步兵并未实施此法;但是1808年9月1日,人们决定 组建九个提罗耳猎兵师,拥有二万三千狙击手;这些人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奥地利骑兵倾向于分散作战,查理大公把其中一部分编成一些独立的军团。 他也把直到那时分散在各步兵营的炮兵集中组成联队,组织了一个工兵团和 改善了后方勤务:设立医务队、军马补充队和军邮局;把各联队的辎重减少 一半;恢复就地征发的办法以减轻运输的负担。最后在1808年7月,部队原 则上被整编成几个军团,并且组成了一个总司令部。 可是,这些革新要取得成果,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因为改组驻扎 部队所费不赀,各军团并未建立起来;原有的储备和护送辎重制度没有彻底 抛弃,部队仍然是臃肿的;由于高级军官年纪太大,而干部又多由特权和贿 赂而来的,以致充塞无能之辈,因此战术的改进也微不足道。尽管有这一切 弊病,1809年奥地利军队的面貌比起1805年要好得多,而这警告拿破仑不 能掉以轻心。归根到底,他们特别是缺少一个真正的军事统帅。查理大公有 许多长处:勤勉、谨慎和冷静。可是,他擅长的是防御而不是进攻,他过分 拘泥于传统战略,用尼布尔的话来说,即把战争视为“弈棋”,并且正如克 劳塞维茨所说,他的目标不是要歼灭敌人,而是要攻城占地。尤其要指出, 查理大公为人优柔寡断。他的这些缺点都可归因于他的性格;虽然他只有三 十八岁,但健康状况欠佳;他缺乏热情和主动精神。还是同一个尼布尔注意 到,他投入战争时不是心情愉快的。 奥地利人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以致不重视寻求盟国。事实上,他们只 能指望英国人;在柏林,施塔迪翁开始的谈判仍无进展。甚至在伦敦,英国 人的态度也不明朗。梅特涅在10月间已答应把四十万人投入战场,条件是英 国提供五百万镑,外加二百五十万镑用作动员经费;迟到12月24日,英国 人才答复他说,这是太过分的要求。然后,英王乔治要求奥地利首先签订和 约,这使奥地利势必与拿破仑决裂。坎宁汇到的里雅斯特二万五千镑硬币; 但是4月10日,他借口西班牙战争的开销太大,还是食言了。事实是,英 国政府处于深刻的分裂状态。是否该在大陆上采取行动,这是不再有争论的; 关于这一点,没有一个大臣提出异议;问题是在于究竟应在大陆的何处采取 行动。坎宁要在伊比利亚半岛投入所有能使用的力量,而卡斯尔雷则赞同在 荷兰采取行动;甚至还有人谈到波美拉尼亚。这后两个牵制行动可能具有极 大的重要意义,尤其是第二个,或许会在德意志引起一次范围广泛的起义, 并把普鲁士卷进去。卡斯尔雷选择了荷兰,因为荷兰是他的欧洲政策的主要 目标;如果这次远征进行得好,或许会袭取安特卫普。然而,这次出动准备 不足,对奥地利人毫无帮助。正如麦克在1805年一样,施塔迪翁实际上并未 期待援助。这次,他更可以振振有词了。拿破仑没有准备,因此可以指望出 其不意,攻其不备。然而,不容置疑,由施塔迪翁激发起来的浪漫主义激情, 最后也使他自己卷进去。 四、1809年战役 这场战争对拿破仑是灾难性的,因为在他未能结束西班牙战争之前,它 就过早地突然爆发了。只有亚历山大可以制止它,如果他肯说一句话。然而 他却闭口不言。 第171章 他在埃尔富特的经验使他懂得:为了从拿破仑手里得到一些 好处,就要利用他的不利地位,而奥地利的进攻来得正中下怀。战事继续在 芬兰进行,还将在土耳其重起,俄国人却可在那里为所欲为。再者,亚历山 大又采取了他的1805年波兰计划。尽管恰尔托雷斯基失宠而回到了普瓦维, 亲俄派仍然在华沙大公国大肆活动。1809年春,一些华沙和加里西亚的贵族 向沙皇表示愿与俄国合作,条件是他承诺恢复波兰王国;6月27日,沙皇答 复说,他决不会放弃已属于俄国的省份,但是如果条件许可,他愿意把大公 国和加里西亚合并,重新建立一个波兰。显而易见,这得要由他经手办并对 他有利,因为过后不久,他就反对拿破仑进行这种合并。感情同样可以起到 它的作用:1809年1月,普鲁士国王和王后到了彼得堡,唤起了对往事的种 种回忆。据说沙皇在劝告施瓦岑贝格大使要等待时机的时候,曾说了这样的 话:“复仇的时刻不久就会到来。”由此可只得出结论:从这个时候起,俄 国同拿破仑的一场新战争在沙皇的脑子里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拿破仑从瓦利 阿多里德派一个军官去向亚历山大建议:双方的大使把同样的照会交给施塔 迪翁,要求圆满答复,否则即断绝外交关系。亚历山大同意发出照会,但不 同意断交,并且坚持应由特派外交使节去办理此事,这就把事情无限期地拖 延下去了。拿破仑并没有抱任何幻想。尽管他向沙皇倡议,在奥地利解除武 装的条件下,共同保障奥地利的安全。他只是妄想在查理大公发动攻势之前 争取时间以完成其新军的集结。 回到巴黎后,他不得不承认,国内士气不振。保王党人并不足为患,可 是,他们没有解除武装。1806年8月23日,瓦纳主教遭到拉埃·圣伊莱尔 的绑架,直到1807年才把后者逮捕归案;次年,阿歇子爵的同谋勒谢瓦利埃 在诺曼底的冒险行动全被平定。保王党在泽西岛的据点不断地派遣特务到法 国西部:1808年,枪决了普里让和另外六个人,1809年2月20日,又枪决 了子爵的表兄弟阿尔芒·德·夏托布里昂。雅各宾派的危险性更小;警察追 踪他们,毫不放松。1807年底,警察逮捕了从前担任过革命法庭陪审员的狄 迪埃;1808年,有人向巴黎警察厅长杜布瓦告发共和党人的一个阴谋,这是 自1801年以来第一个共和派阴谋。牵连的人有:过去是救国委员会的工作人 员德马约、马莱将军、前国民公会议员弗洛朗-吉奥和李科尔以及前保民院议 员雅克蒙;富歇在康巴塞雷斯的协同下,终于说服皇帝最好把这件事掩盖下 去,不了了之。 这些未遂行为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使全国惊恐不安的是拿破仑自己的 政策。他的节节胜利一点也不能安定人心,因为战事总是在周而复始地进行。 “这场战争必定是最后一场战争”,当他1807年开始对俄作战时,他慎重地 这样说。后来,他把提尔西特和约看作是和平的保证。然而不到一年,又发 生了西班牙的事件;这一次,不可能把责任归咎于查理四世。菲埃韦写报告 给皇帝说:“法兰西忧心忡忡。”在皇帝的臣仆中间,忧虑并不稍轻。1808 年战争前夕,丰塔内作为立法院主席,大胆地表示了他们的忧虑:“陛下出 征,我不知道大家心里多么惶恐不安,这种担心是由爱戴的心情所引起的, 由于抱着希望而有所减轻。”在私下谈论中,德克雷更直率地说:“皇帝疯 啦!完完全全疯啦!他将自取灭亡,而我们所有的人都将跟他一起灭亡。” 既然他肆无忌惮地盲目投奔死亡,某些人就认为,聪明的办法是叛离他以保 全自己的性命,同时用国家利益的理由来粉饰这种卑劣行为,因为国家的事 业应该与暴君的事业分开来。另外,如果他万一战死,或者大败的话,那还 必须寻找一个继承人;可是,没有得到外国的赞成是什么也不能干的,最可 靠的办法还是向列强提出一些保证,这就是塔列朗内心的想法。 在远征西班牙的时候和在奥地利进攻的前夕,正如在马伦哥战役时一 样,有人设法找一个拿破仑的继任人,这当然不是毫无意义的事。1808年12 月,塔列朗跟富歇言归于好,似乎达成了协议,选中的人是缪拉。到处都在 这么谣传。据说欧仁截获了一封给那不勒斯国王的信;富歇的一个秘书说到 这件事,所以皇太后向她的儿子提出了警告。肯定的是拿破仑在回到巴黎时 认为自己被出卖了。他把塔列朗痛骂一顿,撤掉他侍从长的官职。富歇得以 幸免,或许是为了在局势危急中不使警务人员解体,或许是因为在提尔西特 以后,他是首先劝拿破仑离婚,甚至是与约瑟芬谈过此事的人。在如此大发 雷霆以后,拿破仑的克制态度似乎是既出人意外又显得很笨拙。拿破仑可能 害怕打击他的一个老同谋者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慌,会激起新的阴谋。可是, 他不是谈得太多,就是谈得不够。莫利昂说,塔列朗的失宠引起了“一种不 安,而且是普逼的不安,因为对失宠的原因一无所知,以致人人自危。”然 而,由于他的左右亲信充斥了前朝贵族,由于他盼望同一个皇室联姻,拿破 仑怎能为了叛国罪而再次枪决一个亲王1呢? 在拿破仑出发到前线去以后,他的敌人还保持着警觉。英国人在法国海 岸登陆不是不可能的,因为4月,英国人击败了停泊在埃克斯岛1港外的罗什 福尔舰队。在普罗旺斯省,保王党人和共和党人蠢蠢欲动。在那里,巴拉斯 跟吉代尔和莫尼埃两位将军,跟过去的一个私掠船主夏拉波和一个商人都建 立了关系,这个商人提供活动经费。他们想使目前被软禁在马赛的查理四世 和戈多伊潜逃;7月,夏拉波企图与正在海上巡航的科林伍德联系。拿破仑 跟罗马教皇的冲突在天主教徒中间引起了激昂的情绪;整个夏季,法国西部 产生了新的动荡不安局面,而在萨尔地区和乌尔德郡2也发生了骚乱。甚至军 队中也有可疑分子。我们对于“费拉德尔非人”这一秘谋所知不详,它可能 是由后来在瓦格拉姆战死的乌代上校领导的;但是在葡萄牙,苏尔特的军队 里边,一个名叫达尔让顿的军官组织了一个阴谋集团,寻求威灵顿的支持。 我们并不夸大危险性,但是把1809年的思想状态跟1807年8月得胜回朝时 相比,就可看出鲜明的对照。整个帝国建立在胜利的基础之上;在西班牙的 失败打击了它的威望,这一打击更为沉重的是西班牙的失败引起德意志一场 新战争。全国都清楚地意识到,这场新战争是在不利的情况下开始的。摆在 拿破仑面前的是武装起来的奥地利、正在反抗的西班牙、英军进驻的葡萄牙 和动荡不宁的德意志;在他的背后则是苦闷不安和叛卖;自1805年以来,他 没有下过这样可怕的巨大的赌注。 但是,拿破仑照常冷静地做备战工作。不论以来因部队名义留在德意志 的,或者保留在法国可以调动的大军,人数总共有九万。此外,还有盟国军 队十万,其中有德意志人、荷兰人和波兰人。1808年1月征集的1809年适 龄应征入伍青年也是可以动用的。为了从训练营里把他们替换出来,皇帝在 1808年9月征集了1810年适龄应征入伍的青年,从1809年1月1日起服役; 1塔列朗被封为本尼凡托亲王,拿破仑已枪决一个亲王,即指1804年镇压当甘公爵。——译者 1埃克斯岛在法国西部夏朗德河口外,是罗什福尔的外港。——译者 2乌尔德郡在今比利时列日附近,以乌尔德河命名,当时并入法国。——译者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候,皇帝把分遣部队的兵员从六万增到八万人,追溯到 1806年起生效:这样就征集了十四万新兵。现有的团都增加了一个第四营; 布伦大营和阿尔萨斯大营新建立了几个师,然后被派到来因以东的地区去。 最后,近卫军急急忙忙地从西班牙调回来了。1809年3月,拿破仑在德意志 拥有三十万战士;他可以把十万人驻扎在意大利,其中六万人在威尼西亚; 此外,马尔蒙在达尔马提亚仍拥有一万五千人。创建这支新的军队是一个奇 迹;可是,对这支新军的价值不能抱任何幻想。其中近乎半数是由外国人组 成的,这些外国人在前线令人大失所望。法国军队大部分是新兵,干部配备 不齐,而且是临时凑集的。 物资准备不足,象往常一样马虎,这在年轻的军队里特别明显。最高统 帅部本身也大有逊色:由于内依和苏尔特留在西班牙,不得不把三支军队交 给勒费弗尔、旺达姆和热罗姆指挥,把意大利军队交给欧仁指挥。1809年的 军队比1805年的差得多,但是仍拥有参加过1807年战役的十多万法国士兵, 他们是胜利的保证;然而,这是一支临时凑合的部队,是演变到1812年部队 的前奏。目前,危险并不在于它的构成;事实上,拿破仑尽管积极活动,也 不能很快地把它建立起来并及时地集结:3月底,贝尔纳多特还是在萨克森, 带领着五万波兰兵和萨克森兵;热罗姆在德意志中部,带领着荷兰军队和威 斯特法利亚军队;拥有六万精兵的达武部队,驻扎在多瑙河以北的巴伐利亚; 乌迪诺率领着巴伐利亚军队和其他德意志军队驻扎累赫河上;马塞纳更落在 后面,近卫军还在从西班牙回来的途中。 第172章 因此,大部分兵力正分散在一条一 百五十公里长的、离敌人不到一天路程的前线上。4月10日,查理大公发动 进攻,而拿破仑只是在17日才抵达多瑙沃尔特。如果奥地利人集结重兵猛攻 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奥地利一方的兵力比1805年布置得较为合理。约翰大公只带了五万人侵 入威尼西亚,其中只有一万人在沙斯特勒指挥下驻扎在提罗耳,六千人驻扎 在克罗地亚;而费迪南大公则必须带走三万五千人去防卫加里西亚,以防波 兰人的袭击。在德意志,查理大公拥有二十万人。他最初想在波希米亚打开 一个缺口以粉碎达武的部队,把法国军队切成两半,这一战略或许会是够得 上拿破仑的水平的。但是他一想到维也纳毫无防御,就感到不安,他决定沿 多瑙河右岸前进,占领巴伐利亚高原。这样,他就失去了宝贵的时间,并使 自己的军队疲劳不堪;尽管如此,如果他迅速地、全力以赴地贯彻执行的话, 根据这个新计划也同样能取得一些决定性的成果。然而他却把两个军团留在 达武前面,自己越过了因河缓慢地朝伊扎尔河方向前进,由希勒率领的纵队 掩护他的左侧,这支纵队人数很多,却配合得很差的。因此,达武能够向南 方退却,并且本来还可能在靠近英戈尔施塔特的地方和其它军团会合,如果 不是贝尔蒂埃不准确地解释皇帝的命令而把他留在累根斯堡的话。 拿破仑于17日到达,马上就命令达武同他会合,19日,达武元帅沿河 的右岸进军,从而在敌人面前通过,给敌人以粉碎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但是 查理大公没有利用这个机会,结果达武在滕根就能抵抗住奥地利军队微弱的 压力。在这个时候,拿破仑错把希勒的部队当作主力部队,准备拦截希勒开 向因河,而迫使他退到多瑙河。在中路,拿破仑组成密集队形,由拉纳指挥, 20日向阿本斯堡一线攻击奥地利军队左翼各纵队,迫使他们退到兰茨胡特, 而马塞纳则向这个城市进军,从后面攻击他们;可是,他到得太晚了,以致 21日,希勒被赶出兰茨胡特之后,能够退到因河。大公利用了这一段耽搁的 时间,把他的队伍跟留在多瑙河以北的部队联合起来,这时累根斯堡的卫戍 部队已经投降了;22日,他终于决定猛烈攻击达武;但是,在他的右翼能够 开始行动去阻截达武到达多瑙河之前,他的左翼却在埃克米尔遭到达武的袭 击,接着,从兰茨胡特赶来的拿破仑从后面攻击他;他边战边退,轻易地再 次渡过多瑙河。他的军队损失了三万人左右,并且被切成两部分;然而他们 也不难撤退到维也纳重新集结,人数还超过十万。23日,法国人再度占领了 累根斯堡;然而,希勒却打败了贝西埃尔。大公便没有遭到麦克同样的命运。 皇帝没有在波希米亚追击查理大公,而向维也纳进军;这并非是他受到 占领敌方首都这一政治目的诱惑,而是必须穿插到奥地利主力部队和意大利 及提罗耳部队之间。当达武现在得到了贝尔纳多特的支援,正监视大公动向 的时候,马塞纳击退了希勒的部队,而拉纳力图翻山越岭去包围希勒。攻占 萨尔斯堡的勒费弗尔迫使耶拉西希退向德拉瓦河,并且监视着提罗耳。在特 拉翁河渡口的爱贝斯堡,希勒经过一场浴血战斗之后,渡过多瑙河去和他的 司令会合。5月12日,法军进入了维也纳。这次,他们却发现桥已切断,河 的左岸有十一万五千敌人。拿破仑率军到河中各岛,这些岛屿在维也纳以下 把河分成好几条支流。他下令架设便桥,在20日的夜晚,不顾已很可怕的洪 水冒险渡河。21日,三万法军遭到了奥地利全军的进攻;法国人幸运的是, 奥军没有集中攻其一点,而是把兵力从阿斯佩恩到埃斯林分布成半圆形,以 致不能突破法军。22日,拿破仑率领六万兵力采取攻势,要从中央突破敌人 阵线;如果主要的桥梁没有被折毁,增援部队可以通行无阻的话,他也许会 突破成功。但他不得不停止前进,不得不往后撤退,并在即将弹尽援绝的情 况下,顶住敌军的反攻;他终于坚持下来,从23到25日,得以从左岸撤退。 二万名法军和二万三千名奥军倒毙了;拉纳元帅和许多将军战死了。大公不 善于利用这一良机,但是,他的对手却已失败。埃斯林之战产生了比拜兰之 战更为深刻的影响:这一次,拿破仑的个人威信受到了打击。 局势又变得很危险。在法军的后面,当沙斯特勒在4月9日经由普斯特 尔塔尔进入提罗耳的消息传开时,整个提罗耳全面爆发了起义。巴伐利亚取 消提罗耳地方议会和自治,因而激起民愤。然而,特别是经济情况更是火上 加油:捐税大量增加;商业由于大陆封锁以及意大利和奥地利边界的关闲而 遭到破产;禁止流通奥地利纸币,取消作为银行及慈善机构的修道院,这对 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征兵制度好象在火药上点了火,不得不暂时 停止实行,以平息骚动。此外,蒙特热拉的开明专制是属于约瑟夫二世式的; 天主教僧侣由于优势和特权受到了威胁,已经起来应战了;而僧侣在提罗耳 如在旺代和西班牙一样,具有巨大的影响;特别是因为起义的主要领袖安德 烈亚斯·霍弗尔的师傅是方济各会修士哈斯平格。赫尔迈尔和约翰大公善于 利用时机准备起义。这一起义主要是农民起义,它并不尊重资产阶级,资产 阶级也同巴伐利亚派来的官员一样遭到抢劫和虐待。只有五千名士兵驻守这 个国度,他们不久就被包围并投降了。可是,沙斯特勒没能把起义者组织起 来,他们在战斗之后都回了家,而霍弗尔尽管因勇敢和虔诚赢得了起义者的 信任,却是一个能力有限而又优柔寡断的人。勒费弗尔没有费多大的气力就 能沿因河前进,于5月19日进入因斯布鲁克。沙斯特勒撤退了,起义似乎已 经结束,于是在提罗耳只留下德鲁伊一个师。然而,埃斯林战役的消息传来 以后,起义又爆发了;拿破仑需要他所有部队,因而召回德鲁伊,放弃了提 罗耳。农民们不想出境打仗,然而对巴伐利亚却进行了袭击。7月,意大利 效法提罗耳的榜样,在阿迪杰河和罗马涅地区爆发了大规模的起义。 如果约翰大公把分散在奥国南部的全部兵力集结起来,他也许会得到一 些宝贵的支持。但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4月10日,他越过纳梯松那流域 和科巴里德,采取了攻势。仍然处于分散状态的欧仁的部队措手不及,一直 退到明乔河,放弃了整个威尼西亚。但是,当维也纳受到威胁的时候,约翰 大公还没有设法集结奥地利军队便撤退了。他自己赶到泽默林;背后遭到欧 仁的追击,后来他又退到拉布河以北;朱莱向莱巴赫撤退,在麦克唐纳的紧 追下又从那里逆流而上,经过马里博尔到格拉茨。从提罗耳来的沙斯特勒并 没设法同朱莱会合。至于在克罗地亚的奥军,马尔蒙先行后撤以集中兵力, 然后经阜姆、莱巴赫和格拉茨把他们击退。结果,法国所有的军团都与大军 重新会合,而约翰却相反,他的兵力只剩下二万人左右。6月14日,达武前 来威胁普莱斯堡,欧仁在拉布河上打败了大公。然后,两人都向维也纳强行 军,以便参加会战;约翰为了同样的目的,渡到多瑙河左岸,然而他晚到了 几小时。 埃斯林战役法军战败,可能造成的最可怕的后果是引起普鲁士国王的介 入。他的好几个军官已经擅自采取有损于他的行动;克特试图攻取马格德堡, 4月28日,席尔带了他的轻骑兵从柏林出击,但被马尔尚将军轻易地制服了。 德意志中部也骚动起来了;4月22日,当过上校的德恩贝格带领着几百农民 向卡塞尔进军;6月,另一个领取退休金的军官试图发动马尔堡起义;陶贝 尔河流域一带农村举行了起义。至于奥地利军队则开进了萨克森,萨克森国 王逃走了;不伦瑞克-厄尔茲公爵带领着那些由黑森选帝侯集结到波希米亚的 黑森军队,占领了来比锡。最后,英国人对汉诺威和荷兰施加影响,7月8 日企图进取库克斯港。如果普鲁士人行动起来,热罗姆很可能就难于保卫他 的王国。弗里德里希-威廉最初似乎准备采取行动,经过考虑后,他只限于暂 停交付赔款;虽然他派了一个使者去维也纳,后者却在7月21日才抵达该地。 总之,拿破仑终于能够把他所有的兵马重新集结起来,并且毫不困难地 利用了被占领各国,或者从法国调来增援部队和储备物资:二万步兵,一万 骑兵,六千近卫军和大量的大炮,以补救部队的素质不高。洛鲍岛1已认真仔 细地构筑城堡,增加了坚固的桥梁。在危急中,皇帝还是沉着镇定;他甚至 继续采取最可能使他在自己的臣民中丧失民心的措施:5月17日,他决定并 吞罗马。听到庇护七世将把他革除教门的消息,他就下令逮捕教皇,并把他 流放出去;7月6日,即瓦格拉姆战役的那一天,罗马教皇的确被宪兵队带 走了,不久以后,1810年2月17日的元老院决议案使并吞事宜合法化。 第173章 在危机最严重的时刻,他发布命令采取这样的行动,正好表现出他的个性。 他面不改色地在孤注一掷。这一次,他又迫使命运站到他的一边。 现在,他拥有十八万七千人和四百八十八门大炮,对方仅有十三万六千 人,但确实也配备着几乎同样强大的炮队。7月4日夜晚风雨交加,拿破仑 在埃斯林下游开始强渡多瑙河,第二天下午便告结束。皇帝打算通过这一着 来包抄查理大公,但是,他的部队在平原上扇形前进时,却没有发现大公的 队伍;大公注意到法国人的准备工作,认为这次不可能阻止敌人渡河,因而 稍微向后撤退了一些,其左翼在鲁斯巴赫河后面,与多瑙河并行,其右翼则 与多瑙河垂直,三角形的顶点以阿德尔克拉和瓦格拉姆两村为标志。这一阵 1洛鲍岛是多瑙河中的大岛,在维也纳的下游。——译者 地左面背靠筑有堡垒的高地,地形是很有利的;但是它过于宽阔,使大公无 从保留后备部队。拿破仑失望之余不得不仓促地调动军队,只能在晚上七点 钟开始进攻鲁斯巴赫:攻击没有成功,因为萨克森人在阿德尔克拉后退了。6 日黎明,他倾全部兵力再次发起攻势;达武扭转了局势,迫使罗森贝格后撤; 然而在阿德尔克拉,卡拉·圣西尔被击溃了,贝尔纳多特的萨克森部队再次 瓦解了。这期间,奥地利右翼正猛攻单独进行阻击的布代师,并从他手中夺 取了阿斯佩恩和埃斯林,进而威胁法军的后方。皇帝不得不在激战中修改他 的部署。马塞纳向多瑙河挺进,采取侧翼攻击,迫使奥地利右翼停止前进; 而这一空缺则由配备着百门大炮的炮兵队填补,在这支炮兵队后面,麦克唐 纳率领后备军以密集的纵队前进。两点钟,向鲁斯巴赫再次发起全面攻击; 敌方左翼最后被彻底击溃,中路被迫后退。大公下令后撤,而法军已筋疲力 竭,也就没有追击。大公损失了五万人,对方损失了三万四千人。拿破仑这 一天所施展的军事天才赢得了战术家们的赞赏;但从这次战果来看,它不能 与奥斯特里茨和耶拿两战役相比。敌军仍然有八万人以上,正在秩序井然地 经摩拉维亚撤退;11日在茲奈姆又开火了,然而大公并不是布吕歇尔:战斗 在他看来是绝望的,他要求停战,并于12日实现了。 危机远远没有结束。德意志仍然情绪激昂,一个名叫施塔普斯的学生试 图谋杀皇帝。然而,秩序很快地恢复了。普鲁士国王坚持谨慎、克制的态度。 奥地利军队撤离了萨克森;不伦瑞克-厄尔茲冒险穿越热罗姆统治的王国,企 图抵达英国人正在准备接应他的海岸。相反,提罗耳在7月份尽管遭到来自 萨尔斯堡、福腊耳贝克和阿迪杰河三方面总共四万人的攻击,还是奋勇抵抗, 歼灭了一个萨克森师,再度迫使勒费弗尔撤退;德鲁埃·戴尔隆和欧仁仅仅 是在和约签订后才得以平定提罗耳。霍弗尔曾经归顺,后来,又采取了敌对 行动;一个同乡出卖了他,1810年2月20日他被枪毙了。然而英国人在制 造更多的麻烦。7月30日,他们的远征军终于在瓦尔赫伦岛前面出现了,并 在8月13日占领了符利辛根港,这是他们派到大陆上来的最大的一支队伍, 共有四万人,由三十五艘船和二十三艘帆舰护送;其统帅查塔姆勋爵是一个 完全无能的宫廷宠臣,在登陆后按兵不动,反之,如果他直奔安特卫普,那 么大概已经攻进去了;他的军队很快地遭到瘟疫的袭击。9月30日,他又登 船回国,战死者一百零六人,病死者四千人。 然而,整个帝国却惶惶不安,对此,富歇要负大部分责任。因克雷特患 病,6月29日拿破仑要他代理内政部事务。作为两个政治性的大部的首脑, 他进行了不寻常的活动:取缔各修道会,逮捕充当罗马教皇和天主教徒中间 人的诺阿耶,镇压西部和来因地区的暴乱,并且不和莫利昂商量就在交易所 进行买卖以支持政府发行的公债。当他知道英国人登陆的时候,他向同僚们 建议动员北方十五个郡的国民自卫军,毫不考虑反对意见;贝尔纳多特由于 在瓦格拉姆战役之后曾替萨克森人辩护而与拿破仑发生了争执,他刚回到法 国,富歇就接受他的建议,并要他负责保卫安特卫普;然后他命令各郡郡守 对国民自卫军总动员,作好准备以防英军侵袭沿海其他地区,尤其是对普罗 旺斯的侵袭。在巴黎,国民自卫军重新建立起来了;富歇把各种军衔分授给 资产阶级,这是他们乐于接受的,他还检阅了自卫军。这引起了军界人士大 为惊恐。人们担心是否又回到了1793年?克拉尔克大发雷霆,菲埃韦给皇帝 写了报告。看来无疑的是富歇如今又有机会发号施令,他踌躇满志,不禁回 想起他在国民公会时期充当人民代表的日子。然而也可能他还别有用心;或 许他知道普罗旺斯的阴谋,并且通过塔列朗的亲信蒙隆伯爵,跟英国人有勾 结,蒙隆伯爵是他派到安特卫普的。在1808年一连串阴谋之后,人们可以想 象到拿破仑的猜疑。8月,他赞同富歇最初的一些措施;9月,英国人没有动 静,他就开始听信那些批评富歇的意见,取消了巴黎国民自卫军,派贝西埃 尔接替贝尔纳多特,并且断然地要求富歇不要把帝国搞得这样乱七八糟。他 回来后就在10月27日对富歇狠狠训斥了一顿,然而并没有撤换他,因为富 歇赞助即将进行的离婚;8月15日,拿破仑反而把他晋升为奥特朗托公爵。 后方的事情这样烦扰着拿破仑,使得他更担心亚历山大的态度。根据科 兰古的请求,沙皇在加里西亚边界已经集结了六万人,然而迟迟没有开战。 当然,他首先要忙于自己的事务,这些事务已经有所好转。3月,在挪威边 界统领军队的瑞典埃德尔斯帕雷男爵公开反对古斯塔夫四世,29日,国王被 迫让位给他的叔父绪德尔曼尼亚的老公爵,后来称号为查理十三。瑞典马上 谈判媾和,并在9月17日割让了芬兰。4月,和土耳其人的战争又开始了, 被尊为塞尔维亚人世袭君王的卡拉-格奥尔吉,于1808年12月入侵黑塞哥维 那;8月,土耳其人从他们的一边进入塞尔维亚,然而,当巴格拉吉昂拿下 伊兹密利亚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在9月份撤退。由于加里西亚没有奥军,亚 历山大尽管有这些急务,还是能够毫不费力地加以占领,并在签订和约时就 可以据为己有。但他对拿破仑的敌意超过了对他自身的利益的考虑,因此这 种敌意变得显而易见。费迪南大公因而得以侵入大公国并占领华沙。波尼亚 托夫斯基一面听任他前进,一面自己深入奥地利领土,占领了卢布林、扎莫 什奇,甚至伦堡。这时亚历山大作出了决定,6月3日,他的军队进入了加 里西亚,从波兰人手里夺取这个省份。然而费迪南急忙赶来,重新攻取了散 多梅希。哥利津将军拒绝援助波尼亚托夫斯基抢救这个要塞,却跟敌人缔结 了一个秘密协议,答应不越过维斯瓦河;大公一枪不发就在他的前面撤退了; 更妙的是当波尼亚托夫斯基接近克拉科夫的时候,他请俄国人来,并且把城 市交给他们。亚历山大反对华沙大公国的情绪越来越激昂,而鲁缅佐夫自从 知道已经摆脱了瑞典人以来就不再有别的想法。7月26日,俄国要求拿破仑 保证决不重建波兰。8月3日,亚历山大对科兰古说:“无论以任何代价, 我要求安静地不受干扰。”这样的声明,其目的是要离间波兰人和法国,同 时,这个要求意味着否决了大公国领土的任何扩大,至于是否恢复波兰国名 在实质上是无关紧要的。沙皇的态度引起拿破仑越来越大的愤慨。拿破仑说 道:“这不是我的一个盟国。”过去,他不得不忍气吞声,而今,他还得迂 回前进。 奥地利注意到从四面八方袭击着拿破仑的困难。弗兰茨在普莱斯堡附近 的多第斯城堡里避难,他的周围,主战派蠢蠢欲动。皇后、施塔迪翁和巴尔 达齐都责备查理大公停止了战斗和抛弃了提罗耳及萨克森;他们削减了他的 权力,使他只限于指挥他自己的一支军队,这就导致了大公于7月23日的辞 职。主战派希望得到俄国人的支持,所以在8月中旬,梅特涅与尚帕尼在阿 尔腾堡开始和平谈判之后,他们竭力使谈判拖延下去。这一手法对拿破仑也 是正中下怀:8月12日,他向沙皇建议,把加里西亚分割给沙皇和大公国, 后者得五分之四;作为回报,他同意开始关于波兰问题的正式谈判;他提出, 在等待答复期间,他要继续据有所占领的全部奥地利领土。最后于9月1日, 车尔尼舍夫来阻止奥地利人采取行动,因为目前俄国不会跟法国决裂。被征 服者于是不得不从命,从那时起,他们虽然给予法、俄在加里西亚所要求的 一切,而另一方面却寸土必争地保卫着他们西部的省份。这种策略是太明显 了:正如拿破仑一样,奥地利人现在明白,亚历山大几乎要求得到他们所能 放弃的一切。 第174章 拿破仑不想使离叛了他的亚历山大得到好处,也不想驱使其走 极端,因此决定减少分给俄国的份额。奥地利最后的抗拒被最后通牒所粉碎 了,10月14日在肖恩布鲁恩签署了和约。巴伐利亚得到了因河地区和萨尔 斯堡。拿破仑拿到了沿海的克罗地亚区,和阜姆、伊斯的利亚和的里雅斯特, 以及奥国的克林底亚省和卡尼奥勒省的一部分。华沙大公国的人口增加了一 百五十万,包括卢布林和克拉科夫两地;俄国增加了四十万人并拿到了塔尔 诺布尔。奥地利失去了三百五十万居民和全部通向海洋的通道;同时支付七 千五百万赔款。 和约最显著的特征是,拿破仑没有考虑亚历山大的要求,没有维持从一 开始就定下来的瓜分加里西亚的比例。这样,他就提醒俄国所处的附庸地位, 侍候主人不周到、没有尽责,因此工资就减少。亚历山大向科兰古表示了他 的不满,而皇帝没有惊慌失措,仍然炫示他以放弃重建波兰来满足沙皇的愿 望。但是,俄国的这项要求仅仅是烟幕。实际上,亚历山大所希望的作为他 帮助皇帝反对奥地利的代价,是拿破仑给他华沙大公国,加里西亚就更不在 话下;他很失望,暗中拒绝加以援助,尽管如此,他并没有放弃其野心。在 秋天的日子里,跟法国决裂对他来说似已不可避免,当恰尔托雷斯基回到彼 得堡的时候,沙皇开始坦率地对他谈到其1805年计划,以及利用波兰人去反 对拿破仑的可能性。相反,拿破仑并不正视这一现实:在他看来,大陆体系 仍然稳固地建立在提尔西特协议的基础之上。事实是因为他现在决心与约瑟 芬离婚,自从埃尔富特会晤以来,他一直想娶亚历山大的妹妹。象平常一样, 他只顾眼前的打算;法俄联盟对他有用,他就不愿看到这个结盟已是名存实 亡。在选择新皇后问题上发生的意外变化,将使这种结盟变为公然的敌对关 系。 五、同奥地利联姻 拿破仑的第二次结婚,必将使还未充分复原的大陆体系改变格局,并加 速必然使他毁灭的战争的到来。这件婚事主要是拿破仑政权演变的结果,其 次才是受对外政策的影响。早在1800年,某些人刚打算授予他世袭的权利, 就考虑到他跟约瑟芬离婚的问题,因为她没给他生儿育女。在重建君主政体 之后,离婚就越发成为迫切的问题。可是,也许有段时期,拿破仑曾怀疑过 自己是否能做父亲;尽管人们认为好几个私生子是他生的,然而这种疑问似 乎直到1807年12月13日莱昂伯爵诞生之后才消除。他也可能是为跟约瑟芬 离异而感觉痛苦;即使她是不忠实的,她在他心里所燃起的热烈情感,也还 是他最美好的回忆之一。自从抛弃了她之后,拿破仑一听说她愁闷不乐就觉 得非常难过。后来他说过:“我不愿意她伤心落泪。”在奥坦斯生下一个儿 子的时候,拿破仑曾为这个孩子举行隆重的洗礼仪式,人们还以为他将收之 为养子;可是,小孩于1807年5月5日夭折了。此外,直到这个时候,拿破 仑仍未发现可以替代约瑟芬的人。从他称帝之后,他就不得不要将一个出身 帝王之家的公主扶上皇后的宝座了;随着他的政权变得更加贵族化,更加专 制,他认为罗马教皇涂的圣油越来越不够了。他在好些帝王面前夸耀他是自 己打下天下的,但也于事无补:他一心渴望成为正统的皇朝。 提尔西特的会晤使得进入一个历史悠久的正统王朝家族的梦想似乎一下 子变得可能实现了。年底,离婚的可能性由于富歇的安排而更为明确了。即 使拿破仑不公开承认有意于此,在去埃尔富特之前他还是下了决心,因为那 时他要对亚历山大试探向其妹求婚。1809年11月15日回到巴黎的时候,他 想的只是如何实现这个愿望:22日,科兰古奉命向俄国正式提婚。由于亚历 山大坚持要把关于波兰的诺言写进一项条约,这位大使也就被授权签订条 约。然而沙皇的思想已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再提有关婚姻的问题。然而拿 破仑的求婚还不失为一个天赐良机,因为亚历山大可能在表示拒绝之前使条 约获得批准,这个条约有助于俄国此后把波兰人拉过来。令人惊讶的是:科 兰古在这次交易中竟然受骗。他从谈判条约着手,1810年1月4日签署了这 一条约,它规定永远不得重建波兰王国,甚至波兰这个名称也要从正式文件 中消失。他一直迟到12月28日才提及婚事。然而,他知道沙皇有意制造借 口拖延,因为塔列朗在埃尔富特已为他出谋献策,借口是:必须同皇太后商 量,而她还得听取住在特维尔的女儿叶卡德琳娜的意见。叶卡德琳娜没表示 异议,可是做母亲的虽然没有直接拒绝,却以女儿年幼,只有十六岁和宗教 信仰不同等为理由提出异议。事实上她对这件婚事极为反感。亚历山大作为 一家之长和专制君主,有权作出最后决定。但是,他却谨慎小心地一直拖延 不复。 可是,时间紧迫了,11月30日,拿破仑在一个著名的场面向约瑟芬表 示了自己的意愿。12月15日,约瑟芬在全体亲王和帝国大勋爵的会议上宣 布同意离婚。16日,一项元老院决议案认可了离婚,可是,这样的离婚既不 符合《民法典》,也不符合皇室条例的精神,即使在文字上没有违反皇室条 例。约瑟芬仍然保留皇后的称号,并得到了马尔梅松皇宫和一份产业。在解 除宗教婚姻方面,碰到的困难稍为多些;你不能去求助于被囚禁的罗马教皇; 而且埃梅里方丈认为,根据过去的先例,这种事情也不必由教皇出面干预。 结果,费什决定了程序:由巴黎的神职人员,首先是在教区法庭,然后是在 大主教教区法庭负责宣布拿破仑的宗教婚姻无效。前者认为,婚礼是秘密举 行的,没有“教区本堂神甫”和证婚人在场,遵照法国天主教教会的教规, 这个婚礼即使享有任何的特免(甚至教皇特免),都不能得到承认。后者则 提出皇帝所举的理由:1804年的婚礼,是出于形势所迫,本人不曾明确表示 同意,因而是无效的。 1810年1月12日,这个问题了结之后,拿破仑焦急地等待着沙皇的答 复。当他获悉沙皇拖延答复时(当时正呈送给他审核1月4日签订的条约), 他觉得这里面有鬼,于是就暂不批准条约。以后看来很可能会遭到亚历山大 拒绝一事是一种侮辱;但拿破仑有办法报复:奥地利给他另一个可供选择的 未婚妻。 自从和平以来,梅特涅一直出任外交大臣。他跟施塔迪翁之间有着某种 相似之处:法国的征服使他沦为非直属附庸,一个社交场上活跃的、放荡的 和迷恋女性的贵族,并和施塔迪翁一样也有着仇恨法国和法国革命的双重动 机。可是,他有更多的外交经验,尤其遇事沉着冷静,因为浪漫主义的热情 对他从来是陌生的。这是一个属于十八世纪的人物;作为考尼茨的门生和女 婿,他热衷于欧洲均势老概念,而要恢复这种均势,那就得打倒拿破仑。他 对开明专制也仍然信守不移,并且在尊重贵族的社会优势地位的条件下(其 尊重较之约瑟夫二世犹有过之),他在原则上无疑地并不表示反对那些足以 强化国家的改革。有人认为,他具有一种来自伯克的和以经验理性主义为特 征的独创的政治哲学。梅特涅知道,根茨善于为任何论点找出根据。他既重 用根茨,实际上便拥有一个理论武库;但是有人认为梅特涅的政策是出于公 心,毫无私念,那是过分地美化了他。 梅特涅乐于行使权力,并决心保持这一权力,因而竭尽全力为哈布斯堡 皇室效劳。虽然他看到这个政权的种种缺点和毛病,但他并不愿因坚持要纠 正这些缺点和毛病而冒犯皇帝和贵族。除非根茨指望哈布斯堡皇朝所领导的 欧洲十字军能使奥地利在意大利和德意志得到好处,否则梅特涅对它不感兴 趣;梅特涅毫不迟疑畏缩的现实主义正是他的主要长处。到1809年,他曾认 为拿破仑已经完全腐败衰落了;这种错误的估计使得他在此后几年里行事非 常谨慎小心。他只想保全奥地利,一直捱到可以不冒风险地参与瓜分赃物的 那个时刻。由于法俄联盟岌岌可危,已经出现了一种有利的局面:必须促使 它化盟为敌;如果能同战胜者言归于好,奥地利的安全会更有保证,而这个 新的提尔西特甚至能够产生积极效果。因此,拿破仑欲娶新妇正是一个意想 不到的机会:如果拿破仑娶了玛丽·路易丝公主,他就会同亚历山大失和, 而必将把奥地利看作天然盟友。 梅特涅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哈布斯堡皇室的人想必把这种联姻视为玷污 皇室。可是,向拿破仑建议提出求婚,并把求婚作为最后通牒向弗兰茨提出 的话,就会使弗兰茨明白,应为国家利益而让步。11月29日,梅特涅在同 亚历山大·德·拉博德(法国派到维也纳的协理专员)谈话时,似乎第一次 作了暗示。奥地利驻巴黎的代办弗洛雷骑士跟塞蒙维尔在一次官方晚宴上交 谈时说得相当明确,使得塞蒙维尔急忙跑去向马雷报告。 第175章 12月16日,拿破 仑指令向奥国大使施瓦岑贝格进行试探,亚历山大·德·拉博德在月底回来 时会见了这位大使。没有理由认为拿破仑从这时起就已决定优先选择奥地利 公主;然而他一定感到很得意。当他知道沙皇拖延答复的时候,对他来说, 选择奥地利公主就是一个解决的办法。皇帝左右的人意见不一。反对革命的 上流社会赞成与奥地利联姻,妄想维也纳宫廷会要求惩治那些投票赞成判处 路易十六死刑的人,法国因此就会大步转向倒退。以富歇为首的参加过革命 的人则持相反意见。博阿尔内家族和约瑟芬本人赞同玛丽·路易丝;波拿巴 家族,首先是缪拉,赞同俄国女大公。1810年1月29日,拿破仑在一次秘 密会议上让两派各抒己见,但他本人仍不表态。最后,2月5日,收到科兰 古发来的一份急件说,沙皇再次要求宽限答复,他觉得这是一种侮辱,于是 抢先采取对策;6日晚上,欧仁亲王就去向施瓦岑贝格正式提婚,并且附带 一个条件——立即签署婚约:次日,婚约就这样签署妥当。这正是时候:因 为4日,亚历山大通知科兰古表示拒绝;他看到自己被挫败而大为恼火,但 在外交上则处于有利地位,因他可以说拿破仑耍两面派。梅特涅的估计很准 确;法俄之间的裂痕扩大了。 3月22日,玛丽·路易丝抵达斯特拉斯堡。拿破仑前往迎接,并且迫不 及待地无视一切礼仪先占有了她,然后带她到圣克卢。4月2日在卢佛尔宫 举行婚礼,接着在月底到北方旅行。1811年3月20日,玛丽·路易丝生下 一个儿子(从1810年2月17日起,就已作出决定,封此子为罗马王),6 月9日,罗马王的洗礼是帝国最后一次盛大庆典。 同奥地利联姻加速了拿破仑远离法国革命的演变。他叫曾充任法国王室 子女家庭教师的孟德斯鸠夫人去当玛丽·路易丝的亲身随从;菲埃韦成了查 案官;拿破仑由于如此结亲而变成玛丽·安托瓦内特和路易十六的内侄女婿; 在他的宫廷里,那些归附的前朝贵族在宫廷里占居优势。相反地,富歇于6 月3日失宠下台,由萨瓦里接替他任警务大臣。这些前朝旧人看准了事情是 不会到此为止的,有谣言盛传婚约中有一条秘密条款,规定放逐“弑君者”, 并且要隆重地为路易十六恢复名誉,王党分子的小册子已在不断地替路易十 六鸣冤叫屈;而购置国有产业者则接到一些恐吓信。政府机构也同样采取一 些步骤向着旧制度蜕化:1810年,国家监狱和随意捕人下狱的活动正式恢 复;通过设立出版管理局,重新公开实行检查制度。 另一方面,拿破仑由于建立了新家庭,使其亲族十分不满;他虽不断给 他们各种高官厚禄,却不能使他们心满意足。他们的互相攻讦、倾轧和生活 放荡扰乱了他的私生活,又损害了新皇朝的威信。玛丽·路易丝正值十八年 华,再次焕发起他的青春,给了他欢乐,她显得温柔而娇媚,似乎也分享了 这种欢乐。但对他的儿子,拿破仑一直保持严格的态度;他意识到,而且也 讲过,只有罗马王也才华超众,才能保住帝国;然而作为一个男人,父亲的 身份使他感到非常自豪,并不为儿子发愁。他如此强烈的家族观念,有人把 它归因于拉丁民族的传统,而且更可能归因于科西嘉人的风俗习惯,这种观 念很自然地使他从此以后更加关注自己的子孙后代。1810年1月30日,拿 破仑在规定新皇后的产业、将来儿女们的领地,以及他们之间将来如何分配 皇室年金时,他没有一个字提到他的弟兄。也有人认为,同奥地利联姻对当 时开始明显地出现的大帝国结构的变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这个大帝国似乎 有从分封制,即人们称之为加罗林王朝式的国家,变成君权制的或罗马帝国 式的国家的倾向:所有被拿破仑征服的国家都必须保留给罗马王,因而就要 并入法国,无论如何,充其量也只能分给罗马王未来的弟弟。意大利王国预 先指定给他的弟弟就是这种情况,结果撤销了欧仁·博阿尔内的王储身份而 改任法兰克福大公国达尔伯格的继承人。可是,人们还是夸大了婚姻对这一 点的影响。长期以来,皇帝因皇亲国戚不听话和无能而大为恼火,他曾威胁 过要归并他们的国家。当路易失掉他的王国,当缪拉、甚至约瑟夫和热罗姆 估计到也会遭到同样命运的时候,他们可能会埋怨拿破仑把他们作为牺牲品 奉献给他的新家族;实际上,这是分封制的帝国本身正在向统一的帝国的方 向演变着。 同奥地利联姻的主要后果是:这次联姻为瓦格拉姆的胜利增添了最辉煌 的战果,在拿破仑看来,它使大陆体系转危为安;个人的洋洋得意又一次地 激发了他的权力欲。在接近奥地利时,他无意把它当作平等的国家对待,也 不打算同他缔结一个梅特涅所希望的新的提尔西特条约。在巴黎,梅特涅曾 表示过他对俄国在东方的进展感到不安,并暗示过双方可以协同加以制止; 在这一点上,拿破仑承认法、奥利益是一致的,万一亚历山大企图向多瑙河 南部推进的话,他答应出面干预,但不想签订什么条约。奥地利依旧仰承他 的鼻息。他大概以为哈布斯堡皇室不会再冒犯它的女婿,所以仍把奥地利当 作附庸看待。他在表示不与俄国争夺多瑙河两公国以尊重埃尔富特协议之 后,在好几个月的时间内还抱着一种幻想:提尔西特条约安然无恙。 英国因此又成了唯一的敌国。梅特涅为避免承担反对英国的危险义务, 提出了一个重建海上和平的设想。1810年3月,他起草了一份惊人的备忘录, 根茨在备忘录中居然很认真地极力向英国人表明,法国是不可战胜的,他们 为切身利益最好是放弃大陆,包括西班牙在内。几乎在同一时间,富歇也在 这方面进行活动;他派遣一个其父住在伦敦、名叫法冈的以前的亡命者去找 当时在外交部任大臣的韦尔斯利侯爵。路易也认为这种全面的和解是保住其 王国的唯一方法;看来,英国似乎想防止法国并吞荷兰,因为荷兰对它来说 仍是一个重要的商品销售市场,而且荷兰的银行家,尤其是拉布谢尔,都是 忠于它的。1810年2月,拉布谢尔也会见过韦尔斯利。最后,还有乌弗拉尔 被富歇所利用,富歇无疑地想起了他们一起搞投机勾当而一直在庇护他。这 位金融家仍然不断同拉布谢尔进行交易,念念不忘墨西哥的银币;结果,他 制定了一个政治计划:把查理四世送到墨西哥城;英国把西西里让予拿破仑, 而拿破仑则放弃马耳他岛给英国,并帮助英国再去征服美国!乌弗拉尔从圣 佩拉吉监狱中出来后便同拉布谢尔商议,拉布谢尔又让巴林知道这个秘密。 韦尔斯利在同巴林和坎宁讨论了这个计划后,拒绝放弃西班牙和那不勒斯。 就在这时,路易以为他哥哥知道这件事,所以,在他4月27日路过安特卫普 时就和他谈起此事。乌弗拉尔被逮捕起来,同时也为撤换富歇找到了借口。 于是,谈判便破裂了,皇帝也和英国一样不想做出让步。 在这一年期间,他忙于改善大陆封锁的状况;8月5日,颁布了著名的 特里亚农敕令,10月18日,又颁布了枫丹白露敕令。为监督执行这两个敕 令,他更加紧从事吞并,由此可以确实可靠地说,大陆封锁此刻重新燃起征 服精神。1810年初,荷兰不得不让出西兰和直到来因河的南部诸省;7月2 日,路易逃往波希米亚;9日,他的王国被吞并。12月13日的一项元老院决 议案追认了这次行动。为了牢靠地封锁北海各港口和荷尔斯泰因的边界,拿 破仑于1811年1月22日把位于利佩至特拉弗河一线以北的德意志各邦并入 法国:包括汉撒各城市、贝格大公国和威斯特法利亚王国的一部分、阿伦贝 格公国和扎尔姆公国,以及奥耳登堡大公国。为彻底禁止瑞士人将走私品运 到意大利,他强占了伐累,并对特辛州实行军事占领。 然而,伊比利亚半岛上始终在战斗。因此在瓦格拉姆战役之后,拿破仑 似在准备一次大规模的远征以歼灭英国军队或强迫它撤退回国;在此之后, 要征服这个半岛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他确实派出了十四万人以上的援军,这 支部队本来就不足以予敌人以重大打击,但是他还不能为部队提供必需的辎 重物品,而最关紧要的是他未能御驾亲征。拿破仑由于专心处理皇朝家事和 迷恋于新婚妻子,而让决定性的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到1810年底,他不可能 再全力以赴地亲征西班牙,因为亚历山大的态度令人不安。追求个人的丰功 伟绩和他的婚姻妨碍了他重新集结全部大军,并且在不得不把一部分重要兵 力留在后面的情况下,开始对俄国的战争。 同奥地利联姻不是这场重大冲突的主要原因;然而,它加快了这场冲突 的到来(尽管拿破仑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因为它引起了俄国人的嫉妒,他 们看到奥地利人在拿破仑的宫廷受到优遇,尤其是因为它导致了波兰谈判的 失败。 第176章 皇帝在向施瓦岑贝格正式提婚的同时,否决了科兰古签署的条约。他 另起草一个条约,寄出时还附有他的批准书,指明他决不帮助任何人重建波 兰王国,并同意在正式文件中取消波兰名称,而俄国和萨克森也要保证不去 取得在大公国之外的任何波兰省份,同时必须保守条约的秘密。这并不符合 亚历山大的意愿:7月13日,涅谢尔罗杰拒绝对1月协议作任何变动。从此 拿破仑中断了谈判。此外,他还拒绝批准给俄国的一笔贷款。1810年夏,他 还不认为战争不可避免;可是他也看到,如果亚历山大跟他疏远,就可能会 同英国言归于好:在这种情况下,他就不得不诉诸武力。 瑞典的事变同时也激怒了沙皇。1810年1月6日,查理十三已经同法国 签订了和约,并参加大陆封锁。实际上,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严格遵守封锁 法令,尤其当索马里茲的舰队控制波罗的海的时候。不久,皇帝大发雷霆, 他威胁说要重新占领波美拉尼亚。瑞典答应了他的一切要求,特别是因为国 内刚发生一场王位继承的危机。查理十三已指定为继承人的奥古斯滕堡的查 理-奥古斯特,即丹麦王弗里德里希六世的内兄弟,于1810年5月28日去世; 有人指责说,这是1809年革命的敌人毒死的,而在其出殡的那天,费尔森在 一场暴动中被杀。政府希望由查理-奥古斯特的兄弟接替;可是,拿破仑没有 明确表态,一个起源不明的阴谋就乘机利用了这种暧昧态度。在斯德哥尔摩 有一派倾向法国的人,他们倾向于由拿破仑的一位亲属或部将来代替,指望 因此赢得拿破仑的保护以对抗俄国;6月底,默尔纳少尉代表这一派人来试 探贝尔纳多特,并且得到曾经奉命来巴黎参加拿破仑结婚大典的符雷德伯爵 的支持。贝尔纳多特又将此事告知皇帝,他犹豫不决。显而易见,选择一个 法国元帅,亚历山大是很难接受的,因为假如战争一旦爆发,瑞典将会给予 法国大力支援;其实,贝尔纳多特不是一个可靠的人,欧仁还更可取些;皇 帝相信,想要收复芬兰的瑞典亲法派必能迫使贝尔纳多特忠于法国。所以皇 帝不反对他接受,但由于不愿得罪沙皇而没有正式宣布同意。在厄勒布鲁召 开的瑞典议会看来对奥古斯滕堡有利,而这时一个叫富尼埃的人出场了,他 曾任法国驻哥德堡领事、一个破产了的商人。尚帕尼同意派他去作观察员, 但事实上他是贝尔纳多特的代理人;他冒充皇帝的正式代表,建议挑选这位 元帅。国王的一位亲信,一个法国亡命者絮尔曼伯爵带来了国王同意的口信, 8月21日,议会跟着也批准了。如此迅速得到的解决使拿破仑大出意外,他 应否同意,仍在犹豫不决,然而,要使英国蒙受耻辱的念头占了上风。此外, 瑞典的亲法政策看来很坚定,11月17日,瑞典对英宣战。但问题还有不利 的另一面,亚历山大很恼怒。可是,拿破仑还不知道最坏的情况:贝尔纳多 特毫不迟延地极力使沙皇放心,他向路过斯德哥尔摩的车尔尼舍夫表示,他 绝不是皇帝的人,也从不打算收复芬兰。这样,亚历山大很快就可以指望这 位新国王的背叛会向他保证,瑞典即使不能与俄国合作,至少也保持中立。 虽然拿破仑未曾觉察到这种情况,但俄国的备战工作却在进行着。沙皇 首先竭力劝诱恰尔托雷斯基出些主意;而后到1810年4月,他决定把话说清 楚:战争将于九个月内开始,俄国能否得到华沙大公国的援助,并迅速将俄 军一直开到奥德河上,从而带动普鲁士人参战?恰尔托雷斯基表示很冷淡, 因为拿破仑是如此使他敬畏。虽然这样,亚历山大还是继续进行准备。他任 命阿洛佩尤斯和波佐·迪·博尔戈为驻那不勒斯和驻君士坦丁堡的大使,并 要他们取道维也纳赴任;他们发现维也纳上流社会在定期举行的社交聚会中 对他们的主上亚历山大抱有好感,对拉祖莫夫斯基和巴格拉吉昂郡主极为倾 倒。他们设法当面向梅特涅的父亲(梅特涅去巴黎期间的代理外交大臣)说, 奥地利可只夺取塞尔维亚,甚至更多的地方,以解决俄、奥两国在东方的分 歧。当梅特涅回到维也纳时,他中止了谈判。在这一年的最后几个月里,俄 国军队却悄悄向西移动;既然少了奥地利的帮助,亚历山大似乎就把某种希 望寄托在波兰身上;或许恰尔托雷斯基已下定了决心。 这年年底,由于埃尔富特协议遭到双方破坏,法俄联盟正式瓦解。象所 有的纯粹农业国一样,俄国吃了封锁的苦头,但得不到任何补偿;亚历山大 细心听取贵族们的怨言,并且看出财政由于商业不振而处于困境;既然成了 拿破仑的敌人,他就倾向于靠拢英国;虽然战争是决定要打了,但他却挑动 敌人先发动进攻以便显示自己有理。他早已谨慎地不实行特里亚农和枫丹白 露两敕令的措施。1810年12月31日,他更进了一步:对来自帝国及其盟国 经陆路输入的商品提高关税,而对中立国船舶的海上贸易则给予优惠,同时 对被拿破仑正式禁止的对英贸易也给予优惠。与此同时,拿破仑向奥耳登堡 大公(亚历山大的妹夫)建议以图林根换取奥耳登堡大公国,奥耳登堡大公 加以拒绝,他就吞并了这个大公国,尽管在埃尔富特曾保证其领土完整。从 这时起,一场新的战争已无可避免。 第三章英国的成就(1807—1811年) 正当拿破仑巩固其大陆霸权之时,英国正顽强地、并几乎是静悄悄地努 力使自己最终成为海洋的主人。直至1808年,似乎还未取得决定性的成果: 一些舰队仍然驶离法国港口,并不是所有的法国殖民地都已受制于英国。西 班牙起义在海上和大陆上都给了英国的政策以决定性的助力:它终于把海洋 交给了英国,同时把英国重新引进大陆,以便直接援助反法同盟各国,而只 有各盟国才能最终打败征服者。 一、统治海洋及其后果 特拉发加海战之后,英国的舰队又恢复了对敌人港口的封锁;一些巡逻 的船舰密切监视着敌港,在外海的舰队时刻准备着追击可能逃跑的船舶。这 种单调的、成效不显著的监视也难免要冒海上的风险:从1806年到1815年, 尽管没有一条船被敌人拿捕或击沉,英国人却损失了十八艘军舰。护航队也 需要许多军舰。因此他们不停地造船;海军预算1803年还没有达到九百万英 镑,到了1811年就超过了二千万英镑;到1814年,他们就拥有二百四十艘 军舰,外加三百一十七艘快速帆舰和六百一十一艘不是那么重要的小艇。凡 是可能加强法国人力量的各国军舰都逐渐地落到英国人手里,其中有荷兰 的、丹麦的、那不勒斯的、葡萄牙的船舰。1808年和1809年,西班牙人和 土耳其人倒向英国人这边;继西尼亚文的舰队之后,被封锁在喀琅施塔得的 俄国船舶也于1812年被带到了英国。 拿破仑确实也在不停地造船:从1800年到1814年建造了八十三艘军舰 和六十五艘快速帆舰;1814这一年他拥有一百零三艘军舰和五十四艘快速帆 舰;但是,他只有成为整个大陆霸主后才能恢复均势,并且要付出多年的努 力的代价。然而,直到1809年他并没有放弃海战,不过他把海战限于袭击敌 人的交通线或是进攻他们的殖民地。1805年莱伊赛格和维约梅,1806年勒迪 克和索莱伊,1808年阿勒芒和冈托姆,1809年维约梅、朱里安、特鲁德和博 杜安都成功地冲过了封锁线。但他们很快就被迫赶上,几乎都遭到了严重损 失或彻底溃败。英国人在圣多明各摧毁了莱伊赛格的舰队;维约梅的六艘军 舰损失了两艘;1806年,利努瓦从法兰西岛回来时,在加纳利群岛损失惨重; 1809年,维约梅和朱里安在出发到安的列斯群岛之前,在埃克斯岛的港外停 泊处汇合了,甘比尔就派出纵火船攻击他们;他们的船舰搁浅了,如果甘比 尔支援果敢的科克伦的话,将没有一条船能逃脱。特鲁德的舰队终于到达了 诸圣群岛,但是,在那里被击溃了。只有年老力衰的科林伍德——1809年死 于海上——才让阿勒芒和冈托姆过去,把给养送到科孚岛。西班牙的起义结 束了这些突破封锁的企图;西班牙的政务会强夺了停泊在加的斯和费罗尔港 口的法国船舰;以前,英国人由于查理四世同法国督政府的联盟而被迫放弃 地中海,现在英国人在伊比利亚半岛的一些港口建立了一些宝贵的据点。更 重要的后果是在远洋。西班牙殖民地不再给法国人做基地,而向他们的敌人 开放了;海战、私掠船和殖民地斗争的情况都因此发生了转变。 从1806年到1815年,法国和他的盟国损失了船舰一百二十四艘,快速 帆舰一百五十七艘,小艇二百八十八艘。1806年英国有三万六千法国俘虏, 1815年有十二万:其中大部分俘虏是海军。 第177章 海战结束时,法国人剩下的仅是 些私掠船。战争也给英国人带来些损失:损失最多的是在1810年共六百一十 九艘;从1803年到1814年损失共达五千二百四十四艘,占进出港口舰艇的 百分之二点五。加上海上的损失使他们的商船减少了百分之五。尽管造船业 从1803年的一千四百零二艘共十三万五千吨下降为1809年的五百九十六艘 共六万一千吨,但这还是比填补损失的要多,1810年他们的商船队从1805 年的二万二千艘发展到二万四千艘。这些数字清楚地表明:私掠船如果没有 舰队的支援就不可能严重打击有护航舰的敌人运输。海上安全的程度可以用 保险费来证实:保险费多少因地而异,差别很大,对在波罗的海航行总是提 得很高;但是对于远洋航行则迅速减少,平均从1806年的百分之十二下降到 1810年的百分之六,而在法国革命时期曾提高到百分之二十五,在美国独立 战争期间曾提高到百分之五十。英国人成为海上霸主,消灭了法国及其盟国 的商船队。1801年,法国还配备了一千五百艘远洋船;1810年只剩下三百四 十三艘;到1812年就只有一百七十九艘了。捕渔业减少到几乎没有。所以海 上优势确保了英国控制海上贸易,并大大扩大了它的贸易,这就使它能顶住 大陆封锁、不断地增加开支,并资助反法同盟各国。 英国的注意力主要正是放在使商业充分利用它的舰队的胜利;与人们所 能想象的相反,征服殖民地只是第二位的事。从重商主义的观点看来,主要 的是要禁止中立国与敌方殖民地通商,而把这项贸易保留给自己;此外,直 到特拉发加海战以前,英国政府必须把全部力量集中在欧洲水域。英国在 1803年夺取了圣卢西亚岛、多巴哥和荷属圭亚那的一部分之后,就不得不等 到1806年才能夺取苏里南;1807年又依次夺取了库腊索岛、丹属安的列斯 群岛中的圣托马斯岛和圣克鲁斯岛;1808年夺取了马里加朗特岛和德西拉德 岛。英国人也对通向印度的非洲沿岸的海港感兴趣。1806年1月,波帕姆、 贝尔德和贝雷斯福德在开普登陆,迫使荷兰守将然森斯投降;1807年,英军 占领了马德拉群岛,而后又占领了其他葡属殖民地;1808年,英国夺取了戈 雷岛,1809年又夺取了圣路易。1在美洲,西班牙起义改变了局面。直到那 时,英国人意识到必须小心谨慎,因为拉丁美洲海岸可能成为敌人远征的基 地。西班牙起义后,局势完全改变了。1809年,圭亚那和马提尼克岛被英国 征服;1810年,瓜德罗普岛、圣马丁岛、圣尤斯特岛和萨巴岛也被征服了。 在印度洋上,西班牙的转变也使驻扎在法兰西岛的德凯恩失去了西属菲 律宾的支援;但是,印度洋上胜负之局主要取决于历任印度总督的政策。 在韦尔斯利离开印度之后,他的继任人康华里、巴洛和明托采取了一种 与他完全不同的态度,与各土邦王公们进行和解以便恢复和平。辛地亚首先 进行谈判,英国人把拉吉普他拿交还给了他;霍尔卡随后收回了绝大部分国 土;兰吉特·辛格这个旁遮普锡克人的统治者暂时又占有了旁遮普,他最后 站到了英国人一边,于1809年签定了一个协定,这个协定把边界固定在萨特 累季河并把斋普尔给了他。这一边平静后,辛格就夺取了木尔坦、白沙瓦和 克什米尔,同时与重新占领了俾路支斯坦和信德的阿富汗结成联盟。这些和 解安排需要一定时间,并为将来留下许多有待解决的问题。此外,放任不管 的印度中部陷入了无政府状态;成群结伙的散兵游勇和强盗,即被称为“平 达利斯”的,在那里进行了骇人听闻的劫掠。传教事业的发展也不是一帆风 顺的;伦敦布道会于1804年在印度开始工作;浸礼会于1807年进入缅甸, 1戈雷岛在今塞内加尔首都达喀尔港口外海上;圣路易港在达喀尔以北。——译者 1812年又进入锡兰;1813年,印度有了它的第一个主教;但是过激的宗教狂 热对1807年发生于维洛尔的印度士兵起义起了一定的作用。放弃沃伦·哈斯 丁斯和韦尔斯利的侵略政策至少有利于明托勋爵能在印度以外推行强有力的 政策。 在马斯克林群岛,德凯恩能够贯彻拿破仑的意图:他取消了各殖民地的 代表大会,恢复了中央集权,并以国民自卫军的名义把原有的民兵队重新组 织起来。到殖民地来的移民丧失了在大革命时期实际上享有的自治权,因此 很感惋惜,但他们屈服了,因为贩卖奴隶又合法化了。为了供应奴隶市场, 德凯恩与马达加斯加建立了关系,并在塔马塔夫设立了一个贩卖奴隶的商 站。但他从来没有放弃对印度的念头;1804年为他要求增援以支持马拉塔 人;提尔西特和约之后,他建议在海上进行牵制攻击以便支持计划中的法俄 联合远征;1808年1月,他的兄弟前来向皇帝请示此事,皇帝答应派出一支 舰队和一万五千人。尽管英国人对此并不感到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他们 却痛恨这个“海盗巢穴”,因为絮尔古夫1使得他们日子不好过。1810年, 明托勋爵决定结束这种状况;7月份,他夺下了波拿巴岛(原称波旁岛、留 尼汪岛)。8月,迪佩雷和布维在路易港的锚地摧毁了英国四艘快速帆舰的 舰队;但是在11月底,英国一万六千人在法兰西岛的北部登陆,只有一千八 百四十六人的德凯恩被击败,并于12月3日投降了。翌年,英国人占领了塔 马塔夫。塞舌尔群岛从一开始就同英国人签订了中立协定。明托勋爵便转向 荷属印度:爪哇和摩鹿加群岛落到了他手里。 法国和荷兰的殖民帝国同西班牙殖民帝国相比是很小的。1804年西班牙 对英宣战以后,温德姆和格伦维尔就支持波帕姆和米兰达的计划。米兰达曾 向波拿巴表示愿为他效劳,但被波拿巴于1801年驱逐出境,因为波拿巴当时 正在与西班牙进行谈判,而且得知米兰达是被英国收买的。米兰达回到了伦 敦;他取得了波帕姆的同意,在1804年10月建议同时进攻加拉加斯、布宜 诺斯艾利斯和瓦尔帕来索;格伦维尔甚至想攻取墨西哥,一方面从墨西哥海 湾,另一方面从太平洋登陆,准备一支远征军从印度出发,中途夺取马尼拉, 最后在阿卡普尔科登陆。当时,皮特正忙于策动第三次反法同盟,他只决定 派米兰达到美国去进攻西属佛罗里达;杰佛逊不同意,而只准他组织一支小 规模的远征军去进攻委内瑞拉,这次远征在1806年2月失败了。在安的列斯 群岛巡航的科克伦提供了一支新舰队,它于7月份从格林纳达出发,但也没 有成功。1807年,米兰达又回到了英国。 由于波帕姆的倡议,事情变得更加严重了:他自作主张,从开普带走贝 雷斯幅德的军队,并于1806年6月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南部登陆。这里的西班 牙总督被打败,城市失守。一个叫做雅克·德·利尼埃的法国亡命者负责附 近地区的防务,他赶到蒙得维的亚,带回一支小部队,迫使贝雷斯福德于8 月12日投降。但是,英国政府还企图保存这片征服的土地,而且奥克芒蒂的 远征队正在途中;当远征队发现布宜诺斯艾利斯已经在利尼埃手中时,便于 1807年2月3日占领了蒙得维的亚,原先要去瓦尔帕来索的克劳弗德也到了 那里,随后,怀特洛克也来了,并担任起指挥工作。7月5日,怀特洛克攻 进了布宜诺斯艾利斯,但在一次巷战中被包围了,第二天他签订了一项撤退 1罗贝尔·絮尔古夫(1773—1827年)是拿破仑战争期间有名的私掠船主,他给英国海运相当大的打击; 拿破仑封他为男爵。——译者 协定。作为西班牙对利尼埃的报答,封他为伯爵和西班牙大公,并成了总督。 西班牙事件又一次为英国人提供了报复的机会。1808年5月,拿破仑想 利用利尼埃使约瑟夫得到承认——利尼埃曾经把他当作查理四世的盟友那样 写信给他——于是,拿破仑派萨塞内侯爵去见利尼埃,同时派了另一个贵族 去加拉加斯。结局却是很不幸的。在蒙得维的亚,萨塞内侯爵找到一个叫做 艾利奥的西班牙人,此人嫉妒利尼埃,一听到消息马上就去警告布宜诺斯艾 利斯的同胞们;他们在萨塞内到达时迫使利尼埃把他送回蒙得维的亚,艾利 奥在那里把他监禁起来。在加拉加斯,一次暴动迫使总督驱逐法国军舰,法 国军舰便被英国人捕获了。人们处处宣布费迪南七世为国王,西属美洲便脱 离了拿破仑的控制。可是,西班牙也有丧失美洲殖民地的危险。土生白人知 道西班牙软弱无能,他们把被囚的费迪南只看作一个名义上的君主,便打算 利用这个机会来确保自治,要是不能争取到独立的话。在布宜诺斯艾利斯, 他们愿意支持利尼埃去反对企图颠覆他的西班牙人;但是,在加拉加斯,博 利瓦尔和他的朋友们于1808年7月夺取了政权;翌年,他们又在基多、查尔 加斯和拉巴斯夺取了政权。 第178章 但是夺得过早了。塞维尔的“政务会”派去了新 的官员,这些官员一般地说可以毫无困难地行使权力。昂帕朗在加拉加斯恢 复了旧制度,西斯内罗斯取代了利尼埃。利马的西班牙部队攻下了基多以及 上秘鲁的各城市。成为西班牙盟国的英国人不敢支持起义的土生白人;不过, 他们从这些事件中得到了他们所期望的利益。1807年,波帕姆已经通告英国 商人,请他们把所能买到的货物运到布宜诺斯艾利斯,跟着就发生了一次异 乎寻常的抢购热潮。而后,土生白人开始自由地与他们国王的保护者做买卖。 1809年11月6日,布宜诺斯艾利斯总督府正式允许英国人在西属殖民地经 营商业;1810年,那里的海关收入达二百五十多万皮亚斯特,而战前还不到 一百万皮亚斯特。巴西也向英国人开放了港口。正当欧洲威胁着要拒绝英国 的出口货时,能取得这样的市场,在英国激发了热情。但是,土生白人的新 的起义引起了内战,很快就成了英国贸易进展的障碍。 在欧洲,英国的制海权所取得的商业利益也并不稍少。在进一步加紧对 帝国封锁的同时,英国占领的各据点仍足以促进走私的发展并突破大陆封 锁。在北海,赫尔果兰岛成了英国的一个仓库;在法国沿岸,很多岛屿起着 类似的作用:如圣·马尔库岛、肖塞群岛、莫莱内岛、格莱楠群岛、乌阿岛 和瓦伊迪岛、拉西奥塔对面的绿岛、耶尔群岛;英国人把一些系船浮标投在 基伯隆和杜瓦尔奈内的海湾里。另一方面,英国的舰队仍然控制着松德海峡 和波罗的海。而在地中海及其东部沿岸诸国,英国的进展尤其显著,以致拿 破仑为了把他的势力一直推进到波斯而结盟的一系列盟国都倒转过来反对他 自己。英国占据着直布罗陀和马耳他,它关闭了西地中海;自1798年以来, 它就控制了西西里,1806年,占领了这个岛的东北角;1808年3月30日的 同盟条约同意给费迪南四世一笔三十万英镑的补助金,后来又增加到四十万 英镑,并明确地指定用于军备,这使得伦敦政府可以要求清查帐目,不久并 取得对那不勒斯军队的监督权。尽管这样,英国政府还总是对那不勒斯宫廷 的意图,主要是对王后玛丽亚-卡罗莉娜的意图感到不放心。监护人的权力似 乎很大,补助金却很微薄。1810年,国王要征收新税的建议没有在等级会议 中得到表决通过,他就使用自己的权力加以实行,在1811年7月19日逮捕 和流放了五个最固执的男爵,从而粉碎了等级会议的抗拒。 然而,24日,同时被授予外交权和总指挥权的本廷克勋爵登陆了。他是 马德拉斯前总督,是一个专横粗暴的殖民主义分子;同时他又是一个真诚的 辉格党人,他认为:把英国宪法制度移入外国似乎是一项为了人类幸福而应 尽的良心上的责任。此外,他还支持宫廷的反对党,通过这个办法来使那不 勒斯宫廷头脑清醒。由于宫廷没有听从他,他便于8月27日离开那里,到伦 敦去要求授予他全权,并暂停支付补助金。回来后,他把军队都集中在巴勒 莫周围,提出由他指挥西西里军队、召回那些被放逐的人士和辞退大臣等要 求。国王为了保全面子,于1812年1月14日把他的权力至少在名义上交给 他作为副帅的儿子;以后,本廷克迫使王后离开巴勒莫;3月,王太子不得 不把政府交给那些被放逐的人士,本廷克要他们召开议会以批准一部合他心 意的宪法。在这个时候,由于西班牙起义而把巴利阿里群岛交出给英国,致 使地中海西部几乎变成了英国的一个内湖。“蛮邦人”1尽管没有放弃海盗活 动,却也顺应形势,摩洛哥的苏丹也与海上霸主保持友好关系。从马耳他和 从西西里出发,英国可以很容易地进入亚得里亚海;1809年,英国战舰占据 了除科孚岛之外的爱奥尼亚群岛;随后,它们进攻达尔马提亚群岛并占领了 其中好几个岛屿;1811年3月,它们还在利萨岛取得了一次海战的胜利。对 亚得里亚海的统治保证了它们在阿尔巴尼亚和埃皮鲁斯的优势:阿里-泰布兰 又一次改换门庭,投靠英国。 在东地中海,英国人于1807年同时从马耳他和西西里出发,向君士坦丁 堡和埃及采取了行动。但没有成功;然而,土耳其的海岸却已在英国人控制 之下,不久,被法俄联盟激怒并感到不安的苏丹便同英国和解,而答应英国 对外国军舰重新关闭两海峡。英国外交大臣的堂兄弟斯特拉特福德·坎宁, 于1809年在君士坦丁堡开始了他显赫的生涯,以他为首的英国外交官从此就 在土耳其人和俄国人之间进行调解。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的市场热衷于与英 国人做生意,使英国贸易很快就取得了巨大的进展。波斯同样地也改变了立 场。尽管加尔达内作出努力,战争还是在亚美尼亚重新爆发了。俄国人在纳 希契万战役取得胜利后,包围了埃里温。英国人与土耳其人缔结和约后,从 印度赶来,进入波斯湾。1808年5月,马尔科姆在邦代-阿巴斯港登陆。波 斯王既没有从法国那里得到什么帮助,就决定接见马尔科姆的使者哈福德·琼 斯爵士;因此加尔达内于1809年2月1日离开德黑兰。3月12日,英、波 签订了一个条约,使这个国家不再对法国人开放;1814年又签订了一个条约 保证波斯的领土完整以防俄国侵犯。1809年,一个英国使团又从阿富汗的埃 米尔得到保证,他不帮助任何反对印度的冒险行动。 埃及、叙利亚和巴格达的帕夏们的独立确实是不断地引起一些顾虑。英 国人也就与所有这些人的敌人瓦哈比教派建立了联系。1804年,瓦哈比教派 首领阿卜杜勒·阿齐兹的儿子赛欧德夺取了麦地那,威胁着大马士革和阿勒 颇,1808年和1811年两度进攻巴格达的帕夏。巴格达的帕夏在北面受到苏 莱曼尼亚的帕夏以及库尔德人的攻击,他看到英国人正在巴士拉登陆,便也 成了英国人的朋友。赛欧德还帮助英国人打击马斯喀特的伊玛目,并在阿拉 伯地区到处对法国人进行骚扰。至于穆罕默德-阿里,他长期忙于降服在1808 年重新拿起武器的最后一批马穆鲁克;1811年3月1日,他用奸计达到了目 的:他邀请他们参加一个宴会,把他们杀害了。而后,他开始征服瓦哈比教 派;在1811年一次失败的进攻之后,他的儿子图松于1812年重新征服了瓦 1“蛮邦人”,欧洲人污蔑北非各族人民的称呼,包括埃及以西直到摩洛哥沿海居民。——译者 哈比教派占据的圣地1。翌年,穆罕默德亲自作战,却没有成功;但是,1814 年图松占领了塔伊夫;1815年赛欧德死后,穆罕默德能够攻下内志首府拉 斯,并签订了和约。这些艰巨的工作使他不能向英国人寻衅。这样,整个东 方都摆脱了拿破仑的势力,从直布罗陀到印度,从海上到陆上,英国人都顺 利地孤立了拿破仑帝国。 二、威灵顿的战役 因此,拿破仑帝国就象是一个孤岛,它的居民不能从那里出去,而它的 敌人却在周围,在整个地球上自由地行动。但是,只要法国军队没有被摧毁, 帝国也是一个既不能用饥饿逼降,也不能用猛袭攻破的堡垒。英国舰队只能 把一些军队送到适当的地点登陆去援助大陆各盟国。这种威胁尽管是有用 的,因为它迫使拿破仑守卫所有的海岸,并引起当地居民的不安,但是还不 够。英国的盟国很明白这一点,它们尽管拿英国的钱,却并不因此就感到满 意:只要英国的舰队不把英国兵送来,他们就谴责它控制海洋只是为了它自 己的利益。英国的大部分大臣和绝大多数公民都反对在大陆上作战,这首先 是由于1793年和1799年的经验1以及可能登陆英国的威胁所大大加强了的岛 民情绪,但也由于人力的不足。虽然说英国人是自愿为保卫祖国而当兵的, 但也只能用奖金在穷人中招募军队,尽管如此,也还找不到所需要的足够的 兵源。海外的领土在不断地扩展,英国不可能把所有的军队都从本国调出, 更不用说正在受着军事管制的爱尔兰。因此,可以动用的士兵很少,人们就 更不愿意让一支远征军去冒险,因为他们知道要费好大的劲才能重建一支远 征军。 还应当考虑到开支和货币的困难:英国军队经常要偿付从驻在国那里征 用的东西的款子,甚至在葡萄牙和西班牙,甚至1814年在法国都是这样。因 此必须把硬币送给军队,或是用汇票换取硬币。最后,在议会里,对大陆采 取任何行动都给反对党提供了煽动群众的机会;他们公然声称,拿破仑在陆 地上是不可战胜的:这是主张和平的一种转弯抹角的论调。由于这些理由, 福克斯及其继承人除了给波美拉尼亚的瑞典人派遣援军以外,决不在大陆上 进行任何干涉,这种态度在不小的程度上造成他们疏远俄国。 第179章 坎宁和卡斯尔 雷主张一种完全相反的政策;但是提尔西特和约瓦解了反法同盟,坎宁只是 在哥本哈根才能显示他的才能。 在这个问题上,西班牙起义也起了主要作用。坎宁毫不犹豫地答应支持 各地“政务会”;他并不限于给“政务会”送钱送物资,他还使英国政府同 意收复葡萄牙,在此之前英国是一直拒绝给葡萄牙任何军事援助的,并同意 派贝尔德去加利西亚。对他很有利的事情是一开始辉格党人就热烈支持西班 牙起义。但是在皇帝采取军事行动后,他们却唱另外一种调子了。反对的呼 声又起来了,他们批评辛特拉协定并强调葡萄牙是不可能保卫的。这便是穆 尔的意见,以致政府不知是否必须召回留在里斯本的克拉多克和一万士兵, 或是再派遣从加利西亚仓惶撤回的军队去葡萄牙。这一次是卡斯尔雷作出了 决定。他和阿瑟·韦尔斯利商量后就于1809年4月2日派他去葡萄牙,因为 1指伊斯兰教的圣地麦加和麦地那。——译者 1即第一次和第二次反法同盟的经验。——译者 韦尔斯利保证只要带三万人就能保住葡萄牙。但奥地利在这个时候参加了战 争;卡斯尔雷是皮特的好学生,他就乘此机会以帮助奥地利为借口,首先把 注意力集中在荷兰,要立即派遣一支远征军到那里去,结果英国在1805年到 1807年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之后,现在却同时干预两处,以致派往葡萄牙的援 军只有二万六千人。另一方面,在1809年春,如果英国把所有的兵力都派到 德意志沿岸去,它也许能够给敌人以决定性的一击。但瓦耳赫伦岛的远征却 失败了,从此,英国在大陆的行动一直到最后仍只限于伊比利亚半岛。 尽管如此,英国在政策上还是犹豫不决,辩论不休。1809年,波特兰内 阁解体了。坎宁和卡斯尔雷由于出身和性格不同,很难合作共事;坎宁很想 成为政府首脑,既想指挥战事,也想领导外交;四月,他要求他的同僚在他 的对手与他之间进行选择。他们想等到战争结束时才作出决定;但在远征瓦 耳赫伦岛失败后,危机暴发了。坎宁提出了辞职,卡斯尔雷于9月21日在决 斗中使他受了伤。随后,波特兰去世了。留在财政部的帕西瓦尔重组内阁, 任命前印度总督理查德·韦尔斯利为外交大臣,韦尔斯利竭力加强他兄弟的 军队。但这个政府仍然处于很虚弱的地位。奥地利的失败以及拿破仑的婚姻 在舆论中引起了疑虑;格伦维尔、格雷和庞森比要求放弃西班牙,对韦尔斯 利将军进行了批评并对他的成就提出异议。政府不得不对西兰远征1进行调 查。同时,王室也因查明约克公爵的情妇卖官鬻爵这件丑闻受牵连而名誉扫 地。更糟糕的是国王又发疯了。而威尔士亲王因为公开控告不伦瑞克的卡罗 莉娜不贞而同她发生争吵,所以大失人望,尽管如此,仍被任命为摄政王2, 条件与1788年相同,摄政到1812年2月1日为止。由于他一向与辉格党人 关系密切,人们以为现在他掌握了全部政权,必将召他们组阁。最后,于1811 年,发生了一次震撼全国的可怕的经济危机,金融混乱、风潮迭起。帕西瓦 尔政府对此时已晋封为威灵顿勋爵的韦尔斯利表示保留态度,这并非是意料 之外的。政府明白地告诉他:如果他打了大败仗就必须撤退。1810年当马塞 纳发起攻势时,政府警告威灵顿:他撤退得过早总比撤退得过迟更容易得到 人们的谅解。政府派遣增援部队十分吝啬,并在财政方面使这位将军陷于非 常令人烦恼的困境。 马塞纳的退却使政府对将军恢复了信心:增援大大地加强了,使他能够 发动1812年那次胜利的战役。然而,在三年的期间里威灵顿只能依靠自己, 一面进行战争,一面要鼓舞起政府的斗志。这说明了何以直到1812年他的战 略总是非常审慎的,而他对改组葡萄牙军队又何以是那么认真。他最杰出的 优点之一就是不管怎样困难都能坚持下去,并把战争纳入他非常了解的英国 总政策的范畴。他指出:就西班牙军事行动本身来说,它就具有重大意义, 并使英国的制海权产生实效。有了他,还有坎宁和卡斯尔雷,英国才能揪住 那个巨人搏斗。 在1809年,阿瑟·韦尔斯利同拿破仑一样是四十岁。在他哥哥的领导之 下,从1798年到1803年,他曾长时期在印度服役;而后才开始在欧洲的事 业。他很有节制,身体非常强健,他象拿破仑一样,可以长时间工作而很少 睡眠。他的头脑清晰而精确,实事求是并富有组织能力;他的意志顽强而冷 1西兰远征即远征瓦耳赫伦岛,该岛属西兰省,省会即设于该岛上。——译者 2王太子在其父乔治三世不能理事时于1810年为摄政王,1820年乔治三世死,继位称乔治四世。——译 者 静,但又不排除决断果敢。他年青时具有独立的性格,当了将领就极其独断 专行,他不容许他的部下有任何主动性,其实他的部下也就是些庸碌之辈。 在他脸上表现最为强烈的是贵族式的傲慢,这种傲慢由于在印度“土人”中 间的长期生活而更突出了。他目中无人,以傲慢态度对待军官;他无比地蔑 视平民以及他统率的那些来自平民的士兵,称他们为“地上的唾沫”,“一 群流氓”,“一群混吃喝而来的只能用鞭子管教的人”。至少可以说,种族 优越感把他跟自己的社会阶层和国家密切结合在一起,在他看来,这个社会 阶层就是国家的合法主人;他一心只想为他的社会阶层和国家效劳;他是个 铁石心肠的人,缺乏想象力,也没有情感,因此他是没有浪漫色彩的个人主 义,而这种浪漫色彩的个人主义毁了拿破仑,但也使拿破仑的天才增添了永 恒的魅力。 作为军人来说,韦尔斯利的思想和性格完全适宜统率一支兵员不多的职 业军队,去打一些进展缓慢而单调的战役,有时穿插着防御战,其主要目标 是要消耗敌人。从技术观点来看,他基本上是个步兵司令;他很少使用骑兵, 极少去追击敌人;他的炮兵部队不论是步行的或是骑马的都很出色,但为数 不多;他没有进行围攻的装备,没有工兵,也没有工程师;他的步兵不得不 应付一切,而在攻击堡垒时遭到重大损失。比起皇帝的所有对手来,他具有 一个很突出的长处,即事先已经就对付法国人所应采取的战术问题进行过深 思熟虑;他保持着线式队形以采用灵活机动的战术;他把他的队伍隐蔽在树 篱、废墟、有锯形防壁的房子后面或者是斜坡的后面,以对付法国的射击手; 此外,他也不忽视使用分散的、独立作战的火力:每个营都分出一个连走在 前面;从1809年起,他使用了一个“来福枪”团和为此而建立起来的一些由 外国人组成的军团。但是他也考虑到,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敌人倾向于缩 短射击战,而使他们的营以纵队形式越来越迅速地向前推进,在迈达一战中, 他们甚至还没有射击就冲锋了。因此,韦尔斯利把他的士兵掩蔽起来,他料 想到法军在不能正确估计火力效果时,或者对射手的推进迟缓感到不耐烦 时,他们更会急于用刺刀冲锋;在这种情况下,稀疏散开的队形能使一支军 队大体上保持完整而又能沉着应战,充分发挥其火力。英国步兵是职业士兵, 都认真地受过齐射的训练;他们的枪所发射的子弹比法国人的要重。此外, 韦尔斯利采用了两排而不是三排的线形:八百人的一个营一次能齐射八百颗 子弹;法国人一个营由单个的连队列成纵队,每行四十人,前后共十八行, 或是由成对的连队列成纵队,每行八十人,前后共九行,所以前两行只能以 八十或一百六十发子弹回击;这种队形如果要展开的话,在两军接近时,兵 员就会遭到很大损失,队伍通常就会溃散。无论如何,进攻就会停止。这种 战术一旦证明有效,这位英国将军就会象在阿拉皮莱斯战役1中那样,一有机 会就毫不迟疑地以同样的队形采取攻势,以线式队形齐步前进,并有秩序地 停下来进行射击。他的战术在防御性的战斗中更显得出色,这确实也与他历 次战役的一般条件相适应;这种战术必须以职业军队为前提,象弗里德里希 二世的军队那样机械地以铁的纪律和体罚进行训练。拿破仑的部将一点也没 有从韦尔斯利给他们的打击中吸取教训,拿破仑没有亲自来看过这种战术, 因此,只有等到在滑铁卢战场上才能认识其作用。 1阿拉皮莱斯在西班牙的萨拉曼卡省,1812年7月22日威灵顿在此地战败法将马尔蒙。见下文104页。 ——译者 如果韦尔斯利不能控制葡萄牙的话,即使拿出他全部的才能,大概也不 可能在半岛上站住脚。他在那里取得了一个基地,英国舰队可以从那里自由 取得给养,还在那里重新组织起一支民族军队,为他提供大量兵员。葡萄牙 摄政府从来不能同英国平起平坐;1810年,它吸收查理·斯图尔特参加政府 工作,此人就成了政府决策人。 第180章 然而,韦尔斯利不断地抱怨葡萄牙贵族重用 亲戚、玩忽职守,和坚持保留他们的免税特权。他要求由他支配英国给的补 助金,先是一百五十万后来是二百万英镑,用来供养军队。伦敦为慎重对待 葡萄牙人起见,总是不同意这样做。由于这个国家只靠从美国运来的粮食生 活,出售的酒又不到战前一半,所以摄政府只有用贬值的纸币来支付为士兵 征用的食物,才能摆脱困境;士兵营养很差,大量地病倒或开小差。1809年 2月,摄政府要求英国人给他们派一个总司令:英国人指定了贝雷斯福德, 他是一个平庸的将军,但却是一个很好的组织者,他把一定数目的英国军官 和教官安插到葡萄牙军队里。除两个人外,所有的将官都是英国人。1809年 9月,葡军已有四万二千人;1810年,差不多达到预计的人数五万六千人; 但是要把他们装备起来却很费劲,总是不能使所有的骑兵都有马骑。他们还 利用民兵来守卫要塞,进行侦察以及打游击战。1810年,甚至又采用了普遍 征兵或号召全民抗战。 西班牙人却没有使英国人这样满意。他们不愿听任别人支配,到1812 年,他们一直拒绝使他们的军队听从英国人指挥。此外,中央“政务会”又 缺乏权力;它在1808年12月逃亡到塞维利亚以后,又于1810年1月不得不 躲到加的斯,把权力交给一个摄政会议;9月,西班牙议会复会并设立一个 执行委员会,到1812年议会又设立一个新的摄政府代替执行委员会。所有这 些政府都优柔寡断,都有滥用私人和贪污的嫌疑;卡斯蒂利亚的旧议会和塞 维利亚的旧“政务会”不服加的斯政府权力,而有些人诸如蒙蒂霍伯爵、英 范塔多公爵、帕拉福克斯的兄弟等都阴谋推翻政府。各省的“政务会”也不 稳定,大部分从这个城市迁到那个城市,碰上高兴就服从加的斯政府的命令。 “政务会”与军事将领之间的谅解协作关系总是岌岌可危,游击队员也总是 擅自行动。另一方面,虽说人民都憎恨侵略者,但不能因此得出结论说:所 有的人都准备参加战斗,无论如何,他们反对1811年中央“政务会”规定的 征兵制度;尽管预计有一支八十万人的军队,但正规军的数目从来没有达到 十万人;此外,这些军队的统率和给养都有困难,尽管从美洲运来了白银, 第一年几乎就达到三百万。除征兵以外,还号召全民抗战,这一制度在北方 许多省份已成为了习惯,1809年4月17日中央“政务会”又加以全面号召, 其结果也不见佳;例如,在阿斯图里亚斯,1809年能对农民进行动员,但到 1810年他们还是呆在家里;此外,也没法为他们找到军官和武器,只能利用 他们来做辅助勤务。 最适合西班牙的是游击战争,因为在游击战争中士兵可以自己作主。1808 年12月28日,中央“政务会”使游击战争合法化,游击队于是到处活动, 其中有些很出名,象卡斯蒂利亚的一个农民恩佩西纳多的游击队和纳瓦拉两 个米纳的游击队。这些游击队骚扰法国人,袭击法国的粮秣征购员、辎重队 和边远孤立的哨所,通过逐日给敌人造成的零星损失,使他们疲惫不堪,力 量削弱,或使他们不得不派重要的部队去守卫交通线;在北方,皇帝不得不 增加宪兵队的骑兵连。可是,人们夸大了这些游击队的实效;每次当法国人 以充足的兵力能占领一个省时,游击队却远不能加以阻止,也不能对他们的 安全造成严重的危害。在博内指挥期间,阿斯图里亚斯的情况就是这样,尽 管这个地区具有进行游击战争的理想条件。此外,游击队十分复杂,常常无 法明显地与拦路抢劫的盗匪区别开来;当它们由虔诚地忠于宗教事业的农民 组成时,他们的苛求和掠夺也同样使富人感到十分恐惧,因此法国人有时反 而得到同情支持。博内能够组织一支反游击军,苏尔特在安达卢西亚成功地 建立了护送连队,这是由亲法分子组成的真正的国民自卫军。游击队在旷野 上的抵抗最终被摧毁时,他们很快就会不见了。而正规军没有英国人的帮助 也是无法坚持下去的。可是中央“政务会”对英国人同样表示非常不信任, 拒绝让他们到加的斯去;尽管亨利·韦尔斯利(未来的考利勋爵)再三努力, 中央“政务会”甚至在塔拉韦腊之战后仍不承认威灵顿是总司令,西班牙的 将领也很勉强地同他合作。南美洲的动乱以及西班牙殖民地向英国贸易开放 使这种争执不和的局面更为严重。 如果拿破仑在瓦格拉姆战役之后回到西班牙,法国的胜利是不成问题 的,如果他把达武那样的将领授以全权留在西班牙,法国的胜利或许也不成 问题。约瑟夫身边虽然有儒尔当,但也不足以指挥这场战争。约瑟夫甚至也 无从行使民政管理权力。乌尔基霍、阿桑萨、卡瓦鲁斯、司教会成员略伦特 以及其他人都投效约瑟夫,人数相当多,可以组成一个宫廷、一个内阁、一 个参政院。但是缺少钱,国王只好靠城市税收,强迫推销的公债和以出卖教 会仅有的一点产业作担保的纸币等等办法勉强维持,而教会的财产能否卖出 还很成问题,因为拿破仑把从反叛者那里没收的财产都归为己有。在各省, 将军们仅能依靠自己的军队,甚至连军饷也领不到,他们便把任何可动用的 物资都抓到手。他们养成了只考虑自己的区域的习惯,当拿破仑把指挥权交 给某个元帅时,其他元帅就有意或无意地破坏一切计划。内伊甚至公然拒绝 服从马塞纳。由于皇帝下达作战计划时把命令直接送给各军将领,这就使无 政府状态更为严重。更不用说他有时不了解情况或者因距离遥远,结果所发 出的指示或是不可能贯彻的或是已经过时了的。如果说威灵顿有理由抱怨西 班牙将军们的话,那么,他的敌手的行动也是同样混乱的,所以威灵顿能够 打败他们或者个别阻击他们。 至于战争的自然条件和经济条件——起伏不平的地形、气候恶劣、没有 大路、缺少粮食——,人们常常说,而且说得有道理,这些条件使法国人受 到很大的挫折;但是必须补充说,他们的敌人为此也吃了不少苦头。疾病使 许多英国兵送了命,运输给他们招致很大困难。人们特别感到军队给养极为 重要,这对所有军队都没什么区别。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还习惯于匮乏的生 活;相反地,英国人却远远不能适应;至于骑兵队,一部分人由于缺乏草料 而不止一次地没有马骑。双方的正规军也都是如此,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养成 了游击队那样的生活习惯,以致整个半岛好象是回到了一大帮一大帮散兵游 勇横行的时代1。西班牙的友军和敌军都对居民进行抢劫。而劫掠又诱致士兵 开小差;由于英国队伍中有许多外国人,又由于拿破仑派了许多附庸国和盟 国的团队来到西班牙,所以逃兵从这国兵营跑到另一国兵营,或互相来往、 不分敌我;他们组成一些为自己的利益而作战的股匪。法国军队习惯于就地 1“大帮散兵游勇”指十四世纪下半叶,英法百年战争主要作战阶段之间为患很大的散兵游勇。这些散兵游 勇在停战间歇时期,在法国各地横行无忌,劫掠骚扰。这些人主要是来自西班牙的阿拉贡和纳瓦拉,还有 来自来因区等地的外国雇佣兵。在法国围剿他们以后,又跑到西班牙骚扰。——译者 解决生活困难,可是在这块土地上他们经常挨饿,只能通过突然出击或全凭 武力才能夺得一点东西,结果军队风纪荡然;他们的将领也经常给他们作出 敲诈勒索的榜样,象塞巴斯蒂亚尼、克勒曼、苏尔特、在巴塞罗那的迪埃斯 梅,以及听候审讯而于1812年自杀的戈迪诺就是这样。英国人以骇人听闻的 纵酒狂欢和照例劫掠攻占的城市来减轻他们的痛苦。从战略观点来看,给养 不足和运输困难有助于说明为什么威灵顿很注意不要太远离基地,并在每次 战役后又要撤回基地。这也证明威灵顿在法国人的攻势面前具有信心是有理 由的:他打算采用焦土政策来阻止他们的进攻,他坚信即使法国人在进军时 建立了仓库,他们也必定缺乏骡马和车辆。如果拿破仑亲自来准备西班牙战 役,如同他准备俄罗斯战役那样谨慎小心,其结果将迥然不同。由于他没有 下这个决心,归根结蒂优势是在威灵顿这一边:由于威灵顿以现金付款,农 民——他们对英国是友好的——给他提供了他们力所能及的一切;再由于英 国有舰队,他能从国外得到增援,并设立了仓库,而法国人却不能从本国得 到什么东西。1812年威灵顿发动一次冬季战役,打得法国人措手不及,因为 他们不可能在收割之前开始作战。 这些一般的条件使西班牙战争具有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拿破仑战役的特 点。相当大部分的西班牙和葡萄牙的兵力是分散的,这导致一连串出其不意 的战斗;每支所谓的军队都是各自为战,只是顽强地单调地忽而前进,忽而 后退,因此都不能进行决战。 第181章 当拿破仑离开半岛时,他没有料想到会发生这 种情况,他以为:1809年1月,在里斯本只留有克拉多克统率的一万英国兵, 而这些人看来也是势必要撤退回英国的,在他们撤离以后,西班牙人就不能 支持很久。韦尔斯利的到达打乱了皇帝的部署。拿破仑留在西班牙的十九万 三千人之中有三分之一多一点是在西班牙的西部作战。内伊驻守加利西亚; 苏尔特则带领二万三千人离开了这个省,向里斯本进军,以便在那里与维克 托会合,后者率领二万二千人沿塔霍河而下。拉皮斯从萨拉曼卡出发,负责 进行联络工作。苏尔特好不容易才赶到波尔图,并于1809年3月29日占领 了这个城市。他梦想成为葡萄牙国王,便不再前进,只是忙于策动支持他的 请愿;其实,军队很不喜欢这项“尼古拉斯国王”的计划——尼古拉斯是苏 尔特的教名——而不满情绪这样高涨,以致酝酿成一个阴谋,达尔让顿与英 国人接上了关系。在这个期间,维克托把奎斯塔逐到瓜的亚纳河以南;3月 28日在梅德林把他打败了,但没有摧毁他,随后维克托要求拉皮斯来增援; 但是他们让人炸断了唯一可以用来渡过塔霍河进入葡萄牙的阿尔坎塔拉桥。 因而,韦尔斯利能于4月22日安然登陆,在科英布拉集中了二万五千人,分 头进攻两支法国军队。 他首先攻击苏尔特,苏尔特防守不严,于5月12日失去波尔图;由于贝 雷斯福德已在上游渡过了杜罗河,苏尔特只有通过山区才能逃走,这样他就 要牺牲他的炮兵部队。内伊和苏尔特不是互相配合作战至少保住加利西亚, 以后仍然各自采取行动,最后便从加利西亚撤走,内伊向莱昂撤退,而苏尔 特向萨莫拉撤退。韦尔斯利回头来进攻维克托;由于他在进行准备时以及在 同奎斯塔配合行动时遇到了许多困难,所以他直到6月27日才重新开战。维 克托向马德里退却以便与塞巴斯蒂亚尼的部队集合。他们也指望莫蒂埃的援 助;但是拿破仑把莫蒂埃与内伊都置于苏尔特的指挥之下,命令他们通过格 雷多斯山脉切断威灵顿的退路。维克托和塞巴斯蒂亚尼虽然在名义上受约瑟 夫的指挥,却采取了攻势,并于7月28日进攻数量多一点而稳扎在塔拉韦腊 的联军。他们的进攻被击退了。受到苏尔特威胁的韦尔斯利重新渡过塔霍河, 向巴达霍斯撤退;然而,他的胜利得到大肆宣扬,他被晋封为威灵顿勋爵。 尽管法国有五个军团集结在那里,尽管通往里斯本的大路是畅通无阻的,但 谁也不敢利用这个机会采取大胆的行动,相反,他们却彼此分开了。塞巴斯 蒂亚尼急忙赶来把从曼查省来的贝内加斯的军队驱逐到阿尔蒙内希德去。 威灵顿对贝内加斯和奎斯塔都不满意,同时“政务会”拒绝推举他为总 司令,威灵顿从此就撒手不管;由于奥地利打败了,威灵顿预料到拿破仑将 会大力对付他,他为慎重起见决定收兵到葡萄牙建立一个巩固的基地。“政 务会”并不关心这件事,还命令来一次总攻击。阿里萨加率领安达卢西亚的 军队向塔霍河前进,11月29日在奥卡尼亚被苏尔特击败。德尔·帕尔克暂 时攻入萨拉曼卡,但是克勒曼突然赶来,于11月28日在托尔梅斯河上的阿 尔瓦击溃了由阿尔武格尔克率领的厄斯特列马都拉的军队。于是约瑟夫和苏 尔特建议征服安达卢西亚,拿破仑被可能在那里取得物资的前景所诱惑,便 听从了。法军没有遇到什么抵抗,于1810年2月1日占领了塞维利亚,5日 又占领了马拉加。可是他们犯了没有直接进军加的斯的错误,因为那里是中 央“政务会”的避难所;2月3日,阿尔武格尔克及时赶到加的斯,闭门坚 守,他们围攻这个城市就没有成功。三个军团便被牵制在安达卢西亚。 更令人恼火的是,象威灵顿预料到的那样,拿破仑正在准备对葡萄牙一 次新的远征。1811年,拿破仑在半岛上有三十六万多人。交给马塞纳的军队 照理应该是十三万人。由于他要博内负责重新占领阿斯图里亚斯并坚守纳瓦 拉、比斯开和旧卡斯蒂利亚,实际上,他只留有六万人,兵员完全不足。他 既没有修建军火库又没有设立辎重运输兵站,等待收割结束才攻占罗德里戈 城和阿尔梅达,直到九月份才开始出发。他发现这个地区差不多是空的了, 因为当地已经发动了“全民抗战”,要居民撤退和销毁不能带走的生活必需 品。威灵顿只是在科英布拉附近的峡谷中才与马塞纳交战;他在布萨库高地 掘壕筑防,于9月27日击退了马塞纳;但当马塞纳设法扭转战局时,他便撤 退了。马塞纳在追击中,不久就碰到托里什-韦德拉什防线,一道后面又是一 道,共三道防线;第一道长达四十公里,包括配备着二百四十七门大炮的一 百二十六个防御工事;威灵顿指挥有三万三千英国军队,三万葡萄牙军队和 六千西班牙军队,这还没算上游击队,由于他从海上补充给养,所以也不存 在因饥饿而削弱兵力的问题。马塞纳没有围攻的装备而且只剩下三万五千 人;尽管他要求增援,德鲁埃只给他派来一万人。饥饿达到骇人听闻的地步。 1811年3月5日,马塞纳下令一直撤退到达萨拉曼卡。威灵顿紧跟追击,很 快就包围了阿尔梅达。为了摆脱困境,5月5日马塞纳在科阿河上的弗温特 斯-德奥尼奥罗进攻威灵顿,但被击退了。正在这个时候,拿破仑已开始准备 进攻俄国;这次失败至少暂时是无可挽救的。只有苏尔特一个人接到了支援 马塞纳的命命;他不敢违抗,但只是在3月11日才去夺取巴达霍斯。威灵顿 估计自己的处境已很稳固,可以分兵派出贝雷斯福德去对付苏尔特,贝雷斯 福德迫使苏尔特撤退,并包围了巴达霍斯,于5月16日在阿尔布拉击退了苏 尔特的进攻。威灵顿摆脱了马塞纳之后,赶来与贝雷斯福德汇合;但是已在 萨拉曼卡负责指挥的马尔蒙同样也去与苏尔特汇合。在有利的条件下,向英 葡联军发动一场大战的最后一次机会摆在眼前。但两个元帅似乎都没想到这 样做:他们分手后又各自回去了。威灵顿向罗德里戈城进军;由于马尔蒙逼 近了,他才不再前进,而撤回了葡萄牙。 这种情况并没持续很久。威灵顿得到增援后,心里明白:与皇帝所想的 相反,他的兵力已超过了只有三万四千人的马尔蒙;此外,他打算打一场出 其不意的冬季战役。这一次他很果敢,并取得了完全胜利。1812年1月7日, 他开始出动,19日突然攻占了罗德里戈城,并立即向巴达霍斯进军,4月6 日又占领了这个城市。苏尔特行动迟缓,马尔蒙不敢发动一场重要的牵制战。 此外,威灵顿命令各处加强攻势,使敌人得不到增援。加利西亚军包围了阿 斯托尔加;波帕姆出现在比斯开沿岸,挡住了卡法雷利;而本廷克派梅特兰 到巴伦西亚沿岸去对付絮歇。由于拿破仑已召回了二万五千人去俄国,因而 约瑟夫想要苏尔特撤到安达卢西亚便不可能实现。6月14日,威灵顿重新发 起攻势,马尔蒙只得退到杜罗河以北。马尔蒙把博内从阿斯图里亚斯召回来, 巧妙地重新渡河包抄了英军,迫使英军退向萨拉曼卡;他渡过了托尔梅斯河, 于7月22日进攻阿拉皮莱斯阵地,但是很不幸,他在激战中遭到袭击而被击 溃了。法军损失了一万四千人,克洛泽尔好不容易才把残部一直带到布尔戈 斯。威灵顿向马德里进军,约瑟夫撤出马德里以便与絮歇汇合;最后,苏尔 特离开了安达卢西亚,于10月份与他们一起把首都夺了回来。威灵顿已去占 领布尔戈斯,这时便向托尔梅斯河退却,苏尔特并未立即攻击他,威灵顿便 撤回到葡萄牙,他俘虏了二万人,缴获和摧毁了三千门大炮,并攻取了安达 卢西亚。 在西班牙东部,战斗以单独作战的方式继续进行着。在卡塔卢尼亚省, 罗萨斯于1808年沦陷,赫罗纳于1809年沦陷;菲盖腊斯于1811年失而复得; 英国人无法平定这个省。在阿拉贡,絮歇首先抗击威胁着萨拉戈萨的布莱克; 他得到增援后,于1810年攻占了莱里达和梅基嫩萨;1811年又占领了托尔 托萨和塔拉戈纳。被提升为元帅后,他在萨贡托的要塞下和在巴伦西亚城前 相继打败了布莱克,1812年1月9日他进入巴伦西亚。他的一部分部队被撤 回去了,因此他不再继续向前推进,梅特兰才能在阿利坎特驻扎下来。 所以,威灵顿不仅实践了他的诺言,而且大大超过了这一点。他不仅援 救了葡萄牙,而且还在半岛上牵制了相当大的一支法国军队。但是应当注意 的是:直到那时英国在大陆上的牵制行动还没有发生任何决定性的影响,既 没有使奥地利免于被战败,也没有阻止法国入侵俄罗斯。如果俄国被征服, 威灵顿就不再有任何可能保持他的立足点,甚至在葡萄牙也站不住脚。 第182章 直到 1813年,原驻西班牙的法军调到德意志去确保拿破仑的胜利,威灵顿才给予 反法同盟一次决定性的援助,但是,首先必需由严冬来摧毁“大军”。 第四章大陆封锁 虽然英国当时控制着海洋,但它也不能从法国军队手中夺取欧洲大陆, 尽管它出兵西班牙牵制了法国。从拿破仑方面来讲,虽然他竭力要把整个欧 洲联合在他的指挥之下,但他至少在很长的时间内,仍然不能到英国本土上 打击敌人。这就是在提尔西特和约之后,经济战起着头等作用的原因所在。 英国的封锁差不多具有一种纯粹重商主义的特性:英国不是想使敌国挨饿并 阻碍敌国军需制造业——大陆的经济状况会使这种企图无法实现,相反,它 竭力要通过中立国向敌国出卖大陆所需要的一切商品。海上封锁的目的是要 使英国自己致富,而不是想毁灭法国的军事力量;何况这后一目的也不是英 国力所能及的。 拿破仑在最初几年里执行了一种类似的政策以后,通过柏林敕令和米兰 敕令而恢复了国民公会与督政府的政策,表示要紧闭大陆杜绝英国商品,从 而使大陆只能在封闭经济的情况下,完全依靠自己过活。如此断然采取这一 决定,它本身就包含着很多的冒险成分,就是横下一条心要把大陆封锁转变 成为战争武器。只要拿破仑没有掌握制海权,他就不能幻想要能使英国挨饿 和无法获得原料。但是,拿破仑没有充分估计到英国资本主义的牢固基础, 也不了解它的现代化结构,他认为:这种经济结构是建立在信贷和出口之上 的,因而是非常脆弱、一打就垮的;他并且设想,这种结构一旦动摇就会引 起破产、失业,或许还会激起革命,而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将导致英国的 投降。这个威胁是否确有实效?经济学家们对此都是否定的,一般来讲,人 们都和经济学家抱有同感,但是这还有待分晓。再说,拿破仑是否已经雷厉 风行地加以贯彻?他是否能够完全摆脱商业和财政方面的考虑?这些考虑必 然会削弱这个威胁的意义。这是附带的问题,但也应加以探讨。 一、大陆封锁最初几年的英国贸易 直到柏林敕令和米兰敕令公布,英国在经济战中保持着进攻的优势。在 禁绝了敌国的航运并能随心所欲地摆布着中立国以后,英国就能干扰法国的 出口,夺走法国的市场,而在适当的时候却能继续向法国输出,甚至从法国 购入商品。拿破仑对欧洲的征服以及大陆封锁完全改变了英国这种有利的地 位。法国想阻止英国向欧洲这个最好的顾客供应商品;英国不得不退居守势: 必须向敌国强行推销商品。 为了摆脱困境,英国并没有修改它的政策,什么也没改变。相反地,它 更加强调了经济实用主义;1808年4月,英国政府经议会授权可以随意地颁 发特许证,不惜违反政府在1807年刚刚颁布的法令中所提出的方针。这样, 英政府就允许进出口违禁品,允许船舶航行到严格地被封锁的港口,允许空 船从敌人的一个港口开到另一港口,甚至容忍悬挂法国国旗的船舶进入英国 港口。虽然在1809年4月26日因为法奥战争,突然取消了对法帝国的特许 证,但对德意志和波罗的海的特许证依然照发,而事实上,立刻又开始对荷 兰和意大利颁发特许证。很快地,9月28日,由于农作物收成使人感到不安, 政府竟然允许空船开到从荷兰到巴荣纳所有的港口,这是没有先例的;这种 容忍政策到11月取消了,在1810年5月又恢复了,到10月又取消了,接着 又重新恢复了,完全是根据粮食供应的情况的考虑而定的。1811年,与敌国 的贸易再次被禁止了;但在1812年又重新开放,甚至对已经对英宣战的美国 也一律开放。从1807年到1812年,总共颁发了四万四千三百四十六个特许 证,而在1809年和1810年两年内就颁发了将近二万六千个。中立国从中也 拿到了一部分,就是在大陆上似乎也在买卖这种特许证。的确,正是通过这 条途径来开展所有的海上贸易的,甚至是在政府并不要颁发时,人们也照样 要求它发给特许证,因为军舰对敌人和朋友几乎不加以任何区别。其实到最 后,颁发特许证已变得没什么真正的规章可循了,而只是根据具体情况决定 而已;这样颁发特许证必然产生任意专断、收受贿赂、办事拖拉和造成过失; 这套措施长期地把航海条例束之高阁,并使1807年的各项法令沦为具文,所 以有人反对这种做法。然而它却大有助于英国的自卫,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 特许证允许的进口是以再出口作为条件的;这样,特许证就提供了施加外交 压力的手段,同时因为每个特许证要缴纳十三至十四英镑,所以这也是一项 很可观的收入。 在欧洲,英国的封锁能否收效,首先要看大陆体系是否牢固。提尔西特 和约之后,在1807年和1808年,它暂时是很牢固的,因而显著减少了来自 英国的进口。但好景不长;西班牙和葡萄牙都摆脱了拿破仑的控制;1809年, 土耳其与英国人缔结了和约,向英国人开放了地中海东岸各地;奥地利又重 新让英国人进入;战争使法国军队远离德意志海岸各地,在那里几乎又恢复 了自由通商:这在荷尔斯泰因称为“第二个通宁时期”。1另一方面,在拿破 仑的附庸国或盟国里,人们也可以取得各国政府一种或多或少是公开的默 许。直至1810年,荷兰仍是英国的一个重要的市场。路易曾颁布了柏林敕令, 但并不认真执行;从1806年开始,他同样也开始颁发特许证,对英国的出口 继续不断,必然也有来有往:1807年从荷兰运到英国二十三万七千多夸特的 粮食。此外,商船上都习惯地备有两种文件,一种是给英国人看的,另一种 是给法国人看的;利物浦有一个商行发出通告可以代办后一种文件。最后, 英国人充分利用走私活动;他们为了鼓励这些“走私船”,便采用了法国人 的包装和贴商标的办法,还采用了种种狡猾手段,比如把一些装满货物的网 袋沉没在预先商量好的地方,让渔民在夜晚打捞起来;他们特别在尽可能靠 近法帝国的海岸上建筑了一些仓库。1808年,在北海选中了赫尔果兰岛,在 那里进行了很大的工程;有二百商人,其中有汉堡的银行家柏里什兄弟之一, 从汉堡移住该岛;因此人们把那个地方叫做“小伦敦”。在1808年,从8 月到11月,有一百二十艘商船在那里靠岸,据估计每年进港的商品达到八百 万镑。货物从该岛到达荷尔斯泰因,再经由阿尔顿纳进入汉堡,或者在夜晚 将货物卸在驳船上;然后可以很容易地运到法兰克福、来比锡、巴塞尔和斯 特拉斯堡去。在波罗的海,哥德堡成为主要的中心。在1808年,这个港口就 已经出口一百三十万镑的咖啡以及将近三百万镑的食糖;到1809年,又分别 增加到四百五十万镑和七百五十万镑;第二年,又增加了一倍。通过波美拉 尼亚和普鲁士,这些货物有一部分上运到来比锡;也有人把一部分发往波兰 和俄国。至于地中海方面,1808年以后的直布罗陀、撒丁岛、西西里岛、马 耳他岛、巴利阿里群岛,1809年以后的爱奥尼亚群岛和达尔马提亚群岛,都 成了切合需要的据点;毫无疑问,其中马耳他岛成为主要的仓库。经过的里 雅斯特和维也纳可以到奥地利,再从那里到来比锡。当英国人在土耳其取得 1指通宁在1807年前曾为走私活动的中心,现又再度走私猖獗。参看上文第11页。——译者 了立足点以后,又开辟了从萨洛尼卡和君士坦丁堡到贝尔格莱德和匈牙利的 一条新路,从这两条商路中获利的都是维也纳。 根据英国的统计,向北欧的出口,其中包括法国,可能直到1808年才受 到明显的打击;但在1809年就有所恢复,在1810年便又出现了很接近1805 年的出口额。如果把1805年的出口额作为100,则1808年,英国本国货物 出口的指数为20.9,再出口为51.6,主要是殖民地食品的再出口;在1809 年,这些指数分别提高到55.2和140;在1810年,又提高到74.6和97.3。 向同一地区出口的总量,与1805年相比较,其指数在1808年是32.6,在1809 年是87.5,在1810年是83.2,1809年指数上升是由于奥地利战争,1810 年指数下降是由于大陆体系重新巩固以及特里亚农敕令和枫丹白露敕令最初 所产生的影响。在1810年,英国向北欧和法国的出口并没有受到严重的打 击;但是,1808年令人震骇的突然下降,证明了大陆封锁就其本身而言是有 实效的:一切要看它的执行情况是否完善,时间是否持久,也就是说,要看 法国军队的实力如何。 然而,即使拿破仑的大陆封锁扩展到整个欧洲并得到严格执行,它也不 能完全禁绝英国的出口,因为大陆只能够消耗殖民地食品的四分之三;至于 直接来自英国的商品,则减至三分之一:在1805年是百分之三十七,在1808 年是百分之二十五,在1810年是百分之三十四。 第183章 因此,除非拿破仑也能够征 服东方,并迫使海外各国,至少是美国,采用同样政策(无论是否和他协调 一致),他才能有把握达到目的。事实上,如果英国经受到真正的困难,那 是由于美国人与瑞典人、挪威人、希腊人、“蛮邦人”相反,反抗了英国1807 年的各项法令。当然,美国也不喜欢拿破仑的一系列敕令;但美国人对英国 却另外有一些不满:“强迫征募”问题以及船员国籍问题都悬而未决。1807 年5月27日,英国人拿捕了美国的一艘商船并抓走了船上好几个水手;在伦 敦,人们谴责这一举动,但实质上并没有让步,跟着两国关系就破裂了。12 月22日,杰佛逊宣布禁运:对已采取措施反对中立国的备交战国封闭美国港 口,禁止本国船舶出港。只有英国人受到这项禁运令的损害。诚然,禁运并 未严格执行,尽管在1808年通过了《执行法案》;不过在那一年,从美国进 口的谷物只有1807年的二十分之一,在利物浦,人们只收到二万三千袋棉花 而不是1807年的十四万三千袋;面包涨价了,制造业也发生了危机;工资的 下降在曼彻斯特引起了一次总罢工,并由此引起了一连串的骚动。另一方面, 大陆上从殖民地进口的货物之所以明显地减少,是由于美国船舶不来欧洲; 据荷兰财政大臣高格尔说,在1807年,荷兰从美洲进口将近三千万镑的咖啡 以及将近四千一百万镑的食糖;在1808年,只得到一百万镑的咖啡以及四百 万镑的食糖;而这些食品主要还是来自英国的殖民地。最后,往常卖给美国 的英国货物占英国出口总额的三分之一,现在减少了一半以上。 由于开辟了一些新市场,英国却能够对付这种变得严重的情况。葡萄牙 和西班牙裨益不大;英国输往这两国的货物大大地增加了,但主要是供养威 灵顿的军队。相反地,进入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的市场却使它得到重要的弥 补。总的说来,向伊比利亚半岛以及地中海一些国家的出口,从1805年的四 百万镑增加到1811年的一千六百多万镑。但事关重大的是巴西和西班牙的殖 民地市场的开放。我们还没有掌握它们的贸易的准确数字,但可通过英国在 美洲(不包括美国在内)销售量的突然增加而得到说明:这个销售量是从1805 年的八百万镑增为1806年和1807年的一千一百万镑的,而到1808年和1809 年则增加到将近二千万镑。因此,从英国人看来,危机的持久的结果之一, 就是欧洲市场的重要性减少了,而使他们把目光转向海外市场。除了地中海 东部沿岸诸国,当时亚洲和非洲在这个演变中并没起到任何作用:英国对亚 非两洲的出口,在我们所说的这个时期里反而减少了。拿破仑在西班牙进行 军事冒险的重要性在这里可以看得更清楚。 海外贸易的增加使英国得到帮助,这样,英国就可以期待美国人的回心 转意,果然美国人很快就回心转意了。不出口它的粮食、木材、烟草和棉花, 美国就无法活下去;在这一点上,新英格兰与南部是一致的;此外,北部的 船主也表示了抗议。这种骚动有很快引起内战的危险;至少,禁运给联邦党 人提供了一个绝好的竞选纲领,他们指责杰佛逊讨好法国人。1808年,麦迪 逊还是被选上了1,但讲好他要取消“禁运法”。1809年3月4日,通过了 禁止与交战国进行一切贸易的“禁交往法”来代替它。但这个法案并不适用 于西班牙、葡萄牙、丹麦和瑞典,此外,美国商船一旦开出港口,就设法开 到它们所要去的地方,尤其是到荷兰和英国。例如吉拉尔供给葡萄牙粮食, 他的船就从葡萄牙运酒到英国去,再从英国满载而归。另外,英国驻美大使 答应很快取消枢密院令;英国政府却加以否认,但是在这期间,麦迪逊已经 取消了“禁交往法”,于是大量的商品便涌进欧洲。在1809年,英国向美国 的出口上升到将近七百五十万镑,美国人的船队又重新开始供英国人使用。 在1809年这一年内,从英国各港口开出的船舶中,挂外国旗的从百分之四十 五上升到百分之七十。 因此,英国取得了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和拉丁美洲的市场,其结果是拿 破仑的计划完全失败;只是我们很快就可以看到在这些新的市场上,价格的 波动很大,也就是利润的多寡不定,并且付款要靠运气。事实上,以1805 年为100,只有1808年的出口指数下降到91;由于大陆体系的动荡不安以及 与美国的和解,1809年的出口又明显地繁荣起来,这一年的指数是125,1810 年的指数甚至还超过126。海关的这些估计数字从棉织工业方面的份量也可 得到证明:从1801年到1805年,英国平均每年进口五千六百五十万镑的棉 花包;从1807年到1812年,英国又购买七千九百七十万镑的棉花包,增加 了百分之四十点七。棉织品的销售从1805年的八百六十万英镑增加到1808 年的一千二百五十万英镑和1809年的一千四百四十万英镑。煤炭和铁的生产 同样也增加了;技术也继续在改进;人口从1801年的一千零九十四万三千人 增加到1811年的一千二百五十九万七千人。所有这一切都证明了英国的经济 结构在大陆封锁的最初几年里胜利地经受住了考验。这要归功于英国使用举 世无敌的机器,以及对殖民地物产的垄断。英国御用的政论家也嘲笑拿破仑, 尤其是伊韦尔努瓦在1809年7月出版的《大陆封锁的效果》一书中写道: 你们的封锁顶不了什么事! 你们的巧安排真是了不起, 你们一心要把人家饿死, 人家却吃得胀破了肚皮。 然而,欢呼胜利未免过早。法国打败奥地利之后,大陆体系又巩固下来; 没有什么能阻止拿破仑结束西班牙的战争;在亚历山大的支持下,或在把他 11808年的美国总统竞选是在联邦党和当时的共和党之间展开的。共和党领袖杰佛逊已任两届(1801—1809 年)总统,不能参加竞选,由他的国务卿麦迪逊参加竞选。——译者 打败之后,难道拿破仑还不能够把英国人从地中海东部诸国赶走吗?此外, 大陆封锁还能够与美洲的市场关闭配合起来。正在这个时候,拉丁美洲对于 付款感到失望,而且陷于内战,因而使销路缩减;英美冲突行将再启。甚至 在繁荣的年代里,某些进口也引起了严重的忧虑。索马雷诚然能控制波罗的 海,但随着波罗的海各港口的封闭,要象以前那样从那里得到木材、粮食、 大麻、亚麻这些不宜走私的商品就变得困难了。对于纺织工业,英国可求助 于爱尔兰。至于木材,那是另一回事了。在1808年,共消费了六万车木材, 每车以一吨重来算,差不多相当于一立方米又十分之一。尽管英国的树林都 砍光了,同时自1804年以来从加拿大运来很多木材,但在那一年,还是要从 国外购买二万六千车木材。但泽的佐利公司总是能设法运出木材,但是以后 就很少了,在1811年只运出三千三百一十九条桅杆和二千五百车木材,而加 拿大运出二万三千条桅杆、二万四千车橡木和十四万五千车枞木。以前,从 瑞典,尤其是从美国运出的更多,但在1810年,美国就什么也不提供了。英 国人到处寻找资源;可是,没有一个地方的木材贸易组织得象波罗的海的那 样好,同时租船费往往过高。尽管英国人与阜姆的阿达米克签订了购买木材 的合同,后来从1809年起又与阿里-泰布兰订了约,但仍很难满足马耳他岛 船坞的需要。英国必须再一次破坏航海条例,才能在哈利法克斯和印度建造 船舶,甚至是建造战舰。结果是商船队受到损害:1804年增加的商船是九万 五千吨,而1810年只有五万四千吨。1810年是很艰难的一年,因为只有四 万七千车木材用于造船上,其中一万车来自国外。 粮食问题更值得我们认真加以探讨。英国的粮食产量由于价格提高而增 产了很多:在这个时期,英国人开垦荒地大约七十五万英亩,主要是开垦村 社公有土地。爱尔兰同样地提供了一个可观的数目。在与拿破仑的决死战斗 中,英国的王牌是:资本主义发展最先进,保证了它的工业具有一个不可战 胜的优势,但还没有发展到促使放弃本国粮食生产的程度。然而,根据杨格 的估计,1810年英国消费的粮食中,进口的仍占六分之一。尽管英国小麦价 格没有涨到1801年的水平,还是比大陆上的贵:在1805年,一夸特小麦涨 到一百先令,在1807年是六十六先令,在1808年到1809年间是九十四先令, 在1810年竟达一百一十七先令。由于这两个理由,英国人对可能威胁到粮食 的输入的危险总是很敏感的。进口小麦的四分之三来自波罗的海,其余的来 自美国和加拿大。 第184章 但是波罗的海的各港口都在拿破仑手中;尽管可以走私, 但在1808年只能从大陆得到六万五千夸特小麦,而在1807年曾得到五十一 万四千夸特。另一方面,1808年从美国运来的小麦只占整个进口额的百分之 六,而上一年是百分之十四。收成并不错,因此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破坏 性后果;但是,可能会突然遭到歉收。此外,英国还要供养葡萄牙和西班牙: 美国赶快来援助葡、西两国,这样就间接地帮了英国的忙;然而,美国是否 会向英国开战呢?最后应考虑到安的列斯群岛:1808年,宗主国要向各岛供 应粮食。万一波罗的海与美国同时不供应英国粮食的话,那么每年大概至少 缺粮两个月,万一碰到收成不好,缺粮就更严重了。有人认为,英国一面定 量配给粮食,一面提高粮食的加工成率,并采取其它措施,本来是可以向这 些国家供应粮食的。然而,心理上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由此可见,在1809年,拿破仑的大陆封锁的成败尚有待分晓;但是英国 人由于过分自鸣得意而往往低估了封锁成功的可能性。单靠大陆封锁诚然是 不能降服英国的;然而,封锁如果是在整个欧洲严格执行,是可以把英国削 弱到总有一天英国自己也认为经受不了这样的危机的,这一危机是不以拿破 仑的意志为转移的,但却是拿破仑胜利的保证。对于拿破仑来讲,首要的是 扩大他对大陆的统治,同时要保持严格的封锁。但相反地,拿破仑却放松了 大陆封锁。 二、大陆封锁的演进 如果严格地执行的话,推行极端重商主义政策的大陆封锁会使得欧洲不 得不依靠自己过活。由于欧洲绝大多数居民还是从事农业生产,所以不用担 心农食问题;由于同样的原因,除了棉花以外,还可以找到油料和纺织品原 料;欧洲大陆的燃料和矿产也能自给自足。另一方面,没有殖民地的消费品 对欧洲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人们不得不寻找一些代用品;用菊莴苣代替咖 啡;用蜂蜜和葡萄汁代替食糖,在1811年前后,法国就用这些东西生产了二 千吨糖;更重要的结果是,至少在那以后,人们重视到用甜菜制糖,这种糖 是马格拉夫在1757年提炼出来的,十九世纪初,另一个德意志人阿查尔德在 西里西亚大量投入工业生产。由于缺乏靛青和红颜料,人们就采用菘蓝和茜 草。也有人试种能提炼苏打的植物,例如在罗马教皇各属邦;化学工业很快 就推广了尼古拉·勒布朗从海盐里提取的产品。人们尽力把棉花移植到那不 勒斯和马拉加的近郊,这取得了相当的成果,因为这提供了法国棉花消耗量 的六分之一,法国也通过伊利里亚从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进口棉花。然而就 棉花来说,困难仍然是难以克服的:没有走私货,纺织厂就不得不关门,尤 其是在萨克森和瑞士。拿破仑对棉织工业的态度最明显地表明了他要迫使欧 洲大陆能自给自足的愿望。拿破仑对棉织工业从不感兴趣,因为原料依靠外 国,道格拉斯在法国建立了毛纺机械厂,拿破仑很早就加以保护;他答应贷 款给那些愿意改装机器采用别的原料进行生产的纺织工业主;他准备发给发 明纺麻机的人一百万法郎奖金;1811年,在皇宫里禁止用棉织品。 即使欧洲得到原料供应,它也不会解决一切困难,因为它的制造能力远 远不能满足它的需要。人们可以期望一旦大陆封锁彻底实现而成为保护贸易 制,制造能力将取得必要的进展。但这就需要时间,因为机器和熟练工人直 到那时都是来自英国;此外,欧洲任何地方的资本都不充裕,而局势也无从 鼓起投资的信心。再说,工业中心为数不多、海洋被封闭,要自给自足就必 须全面调整分配与运输。因此,大陆封锁打乱了人们的习惯,干扰了所有的 常规,侵犯了数不尽方面的利益。船主、商人、海港的工业家都知道他们注 定了要蒙受损失。最糟糕的是,消费者,也即所有的人都感到要为封锁而付 出代价。他们不喜欢菊莴苣和葡萄汁;毛织品和麻布比棉织品要贵得多;一 般说来,企业主和拿破仑本人都想供应市场而不计成本。自给自足的目标从 很多方面伤害了生产者与消费者建立在个人自由和劳动自由基础上的独立 性,拿破仑自己就曾经到处宣扬过这种自由是新社会的原则之一。反对大陆 封锁的阴谋于是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只有军事和警察的专制统治才能使大 陆封锁受到尊重。 被拿破仑阻止出口农产品的盟国,由于没有工业,不能从封锁中得到好 处,或者象汉撒各城市,由于海上贸易被禁而受到致命打击,这些盟国都或 多或少地公然规避它们应负的义务,其程度要看它们还保留着多少独立性。 它们只要不执行针对中立国的措施就够了。因此,随着拿破仑的军事统治的 波动,大陆封锁政策也时紧时松;开始时它是大帝国的象征,后来它就成为 扩张大帝国领土的理由。它也影响了大帝国的组织,因为它的附庸国并不比 它的盟国听话。 荷兰的例子是最能说明问题的。路易在他哥哥的威胁下,于1807年9 月4日封闭了他的港口。但是,从1808年开始,拉罗什富科大使就指出走私 的重要性,尤其是在最近归并的东弗里西亚和通往安特卫普的瓦耳赫仑岛, 他建议法国合并至少到马斯河的那些地方。国王在一项命令中准许了出口黄 油和乳酪。9月16日,拿破仑决定对荷兰人封锁边界。于是,路易便在10 月23日禁止出口,禁止所有商船进港。从法国人看来,这样极端的措施表明 了大陆封锁是荒谬的;况且,这些措施刚一执行就被一些例外推翻了。1809 年6月,路易重新准许美国船舶进港,条件是这些船上的货物在恢复和平以 前应交给国家仓库保存,其实从仓库再把货物运出是很容易的。7月18日, 拿破仑设立了从来因河到特拉弗河的海关警戒线予以回击,这样,国王又再 次退却了。荷兰一再试图采取一些措施,最后导致拿破仑在1810年合并了这 个王国。 缪拉早就采取了同样的策略。象萨克森国王或法兰克福大公这样的君 主,与海洋没有接触,更有理由对于走私漠不关心。自从德意志西部重现和 平以来,法兰克福作为一个靠法国边境的仓库貯藏所在,便又兴旺起来,1810 年,据普鲁士的代表说,他在那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来自殖民地的消费 品。来比锡仍是英国供应中欧和东欧的一个大市场。1810年,在圣米歇尔1 博览会上,人们运来了六千五百五十万盾的殖民地消费品;瑞士总是在那里 买到它所需要的纺织品:在1807年至1808年达十九万利弗,在1808年至 1809年,达四十三万利弗,在1809年至1810年,达九十五万利弗;通过瑞 士的领土,英国的出口货到达意大利。这样,大陆封锁就成为强烈要求建立 单一制帝国以取代联邦制帝国的原因之一。 甚至在拿破仑独自统治的地方,要禁绝走私也不是一个小问题。由于巨 额的利润和普遍的纵容,这一时期走私活动的猖獗是历史上任何时期所从来 没有过的。在1810年,皇帝亲自点出走私的人马而列出了它的严密组织:计 有承包商、保险商、货主、走私帮的头子、搬运夫。就对法国的走私而言, 巴塞尔和斯特拉斯堡成了最活跃的走私中心,在这两地走私都可以大发横 财。要监视这么长的海岸线,尤其是陆地上的边境,单靠海关人员是不够的, 必须实行军事占领;当拿破仑需要调用他的军队时,如1809年的情况,到处 都打开了缺口;1811年,由于不能保证监视,他把达尔马提亚和克罗地亚排 除在帝国的海关管辖之外。他甚至不能绝对信赖自己的官员。法国驻汉堡领 事布尔里埃纳和驻科尼希贝克领事克莱朗博都曾受贿;马塞纳曾在意大利出 卖特许证。根据当时期特拉斯堡的传闻,海关职员也会被人收买,其中包括 他们的督导官。对于这些弊病,最好的灵丹妙药就是缩短检查的距离;而从 中得出的结论总是:应把整个欧洲并入帝国。这并不是拿破仑所不喜欢的。 除非大陆封锁引起一些使他认为将给自己带来危险的后果,什么也不能 使拿破仑改变他的政策。德克雷公爵很快就抱怨说,海军得不到来自波罗的 海的不可或缺的器材供应。棉纺织业主在由于排斥英国纺织品和扩充自己的 企业而感到非常高兴之后,开始面临困境了,因为缺少原料:如果这样,大 1圣米歇尔当指法国东北部埃纳郡的圣米歇尔。——译者 陆封锁就不利于他们的事业。不论皇帝对他们的抱怨多么不耐烦,他不得不 重视这些问题,因为他最害怕的就是失业。另一方面,帝国的出口减少了。 尽管发生了战争,直到1806年,出口总是不断地增加的:据估计当时出口总 值是四亿五千六百万法郎;1807年,下降到三亿七千六百万;在1808年和 1809年,还不到三亿三千三百万。 第185章 有一些工业,尤其是丝绸业,在西部是麻 织业,都衰落了,以致又间接地引起失业的严重威胁。海边的盐工、种葡萄 的人、英吉利海峡和北海沿岸诸省的农民,同样地怨声载道。黄油、乳酪、 水果、蔬菜,以及影响更为重大的商品如葡萄酒和白酒等都难于出售。当小 麦充斥市场时,情况就变得更为严重了。在执政府时代小麦一度很贵,这在 不少的程度上使得小业主和大农场主都对拿破仑很有好感。在共和十年和十 一年,每公石小麦的平均价格超过二十四法郎。从1804年开始,由于连年的 丰收,价格降到二十法郎以下;1809年,下跌到十五法郎,在巴黎盆地和布 列塔尼,实际上下跌到十一或十二法郎,在旺代郡,还不到十法郎。拿破仑 感到很伤脑筋。虽然他不愿面包贵,但也不愿小麦滞销而激起种植者的不满 情绪,并使税收发生困难。遇到这一类情况,他从前就曾暂时准许出口,象 在旧制度下所做的那样。1808年11月23日,勒阿弗尔的一个商人曾经请求 允许恢复出口;对此,英国是求之不得要想收购的。 此外,出口问题带有更普遍的意义,因为它关系到贸易的平衡。拿破仑 可能比科尔贝尔更容易把贸易平衡和收支平衡区别开来。因为,尽管拿破仑 时代的法国也还没有海运和旅游事业的收入,法国资本家当时至少在被征服 的国度里进行了某些投机活动,而战争还给法国取得了大量的硬币。然而, 拿破仑的观念还是过于传统主义的,所以他仍坚持要不惜代价地保证出口的 优势。直到1808年,他并没有成功,尽管贸易逆差已从1803年的八千三百 万法郎下降到1807年的一千七百万。在大陆封锁的其他好处中,拿破仑看重 它具有扭转这种局势的功用。1809年的进口从1806年的四亿七千七百万下 降到二亿八千九百万;从1808年开始,出现了贸易顺差,在1809年的余额 是四千三百万。对皇帝来说,这是主要的;但是,如果出口不是减少而是保 持原来的水平,结果岂不是更令人满意。他认为既然战争封锁的目的是针对 英国的货币,封锁就不会与他的重商主义理论相矛盾:必须继续向英国人推 销而停止向它购买,从而吸收他们的硬币。1808年,拿破仑得知路易颁发了 一些向英国出口的特许证,他宽恕了他,条件是,什么也不买英国的:“要 他们付现款,决不容许以商品交换,绝对不能,明白了吗?” 然而,拿破仑绝不放松对中立国的严厉控制;当他知道杰佛逊的禁运令 时,他在1808年4月17日的巴荣纳敕令中宣布,美国此项措施意味着完全 取消美国的航运,因此一切自称来自美国的船舶都应视作为假冒,并应宣告 为合法的捕获品;他没收了这些船舶,1810年3月23日,朗布依埃敕令规 定把这些船舶连同船上货物一起卖掉。中立国的船舶被排斥后,法国的出口 商缺少船舶:他们的出口货必然减少了。可能最初这个矛盾并没引起他的重 视,他的目光首先注视着法国,他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比如,波罗的海的农 业国的出口问题怎么解决;即令整个欧洲都被征服了,法国还是帝国的主要 部分,而硬币正是应汇集到法国来;大陆封锁使法国得到了大陆的市场,因 此,只要控制住这个市场,法国就能保持、甚至增加它的销售额。但是,法 国资源是否足以在大陆市场上取代英国商品呢?靠陆地运输和内河运输的货 物供应能否增加到使海上运输成为多余的程度呢?事实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而且,如何处理小麦的问题还无从解决。 实际上皇帝的大部分亲信并不赞同他赋予大陆封锁的那种性质,他们都 希望恢复1806年以前的制度。夏普塔尔的意见是众所周知的;先后出任内政 大臣的克雷特和蒙塔利韦都同棉织业主和港口商人有联系,愿意满足他们的 要求。这些人并不打算要求取消柏林敕令和米兰敕令;但是他们暗示,仿效 英国人颁发出口特许证是有利的,让中立国也可以得到特许证,而无需还给 它们贸易自由也是合宜的。为满足海军和陆军的需要,政府要求在回程时运 来某些商品,其他的出港船货只能以硬币付款,这样就可保证获得一个可观 的现金顺差。难道科克贝尔·德·蒙布雷在1802年不曾建议在补偿的基础上 进行交易吗?难道拿破仑在1807年不曾一度考虑颁发以等量的再出口作为 条件的进口特许证吗?与他的《回忆录》所叙述的相反,莫利昂反对这种计 划,他指出,即使拒绝准许出口商以实物偿付,他们——或许用欺骗的方式 ——也会满载而归,而且英国人还会迫使他们这样做;他由此得出结论,英 国人的交易可能会收支相符。科克贝尔·德·蒙布雷同样也警告说,如果把 小麦运给英国人,那就失去了使他们挨饿的机会。这些后果与一个进攻性的 封锁概念是不吻合的。 他们是正确的,但是,大臣戈丹和海关总裁科兰·德·絮西所提出的另 一论据使拿破仑让步了。他们说,减少进口,也就会减少海关的收入,这项 收入已经从1808年的六千万法郎降到了1809年的一千一百五十万。在对奥 地利开战的前夕,恢复税收原来的水平是很重要的;另一方面,粮食的出口 将使得农民能交纳土地税。事实上,正是在1809年3月,拿破仑指令拟定一 个有关特许证的方案。克雷特的秘密通告在4月14日透露,这是有关一个特 殊的和暂时的权宜措施,是不公开宣布的。这些后来被称为“旧式”的特许 证,允许出口葡萄酒、白酒、水果、蔬菜、粮食和食盐,条件是再进口木材、 大麻、铁和金鸡纳酒,或者是以硬币付款,外加关税,和为每个特许证缴税 三十至四十个金路易。克雷特发了四十张特许证;但是,代理他的职务的富 歇,却宽大得多,到了10月5日,他已发了二百张。然而,戈丹和蒙塔利韦 坚决主张也要考虑到工业需要。这样,第二种类型的特许证便在1809年12 月4日出现了,后来还在1810年2月14日的法令中加以具体化:每艘船上 的出口货的四分之三应是农产品,农产品中又加添了油料和纺织原料;其余 四分之一则出口工业产品。 正如人们所预料的那样,再进口和以硬币付款的条件违反了英国人的要 求,请求领取特许证的人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多;1810年6月,皇帝收到报告 说,已发出了三百五十一个特许证,出口了一千万法郎的货物,进口则为六 百万法郎。然而,粮食出口的数量现在仍然不很清楚。根据英国的统计数字, 帝国及其盟国在1809年和1810年,运给英国的粮食大约是一百五十万夸特, 即使这些都是以黄金付款的,可以肯定说它们也只吸取了英国一百四十万英 镑。但是事实上,英国进口额在1809年达到七千五百五十万镑,在1810年, 达到八千九百七十万,而1801年的歉收也仅仅把进口额提高到七千三百七十 万镑。看来,法国出口粮食可能不限于使用帝国的特许证;从1809年9月底 开始,英国发放了允许到大陆运输粮食的特许证,甚至允许空船去运,拿破 仑可能装作没看见,让敌国的商船自由装运,直到1810年夏末他才停止出 口,因为这年的收成不好。小麦的销售问题是解决了;相反,葡萄种植者、 工业家和国库没有理由感到满意。在1810年上半年,皇帝认识到这个初步尝 试是不够的;他在北部巡视期间,制造业主纷纷向他诉苦请愿。1811年1月 12日,拿破仑不管禁律,准许缴税百分之四十就可以出卖捕获的货物(只有 某些棉织品不在此例):这就是所谓“特准产地”的产品。换句话说,拿破 仑准许了某些进口。在出口方面,他在敦刻尔克正式地与英国的走私贩建立 了联系;1811年,这个基地移到了格拉夫利纳1。6月6日,他设立了商业和 制造业公会,在6月底,他着手同该公会一起准备对封锁进行一次总的调整。 此外,一个新的动机促使他走这一步。1810年5月1日,美国国会通过 “马科恩法案”2,宣布如果交战国在1811年3月3日以前不取消它们针对 中立国的措施的话,就授权总统禁止从交战国进口。要是英国坚持那些措施, 拿破仑就可以优待照顾美国,促使它与英国决裂;根据米兰敕令,凡是维护 自己中立权利的中立国可不受敕令规定的限制;通过外交手段,法国可以抢 先推动这一事件的进展,这是一个重大事件,因为它会加强封锁的效能。 1810年7月3日,通过圣克卢敕令,颁发特许证成了正式的制度;后来, 特许证发给意大利和汉撒各城市,同时为了照顾波兰人,也发给了但泽。7 月25日,另一个敕令把法兰西帝国的海上贸易置于政府控制之下:从8月1 日开始,如果没有皇帝本人签署的特许证,就禁止进出帝国的港口;这些所 谓“正规化”的特许证是只发给法国人的。 第186章 因此,拿破仑仿照国民公会,颁 布了那种真正的航海条例。既然法国船舶不能出海航行,所以这个文件只是 一纸空文。同时美国人被当作一个例外加以优待,这个例外是商业公会于6 月25日在一次重要会议上研究过的:7月5日,法国发布法令准许美国人进 口,条件是要再出口等量货品。因为麦迪逊禁止他的国民申请特许证——在 他看来,特许证意味着损害海洋自由和美国主权——所以法国要把特许证发 给美国船主时,就改称为“许可证”,从而规避了麦迪逊的禁令。其实,法 国没有他们是不行的;但是,在外交上却大肆宣传这一让步,8月5日,尚 帕尼通知说,如果英国那一方面取消各项“枢密院令”的话,皇帝就将在11 月取消柏林敕令和米兰敕令。蒙塔利韦建议立刻就给所有的盟国或中立国的 商船发放“许可证”;皇帝予以拒绝,甚至扣押了一些丹麦船。由此可见, 应该承认,皇帝很巧妙地把急需中立国船舶这一事实变成使美国与英国不睦 的外交手段。 7月25日的敕令规定,所有的进口必须以出口等量的指定商品作为平 衡,这些商品因港口而异,但总是要有三分之一或者一半是丝织品。如果对 一般的货物和英国工业品的进口禁令维持不变,那么进口的只能是来自美国 或大陆的食品和原料:实际上,法国又准许殖民地食品进口,虽然明知是来 自敌国的。因此,这就是采取了科克贝尔·德·蒙布雷在1802年所设想的方 法:国家管制海上贸易,出口最低限度应与进口保持均衡。为了要重新活跃 出口,尤其是为了向工业提供原料和向消费者提供食糖和咖啡,拿破仑放弃 了出口要用硬币付款的要求。这一巧妙的想法也和救国委员会的指导思想相 同;然而,在共和二年,迫不得已而不惜任何代价来进口的法国,同意在必 1格拉夫利纳就在敦刻尔克西边,属诺尔郡敦刻尔克县。——译者 2这是美国的第二号马科恩法案,目的在广泛开展对外贸易,其中规定,如果法国对美国撤销限制中立国 贸易的各项敕令,美国总统就有权停止对英贸易;如果英国对美国撤销其历次有关的“枢密院令”,则总 统有权停止对法贸易。拿破仑善于利用此法案提供的机会,而英国迟迟不决,这成为导致1812—1814年英 美战争的原因之一。——译者 要时以硬币付款;而在拿破仑时代,法国的地位却改变了,它只要求外国人 以硬币付款。但同样显而易见的是,皇帝由于同意购买货物,这些购买部分 地对敌国有利,从而放松了大陆封锁。 国库与此也有关系。因为每张特许证值一千法郎;海关税则也重新调整, 8月1日,公布了特里亚农敕令,把殖民地商品的税率提高到了惊人的程度。 美国棉花,在1804年是每一公担纳税一法郎,自1806年开始,纳六十法郎, 调整后要付八百法郎;靛青的关税从十五法郎提高到九百法郎,咖啡的关税 从一百五十法郎提高到四百法郎。一边要向工厂主供应原料,一边又这样加 重他们的负担,这显得好象是矛盾的;但是,拿破仑不但想通过打击进口棉 花来促进民族的纺织工业,而且他还设想英国人不得不考虑到关税而降低他 们的价格,使得他们不能再有利可图,而正规的进口将使得购买者不再依靠 走私商人。这是太乐观了。英国人控制着市场,能够坚持他们的价格,而过 高课税也不会减少走私漏税。因此,取缔走私的措施很快地也就加强了。根 据10月18日颁布的枫丹白露敕令,走私犯要判十年苦役,更不用说要打烙 印,而且要提交新的司法机关“海关法庭”审理,这些法庭是以特别法庭的 程序来行使职权的;1812年,汉堡的法庭在十五天内就判决了一百二十七个 案件,其中有些人由于情节严重而被判处死刑。走私的殖民地物品予以没收 和出卖,工业品则予以销毁。为了清理市场和开辟财源,还要搜查不顾封锁 而已输入的商品。因此,特里亚农敕令便要大举出动警察。在整个帝国,普 遍进行了搜查;因为附庸国并不那么愿意贯彻敕令,拿破仑便杀一儆百:在 10月17日至18日的深夜,法兰克福被一营兵包围,第二天便被占领了;二 百三十四个商人——其中包括贝特曼和罗思柴尔德——眼看着他们未能藏起 来的东西都被没收了。来因邦联各王侯、普鲁士和瑞士都受到要被入侵的威 胁并看到他们的德意志边境已被封锁,于是他们才决定服从拿破仑的命令。 1810年几个敕令并没有全部收到预期的效果,反而不断地产生了严重的 弊病。新特许证并不比旧特许证更受到欢迎;根据蒙塔利韦的报告,皇帝到 1811年11月25日共签署了一千一百五十三张特许证,但只发出了四百九十 四张。这些特许证包括四千五百万法郎的出口以及将近二千七百万法郎的进 口。至于美国人,他们只领了一百张左右的“许可证”,他们运来了不到三 百万法郎的货物,从法国购买了三百五十万法郎的东西。在拿破仑看来,这 个顺差证明了这项新办法是行之有效的。实际上,是否获利还是一个问题; 考虑到法国商人的利益,官方对出口估计提高了一半,而对进口的估计减少 了四分之一;此外,英国人拒绝购买,在伊利里亚,因为要求再出口,英国 人便不肯出售食盐,所以皇帝就不得不破例准许他们不必再出口;结果,出 口常常是虚构的,其目的无非是要给进口寻找借口。人们设法欺骗海关,将 不值钱的商品装上船,然后抛入海中。不管怎样,虽然工业方面得到了一定 的改善,但这还不足以使商人消除敌意。萨瓦里为我们记下了拉菲特很严厉 的话;日内瓦商会通过它的秘书西斯蒙第之笔对封锁公开进行了批评,使政 府各部门都大吃一惊。既然拿破仑不愿象英国人那样随机应变地颁发特许证 ——这是与柏林敕令和米兰敕令不相容的——那么他最好是一张也不发。 另一方面,清理市场的工作还远远没有完成。通过向法国的驻外官员行 贿或者由于地方官员的共谋,人们得以隐藏很多非法商品,或者把这些商品 申报为来源合法。对于殖民地物品,皇帝采取了各种权宜之计:他允许以实 物交付关税,允许荷兰将没收的货物运入帝国按半价折算,同意丹麦放宽期 限把荷尔斯泰因的存货进口到汉堡,后来又接受普鲁士所没收的货物作为支 付一部分战争赔款;让所有这些商品都在市场流通,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 而且,这一套方法引起了激烈的动荡。销毁没收的工业品,使这些商品的拥 有者陷于破产;为了重新获得这些殖民地物品,就得缴纳巨款——在法兰克 福达九百多万——其中很多是不能预先付款的;每个国家都坚持按本国利益 来执行特里亚农敕令,这使得商品流通阻滞,直到大家同意只征收一次关税 为止;即令是这样,还是发生了由于普鲁士接受以其贬值的纸币付款,因而 它的纳税证书终于被其它国家拒绝的情况。这个打击引起了1811年的经济大 危机,因此,过高的关税制加重了原想用特许证来防止的弊害。 精神上的影响也不好。特许证和特里亚农敕令引起了思想混乱,使得人 们以为皇帝承认了错误而将放弃大陆封锁;8月,在给予美国保证以后,蒙 塔利韦一时也有这样的错觉。枫丹白露敕令以及大张旗鼓地加以实施使人们 大为失望;他们自认为所受的打击比英国人所受到的还要严厉,他们认为, 把他们所迫切需要的东西在广场上焚毁或者扔到河里去是令人愤慨的;十分 必要时,政府可以设法说服法国人相信,这样做是出于民族利益的需要,但 这并不能说服其他国家人民。在彼得堡的美国使节曾称之为“一种汪达尔人1 的政策”,这是普遍的呼声。另一方面,只给法国人发放特许证,拿破仑就 证明了那些把大陆封锁看作仅仅是有利于统治国法国的意见是正确的,而破 格优待美国人,则又引起了附庸国及盟国的愤慨。自1809年底开始,缪拉也 勾结了富歇、乌弗拉尔以及拉布谢尔颁发特许证,俄国看到粮食从帝国运出, 便要法国作出解释。俄国没有执行特里亚农敕令,奥地利也是如此。最后, 亚历山大又采取自由行动:既然法国与敌国做买卖,又允许美国船舶进港, 于是他在1810年12月31日便又对中立国开放了俄国的港口。这样,新措施 既危害了大陆封锁,同时也动摇了大陆体系。法国与俄国决裂还有其他的原 因;但是,如果按照大陆联合的精神,给附庸国及盟国象给法国一样地发放 特许证,使它们能在帝国各港口作买卖的话,那就可以避免给俄国提供借口, 而这也无损于照顾美国人的利益。在这种情况下,1810年的航海条例是毫无 用处的,它是拿破仑顽固地奉行重商主义政策的既不合时宜而又危险的一种 表现。 撇开这个错误不谈,当代人的谴责也不能抹杀拿破仑政策的精明的一 面。 第187章 他一刻也不打算放弃大陆封锁,在改进大陆封锁时,工业的困难在他的 心目中仍处于次要的地位。他立意要解决的主要是财政问题。要发动对奥地 利的战争,他必须有钱:允许农民出卖自己的粮食,他就能够取得税收,这 一点英国人也注意到了。1810年,他预见到,要准备对俄国战争,就需要更 多的钱:在这一年年底,据估计,特里亚农敕令和枫丹白露敕令给他提供了 一亿五千万法郎,而且还不包括没收商品的销售。他始终都按照眼前的需要 来制定政策,得到他所想得到的东西。同时,他把争取美国的外交手段与这 项财政措施巧妙地结合了起来,在这方面,他也取得了成功。麦迪逊认真对 待拿破仑的诺言,在1810年11月2日,恢复了与帝国的自由贸易,而仍禁 止英国的进口。 1汪达尔人是古代日耳曼民族的一支,原住今波兰境内。公元五世纪西迁经今法国和西班牙而到北非,建 立汪达尔王国。据说他们所到之地,破坏艺术文物,故欧洲人往往称野蛮破坏文物,故意毁坏他人财产者 为汪达尔人。——译者 至于柏林敕令和米兰敕令,它们还是不可动摇的,毫无疑问,如果拿破 仑认为发放特许证可能会损害这两个敕令的效能的话,那末他就会毫不犹豫 地取消这种制度:因为正如在1809年那样,特许证只不过是一个临时的措 施。在拿破仑的心目中,如果美国不是注定要对英国宣战,他也不会继续给 美国发放“许可证”。他在1811年3月24日斩钉截铁地向巴黎商人宣告: “我把中立国的船舶看作是领土的延长。任何国家如果听任其船舶被侵 犯,就不能被视为中立国的。美国贸易的命运很快就会决定了。如果美国遵 从这些敕令的话,我就厚待它。否则,就不准美国商船进入我的帝国港口。 大陆必将屏绝来自英国的进口。一定要从头到脚武装起来执行我的各项敕 令。” 果然,1811年,英国又回到1808年的苦日子了。瑞典刚刚加入大陆封 锁,在波罗的海,英国的船队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自由靠岸的港口。1810年 9月,英国船队受到沉重打击。当六百艘商船在海峡里被大风所阻试图在海 峡南岸靠岸时,有一百四十艘被拿捕了,据估计,这些船上的货物值一百五 十万英镑;瑞典也就参与没收了另外一百艘商船的货物,价值五十万英镑。 荷兰和北海的德意志海岸现在都被并入了帝国,向俄罗斯进军的大军涌入德 意志,加强了监视。英国的出口从未受到过这样沉重的打击。1810年,英国 向北欧的出口,包括法国在内,已提高到七百七十万英镑,再出口也达到九 百一十六万英镑。1811年,这些数字却分别下跌到一百五十万英镑和一百九 十六万英镑,即仅等于1805年的价值的百分之十四点五和百分之三十二点 二。同一年,英国只向美国销售了一百八十七万英镑货物,而不象1810年那 样是一千一百三十万英镑;与此同时,在西属美洲所开始的骚乱使英国对新 大陆(美国除外)的输出总值下降到一千三百万英镑以下,而1810年却是一 千七百五十万多。1811年,英国的出口总共下降到三千九百五十万英镑,即 相当于1805年的百分之八十二,相当于1810年的百分之六十五。 或许有人辩解说,这是由于英国在1811年遭受到一次严重的工业危机; 但是,工业危机的后果是价格惊人下降和库存大量增加;如果英国的销售额 有所减少,那是因为人们拒绝买英国商品,而并不是英国缺乏商品的缘故。 因此,大陆封锁是进行得很顺利的;从前有些拿破仑不能控制的因素是不利 于他的,现在却变得对他有利了,而且正如对1811年危机的研究所表明的, 还存在着其他有利的因素。因此,拿破仑那么自信是容易理解的:“我知道 有人公然谴责我的措施,”他在1811年3月24日还这样说:“然而,最近 从英国来的人,看到中断大陆贸易后所开始产生的后果,不得不说,可能皇 帝是对的..,或许他会完成他的计划。” 可是,他并没有利用他所有的这些有利因素。当他看到英国继续在大陆 推销货物、带回现金或以补助金的名义将这些钱交给反法同盟各国时,他很 生气:但是,这只能怪他自己。因为,他尊重国际间银行的结构,这个结构 既支持了英国的贸易,也保证了在支付中和商业纸币的流通中还起着重大作 用的硬币的周转,而商业纸币至少在西欧对于贸易往来是必不可少的。正如 荷兰的大臣瓦尔肯纳尔于1808年1月25日上奏国王路易所写的: “大陆上流通的英国制造的产品中,对英国人最有利可图或最重要的是 银行的纸币。..靠了它的魔力,支持着遍布世界各地的巨大的英国贸易 网..。这就是所有欧洲大陆市场上直接向英国提款的,或者间接地向英国 人的帐户提款的汇票与证书制度的强大作用。” 此外,黑森的选侯和荷兰的资本家要向英国人推销公债,甚至罗思柴尔 德要获得法国票据来汇款给威灵顿,银行都起着中间人的作用。银行的中心 是阿姆斯特丹、汉堡和法兰克福。荷兰的赫普—拉布谢尔银行同汉堡的帕里 什银行彼此都有交往,也同伦敦的巴林银行和巴黎的金融家保持着联系;大 陆上的罗思柴尔德家族与居住在伦敦的他们的兄弟内森保持着联系,在1811 年,他们中的三个人,詹姆士、查理和萨洛门到巴黎来做生意,詹姆士就留 下来创办了他们家族在法国的支行。当时大陆上的大银行都在皇帝的控制之 下。然而,尽管硬币的出口在帝国还是被禁止的,但在其他地方并不是这样, 荷兰甚至在被合并后也还没有中断硬币的出口。至于商业贴现,各地从未中 断过,尽管《政府通报》在1807年停止公布伦敦的汇兑牌价。谁都认识到这 是个最棘手的问题。瓦尔肯纳尔说,商业证券是唯一的不被禁止的商品:“要 打击的正是这个东西”;因此,他建议把所有的与任何英国人的利益或信用 或帐户有关的任何汇票的发行、承兑、背书、贴现、运送或支付都视为重大 叛国罪。毫无疑问,路易设法使这个意见不给他的哥哥知道;但是,这个政 策上的漏洞还是被莫利昂和拿破仑注意到了,拿破仑在1811年对“英国商业 的贴现者”大发雷霆。然而,他并没打击他们。这一疏忽只能用他的重商主 义观点来解释。尽管他要阻止英国人销售,他却不放弃向英国人出口,并向 英国人赚取硬币。荷兰继续从国外投资取得巨额收入,拿破仑不打算放弃这 样做;打击国际银行界,就是打击自己。曾导致他制定柏林敕令和米兰敕令 的那种好战的狂热,是不容许有类似的宽容的:因此,尽管他自己也许不承 认,他还是抑制了这种狂热。 黄金的诱惑和财政的考虑也使得他不去利用给英国造成饥饿的机会,反 而给英国提供了英国所缺乏的粮食。看来,起初在好战的狂热中,他似乎不 是这样推论的,因为在1807年,法国完全停止出口生活必需品,1808年, 在荷兰也被禁止了,同年,在德意志也停止了。但是,在1809年,他不顾科 克贝尔·德·蒙布雷提出的意见,又准许了出口,而正是通过出口,他的新 政策证明是大有实惠的。1810年英国共进口了一百五十六万七千夸特粮食, 其中从帝国及其盟国进口的就达一百三十万六千夸特;正象拿破仑所希望 的,英镑的汇兑率下降了,英国的黄金外流了;但是,英国却积存起储备粮; 其证据是,尽管1810年歉收,它在1811年也只不过进口了三十三万六千一 百三十夸特小麦,而且其中三分之一却来自普鲁士,同时,在1810年每夸特 的平均售价是一百零三先令(大约相当于四十四法郎一公石),现在却下降 到九十二先令(即三十三点五法郎一公石)。毫无疑问,没有大陆的援助, 英国会缺少几星期的粮食,即使英国能设法度过难关,价格也一定会惊人地 暴涨。正在这个时候,英国遭受到一次空前的经济危机:拿破仑却预先断送 了可能是达到其目的的唯一机会。 三、1811年的危机 在这场危机中,特里亚农敕令和枫丹白露敕令起了重要的作用;然而, 不管有没有这些敕令,危机总是会爆发的,而且,还应指出的是,拿破仑可 以得到一些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情况的帮助,这又是一例。从本质上讲, 资本主义生产包含有周期性的混乱;战争和封锁创造了一些加速周期性混乱 的不利条件。欧洲大陆也不免遭受其害;当然,正由于英国经济是先进的, 所以它受到的损失要严重得不可估量。 从1807年以来,价格已人为地上涨了;比如在英国,波罗的海的供应品、 丝绸和棉花的价格从1808年起就不止翻了一番;加拿大的租船费涨了两倍, 里加的涨了三倍还要多;1810年,人们计算过,一艘一百吨的船,从加来到 伦敦的来回航程,要花费五万镑;从波尔多到伦敦的来回航程要花费八万镑。 第188章 其结果是,海上贸易冻结了越来越多的大量资本。同时,危险不断增加,这 不仅仅是由于拿捕和没收,而且也由于价格的过分的和突然的改变。因此, 在巴黎,来自巴西伯南布哥的棉花在1806年是每磅值七法郎,在1807年, 每磅值十五法郎,在1808年,每磅值二十四法郎;在1810年,每磅保持在 十二至十四法郎之间。在汉堡,1808年年初,一袋棉花的标价是七十五盾, 在年中是二百六十盾,在年底,是一百七十五盾;在伦敦,价格摆动稍微小 一点,但仍给投机活动开辟了广阔的前景。在汉堡,帕里什的父亲在1800 年已经慨叹定期的投机活动的风尚吸引了商人:这种风尚最后占了优势。在 英国,人们对一切商品进行投机买卖,并为这一目的而组成了一些公司。 在大陆上,人们主要是对殖民地产品感兴趣;在法国,人们在大城市里 可以找到这种机会;然而,到达法国各大城市的商品较为稀少,人们在阿姆 斯特丹或在汉撒各城市则更活跃得多;巴黎的银行在那些地方进行了大量投 资,他们或者是为了自己,或者是为了他们的顾客;在1810年,人们引证卡 沃咖啡馆1老板在安特卫普大量投资于殖民地消费品。正是交易所看涨的投机 商在进行操纵,他们总是玩弄手段,特别是捏造假消息;1807年4月,为了 要使棉花涨价,人们在巴黎散布说,英国封锁了里斯本。在荷兰,大银行为 了控制市场,便购买仓库的存货。在英国,政府不断地借款,其注意力也是 放在有价证券上。在这一方面,优势则是掌握在证券看跌的投机商手里;交 易所的经纪人更是不断地把英国统一公债贬值,因为银行家不肯——除了一 个例外——提供贷款给远期交易;这些银行家贷款给别人时收百分之五的最 高的合法利率,而他们自己借款时,条件却要好得多。英格兰银行通过戈德 史密斯银行来迎击这些投机商人。在巴黎,有价证券的投机活动远远没有达 到这样严重的程度,然而也没有被忽视,政治的不稳定引起了证券的剧烈波 动。当塔列朗主持外交时,他利用职权取得情报来进行投机买卖,大发横财。 莫利昂大臣竭力提高公债价格;但是卖空的投机商总是不断地证明拿破仑抨 击是有理由的。投机的风气侵入了商业和工业。英国市场出现过两次大景气: 一次是在1807年和1808年,当时波帕姆宣布英国攻占了布宜诺斯艾利斯, 同时人们也得知西班牙的属地已宣布费迪南七世为君主,从此就把英国当作 它们的盟国;另一次是在1810年,当时法国最后的殖民地都被英国攻占了, 美国人又在欧洲出现。为了满足定货,工厂增加了,家庭手工业者由于租借 或者赊购织机而改进了工具。在法国、萨克森、瑞士,由于禁止英国的棉织 品,也引起了类似的后果;人们同样进行了大量的投资,其结果是雇用人员 的薪给工资大大地加重了企业的负担,使这些企业随时会受到危机的打击。 尽管以上的一些情况说明了为什么生产的投资高度活跃,但如果没有通 货膨胀和信贷膨胀,这种活跃也不会发展到这样的程度。在这一点上,英国 的情形与法国的大不一样。使钞票与黄金割断关系之后,英国政府努力保持 1卡沃咖啡馆是1729年创办的,发起人都是当代作家,成为文人名士聚会之地。以后两度改组。1805年 重建,称为“现代卡沃”。——译者 健全的财政制度,以此避免滥发纸币,总之,这种努力是成功了,这无疑的 是由于增加了税收,因为,从1804年至1811年,税收几乎总是弥补了开支 的一半以上;而且还由于资本充足,由于政府按期还本和干预交易所的活动 而努力维持统一公债的信誉,所以政府总是能够设法获得长期或短期的借 款。尽管这样,政府还迫使英格兰银行手头保持巨额的财政部证券,从1808 年开始是四千多万英镑,结果纸币发行量得以增加。人们不知道增加的实际 数字,但是,从1805年的一千七百万已增加到1811年的二千三百五十万。 那一年,一个调查委员会证明,最近发行了二百万英镑钞票。另外,现在地 方银行已增加到八百家,可能已发行了四百万至五百万的纸币。最后,银行 经营的方法大有改进:四十六家银行参加了银行间的票据交换结算,资金的 流通得以加快。物价也在继续高涨:与1790年相比,1809年的指数是176。 它是逐步增加的,由于工资的提高总是落后于物价的上涨,而货币的大量供 应减低了利息,所以,毫无疑问,通货膨胀可能有助于鼓舞创办企业的精神。 然而,当代一部分评论家确信,私人银行——如果不是英格兰银行——提供 了过多的信贷,我们对这一点是可以相信的。最后,为了招徕顾客,商人自 己也同意延长付款期限——十二至十五个月,在拉丁美洲以及地中海东部沿 岸诸国,还不要充分的抵押品。 在大陆上,大多数的国家也发行了纸币;由于大陆各国经济还是落后的, 所以生产并没有受到刺激。相反地,拿破仑断然地取消了纸币;但他还是千 方百计地设法增加金币的储备,战争使他获得了大量赔款,其中大部分被运 回帝国;因此,在那里资金流通也同样地增加了。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在 帝国里信贷膨胀了,尤其是通过一些不健全的手续,象在执政府时期那样。 银行还是不多,外省银行尤其很少,商人、工业家以及投机商都通过抵押他 们的不动产或者通过金融汇票,而继续获得信贷;尽管法兰西银行进行了改 革,但还不能肯定它不继续接受通融汇票,因为有人证明马丹的儿子,一个 日内瓦人,他是法兰西银行查帐员之一,却在1811年由于经营投机事业以及 被认为是牵涉到一宗走私案件而破产了。 因此,没有1810年的各项敕令,危机也必然会爆发的。事实上,至少在 英国,危机是发生在这些敕令之前。在英国尽管经济比以往更活跃,但是由 于货币虚弱,所以从1809年起,经济就开始显得萎糜不振。自1806年以来, 金银的价格并没有提高,但英格兰银行的现金储备,从1808年的六百多万 镑,一下子降到四百万镑,在上一年,一英镑在巴黎还值二十三法郎,在汉 堡还值三十五先令,这一年突然下降到二十法郎和二十八先令。从1809年8 月开始,李嘉图就发出了警报,并开始了一场在货币学说史上一直很著名的 争论:他把危机归罪于通货膨胀,并把责任推给英格兰银行;赫斯金森出来 为英格兰银行辩护;1810年2月,英国众议院任命了一个调查委员会,该委 员会在1811年发表的报告支持李嘉图;这个争论直到今天还没有结束。贵金 属的溢价必然要引起一定程度的贮藏;但是,资本并没移往国外,因为政府 能轻易地借款,此外,资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所以,兑换率的下降以及黄 金从市面消失的原因在于国家对外的支付,而不在于通货膨胀。对外支付由 于伊比利亚半岛的战争,由于给予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奥地利补助金,最 后,还由于购买粮食——在1809年就增加了大约六百万镑,而大大地增加 了;简而言之,从1805年至1807年,英国在大陆上平均每年支付了约三百 万镑左右;在1808年,总数超过了六百五十万镑,在1809年,超过了九百 万镑,在1810年,超过了一千四百万镑。还应该指出,英国在世界其他地方 也要付款来维持其驻军、船舶和机构,以及支付外国人在英国投资的利息: 这后一项,仅荷兰就从伦敦拿走了三千二百万盾。最后,贸易收支的逆差在 1809年是一千五百五十万英镑,在1810年是八百九十万英镑,在1811年达 到一千一百一十万英镑。 即使收支平衡,毫无疑问,内阁还是不得不把硬币送到大陆上去,而且 数量很大:其中一部分是由英格兰银行提供的。最重要的原因是由于财政部 的玩忽职守或者无能。据内森·罗思柴尔德说,有一天,在知道东印度公司 力图售出大量银币后,他赶快买了下来又马上转卖给未能找到银币的财政部 主计长;接着他又负责将此款送给威灵顿,为此,他把款先送到法国,在那 里买了到西西里、马耳他、甚至到西班牙支取的汇票。然而,英国政府的收 支总不能正常地得到平衡,因为战争、封锁、开辟遥远的新市场给贸易造成 的种种条件,使得外国的付款既迟缓而又不正规,而政府若拖延偿付国内债 务势必造成损失;鉴于同样原因,票据换兑常常不可能实现:例如,政府不 能够用在德意志支取的票据来供应威灵顿的需要。因此,垫款和运送贵金属 是不可避免的。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汇兑率,因为不可能为这些汇划提供确 切可靠的保证;在1812年4月底,威灵顿发现自己缺少五百万比塞塔。 第189章 拿破 仑对英国出口的打击,也给英国制造了一些军事上的困难。 如果李嘉图的主张占优势的话,皇帝的成功就可能更大,因为李嘉图的 结论是恢复金本位。如果是那样,英格兰银行就再也不能垫付硬币,英国政 府就难于维持驻扎在半岛上的威灵顿的军队。此外,还可能产生通货紧缩的 危机,从而限制生产活动,并使资本市场紧缩;财政部也会难于筹款。在这 种情况下,怎样能为战争筹款呢?很奇怪的是,英格兰银行的反对者们竟丝 毫没有觉察到这些后果。在学理的论证下面,无疑的隐藏着私人利益:因为 金本位的恢复就阻止英格兰银行去维持统一公债,卖空的投机商就会得胜。 同样可能的是,支持李嘉图的人并不缺乏卓识远见,他们明确地认识到,他 的论点会导致与法国媾和。政府却痛斥这一危险的步骤。首相帕西瓦尔写道: “我不得不把所建议的措施视同议会正式的宣言,它要表明我们不论在哪一 种和平条件下都必须屈服,而不愿继续作战。”因此,恢复金本位的建议在 1811年5月10日便被议会否决了。贬值持续下去;1811年,储备金降到三 百万;黄金的溢价现在达到四分之一;法郎价值超过英镑的百分之三十九, 汉堡先令超过百分之四十四。在国内,靠收租息过日子的人闹起来了,金勋 爵向其佃户要求相当于钞票价值损失的额外加息。结果,议会只得决定钞票 应成为具有票面价值的合法货币:于是英国在无准备金的条件下,实行强迫 规定纸币牌价的制度,这种情况总是给靠固定收入的人带来一定的损失。 在1810年上半年期间,货币危机有如封锁一样,并没有引起工商业者的 不安。相反地,英镑的跌价有利于出口。但是,在耗尽他们的贷款或者把他 们的流动资金完全变为固定资本后,国外付款的不足终于使他们陷入了困 境。人们主要是归罪于拉丁美洲。1810年8月初,曼彻斯特的五家商行负债 二百万而破产了,从此掀起了破产的旋风。受到这些破产打击的各银行中止 了信贷,从而引起了更多的破产,或者迫使制造商放慢生产速度,继而停止 生产。物价暴跌:1811年的指数是158而1810年则是176;殖民地物品跌价 一半;咖啡跌价将近三分之二。拿破仑再也不能选择一个更好的时机来加强 大陆封锁了;他的种种严厉措施,波罗的海的扣押英船以及由此而引起的英 国出口的惊人的减少,都使危机加重并持续更久。1811年这一年的突出特征 是工业一蹶不振,主要标志是生产速度放慢、制造品价格下跌和普遍失业。 英国全部工业生产的指数是六十四,而在1810年是七十四点八。在生产出口 品的大工业中,产量下降无疑地是更为显著:1811年的产量只有1809至1810 年的百分之二十五左右。当时有些工业家在指望各项枢密院令即将撤销,美 国市场即可重新开放,因而为了美国市场而继续生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产量就会更大幅度下降,造成的失业现象就会更加严重。在1812年,直到6 月23日撤销枢密院令之前,萧条现象继续存在。撤销后各出口工业立即调出 全部库存,准备尽快运往美国:无可置疑这有助于恢复生产,然而好景不长。 美国宣战的消息传来后,又使工业萎缩不振,直到英国得知俄国遭到拿破仑 攻入的不幸消息后才又得恢复1。就1812年全年而论,英国全部工业生产的 指数只恢复到比1811年稍为高一点:1811年是六十四,1812年只是六十 五点三。如果说,由于大陆封锁和麦迪逊的政策加在一起就使英国工业陷于 瘫痪,这无疑是过甚其词,但英国工业受到了严重打击,这是可以肯定的。 社会的反响是激烈的。1811年5月,纺织厂每星期只开工三天;在波尔 顿,每周的工资降到五先令,三分之二的织布机停了下来。既然长期以来工 人把他们的苦难归咎于采用机器,所以机器就成了他们攻击的对象;3月, 诺丁汉地区开始发生骚乱,到11月就变得极其严重了;1812年,骚乱蔓延 到约克郡,德尔比郡以及累斯特郡等地。兰开夏和柴郡也爆发了起义。在这 些地区,市场上的骚乱与破坏机器混杂在一起,因为面包价格仍然昂贵。自 从十七世纪以来,英国还没有发生过象1812年这样持续最久,蔓延最广的极 其严重的骚乱;某些地区曾经有几个星期实际上落在造反者的手里。英国政 府不得不出动正规军队一万二千人来镇压这些骚乱。1812年的事件无情地暴 露出英国经济和社会结构的缺陷(即使不说是罪恶的话),暴露出英国地方 政府陈腐过时的管理制度的无能。 拿破仑出卖粮食所造成的错误明显地呈现在这一点上;谁也不能说,如 果再加上饥荒,使这次危机更为严重的话,将会发生什么情况。尽管危机严 重,它还没有使英国惊惶失措;贵族和资产阶级虽然感到不安,却都能保持 沉着镇定。财政也顶住了这场风暴,尽管支出增加,从1810年的一亿二千八 百万镑增加到1812年的一亿四千七百万镑,而收入却稍有减少,其中海关收 入因价格降低在1811年和1812年减少了二百万。政府在1809年曾举债二千 二百五十万镑;1810年,减少了一百万;但是在1811年,又借到二千三百 五十万,在1812年达到约三千五百万;由于这样举债仍感不敷,政府在1810 年另外又获得短期借款三千七百万镑,在1811年获得四千一百万镑,在1812 年获得四千五百万镑。要耗尽英国的储备金,还需要有一个更长时间的动乱。 虽然英国的种种困难增加了皇帝的自信心,但是他也不能免受他在1810 年所采取的措施的副作用的影响。这一年的5月,布列塔尼所发生的一些宣 告破产事件已引起了巴黎一定程度的不安;然而引起大陆上危机的却是特里 亚农敕令。危机是从汉撒各城市和荷兰开始的:人们在这些地方比在其他地 方更肆无忌惮地在殖民地物品方面进行投机活动,以致在实施这一敕令时蒙 受损失最大。在9月份,卢卑克的罗达银行由于亏本二百五十万马克而破产 1美国国会在6月19日已通过对英宣战,英国迟到6月23日宣布撤销枢密院令,拿破仑在6月24日越过 涅曼河,因当时尚无电讯,消息要过几天才到达,以致有此一段曲折。——译者 了;不久,阿姆斯特丹的德斯梅特银行停止了付款。由于巴黎各银行同这两 家银行都有密切联系,商人的惊慌在11月份的商业公会里充分表现出来,十 二日,富尔德银行、西蒙斯银行——老板是朗热小姐的丈夫——和其他三十 七个公司相继倒闭。结果,到处人心惶惶,塔列朗甚至建议一切都延期偿付; 1811年1月,那个自旧制度末期以来都未曾停止过投机活动的比德尔曼,和 其他六十个商人也一起垮台了。倒闭之风逐渐波及全国各地,各制造行业都 发生严重的失业现象。由于拿破仑的粮仓已经全部出清,小麦每公石的平均 价格在1810年重新超过二十法郎,收成不好又使麦价上涨,一直持续到1811 年。在法国并没有象在英国那样发生骚乱;但是,我们知道拿破仑对类似情 况下的这种骚乱是多么的恐惧。 不论在伦敦还是在巴黎,人们都不喜欢政府的干涉;英国内阁和议会日 益倾向于采取自由放任的政策;尽管拿破仑倾向执行相反的政策,但他对工 业家,尤其是对银行家和商人并没有好感,他严厉地斥责他们进行疯狂的投 机活动而自陷困境。然而,英国和法国都不得不为失业问题采取补救的办法。 英国议会象在1793年那样,拨款二百万镑来提供贷款,但须以商品为担保。 在法国,皇帝首先尽力向法兰西银行购买一定数目的股票,并责成它在外省 开设分行以便获得更多的商业贴现;他也打算创立一个以商品为担保进行放 款的银行。最终,他只能象1807年那样对个别地方或个别人提供援助。亚眠 商会获得了一笔政府贷款来创立一项紧急救助基金;象图尔东—拉韦尔银行 或者鲁昂的杜瓦扬银行这些大银行,以及象巴黎的里夏尔与勒努瓦和阿尔萨 斯的格罗—达维利埃这样一些重要的制造商也获得了政府的贷款;据莫利昂 大臣估计政府发放的贷款共有一千二百万或者一千三百万法郎。另外,国家 购买的货物增加了。在里昂,拿破仑买了价值二百万的丝织品和六百万的其 他商品交给领有特许证的出口商;他不是自己出面,而是通过奥坦热银行在 各地发放二百万贷款进行定货,在鲁昂发放的款子最多。 1811年的危机对这两个交战国都是严重的考验,其最奇怪的结果是使它 们彼此更加迁就,使它们协调各自的特许证制度以便更容易交易。在英国, 商人们的意见能够引起注意;他们对商务部施加强大的压力。 第190章 但是,似乎他 们从大陆得到了一些许诺或鼓励,大概是在富歇、乌弗拉尔同拉布谢尔的谈 判中,从荷兰得到的,同时也从比利时得到了许诺和赞助,因为根特的商人 兼郡政务官范阿肯把从英国寄给他的信件转给了蒙塔利韦,这些信提出一些 试探性建议。1810年8月,英国商务部准备接收拿破仑同意通过特许证而出 口的商品,条件是拿破仑要接受英国产品及殖民地物品作为交换;11月,商 务部取消了它的诺言。由于危机的不断加深,商人又对商务部进行非难;例 如,1811年4月14日,格拉斯哥商会要求与敌国签订协定。11月15日,英 国报刊报导,今后在互惠的条件下将准许对法国贸易;其实,14日的一个通 告已准许法国酒进口;1812年2月,莫利昂宣称,英国将为此提供仓库:“这 样一件大事将被视为这个时代的奇迹之一。” 英国商务部并没做到这一步;但是它给法国商船提供了一些方便,取消 了对金鸡纳酒及大包棉花的禁运,允许敌国的臣民在英国定居以便通过特许 证来组织贸易,并表示它的意见,愿使保险商能够对运到法国去的船货报价。 这似乎使拿破仑惊奇不已。蒙塔利韦却抓住了这个机会,在11月25日,建 议使特许证符合英国的条件:以酒和丝织品来换取食糖。他似乎取得了胜利, 因为,在12月为此颁发了大量的特许证;在31日,还决定接受咖啡、染料、 皮革和药品,1812年1月13日,皇帝在大臣会议上谈到要进口四十五万公 担食糖的事。直到2月份,他还在签署特许证;从3月至7月,特许证发得 很少了;但是,莫利昂的报告在从俄国撤退中被丢失了,所以很难准确地知 道经过的情况;无论如何,从7月至10月,拿破仑颁发了二百九十九张特许 证,主要是为了把棉花运到鲁昂。在1812年,拿破仑可能总共签署了七百九 十九张特许证。英国人越来越显得态度和好,从1812年3月25日起,英国 人颁发了符合法国所采用的制度的那种特许证。 这项默契有利于国际金融界,只有国际金融界才能够非正式地出面调整 英法两国的特许证制度。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罗思柴尔德家族的人在巴黎开 业了,象我们在上面说过的那样,他们得以给英国财政部帮了大忙。根据蒙 塔利韦在1813年1月6日的一个报告,帝国大约出口了五千八百万法郎的货 物,进口了二千二百万。在英国,大家知道这个差额是对法国有利的,但还 是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进行销售。不过我们没有理由夸大这项贸易的重要 性。如果英国的出口在1812年又增加起来的话,那主要应归功于俄国和瑞典 的市场的重新开放,以及在大军撤离了德意志之后恢复了走私活动。帝国所 受的影响要少得多,似乎相当迅速地复原了。1812年的最后三个月中,在根 特,转动的锭子差不多达到1810年的数目,织布机比1810年还多一点。在 意大利王国,丝绸及丝织品的出口又超过1809年,贸易总额差不多等于1810 年的;里昂及鲁昂也开始生产了。在冬春两季中,已出现了歉收情况。但在 拿破仑看来,这只是暂时麻烦。无论如何,大陆经济经受住了封锁不可避免 地所引起的烦扰。拿破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不想放弃封锁。1812年发放的 特许证与以前的完全一样:这个权宜之计对英国人而不是对法国有害,因为 贸易的差额对英国人是不利的;在出口粮食方面作出让步之后,拿破仑并没 有充分利用这一危机;但是,如果从俄国凯旋归来,他就有可能更好地、更 有效地实施他的各项敕令,因为他统治的范围还会扩大。 对于他的敌人来讲,情况并不利。在危机使市场得到改善并降低了价格 之后,英国工商业又恢复了;破产的数目在减少,但和1810年的一样多;英 国的出口又回升到五千多万镑,超过了1811年的价值的百分之二十八。但与 1810年的相比,还少百分之十七;尽管进口总的来说是恢复了,但食糖及咖 啡的进口又减少了,这证明了殖民地物品市场存货还是过多;同样,成包的 棉花降到六万三千镑,而1811年和1810年却分别为九万一千镑和十三万二 千镑,从这个衰弱的迹象就可以断定,出口主要是利用了清理破产者以最低 的价格出售的库存货。英格兰银行的黄金继续地外流,汇兑率也没有明显的 好转。小麦的价格老是上涨,到1812年8月,达到了一百五十四先令。工人 的骚乱比以前更激烈地又爆发了。另一方面,皇帝要是在俄国打了胜仗的话, 毫无疑问地会封闭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的市场,美国的市场又已经失掉了。 麦迪逊援用拿破仑的诺言,曾于1811年2月2日要求英国取消“枢密院令”。 在舆论的压力下,伦敦的内阁于1812年4月21日同意了这个要求,只要证 明皇帝已经废除了他的各项敕令。于是马雷作出了一个相应的决定,并把这 一决定的日期倒填成1811年4月28日,惊讶不止的英国人便决定于6月23 日实行。然而这太晚了。6月19日,麦迪逊借口“强迫征募”问题总是悬而 不决,已对英宣战。 封锁总是可以用来达到好几种目的。在十八世纪,英国人主要是用封锁 来发财致富;在今天,封锁的目的主要是摧毁敌方的军事力量。拿破仑的封 锁是处在这两者之间的过渡阶段。它预示了封锁的发展前途,因为它力图粉 碎英国的抵抗。但是它也保留着许多过去的东西。因为它企图通过重商主义 的曲折道路来达到目的,即想要榨取敌人的黄金,而不是想饿死敌人。这样 减轻了封锁的作用,使它不能立即见效,何况英国舰队控制了海洋,要使封 锁取得决定性的效果,就需要或多或少不以皇帝意志为转移的那些情况的配 合。然而,封锁也不是完全无用的,归根结蒂,它的成功要靠大军,而没有 人能预见到大军的覆灭指日可待。拯救英国的不是自由经济的“自然规律”, 而是俄国的冬天。 第五章俄罗斯战役的准备过程(1811—1812年) 亚历山大知道,从提尔西特会晤以来,尤其是从1809年的战役以来,他 的态度总有一天必然将引起同拿破仑的冲突,因为他切望同拿破仑争夺大陆 霸权,至少想争夺东方霸权。皇帝则经过一定时间才相信竟然有人敢藐视他。 1810年12月31日沙皇颁布诏令以后,皇帝决心了结这种情况;沙皇应该被 降到附庸的地位;如果沙皇抗拒,就把他赶到亚洲去,他在欧洲的最富庶各 省应并入大帝国。 有人曾责备拿破仑从事这项冒险危害了法国真正的民族利益;可是,至 少从1803年以来,民族利益问题已经不在他心上;他心目中只有大陆的和世 界的霸权问题。大陆体系可从容许有一些“同盟国”,但并不赋予它们真实 的独立地位,更不容忍它们“造反”。在罗马被征服以后,皇帝的帝国之梦 势必转向君士坦丁堡,而要想夺取君士坦丁堡,首先就要消灭沙皇的实力; 大陆封锁为这个新方案提供了具体的理由:亚历山大既然破坏了封锁,这个 新方案就势在必行,而亚历山大的失败将使法国能从英国手中夺回地中海东 部沿岸各国的市场。拿破仑毫不掩饰,这是他所筹划过的最危险的战役:怎 么可能忘却查理十二1曾经冒过这个危险,并且在俄罗斯遭到失败?据说,在 他下定决心以前,他曾有三天彻夜不眠。既然他自己的意志本身就是目的, 那么他就不能后退;正如他在离开巴黎时直截了当地说过,他要“干开了, 就一干到底”。 一、1811年的警报 在若干月的长时间里,拿破仑专心致力于解决把五十万军队调到俄国边 境的困难,这就需要拥有大规模的运输工具、大量的给养和相应数量的经费。 1811年适龄应征入伍的新兵已经征召完毕,并且已经到新兵训练站;从一月 底开始,拿破仑着手加强德意志各邦的军队,陆续扩充这些部队,使一个兵 团扩成两个兵团,组成了一些新的兵团,运送去了武器和装备,修建了一些 辎重仓库。尽管他采取了种种保密措施,他一点也不能瞒过车尔尼舍夫和涅 谢尔罗杰的间谍。亚历山大如果抢先发动进攻,他就能突然袭击正在集中的 法军,把战争推进到德意志去,而掩护俄国的安全。但是,亚历山大敢不敢 这样做? 在1811年年初,亚历山大曾有此意。他的财政陷于窘境,赤字高达一亿 卢布,纸币贬值了六分之五;但是,沙皇统治下的俄国从来没有由于类似的 困难而迟疑不决过。二十四万俄军编成两个方面军,他们对抗的只有五万六 千华沙大公国的军队和四万六千法国军队,这些法国部队距俄国边境相当遥 远而且分散;在三月间,俄国多瑙河方面军的九个师有五个师被调过来;处 处可以看到部队逐日开向华沙大公国的边境。 第191章 但是,如果说波尼亚托夫斯基 为拿破仑提供了赶紧调兵遣将的时间的话,亚历山大却并未感到对自己的打 算确有把握。因此,在1月8日他又对恰尔托雷斯基(他由于需要金钱而对 亚历山大感恩戴德)提出要求:恰尔托雷斯基应把波兰人拉到俄国一边,俄 1查理十二(1682—1718年)从1697年起继位为瑞典国王,称雄北欧,进攻俄国,于1709年被沙皇彼得 一世战败于乌克兰的波尔塔瓦。——译者 国军队就可以不打一枪地进驻奥得河畔,这样就可以决定普鲁士人投入反法 战争。这位亲王于是又一次指出:如果要想赢得他的同胞们的拥护,沙皇至 少应该正式承诺重建波兰王国,明确规定王国的边界,并且接受1791年的宪 法。亚历山大只答应把俄占波兰各省,如果可能的话,再加上加里西亚,给 波兰王国;至于王国的内部制度,亚历山大只允许自治,而不提宪法。 在这期间,亚历山大瞒着鲁缅佐夫(因为他反对战争并且总是倾向同拿 破仑和解),而展开秘密外交,对瑞典、普鲁士特别是对奥地利进行了试探; 2月13日,他向梅特涅建议把多瑙河两公国给奥地利。这些试探都没有取得 成果。恰尔托雷斯基不得不承认波兰人不愿背叛法国皇帝;梅特涅拒绝了沙 皇许诺的礼物。弗里德里希-威廉三世买到一份由艾斯曼纳尔伪造的尚帕尼的 备忘录,其中的结论是要消灭普鲁士的存在,这位国王惶恐不安,以致在5 月间哈登堡向法国提议结成联盟。变成了瑞典摄政王的贝尔纳多特正在寻求 补助金,他指望从他的祖国获得一笔钱;他向拿破仑新派来的大使阿尔基埃 提出,他准备派出五万人组成的一支部队参加对俄作战,条件是把挪威让给 瑞典。此外,来自许多不同国度的法国皇帝的敌人也开始向沙皇左右汇集, 如果说,其中主张先发制人采取进攻者大有人在的话,尤其是阿姆费尔特, 但是反对发动进攻者也不乏其人。普鲁士人法尔建议,在德维纳河1与第聂伯 河之间深挖战壕,以便从侧翼攻击向莫斯科挺进的法国大军。当时还没有决 定实行有秩序的撤退;但是已经决定放弃采取攻势,军队都就地据守。 科兰古什么也没有察觉出来。相反地,波兰人感到惊恐不安:波尼亚托 夫斯基派了一个副官去见拿破仑,继之在去参加罗马王的洗礼途中,他向德 累斯顿政府发出了警报。达武起初还不相信,后来在事实面前就相信了。在 整个4月里,皇帝经常保持警惕状态;从15日到17日,在罗马王诞生之后 的庆祝活动中,他采取了很多项军事措施:已经动员的波兰军在一得到战争 警报信号时,应立即撤出大公国,而在奥得河上同达武与萨克森军汇集起来。 尚帕尼可能是要对这次意外事件负责而被撤职,由马雷接替他;拿破仑下令 同普鲁士、瑞典、土耳其进行谈判;他本人亲自同施瓦岑贝格谈判结成联盟 的问题。五月间,消息又变成都是令人安心的。鲁缅佐夫确曾获准重开谈判, 以便为奥耳登堡公爵取得补偿,希望能将华沙大公国的部分土地割让给他; 他本人和他的主上都不曾明白说出,但是皇帝一听就明白,于是斩钉截铁地 予以拒绝。然而,彼此仍在继续争论,又一次建议把埃尔富特给这位公爵, 而给俄国的是上一年提议的关于波兰的条约;沙皇的回答是一些不满的怨 言,而没有具体摆出自己的要求。6月5日科兰古回到巴黎,立即受到拿破 仑的接见;科兰古愿意保证亚历山大的忠诚,要求对亚历山大提出一些合理 的建议。接替科兰古大使职务的洛里斯顿也使拿破仑确信亚历山大仍然是爱 好和平的。然而,科兰古也指出,亚历山大一旦受到攻击而决定把俄军向后 撤退,把法国大军吸引到无边无际的大平原上,在那里严冬就会消灭大军。 皇帝回答说:“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就会使你的朋友亚历山大清醒过来。”这 两个敌手在争取时间这一点上似乎取得了一致看法,一个是要完成准备工 作,另一个是要争取同盟国,这些国家到现在为止仍采取回避态度;这两个 人都同样坚决要迫使对手投降。拿破仑并不排除对手有不战而降的可能,但 是他迫不及待;8月15日,他对库里亚金大发雷霆,过了不久,他就确定到 1德维纳河即今拉脱维亚的道格瓦河。——译者 1812年6月发动战争。 亚历山大的消息比较灵通。涅谢尔罗杰和车尔尼舍夫长时期以来已经收 买了法国陆军部的一些雇员。塔列朗向此二人的君主沙皇要钱,对此二人频 频出谋献策;正是塔列朗提示了把多瑙河两公国送给奥地利;塔列朗一再坚 持认为俄国必须同土耳其媾和,并且应同贝尔纳多特取得协议。科兰古本人 也不拒绝塔列朗的意见,而涅谢尔罗杰写道,塔列朗的所作所为“足以证实 他不负路易斯(即指亚历山大)对他的信任”。塔列朗还向俄国人建议采取 守势,而避免先把战争推进到德意志,以便能以被压迫、奴役的欧洲的捍卫 者的姿态出现。亚历山大的奸诈狡猾使他扮演这样的角色非常合适,而在外 交竞技中,拿破仑或许由于冲昏头脑,或许由于漫不经心,以致让亚历山大 连赢数局,占了上风。 二、外交活动与大军的推进 普鲁士起初给俄国一些希望。拿破仑对普鲁士国王的善意置之不理,7 月16日国王决心谋求沙皇的援助;他派遣了沙恩霍斯特到沙皇那里去,10 月17日签订了军事协定;在这段时间里,普鲁士尽其所能地动员军队。主战 派又活跃起来。格奈森诺当时担任代理总参谋长,编写了一份备忘录再次鼓 吹举行一次全民起义。在布拉格,施泰因和前任柏林警察总长格吕纳同“道 德协会”的一些分会取得联系,而“道德协会”原是普鲁士国王已经宣布解 散了的;在柏林,他们也利用昂普蒂达以及明斯特伯爵和哈登堡男爵(普鲁 士大臣哈登堡的亲族)的其他代理人充当中间人,这位男爵是英国选派作为 汉诺威的代表而驻在维也纳的。 可是,普鲁士国王又一次使施泰因和格吕纳陷于失望。沙恩霍斯特带回 来的军事协定规定,如果法军侵入普鲁士王国,普鲁士军队就撤退,或撤到 维斯杜拉河上同俄军汇合在一起,或者据守在各堡垒里面;如果柏林只简单 提出请求,亚历山大甚至不愿就下令俄国将军率军深入东普鲁士。弗里德里 希-威廉认为这样冒的风险过大;他又派遣沙恩霍斯特到维也纳进行试探,这 不过是聊以自慰而已;正如可以预料到的,12月26日,梅特涅毫不迟疑地 予以谢绝。从这时起,除了向拿破仑屈服而外,别无他法。而在拿破仑这一 方面,他的驻柏林大使、原籍皮埃蒙特的圣马桑使他消息很不灵通;但不管 怎样,最低限度他在普鲁士的警探要他警惕,9月4日,拿破仑下令哈登堡 解除武装。这位大臣当时正在等待沙皇的答复,于是满口承诺,而并不履行 诺言;10月间,他不得不接受法国的一次检查。最后,12月29日,他只好 服从,并宣称准备同法国结成联盟。这时皇帝并不急于结盟;到2月23日, 普鲁士大使克吕斯马克终于被突然召去签订条约,他立即遵命办理。他签得 正是时候,因为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要去占领他的国家,3月2日,居丹越过 了边界,这时普鲁士国王还不知道联盟条约已经签订。他在3月5日批准了 这个条约:普鲁士应听任法国大军驻扎该国,为大军提供各种给养,所有费 用在战争赔款中扣除(赔款还远未付清),并派遣一支两万人的军队到俄国 去。从此法国第九军团司令维克托成为柏林的唯一主宰,普鲁士国王的部队 应从柏林撤出。这对施泰因的朋友们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看来王朝的威 信扫地以尽。沙恩霍斯特获准引退;格奈森诺出使伦敦;博于恩、克劳塞维 茨以及许多人士亡命俄国;5月间,施泰因离开布拉格,应亚历山大的邀请 去了俄国。 虽然梅特涅曾不吝进言,多次劝告沙皇避免对法战争,梅特涅对战争的 结局总是提心吊胆的,因为战争的结局不论谁胜谁败,势必把他置于战胜者 的摆布之下;当时,奥地利毫不犹豫地也倒向法国这一边。12月17日,施 瓦岑贝格被召去缔约,双方立即达成协议:拿破仑用伊利里亚各省去换加里 西亚,他并保证土耳其的领土完整;奥地利答应提供一支三万人的军队;1812 年3月14日,双方签订了条约。然而,在维也纳主战派又在恢复活动,梅特 涅的朋友和秘书根茨自从1809年9月主和以后已经被英国打发走了,他草拟 了几份反对大陆封锁的备忘录,以此力图再得到英国的财政援助,这些备忘 录中,有一份是送给沙皇本人的。但是梅特涅是不愿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他 甚至利用这种情势彻底搞垮普鲁士民族主义派,他把这些人看成是革命的先 头部队。虽然哈登堡慎重对待他的政敌,当5月底他在德累斯顿会见梅特涅 时,他答应助梅特涅一臂之力;8月,格吕纳在布拉格被逮捕。 第192章 因此,亚历山大对德意志人的态度无从感到庆幸。既然从前他自己也曾 迫于形势而屈从法国,他也就不能责怪德意志人。亚历山大知道,只要局势 一有转机他们就会抛弃拿破仑。何况梅特涅(在亚历山大眼里此人最值得怀 疑)由于相信俄国保不住多瑙河两公国,正迫不及待地想取得双重保险,因 为齐查戈夫对多瑙河方面军谈过想同土耳其人结成联盟,并发动斯拉夫人和 匈牙利人从背后攻击奥地利。圣朱利安伯爵通知沙皇,奥地利对他作战只是 形式上的,在任何情况下决不增派援军;6月2日,奥、俄签订了秘密协定。 在与法国皇朝联盟为烟幕的背后,梅特涅在玩弄两面手法,这种手法保证了 奥地利的安全,同时在等待更有利的时机到来。 由于拿破仑的过失,亚历山大从瑞典人和土耳其人那里取得更多的成 功。法国皇帝似曾深信,无论瑞典人或是土耳其人必然会自动投向他这一边 来;也许他只想到最后关头才同他们谈判,正如他对待普鲁士和奥地利一样, 以免促使俄国人采取攻势。但是,亚历山大抢到了前头。在1811年,法国和 贝尔纳多特的关系恶化起来,阿尔基埃大使个人在其中起了一定的作用:在 知道瑞典不顾他多次抗议仍公然破坏大陆封锁时,阿尔基埃擅自决定断绝外 交关系,并且在8月25日竟对瑞典摄政王大发雷霆。皇帝召回了他,但是也 没有设法争取贝尔纳多特,从此贝尔纳多特决定倒向俄国一边。1812年1月, 达武接到命令去占领属于瑞典的波美拉尼亚以杜绝英国的贸易,这是致命的 打击。2月18日,勒温海尔姆伯爵向彼得堡建议结成同盟。贝尔纳多特愿意 派兵到拿破仑的后方,在德意志登陆,条件是俄国部队必须先帮助他征服挪 威。亚历山大接受了建议,交换条件是首先向丹麦国王弗里德里希六世征求 同意,并让他得到补偿,例如给他奥耳登堡。亚历山大派遣苏什捷连到斯德 哥尔摩,双方在两国首都讨论有关的细节问题,每一位全权使节都力争取得 先达成协议的荣誉。他们几乎同时签订了协议,一个在4月5日,一个在4 月9日。 至于土耳其苏丹,亚历山大从1811年起就跟他进行谈判。在1809年巴 格拉吉昂取得胜利以后,俄土战争打打停停地拖延着。土耳其人从塞尔维亚 撤退,塞尔维亚曾一度转向法国,在卡拉-格奥尔吉发动政变清除了奥地利势 力和他的政敌奥勃雷诺维奇以后,又回到了同俄国结盟的政策。卡明斯基在 1810年的一次胜仗中攻下了多瑙河上的那些要塞,而向苏姆拉推进;在高加 索,俄军攻下了伊美雷提亚和明格雷利亚;苏呼米-加来和阿哈耳卡拉基都被 俄军征服。1最后,在1811年,库图佐夫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他把已经在 鲁斯丘克附近渡过多瑙河的土耳其军队分割成两部分,包围了三万六千敌 人,除非以让俄国并吞直到塞列特河的比萨拉比亚这一条件作为谈判基础来 缔结和约,否则他不肯签订停战协定。10月25日,在朱尔朱开始谈判,但 未能达成协议,因为土耳其人最大限度只能让俄国并吞比萨拉比亚直到普鲁 特河为止,并且拒绝授予塞尔维亚自治权。1812年1月12日,两国在布加 勒斯特重开和谈。斯特拉幅德·坎宁尽了最大努力促使苏丹马赫穆德议和, 但也无效。最后,当法国入侵已迫在眉睫时,亚历山大才下令让步,5月28 日和约签字。库图佐夫的后任齐查戈夫得以挥师北上,而俄国在亚洲的军队 则转而对波斯作战。 自从1811年夏季以来,拿破仑的各路军队云集德意志,到1812年年初, 随时皆可集中并进驻涅曼河上。但泽已变为一个储备丰富的基地,拉普统率 二万五千人据守其地。波尼亚托夫斯基以六万人屏障维斯杜拉河;达武指挥 十万人部署于奥得河上,其前卫且已渡过奥得河;乌迪诺率军穿越威斯特法 利亚,而于3月28日进入柏林;内伊率领布伦大营部队抵达美因兹;德意志 各邦军队纷纷开往易北河;驻守于法国本土东部的近卫军整装待发。意大利 驻军越过阿尔卑斯山前来,困难独多;2月初拿破仑颁布最后军令,23日欧 仁开始上路,全军齐出发。为了阻挠俄国的间谍活动,萨瓦里故意给车尔尼 舍夫制造麻烦,成功地激使他于2月26日离任,警察在他的寓所发现一张便 条,它提供足够证据枪决了陆军部里的一个叛国犯,此举在公共舆论面前大 损俄国的声誉。 在5月底以前,法国军队还不能密集到涅曼河上。可是亚历山大现在已 经知道贝尔纳多特很可靠,在4月8日终于决定开列他的要求:拿破仑应首 先撤出普鲁士和瑞典的波美拉尼亚,把军队撤退到易北河以西;然后再谈判 缔结贸易条约,并解决已经答应过的给奥耳登堡公爵补偿的问题;但是,不 论在任何情况下,中立国的贸易自由应予尊重。拿破仑一再拖延同库里亚金 的谈判,一直拖到5月7日;在这期间他试图先摆脱西班牙事件,4月18日, 他向坎宁建议签订以“实际占有”为基础的和约,唯一例外是葡萄牙应归还 其王朝;西西里仍为费迪南所有,而西班牙仍归约瑟夫;英、法两国应同时 从这三国撤军。英国拒绝让约瑟夫仍留在马德里。当库里亚金要求最后给一 个答复时,皇帝一句话也没说,在5月9日离开了圣克卢,翌日,马雷跟踪 而去,也未作答复。纳博纳已经出发去同亚历山大谈判:他在维尔纽斯找到 了沙皇,但没有谈判就被沙皇辞退。5月25日,皇帝到达德累斯顿;他在那 里接见了奥地利皇帝、普鲁士国王和许多附庸国君主。28日他出发去涅曼 河。大冒险开始了。从这场冒险中,拿破仑或是将变成整个欧洲的统治者, 或是彻底垮台。他又一次在孤注一掷了。 1伊美雷提亚在今苏联格鲁吉亚西部沿黑海地区;明格雷利亚在格鲁吉亚西南部;苏呼米-加来即今格鲁吉 亚西北部的苏呼米;阿哈耳卡拉基即今格鲁吉亚南部的阿哈耳齐赫。——译者 第五编 1812年的世界 第一章帝国的法兰西 1812年,法兰西帝国面积约七十五万平方公里,人口约四千四百万,全 国划分为一百三十个郡。拿破仑在共和国为他遗留在自然疆界内的一百零二 个郡之外已经逐渐增添了领土,这些增添的领土形成两只向东北和东南方向 延伸的触角;东北边是荷兰组成九个郡,还有北海沿岸德意志各邦组成另外 四个郡:帝国的版图从这里通过以卢卑克为首府的特拉弗河口郡直达波罗的 海;东南边是伐累、皮埃蒙特、利古里亚、巴马、托斯卡纳和教皇属邦西部, 共十五个郡。这些新近合并的地区大多数远没有完全同化,还更多地具有附 庸国的面貌;此外,荷兰有一名总督,托斯卡纳也有一名;德意志各邦组成 第二十二军区,仍然受一个特别委员会的统治;至于伊利里亚,尽管已并入 帝国,但一直是单独管理,而且其领土的划分根本不列入一百三十个郡之内。 总之,除了较早合并的皮埃蒙特和利古里亚以外,拿破仑的治理“体制”只 能在自然疆界的范围内正常推行。 这个体制从来没有一成不变过。从1804年至1811年,拿破仑不断地修 订各项制度。从他在不感到受革命传统约束的附庸国里所进行的试验中可以 得出这样的结论:“逐步完善”的阶段并未结束;尤其是法国的社会还未形 成拿破仑所期望的形态。尽管拿破仑的工作还没有完成,然而到了1812年法 国的社会已进展到相当程度,使人足以看出它的精神。 一、专制政府 胜利已经逐渐改变了皇帝其人及其习惯。提尔西特和约之后就很难辨认 出那个颧骨突起,面色阴沉,完全象戴了罗马面具一样的雾月政变人物;现 在面色温和;安详使其面貌舒展。活动并未减轻,但是变得井然有序。最迟 八点钟他就到办公室工作,仅为午餐才稍有中断,通常是单独进午膳,每周 散步或狩猎一二次;六点钟与其家人共进晚餐;谈话片刻之后又回到处理他 的公务中去,九、十点钟就寝。星期日是举行隆重典礼的日子:弥撒和阅兵 之后接见廷臣,根据宫廷的繁文缛节,严格按官阶排列并穿戴华丽服装的廷 臣在各厅殿内肃然伫立等候着皇帝;晚上是盛大的家庭宴会,宴后皇帝和皇 后举办音乐会或戏剧演出,并接见谈话。 到了1810年,年岁变老的征象在他身上开始略微有所显露:面容丰润, 肤色微灰,身体微弱并发胖;某些迹象不禁令人猜想到帝国过分广大的面积 使他操劳过度,他写道:“我难道没有颁发过这个命令吗?”这并算不了什 么;直到最后,他仍是惊人地精力充沛,神智明敏。更明显的是无限的权力 对他的精神面貌的影响;自信不知不觉地变成了自满自负,头脑昏昏然:“我 的意大利臣民对我有足够的了解,该不会忘记我小手指头知道的东西比他们 所有脑袋加在一起知道的还要多。” 第193章 悲观的思想使他变得粗暴:“我一直注 意到老实人无用。”他崇拜强力和成功到了玩世不恭的地步:“要主宰世界 只有一个诀窍,那就是要强大,因为力量强大就无所谓错误,也没有幻想可 言;这是赤裸裸的真理。”“争取成功吧;我只以行动的结果来判断人。” 因此自然而然地使他感到日益孤立,他日益清醒地意识到他的事业持久性问 题。他对夏普塔尔说:“里里外外我都是用我所引起的恐惧来统治的;”稍 后又对莫利昂说:“他们为了享有安全才投靠我;如果一切又成了问题,那 么他们明天就会离开我。”他的末日将会引起人们什么样的感情呢?他说: “人们将会说:谢天谢地!” 他的意志愈是无人敢于违抗,他就愈加变得固执己见和猜忌、易怒;他 同弗里德里希二世一样,不断地加强政府的个人独断特性。从他颁发给那不 勒斯王国和威斯特法利亚王国的宪法看来,他的意图是最终取消选举原则。 其实无论是选民或是议会都不会对他有所掣肘。体现普选权的乡区议会选举 只是到1813年才举行,而且只是在几个郡举行。选举人团是在选举前通过私 人关系遴选产生的,而且选举人参加选举者寥寥无几。1810年科多尔郡未能 补足郡议会候选人名单,该郡的塞纳河上的夏提荣县县长亲自任命县议会; 在立法职务方面,所有提名都是有利于官吏和军人的,只有一个人例外,而 这个人就是贝利埃的岳父。官吏和军人在各级议会中逐渐占了优势。保民院 于1807年被取消了,立法院的会期变得越来越短。拿破仑立法或者是采取元 老院议决案的方式,如征兵和领土的合并,或者是通过敕令的方式,象恢复 烟草专卖那样。在各项法典尚未完成时,参政院保持有一定的活动;此后, 参政院就剩下审理行政诉讼的职务,而只讨论执行方法的行政会议则保留了 它们的重要性。 各部大臣的作用愈来愈遭削弱,他们的职权也在不断分散;“大军”设 有兵站总监,“特别财务署”另设总管;征兵和粮食都另立机构领导。这个 政权的高级行政大员相继见斥,首先是夏普塔尔,然后是塔列朗,最后是富 歇;皇帝宁愿起用那些可以当雇员对待的克雷特、尚帕尼、比戈·德·普雷 亚梅纽、萨瓦里、马雷等二流人物。在旧制度下曾任官吏转而归附拿破仑的 人,在帝国政府中占有愈来愈多的职位。拿破仑相信他们是先已效忠新法统 的,并认为他们较为驯服:“只有这些人才懂得伺候。”其中许多人缺乏才 干或经验;因此他所看中的人很快就青云直上;比如莫莱,1806年任查案官, 1807年擢升为郡守,1809年升任参政官和公共工程局局长,1813年晋升大 臣;由此还担任了许多兼职。正是为了组成一批出身显赫,家道富有(故此 官俸极为微薄),但是由他自己培养的后备官员,拿破仑才于1806年恢复了 参政院的查案官——他一共任命了七十二名——并在外省和巴黎都增加了各 级议会及行政部门的协理专员;1811年,其中有三百五十人担任一般的职 务。至于参政院,不能说拿破仑已将其构成的性质作根本的改变;1813年, 他还任命前国民公会议员赞吉阿科米(诚然他并没有投票赞成判处路易十六 死刑)以及科芬纳尔1的兄弟担任查案官。拿破仑只清除了十二名参政官,只 宣布革职两名,其原因和参政院的工作无关。但是事态演变的趋向还是明显 可辨的,所以,我们可以看出如果帝国持续下去,将会演变到什么地步。此 外,许多雾月党人随遇而安:他们接受了荣誉勋章并挤身于新贵族之列;其 中某些人甚至建立了贵族长子世袭财产。 郡守人选更换的趋势表现得更为明显。科多尔郡的郡守最先是一位前制 1科芬纳尔-迪巴伊是罗伯斯庇尔派的雅各宾党人,1794年为巴黎公社(革命市府)的领导人之一,热月政 变之夜,曾率一队炮兵营救罗伯斯庇尔派的国民自卫军司令安里奥,但未能挫败热月反动。拿破仑在参政 院仍重用大革命时期的活跃人物,可见参政院的构成未变。——译者 宪议会议员,接着是一名保民院成员,以后是莫莱,最后于1812年这个职位 移交给科塞-布里萨克公爵。2此外,大革命的幸存者象让邦·圣安德烈那样 对过去的革命事业矢志不移的诚属凤毛麟角。在马赛,蒂博多出于明哲保身 和利禄熏心,并在他妻子的影响下,变成了反动措施的主谋。1这些郡守跟着 主子亦步亦趋。起初,郡各级议会还否决某项支出,检查帐目,提出各项建 议;但是由于否决的经费被官方强行通过,提供作证的文件遭到拒绝,提出 的建议无人理睬,各级议会也就意气消沉了。通过填补空额对议员陆续进行 清洗;1809年,在罗纳河口郡,郡议会出缺七名,一下子就补进了六个贵族 或官员;在加来海峡郡,阿图瓦贵族纷纷进入了郡议会。2郡政务厅人员和县 长的更换也是如此。从北滨海郡看来,革命人士在西部能够坚持保住职位, 因为西部的舒安分子依然十分猖獗。至于公社一级的市政府,困难始终是难 于找到能力相当的人充任公职;市议会的成员经常不能满额,或是不足法定 人数,难以召集会议;至少应该有一个市长,结果郡守不得不起用大地主, 即使他们是敌视现政权的。关于小职员、秘书、乡警等情况就更糟糕,所有 的行政机关大抵如是。人民当时还不能提供受过相当教育,并能廉洁奉公、 称职的小资产阶级出身的官吏。某些郡守试图通过派出巡回秘书或视察员来 实现直接管理,如下来因郡、加来海峡郡、默尔特郡都曾试行;但是他们不 得不要各个已经负债累累的公社来偿付这些人员的薪俸。因此我们不能无视 当时地方行政机构中种种不够完备之处;地方行政机构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 逐步改善。但尽管如此,它们为拿破仑提供了他所要的一切:金钱、人员、 维持秩序。 要知道中央集权实现到什么程度,这却是一个问题。自共和十一年起, 郡守为没有留给他们较多的主动权而发牢骚,他们指出,由于必须和中央各 部通信联络,他们有时接到相互矛盾的命令;他们的部下也抱怨,由于事事 要向巴黎请示汇报,以致许多问题不能及时解决。然而,某些郡守相当大胆 放手行使他们的职权,包括发出即刻逮捕的“密札”;1805年,德·布里在 杜郡擅自发行一次强制公债。皇帝指责他们扮演了暴君的角色,这个指责真 是好笑,而各部大臣有时也对这些郡守表示不满。内政大臣蒙塔利韦于1812 年写道:“一般地说来,各郡守愿意怎么说就向我怎么说,愿意说多少就说 多少。但是我看得更清楚的是:我们对下面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当 拿破仑真正想了解情况,或是“重新发动机器”的时候,他就象救国委员会 那样派出一些特派专员;1812年就是这样。此外,中央权力在各郡还受到当 地的或不是出生当地的重要军政人物的潜势力,尤其是主教的势力的抵制, 主教虽然不公开对抗中央权力,然而却干预地方官员的遴选和行政管理的细 节。总的说来,可以说中央集权比1789年以前推行得更严厉,但是由于交通 缓慢,郡守还能保有独立性,所以中央集权的程度根据距离远近、情况不同 和郡守个人性格而有所不同;随着执政府时期各郡守的相继去职和国家的安 2科塞-布里萨克是法国旧制度时期的世家豪门,十六至十七世纪出过三个元帅。拿破仑重用旧王朝归附人 员的趋势,举出这个姓就是有代表性的。——译者 1让邦·圣安德烈和蒂博多都是前国民公会议员,后在执政府和帝国出任郡守,但前者不改初衷,后者晚 节不终。——译者 2阿图瓦为法国旧省区之一,路易十四时并入法国,以阿腊斯为首府,1790年废省改郡后大部划入加来海 峡郡。——译者 定,中央集权取得了进展。 司法部门的改组一直坚持不懈地继续进行。人们很快就对共和八年比较 仓促挑选出的人员啧有烦言。拿破仑采取了一些措施以改进招聘人员的办 法:共和十二年,他创办了法律学校,1808年增设了具有咨询权的见习法官。 从1807年起他就认为清洗司法人员的时机已到,一项元老院决议案把这项工 作交给一个委员会办理;在一百九十四名被揭发的法官中,该委员会建议撤 换一百七十四名;事实上,1808年3月24日的敕令撤了六十八人的职,批 准了九十四人辞职。与此同时,法典的编纂工作正在完成。民事诉讼法是在 1806年完成的;商法于1807年,刑事诉讼法于1808年,刑法于1810年完 成;农法也已编纂,但是没有颁布。在这些法典中,1789年的精神没有完全 消失。参政院保持了大革命的社会成果,丝毫未予削弱;参政院尽力把行政 机关和司法机关分开,确保法官的独立性,坚决维持判决陪审团制度。 第194章 但是 同时资产阶级也可以信赖参政院保护他们的财产权和势力,只要它们不损害 参政院视为公益的国家权力;参政院所有成员,不论是革命人士还是旧政府 的人员都出于政治上的机会主义或是阶级利益,毫不犹豫地愿意牺牲他们的 原则。波塔利斯说:需要就是法律;贝利埃证实道:没有任何一条理论不向 需要让步。这些特点已经表现在《民法典》上;以后的几个法典更为显出这 一反应。 最初的两部法典很近似科尔贝尔的各项法令。特别是《商法典》不很适 应经济发展的情况,譬如有关保险和公司这两方面就不很适应:虽然《商法 典》仍然把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的批准范围只限于承认合名公司与合资公司, 但是《商法典》至少已认可合股者的责任以所投入股份为限,而在此法典颁 布以前的判例对这点是不明确的,某些判决强制合股者以其本人全部财产承 担公司的责任。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关于期票的讨论。由于认识到经济的发 展取决于信贷的发展,也就是取决于银行的安全,有些人主张一个私人在拒 绝清偿本票的情况下应视同商人,因而得受拘留处分,责令清偿。莫莱却成 为反对派的热烈的代言人,他认为:这样做是仿效英国,是为了对少数自私 的商人和银行家有利而牺牲了人身自由,因而是背离了普通法;法国无疑应 该经营商业,但是首先应该基本上还是农业国。这些反对派明确地指出:如 果受贸易和金融方式的支配,公民们就会把积蓄作为终身年金存入这些机 构,把总是不稳定的动产财富放在首位:这就不会再有大家族和阶级,从而 势必慢慢地破坏君主制度的基础。这是一些能够诱惑拿破仑的理由,尤其是 在这个时候。然而拿破仑的睿智豁达占了上风,他主张折中的办法:决定私 人如果进行商业交易而签署了期票,那么他就可被视为商人处理。 有划时代意义的法典主要是最后两部。这两部法典于1810年开始实施, 就在这个时刻,4月28日的法律又一次改组了司法机关,赋予它以后保持很 久的形式,唯一的例外是这个法律所赋予区首府以外各市长的违警管辖权, 不久就被剥夺了。这一法律规定了任命法官的方式和条件,以及有关他们的 纪律;政府利用这个机会又进行了一次清洗:巴黎上诉法院的三十一名法官 被清洗了八名。这些变动似乎并非是由政治原因引起的;但是司法部门人事 构成的变动也和其它部门一样,朝同一趋向演变;在贝藏松,旧高等法院的 两个院长和五个法官又进入了法院。不管怎样,革命人士在司法部门更好地 保持了他们的权力,因为司法人员是终身任职的,只有几次清洗是例外的情 况。 镇压机构还在加强。检察院得到确定的组织形式;预审完全是秘密进行 的;保安法官没有了,起诉事务集中在检察长、总辩护官和预审法官的手里; 郡守又取得了任命判决陪审团的权力;起诉陪审团取消后,它的职能转移给 上诉法院中的一个法庭。特别法庭以“普通特别法院”名义保留了下来;但 是只有军人充当法官了;此外,在陪审团暂停时或镇压某些重大罪犯时,还 设有“非常特别法院”;在1810年这一年出现了“海关特别法庭”。按照宪 法规定,元老院还能以有损国家安全为理由而撤销陪审团的判决;1813年, 元老院把刑事罪法院已经释放的,被控告走私的安特卫普市长移送到一个特 别法院。至于刑法,虽然不恢复拷打酷刑,但恢复了烙面、枷刑、对弑父母 罪犯的砍手刑,以及剥夺全部公民权。 尽管加强了刑事制裁,帝国和执政府一样并不单独依靠它,而是更依靠 行政镇压措施,也就是说依靠警察。先是在大臣富歇,以后到1810年在大臣 萨瓦里的领导下,由负责各“警务区”的参政官执行;自1808年起,还在都 灵、佛罗伦萨、罗马和阿姆斯特丹等地派驻总督导官。中央集权化没有向前 推进得很远。各郡守因为并不只是听命于富歇,所以能保留自己的职权。各 参政官和督导官都直接与皇帝通信联系,巴黎警察厅长杜布瓦(1811年由帕 斯基埃继任)也都如此。宪兵队有自己的长官,和警察相互竞争;1808年下 卢瓦尔郡的郡守指出:他们自命“是武装的法官,负责监视所有的文官”。 在皇帝的心目中,理想的制度是对任何一个有相当影响的人物都有一份包括 最近情况的案卷。富歇已经编制了一份舒安分子的名单;拿破仑想制订一份 全帝国的“个人表现和德行的统计资料”。他了解很多情况,但并非能洞察 一切;郡守们本来最可以向他提供有关私人生活的情况,可是他们一般都很 谨慎。告密者和拉瓦莱特的书信检查局依然是收集情报的主要手段。 警察局更为可怕,因为他们可以任意拘留,私设公堂;除了监狱之外, 警察局还利用疯人院。诗人德索盖斯因为在1804年曾擅自发表了一首著名的 讽刺短诗(“是的,伟大的拿破仑——一条伟大的变色龙”),圣路易的一 名住院实习医生富尔因为在1804年12月5日颁发鹰徽时曾高呼:“不自由, 毋宁死!”两人都被当作疯子而监禁起来。全国人人自危,而军需供应商拉 萨尔不但已被皇帝取缔买卖,而且还不经审判就被捕下狱。即使一旦被释放, 事情也并未了结:很多人被指定住所并受到监视。最后,1810年3月3日的 一个敕令恢复了“国家监狱”,并规定监禁必须根据大法官,即司法大臣和 警务大臣的提议,由枢密委员会下令执行;但实际上是很少去征求他们的意 见。在拿破仑的眼里,行政拘留不仅是用来扼杀反抗力量,而且当陪审团受 到恫吓或缺少法律上的证据时,还要用来惩罚违反普通法的罪行。难怪人们 说到“政治犯”,无不谈虎色变,对于警察无法无天、滥用职权,也是看得 清楚无误的。下卢瓦尔郡郡守指责宪兵进行欺诈、勒索甚至谋杀的行为,他 宣称:人们对宪兵怕到这样的程度,以致“很难提出证据来反对他们”。郡 守们自己对有势力人物的要求也只得让步,1808年,旧军官德斯皮努 瓦·德·圣吕克准将只根据市长,即他自己的债务人的口头命令就在索姆郡 被捕。因此,1810年的敕令指令对各监狱每年进行一次检查。但并不是所有 的监狱都受到检查,而皇帝也只审阅一部分案卷;1811年,在被提出审核的 八百一十个犯人中,皇帝释放了一百四十五人;1812年,在三百一十四人中 释放了二十九人;1814年估计有二千五百名囚犯。至于元老院负责维护个人 自由的委员会,它并不主动要求调阅囚犯的名单,而只是在接到请愿书后才 进行干预;1804年,委员会在一百一十六名请愿者中使四十四人获得了释 放;富歇的消极抵抗很快就使委员会感到沮丧。总之,从1800年到1814年 法国生活在嫌疑犯法律1的制度下;但是拿破仑注意在执行时不要扩大化,他 明白恐怖如果只打击一小部分人就不会引起反对,而且也不会因此而影响其 效果。 能说会写的人特别引起注意。法兰西科学总院曾如此信赖拿破仑,也未 能得到宽待;自1803年起取消了政治和伦理学部;1805年拉朗德重印了马 雷夏尔2的《无神论者字典》之后,皇帝谴责他“老迈昏庸”,并且禁止他出 版任何作品;夏托勃里昂就任法兰西科学总院院士的演说词(其实已禁止他 宣读)激怒了拿破仑,拿破仑威胁要取缔语言和文学学部(即革命前的法兰 西科学院),斥之为“一个讨厌的俱乐部”。每个沙龙里都有警察局的密探, 院士艾斯曼纳尔也是其中之一。至于律师,拿破仑憎恨他们:“这是一伙肇 事分子,是罪恶与叛逆的祸首..我想把那用来反对政府的律师舌头割下 来。”1804年,他强制律师向法庭申请注册;直到1810年12月14日他才 又准许他们选出律师公会会长和一个纪律管理委员会;即使那样,他们还是 只能向检察长提出候选人,法庭也还是有权惩处他们。 拿破仑同样地讨厌“印刷品,因为它诉诸舆论而不诉诸当局”。他写信 给欧仁说:“必须印刷得很少,越少越好。”从1805年开始,各报必须向警 察局呈报帐目,并缴出三分之一的收益,以支付负责监视它们的政府代表的 薪俸;1807年夏托勃里昂的一篇文章使得《信使报》遭到取缔;1810年8 月决定每郡只许有一种报纸,因此一百多种报纸停刊了;10月,萨瓦里迫使 巴黎的报刊减少到四种,其中还包括《政府通报》;1811年2月,这四报之 一的原《论辩报》从贝尔坦兄弟的手中夺了过来,因为他们有私通英国的嫌 疑,该报改组为合股经营,警察当局取得了三分之一股份,改名为《帝国报》; 9月,《巴黎日报》和《法兰西报》遭到了同样的命运。为了控制书籍的出 版,1805年再次强制印刷商领取可撤销的个人执照并宣誓效忠;警察当局可 以随意决定没收他们的印刷品;富歇在他原有的新闻局外,又增设了一个咨 询局,进入该局的有勒蒙泰、拉克雷泰尔和艾斯曼纳尔。 第195章 正式的书报检查可能比警察专断的行为较为可取;1810年2月5日,皇 帝终于决定建立正式的书报检查制度;他成立了出版管理署,首先委派波塔 利斯的儿子主持,然后是前郡守波默勒尔,并设立了一些“帝国检查官”, 其中包括一个神学家;在外省则郡守仍有检查书报的权力。与此同时,巴黎 的一百五十七间印刷所关闭了九十七间;最后,书商也得领取执照并宣誓效 忠。正如可似预料到的那样,书报检查当局利用职权来掩护自己的武断行为, 并恣意滥用职权:它不仅表现在维护“高卢主义教会”、反英和多疑时达到 荒谬的程度,而且竭力假装正派,深恶痛绝它所不喜欢的文体,例如历史小 说之类。1811年12月,拿破仑为此大为生气:书报检查应只限于取缔诽谤 文字,“在其它方面应准许自由议论”。这个训斥产生了效果:1811年将近 百分之十二的手稿被禁止出版;1812年这个比例下降到百分之四以下。在这 1嫌疑犯法律是1793年9月17日国民公会通过的法律,是雅各宾专政的重要恐怖措施之一。——译者 2西尔万·马雷夏尔(1750—1803年)在1789年革命前已是有名的无神论者、诗人、政论家,大革命期 间先后加入过“社会小组”、艾贝尔派,反对过罗伯斯庇尔;1795年加入巴贝夫领导的平等派运动,《无 神论者字典》是他主要著作之一。——译者 一点上,拿破仑又比他的属下人员显得更为开明些,事实上这对他来说是轻 而易举的,在一定程度上他保持了开明专制的最优良的传统。但是,政府依 然反对阅览室、租书店,尤其是反对卖书的小摊贩:因为它认识到历书和通 俗彩画的重要性,并且也不放过识字课本。元老院也设有一个维护出版自由 的委员会,但这个委员会毫不起作用。至于戏剧界是各派常易发生冲突的场 所,也不能幸免。1805年拿破仑要求富歇“从公众道德上”对莫扎特的《唐 璜》发表意见,而布里福写的《唐桑切》由于西班牙战争而不得不把剧名改 为《亚述的尼纳斯》。 总而言之,帝国政府发展并改善了执政府工作,同时也加强了执政府的 专断性。公众的任何自由权利不复存在,但信仰自由除外,因为宗教的不容 忍势必使国家失去优秀的公职人员,从而会有损于国家;而且还不应该攻击 众所共奉的宗教,不应该公开主张无神论或参加分裂的“小教会”。帝国政 府的专制并不使刚刚经历过旧制度和革命风暴的法国人感到十分惊讶;再者 他们知道其它国家处境几乎相同。帝国政府所独具的特色就在于机构简单, 能迅速调整机器:这种特色要归功于大革命,因为大革命扫清了旧制度的各 种混乱的机构和种种特权,才有可能建立新的机构。 二、财政与国民经济 金钱是战争的命脉,何况路易十六的先例已经证明,国家财政的一次危 机可能对政权是个致命的打击。开明专制君主的模范弗里德里希二世对财政 就一直非常小心;他比较喜欢间接税,因为间接税较易征收,能提供更正规 的收入,也更受统治阶级的欢迎。拿破仑也是这样干的。从1804年到1812 年他减少了土地税和动产税,这样做对他有利之处是把立法院的同意权沦为 纯粹形式。此外他准备合理地分派土地税,最后于1807年着手编制地籍册, 这就满足了1789年陈情书中的主要要求之一;拿破仑为此项工作花费了五千 五百万法郎,但能完成此项工作者不超过五至六千个公社。 一开始,戈丹就曾向拿破仑建议恢复消费税;但是这种税收是如此不得 民心,以致拿破仑在1804年从前不敢冒险恢复它。共和十二年风月五日(1804 年2月25日),设立了“综合消费税局”,由南特的弗朗塞任局长。首先开 征饮料税,税率不高,但必须要有库存清单;在国家的许可下,大革命前承 包捐税的“酒窖耗子”恢复了他们的职能;征税方法有所改变,税率于1806 年和1808年有所增加。1806年又增征盐税以弥补取消了的中途转运税。在 增加了烟草税之后,1810年终于恢复了烟草专卖。这一年,“综合消费税” 的收入似乎明显地超过直接税的收入,关税还不计算在内。人民的不满情绪 十分强烈,激起了不止一次的骚动。另一方面,有产者可以察觉到直接税的 减轻只是表面现象,因为国家的一部分支出转移到了地方预算的项目上,譬 如一部分的宗教经费、土地清查、运河、乞丐收容所等费用;1810年郡守的 一半薪俸也转由地方负担。把百分之一附加税加起来,北滨海郡在共和九年 缴纳了二百四十八万九千法郎,在1813年付出了三百四十二万三千法郎。为 了使各公社的市政府能生存下去,还必须增加入市税。另一方面,大量部队 来往调动需要安排住宿,不止一个郡守——例如莫莱——恢复了修路徭役。 尽管拿破仑表现得十分节省,总的说来他还是增加了法国人的负担。负担增 加的原因很少是由于民政支出;各郡公用事业领到的经费是这样少,以致公 路、学校和救济事业均进展很少;北滨海郡由于缺少经费不得不削减开支, 因而把大量纸张都费在一再抄写缩减各项计划方面。从1807年开始,大约有 三千五百万法郎用于公共工程;但是受益地区很少。法国人负担增加主要是 由于皇室经费、宗教经费、国债,而最主要是由于战争,因为尽管敌国分担 了颇大一部分战费,战争始终要耗费至少百分之五十至六十的收入。 虽然说国库由于1806年的改革而避免了以前历届政府的危险,然而国库 从来都不是宽裕的,因为无力举债:这就是法国的财政与英国的财政的主要 区别,这个区别比1789年以前更明显。惟有还债金库得以发行几百万公债 券。虽然还债金库有很可靠的收入,虽然拿破仑为荣誉军团,为了购置元老 院议员庄园,以及为了他所赏赐的那些不得出让的世袭恩赏等而购买了这种 公债的一大部分——以致1809年在五千八百万公债中只有三千三百万留在 私人手里,而公债市场也一直在受限制,——但是这项公债的行市依然很低, 销售势头疲软。因此,只好采取各种临时办法:增发证券;铸造了一些货币; 1807年和1810年为军费先是提供了八千四百万,后来却提供了四千五百万。 最受欢迎的办法依然是把供应商预付的款项作为专款使用,而让他们等待一 个时期才能获得收益,这是旧制度的老方法了,它引起高利货投机活动和贪 污行为,或引起以清查为借口而推迟核算帐目。政府不时地通过分发还债金 库库券或公债证券来清偿一部分尾欠,这是一种改头换面的强制公债:1813 年就这样分发了一百万法郎债券来偿清从1801年到1808年的结欠。到拿破 仑的统治末年,永久公债已达六千三百万,主要由于教会的津贴而产生的流 动债务已达五千七百万。尽管如此,供应商还是势力很大,因为政府没有他 们的预付款就不行。 如果考虑到当时种种情况的话,那么拿破仑的财政也算是尽可能好的 了;但是显然从来没有平衡过。在公众舆论中,对财政最为不满的是不知道 (并且以后也永远不会知道)实际情况,因为无限制地延期支付就否定了预 算;此外1807年恢复的审计院没有权力审查开支的合法性。如果皇帝竟告贷 无门,那肯定是因为在多次宣告破产以后,投资者怀有戒心,还因为拿破仑 的政策不能使任何人相信这个政权能持续下去;但是也因为他的财政管理总 是秘而不宣的。与其要受资产阶级的控制,拿破仑宁愿不要他们的帮助。 再者,他面前还有更好的办法。正如弗里德里希二世曾为自己保留了西 里西亚的收入并重新设立了“班长国王”1的战争军费金库那样,拿破仑有他 独自支配的财源:皇室经费,皇室地产,私有产业。他要保证自己有一笔可 以自由支配的至少是一亿法郎资金,他说一个君主有这样一笔钱就能对付一 切意外。另外,由于不想单独用帝国的财力为战争筹款致使民穷财尽激起民 怨,他必须在被征服的国家有一个财务部门,这个部门要由他一人作主。1805 年10月28日,他创设了“军队财库”以征收奥地利和普鲁士的战争赔款; 据他的出纳官拉布伊雷利说,从1805年至1810年,战争赔款总共收入七亿 四千三百万,其中三亿一千一百万是用来满足部队需要的。1810年1月30 日,皇帝设立了“特别财务署”,其总管是德费尔蒙;他接收“军队财库” 向他上缴的余款,以及保管皇帝在附庸国为自己保留的领地和收入,当时估 1“班长国王”(roi-sergent)是弗里德里希二世的父亲弗里德里希-威廉一世(1688—1740年,1713年即 位为普鲁士国王)的绰号,因为他虽身为国王,却亲自抓军队工作,事无大小,都要过问,象一个班长带 一班兵一样。 第196章 他节省其它一切开支,充实军费,扩充军队,成为普鲁士军国主义传统的奠基人。——译者 计共值二十亿,每年收入三、四千万。拿破仑利用这笔钱购买公债息票或法 兰西银行和其它大企业的股票,以控制货币流通;1811年也用来发放工业贷 款,而主要是用来犒赏部属或作为他们的年金。所以战争为他提供了丰富的 财源;据说他在俄罗斯战役前夕曾经说过:“这也会有利于我国财政。难道 不是通过战争我才恢复了财政的吗?古罗马不正是这样获得了世界财富的 吗?” 对于法国来说,这是否有好处更是一个疑问。一部分人靠战利品发了财; 黄金储备的增加是很有利的,预算暂时减轻。但战争对于纳税人来说并未因 此减轻负担;尽管西班牙据说已经提供了三亿五千万,但是必须运送去至少 同样多的供应品,这还不算每月二千四百万至三千万的军饷和被废黜的王公 们的生活费,所有这一切都由法国开支,因为“军队财库”和“特别财务署” 连一个小钱都不给。总之,如果说拿破仑就这样加强了他的个人权力,那么 他的现金储备从来没有达到他自己所预期的数字,因为他为形势所迫不得不 花费掉一大部分自己的产业的收入。 不管他从战争中获得了多大的利益,主要问题还是要提高国内纳税的能 力。为了达到这一点,开明专制君主都遵循重商主人的原理鼓励生产。拿破 仑也是如此。一个独断专行的政府必然实行管制经济,各个方面继续要求恢 复行会和商标。上层资产阶级一般地说仍坚持劳动自由,拿破仑比人们所说 的更为尊重这种自由。在里昂,他只限于要家庭手工业者领取记帐手册。共 和十二年恢复了织锦业和天鹅绒业的商标;1807年恢复了运往地中海东岸各 国的呢绒的商标;1810年恢复了卢维埃的呢绒的商标;1811年恢复了肥皂的 商标;1812年整个呢绒制造业的商标都恢复了;但商标仍然不是强制性的。 对战争武器、火药、货币铸造和烟草实行专卖,这是出于治安或财政上的考 虑。关于为了公用事业而征收土地,关于有害健康的企业以及关于矿业等的 法律也是出于同样考虑:至于矿业,1810年的法律已收归国有;但是还让私 人开采,只有萨尔地区的矿产除外。为了同样的考虑,对面包业和屠宰业实 行管制,这是回复到旧制度的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执政府时期在巴黎恢复的 面包商行会组织扩展到外省好几个城市;1811年巴黎肉商同业公会储蓄银行 重新变为“普瓦西银行”,负责替本市提供预付给牧人的必需金额。根据酒 商的请求,对酒商在首都的人数加以限制,酒商开业要得到警察当局的批准; 酒的推销商和试味员的职业转为官方职务,由政府任命。 对于农业,则几乎放任自流。森林重新受到保护。但是没有采取任何措 施取消森林的集体使用权,也没有利用地籍清查来强制或促进土地的重新调 整:这是几乎所有的农民都必然要反对的方法。实行大陆封锁不过使皇帝要 求种植某些作物,特别是要求用三万二千公顷,后来是十万公顷的土地来种 植甜菜。出于对公共秩序的关心,使他正如在旧制度统治下那样,不得不在 一定限度内在农民与消费者之间对小麦价格进行仲裁,或者是批准出口以提 高小麦价格,或者是在1812年强制规定一个最高价格。 但是法律主要是用来对付工人的。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因为1791 年的法律已经重新规定禁止罢工和组织帮工联合会1。共和十一年的法律和刑 1指1791年6月14日制宪议会通过的“勒·沙白里埃法”,直到1864年才废止。马克思在《资本论》中 指出:“这个法律用国家警察手段把资本和劳动之间的斗争限制在对资本有利的范围内,它经历了几次革 命和几次改朝换代。”(《马克思恩格斯选集》,人民出版社1972,第二卷,第246—247页)——译者 法典只不过是确认了这些禁令;但是也恢复了工人手册和“雇主和工人”的 条款。某些行政官员就走得更远了:在巴黎,警察厅长于1806年为建筑业规 定了工作时数,在荣纳郡,郡守把木排工人重新编组起来,对他们强行规定 了运费标准。但是参政院否决了关于学徒年限和工场章程的草案;大臣拒绝 干预以批准曼恩-卢瓦尔郡青石矿的规章,以及巴黎地区造纸业和根特的鲍文 斯纺织厂的规章。1806年3月18日为解决雇主和工人间之纠纷创设了劳 资纠纷调解委员会,但是工人却没有代表参加,这个委员会的成立仅仅是由 于普通的法官根据法律是无权过问的。作为不受政府控制的独立力量,新生 的资本主义除了在某些方面还有所保留以外,可以独断独行:他们保持了对 付工人的各种管制规定,并防止有碍资本主义的行会复活。 因此,在重商主义两项原则中,保护政策提到了首要地位。战争和大陆 封锁关闭了国内市场,并使附庸国或盟国完全受法国人控制,因而比任何特 定的措施都更为有力得多。农业丝毫没有从战争和封锁中获得利益,因为拿 破仑坚持要控制小麦价格;相反地,农业更难出售其葡萄酒和烧酒。拿破仑 和科尔贝尔一样,主要是奖励工业。他使用了各种办法,如举行博览会,政 府订货,嘉奖有发明创造的人,有时也拨给厂房或贷款等等,但是他决不给 予特权,而对金钱抓得很紧,只在危机期间才允予借贷,这与其说是为了工 业家的利益还不如说是为了避免失业;他认为,对工业家最大的帮助就在于 增加法兰西银行贴现来降低利息。他关心产量有过于关心成本;可是由于机 器使英国获得了好处,所以他为技术发展做了很多工作,他帮助道格拉斯在 巴黎建造了一所毛纺机械厂,设置奖金征求几项发明,如1807年的一台小型 蒸汽机,1810年的一台麻纺机。除了夏龙工艺学校以外,他增设了翁热工艺 学校,开设了一些矿业学校,恢复了戈伯兰工场的印染学校,在工艺学校增 设了实用学科,并且象救国委员会那样通过官方的宣传来推广新方法和新工 具的使用。运河和公路对统一国内市场并把它和附庸国连接起来能起很大的 作用:拿破仑就下令修建布尔戈尼厄运河、从罗讷河到来因河之间的运河、 从伊尔河到兰斯河之间的运河、从南特到布勒斯特之间的运河,完成了中央 运河和圣康坦运河,修复了大部分国内公路,并开辟了对同意大利和地中海 东岸各地贸易极为重要的阿尔卑斯山一些公路。如果拿破仑有更多的时间和 金钱的话,那么他做的事情就会更多一些。 然而在他的各项工作的计划中,经济比之军事上的考虑和对个人威望问 题的关心只占次要的地位;由于军事上的考虑,才要求首先修筑阿尔卑斯山 公路、通往来因河的和西部的公路,延长瑟堡港的堤坝,修筑安特卫普的工 程;对个人威望问题的关心表现在美化巴黎市容方面,他在巴黎扩展了沿岸 街道,修起了一些桥梁,维修了巴黎圣母院,清理圣母院周围环境,扩建了 沙特莱广场和卡鲁塞尔广场,开辟了利沃里大街、和平大街和斯蒂维耶雷大 街1,修建了交易所。竖立起旺多姆圆柱,着手建造凯旋门并计划盖一间“光 荣祠”,为了首都的粮食和必需品供应方面,他修建了“粮食市场”和“大 市场”、“备荒粮仓”、屠宰场、乌尔克河的运河。最后我们要指出:如果 说拿破仑是个伟大的建设者,那么他的目的一部分是为了雇用劳动力。所有 象恺撒之流的统治者,其政策的主要特点之一总是为人民提供工作机会和廉 1这三条大街的命名都是为了宣扬拿破仑的武功,斯蒂维耶雷镇战役是1796年8月发生的,利沃里村战役 是1797年1月发生的,都是波拿巴战败奥军的有名战役,因此迫使奥国停战,实现和平。——译者 价面包。 农业沿着督政府时期同样方向继续发展,但是速度极为缓慢。工业的发 展要明显得多。奢侈品的生产,尤其是丝织品,已经恢复;封锁促进了冶金 业、铁器制造业、刀剪业、机器制造业,以及工具、钢铁板、白铁和黄铜、 缝针和别针等的制造;封锁也对化学品和纺织品的制造有利;棉纺业和纺织 品印染业仍是最活跃和最富于革新精神的;将近1812年的时候,棉纺厂有一 百万纱绽在运转,并生产了一千万公斤纱线。帝国末期,一个新的、大有前 途的工业正在蓬勃发展:1811年里尔和奥比的工厂第一次从甜菜提炼出糖 块,阿拉尔和德莱塞尔分别在夏约和巴黎创办了炼糖厂,拿破仑在他自己的 郎布依埃领地内开设了四所技术学校和一个糖厂;1813年计划在三百三十四 个工厂生产三百五十万公斤糖,而实际产量似乎是这个数字的三分之一。 实行大陆封锁的结果,既很有利,也大有害处:沿海各港口完全衰落。 1807年马赛还拥有三百三十艘远洋轮船;1811年只剩下九艘;它的工业产值 从1789年的五千万法郎下降到一千二百万;同期内人口从十二万减少到九 万;波尔多在1789年据估计也有十二万人,此时只有七万;因此这两座城市 便成了保王党的堡垒。 第197章 相反地,期待拉斯堡和里昂则利用了这两座同它们竞 争的城市所遭遇的不幸,而确保对德意志和意大利贸易的垄断,所以对拿破 仑的覆灭深感痛惜。尽管合并了一些地区,法国对外贸易依然低于1789年所 达到的总值,这是不足为怪的,因为法国丧失了它的殖民地。不言而喻,实 现和平并与英国缔结一项贸易协定会比封锁更有利于国民生产。拿破仑奉行 的政策尽管是这样,帝国的确也还是得以生存下来了,甚至享有一定程度的 繁荣。 总而言之,皇帝在对事方面远远没有在对人方面那么专制;关于经济方 面,人们夸大了他的国家管制主义。他在这方面虽然没有进行很多革新,却 成功地把各种很不相同的动机和利益协调起来。最后,他在他统治下的各国 里保持着充分活跃的经济,使各国都能支持战争;我们必须牢记,对于他来 说,这是最主要的一点。 三、思想控制 拿破仑体制并不限于以禁止任何批评,和满足各利益集团的要求来安抚 各种思想。虽然拿破仑通常是假装蔑视各种思想的,但是他有时也承认思想 的影响:“世界上只有两种强大的力量,即刀枪和思想;从长远来看,刀枪 总是被思想战胜的。”故此必须把思想和刀枪的控制结合起来,使臣民心甘 情愿地,并尽可能心悦诚服地俯首听命。以往开明专制君主之所以要控制教 会,就是为了使教会在向人民说教时教导他们唯命是从;这也是波拿巴从与 罗马教皇签订的教务专约中获得的好处之一。他使天主教僧侣的要求得到满 足,打算诱以利益来控制他们,好为他培养一些驯服的臣民。由于他害怕那 些并非他属下官员的神甫,所以他到处安插自己的神甫,尤其是在国立学校 里:这是出于小心谨慎和防止发生更坏的事。在他的周围,罗马教会的朋友 和敌人一直在暗中互相斗争着;教会的朋友,即波塔利斯、丰塔内等最终战 胜了富歇;红衣主教费什既有许多东西需要教会的宽恕1,因此非常积极帮教 1拿破仑的舅父费什在法国革命前在科西嘉岛的阿雅克修当副主教,革命后不久还俗,与波拿巴一家患难 会说话;皇帝不止一次断然顶撞他,认为他的担心害怕是“想入非非”,劝 他“洗个冷水浴”;但是如符合他的目的他还是常向费什让步的。 首先要保证低级教士的衣食住行和维持教堂做礼拜的费用,因为对各公 社市府施加的压力,促使它们慷慨解囊成效不大。一个神甫写道:“农民对 宗教有好感,对神甫也有好感,只要不使他花钱。”拿破仑很快就决定自己 负担一部分费用。自1803年起,他同意给司教会成员付报酬;后来在1804 年将近全民投票和加冕的时候,他同意给二万四千名低级神职人员每年每人 五百法郎;1807年领他津贴的低级神职人员增加到三万名。1804年,他已经 把葬仪的垄断权交给教区财务委员会;并保证在每个主教管区内资助一所大 的修道院。1807年,他拨了六十万法郎作为修道院学生的奖学金。他把其余 的教会开支强加在地方的预算上:诸如不是由国家支付的低级神职人员的薪 金(1804年12月26日),教区神甫的膳宿费和礼拜的费用(1805年2月2 日)。为了管理做礼拜方面的补助金,1807年组织了教区“对外”委员会; 1809年教区资金由教区财务委员会理事会集中管理,其成员现在第一次由郡 守任命,以后出缺则由原有成员推荐加以补充,这个教区财务委员会理事会 还必须选出一个执事会。此外,郡守继续要公社议决给予补充俸给并由公社 负责副神甫的生活费。最后,1810年2月14日的法律明确地规定了公社应 负担的费用:副神甫的俸给,建筑物的维修费,万一教区财务委员会的收入 无法支付,也得由公社负担;但补充俸给还是可给可不给。教会预算这样的 分担继续存在了将近一个世纪。11811年,罗讷河口郡各公社总共要付出十 万法郎;而国家除了支付三千一百万各种年金以外,还要开支一千六百多万。 教会也非常重视使人民尊敬它,以及为了帮助它招募神职人员和扩大宣 传所给予的恩惠。修道院的修士得免服兵役;教会的显要人物在共和十二年 关于名次排列的敕令中获得了很好的地位;几乎到处都恢复了敬神游行的仪 式;一些“内地传教团”得到了补助,红衣主教费什还创设了组织这些传教 团的机构;一些郡守下令在星期日举行礼拜时关闭酒馆;波塔利斯赞同这种 做法,甚至取得参政院同意,惩罚那些在敬神游行队伍经过时站立或不脱帽 的人。自1803年起,国立中学和市立中学都派进了驻校神甫,并规定在校师 生必须参加宗教仪式。波塔利斯要求各主教报告有关人事情况;1805年,凡 尔赛主教提出了任命小学教师的要求,波塔利斯表示赞同;1807年,颁发了 法令批准各主教掌管各学校的宗教教育,1809年,丰塔内发出通告要求他们 派本堂神甫监督教师,答应由各主教推荐的人去取代那些评价不好的教师。 另外,主教团组织了一套宗教教育,因为要准备建立大修道院,主教团获准 建立一些初级修道院,这些初级修道院实际上都变成了地方中学。教士也进 入了救济事业委员会和慈善事业局;修女重新主持医院。最后,天主教会的 统一得到保障以反对“小教会”,其教规至少有一点是被认可了的,即通过 行政措施禁止神甫结婚。如果说国家的世俗化没有受到更多的阻挠,那就该 归功于拿破仑:在遵行星期日的仪式方面,在对敬神游行行列表示敬意方面, 在任命小学教师方面,他都拒绝采纳波塔利斯的做法,并且谴责丰塔内把监 与共。到1796年拿破仑独当一面出征意大利时,费什随军办军需,发了不小的财。雾月政变后,拿破仑取 得政权要同教会打交道,费什又回到教会,不到三年就从主教、大主教升到红衣主教。但他的这段经历使 他得不到教会的敬重,因此他竭力两面讨好。——译者 1到1905年12月“政教分离法”通过为止。——译者 督小学教师的工作交给了主教。 在约制正规僧侣扩充人数方面,也同样应归功于拿破仑。他原则上反对 男修道会:“不要修士”;“修士的苦修行败坏一切道德,破坏一切活力, 摧毁一切政府。”但是在执政府时期,他曾经准许恢复了几个男修道会,特 别是“忠信神甫会”或称帕卡那利修士会,警察局很有理由把它看作耶稣会 的继承者。富歇最终占了上风:共和十二年获月3日(1804年6月22日) 的法令规定,正规修道会必须得到政府批准才能建立。味增爵修士会、圣灵 神甫会和“外方传教会”的神甫尽管在原则上合并在一起,却继续保存了下 来,因为他们能在国外扩大法国的影响;基督教义兄弟会和圣絮尔皮斯修道 会获得了同样的优待;有几家“练心会”得到宽容,因为他们负责阿尔卑斯 山的山间旅舍。其它的僧团均被取消,包括“忠信神甫会”在内,因为他们 的会长帕卡纳里是一个外国人。1然而该会神甫自称已重获自主,不再依附耶 稣会,因此却能不再受政府干涉,费什甚至把拉让蒂埃的修道院交给他们管 理;他们只是到1807年12月15日才确实地被禁止了。拿破仑对修女比较优 待,因为他认为把医院委托给她们能节省费用;他批准了她们所建立的大量 女修道会,还容许其它一些女修道会存在。他很想将她们组织起来,以便更 好地监督她们,可能他很想把她们统一起来。至少,他在1807年组织了“慈 惠修女和仁爱会1教务总会”,由指定为修女保护人的皇太后主持,他在1808 年颁布了一道敕令,给修女制订了一定的法律地位。事实上,这些医院修女 经常也兼办学校,原以忏悔祈祷为宗旨的两个新建立的修道会,一个是女会 长波斯泰尔的“慈悲修女会”,一个是女会长巴拉的“圣心圣母会”,也同 样在兼办学校。专以教学为业的女修道会为数也不少。据1808年的调查,共 有二千多个学校和一万六千多名修女。至于不属于隐修院的修道会和慈善 会,波塔利斯决定,共和十二年的法令不涉及它们。譬如苦修会在整个南方 都重新出现了;圣母会在巴黎有了发展,并在外省设立了分会:波尔多和里 昂便是如此,安培2在那里成了一名热忱的新皈依者。 总的说来,主教们是感恩戴德的。1806年,他们甚至甘心接受由贝尼埃 和波塔利斯的秘书达斯特罗方丈编写的《教义问答》,拿破仑曾亲自参予此 书的编写工作:书中关于基督教徒的义务有很长的一章,载明对皇帝应服从、 纳税和服兵役。有些人,象贝尼埃积极效忠到这种地步,竟要成为警察的助 手,因为富歇曾写信给他们说:“你们的职责和我的职责之间有很多联系。” 另外一些人则相反,象在鲁昂的康巴塞雷斯的兄弟和圣布里厄的卡法雷利那 样,对他们的过分的要求,显得令人难以忍受。 第198章 大多数主教利用了他们谨小 慎微的态度,来扩大了他们的影响。各郡守知道自己最后难以抗衡,所以他 们看成是大势所趋,只得如此:在马赛,蒂博多向尚皮翁·德·西塞征询关 于官员人选的意见。主教的权力由于得到官方的“高卢主义”的保护,不再 事事听命罗马教皇而加强起来,又由于教务专约规定低级教士(只有所谓本 堂神甫例外)应无保留地服从主教,而更为加强。然而思想上的统一远未实 1帕卡纳里是意大利神甫,1797年创“忠信神甫会”,搜罗已被解散的耶稣会士,所以帕卡纳里派实际上 是改头换面的耶稣会士,1814年后纷纷回到耶稣会。——译者 1“仁爱会”是十七世纪由味增爵(1576—1600年)创办的女修会,以办理慈善事业为标榜。——译者 2安培(1775—1836年)物理学家,为了纪念他的贡献,电流强度的单位就命名为安培。象这样的科学家, 在宗教信仰上却表现如此,可见当时修道会的影响。——译者 现,而且宪政派教士仍然受到歧视。在贝藏松,大主教勒科兹经常和他那些 受到过去顽抗派教士挑唆的神甫和修士们争吵;起初有些本堂神甫也不甘心 世俗化,事故不断发生;最后,绝大部分的教士还是忠于波旁王朝,而这一 点往后也能看得很清楚。至于他们对人民的影响是不能以教会在物质上的改 进来衡量的;在很多地区,人们对宗教依然表示冷淡,而在城市里,总是有 一批观众为《哀狄普》或《伪君子》鼓掌喝采。1何况有理由相信拿破仑并不 一定要法国重新深信基督教;他作出了这些安排是为了掌握臣民中最听神甫 的话的那些人:他所需要的无非如此而已。 与教皇的冲突使这项政策没有完全成功。冲突的起源不是宗教的原因, 尽管庇护七世在“组织条款”问题上,尤其是对在意大利王国里的僧侣所实 行的政策问题上,指责皇帝,但如果教皇不同时也是一个世俗的君主,那么 双方就可能永远不会破裂。但是破裂使拿破仑再次产生象罗马皇帝那样统治 全部神职人员,并把罗马主教沦为附庸的奢望;这样,1810年2月17日元 老院决议案把四项条款的声明立为帝国法律,拿破仑在参政院中也宣称,他 将“恢复历代皇帝一直拥有的批准对教皇的任命的权利”,并要求“教皇登 位前须在法国人的皇帝面前宣誓服从四项条款”。“教皇们不得再提出蓄意 反叛的荒谬要求;这些要求过去曾经为人民带来不幸,为教会带来耻辱。实 际上他们什么也不肯放弃,而且今天还把他们自己看成是世界的主宰。” 庇护七世被囚禁在萨沃纳;罗马教廷的红衣主教们已被带往巴黎,由于 二十七名红衣主教中有十三名拒绝参加皇帝的婚礼,皇帝把这些“卑劣的” 红衣主教流放了。这样就不可能圆满执行教务专约。自1808年起,教皇为新 任主教授职的祝圣通谕已不完全符合教务专约规定的程式,甚至参政院也拒 不认可。随后变得完全无法填补主教的空缺;皇帝命令被任命的主教径自去 管理他们的教区;红衣主教莫里接受了巴黎教区,多斯蒙接受了佛罗伦萨教 区。这只是一个临时的权宜办法。1809年,一个教会的委员会发表了意见: 如果教皇由于一些世俗的理由推迟任命一名主教,那么大主教就可以任命一 名主教;但是这个委员会拒绝作出任何决定,而建议召开一次全国主教会议。 1811年,第二个教会委员会同样得出必须召开全国主教会议的结论。随着世 俗政权对僧侣的压力愈来愈沉重,埃梅里方丈的“高卢主义”倾向日趋缓和, 他一个人大胆地,而且为着拿破仑本人的面,捍卫罗马教廷的权力。但是他 在定于1811年6月17日召开的全国主教会议开幕前去世了。胆战心惊的主 教们直到那时一直噤若寒蝉,怕得不放打破缄默;如同在路易十四时代和制 宪议会时代一样,他们感到被夹在国家元首和天主教首领争执之间的法兰西 教会有成为争执的主题的危险。拿破仑不得不一个个地施加影响,争取主教 们赞同他的计划;然而他们还是有所保留,一定要得到罗马教皇的认可。如 果教皇在六个月的期限内没有授职,那么就由大主教或资格最老的主教授 职,结果就又回到了1790年《教士法》的办法。庇护七世接受了此议,只要 授职是“明确地以罗马教皇的名义”进行即可,这样他就能随意禁止授职。 1812年2月23日,拿破仑宣称罗马教皇的教谕不能采纳,并且认为教务专 约已然失效。 1《哀狄普》是1718年出版的伏尔泰的第一部悲剧,这部戏攻击了教会人士,并批判了专制政体。《伪君 子》(汉译或作《达尔杜弗》)是1664年出版的莫里哀最富有讽刺性的喜剧,揭露了天主教徒和当时“上 流社会”的假冒伪善。——译者 与教皇的破裂使教士们对拿破仑政权的感情恶化了。一部分神甫逐渐又 公开表示反抗。一些主教被迫辞职或遭到流放;一些神甫被取消了年金或俸 给;反叛的修道院学生失去了奖学金,并被迫入伍当兵;政府宣布解散男修 道会;对忠信神甫会最终也应用了1807年命令;味增爵修士会、圣灵神甫会 以及“外方传教会”也都被取缔了,而“外方传教会”会长阿农则被逮捕; 1810年轮到了圣絮尔皮斯修道会被取缔。自1809年起,圣母修道会早已受 打击,因为其成员在法国散布教皇革除拿破仑出教的通谕,并且保持与庇护 七世秘密通讯。接着轮到了大量的慈善会。最后,1811年综合教育团的改革 导致了关闭大部分教会学校或初级修道院。教务专约曾使保王党和反革命失 去僧侣的支持;拿破仑和教皇的决裂又使它们再得到了这种支持;在被合并 的各国,他也重新激起了敌视法国的情绪。然而他所争取到的几年已见成效。 大多数教士都迟疑不决,怕再次要尖锐对抗和失去既得利益;只要宗教仪式 没有中止,只要本堂神甫没被赶走,人民是不会怎么骚动的。拿破仑同教皇 的冲突重新燃起了保王党的希望,并有利于他们的阴谋;但是就冲突本身而 言,还不足以动摇拿破仑的统治。 新教徒并没有给政府制造任何困难;但是犹太人则迥然不同。如果问题 纯属宗教性质,那就容易解决了,因为是犹太教法师自己要求颁发“组织条 款”的。困难在于要知道他们是否会认为摩西法律能同民法和法兰西公民的 义务相容;人们以为法国南部的和意大利的“塞法尔第人”1久已适应当地风 俗,而东部的“阿斯肯纳齐姆人”2则被视作是固守旧教规的,1805年博纳 尔曾认为犹太人是同化不了的。最后,有些犹太人在阿尔萨斯和洛林放高利 贷,引起了极大的民愤,因为高利贷常常剥夺了农民的产业;皇帝早已反对 高利贷,他不顾参政院的反对,于1806年5月30日同意犹太人的债务人延 期偿付债款。问题因此呈现了三重性。1806年7月20日,在巴黎召开了一 次犹太人代表大会,出席大会的九十五名代表均由郡守指定,他们与皇帝的 特派员们达成了协议;然后大会决定戏剧性地重新组织“最高评议会”,其 中包括二十六名俗界人士和四十五名犹太法师;“最高评议会”向欧洲的犹 太人发表了一个声明,并于1807年2月9日同意废除一夫多妻制,承认民事 婚姻,同意服兵役,不得顶替,以及看来是必要的一些经济措施。皇帝的决 定直到1808年3月18日才宣布。礼拜在犹太教堂内进行,每郡至多只有一 个犹太法师的大教堂,巴黎有一个犹太法师总会;宗教费用向信徒摊派来维 持。另外一道有效期为十年的敕令废除了矿工、妇女和军人的债务,强制犹 太债权人证明他借出的钱是给足十成的,除非债务人是商人,敕令还授权法 庭可以减少或取消拖欠的利息,也可以规定延期偿还,这个敕令规定不适用 于吉伦特郡,但实际上也只在阿尔萨斯和洛林得以贯彻。对犹太人课一种特 别税,并对其典当业制定了一些规章;犹太人被禁止移人阿尔萨斯,而在其 它地方则要求移入的犹太人必须在乡村购买一项产业。最后,1808年7月20 日的法令强制犹太人选择一个姓氏。我们可以看出,拿破仑大概认为必须制 止高利贷,高利贷会激起骚乱并迫使农民外迁;但是他的措施是否有助于犹 1塞法尔第人(sefardi)即中世纪西班牙和葡萄牙的犹太人,因希伯来语称西班牙为sefarad而得名,以后 用来称他们的后裔,即使已远离西班牙者仍用此称。——译者 2“阿斯肯纳齐姆人”(askenazim),中世纪指来自日耳曼的犹太人,因一个犹太先知的后裔的名字而得 名,现专指在法国东部的犹太人。——译者 太人的同化,这一点值得怀疑,而且他任凭其自由选择姓氏,这就推迟了这 种同化。 第199章 尽管如此,他的同时代的人并不认为他的政策于犹太人不利;他这 种政策曾在欧洲轰动一时,并且同其他国家政策相比,曾使他获得各地犹太 人团体的同情,但是也遭到他们的敌人的诅咒。 皇帝也插手到共济会,这是在督政府时期,尤其是执政府时期就已恢复 的组织;1805年他派约瑟夫为共济会总会的会长,而当已于1804年成立的 苏格兰典仪派完全退出之后,克勒曼和康巴塞雷斯便掌握了领导权。皇帝的 保护有助于共济会的统一和等级制的发展,并促进了共济会支会的增加;共 济会总会在罗蒂埃·德·蒙塔劳的效率卓著的管理下,1804年支配、管理着 三百个分会,1814年发展到一千个。共济会会员在高级文武官员中为数众 多,而且这个团体对帝国是十分忠诚的。但是它仍然忠实于十八世纪的思想, 以致某些郡守最后认为共济会的一些支会影响不好。在勒芒郡,卡佩尔写道, “总是平等,总是‘博爱’,总是哲学,总是些共和思想”。拿破仑却从来 不曾为此而生气。 培养青年的问题使拿破仑更为操心;尽管他愿在这方面给宗教一席之 地,但是他并不打算把青年完全交给教会,因为他的目的主要是培养臣民, 而不是信徒,要培养通达时务的人材,而不是神学家。这便是过去所有开明 专制君主的意图。这个政权的精神当然要求国家垄断教育;但是这样做就需 要大量金钱,所以支配着拿破仑的学校政策的是财政问题。首先,他创设了 国立中学,设置了国家奖学金,共和十一年创办了一所军校,共和十二年创 办了法律学校和医学院,为的是要补充军官、公务员、法学家和医务人员。 而且还要各公社市政府来负担已批准成立的“中等学校”的费用,还要让大 量私立学校和初级修道院的宗教教育继续存在。然而国立中学并没有很快开 办,因为财力不足;在计划开办的四十五所中学中,到1808年还只开设了三 十七所。这三十七所学校也没有办得象拿破仑所期望的那样成功,因为他原 以为,由于学生缴纳学费,这些学校是不用他花钱的。共和十一年的条例规 定学校建立军纪,这使资产阶级感到不悦;僧侣们则认为,那些学校只是亵 渎神明的渊薮,因为教职员中有一些还俗的神甫和不加入任何教会的人;最 后,私立学校又降价收费。于是只有两种办法可以采取:为了节省费用而关 闭国立中学,或者取缔私立学校。领导教育工作的富尔克鲁瓦和哲学派可能 比较喜欢第二个办法,而波塔利斯则以家长的自由选择权为名和为了教会的 利益而加以反对。皇帝最终决定了一种折衷的解决办法,因为他没有国家垄 断教育所必需的金钱和人员。1806年5月10日法律宣布,将组织一个称为 “综合教育团”的团体,唯有此团才有权进行教学;然而私立学校在其监督 之下可以继续存在,条件是定期向它缴纳一笔税款,以减轻国家预算负担并 限制竞争。7月14日批准,但由于战争而延期成立的“综合教育团”,直到 1808年9月17日才公布。在此期间,由于费什和丰塔内的努力,教会得以 稳固其地位;这个敕令,尤其是其执行方式被视作哲学派的一个失败。打算 当“综合教育团”首长的富尔克鲁瓦被排挤了,而丰塔内得到了这个职位。 这个首长的官衔是“教育总长”,虽然没有大臣的级别,但是可以直接 与皇帝联系;辅佐他的有一名总教务长,一名财务官,一个由三十个委员组 成的委员会和一些督学长。帝国被划分为若干“学校管理区”,由“学校管 理区区长”管理,他有一些督学和学术委员会协助工作。教育分成三个等级: 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国家第一次管辖小学:迄今为止一直任命 小学教师的市议会不得不只限于提出它的候选人,而教育总长颁发教师证 书。国立中学依然照旧,但是其它中等学校称为公立中学。最后决定创办理 学院和文学院,其教师还是兼教国立中学,此外还增设了神学院。法国公学 和大革命时期创办的各高等院校继续存在,并没有并入“综合教育团”。全 体工作人员由皇帝或教育总长任命;国立中学和大学院系的教师接受了规定 学位、职衔、服饰、待遇——包括退休金的扣除——和纪律惩戒等的章程; 在国立中学里,只有教师获准结婚。 私立学校只有在得到“综合教育团”的批准(批准是可撤回的),并拥 有获得其学位,服从其督学和纪律管辖的教学人员的情况下才能开办。这样, 公办教育便没有掌握有效的垄断,因为竞争的学校继续存在,甚至大量增加。 此外,“综合教育团”的治理权也徒有虚名:要等到1815年起才要求教师具 有学位,而且任教十年的私立学校教师可以免除学位的要求;也没有足够的 督学来有效地进行监督。最后,修道院无条件地豁免了这些隶属关系。另一 方面,天主教会在国立学校中拥有一部分影响:天主教教义明确地成为教学 基础之一;丰塔内对天主教会忠诚到写信给他的朋友吉亚尔说:“就把你亲 爱的儿子留在朱伊吧,”朱伊即那所著名的祈祷学校;一名主教曾被任命为 “综合教育团”的总教务长;在综合教育团的委员会里有埃梅里方丈,还有 博纳尔和昂布鲁瓦兹·朗迪,后两人都是狂热的天主教徒。儒贝尔和新教徒 居维叶在公立学校的改组中都起过很大作用,他们都是很赞同宗教教育的督 学;圣母会的成员,弗雷西努斯方丈当上了巴黎学校管理区的督学;有些神 甫领导着国立中学和公立中学,或是在这些中学任教师。尽管如此,皇帝确 实已经确定地组织起公共教育,所以教会对所谓“综合教育团”的垄断丝毫 不予以原谅:因为教会曾打算恢复自己的垄断。 此外,当时世俗的或教会的私立寄宿学校的怨言更是个现实问题。关于 组织“综合教育团”的敕令事实上迫使寄宿学校的校长出钱购买办学执照, 并要为每个学生甚至连走读生在内,上缴膳宿费总额的二十分之一。由于监 督不容易,这笔应付的款子未能全部征收到,再者修道院是免除这项税款的。 所以1810年萨瓦里受命进行一次调查,尤其是因为拿破仑和教皇闹翻后,对 修道院更有所怀疑。1811年11月15日,一道新的敕令加强了垄断。在设有 一所国立中学或公立中学的所有城市里,新的条文规定,私立学校的学生去 国立中学或公立中学上课,每个郡只批准办一所初级修道院或教会小学。效 果很明显:国立中学和公立中学的学生由1810年的三万八千名增至1813年 的四万四千名;自1811年起,私立学校减少了五千学生。敕令并没有彻底执 行,丰塔内及其同事的巧妙应付是颇有关系的;1814年,这个“教育总长” 与路易十八谈话时自夸曾“抵制了某些不好的东西”。 皇帝达到了其预定的直接目的:中等教育和高等院校为他培养了能干的 行政人员。中央学校的课程大大地删繁就简,加强了拉丁文和希腊文教学, 哲学课只读逻辑学,历史、现代外语和实验科学则不受重视。但是本国文学 和数学保留了大革命时期所取得的重要地位;在高等教育方面,则保持了法 国科学在大革命中所形成的新的特点,学者们继续使教学和研究相结合。然 而,拿破仑梦想要完全控制对青年的教育,他却远远没有实现这一目标。对 于人民,他并不怎么关心,他让公社市政府负责初等教育,自己却什么也不 管;除了几个地区,如阿尔萨斯以外,小学并没有什么发展;至多是使它们 恢复到旧制度末期的那种状态。他更不想教育妇女。但是他很重视培养资产 阶级的后代,在这方面,他也没有成功;很大一部分人并不在他的学校中受 教育,他并没有在综合教育团向年轻的一代提出一个他所特有的,能使年轻 一代和他的命运休戚相关的理想。 对他在思想文化和艺术方面的活动,我们也可以作出同样的评价。他想 成为文艺的庇护者,因为普遍认为一个君主只有创立了他的“时代”才真正 是伟大的。1804年,他创设了“十年奖”,预定在1810年第一次颁发。他 主张通过书报检查、科学院、“罗马法兰西科学院”来领导文艺创作。他以 奇特的方式来统治戏剧界,并把雷米扎安插为总监督。1807年,他限制了剧 院的数目:巴黎有四个大剧院和四个中等剧院;另外五个城市获准组织两个 剧团,有十四个城市只获准组织一个;帝国其余的地方,包括二十五个县, 却只有一个或两个巡回演出剧团;在巴黎,每个剧院只准演出一种类型的戏 剧,所有的剧院都必须向“巴黎歌剧院”定期缴纳捐税;1812年,他在莫斯 科时签发了一道敕令组织法兰西大剧院。他特别乐于保护艺术,主要是建筑 艺术,因为他购买和兴建了许多建筑物。1要是说他在艺术作品上留下了他个 人的标志,那就言过其实了,因为“帝国风”并不是从他而来,但是他聚集 并重用了许多大艺术家。 第200章 在文学上则相反,他完全失败了:他只拉拢到一些 平庸的作家,而大作家他都没有抓到手。他似乎并不象救国委员会那样曾经 设想过使用作家和艺术家来培养公众的革命精神;他顶多只想到在学校里讲 授他历次战役的历史,通过利用《大军通报》,利用《政府通报》的文章来 编造他的“传说”,以及命令画家达维德绘几幅时事画。当然,他缺乏后来 的一些独裁政府为组织宣传所拥有的可靠的财政资源和技术能力。而且尽管 他妄图建立一个朝代和一个世界帝国,他却没有提出任何特殊使命来教育法 国人;那些忠心耿耿,毫无私心地追随他到底的人是捍卫他所代表的法国民 族和大革命的;其他人则不可能认真看待葡月将军2的皇朝合法性,即使他是 被教皇涂过圣油的。他能够麻痹和压制思想,他却未能征服它;思想的两极 依然是旧传统和大革命。 四、社会演进和舆论 拿破仑并非不知道控制思想的工作依然尚未完成;所以他继续象执政府 时期那样恢复社会等级制。他必须通过人们的切身利益或虚荣心来争取所有 那些掌有权力的人,并巩固他们的权力,以使之隶属于他自己。他继续联合 “新贵名流”,这些人是佃农、雇农、工人、佣仆和供应商等广大人民的主 人,他把“新贵名流”拉进各级议会和行政机关,拉进各部机关和国立学校。 他增加了官员的数量,这不仅是因为他扩大了国家的职能,而且也是因为他 从中发现了组成一个社会集团的益处,这个社会集团的成员,由于他给了他 们高官厚禄,所以将会致力于维护他的政权,更不用说他们的亲属和社会关 系在这方面所起的作用。战争增加了军官的数目,也为他提供了一大批忠心 耿耿的臣仆。 他使他们彼此进行集团之间和个人之间的竞争,从而在分化他们的同 1参看上文,第408页(原著页码——译者)。 2拿破仑·波拿巴因在共和四年葡月13日(1795年10月5日)在巴黎无情镇压王党暴乱,而被王党分子 称为“葡月将军”。——译者 时,使他们尽忠职守,并倾向他这位金钱和荣誉的颁发者。因此他十分重视 各种勋章,认为他们对此是很贪婪的。1805年,他已经完全改变了荣誉军团 勋章的形式,此后勋章的徽号是最重要的;他在意大利王国创立“铁冕勋章”, 很多法国人曾荣获此项勋章;1809年创立“三条金羊毛勋章”,1811年创立 “联合勋章”1。他还不断地以岁入和土地的方式颁发赏金、养老金和赏赠。 军队获得其中绝大部分。因为他曾经许过诺言,所以他并不拒绝向平民颁发 勋章,甚至向塔尔马颁发了荣誉勋章;然而十分之九的勋章到了军人手里。 法国人在旧制度下久已惯于领赏受奖,所以对拿破仑这项政策安之若素,因 为这项勋章不包含有任何特权,人人可得,而又不世袭,所以在他们看来, 这似乎并不违反论功行赏的公民平等思想。正如大革命所许可的那样,人们 仍有可能在社会上平步青云;战争和晋级有利于步步高升;公职的扩增和奖 学金在人民中分离出一个小资产阶级。 由于拿破仑梦寐以求要建立一个正统皇朝,并渴望把旧贵族完全争取过 来归附新朝,却又不愿承认其原有爵位,所以他又进了一步,另立一个贵族 阶层,即一个由他赐封的,但是世袭的,并且拥有足以维持其地位的财产的 公职贵族阶层。帝国宫廷的组成,附庸国和大领地的创设乃是前奏;1806年 8月14日,元老院的一项决议案批准拿破仑把世袭大领地推广到整个帝国, 这种领地由长子继承,并恢复“补充继承人(或受赠人)的指定”1。1808 年3月1日,最终组成了帝国的贵族阶层。这个贵族阶层当然是属于那些帝 国大勋爵,他们都封为亲王,属于各部大臣、元老院议员、大主教、终身的 参政官、立法院议长等,他们都封为伯爵;其他官员,象各“大城市”的市 长皆封为男爵,荣誉军团的成员则皆称骑士。皇帝也能够以赐封状授予贵族 头衔。贵族头衔是可世袭的,条件是要为后嗣建立长子世袭财产,而拿破仑 经常赐赠以建立此项产业。与此同时,宫廷的廷臣越来越多,与奥地利联姻 后,帝国宫廷又变成旧制度时期的宫廷体制。1812年,宫廷里有十六名御马 官和八十五名侍从官;1811年,恢复按地位高低而定的先后次序,这种位次 是由所坐的圈椅、凳子,以及马车的马数、朝服、行礼、觐见时列队先后等 不同待遇标明的。宫廷里任用前朝旧人的现象更加明显;德·塞居尔先生任 典礼官,掌管皇后服饰的贵妇人和内廷侍从绝大多数来自旧贵族。大革命似 乎只是一场噩梦。拿破仑不久以后对莫莱说:“这些所谓1789年原则的学说 将永远成为任何时代的不满分子、野心家和空论家手中的一种威胁性武器”, 他还同莫莱谈到那些憎恨新皇后的“织毛线的娘儿们”1。对他的权威有任何 1“联合勋章”发给有功于法国向欧洲扩张的人,用拿破仑自己的话说,它象征着“波罗的海、亚得里亚海 和大西洋间的联合”。——译者 1“补充继承人(或受赠人)的指定”(substitution)是封建继承法的一种制度。按照此制,甲将财产以遗 嘱遗赠给乙,或在生前赠与给乙,但订定在乙死亡时,该项财产须转归丙所有(丙即甲所指定的补充继承 人)。乙生前对该项财产有所有权,可以使用收益,但有予以保存的义务,所以虽然他可以暂时把它出让 或抵押给他人,但这种出让和抵押是可以解除的,因为在他死亡时,丙依法确定取得对它的所有权。《民 法典》之所以废除此制,主要是由于:(1)它妨害财产的自由流动;(2)它在通常的继承制度之外,造成一种 特殊的继承制度;(3)对该项财产有权利主张的债权人可能受到损害;(4)乙生前在经营此项财产上易发生滥 用权利的情况。——译者 1“织毛线的娘儿们”指在法国大革命期间,平民妇女积极参与政治活动时,纷纷旁听国民公会的会议和革 命法庭的审判;在断头台处决国王、王后和其他反革命分子时,妇女群众也围观欢呼;她们出席这些场合 反抗就使他暴跳如雷,以致他对这些“无套裤汉”的妇女和反对国民公会的 保王派资产阶级不再加以区别:“只要我活着,这些渣滓便再也浮不起来, 因为他们在葡月13日已经认识到我是怎样一个人,他们知道,只要我抓住他 们的错误,我随时准备消灭他们。”他的群臣随声附和;曾任肖梅特2的副手 的雷阿尔于1812年大声疾呼:“这些老百姓从未被狠狠地制服过!” 如果拿破仑有时间的话,可能他会走得更远一些。某些迹象令人猜测他 想根据社会分类来划分臣民:因此各附庸国的宪法允许同业团体的选举法, 议席是在地主、商人和自由职业者之间分配;很明显,他们是具有选举权的 财产资格的。正是在这方面恢复行会对他才具有吸引力:如果行会在国家控 制下重新组织起来,设有救济机构和技术学校,加上禁止罢工和组织帮工会 的条例,就有可能提供一个使工人服从工商业“新贵名流”的家长式的绝对 权力的组织。拿破仑也倾向于准许永佃权以便恢复地主对农民的监护权利。 在他的全部计划中,改建社会的计划是最不可靠的;这是因为这些计划 同社会的演进背道而驰。他所实现的很少一部分计划也被社会的演进所推 翻,而在民族生活中没有产生丝毫影响。首先,夏普塔尔错误地以为大革命 已被遗忘。即使在宫廷里,新旧贵族的融合也只是表面现象;而帝国的门面 使这种融合往往也只能做到貌合神离。尽管波默勒尔自己是旧贵族,每次新 任命一个内廷侍从官时,他就嘟囔地说:“这些贵族头上又多了一个便壶。” 在颁发联合勋章的典礼之后,杜尔塞·德·蓬泰库朗问道:“您看见了西哀 耶斯吗?”因为西哀耶斯伯爵跟其他受勋者一模一样,身穿勋章闪烁的礼袍 出现在这次典礼上。“您看见了西哀耶斯吗?《什么是第三等级?》”1 其实拿破仑本人处在旧贵族中间也并不自在,因为他们能够作出那么多 的今昔对比,而他又是一直鄙视他们的:“我为他们打开了前厅,他们就急 忙冲进来了。”1805年,巴塞尔主教邦君为自己的钱财利益上书拿破仑,拿 破仑在他来信上写的批语也证实了这一点:“啊!卑怯的贵族们,如果你们 的祖先看见你们,他们会说些什么啊!他们曾为自己的德行感到如此自豪!” 2地方上却完全是另一回事。旧的特权阶级始终在念念不忘他们失去的东西, 而帝国的贵族象资产阶级一样,仍然是坚决不归还一丝一毫。归附新朝的前 朝旧人在耐心等待。而顽固派则梦想旧制度复辟,某些人甚至竭力把他们组 织起来,准备一旦时机成熟采取实际行动复辟正统王朝。为了这个目的,费 迪南·德·贝蒂埃在马蒂厄·德·蒙莫朗西的协助下——这两人都是以后复 辟王朝时代享有盛名的圣母会的成员——组织了“忠诚骑士”的秘密团体, 使人们在波尔多似乎想起了督政府时代曾异常活跃的“慈善学社”。 第201章 所有其 他的贵族一面等待时机,一面尽可能地重振家业,恢复名位;亡命者回国后 廉价购回或强迫人们归还他们的土地(有一半是在北滨海郡);他们依然和 总是手中边织毛线。有反革命情绪的人因此轻蔑地叫她们“织毛线的娘儿们”。现在以大革命起家的拿破 仑也使用这种反革命语言,足见他娶奥国公主后,思想感情进一步蜕化。——译者 2肖梅特(1763—1794年),巴黎革命市府领导人之一,1794年4月13日被处死。——译者 1这句俏皮话是旧贵族对西哀耶斯极大的讽刺。《什么是第三等级?》原是西哀耶斯在1789年1月出版的 有名小册子,是迎接1789年革命最有鼓动性的资产阶级的革命纲领(汉译参看吴绪、杨人楩选译《十八世 纪末法国资产阶级革命》,三联书店,1957年,第1—12页)。这个资产阶级革命的权威理论家现在竟然 也挤入新的贵族行列。——译者 2基尔歇森所出版的《拿破仑一世的书信集》第二卷,第336页。 大部分僧侣秘密勾结,他们在所有的政府机关和法庭里又有了朋友。他们对 “波拿巴”并不表示感恩戴德,而是在盼望着他的垮台。除非他还把国有产 业收回来发还给他们!至于那些过去购买了亡命者土地的人则忧心忡忡。1807 年,地产管理局为了一点点利益而重新审核积欠的尾数;还调查了国有产业 的岁人,并要求债务人提出其封建地位的凭据。某些地方的法庭,如第戎法 庭,主张当债权人能够证明封建收入与所让与的土地相符时,就恢复封建赋 税;科多尔郡的郡议会表示了相同的意见。社会革命所造成的鸿沟是无法加 以填平的;新旧贵族仍然长期相互敌视,拿破仑白费了口舌,白花了气力, 而在十九世纪的过程中,民主政治将利用他们的不和又一次获得胜利。1 另一方面,如果说拿破仑是最强大的开明专制君主的话,那是因为他登 基的时候法国贵族制度已经被摧毁了:要真正恢复贵族制度必然产生矛盾。 法国贵族以占有大量地产为基础,得到一群受其保护的永久佃户的支持,就 有可能重新取得一种独立的强大势力。拿破仑除了他自己以外,他的继承人 会象过去路易十五和路易十六那样,就会遇到这股势力起来反抗中央政权。 而拿破仑所创立并受他摆布的贵族阶层仅仅是一个侍臣和官吏结合起来的小 集团,对他毫无帮助,并且一旦他倒台就会云消烟散。最后,还有一个矛盾: 一方面自视为以平等名义所进行的一场革命的代表,另一方面又想重建一个 符合平等原则的贵族阶层。在当时,个人当上贵族在很多人看来似乎是可以 接受的;这不过是一个荣誉称号,和别的勋章是一样的东西,而且平民在已 有了一些国王以后,对再有他们的公爵和伯爵并不感到不高兴:这是侮辱旧 贵族的一种新方式。但是恢复长子继承权,那就过分了;由于皇帝通过继承 权固定了一部分财产,因而他和资本主义经济的主要原则之一发生了冲突。 拿破仑对社会起的作用只是在巩固和扩大资产阶级优势的范围内才确有 实效,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的活动符合国家的演进。他通过为“新贵名流” 规定在政府工作中担任主要角色,不知不觉地为他们在政治上作好了上台的 准备。而且他还以下列方式大大扩大了他们的影响,提高了他们的威望和增 加了他们的财富:他改组了各部机构,并且在实质上同意他们挪用保证金券 来贪污;在财政部系统恢复了财务官和出纳员,他们通过在基金管理上提取 一定百分比的佣金而有利可图;增设了各种各样的公职,等等。法兰西银行 和若干大公司的创办、公债息票的恢复都开始发展了动产财富;资产阶级无 需停止利用其传统的生财之道,如购置地产和供应军需等,工业的发达和几 个企业巨头的事业兴隆标志着资本主义的飞跃发展;最后,帝国的立法把工 人置于从属地位。然而,资产阶级愈强大,对拿破仑政权就愈是离心离德。 的确,拿破仑政府远远不能在一切问题上都满足了资产阶级的利益:他 们对财政管理上的黑暗,威胁着供应商的武断专横,冒险的战争和过分的封 锁,怎么会表示赞许呢?但是也许这并不是主要的;如果说资产阶级帮助了 雾月18日政变的话,那是为了在波拿巴的掩护下由他们自己掌握政权:然而 拿破仑大权独揽,并剥夺了资产阶级的一切自由。于是他们启发人们思慕君 主立宪制,而英国的代议制便又时髦起来。鲁瓦耶-科拉尔甚至谴责旧贵族归 附新皇朝,尽管他最终也接受了巴黎大学的教授职位;在立法院里,莱内等 待机会摆出反对党的姿态;基佐也被聘为巴黎大学的教授,他拒绝在第一堂 1著者所指的是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第三共和国初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而君主派复辟不成,因为君主派 分裂为正统王朝派、奥尔良王朝派和波拿巴皇朝派。他们的分裂,使共和制度才得以维持下去。——译者 课里硬塞进对暴君的歌功颂德。在沙龙里,尤其是在雷卡米埃夫人的家里, 传播着流言蜚语;剧院里为影射时事的情节鼓掌喝采;人们争阅书报检查机 关疏忽轻信而没有取缔的书籍或文章,传阅一些手抄的抨击性小册子,而且 冒着危险在私信中倾诉真心话。轰动一时的那些风波主要是和文学史有关 的。1807年,夏托勃里昂刚从东方旅行归国,就因为在《信使》杂志上发表 了一篇文章而接到命令必须离开巴黎;1811年他被选入法兰西科学院,但未 能宣读他的致词。斯塔埃尔夫人的遭遇更坏;她出版了描写“沉默的法兰西” 的小说《苔尔芬》1以后,于1803年回国,她又被要求再度出国。1806年, 只容许她住在离巴黎十二法里以外的地方;在科佩,一群崇拜者经常围绕在 她身边:其中有尽管当时已经结婚的邦雅曼·贡斯当、西斯蒙第、邦施泰滕、 巴朗特夫妇、奥古斯特·施勒格尔;人才之盛不弱于拿破仑的朝廷;自1808 年起,人们到她那儿去就有失宠于拿破仑之虞,或者冒比这更大的危险。1810 年,她的《论德意志》一书的出版使她彻底垮台:莱芒郡郡守巴朗特被撤职, 雷卡米埃夫人被放逐;斯塔埃尔夫人本人于1812年5月23日逃往彼得堡.. 这些事件只不过与所谓“上流社会”或“社交界”,即为数极少的一些 人有关,所以现在只有轶史逸闻的价值。更为重要的是,根据很少为人所知 的数以百计的迹象可以说明,所有的人都生活在观望之中:既然每次战役都 使帝国的生存成为疑问,那么谁能认为帝国确是巩固了呢?里昂商会在一份 大胆的备忘录中表达了每个人的思想:“法国无法经受无止境的战争状态所 要求的最大努力;这些努力所引起的极度紧张使社会各个方面都已筋疲力 尽。”证券交易所的投机商由于行市一直下跌而不断表达了普遍的悲观情绪。 正因为看不清前途,所以不断地引起不满和期待的心情。 这两种感情不论是哪一种在平民各阶级中都没有引起共鸣;拿破仑的专 制没有使他们发生什么变化;只有捐税、征兵和贫困也许使他们烦恼。直到 1812年年底,兵役并没有引起如传说那样的反抗;只要面包不太贵,失业不 很严重,由于封锁而产生的物品短缺和物价昂贵对穷人的影响不大;综合消 费税遭到反对,不过它们远不如1789年以前那么苛暴。只要拿破仑打胜仗, 他的要求似乎都不超越人民所能忍受的范围,因为人民日常的面包一直得到 保障:从1803年到1811年,由于连年丰收和皇帝为提供工作机会而采取的 措施,尽可能地保证了人民每天有面包吃。 农村居民的处境趋于固定。在整个帝国期间,国有产业仍在不断出售, 不过除了国家保留下来的森林以外,国有产业所剩无几;国有产业主要是被 资产阶级买去,而购买了国有产业的农民已经发财致富。共和十二年已经批 准,只要按照合法手续,就可以把公有土地分掉;但情况经常都不是这样, 所以很多已经分掉的被宣告无效;此外,尽管1793年6月10日的法令1没有 取消,那也已经停止执行了。然而农民的地产似乎在继续扩大,因为地价显 著下降,促进了私人购买;同时,农民的地产还通过继承的方式继续迅速地 分散。一块块的耕地似乎也变得更小和更多;1814年的调查证明,在芒托瓦 地区和下塞纳郡,一些大农庄已经肢解。在阿尔萨斯、伊尔-维兰郡、杜郡和 1《苔尔芬》是1802年出版的书信体小说,是斯塔埃尔夫人的名著之一。她在书中提出了资产阶级新女性 的形象,这部小说显然是在卢梭思想影响下写成的。——译者 1即雅各宾派当权后通过的“分配公有土地法令”(汉译参看《十八世纪末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同前引, 第100—109页)。——译者 塔尔纳郡,小土地经营有所发展。 第202章 尽管发生这些轻微变化,但是还很容易看 出农村社会结构的原来面貌;大部分自耕农所有的土地仍然太少;地租在增 加,佃农的负担在逐渐增多;由于人口迅速增长,农村打零工的无产阶级人 数几乎没有减少;农村仍然仅仅依靠集体使用权利,如公共牧场和通道使用 权、拾遗穗权、公地使用权等,而继续维持生活。因此森林的封闭使他们经 常深受影响。他们象在旧制度时期一样,仍然要从工业部门、暂时外迁和行 乞来寻找生活来源以补不足;在阿尔萨斯、洛林、来因地区,农民借口贫困, 相当大量地移居俄国,尤其是在1808年和1809年:结果不得不采取严格措 施以制止他们外迁。 至于工人的状况,变化更小。拿破仑只是到1813年才为工人,而且还仅 仅是为矿工采取了预防工伤事故的措施,禁止十岁以下童工下矿井,并批准 在乌尔德郡煤矿创办自由参加的福利救济会。他公开发表了自己曾多次提出 过的关于消灭乞丐的主张,但是他并不比他的历届前任取得更大的成功,尽 管在1808年他曾经认真地着手建立一些乞丐收容所。除了几个城市以外,公 共救济事业并无进展;由督政府所创设的救济机构现在还在工作,但是经费 不足。只有私人发起的组织有所改善;拉罗什富科-利昂库尔1和他的朋友们 于共和九年曾在巴黎又创办了“慈善会”,它开设了第一批施药所,其它的 慈善会随之在外省纷纷建立。这些慈善会支助了一些储蓄所和互助会,1815 年储蓄所和互助会约达一百多个;“幼儿教育会”也活跃起来。主要之点是, 在农村和在城市里一样,工资保持了原状或有所增加;在巴黎,将近1811 年的时候,工资由二法郎五十生丁增至四法郎二十生丁;因为物价也上涨, 所以生活并没有改善很多;但是面包不贵,人民能够维持生活。人口的迅速 增长便足以为证。而早婚比以前任何时候更促进人口的增长,因为人们想借 此逃避征兵:1812年有二十二万起结婚,1813年有三十八万七千起;结果 1814年比1813年多出生了十二万二千个婴儿。出生率从1801年到1811年 超过了千分之三十二,法国从来没有这样生机勃勃。政府为减少死亡率作了 一些努力,主要是推广接种牛痘;莱载-马内西亚在下来因郡组织了一个免费 医疗站。从1801年至1810年,尽管战事连绵,在法国原有领土内1还是增加 了一百七十万人;有很多人为此而感叹,因为这只能增加贫困和乞丐。 1811年的工业危机中断了接连几年的好年头;但是1812年就迅速地复 苏了;这真是幸运得很,因为1811年曾歉收,而且出口使“库存的麦子”销 售一空,所以1811年冬法国大闹饥荒,与共和十年时一样严重。1812年春 达到最高峰,一百公升麦子的平均价格从1809年的十五法郎上升到三十三法 郎,而面包在某些地区从每磅两个苏涨至十二个苏。人们又看到了惯常的动 乱:乞丐增多并结成匪群,抢劫和焚烧农庄,拦截粮车,扰乱市场,三月初 在冈城发生的事就是个例子。强大的国家镇压机关进行了无情的镇压:近卫 军的一个分队占领了冈城,军事法庭命令处决了六个人。与此同时,还努力 进口粮食。早在1811年8月28日,拿破仑就组织了一个粮食委员会,粮食 供应局局长买进了大批粮食。象往常一样,这主要是为巴黎着想的:国家在 1拉罗什富科-利昂库尔公爵(1747—1827年)出身旧制度的大家族,1789年当选三级议会代表,在政治 上属于以拉法叶特为首的自由派贵族,在大革命初期起过一定作用,后以慈善家身份参加社会活动。—— 译者 1即不计入1792年对外战争后合并的地区。——译者 巴黎出售了四十五万袋小麦,补贴了一千四百五十万法郎,以维持每磅面包 为四苏半的价格。然而,皇帝在出发去俄国的前夕已感存货过多,就毫无顾 忌地效仿国民公会;5月4日的法律迫使商人把粮食拿到市场出售,规定对 粮食出售加以管理,并强制粮商申报其库存;5月8日,重新规定了“最高 限价”:小麦的官价在巴黎地区定为三十三法郎,郡守们接到命令要定出每 郡的小麦价格。后果却和1793年5月4日的法律颁布以后一样,因为还没有 做到征用粮食:市场上空无所有,而黑市贸易却形成了。收获季节一开始, 政府就放弃了最高限价。尽管有这些考验,帝国在人民眼里似乎并没有失去 声望;派去巡视的特派员之一拉斯卡斯送上的报告,丝毫没有留下拿破仑不 如以前那么受到尊敬的印象;无论如何,农民和工人甚至从来没有想到可能 由一个波旁王室的人来取代他。 在1804年以前合并的比利时、来因地区、日内瓦、皮埃蒙特和利古里亚 等国中,革命的变革已经全盘实施,拿破仑的体制得以正常运行。各国人民 领会到这个体制的优点,特别是由于象托纳里山郡的让邦和来因-摩泽尔郡的 莱载-马内西亚等郡守勤敏执行和坚定不移的贯彻。另一方面,经济活动蓬勃 展开。正是在这个时候,由于开放了法国市场,由于来自巴黎的资本和订货, 比利时的大工业产生了;从亚琛到科隆的来因平原和萨尔地区的情况也是如 此。比利时和皮埃蒙特的农业似乎并没有得到改进;但是在来因地区开垦了 很多荒地。虽然比利时(安特卫普除外)没有兴建大的公共工程,但皮埃蒙 特却利用了阿尔卑斯山的大公路了;来因地区开辟了一条沿着来因河的公 路、摩泽尔公路和一条从巴黎通过威塞尔到达汉堡的公路;一些运河把萨尔 和洛林连结了起来。形势不能使各方面的利益都得到满足:热那亚、安特卫 普和来因地区各港口就注定要萧条起来;帕拉蒂纳并没有在帝国找到它在来 因河东面失去的农业市场。象在法国一样,这些地方的负担看起来还是沉重 的,租税摊派得较好,但是正好补上甚至超过了所废除的捐税;封锁使消费 者深感不便,征兵更使人反感。然而人口还是到处增加;虽然生活福利没有 增加很多,但是居民也确实没有感到贫困难忍。 在所有这些地区,从这个政府得到最大好处,因而最拥护这个政府的是 资产阶级。国有产业的出售、工业、公共职务等产生了暴发户和小资产阶级, 如果旧制度复辟,他们就有丧失一切的危险。但是拿破仑与教皇签订的教务 专约也已安抚了天主教徒,甚至贵族在看到拿破仑排斥了雅各宾派和“爱国 党”的时候,也有一部分人归附了新政府;皮埃蒙特人圣马桑出任大使,默 罗德-韦斯泰洛公爵和于尔塞尔公爵当上布鲁塞尔市长。当地的新贵名流主要 是责备皇帝对他们不够信任:郡守、主教、各机关的主要首长均是法国人; 有几个合并国的人获得了在帝国内其它地方的类似职位,但是为数很少;在 他们的本国,他们担任郡议员、法官、市长、教授,不用说还有更为低级的 职务。可能谈不上同意他们在本国垄断公职,但鉴于各国新近才被合并,皇 帝把大部分职位都给了他们。新的郡和旧的郡之间的主要区别是,在新的郡 里,人民从大革命时期的法令中得到的好处少得多。废除封建赋税并没有在 比利时和意大利北部引起震动,那里当法国统治建立起来的时候,封建赋税 似乎已经所剩不多;在来因地区情况则不同;但由于长期要求地租债务人证 明其封建地位,政府所采取的措施就很不得民心。取消什一税在各地影响很 大;然而农民只有当他是土地所有者时才能充分得到这项利益;可是在比利 时,国有产业的转让迟到督政府后期才开始;在来因地区和皮埃蒙特,宗教 团体只是到1802年和1803年才被取缔,其地产自1804年起才出售。到了这 个时期,1793年的各项法律只不过是一种回忆而已。象法国一样,出售的方 式是排斥穷人而有利于资产阶级;然而郡守们指出:争取乡下人的最可靠办 法是,在拍卖之前把耕地分割成小块,有一个郡守于共和十一年说:“农民 渴望获得土地”,让邦自夸曾这样做了,并因此产生了一万个自耕农;经营 国有产业的商人也把他们买进的土地分成小块,以便出售。然而不可否认的 是,出售国有产业的方式使被合并各国的农民比法国农民更为失望。 同样,在合并的各国里,尤其是比利时和来因地区,也能看出拿破仑与 教皇的决裂所产生的影响比在法国更大,因为那里从未成立过民族国家,教 皇至上论的思想根深蒂固:在美因兹,科尔马主教为阿尔萨斯和德意志造就 一代效忠罗马的教士。此外,皮埃蒙特对旧王朝的眷念,热那亚港口繁荣的 破产,日内瓦地方贵族的心怀不满,他们为失掉了权利而感到创巨痛深,这 一切也阻挠了法国的影响在这些国家中进一步扩大。但是在被合并的各国 里,尽管有人采取保留态度,却没有任何人曾敢对拿破仑的统治动一个指头。 第203章 第二章大陆体系 不论法兰西帝国变得多么强大,它也只是“大帝国”的核心而已。“大 帝国”在1806年出现之后就得到很多附庸国加以扩充,如拿破仑分配给他亲 族和僚属的附庸国,或者置于他自己保护之下的附庸国,如瑞士及来因邦联 大部分成员国。在提尔西特之后,这个大帝国本身成了“大陆体系”的主要 部分,那些还保持着独立的国家以盟国或友邦的名义参加进来。大陆体系从 来没有象大帝国那样巩固。1808年初,大陆体系只缺少瑞典一个国家;但很 快就分崩离析,从那时起,拿破仑的历史只是不断地努力重建大陆体系的历 史。葡萄牙和西班牙首先溜走;前者不再加入大陆体系,后者只是在名义上 又结合进来。奥地利跟着退出大陆体系,但几乎立刻再度加入。1810年瑞典 降服了。不久,俄国却从中解脱出来,并拉走了它的邻国。此外,这些国家 对大陆体系的从属关系也是深浅不同,变化不定的。西班牙直到1808年还是 法国友好的盟国;而俄国和丹麦则出于形势所迫自愿接受了同样的地位。普 鲁士在1807年,奥地利在1808年,然后又在1809年,瑞典在1810年,都 没有取得与法国平等的地位就被迫加入了大陆体系,前两个国家在1812年被 法国威势所迫才转变为盟国。最后是土耳其,它在1807年和1808年加入大 陆体系,但从来只是一个友邦而已。 这个不断在形成的欧洲联合是以对英国进行斗争为直接的公开目标。在 这一意义上,海战和登陆计划的失败是它建立的逻辑前提;但从历史上说, 欧洲联合的思想仅仅是在1805年战争之后才以大帝国和封锁的形式体现出 来,仅仅是在提尔西特才扩大成为“大陆体系”。这样,形势有助于大陆体 系的产生,同时对它的实现施加了沉重的压力,并迫使它以法国为首领和典 范。不管怎样,产生于拿破仑政策的这些形势,增加了这一政策从签订吕内 维尔和约前夕起就一直表现出来的动力,其第一个征兆可以追溯到1796年建 立西沙尔平共和国;亚眠和约的破裂本是能够避免的,即使不能避免,也可 能采取另一种对英国斗争的办法。拿破仑采用帝国称号,不断地模仿查理大 帝和罗马帝国,选择罗马作为第二首都,又拒绝让沙皇亚历山大占据君士坦 丁堡而建立“世界帝国”,这一切都揭示了他的刚强性格及其心理上的权力 感所赋予他事业的深刻一致性,这一致性自发地倾向于重建西方世界1的政治 统一,和复兴西方世界的文化。拿破仑为了使大陆上的行政和社会结构面貌 焕然一新所作出的一贯努力,显然足以证明:他不一定需要在大陆推行《民 法典》来对英国斗争。在事态不断的变化中,隐藏着一个逐渐变为自觉的计 划——重建罗马帝国。 一、大陆体系的政治机构 然而,提到罗马帝国,我们决不要有所误解;建立“大帝国”并不是以 历史的回忆或抽象的概念为基础的。地理上,“大帝国”包括了符合法国可 能要征服的三个地区。意大利地区,包括延伸到伊利里亚的部分以及爱奥尼 亚群岛,应放在首位,因为它的历史由来已久,领土逐渐集中,各项制度完 备。这一地区分为四大部分:法属意大利、意大利王国、伊利里亚诸省和那 1此处“西方世界”即指西欧而言。——译者 不勒斯王国;前三个部分掌握在拿破仑手里、第四部分交给了他的亲信党羽。 为了对抗英国,意大利半岛为登陆西西里岛和威胁马耳他岛,进而远征东方 提供了一个基地;然而,其重要性此时较次于意大利北部和伊利里亚,这些 地方能从背后进攻奥地利,直入匈牙利平原;这条路线也可引向萨洛尼卡和 君士坦丁堡;在这一边,同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的经济关系业经恢复。来因 邦联是更为重要的地区,因为该地区保护了法国最易受攻击的边界,控制着 奥地利和普鲁士,成为攻入俄国本土作战的练兵场;占据了德意志就能杜绝 中欧对英国的贸易,而为法国的贸易打开大陆的主要市场。第三个地区是伊 比利亚半岛,控制了这个半岛就有可能为恢复地中海和大西洋的斗争提供美 好的前景,如果这能导致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殖民地投降的话,其意义将更为 重大;事实上,这个地区却只不过成了沉重的负担。 形势对于大帝国的组织的影响也是非常明显的。无论是为了从被征服的 国家取得强大的辅助军队,或是为了加速社会和行政的统一,把这些国家组 成广大的领土单位对拿破仑来说都是重要的。统一工作在意大利取得充分的 进展;如果考虑到德意志原是小邦林立,则德意志的集中也有极大进展,但 是只要普鲁士和奥地利继续存在,只要俄国没有屈服,那就必须慎重对待那 些忠实于法国的德意志各邦君主:拿破仑促进德意志统一的事业因此未能完 成。 另一方面,必须对习惯于自治或者有民族传统的居民进行安抚。从前, 卡佩王朝1的历代国王为法国的统一作准备时,没有立即把刚获得的省份并入 王室领地;而是把这些省份建立为他们亲族的封邑;吉伦特党关于围绕法国 建立起一系列保护国的思想,向拿破仑提供了类似的折衷办法;此外,拿破 仑非常关心他的家族,又很想报赏他的某些僚属,增加附庸国对他来说是合 宜的;所以在拿破仑思想上,大帝国最初是以联邦的形式出现的。在意大利 王国,他是国君,同时,他让它在欧仁副王统治下保持独立的地位;后来, 合并于法兰西帝国的国家以任命总督的方法在表面上享有自治权:如博尔盖 泽任皮埃蒙特和利古里亚的总督,埃利兹任托斯卡纳的总督,马尔蒙在伊利 里亚,勒布伦在荷兰。在帝国之外,某些地区如汉诺威、拜罗伊特、富耳达 和哈瑙等好多年处在帝国行政大臣统治之下;埃尔富特也从未摆脱这种地 位。皇帝以世袭头衔授予他的弟兄及妹夫等的国家似乎享有更多的实权,如 约瑟夫先是在那不勒斯,后来在西班牙,路易在荷兰,缪拉先在贝格大公国, 接着在那不勒斯,热罗姆在威斯特法利亚等,虽然他们作为法国皇族的成员 和帝国大勋爵,依然处于拿破仑的监护之下。如果罗马教皇同意的话,他也 可以在这些附庸君主之中独自成为一个特殊类型的国家。同这些人在一起 的,但等级较低的有皮昂比诺的埃利兹,卢卡的巴乔基和纳沙泰尔的贝尔蒂 埃,他们都是世袭的君主,然而只能在再次授权的条件下才能移交其封邑。 再低一级的是本尼凡托亲王塔列朗和蓬特-科沃亲王贝尔纳多特,他们只得到 纯粹行政的权力。最后,在一些国君的领地内,拿破仑通过分配有用的采邑, 如在意大利的几个公国和各种领土的赠予,来直接施加影响。 拿破仑在对付加入了联邦的各国君主时,遇到了如同卡佩王朝历代国王 在对付封邑领主时,或是中世纪德意志皇帝对付各公国王朝时所遇到的同样 1卡佩王朝是从公元987年到1328年统治法国的王朝,最初只领有巴黎和奥尔良两城及附近地区,以后逐 渐消灭封建割据,扩大王室领地,加强中央权力,为法国领土统一奠定基础。——译者 的困难和危险。首先他对他们的才能存有幻想,以为他们象他自己那样积极 活动,发挥行政能力;在实际工作中,他却发现他们很平庸。如果拿破仑不 是象在威斯特法利亚那样亲自分担一部分工作,或者象在那不勒斯那样调派 一些有经验的行政官员去为他们效劳的话,那他会更加感到失望。至少,他 有权希望他们仍然是他的忠实的助手。他叮嘱路易说:“要永远做个法国人。” 他对缪拉说:“要记住,只是为了我的大陆体系,我才派你去当国王。”贝 尔蒂埃以同样明确的词句把这个意思传达给那不勒斯国王:“你当国王,要 象你当兵时所做过的一样。”拿破仑还对卡罗利娜写道:“我首先希望你们 做符合法国利益的事,因为我是为了法国的利益才征服一些王国的。”他的 下属对此是没有什么好争论的,有些人也能领会他的意旨:欧仁始终忠心耿 耿;埃利兹也是如此,她不是没有野心,且也不乏才干,拿破仑即使不喜欢 她,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一些特征;热罗姆同样尽力而为,但是说实 在的,他能尽的力并不多。其他一些人却正相反,很难驾驭。当然他们的任 务并不是轻而易举的:他们必须变更制度,建立军队,实行封锁并且筹款, 而同时拿破仑还硬要他们的预算负担赏赐和战争特税的开支,并且在他们的 领地中,他给自己保留了一部分;拿破仑对他们要求过苛,令人难以忍受。 迪罗克对欧仁说:“如果你要换掉房间里的天花板而去请求陛下发布命令, 或表示意见,你必须等待,如果米兰着了火,你去请示他要否灭火,那就得 让米兰烧得一干二净,也要等候他的命令。”但是切不要胆敢不去请旨;拿 破仑给他继子写道:“即使月亮快要掉到米兰,你也不要以任何借口做你权 力以外的任何事情。” 第204章 然而,祸根则更深。正如在同样情况下几乎总会发生的那样,拿破仑的 下属总是自以为是封邑的主人和独立王朝的开国之君。缪拉大声疾呼:“当 国王不是为了听人指挥的”,这些人为了赢得其臣民的支持来反对法国,就 本能地力求在思想感情上变成所在国的国民。约瑟夫说:“如果有人要我只 为法国的利益而统治西班牙的话,那就不要指望我会这样做。”他们流露出 暴发户那种可笑和幼雅的虚荣心,宠臣环侍,穷奢极侈,增加许多宫廷总管 和御厩官,滥施勋奖。加之他们都象他们的母亲那样对拿破仑的前途感到吉 凶难卜,他们把拿破仑的飞黄腾达归之于偶然的机会;由于不想在他一旦失 败时受到拖累,他们力图使自己赢得民心。这一点在卡罗利娜的信中得到了 证明,她无意中坦率地写信给她的丈夫说: “整个欧洲在法国的压迫下都被制服了。你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要维持 我们现有的地位和保存我们的王国,所以你要做他〔拿破仑〕所希望的事, 当他提出什么要求时,不要使他生气,因为他是最强有力的人物,你丝毫也 不能反对他;假如你最终被迫离开王国的话,那只能是在你保不住它的时候, 在你的子女面前,你就可以问心无愧了。” 这也是塔列朗的思想情况;也就是这种思想终于导致缪拉走向叛变。最 后,家族中的混乱和勾心斗角也使拿破仑心烦意乱。他的妹妹都有情夫,而 尤其是波利娜的帷薄不修,更是秽闻远扬。路易和奥尔坦斯夫妇关系失和, 丈夫是不可救药的,他犯的权迷心窍的自大狂比他几个弟兄还要严重,而且 是个迫害狂;妻子脾气好,颇有教养,可是遭到猜疑。他们在第二个孩子出 生以后就分居了,直到1807年才又短时相聚;未来的拿破仑三世在1808年 生于巴黎,但路易从不相信自己是这个幼子的父亲,甚至也不相信自己是头 一个孩子的父亲;奥坦斯于1811年偷偷地又生了个孩子,即弗拉奥伯爵的儿 子,未来的莫尔尼公爵1。拿破仑支持他的继女而不支持他的弟弟;1809年 他把贝格公国赐给他们的儿子查理时,他自己担负起监护孩子的责任,随后 即转交给奥坦斯。缪拉和卡罗利娜之间的关系也很紧张。把那不勒斯赐给他 们的条约触怒了缪拉;因为,实际上这是送给卡罗利娜的礼物:她如比丈夫 后死,就应自己戴上王冠,而不是让他们的长子继位;她后来不问政事,过 着半隐居的生活。至于吕西安,他终于在1810年8月7日乘船去美国,但被 捕而带往英国。拿破仑的母亲支持其他子女来反对拿破仑;拿破仑一直等到 她拒绝承认热罗姆的第一次婚姻,才给她一个正式的尊号:“皇太后殿下”, 但是她并不满足,还想要一笔赠产和某种“政治地位”,拿破仑没有答应。 所以,从1806年到1810年,可以看到皇帝对各附庸越来越生气,并威 胁要并掉他们的国家。这样就加速了联邦制帝国的演变,帝国之所以采用拿 破仑各项制度,其目的原是要把它统一起来。拿破仑与奥地利联婚,想要增 加罗马王的遗产的意图,以及为罗马王未来的弟妹创立家业的前景,这一切 更使波拿巴家人亲族的地位越来越不稳固,不过他们早就知道这种地位已遭 到损害。合并荷兰和与奥地利联姻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从1809年起,合并的 事似已迫在眉睫;1810年初,路易却把它推迟了,因为他同意割让了西兰和 直到来因河的荷兰南方各省;1810年7月2日,他逃出荷兰,随后到达了奥 地利。4月,缪拉在巴黎也自知王位难保;卡罗利娜却因为接受了陪伴玛丽·路 易丝的职务而能够设法取得了暂时和解。拿破仑禁止缪拉任命大使;缪拉身 边经常有形迹可疑的意大利人如加洛·马盖拉等,后者被缪拉任命为警务大 臣,他同许多反法秘密组织有来往,因而可能是最先设想在他的主子缪拉统 治下统一意大利那批人之一。卡罗利娜被迫再度分居退隐,并受到离婚的威 胁。缪拉在关税方面采取反对法国的措施,他把好几个法国派来的高级官员 撤职了,最后,留下来的法国人都要向他宣誓效忠。于是,事情已闹到了决 裂的地步:1811年7月2日,拿破仑禁止其臣民向缪拉宣誓;他行将吞并那 不勒斯王国的风声就传开了。俄国的威胁使拿破仑与缪拉的紧张关系缓和下 来;缪拉到巴黎参加罗马王的洗礼,并随同大军出发去俄国。然而,没有一 个人相信事情到此为止。与此同时,热罗姆看到他在汉诺威的一部分领土被 割去后,担心要把它转交给波兰。至于约瑟夫,他抱怨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国 王。最后,自从缪拉被调到那不勒斯以后,贝格大公国就已由拿破仑亲自治 理了。 与各附庸国相反,那些处于被保护地位的联邦,通过永久性联盟同“大 帝国”相联系,并照样存在。拿破仑没有理由去触动他自己制订的“调停条 例”。瑞士现在被围在拿破仑所征服的领土之中,不再具有直接的战略意义, 因而不必加以占领来迫使它服从;直到1809年使用了巴塞尔桥和占领了特辛 州的时候才破坏过瑞士的中立。相反,改组来因邦联是势在必行的。它的领 土依然过于支离破碎。连它的成员国的法律地位也不一致:贝格公爵和威斯 特法利亚国王是附庸国的君主,而且只要欧仁还没有取代达尔贝格,拿破仑 的傀儡法兰克福公爵就既不是法兰西帝国的皇族成员,也不是帝国大勋爵。 维尔次堡大公国的存在得到1809年同奥地利签订的条约的保证,而奥地利暗 中自以为对于它曾占有的费迪南的旧领地托斯卡纳和萨尔斯堡具有第二继承 1莫尔尼(1811—1865年)在1851年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发动政变时,出力不小,后任立法院院长, 成为他同母异父哥哥的大帮凶之一。——译者 人的权利。虽然来因邦联中最重要的一些君主是通过拿破仑签订的条约而获 得新的称号,其他的君主是通过继承权取得正统王位的。然而,最突出的是 整个邦联还没有宪法,也没有一个能促进行政、教会、社会,甚至军事统一 的中央权力机构。 此外,大陆体系得到随着政治形势波动而临时组成的联盟的不断扩充, 通过将来的努力可能把这些联盟变为持久的结合。普鲁士和奥地利已不可能 反抗,前者由1812年的条约事实上已沦为附庸国。只有沙皇亚历山大,虽然 是战败了,但自以为是得到法国平等对待的,因而以真正“同盟者”的姿态 出现,每次拿破仑要求他的支持时,他坚持只考虑本国利益,要求法国为此 付出相应的代价。这种连续不断的敲诈势必有导致俄罗斯战役的危险;只要 亚历山大还不甘心俯首听命,大陆体系的政治结构就仍未完成。这个最后的 障碍一旦消除,大陆体系就可能被吸收进大帝国里来,而同盟国就都变成了 附庸国,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帝国本身或许也会并入法兰西帝国。 直到1811年,法兰西帝国的霸主地位在法律上只体现在各附庸国君主的 地位上。缪拉的抵抗促使拿破仑确定了为各附庸君主服务的那些法国人的地 位:在禁止其臣民向他的妹夫缪拉宣誓效忠的同时,他下令规定他们当然也 是那不勒斯王国的公民。这一决定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它力图打破在旧制度 下一些大家族可以不入特定国籍的关系,这些人越过国境到处拥有领地,他 们是几个君主的封臣,喜欢为谁服务就为谁服务,并且在各国之上组成一个 多国性的小团体。共和十三年花月21日(1805年5月11日)的法律没收了 神圣罗马帝国各诸侯在法国的领地,同时,只是在转让其所有权条件下才归 还其他德意志领主的领地,除非他们选择法国国籍。在各附庸国,譬如在威 斯特法利亚,禁止新的君主的臣民仍然为外国服务,舒伦堡为了保留其土地 不得不放弃他在普鲁士国王统治下的职位,来因邦联其他成员国被要求召回 其在奥地利任职的属臣。因此,为那不勒斯王国提出的原则对法国人来说是 一种特权,因为他们不失去原国籍而又可以成为被派去服务的大帝国内那些 国家的公民。如果这一制度继续存在下去,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是类似罗马人 公民权的一种公民权的开始,他们还可以更容易地享受这种权利,因为大帝 国不仅是一个政治统一体:拿破仑打算给它以法兰西帝国同样的制度和社会 结构。 二、拿破仑的改革 在拿破仑思想上,他所建立的政治制度首先应该确保他的统治高于一 切;他的政权,他的附庸国和盟国的政权都应该受到绝对服从,这点对他非 常重要:因此,各种中间团体、各种特权和封建制度等都不容存在,使所有 的人都成为直属国家的臣民;继承法也便于减少巨富的财产,使贵族从属于 君主,使神甫变成君主的官吏。另一方面,大帝国的所有成员国都应承担的 首要义务是:提供财力和人力。 第205章 旧制度由于行政管理混乱和行动迟缓,不能 很快地动员国家的人力物力;因此必须通通废除,代之以拿破仑的官僚机构。 在这一点上,拿破仑甚至采取征服的手段,因为他想证实这些方法的优越性, 这是象查理四世这样的盟友都未能赏识的。 这些当前的迫切问题并没有妨碍拿破仑看到,通过行政和社会的革新, 就使他能够安抚资产阶级和农民。他给热罗姆写道: “德意志各地人民所迫切希望的,首先就是那些非贵族出身而具有才能 的人享有得到你的青睐和录用的平等权利;其次就是要废除各式各样的农奴 制,废除在君主与最下层的平民之间的中间环节..,把我的想法老实对你 说,我扩展和巩固这个君主制更多的是依靠这些人的努力,而不是依靠打几 次大胜仗的战果。” 公民平等、宗教自由、废除什一税和封建赋税、出售教会产业、取消行 会、增加公务员、建立“贤明而公正”的行政管理、规定由“新贵名流”通 过租税和制定法律的一部宪法,这一切肯定会交织成一个与维护法国统治休 戚相关的利益的网;剩下的任务就由同法兰西帝国那样组织起的思想控制来 完成。这项社会政策的要点体现在《民法典》里,所以拿破仑到处大力推广 它。从1807年起,他硬要汉撒各城市、但泽和德意志各保护国采用,当然也 迫使荷兰和威斯特法利亚采用;1808年他想在葡萄牙实施;1809年他想在西 班牙实施。 现实主义不足以说明拿破仑推广《民法典》的那种小心翼翼和高度热情 的理由,因为这是他全力以赴的事业。他从十八世纪继承的思想倾向使他对 封建制度、宗教的不容忍思想和旧行政制度杂乱无章的经验主义真诚地抱有 反感。他继续进行开明专制君主的工作;尽管过去的开明专制君主遗留下的 传统大大地促进了他的工作,但他在大胆和行动迅速方面却使他们全都相形 见绌。另一方面,他的独断专行精神使他认为他的工作具有完善的特点:他 对路易说:“如果你要改动《拿破仑法典》,它就不成其为《拿破仑法典》 了。”缪拉要删去其中有关离婚的一节,拿破仑对他说:“我宁愿那不勒斯 复归西西里旧国王,也不让这样阉割《拿破仑法典》。”他的体制同样具有 永久和普遍意义;这是一种将巩固大陆上政治统一并与之协调的欧洲文明的 结构。拿破仑认为人民可能提出抗议这一想法是荒谬的:首先,凡适合法国 人的也必适合所有的人,他给欧仁写道:“因为一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之间 的差别很少。”无论如何,如果还存在有地方主义的话,那就必须消灭之; 拿破仑在1810年5月20日谴责路易的行为时,指出他若忠心耿耿可能就会 将德意志西北部和汉堡并入他的荷兰王国,他还说:“这可能形成一个消除 德意志精神的各民族的核心,这就是我的政策的第一个目标。”结果,任何 反对意见都被看成是对他的专制政权的叛变:他向热罗姆指出:“我认为你 用威斯特法利亚的民意来反对我是荒谬的,如果你听从民意,那你将一事无 成。如果人民不要自己的幸福,那么他们是无政府主义者,是犯罪的,一个 君主的首要职责是对他们施加惩罚。”广为推行法国的制度是拿破仑权力意 志的表现形式之一。 但是,这一最高目标从未使拿破仑忽视迫切需要考虑各种情况。他对同 化和统一的狂热受到了批评,然而,这里是拿破仑于1807年9月9日在一封 信的旁边所写的话: “让荷兰采用法国的行政制度,这对法国有什么好处?..荷兰征税制 度的统一,以及与治理该国有关,并为舆论所关心的成百上千的其他事物, 究竟与法国的利益..有什么共同点呢?” 事实上,拿破仑容许附庸国和盟国不止一次地改动,甚至删除他的各项 法典,但话得说回来,在他完全控制的一些国家里,尤其是在意大利王国, 他的体制达到了比在法兰西帝国更为完善的程度。另一方面,连年不断的战 争、审慎地对付盟国君主的必要性、国境线的不断变化、让意大利和德意志 继续处于支离破碎的状况等,都不利于深入推行他的体制,因而其深入的程 度是很不平衡的;譬如,贝格大公国虽然在缪拉离开后由拿破仑亲自统治, 但却改造得不如热罗姆的王国那么彻底。如果考虑到拿破仑统治为期很短的 话,那么他确是做了大量工作;然而这项工作依然是零碎不全的。 这还不是最坏的:从社会的观点看,见机行事是与他的“体制”冲突的。 由于需要金钱并想充实自己的“特别财务署”,所以被废黜的君主、亡命者 和僧侣的产业帮了拿破仑的大忙;其中什一税和封建租税占了很大一部分; 要不要放弃这些呢?其次,他需要一个政府和行政人员的班子来收税征兵, 为此,他不仅要依靠资产阶级,而且也要起用贵族,因为,除法国以外,资 产阶级能提供的人数太少;1而且,不用贵族又怎能充实各附庸国君王的宫廷 呢?因此之故,土地改革就不可能象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土地改革曾把农民争 取过来的那样,采取为争取农民而必须采取的那种激烈方式。此外,拿破仑 到处都排斥热情赞同土地改革的“雅各宾党人”,他在法国结好旧贵族,力 求同王室联姻;在法兰西帝国里,大革命的成就是一个他可以不承担责任的 事实,但在大帝国里,他必须承担这个责任,而他的“体系”内部就存在这 一矛盾。结果,农民是被牺牲了:地租,有时连什一税也宣布只是可以赎买 的。这对法国的影响和拿破仑的改革都是一个绊脚石。 分析拿破仑在欧洲的改革工作的各个组成部分,并阐述他的幻想力所激 励的统一的欧洲,都还不足以表明他在历史发展中的特殊作用,因为大陆体 系尚未完成,而且不管拿破仑个人的梦想显得多么才华横溢,从长远来看, 统一欧洲的工作并没有留下什么持久的成就。 相反地,当他把从法国大革命中保留下来的成果移植到他所征服的地方 时,他的历史作用是具有创造性的。正如1789年人民起义铲除了法国的旧制 度一样,他率领法国大革命为他准备了的大军去消灭欧洲的旧制度;并代之 以执政府时期在资产阶级协助下他所制订的组织机构。既然他至少有某些原 则——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和国家世俗化——是与共济会的某些纲领相吻合 的,那么,他的部下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员到处都同当地拥护法国制度的人聚 集在共济会的支会里,也就不足为怪了。于是,拿破仑的很多敌对分子深恶 痛绝地斥责他的帝国是共济会帝国。 拿破仑依然作为法国大革命的战士,这与他要重建一个合法皇朝和一个 行会等级社会的意图是背道而驰的。但是,他所受的思想教育,他的经历, 他的向外征服政策的需要等等都使他摆脱不了为世界上贵族灭亡和资产阶级 兴起作准备的这一演进的制约。不管怎样,拿破仑的天才加速了演进的过程。 他的事业的不可磨灭的特点之一,就是凡是他的军队得胜所到之处,他的进 军都标志着一个8月4日之夜1。 三、地中海各国:意大利、伊利里亚诸省、卡塔卢尼亚 最深刻地打上拿破仑体制烙印的是意大利;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因为 法国革命的干预和波拿巴本人已经为建立这个体制扫清了道路。皮埃蒙特、 利古里亚和巴马通过合并完全与法国同化了;至于意大利王国,拿破仑于 1只有经过资产阶级革命的荷兰是例外,荷兰能提供不少资产阶级出身的官员。——译者 1指1789年8月4日之夜,法国制宪议会从这夜起通过废除封建制度的一些重要决定。——译者 1806年把威尼西亚和瓜斯塔拉,1808年把马尔凯,1810年又把特伦特区并 进王国里去,从而为他建立了一个试验场地,在这里他不必象在法国那样, 要考虑到波旁王朝统治的传统和对大革命的纪念。他对1805年宪法条例一点 都不重视:尽管宪法规定立法院负责讨论法案,甚至可以否决某些法案,但 他给欧仁写道:“我将不再召集立法院”;于是,他就以法令立法。他井井 有条地加强中央集权;从1806年起,司法仿照法国的榜样进行了改组;直到 那时交由地方政府办的公共工程和教育改由国家管理;卫生检查工作也是如 此,救济事业后来在1807年也由国家管理。 拿破仑既扩大了权力,便又增加官吏:1805年第一次任命了警察总局局 长;1806年增设了土木工程局;负责堤坝和运河的地方行政官听命于郡政务 厅;还建立了管理公共卫生的中央委员会和郡委员会,由总督导官和郡的“公 理会”管理救济事业,由内政部设专局管理教育;创办了一些国立中学,在 米兰创办了一所法国不曾有过的女子中学,还创办了一所土木工程学校、一 所兽医学校、一所音乐学院、三所美术学院,而剧院则由一个总监督领导。 卡法雷利弟兄之一在1806年取代皮诺统率意大利王国的军队;军队在不断地 改进和增加人员。 第206章 财政大臣普利纳不得不提供日益增加的经费,他用1806 年制定的以后作为人身税继续征收的战争特别税,增加间接税和开征注册税 来摆脱困难;普利纳是个出众的、有创见的并且很勤勉踏实的行政官员,但 他的热情却引起民怨沸腾:1814年,一次暴乱断送了他的性命。意大利王国 受到一条不可越过的关卡线的系统的包围,由于开辟了几条阿尔卑斯山公路 而受到法国经济的严密控制,然而,它从其他一些公共工程中获得了好处。 1805年的宪法条例规定,从1806年1月1日起采用《民法典》;但首 先必须把它翻译和印刷出版;尽管加紧工作,还是不得不延期到4月1日才 采用民事诉讼法;跟着自然而然地设立了典当铺和建立了户籍制度1。事实 上,这只是完成了共和国时期的废除特权和封建制度的事业。不管怎样,《民 法典》轰动一时,因为它使户籍世俗化、采用了离婚制度并打破了继承权的 习惯法。此外,僧侣对随着教务专约而来的改革也是不喜欢的:教区减少了, 修道院的人数受到严格限制,1805年6月8日,除了几所集中了那些愿意要 继续过寺院生活者以外,隐修院都被取消了;1807年,慈善会也被解散了。 然而,世俗僧侣取得了比在法兰西帝国内更为有利的地位:主教区、教务监 理会和修道院均由国家给予土地或年金;本堂神甫的产业没有收归国有。此 外,根据教务专约的规定,神甫要听命于拿破仑;总的来说,他们显得是顺 从的;1807年强迫他们使用《帝国教理问答》,而教会的讲坛则用来进行有 关服从征税和征兵的说教。争取土地贵族却要困难得多,可是,拿破仑坚持 这是必要的;有些贵族屈服于欧仁的豪华宫廷的诱惑,有些穷贵族接受了挂 名职务和赐赠;大部分贵族都拒不出任公职;他们的儿子不进国立中学或参 军。唯独资产阶级,包括出身于资产阶级的官员,对这个政权表示一定程度 的拥护;由米兰共济会总会发起并赋予统一的组织形式的“意大利皇家共济 会”,在把所有的拿破仑拥护者聚集在高级官员领导之下这一点上起了重要 作用。拿破仑如同在法国一样大有成效地利用勋章:意大利王国也颁发了该 国的铁冕勋章。但是,拿破仑特别重视仪仗队,要不要在法兰西帝国加以组 织他是犹豫不决的,然而在意大利仪仗队却成了最富有特点的制度之一。 1即由政府办理出生、结婚和死亡登记。——译者 拿破仑需要军官并坚持从本地贵族和资产阶级中挑选,这在一定程度上 象是作为人质,更主要的是因为他把军队当作学校,用来培养意大利人迄今 所完全陌生的公民精神和对王朝的感情。加冕典礼提供了召集一些仪仗队的 机会;继之在1805年6月20日,一项法令规定成立四个骑兵连为宫廷服务; 这些骑兵要在自愿的基础上,从家长被列入选举团名单或纳税最多的这种家 庭中招募;由于在没有提供仪仗队名额的各郡里,暂时取消了顶替办法,所 谓“自愿”实际上徒有其名;父母必须交付一千二百里拉的膳宿费,那个年 轻人就能在两年后被任命为少尉。对于小资产阶级,拿破仑则建立了十二个 轻步兵连,每人只要付二百里拉就可以成为军士。征募仪仗队很困难:尽管 1810年规定了要征募五百五十一人,但到1811年还只征得三百六十七人; 这些仪仗队在俄罗斯才第一次投入战斗。轻步兵比较容易招募。即使拿破仑 的意图没完全实现,那也不能说他失败了。征兵不断地影响人民,尽管他们 在帝国统治下已经感到很不满:废除封建制度和出售国有产业似乎都没有改 变农民的处境,至少在平原地区是如此,那里仍然是由贫苦的佃农和短工耕 种着大地产;对于小自耕农,意大利共和国确实无偿地取消了什一税和封建 租税,但是国家租税的重担抵消了农民得到的好处。把波伦亚平原上十五个 公社分别于1789年,1804年和1835年制订的地籍清册作一比较便可看出, 贵族的田产已从百分之八十下降到百分之六十七,再下降到百分之五十一。 与此同时,资产阶级的田产却从百分之十七增至百分之三十,再增至百分之 四十八。然而大地产的土地面积却一直保持原状:1835年大地产的土地面积 占百分之七十二点零一,而1789年时为七十二点七七。 在意大利的另一端,拿破仑在那不勒斯王国留下的印痕也是非常深刻 的。约瑟夫一登基,那里的改革就开始了,改革是在一批经他挑选的法国人 和意大利人,如萨利切蒂、米奥、迪马、罗德雷的儿子和李齐亚第律师等的 主持下实行的。他们首先改组各部,成立两个新的部,即内政部和国务秘书 部;接着设立参政院和审计院。省的区分继续存在,省下设若干县,而教区 则合并到市的行政机关中去,这是模仿法国共和三年宪法中市政府的组织。 省有省长,县有县令,官衔虽然不同,可以看出就是法国的郡守和县长,正 如法国的郡政务厅换了个名称叫省政府。省和县都设有议会,而公社基层单 位则交给一个“十人团”管理。但是,不再成立选民团:国王据根县令的建 议任命“十人长”。再从“十人长”提名的候选人中选择各级议会成员。按 照法国的模式改组了法院和警察局,并急忙建立了一支宪兵队。财政大臣的 任务特别艰巨:他以土地税和工业税取代旧制度下无数的租税;特权取消了; 国家收回了曾一度交由包税人承包的间接税;用借据或列入“国债大册”上 的债券来清理债务,由于借据转手要受损失,国家很快按市价把借据收买回 来:1808年国债从一亿降到五千九百万金币。大部分收入来自国家的财产, 包括耶稣会教士的、空缺的主教的和许多被取缔了的隐修院的产业。这样的 概述仅仅提供了新政权在全国进行的统一、精简和清洗等艰巨工作的一个粗 浅的概念。取消挂名职务,禁止贿赂,分立司法和行政,设立公开的会计制 度,组织一个遵守纪律和尊重法律的官员队伍,这一切措施在这里比在皮埃 蒙特和伦巴第更属创举。 这里的封建制度的压迫比在意大利北部更严重,它是从1806年8月2 日开始明令废除的。男爵们保留其头衔及其本人的财产;但他们失去了司法 权,关于他们的土地和个人身分方面都要服从普通法。封建赋税和地租的问 题是根据法国制宪议会的原则解决的:对个人的权利,体现这些权利的租税 以及领主的独占权1都毫无条件地被彻底废除了;对物的权利被宣布为可赎买 的;包括库奥科在内的一个封建事务委员会负责执行这个法律。此外,通过 1807年的法令开始进行土地改革:在这个地区村社公用和季节性放牧的丛林 和荒地占了大片土地;法令规定在村社之间按人口进行分配。而且还决定在 居民中间分配可耕的公地,优先分给那些已占有其中一部分土地的人,只要 他们已开垦和圈围了这部分土地,条件是交少量的地租。国家对迄今按年出 租的阿普利亚平原1改为自己派官收税;对宗教机构的产业也是由国家直接派 人收税。 当约瑟夫把他的王国移交给缪拉的时候,拿破仑企图束缚缪拉的手脚, 他命令约瑟夫于1808年6月20日在巴荣纳颁布了一个仿效意大利王国的宪 法条例,但是缩减了有关选举的部分,并给予僧侣和贵族一种特殊的代表权, 这一点表明了拿破仑政治思想的演变。议会由一百个成员组成,分为五排席 位,头两排是僧侣和贵族,他们由国王选任;也是由国王指定的选民团推选 业主的代表;国王从官吏选举会或团体推荐的候选人中指定商人代表和自由 职业者的代表。政府里的职位只有那不勒斯人才能担任。两天以后又宣告翌 年采用《民法典》。 尽管约瑟夫做了很多工作,但是仍没有完成,而且大部分徒有其名;尤 其是他刚刚开始组织军队。因此在缪拉的统治下就显得进展很大。他的财政 大臣,莫斯堡伯爵阿加尔继续进行安托万-马利·罗德雷的工作;他完成了土 地税的改革,采用了营业税,设立了间接税管理局以及水道和森林管理局, 开办了一爿王家银行,通过采取以列入“国债大册”的债券,或者转让国有 产业,以及把利息从五分改为三分等措施来完成清理债务工作。缪拉在规定 的日期实施了《民法典》,但进行了重大的改动;随着又实施了民事诉讼法、 商法和刑法,以及有关抵押、户籍、公证人和律师制度的法律。1809年缪拉 还批准了封建事务委员会的决议,并在一定程度上注意到经济生活:他取消 了行会和内地关卡,建立了土木工程局和有力地推进了公共工程;如果他有 自主全权的话,他的王国还会抵制法国的进口;至于封锁,他执行得很差。 然而他的主要力量是放在军队上,他是那不勒斯军队的真正缔造者。 在那不勒斯王国里,法国大革命并没有为改革打下基础,1所有的改革都 是在不到七年之内进行的;然而工作是做得巩固的:以后费迪南国王回国后 也无法恢复封建制度,也没有废除《民法典》。 第207章 1799年曾热烈欢迎法国人的 资产阶级和一些自由派贵族,表现出他们的这种感情没有变化而是加强了。 他们如同在意大利北部一样,集合在共济会的支会里;缪拉讲究豪华排场, 因而具有一定的魅力,他对法国采取独立自主的姿态,这也很得人心。但是, 尽管他恢复了贯族长子世袭财产,却得不到多数贵族的好感,更得不到僧侣 的好感,因为他不能缔结新的教务专约和重新组织教会的等级制。至于人民, 1领主的独占权(banalité)是封建制度下领主独占磨坊、烘炉..等物的特权,农民不得私有这些东西, 必须使用领主的东西,而领主则勒索使用费来剥削农民。——译者 1阿普利亚平原在今意大利东南角阿普利亚区,沿亚得里亚海的狭长平原。——译者 1这点是同意大利北部(比利时、来因地区也一样)比较而言的,法国大革命期间,那不勒斯在波旁王室 的费迪南统治下,不象意大利北部在拿破仑未上台前,法国军队和革命影响已经为改革打下基础。——译 者 他们太穷而无力赎买封建义务;公有产业转到了农场、贵族和富有的资产者 手中;拍卖和分配公有土地需要时间,当缪拉垮台的时候,这项工作还进展 不大。牧民和山区居民很少关心这些改革;而芒艾思将军只是靠无情的镇压 才使他们有所畏惧;此外,英国人在不断威胁着海岸。因此那不勒斯王国不 象意大利王国那样是由文官按照普通法律治理的;事实上它经常处于戒严状 态,按军事管制治理。 拿破仑的影响较迟才深入意大利中部。埃利兹在她的公国里,在卢卡、 马萨和卡腊腊等地取消了封建制度,采用了意大利教务专约,关闭了隐修院 并没收其财产,开办了学校并着手举办公共工程。她负责统治并入法兰西帝 国的托斯卡纳,在那里采用了法国各项制度;治理托斯卡纳的是一个“政务 会”,其中有热朗多和巴尔博伯爵,后者原籍皮埃蒙特,后来成为大名鼎鼎 的人物1。两个主要的行动是取消隐修院和清理公国的债务。尽管发生不可避 免的磨擦,新制度在这个国家里并没引起反抗,因为该国曾经有过开明专制 政体的一些最先进的代表人物2。 在合并的那部分教皇属邦领土上则迥然不同,这里的旧制度无可否认地 是最落后的,但是被一个“非常国务院”把它完全改造了;6月9日任命的 这个国务院从1809年一直存在到1810年年底,其中除了米奥利斯外又有热 朗多和巴尔博。全部领土分为两个郡,一个郡守是罗德雷伯爵的儿子,在罗 马的另一个郡守是拜罗伊特的前任帝国总督图尔农伯爵。诺尔文担任了警察 局长。封建制度和异端裁判所都被取消了;1810年解散了教务监理会,关闭 了隐修院。早在1809年就颁布了《民法典》;但是,加以实行所必需的机构 从未产生,特别是户籍机构;然而《民法典》却因宣布宗教自由而轰动一时: 犹太人走出了犹太区,帝国的工作人员象其他地方那样聚集在共济会支会 中。行政官员特别注意财政;他们采用了法国的征税制度,但综合消费税则 除外,保留了磨粉税来代替消费税;他们统一了公债利息为二分,同时按二 十倍的利息、用世俗化的财产支付的办法来偿还本金;债权人的损失,至少 在理论上是四分之三或超过四分之三。郡守都十分积极开展工作。图尔农改 组了医院和监狱,关心文化,协助阿尔萨斯人毕歇创办一个棉纺织工场。拿 破仑为他的第二首都也设想了一些宏伟的计划:修复了一些建筑物,街道打 扫干净并有了照明;对码头、桥梁、街道和皇宫等建设进行了研究;一个古 代文物委员会着手发掘工作,卡诺瓦担任了一个博物馆馆长的职务;最后, 还着手改造庞廷沼泽地1,把四分之一的面积改为耕地。但是,新制度从没有 在别处遇到这样的敌对情绪。罗马居民习惯于行政松散、行乞和抢劫;而纪 律、按期征税、公共会计和秩序,尤其是征兵在他们看来是难以容忍的,政 府也来不及把工作进行到底。在各城市里,主要是在罗马,资产阶级靠僧侣 和朝圣者生活,然而撤走教皇及其宫廷、取缔五百一十九所隐修院,其中包 括五千八百五十二名修士修女,这对于资产阶级是一个无可补救的灾难;此 1巴尔博伯爵(1789—1853年)到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后,成为意大利统一运动中温和派的有名领袖之一, 著有《意大利的希望》一书。——译者 2十八世纪中叶以后,意大利各小邦曾出现过“开明专制”统治。以佛罗伦萨为首都的托斯卡纳大公国是 改革较多的国家,大公李奥波德一世曾部分废除农奴制。——译者 1庞廷沼泽地位于罗马城外东南方近海处,面积达一千五百平方公里,古代原为肥沃土地,因灌溉系统失 修,竟成沼泽。拿破仑此项工程规模不小,到二十世纪仍在不断排水造田。——译者 外,数以千计的无能和无用的官员被裁撤了。敌对情绪的主要表现形式是拒 绝宣誓效忠;教士带头,许多官员以及几乎所有的法律界人士都跟着仿效; 拿破仑用免职、取消养老金、监禁和流放的办法来回击。表现得最顺从的却 是贵族。 尽管有这些保留,拿破仑体制的贯彻实施在意大利进展极快,只需要几 年的时间就能完成行政和司法的统一。在伊利里亚诸省,条件却十分不利, 它们在地理上是一些被分割为许多孤立小块的贫困山区单位,居民的语言、 信仰和文化水平都不相同,并受旧制度官吏、贵族和僧侣的奴役,除了几个 高度意大利化的沿海城市外,居民中还没有真正的资产阶级。从1806年到 1809年,拿破仑只拥有威尼斯的旧领土,即达尔马提亚,和伊斯的利亚的一 部分以及一群岛屿;1808年他把腊古扎共和国合并进去,不过给它一定的自 治权。马尔蒙保持军事权力,而行政权则在丹多洛手中,他的称号是“行政 长官”。丹多洛原是个药剂师,是犹太人的后裔,很有钱,在威尼斯国里早 已拥护新思想。他正直而勤劳、但独断专行,容易冲动,没有同占领军的首 长搞好关系。在伊利里亚建立选举制度是决不可能的,结果是出现了开明专 制统治,还受到军人的干涉。丹多洛设立一个总咨议会协助他,其成员经他 自己遴选;事实上,他在萨拉的办公室里决定一切。他把领土分为四个郡, 每个郡又分为县和乡镇,他派代表、副代表和“乡长”驻在这些地方。他组 织法院,雇用农民早已为威尼斯和奥地利行政官提供的潘都尔兵1充当警察。 原有捐税照旧征收,而注意力主要是放在国库和国家土地的管理上。 主要的改革是针对僧侣的:为了能减少主教的人数,有了空额就不再补 充;一部分隐修院和所有的慈善会被取缔了;除了现有的主教的收入外,教 会所有的财产都被没收,其中一部分收入用来增加本堂神甫和修道院修士的 补助费。1807年,丹多洛也公布了一项关于国民教育的条例,在萨拉创办了 一所国立中学和几所市立中学。马尔蒙也进行了道路工程建设。由于征兵引 起了许多骚乱,它不得不暂停征兵,而只进行局部招募,多少带有自愿性质。 至于《民法典》,在伊利里亚只采用其中有关家庭和继承问题的章节,使妇 女可以接受遗产并废除“补充继承人的指定”及“信托遗赠”2。马尔蒙对在 沿海地区,譬如在萨洛纳附近的波格利扎地区控制着佃户的领主的权利似乎 没有触动,但废除了教会什一税。在达尔马提亚内地,土地问题以独特的方 式提出来:1756年,葛里马尼法曾把达尔马提亚土地归威尼斯国家所有,国 家把土地分给当地居民摩拉格斯人,给每人分配三分之二公顷,妇女除外, 他们有权耕种和传给男子继承人,但不得转让;受益人必须服兵役并向政府 交纳什一税。丹多洛废除了这项法律,把土地所有权授与佃户,同时把国家 什一税作为土地税保留下来;1807年,他看到投机商劝诱农民出卖地产,便 规定转让必须通过正式手续,使得转让实际上成为不可能。不管怎样,这是 在拿破仑统治下各国里所能看到的最实在的土地改革之一。 1原系1741年奥地利弗朗茨·冯·德·特伦克男爵从其克罗地亚佃农中组成的地方武装,用以弹压靠近土 耳其边境的盗匪。潘都尔兵后来在地方上充任骑警。——译者 2“信托遗赠(信托赠与)”(fidéimis),原是封建继承法制度;按照此制:甲将财产公开地或秘密地 以遗嘱赠给乙(或在生前赠给乙),乙对这项财产有保管的义务,有使用收益的权利,但无所有权,从而 无权出让或出抵,且必须在甲指定的时间将它移归给丙(真正的受遗赠人或受赠人)所有。1804年《民法 典》并未废止这种制度。——译者 因此,直到1809年,这个法国属地还享受自治权,法国实行的同化政策 也是有许多保留的。 第208章 在这之后,形势发生急剧的变化。卡尼奥勒、上卡林底 亚,奥地利的伊斯的里亚,和的里雅斯特,以及大部分克罗地亚都合并到威 尼斯的领土内,到这个时候,全部这些地区才改用“伊利里亚诸省”这个来 自罗马帝国的名称。直属拿破仑军事占领的那部分克罗地亚则不同:它保存 了共有制村社的社会组织和受军事当局控制的国有化经济;不纳入帝国关税 体系之内;并继续按照传统办法提供一个分遣队的兵员。伊利里亚的其他部 分在1809年12月25日接受一种由十个州长组成的临时机构,以莱巴赫为首 都,不久以后,丹多洛就离职了。直到1811年4月15日,这种政治制度才 最后确定下来。政仅由一个总督掌握:第一任总督是马尔蒙,然后是贝特朗, 1813年是朱诺,接着就是富歇。先由总督推荐,再由拿破仑任命的一些高级 官员组成辅政会议,其中主要的是财政总管和司法主任委员。一共组成六个 省,每个省由省长及其委派的代表管理。从这时候起,拿破仑毫不懈怠地为 统一行政和法制而努力。从1812年1月1日起,开始实施整个《民法典》和 法国所有的法律;建立了法庭、登记处、典当和公证人制度,但是没有实行 户籍制度,尽管民事结婚已成为通例。从1810年到1813年,开征了法国的 租税,只有门窗税例外。债务用国有产业继续清理;1812年,清理年金的工 作完成了。1810年11月27日,也实行了征兵。同年建立的土木工程队使用 徭役来大力修建从卡尔洛瓦茨到阜姆的公路,和从莱巴赫到腊古扎的“拿破 仑公路”。 教会什一税普逼地取消了,1811年4月15日废除了封建制度。领主所 有的个人权利随着贵族的采邑及其特殊地位的消失而被取消;劳役和地租可 以赎买,后者减少五分之一以补偿债务人应负担的土地税。这项法令具有深 刻的影响,农民终于对法国统治感兴趣了;但这促使他们要求完全解放,他 们首先抗租拒税;1812年,贝特朗强迫农民服从,并派出了催税官员到农民 中去。使农民感到不满的还有剥夺了他们利用森林的习惯权利。贵族们也被 激怒了,他们继续迁到奥地利去。习惯于约瑟夫二世制度1的下层教士保持中 立;但是,从前在这个地方发号施令的方济各会教士进行了愤怒的煽动。不 幸的是,法国人不可能使出口和过境贸易重新活跃起来,这是该地必不可少 的财源,而的里雅斯特也是完全以此为生的,结果资产阶级在经受了废除奥 地利纸币和以减轻债款来清理债务的打击之后,又遭受很大损失。因此,法 国统治只博得少数人的好感,如果垮台也不会令人感到惋惜。而且,根本没 有人相信它会持续很久,事实上,在1812年的法奥盟约中,法国答应把伊利 里亚诸省割让给奥地利以换取它的加里西亚。 在西班牙,战争状态不可能认真实行巴荣纳宪法,也不可能有效地进行 拿破仑在1808年逗留期间所颁布的各项改革。卡塔卢尼亚是唯一的例外。 1811年12月,当时由麦克唐纳领导的军政府让位给民政府,然而还是要服 从德凯恩将军的命令。根据法令该省分为四个郡。由于拿破仑决定要合并 它,所以有计划地进行与法国同化的工作。这个时期只有一年多一点,因为 1813年6月,絮歇不得不再撤退过埃布罗河,使这个地方又处于军事占领状 1约瑟夫二世(1741—1790年),奥地利皇帝兼神圣罗马帝国皇帝(1765—1790年),是十八世纪开明专 制君主之一,他加强国家权力而削弱天主教会势力,限制僧侣和僧团数目,迫使天主教会服从世俗政权。 ——译者 态。而且改革工作只涉及到法国人实际占领的部分。他们只找到为数很少的 “亲法分子”来帮助他们,甚至这些人对新措施也不很热情。因而这些新措 施也有所缓和:教会产业没有出售,《民法典》中删去了其中离婚和禁止“信 托遗赠”的部分。 四、荷兰与德意志 荷兰与意大利有别,因为荷兰具有强烈的民族传统。长期以来,大资产 阶级在荷兰掌握着政权,以致各种特权以及领主权利都已大为削弱。巴达维 亚共和国已经实现了统一。拿破仑以1801年,1805年和1806年的宪法改组 了中央政府,路易又实行了一些补充的改革。直到1810年为止,皇帝所做的 没有超过这些,正如他在瑞士一样,并不企图摧毁行政自治以达到彻底同化。 然而在荷兰仍然保存着旧制度的一些痕迹。虽然在1798年原则上已取消了行 会制度,但据说阿姆斯特丹市政府在1806年12月仍在议论一项取消同业行 会的方案。1796年本已宣布犹太人享有公民权,然而只是到1809年才取消 专对犹太人征课的特别税。虽然封建制度已不存在,一些封建义务以至什一 税仍然被保持下来。统一租税制度的措施遭到暗中抗拒,特别是抗拒拿破仑 想以部分破产来减轻国债的方案。在荷兰被合并到帝国以后,一切都改变了。 荷兰诚然还有一个单独的政府,由拿破仑派勒布伦去主持,就关税而言也仍 不包括在帝国之内;但同化政策也执行得同在伊利里亚一样严竣。从1810 年起,《民法典》和全部法国法律都在荷兰一体施行;7月9日,国债利息 削减了三分之一。1811年7月15日下令至迟从1813年起在荷兰征收法国各 项租税。土地改革一如既往遭到最顽强的抗拒而未能实现;政府最后还是同 意保留什一税,借口是什一税既已世俗化应被视为一种地租,而路易在位时 的参政院尚未解散,它宣称反对赎买对于物的权利。 *** 不象历届革命政府曾经占领或局部改组的意大利、荷兰和瑞士那样,来 因河彼岸的德意志只是在1805年战争以后才开始进行改革。即使德意志已 经完全在拿破仑控制之下,改革的阻力仍然比其他地方要大得多,因为这个 国度幅员广大,情况悬殊。事实上,奥地利和普鲁士尚保存着的一部分领土, 从实行改革来看,是拿破仑不能控制的地方;他还必须同他的盟国搞好关系, 因此他只能听任这些盟国的统治者从他的体制里采用适合他们需要的部分; 甚至在他统治着的区域里,客观形势也并不总是允许他完成他的改革措施。 一部分被征服领土直到1810年才确定归属:拜罗伊特划给巴伐利亚,哈 瑙和富耳达划给法兰克福公国,汉诺威的一部分划给威斯特法利亚王国,其 余都合并入帝国,帝国还保有埃尔富特。除了在1808年废除农奴制以外,临 时当局在这些地方并没有变动归属未定前的原有的秩序。 贝格大公国是拿破仑在来因河彼岸建立的第一个德意志国家。它是1806 年由包括杜伊斯堡在内的克累弗公国部分领土,和包括杜塞尔多夫、爱北裴 特和巴门在内的贝格公国所形成的,接着又从纳索夺取一些领土,或将一些 降格的间接附庸的领地合并而扩大。到1808年又并入普鲁士在威斯特法利亚 的一些辖地,马尔克伯国和伊泽洛恩、明斯特、多特蒙德、埃森、特克伦堡 伯国与林根伯国而再扩大,总共拥有九十万居民。成了一国之主的缪拉不再 召集地方议会而自拥独断的大权。他取消了会议制的行政机构,把全国划分 为若干县,每县任命一个专员管理,在各城市则建立市政府;除了涉及关税 事务以外,缪拉并不想把构成他的国家的彼此互异的国土统一起来,而让它 们仍然有各自的预算和会计制度;尽管如此他在全国各地都征收了土地税和 人身税,并实行了当时普鲁士国王还不敢实行的征兵制。1808年7月15日, 当缪拉调任那不勒斯国王时,贝格大公国奉还给拿破仑,虽然拿破仑在1809 年又封路易的一个三岁的儿子为贝格大公,他仍然通过他所任命的特派专员 伯尼奥(从1810年起由罗德雷继任)而统治大公国。1808年,全国行政机 构统一起来,租税按法国税制逐渐地进行改革;1811年又实现了各级法庭的 改革;艾农·德·维尔福斯整顿了包括有矿山、森林和年人六十万法郎封建 租税的大公领地;最后,在1812年皇帝颁布一部宪法,其中包括有参政院和 由新贵名流选出的议会,新贵名流由政府指定,但政府直到1813年才公布名 单。 由此可见,同化政策推行缓慢,而且是不彻底的。对教会的旧制度变革 不大;世俗化只触动了教务管理会;在贝格大公国也没有教务专约,到1810 年才在预算上列入拨给僧侣的少量款项。在杜塞尔道夫创办了一所大学,但 只是停留在一纸空文上;只有该城的国立中学确已招生上课。司法改革和社 会改革同样地迟延不前。1808年12月12日,拿破仑废除了该国的农奴制度 以及对人的封建租税和劳役,并宣告了对于物的权利可以赎买;1809年1月 11日,他废除了采邑与封建习惯法;各种特权一概废除,并准许贵族与平民 通婚;最后,1811年1月1日宣布采用《民法典》。 第209章 农民抗议保持地租并拒 绝向领主缴纳地租。多特蒙德的一个书商马伦克罗特鼓动农民抗租,而法院 竟惩办农民;1811年农民派了两个代表去见皇帝,但他们回国后被关进了监 狱。拿破仑知道后下令调查此事;但伯尼奥指出,这个事件关系到国家领地 收入,于是1811年9月13日的法令肯定了各项成例:就严格意义来说,封 建赋税仍然应无偿废除,包括军役税、独占权、买回权1、司法权等等;对于 物的权利仍然应予赎买。农民坚持抗拒;德意志其他地方的农民都没有如此 高度觉醒的,这显然是由于该地毗邻已被并入帝国的来因地区的原故;皇帝 对当地的贵族关照备至,而他们却认为受到严重打击,因而对皇帝毫无感激 之心;没有其他地方更能显示出,皇帝这种照顾贵族的政策是和推进法国影 响如此背道而驰的。 整个说来,拿破仑对贝格大公国的政策,同他对伊利里亚或波兰那样粗 暴地推行法国制度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后两个国度对接受改革 更不具备条件。这究竟是由于他疏忽大意考虑不周,或是由于他对大公国的 前途尚无把握,是很难断言的。贝格大公国的居民已被置于巴黎的最高法院 管辖区域之内,这似乎预示着行将合并;他们已多次要求并入帝国,以便替 他们的产品打开新的市场;但是他们在亚琛和明兴-格拉德巴赫的竞争者提出 强烈抗议,因而使他们的合并要求未能如愿以偿;无论如何,看来如果拿破 仑有意并吞贝格大公国,他原可加紧进行同化工作的。 拿破仑在对待威斯特法利亚王国上的做法则迥然不同,从建国一开始在 原则上就引进了法国制度,而且雷厉风行,不稍懈怠,以致在拿破仑支配下 的德意志中,它变成了模范国,正如意大利王国在亚平宁半岛所起的作用一 样。然而威斯特法利亚王国是由一些彼此差异极大的地区组成的,如不伦瑞 1买回权(retrait)指封建领主在其所授与他人的领地被后者出卖时,可以买回的权利。——译者 克公国、黑森-卡塞尔选侯邦、普鲁士的领土咯耳伯斯塔特与明登、从汉诺威 分出来的奥斯纳布吕克与格廷根,还不必谈其他一些世俗化了的教会领地或 降格附庸之类的小邦;总共加在一起有二百万居民。1810年1月14日,汉 诺威剩下的领土也并入了该王国,但到同年12月13日,它又失去了汉诺威 的北部。甚至在热罗姆还没有到达即位时,1807年11月15日就已颁布了一 部宪法。这部宪法提交给被召到巴黎来的该国名流绅贵代表团;代表团成员 都是由贵族推派产生的,他们提出了一些要求,这些要求中现在看起来有些 是很有代表性的,它们证实了在这个本质上是德意志的国度,正如在德意志 其他地方一样,社会问题乃是首要的考虑。这些人对废除农奴制度提出了一 些保留,坚持必需补偿,至少要能抵偿对物的权利,他们还要求延缓施行《民 法典》并保持贵族的“补充继承人的指定”与长子世袭财产。拿破仑当然是 坚持己见的。他不折不扣地规定要贯彻现代国家的各项原则:政权和行政组 织的统一、中央集权、司法和执行机关的分立、执行机关的分工、公民平等、 宗教自由,最后还要成立立宪政府。这个政府包括四个部、一个国务秘书厅 和一个参政院,还有由国王任命的各郡政府,它们有权提名地方政府和治安 法官的人选,并负责选举一个有一百名议员组成的立法议会,其中七十人从 土地所有者中选出,十五人从商人和工厂主中选出,十五人从自由职业中选 出。法国的行政组织和司法机构,以及征兵制度都是一整套地搬过来,《民 法典》也是如此照搬,其后果当然是也要废除一切特权、农奴制和行会。 威斯特法利亚的政府由一个法国人的摄政会议负责,其中有伯尼奥、西 梅翁和若利韦;拉格朗热将军出掌陆军部,约翰·德·米勒出任国务秘书大 臣。热罗姆下车伊始就推翻了原有的人员任命,以便安插他带来的一些冒险 之徒;这个年青人素来沉湎于花天酒地,他举债一千万,从而使财政困境更 为恶化。可是新制度的推行却坚定不移地逐步铺开。法国的租税如土地税、 人身税、营业税、间接税、印花税等都开始征收,虽然事先也曾交立法议会 通过;国债都统一并确定下来;公证制度和抵押机构都组织起来。王国的多 数居民是新教徒,热罗姆此时取代原有各邦邦君成为大部分僧侣的首领;他 也没同罗马教廷签订教务专约,便擅自遴选天主教的神甫;取得公民权的犹 太人获准设立一个宗教监会;户籍制度开始执行,但仍交由僧侣办理;1810 年,全部遭到取缔的教务监理会和隐修院等天主教会的绝大部分产业,都予 以没收并公开拍卖。只有土地改革尚未实行。宪法只规定取缔农奴制度和对 人的权利,而何谓对人的权利仍须以几个法律加以明确规定。至于对物的权 利的赎买,1809年颁布的税率已加以解决;在这些地区里,农民所受压榨最 甚的是劳役,政府对劳役加以明确规定下来,并禁止予以增加、改变和出卖。 然而农民往往拒绝履行劳役,也很少同意赎买。因此政府必须三令五申来确 定义务,在等待农民能下定决心表示同意期间,法庭似乎不顾《民法典》的 规定,力图保持份地的完整,以便保证租税的缴纳和劳役的分派。另一方面, 政府却要求郡守加快分割村社公地和取消公共牧场,以便加速消灭理论上已 废除了的耕地强迫轮休。 贵族由于丧失了等级的特权而受到沉重的打击;然而在一定程度上贵族 也感到差堪自慰,因为他们获得了高官显职,极少法国人来到这个王国,王 国政府可以就地不受限制地起用德意志人。有些曾在普鲁士做官的人就为新 国王热罗姆效劳,如哈登堡亲王的表弟比洛、马尔恕斯、舒伦堡和多姆等; 一个不伦瑞克人沃尔夫拉特男爵出任内政大臣;施特龙贝克对引进《民法典》 贡献很大;由选举产生的各机构和军队中充满了贵族。至于资产阶级,至少 可以看出许多文化人接受或保持了职位,如莱斯特、马滕斯、雅各布·格林, 更不必谈约翰·米勒了。 1810年12月宣布的合并把第三块德意志领土置于拿破仑统治之下,其 中包括汉诺威的北部、汉撒各城市和贝格公国四分之一土地,以及分布在这 些领土之中的一些小王侯的辖地等;1811年1月22日,奥耳登堡也并入其 中。这一块领土分为三个郡,由一个总务委员会管理;正如同一时期在伊利 里亚一样,拿破仑在这里也毫不迟延地推行法国制度,1811年12月9日宣 告施行《民法典》;采邑及其继承权、农奴制度、对人的权利、领主的各项 尊荣特权、桥梁道路通行税、独占权、渔猎权等等一扫而光,不予补偿,而 在威斯特法利亚王国,尤其是在贝格大公国里,这些改革则是经过多次反复 才完成的。然而,合并时间过短,以致未能深刻改变这里的社会关系,当地 居民也不象其他各地居民那样领略到改革的好处;因为合并的目的是想要彻 底执行大陆封锁,这必然要实行极其严竣的军事统治以取缔走私活动。 在来因邦联其他各邦中,拿破仑并不能为所欲为。各邦的王侯对他们新 获得的主权小心防护,唯恐或失,他们接受与法国结成永久同盟并成为拿破 仑的被保护国,只是由于畏惧拿破仑把奥地利割让的领土据为己有,从而在 德意志南部建立起有如蒙特热拉说过的一个“法国郡守府”;作为交换条件, 拿破仑把他们的主权写进邦联条例上,并延缓召开议会直到实现普遍和平的 时候。他说过:“建立制度的时机还没有成熟”,在此期间,他展开了劝说 活动:1807年在米兰,1808年在埃尔富特,他都提出了关于采用《民法典》 的或多或少明确的倡议,并责成他的外交官们去加以推荐。如果不是由于开 明专制传统,和形势促使王侯们采用一部分他的新制度的话,拿破仑或许根 本得不到王侯们丝毫的让步。蒙特热拉在巴伐利亚,赖岑施泰因在巴登都与 拿破仑抱着同样的理想,另一方面,这些邦国中最大的几个由于突然增添了 来源各异的领地——如奥地利辖地、教会领地、降格附庸的土地、旧日的自 由城市等等——而出现了各种不同政体,各种特权和各种素来势难两立的宗 教信仰拼凑在一起的混乱不堪的局面;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些都融为一体,而 要做到这一点只有采用法国模式,此外似乎别无更好办法。最后,这些邦国 还要设法找到建立一支强大军队所必需的金钱和兵员,有了强大的军队才能 满足拿破仑的要求,而一旦拿破仑被打败,也才能对他战斗,并且可以自卫 以防胜利者主张收回拿破仑已划给了它们的那些领土。因此之故,这些新建 国家,以及那些获得领土最多的国家,一般说来都实施了最深刻的变革;这 些国家也因此都无意采用立宪政体,尽管在理论上法国仍保持着立宪政体, 因为这些国家的统治者都不愿受到宪法的限制;最后,解放农奴也被置于次 要地位,甚至完全置之不理,因为开明专制从未破坏君主与贵族的联盟,而 约瑟夫二世曾因主张破坏这个联盟而付出过沉重的代价。 第210章 在这个意义上讲, 尽管南部德意志各国都曾效法法国,它们还是更近似普鲁士,因为普鲁士为 了富国强兵进行改革之时,仍然在讨好贵族。 人们原来揣测,至少在美因河畔完全凭空拼凑起来的两个公国,即法兰 克福和维尔茨堡两个大公国,拿破仑的势力应该是无保留地支配一切。实际 上,他在法兰克福大公国的势力确是巨大的,但在维尔茨堡大公国却绝非如 此,虽然以前的托斯卡纳公爵变成维尔茨堡大公后很拥护拿破仑,并且在拿 破仑的宫廷里甚为得意。拿破仑自知必须同他的德意志盟友搞好关系,对于 这一点最好的证明无过于他对维尔茨堡大公的态度。费迪南确知他在1809 年同奥地利签订的条约使他受到保护,而且在拿破仑第二次结婚后,他既是 出自哈布斯堡皇室,而更见重于拿破仑。相反地,法兰克福大公达尔贝格的 一切都得自拿破仑。在1803年他还是美因茲大主教的助理时,他是各教会选 侯中唯一曾得到领土补偿的人,他得到了累根斯堡、阿沙芬堡侯国和韦茨勒 城;到1806年,他被提升为全德意志首席主教,又获得几处降格附庸的领地, 特别是得到了法兰克福城。在那些以前的自由城市里,他只委派专员,并就 当地居民所拟订的候选人名单遴选元老院议员,而并没有取消它们的自治 权。到1810年,他被迫把累根斯堡割给巴伐利亚,因此而得到的补偿是富耳 达与哈瑙两城,就在这个时机他被晋升为大公,而以欧仁为储君。他的治下 计有居民三十万人,1810年8月16日的特赐令状给这些居民建立统一的行 政和司法机构,同样的租税和统一的度量衡;令状还宣布了宗教自由,废止 特权和农奴制,取消行会而实现劳动自由。达尔贝格是一个十八世纪的高级 教士,热诚相信启蒙思想,是一个奉行约瑟夫二世政策的人,他确信这些措 施都是符合理性的,对于这一点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怀疑他。但他又是一个虔 诚的天主教徒和一个忠于本民族的德意志人,他亲眼目睹世俗化运动和结束 神圣罗马帝国,不无忧伤;但是这个老于世故,善于逢迎的人决无意做出牺 牲,而他的利益和癖好都使他要讨好拿彼仑。他在1810年采用了《民法典》, 1812年采用了《刑法典》。虽然他赞赏法国制度,但却并不是满腔热情地爱 戴它,他始终慎重对待他的臣民,特别是对与他同一出身的贵族。 因此法兰克福大公国在一些细节的具体事务上,还是比威斯特法利亚王 国落后得多;而达尔贝格统治的时间确实也比热罗姆更短。大公国的中央权 力机关有一个内阁由阿尔比尼和博伊斯特参加,一个参政院和等级议会,议 员由大公任命终身任职的选民提名,并按职业分院议事,正如在意大利和威 斯特法利亚一样。大公国全国划分为四个郡,各郡所设机构与名称都同法国 一致。公社也是如此,以至法兰克福城失去了它的元老院和一切表明它独立 地位的机构;但是在郡和公社之间则保留下“乡区”或称“司法区”的原有 机构,它继续同时行使行政和司法的权力。另一方面,虽然仿效法国开征了 一些新税,如注册税、印花税、专利税、间接税等,并且也废除了免税特权, 这些都使租税制度得到一定程度的统一,但是仍然容许并入大公国的各地区 保留其原有的传统租税、预算、会计制度和国库,而大公国的财政部只收盈 余款项而已。 1813年,大公国进行司法改革:全国设一个最高法院,两个上诉法院, 每郡设一个民事法庭和一个轻罪法庭;但是初审仍保留了领主的司法权,而 教区法官也仍保留他们的裁判权,这一特征可以用达尔贝格本人的主教身分 来说明。尽管宣布采用了《民法典》,宗教自由仍未得到承认,因为宗教婚 礼仍然是有强制性的;在这方面所做到的只是对异教的容忍而已。1807年准 许犹太人购置地产与从事某些经营,同时却仍限制他们只能聚居在某特定区 域,仍征收犹太人特种税,他们也不能享有公民权。法兰克福城的犹太人为 数众多而且富有,他们在1811年赎买了特种税,在1812年取得了公民权; 富耳达和阿沙芬堡两地的犹太人也在1813年争取到免除特种税。犹太银行 家,特别是罗思柴尔德家族,在财政上对大公的支援肯定是有助于犹太人的 解放:阿姆歇尔、罗思柴尔德和另一犹太银行家奥本海默被任命为法兰克福 城选民团的成员,同时博尔内成为警察总署的秘书。 社会改革则更加不彻底。根据建立来因邦联的条例,各降格附庸邦保留 它们的各项特权;贵族不仅保全他们的司法权和有关尊荣权利,而且采邑和 个人的权利都原封不动。在哈瑙和富耳达两个小邦里,拿破仑在1808年已经 无偿地废除了农奴制;其他各地虽根据宪法的令状宣布了废除农奴制,然而 到处都只是一纸空文,因为按规定农民必须全部赎买根据农奴制产生的一切 租税,而能决定这样赎买的村社寥寥无几。至于对物的权利和什一税,在公 爵领地和被没收的教会产业上是可以赎买的;而在领主庄园里,则没有采取 任何措施。参政院和官僚们对此正式表示反对;结果是又一次曲解《民法典》, 而只要农民的份地还承担着封建义务,份地仍然是不得分割的。 从法兰克福大公国到维尔茨堡大公国,我们就可以看出同样鲜明的对 比。从1803年到1805年,维尔茨堡主教邦曾隶属于巴伐利亚选侯国,巴伐 利亚把僧侣的产业世俗化了,实行了宗教容忍,但其统治方式仍然没有现代 化。维尔茨堡大公设立了一个内阁和一个以佐伊费特为首的参政院。除此以 外他几乎没有改变巴伐利亚在那里推行的统治制度;行政和司法仍合在一 起,掌握在各级僧侣手里;旧的法律仍然有效,《民法典》未被采用。费迪 南并不敌视开明专制;而他对改革徘徊不前或许是由于他在饱经忧患之余, 想过安静的日子,也由于他要慎重对待维也纳宫廷日益开倒车的倾向。 相反地,革新精神深刻地改变了南部德意志各大邦。在蒙特热拉推动之 下,巴伐利亚早在选侯国升格为王国以前,甚至在1803年合并领土以前,就 已经着手改革。自1799年以来,巴伐利亚调整了各部的权限以便统一职责, 并创设了参政院。1802年,司法已从行政分立出来。1805年改组了官僚机构: 禁止卖官鬻爵、职位世袭和贪污贿赂;开始制订官吏任用的考试办法,规定 升迁制度和行政纪律。国家的职权在不断扩大;1800年国家负责火灾保险; 城市的司法权被逐渐缩小或取消;1804年实行了征兵制;1805年内政部增设 国民教育局。在巴伐利亚这样一个教皇威权至上论的堡垒中,蒙特热拉的约 瑟夫二世式的政策雷厉风行,引起举国沸腾:1801年,新教徒获准进入天主 教的家庭;马克西米利安一世再婚时娶了一个信奉新教的巴登公主;1803 年,领土合并导致了准许信仰自由和各派基督教徒举行礼拜的自由,同时准 许他们充当公职,并在不同教派之间通婚;1804年,学校在原则上都对各教 派信徒一视同仁。天主教会日益严密地从属于世俗政权之下,1802年,政府 取缔了一切托钵僧团,继之在1803年又封闭了一切隐修院,并没收了它们的 产业。蒙特热拉热心于传播启蒙思想:1802年,他宣告了小学义务教育制; 翌年,他又取消了书籍出版的检查制度。如果他能自行作主的话,行会原来 也可全部废止;除了在慕尼黑城以外,他只能做到削减行会的垄断权并取消 行东的世袭权。 因此,拿破仑无需再去说服蒙特热拉改变思想;但是,拿破仑授予新升 格的国王以国家主权,并将大片领土置于他统治之下,特别是百端待举的提 罗耳,再加上他个人的影响和威望,从而加速了巴伐利亚的改革。1808年巴 伐利亚宪法,显然受到威斯特法利亚王国宪法的启发,提纲挚领地载明了改 革的各项原则。在这之前巴伐列亚本是一个王公的家产,现在从法律上过渡 到一个具有公法规范的国家的地位:领土成为不可分割的,王位继承世系不 变,王室领地同君主本人的产业划分开来并且是不能让予的,一旦王室年俸 确定以后,宫廷的费用从此变成私事,不得再增加国家的债务。中央政权明 确地集中在五个各有专责的大臣手里,废止了过去的合议制。事实上蒙特热 拉包办一切,因为他一人身兼三个部的大臣,规定的大臣会议实际上未起作 用。然而终于改组了枢密顾问机构来负责起草法律和处理行政讼诉。旧的省 区撤废而代之以新划的“县”,各“县”由专员领导,辅之以一个办公厅主 任和若干顾问;财政从行政部门分立,每县由一个财政督导员负责。各大城 市由国王任命一个市警察局长,并由选举产生一个市议会;其他市镇则自选 市府负责人;无论大小城市乡镇都在中央行政部门监督领导之下。 第211章 经过创设 一些上诉法院和一个最高法院,并规定法官终身任职,从而使司法组织趋于 完备。 巴伐利亚国家也承担起社会救济和公共卫生的事业,并在1807年下令强 制种痘,为全德意志做出了榜样。第一批师范学校创办起来,在1808年尼特 哈默尔又组织起包括普通中学和专科中学的中等教育;改组了的巴伐利亚科 学院增设了艺术研究部;保存下来的各大学都现代化起来。1809年的宗教敕 令使天主教会进一步沦于从属地位,以致罗马教皇拒绝同巴伐利亚缔结一项 教务专约。巴伐利亚在经济统一方面也取得了一些进展:内地关卡一律废除, 国家接管驿运事业,下令统一度量衡。而当时主要问题是开辟财源,因为政 府支出浩繁。按照法国的办法,直接税的征收推广到全部领土;根据完备的 全国土地丈量而整顿土地税;全国统计局着手展开工作,绘制全国地图的工 作也在开始;新开征一些间接税,[奇qisuu.书]并实行严格保护主义的关税税则。军队一 直在扩充,1812年取消了豁免兵役的旧制;1809年已建立国民自卫军,1812 年又组织了宪兵队。 由于规定了公民平等,废除等级以及取消种种特权,宪法强化了国家权 力;从1807年起,免税特权已经废止;随着等级的废除,代表各等级的会议 也不复存在,其实在1807年已经取消了这些会议投票通过租税的权力。宪法 诚然保障了个人自由、信仰自由和出版自由;它也建立了立宪制政府和一个 全国国民代议机关。而实际上,立法机构并未召集过开会,统治仍然是警察 式的和绝对专制主义的,它可以任意逮捕、检查书信、严格审查报刊、禁止 一切结社集会。但至少宗教自由已经肯定实施,1808年对新教徒的最后一些 歧视限制完全取消;1809年的敕令准许新教徒建立正式组织,并可以改变宗 教信仰,还免除新教徒迄今为止仍被迫缴纳给天主教本堂神甫的捐献;1813 年授予犹太人私人举行礼拜的自由,但是还没有授予他们公民权。 巴伐利亚这种专横的和中央集权的统治推广到新合并的提罗耳便激起了 叛乱。从拿破仑的观点看来,这种统治还远不够完备。因为基层的司法机关 仍然没有同行政机关分立,行会尚未废除;虽然在1813年才采用了法国的《刑 法典》,但始终未采用《民法典》,构成巴伐利亚王国的各区域仍保持各自 的习惯法。看来蒙特热拉可能害怕法国皇帝的渗透干预,所以从1806年以 来,他压低了改革热忱的调门;或许也由于他也放弃了克服贵族的抵抗的念 头;对贵族来说,实行《拿破仑法典》是给他们致命的最后一击。降格附庸 王侯按照达成了的协议,保留了他们的财政、司法和尊荣的特权,也保留了 他们的司法机构。贵族也得以维持部分的特殊地位:象在法国一样,由于国 王的特恩颁赐了一些贵族长子世袭财产用以代替已取消了的“信托遗赠”; 此外,在1809年再度把妇女排除在贵族产业继承权之外;全国贵族编制成姓 氏谱册,并规定应尽的义务,如有违反则从谱册中除名,因而册上有名者的 威望反有增加;领主的司法权受到控制,但未取消。至于农民,则国家并没 有为他们做什么事。1808年宣布无偿废除农奴制以及与之有关的一切人身负 担;前一年已下令原则上要把劳役明确固定下来,但是可以赎买;并且只要 农民同领主签订一项契约,封建租税也可赎买,不过领主可以拒绝签订此项 契约。由此可见,从社会的观点来看,巴伐利亚仍然落后于其他拿破仑体系 的国家;虽然在国家与贵族二者之间的关系上,力量对比已变得有利于国家, 但是它们二者之间毕竟存在着联盟的关系。只有在没收的教会领地上,农民 通过付出补偿金,他的土地所有权才得到解放,而且仍然必须缴纳一项赎买 税。农村的旧制度则较明显地受到触动,因为在1803年已取消了乡村公社和 强迫轮种制,并下令瓜分村社公有土地,准许瓜分家族田庄;但是这些法律 上的措施不是可以立竿见影的。 符腾堡的演变则显然不同,并且更有其特色。符腾堡公爵弗里德里希在 1803年升格为选侯以后,直到1805年继续同他的邦议会争执不休,因此他 未能展开任何改革,而只能局限于改组他的内阁,入阁名流中就有温青格罗 德伯爵。弗里德里希慎重地不把他新取得的领土并入他的旧领地,在新领土 上进行专制统治但实行宗教容忍。邦议会呼吁合并统一,向巴黎提出控诉, 并且勾结了王储。弗里德里希的对策是发动一次政变,解散邦议会;但当他 下令选出一个新的邦议会后,新的邦议会拒绝通过征税并向维也纳提出呼 吁,而维也纳支持了邦议会。1805年10月2日,拿破仑路经斯图加特时, 建议弗里德里希结束这个议会:“替我把这些恶棍赶走。”由于邦议会拒绝 提供应交给法国支配的金钱和士兵,因而遭到拿破仑的痛恨。12月30日, 升格为拥有完全主权的国王弗里德里希一世取消了邦议会。从这时开始,他 得以放手改革他的国家;从1806年到1814年,改革活动从未松懈过,总共 发布了二千三百四十二个诏书和命令,而巴伐利亚在此以前虽然已经完成大 部分改革工作,但从此以后改革的势头却逐渐减弱。 正如他的邻邦巴伐利亚一样,弗里德里希一世的施政服从于强化他个人 权力的需要。但是,他的性格专横独断,长期以来遭到抗拒更使他愤怒,因 此他是真心热衷于独裁统治的;他的大臣都只不过是他的办事员,虽然他设 立了参政院,但并不同它商量。他不象蒙特热拉那样深受启蒙思想的熏陶, 所以毫不考虑思想自由,也不关心社会进步。因此,他从拿破仑体制中更专 门吸取对他个人有利的东西。 符腾堡划分为若干县,由县长治理;国王直接任命和监督地方政府的官 员。高级司法机构按照法国系统加以组织,与行政机关分立。宪兵队也建立 起来;警察增加得非常之多。财政机构经过改组,采取国家专卖盐和烟草的 办法,土地税大大增加。国家接管驿运事业,承担起领导学校的工作,并把 教会置于国家管理之下。弗里德里希避而不颁布宪法,也不保障他的臣民的 丝毫权利。刑事法庭甚至也不公布判决书,法庭只条陈意见而由国王决断。 迁徙一概禁止,任何旅行皆须得到批准,一切集会都在禁止之列。全国实行 严格的出版检查制度;蒂宾根大学丧失了自治地位,由国王派一个监督来领 导该大学;申请入该大学注册需要批准,批准入学后,学生被指定在某一学 院上课,不能自由选择。密探受到纵容,肆无忌惮;全国居民被有计划有步 骤地剥夺了反抗的可能。从这个时期以后,高压政策比法兰西帝国更甚的符 腾堡因此具有梅特涅式的统治特色。 唯一幸存的改革是一定程度的宗教容忍;1806年10月15日的敕令规定 对各派基督教徒一体待遇;犹太人获准购置地产,并可以经营一种业务。至 于社会的组织,弗里德里希也避免宣布任何原则;虽然他实现了法律的统一, 他并不采用《民法典》。严密受制于国王并须负担租税的贵族,丧失了部分 的司法权;贵族被禁止实行“信托遗赠”,同时又增加了许多新赐封的贵族; 贵族与资产阶级之间获准通婚;从此任何人都可以购置地产。天主教僧侣的 产业被世俗化。但是封建制度未消失:什一税、封建义务和劳役照样征课; 国王只满足于取消人身的奴役。行会也没有受到触动。国家的统一、中央集 权化和专制统治在符腾堡比在巴伐利亚取得更为突出的进展,而社会的旧制 度在符腾堡也保存得更多一些。 在巴登,改革开始得更晚些。在1803年的领土合并以后,天主教会的产 业都已世俗化;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例外,隐修院都已关闭。原有国土与新 并土地综合编成三个省,但中央政府和地方当局仍然保持会议制的形式。政 府实行这些改革并未遭到任何抵抗;它轻而易举地剥夺了降格附庸各城市的 几乎全部权力,并在1806年废除了布赖斯高的等级会议。巴登大公卡尔·弗 里德里希名不虚传是一位开明君主,但他已到垂老之年,而左右近臣又严重 对立,水火不相容,因为他续娶的霍赫贝格女伯爵久想一旦前房绝嗣,确保 她的孩子继位。拿破仑终于表示不能容忍,特别是他对大公的孙子同斯特凡 妮·德·博阿尔内夫和非常不满。1807年,达尔贝格的侄子埃姆里希-约瑟 夫·达尔贝格公爵实行了一些新制:任命五个大臣代替会议制,设立参政院 和着手改革财政。 巴登的一些激进的改革乃是赖岑施泰因的成就,这位大臣原籍巴伐利 亚,和蒙特热拉一样倾心于启蒙运动的传统,主张同法国亲近友好。他把全 国划分为若干县,把合并来的一些小邦编入各县,并将地方政府置于中央政 府监督领导之下。 第212章 然而他没有把改革进行到底,或许由于改革时间太短,因 为他在1810年就被撤职;以致各县之下仍保留着行政和司法没有分立的“司 法区”,巴登实行了征兵制,特别是从1811年元旦起采用了《民法典》,尽 管也对该法典做了些变动。宗教容忍已在巴登实现,并在1808年适用到 犹太人。巴登不象符腾堡那样采取严厉的高压政策;但是巴登也没有颁布宪 法。作为关键问题的公民平等还只在理论上存在。首先,降格附庸邦也同在 德意志其他地方一样,保全了它们的种种特权:司法仅、尊荣仅和封建赋税、 武装卫队、特殊的家族地位等等。其次,它们的官员依然只在高级法庭里出 庭受审,而不受初级法庭的管辖。贵族也享受这种特权,他们同样也可豁免 缴纳人身税和服兵役的义务;他们还保持“信托遗赠”和贵族长子世袭财产; 此外,贵族的土地还豁免三分之一的土地税。最后,没有触动贵族的采邑和 封建赋税,而什一税,封建义务和劳役都照旧不变。农奴制度既已在十八世 纪末不复存在,平民各阶级的处境并没有改善许多。 在来因邦联其他成员中,有一个仿效法国最为全面的,这就是统治着二 万九千臣民的安哈尔特-科特恩的邦君。他给这些臣民一个郡守、一个郡政务 厅、一个郡议会、一个上诉法院和一些区法院,也没忘记组织一个参政院; 他采用了《拿破仑法典》,废除了领主的种种特权和司法权,也没有忘记实 行征兵制。其他一些小邦的邦君虽然不如他那样热忱,也都愿意进行改革, 从中取利。其中最重要的是黑森-达姆施塔特大公路易一世,他迫不及待地废 除了邦议会,取消了纳税特权,只有降格附庸照例地不在此限;他在1808 年也采用了《民法典》,虽然也做了些改动;他规定了劳役的明确条件,并 宣布有补偿地废除农奴制度。纳索公爵同样地废除了豁免纳税的特权,农奴 制度和许多严格属于封建的赋税。1810年,扎尔姆的邦君也对全体臣民征收 土地税。在安哈尔特其他邦君那里,在图林根、在梅克伦堡,改革只限于对 财政系统和征兵制度的某些细节变动;各邦议会和社会的旧制度都原封未 动。萨克森同样应列入这一类。桑夫特本来很想积极主动进行改革,但是他 性格不强,不足以克服顽固敌视任何革新的内政大臣霍普夫加滕的反对,而 在这一点上,邦议会完全同霍普夫加滕意见一致;贵族仍然豁免纳税义务, 而宗教容忍也只限于对天主教徒,把加尔文教派屏除在外。在萨克森特别重 视改组军队,并增添了宪兵队。萨克森国王弗里德里希的情况近似符腾堡大 公,也是拿破仑的一个忠实盟友;这位国王思想迟钝,庸庸碌碌,对改革没 有兴趣;但是如果拿破仑对他施加压力,他原可能做出让步,而拿破仑对他 施加的压力并不比对巴伐利亚人或符腾堡人更大一些,唯恐引起他的不满。 然而在拿破仑送给他的华沙大公国里,拿破仑就认为不必同样照顾他,于是, 就不考虑他这个名义上的元首,而放手进行组织华沙大公国的工作,正如拿 破仑在意大利王国和在威斯特法利亚王国一样。 五、华沙大公国 1807年7月22日,拿破仑在德累斯顿时已经给华沙大公国制定一个宪 法规章。中央政府、行政和司法机构都是以法国为蓝本。国君任命六个部的 大臣和一个国务秘书大臣,稍后再加上分别负责国民教育、水道和森林、粮 食供应、军政和国家奖券等的一些督导官。参政院起初只不过是大臣聚议之 所,但到1808年加入了一些参政官,继之又增加一些审议官。华沙大公国这 个参政院比之法国的参政院享有更重大的权力,因为除了管辖行政诉讼而 外,它还兼理最高法院的职能。此外,它的政治作用与日俱增:它的成员当 然取得议会中“使节院”1的议席,到1809年开始参与治理国家。尽管有这 些新制度,在华沙的行政权在事实上仍然是合议制的,而且缺乏有效率的领 导,因为大公常驻德累斯顿,并没有行使他具有的合法权力委派一个总督。 大臣会议诚然有一个主席,即斯坦尼斯拉斯·波托茨基,但此人并无一个政 府首脑的权势。 大公国行政区划分为郡、县和公社;各级地方政府均已取消合议制,行 政机构由郡守负责,由一名秘书长和一个郡政务厅协助郡守;县由县长领导, 公社由市长和助理人员领导;大公指派郡守和县长,而由郡守遴选各市镇政 府人员。在每一级都设有一个参议会,先由郡、县的“贵族大会”2或由公社 的大会提出候选人,然后再由大公从中指派议员。各县有一治安法官,从县 的“贵族大会”推荐的名单中遴选任命,各郡有一郡法庭,由若干终身任职 的法官组成;每两郡合设一刑事法庭,全国设一个上诉法院。全国也派有若 干警务专员或治安长官。大公国立即就采用法国的征税制,并且组织了一个 审计院。教育受到突出的重视,各地设教育委员会主持其事。天主教会置于 国家权力之下,宪法授权大公任命主教。至于军队则交由波尼亚托夫斯基将 军统率;1808年实行了征兵制。至此波兰第一次有了中央集仅的行政机构和 整套的职业公务人员;这些公务人员就为波兰提供了某些因素,这些因素在 1“使节院”是波兰议会的下议院,代表小贵族;上院“元老院”则代表大贵族。——译者 2波兰的“贵族大会”(diétine)是始自十五世纪的各省议会,国王颁布新法律或征集骑士出征皆须得到它 的同意。——译者 西欧曾有助于资产阶级的形成。 正如在拿破仑体制的其他国家一样,波兰政府也是专制政府。大公国宪 法保障有个人自由,但也同法国一样,警察专横,权力无边。至于出版自由, 宪法上一字未提。不过宪法还是规定有一个议会,但议会没有立法的创议权, 而且每两年最多只举行十五天会议;此外,它的议长或主席是由大公任命的; 无论如何,在1809年和1811年这个议会是依法正规地召集开会的。议会由 两院组成,元老院由大公任命终身任职的主教和贵族组成,职权只限于审议 法律是否符合宪法规定;另一院称为“使节院”或众议院,议员的产生一方 面由各县“贵族大会”选举一名有住所的拥有地产的贵族或其子任代表,另 一方面由各公社选民大会选出代表若干人,参加选民大会的有平民地主、本 堂神甫和副神甫、拥有资财一万盾的巨商大贾、曾得勋章的文武官员。就其 组成而论,这个议会与意大利王国和威斯特法利亚王国的议会有所不同,而 近似那不勒斯王国的议会,尽管它的贵族色彩更为浓厚。在议员的产生中财 产资格和职业仍然起了作用,但是议会两院的划分是以保持等级制度为基础 的。议员投票诚然是一人一票,不再是以等级为单位;但是即使不计入公社 选民大会可能也选出的贵族代表,贵族在全部议员中也已占五分之三,可是 另一方面,选举制度却比那不勒斯和威斯特法利亚更为开明,因为在这两国, 选民团的成员都是国王指派的,他们也只能选举国王指定的候选人,而在波 兰则选民享有宪法所规定的权利,并举行名副其实的选举。 由此可见,拿破仑很能因地制宜。在伦巴第和威斯特法利亚,资产阶级 具有一定程度的巩固的地位仅力,拿破仑就不给贵族特殊的代表权。在意大 利南部,贵族的势力比北部贵族要强大得多,他就采取不同措施;但是,又 由于在波旁王朝统治时,那不勒斯王国的贵族已经在政治上被剥夺了一切权 力地位,所以拿破仑只给他们一个由国王任命的上院。在波兰,比起资产阶 级微不足道的力量来,贵族的权势看来非常强大,以致拿破仑只好让贵族占 支配地位;况且不久以前贵族还统治着波兰,拿破仑只得同意让他们在遵守 法律规定的范围内,享有真正的政治自由,这种政治自由同时也使平民间接 地得到好处。因此,拿破仑想把贵族拉到自己一边来的努力,在波兰表现得 比在其他地方更为突出;波兰贵族保持了它的特殊身分,而国家大权也就操 在他们手里。 这种情况对于农民是有害无利的。宪法在维持贵族的政治特权地位时, 也宣告了公民平等和废除了农奴制;1810年8月15日采用了《民法典》。 这样,农民就不再被固定在土地上,并且得到诉讼的权利。但是土地仍然属 于贵族所有,而且1807年12月12日的命令规定,除非农民能够提出契约根 据,否则份地是靠不住的,领主可以随时收回。这项规定使土地耕作者的处 境更为恶化,因为农民世代拥有的或终身拥有的土地,通常只以习惯法为依 据,并没有书面的佃约。一切封建赋税、地租田税、劳役和什一税全部照旧; 甚至额外任意加重的劳役也未受触动。政府也委派了公证人,并且公布了佃 约的标准格式,用以提倡明确规定佃期、租额和劳役条件;但是缔结书面佃 约者寥寥无几。 第213章 领主既有了撤佃权这个武器,便用来胁迫农民维持现有的沉 重负担,甚至借此更加重农民的负担;可以肯定,不少只耕种极小块田地的 农民,利用他们新获得的自由权,干脆弃地出走。但是波兰当时没有工业可 以吸收这些自由劳动力,其后果只能是导致经济和社会的动乱。至于僧侣的 产业则原封不动,在以前普鲁士统治的地区已经世俗化了的产业,则划归大 公国所有。当时代表法国驻在华沙的大使比尼翁在1812年写道:“农民的处 境根本没有一点改变。” 尽管如此,波兰贵族仍然惶惶不安,因为他们深恐拿破仑并非到此为止。 各大家族尤其愤愤不平,因为宪法把全部贵族地主不分大小置于同等地位, 并允许平民进入议会,在他们看来,这是对他们长期以来一直拥有的权势的 不能容忍的打击。然而他们现在仍然盘据国家的高官显职,或者安置了他们 的代理人。特别是恰尔托雷斯基家,虽然他们本人都没有出面,在内阁里却 有他们的耳目,如斯坦尼斯拉斯·波托茨基的妻子卢波米尔斯卡娅就是亚 当·恰尔托雷斯基的表妹,财政大臣马托茨维奇被公认为是亚当·恰尔托雷 斯基的人,而非常敌视法国的元老院秘书涅姆策维奇也继续对亚当·恰尔托 雷斯基忠心耿耿。罗马天主教会对拿破仑的敌意也不可忽视,因为教会对农 民很有影响。宪法规定思想自由和信仰自由大大地触怒了教会,尽管宪法承 认它是国教,并且除了离婚改由民政当局办理外,户籍工作仍然交给教会负 责。虽然世俗僧侣并没有表示任何反对,但属于各僧团的僧侣却迥然不同, 特别是在拿破仑同罗马教皇决裂之后;结果不得不把德意志人占多数的贝农 教派驱逐出境,因为他们受罗马教廷驻维也纳圣使的操纵。共济会发展了一 些支会,在1810年共济总会统计在波兰有十二个支会,这构成了天主教会不 满的一个新的理由。犹太人的问题,同时也就是一个社会问题,给天主教僧 侣提供了反对法国的一个绝好的武器。宪法并没有把犹太人排除在外,因此 犹太教徒得与基督教徒享有完全同等的权利。但这引起了舆论大哗,以致在 1809年宣布,除了缴付特种税者经大公个别特准以外,所有犹太人的政治权 利一概暂停十年;1808年禁止了犹太人未经批准而购置地产;1812年又禁止 了他们租种国有土地和经营酒业:甚至为了限制他们人口增长,仍然要先经 批准才许结婚。应该承认,看来犹太人并不急于想被同化;1812年,据说是 根据他们的请求,允许他们在付出一笔代役金后,可以不服兵役。 六、欧洲文明 因此,可以看出,在大帝国里,拿破仑体制已经发生重要的分化:国家 制度的改革到处都取得了进展,而社会的改革则每况愈下,或者半途而废。 拿破仑对贵族日益彰明较著的偏袒,令人对他所致力的解放事业的前途感到 成败难卜;尽管如此,他异常重视《民法典》,我们可以相信:一旦他重建 欧洲大陆的和平,他就会采取必要措施在各地全盘加以推行。因此可以说, 他有意识地在政治统一的基础上,再致力于行政统一和社会统一,这种统一 应该成为一种崭新的欧洲文明的结构。在拿破仑身后,在十九世纪的进程中, 这种新欧洲文明不顾反革命势力的反动而发展起来了,虽然,发展得既缓慢 又多波折,并且走了样,而这些缺点就拿破仑来说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新欧 洲文明的各项原则很大一部分与1789年的原则一脉相承,因此这种新欧洲文 明是带着法国的标记的。 在法兰西帝国以外,拿破仑没有采取措施为欧洲文明加进一个思想文 化,而法语本来可以成为沟通这种思想文化的工具。在意大利王国、那不勒 斯王国和威斯特法利亚王国,政府人员的绝大多数是就地录用的;在行政和 教学中仍然使用意语和德语。但是在法兰西帝国以内则迥然不同,例如在荷 兰,1811年10月22日的法令责成各私立学校的校长在三个月内创造条件讲 授法语。随着并入法兰西帝国领土的增加,法语应用的范围也不断扩大。就 从这个时候开始,各附庸国的宫廷和拿破仑委派的高级行政官员的办公室里 已通用法语,因此凡是想爬上高级官位的人必然要精通法语,而学校教育也 必须把这一点考虑在内。我们不会怀疑到拿破仑曾想根除其他各种语言,因 为甚至在法国本土,他也不曾想根除掉各地方言。但是与其他各种语言同时 通用的法语应该成为统一了的欧洲大陆的语言。通过这个交流工具,古典文 化的地位一定会得到巩固,更何况在拿破仑心目中,除了古典文化风外,别 无文化可言。毫无疑问,他想要把巴黎变成欧洲帝国的思想文化、文学艺术 和社会活动的首都,正如它正成为政治上的首都一样。他把从所征服的各国 夺来的艺术杰作全都运到巴黎来,为的是要把巴黎变成世界博物馆。这种世 界文明的概念乃是十八世纪理想的流风余韵,并可上溯古罗马的传统和天主 教的影响;而浪漫主义思想,则推崇自发地多样化的而且也是无从消灭的各 民族文化,与之针锋相对,这种思想归根结蒂是否定人类的统一性的。 七、大陆经济 在与英国的斗争中,欧洲联合把大陆封锁既视为斗争的象征,也当作斗 争的武器;但是,大陆封锁对欧洲经济起了反作用,因为这迫使欧洲经济不 得不自力更生。所以,大陆封锁既能产生一些利益,从而巩固欧洲经济,但 这些利益因英国胜利也将遭受损害,它也能破坏欧洲经济,如果大陆市场不 能组织起来使每一成员国都能继续生存的话。 在一定程度上严厉地实行封锁的国家里,封锁产生的影响与在法国的 相类似。沿海城市及其工厂都受到破坏:在地中海,首先是热那亚,其次是 威尼斯,继之是里窝那,最后是的里雅斯特。这最后一个港口的吞吐量,从 1807年的五千艘船共二十万八千吨下降到1812年的二千六百艘船共六万 吨。在北方,最先衰落的是汉撒各城市的港口,接着是波罗的海的港口,最 后是荷兰的港口。 靠走私供给商品的德意志各大市集的贸易变得不稳定了。因此封锁遭到 了船主以及商业界和银行界最有势力人物的反对。工业的情况却不同;虽然 棉织工业在原料来源方面碰到了一些困难,其它一些部门也苦于不再能够出 口,但是,整个说来,本地的生产却以摆脱英国的竞争为幸,而且查禁英货 起了鞭策的作用。比如在法国,纺织业和织布业取得了最显著的进展,尽管 这种进展由于严重的走私而有所减慢;在萨克森,虽然总的来说结果不如 1805年那么好,但是在1810年却比1805年超过了四分之一,特别是印花布 有了很大的发展,在这个时期增加了一半多;瑞士、巴登南部,甚至意大利 北部,也同样地从这些形势中得好处。毛织业也兴旺起来了,例如在瑞士和 丹麦。在德意志、西里西亚和威斯特法利亚的矿产扩大了销路;图林根的铁 器业和武器、巴登的草帽和刷子业,还有化学产品也都是这样。甜菜制糖法 也在这些地方发展了——尤其是在法兰克福公国和马格德堡——并且在荷兰 和俄国也推广成功。当英国的范例到处激发企业精神的时候,封锁比旧制度 下的重商主义理论和局部实践更能使人们领会到:保护关税制能多大地促进 早期的企业精神。在1815年以后,这一教训并没消失。在这个意义上,大陆 体系的所有成员都对坚持统一战线来对付英国工业表示关切。然而,却不是 所有的成员都从中得到同样的好处的;因为越是到了东欧和南欧,农业就越 来越占明显的优势,所以,封锁主要是有利于法国,其次才是德意志、瑞士 和意大利北部。但消费者并不象工业家那样如意,而这些国家本身看到它们 的海关收入由于禁止英国进口而减少,它们也象拿破仑那样表示忧虑,这都 是不言而喻的。 因此,不顾任何困难只抓生产是不够的;问题是还要使贸易流通适应新 的条件,要重新分配市场,这样才能供应消费者和给制造商——如汉诺威以 及西里西亚的织布商——寻找新顾客,他们直至那时原是向海外各地出口 的。这是一个极端困难的任务。英国市场支配着海洋,它象一个生物一样, 在生产活动的推动下自然地成长着,而欧洲市场,由于大陆各个地区自然而 然地转向自己的海岸,因此它只是在理论上由封锁统一起来,实际上却象受 到离心力的作用一样走向四分五裂。这方面的证据是,横贯欧洲的贸易路线 仍然持续存在,这条路线自从战争以来就不能穿越法国,但又穿过中欧组织 起来;法兰克福的市集,尤其是来比锡的市集一直是生意相当兴隆的,直到 1809年,的里雅斯特还把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的产品转运到巴伐利亚和萨克 森。从这个时候起,横贯欧洲的运输线进一步向东延伸:沿着商队的路线, 从波罗的海到来比锡和从萨洛尼卡到维也纳。 第214章 另一方面,新的特点是,基本上有利大陆贸易的路线从西到东发展。在 很大的程度上,可以说,封锁的成功和大陆体系的巩固取决于从西到东的路 线战胜从北到南的路线,后者通过走私证明海上贸易仍然是非常活跃的。这 些贸易路线交叉的两个主要中心是斯特拉斯堡和里昂。斯特拉斯堡成了法国 货物运到德意志、奥地利和俄国去的集散地,货物先运到来比锡再分别转运; 在返运中,斯特拉斯堡通过来因河得到从法兰克福来的货物以及从维也纳来 的货物,直到1810年,维也纳还把棉花从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运到斯特拉斯 堡。但是,里昂在贸易方面的变化更是一件新奇的事,因为拿破仑完全控制 着意大利,他开辟了阿尔卑斯山路。其目的首先是政治和军事的。为了能通 到米兰,他最先开凿辛普朗通道:这一通道于1805年完工。但在这个期间, 皮埃蒙特已被合并了;修建瑟尼山的道路就得到优先考虑,并在1806年就已 完工。同时,也正忙于修建热内弗尔山的道路,这条路纯粹是战略性的。随 着法国的统治达到意大利中部,通往沿海的道路逐渐引起了注意:在1810 年,拿破仑决定加以修建并经过斯培西亚和佛罗伦萨把它延伸到安科纳和的 里雅斯特;他没有来得及完成这个工程。辛普朗通道是难于到达的,因为海 关人员不容易管理,直到1810年,它主要是由士兵和旅行者使用。瑟尼山路 相反地立刻具有很大的经济价值,使里昂成了这条路线的起讫点;差不多全 部对意大利贸易都经过这条山路:在1810年,将近有三千辆客车,一万四千 辆运货车以及三万七千只驮骡经过。由于皮埃蒙特和意大利王国已差不多成 了向法国购买工业品和提供农产品及纺织原料的殖民地,所以里昂的工业从 中得到了好处:瑟尼山路成了丝绸之路。伊利里亚的重要性也在不断增长, 因为在1810年,皇帝使之成为来自地中海东部沿岸诸国的棉花商队的中心。 在斯特拉斯堡杜绝了来自维也纳的货物之后,里昂又成了输入棉花的大门。 由于棉花的运输,瑟尼山路已不够用,同时,由于伐累已被合并,所以辛普 朗在贸易上也具有很大的重要性。 有待分晓的是,这些物资供应线的供应是否足以弥补越来越困难的沿海 贸易。毫无疑问,答案是否定的。法国的航行系统还是很不完备的,在其它 地区则运河很少;而河流又几乎不能利用,甚至在来因河上,1803年的“帝 国大法”所规定的人市税虽已减少,但并没有取消通行税所强加给航行的限 制。控制各段河道的特权同样也没有取消,在这些地方,人们不得不根据有 利于搬运行会的规定装货。当时,马车运输事业非常兴旺,例如在索恩河上 的夏龙那里把货物运至法国内地,再如在里昂,那里的博纳福公司成了当时 大企业之一。但是,对于沉重的物资,马车运输不能够达到海运的数量;即 使人们制造相当多的车辆,也没有这么多的马匹,同时道路也支持不了;而 且,除了法国、德意志南部的某些地区和意大利北部的某些地区以外,道路 都还没有铺碎石。 既然当时在帝国之外已经有了好多个工业生产中心,那么最好的办法就 是在每一个中心制定发展的范围,把大陆市场划分为几个关税区。建立大的 经济统一体甚至会使人们更愿意接受领土的集中:贝格大公国不断地要求并 入帝国以便在帝国内寻找主顾;如果关税壁垒能够撤除的话,荷兰便会更倾 向于合并。拿破仑原可以作主实现意大利贸易统一;伯尼奥和巴赫尔也多次 建议建立德意志关税同盟。但是各种各样的考虑反对或者至少拖延这个解决 办法。首先要慎重对待附庸国和盟国,它们唯恐失掉自己的主权,不会同意 放弃它们的海关自主权。其次,拿破仑的制度改革和军事需求要它们付出很 大一笔钱,所以很难减少这些国家的财源,这些国家甚至提高了关税率。此 外,疆域的调整总在不断进行,因此,经营企业和交流产品的条件不是有所 改善而是每况愈下。很多由于自然条件或历史关系而结合在一起的地区都被 分割开来了:例如,意大利王国与达尔马提亚和伊斯的利亚、与诺瓦腊和皮 埃蒙特、与热那亚和里窝那都被分割开来;再如瑞士与意大利、日内瓦和黑 林山;提罗耳与意大利和奥地利也分开了;伊利里亚与匈牙利和维也纳发生 了同样的情况,尽管免税过境已得到阜姆的批准,同时在1812年又得到了的 里雅斯特的批准。贝格大公园被紧夹在法兰西帝国和毗邻的德意志各邦之 间,遭遇尤为可悲:它的销售额从1807年的五千五百万法郎降到1810年的 三千九百万。一些商务条约能起到暂时缓和的作用;但是,拿破仑并不鼓励 这样做奇-書∧網,因为他要把这些贸易的利益保留给法国。 的确,拿破仑的欧洲政策的症结所在就是:他并非就欧洲市场本身来考 虑问题,而只是从它与法兰西帝国的关系来考虑。“法国高于一切”,他于 1810年给欧仁的信中是这样写的。在设想和建立了大陆体系之后,他在法国 本土内就没有偏离执政府时期的重商主义一步。他的国境一直对他的盟国及 附庸国严格封闭着,象对英国人那样,譬如对贝格大公国的居民和瑞士人就 是这样;为了使法国的生产者没有竞争对手,他甚至拒绝合并贝格大公国, 同时从关税着眼,他把荷兰和德意志北部各邦屏于帝国之外,虽然他在政治 上已把这些国家和法国结为一体。另一方面,他又力图迫使各国实行有利于 他本国的臣民的特惠关税,就意大利王国和那不勒斯王国而言,他达到了这 样的目的。他的这种态度可以从法国的形势得到说明;法国是大陆上最工业 化的国家,因而受封锁和战争之害最深;它已失去了殖民地市场和英国市场, 接着,在1808年,又失去了所剩下的最好的主顾西班牙:正是从这个时候开 始,拿破仑竭尽全力为法国保住意大利。法国是大陆体系的中心,他必须不 惜任何代价地使法国避免经济崩溃。然而,政治上的考虑再次使他没有把这 项政策推向极端。他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去阻止萨克森人和瑞士人夺取德意志 市场;在来比锡的市集上,法国仅仅出售一些质量最高的商品。相反地,他 为自己保留下他能完全控制的意大利。这样,他就在三个主要的工业地区之 间分割了欧洲市场。此外,在坚持要保留这块禁脔的里昂人的推动下,他逐 步地在意大利王国周围设立了不可逾越的海关壁垒,只有靠法国的这一边除 外,他强迫意大利王国接受1808年的商务条约,在1810年,他自称唯独他 有权在意大利王国进口呢绒和棉织品,他在那里对出口到奥地利和瑞士的生 丝抽税,以便里昂能对此进行垄断;他还强迫意大利王国让那不勒斯和地中 海东部沿岸诸国的棉花免税过境,并尊重法国与伊利里亚之间货运往来的权 利。在1810年,意大利王国向法国购买了价值四千三百万的货物,在1812 年,达到八千二百万;它运往法国的粮食、亚麻、苧麻以及丝绸,在1810 年是七千三百万,在1812年是九千二百万。它的遭遇并不象人们所说的那么 坏,因为它的贸易一直是出超的。法国没有损害意大利王国的工业:它只是 在那里取代了以前英国的地位;由于法国只能供给意大利王国一些价格高昂 的商品,所以当地产品继续供应人民。拿破仑甚至不完全反对王国采取一切 办法增加工业设备:尽管他不愿意给王国派遣熟练工人,但他还是允许给它 二十万法郎购买纺织机器。但是,王国的工业家念念不忘的只有这一点:封 锁原应对他们有利可图,然而法国把封锁的全部利益都据为己有。而那些吃 到封锁苦头的人则更振振有词,到处都在附和这种看法。 尽管工业支持封锁,尤其是在它进行革新的时候,但是,这种赞同不是 没有很大的保留的:在大陆内部的商品流通碰到了过多的障碍,人们认为这 是皇帝为了只对法国有利而保持和加强的。至于农业,问题是不能解决的; 这个问题特别关系到普鲁士、波兰以及俄国靠近波罗的海的一些省份,这些 地区找不到任何人来购买它们从前出口英国的剩余粮食;只有挪威这个经常 需要进口的国家能够提供一个市场,但是陆路不能达到挪威。这些国家的林 业产品本来在西欧是更受欢迎的:但没有船舶,这些产品就运不出去。就是 拿破仑本人也难于出售他的葡萄酒和白酒;在丰收的年份,他的粮食也是 过剩的。农民所出售的至多只供应当地的消费,所以不应夸大这一不利条件: 它仅仅波及贵族大地主和大农场主等一小部分人;但是,这是一些有势力的 人,而封锁毕竟总是趋向于削弱农产品的价格、削弱农村的购买力,从而损 害了工业,而封锁在别的地方则有利于工业。由此造成的大陆市场的缺陷、 经济的虚弱以及财政的亏空,最后使得皇帝不得不对封锁制度进行改组,并 通过颁发特许证的方式暂时放松一下。 第215章 不论他的动机是多么迫切,这种放松 还是引起了破坏大陆体系的离心倾向。拿破仑对大陆各国封闭了法国港口, 同时却向美国人开放,这证明指责法国有利己主义是很有理由的。各盟国及 附庸国声称有权摹仿拿破仑这种做法,而俄国就带了头。 通过建立一个统一的、相对独立的市场来加强欧洲联盟,这显然是一项 长期的工作,它要求长年累月的强制措施。第一个要排除的障碍来自领土的 分裂破碎以及由此产生的“内地”关卡。这是要“大军”来解决的任务。在 公共舆论面前,英国的有利地位在于能证明:任何形式的大陆体系都是建立 在军事专制之上的。 八、大陆体系与民族 大陆体系能否存在下去取决于俄罗斯战役的结果。拿破仑一如既往又将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下一次的胜利上:其余的事都将迎刃而解,再视形势发展 而定。因此他对于欧洲联合的前途,并没有确定的计划。可以断言的是,自 从1810年以来,他加深了帝国的古罗马特色;他的继承者今后都将在即位十 年之内,在他定为第二首都的“不朽城”里举行加冕典礼;拿破仑想把玛丽·路 易丝亲自带到罗马去,并在那里为她加冕;为了这件大事,一些准备工作已 在进行。罗马教皇将来既可住在巴黎,也可住在罗马;迟早有一天,庇护七 世总会有一个甘愿接受新的“巴比伦之囚”1的教皇成为他的继承人。以后会 发生什么呢?我们可以任意想象:在沙皇亚历山大的军队崩溃之后,波兰将 会复国;在俄国土地上成立一些新的公国来保护这个重建起来的国家;废黜 贝尔纳多特而代之以一个可靠的人;德意志将进行改组;伊比利亚半岛将会 降服;君士坦丁堡将会被征服,成为帝国的第三首都;大陆的和平大概会得 到保障,拿破仑所设想的那种欧洲文明会逐步推广。 有人曾试图使这种推断与作为世纪的特征的民族主义协调一致,好象皇 帝曾打算要把大陆体系改变成一个由许多独立自主民族自愿组合的团体。他 为大陆所梦寐以求的世界文明同这样的理想决不是背道而驰的;但是,靠征 服而建立起来的统一,对于法国大革命初期所设想的、作为其事业最高成就 的各民族自由联盟完全是一个否定。然而,拿破仑的这种幻想是可以理解的, 如果人们注意到拿破仑总是抓紧利用正在起作用的各种力量来实现他的目 的,而每当他认为时机适当的时候,他也从不忽视民族的思想感情。在法国, 拿破仑的权力就应归功于这种民族意识;尽管他为了他个人的帝国迷梦而牺 牲了国家的利益,但法国人却一直把他视为民族的领袖,因为他们的命运与 他的命运已是休戚相关,不再可分。而且他在继承大革命的事业时,通过中 央集仅、兵役、在外敌面前保持敌忾同仇的长期战争以及激发集体自豪感的 节节胜利,加强了法国人的团结。在法兰西帝国以外,他显得更加谨慎得多; 虽然波兰人不能谴责他背信弃义,因为他从来没有对他们许诺过什么,但是 他利用了他们的爱国精神;他把意大利的国名第一次写在政治地理上、使伊 利里亚的名称复活只及给予斯洛文尼亚语和克罗地亚语以官方语言的地位显 然不是没有用意的。 还值得肯定的是,拿破仑通过他的政治体系和政策在很大程度上促进了 各民族的发展。尽管他没有完成意大利和德意志的领土统一,他大大地简化 了这两个国家的地图;他把一部分南部斯拉夫各族人集结在一起,这是自十 四世纪以来从没出现过的事。1他进行的改革不是无足轻重的:废除各省自 主、特权和封建制度,代之以行政集权、公民平等和国内市场的统一,他创 造了发展政治民族主义必不可少的条件,在这个意义上,他算得上是好几个 现代民族的缔造者之一。但是,这些是与他的意志无关的后果;一个政治家 的行动总是带有他所没预见到的一些反应,皇帝没有逃脱这一共同的命运。 人们可以说,他要把意大利给他的第二个儿子,而建立领土广大的单位则是 为了便于将来治理扩及到整个大陆的帝国:然而,显而易见的是,把大陆联 合在一起,又把它一部分一部分地分割给皇族成员,这与民族独立毫无共同 1“巴比伦之囚”原为古代犹太人被迫迁出耶路撒冷达七十年的传说。十三至十四世纪罗马教皇与法国国王 展开长期的教权与王权之争,到十四世纪初,教皇卜尼法斯四世已敌不过法国国王腓力四世,但未屈服。 1303年卜尼法斯四世死,在腓力四世的压力下,红衣主教团选出克力门五世(原为法国人)继任教皇,并 将教廷迁至法国南部的阿维尼翁约七十年,直到1377年才迁回罗马。史称“阿维尼翁之囚”,有时也因七 十年放逐而比附为教皇的“巴比伦之囚”。——译者 1指十四世纪七十年代后土耳其人入侵巴尔干半岛以后,南斯拉夫各族人民即丧失政治独立。——译者 之处。 实际上,拿破仑并没有与民族思想感情打成一片,无论这种民族感情是 以君主政体的形式,或者是以革命的形式出现的,因此,他不喜欢它,并且 不信任它。在法国,他认识到,爱国主义使人民关注民族的永久利益,使人 民面对着他们的领袖时关注自己的尊严,不论这个领袖是多么深得人心,或 是使人民不能容忍的唯我独尊的专制。他知道,爱国主义总有一天会与他自 己的个人专权作对的,所以他千方百计要用“荣誉”——即对他本人以及对 他的皇朝的个人效忠——来代替爱国主义。在国外,这种倾向更起着支配作 用,对拿破仑来说则更是事关重大。从他的观点看来,他的论点是正确的: 民族的思想感情与帝国的概念水火不相容,较之与专制主义彼此不相容尤有 过之,帝国概念碰到的最可怕的敌手就是民族思想感情。 第三章各种独立力量 与拿破仑的天才同时并存的还有其他各种力量——社会的、文化的、经 济的力量,都在继续起作用,这种作用对拿破仑的事业或者是背道而驰,或 者是各行其是。拿破仑创造了一种统治方式和一个社会,在其中个人的力量 得到革命的解放,但同时其中也混杂有开明专制的传统,有追摹旧制度而恢 复的社会等级制度,还有新建立的法统。然而各国旧王朝和旧贵族不甘心被 推翻,资产阶级要求自由,各族人民则反抗他建立世界帝国的企图。另一方 面,精神文化生活也保持其自主地位。最后,资本主义继续在进展,并在许 多方面日益与拿破仑的事业相抵触。如果拿破仑的大军不曾突然溃败,这些 力量很可能俯首听命,或稍收敛;但历史学者今天所能确切记载的只是:在 1812年以后,这些力量在大陆体系的废墟上取得了胜利并且支配了整个十九 世纪。 一、旧制度的大陆各国 在法兰西帝国以外,拿破仑体制在欧洲各地无不遭到贵族的顽抗,贵族 从其中看出平等主义革命的精神。拿破仑触怒了这些贵族,因为他取消领主 权力,并把贵人们贬低到臣属平民的地位。拿破仑在附庸各国虽然慎重对待 贵族以致不顾农民的利益,但无济于事,因为贵族认为这只不过推迟打击他 们而已。拿破仑重建了世袭贵族制度,但也无济于事,因为暴发户新贵族能 同旧贵族平起平坐,这正是旧贵族所最不能容忍的。福斯伯爵夫人在1807 年写道:“这伙人把咱们践踏到入地三尺了”;在威灵顿和别的高贵勋爵的 眼里,法国皇帝从来只不过是“波尼”1,而罗马王则是贵贱混合的“小杂种”。 各国帝王也同样高傲自倨;在他们内心深处,他们决不会承认这样一个人创 建的皇朝法统,此人竟敢没规没矩随意废黜了他们那么多的王室世系。加之 各国帝王也很提防贵族,他们受到拿破仑的威胁时,更要抓紧贵族为他们效 劳。他们也害怕任何贬低贵族的作法都会鼓励犯上作乱的精神。然而国家权 力在法国如此强大,使他们不禁心驰神往,并为他们提供了某些可以借鉴的 东西。各国帝王的态度取决于他们各人的智慧,而尤其是取决于他们的左右 亲信。但是不管他们采用什么革新,这种革新必须与保全贵族的目标相符。 这就是普鲁士改革同拿破仑体制大相径庭的特征,而普鲁士改革在大陆各国 中是唯一尚有成效的改革。这样就可以看出,法国大革命所开掘的鸿沟依然 如故,并且不管拿破仑做了些什么,在欧洲人的心目中,他始终是法国大革 命的战士。 在普鲁士,改革工作在施泰因被撤职以后继续进行,而尤其致力于军事 改革。沙恩霍斯特扩充兵员已经远远超过提尔西特条约规定的限额,主要地 是扩增骑兵;另一方面,他利用在1808年受过短期训练的退役士兵(即“速 成兵团”)建立了后备力量,并利用士兵按惯例每年休假一个季度还乡的机 会来训练本教区的青年。在1811年,沙恩霍斯特以修缮要塞为借口召集工 兵,而实际上是进行军事演习。技术的改进也明效大验:全国军队整编为六 个军团;并力图使步兵学会散兵作战,在这点上确实也只取得相对的成效; 1“波尼”(bony)是对波拿巴(bonaparte)的贬称。 第216章 ——译者 随军行李已被减轻,而帐篷也已淘汰;炮兵改组了,并更新了装备;补给制 度也采用了征发的办法。尽管有这一切改进,沙恩霍斯特仍未能建立起真正 的全民军队;免役规定诚然已大加限制,而为了使得资产阶级满意,军队中 废除了体罚。但是,普鲁士国王既不下令实行义务兵役制,也不肯同意组织 民兵。虽然见习军官已规定必须通过考试,军士也可晋升到尉官,但是贵族 的垄断,除了国王明令规定的某些例外,却仍然在事实上得到确认,因为一 有军官职位空缺,贵族出身的高级军官有权提名他们的继任人选。虽然创办 了三所培养下级军官的学校,但并没有取消那些专为贵族子弟设立的士官学 校;此外还为军官设立了同事间的荣誉法庭,这样就使军官仍然成为一个十 分紧闭的贵族阶层。但沙恩霍斯特至少能争取到在参谋总部和陆军大学组成 一个高级指挥部,这个指挥部虽然业务技术尚非十分杰出,但具有团结一致 精神,准备发动进攻的意志,并把一切行动服从于公共事业。至于威廉·德·洪 堡,在1808年12月从驻罗马大使任上召回后,担任教育和宗教的领导工作, 在职不过一年半。他的主要政绩即为创办柏林大学,自丧失哈勒大学后,德 意志人即有此意,至此始得实现。洪堡延揽许多名流教授,如费希特与施莱 尔马歇、沃尔夫、萨维尼、尼布尔、博克等,因此使柏林大学声誉日隆,从 而对普兽士在政治上大有裨益。 行政和社会的改革则只有在再度起用哈登堡(1810年6月4日)以后, 才重新着手进行。他被任命为宰相,因此终于使中央政府有了首脑。这个私 生活不检点的机会主义者不能博得全体爱国者的信任;虽然他对那些头脑发 热的人和秘密团体都并不推心置腹,但是他的目标和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他并曾在西里西亚同施泰因秘密会晤过。他对拿破仑的榜样要比施泰因敏感 得很多,而对贵族不象施泰因那样尊重。早在1807年他就说过,普鲁士也同 样需要一次革命,但是所需要的是自上而下的革命;他很愿意以威斯特法利 亚王国为榜样。因此他比施泰因所激起的反感要大得多,以致时至今日他的 声誉还远不如施泰因那么高。哈登堡进行改革首先要考虑的是财政问题。虽 然根据特里亚农敕令所规定的关税税则和据此而来的缉私使他获得一千二百 万盾,他仍需另辟新财源。他甚至不敢在东普鲁士设立所得税局,他只能做 到在10月27日宣布增加印花税,以及肉类消费税,并把磨粉税推广到乡村 地区;但是他乘机取缔了领主对磨坊、啤酒作坊和酿酒作坊的独占权。他也 准备完成土地改革,特别是由于西里西亚仍继续发生动乱;1807年他曾不得 不吁请法军协助控制农民,但到1811年491农民又起来造反。哈登堡很想废 除封建义务和劳役,交换条件应是免除领主对农民救济和保护的义务;农民 的公地使用权和农民庇护所都应在取消之列;从此调整集中耕地,废除强迫 轮种耕地和瓜分村社公地都不再有任何阻碍。为了实行土地调整,准备用领 主负担的捐税来抵偿农民负担的捐税,如果有差额则由农民让出其份地的一 部分,或交纳地租,以补不足之数。这个制度在十九世纪里不仅盛行于普鲁 士,而且盛行于整个东欧;显而易见的是:这个制度或多或少地把农民沦于 仍然替领主耕作的雇工,继续使农民处于依附的地位。不过在原则上,除去 国家以外农民别无其他主人;哈登堡甚至考虑过从容克手里收回警察权,如 果还不能剥夺他们的司法权的话。1812年,哈登堡从法国照搬来宪兵制度, 并在各县派有国王任命的警察局长。 哈登堡预见到这些措施势必引起贵族的猛烈反对,他便寻求公共舆论的 支持。而且他同爱国者的想法一样,认为必须让全国各界参与政府。作为第 一步他先只召集一个由他选定的缙绅会议,从1811年2月到9月举行会议。 以马维茨为首的容克地主提出强烈的抗议:他们反对一个人民的代议机构, 而主张恢复各省的等级会议,因为其中除了为数无多的资产阶级代表以外, 有权出席的几乎全部是容克。普鲁士国王不得不屈从哈登堡的原议,他下令 逮捕了马维茨和芬肯施泰因。这是一场明摆着的社会冲突。有如马维茨所说, 国王诚然可以册封新贵族,但是他不能创造高贵的灵魂。而约克在威廉亲王 面前大声疾呼:“如果殿下剥夺了我们的权利,那么殿下的权利又有什么依 据呢?”莫龙根县的贵族在1814年提出抗议反对“法国立法有毒害的影响”。 尽管贵族如此反对,在1812年还是召集了一个由选举产生的议院,每省派出 来自城市和乡村的两名贵族和两名议员,由地主通过两级选举制产生。这个 议院要求制定一部宪法;但是正如在前一次的缙绅会议上一样,贵族在议院 中拥有多数,他们的责难迫使哈登堡进行妥协。1811年92月14日的“调整 敕令”,把原来对土地只有使用权的“占用户”变为土地所有者,并且取消 他们的封建义务和劳役,条件是他们要放弃部分份地给领主,如果份地是世 袭的放弃三分之一,如果份地仅是终身或有期限的,则须放弃一半。领主对 农民的保护权,农民对公地使用权和“农民庇护所”等当然仍在废除之列, 不必付出补偿给农民。这个法律并没有改变世袭佃户(即能付清地租的世袭 永租佃户)的义务,并没有减轻农民的沉重负担。即使如此,容克仍然不愿 接受它;从1812年起容克就已开始讨论对这个法律要作限制性的修改;到 1815年,这个法律暂时中止施行,而到1816年对绝大多数农民而言这个法 律已告废除。 限制领主警察权的努力也同样未见成效。1811年9月7日,哈登堡已取 消把磨粉税推广到乡村地区,并归还贵族的独占权,于是只得转而加重直接 税——人头税、资本税、所得税,最后还有营业权税。这种营业权税是仿效 法国而来,至少可以取消行会的垄断权。至于容克的种种特权则完全没有触 动;他们完全保持原有的继承权和“信托遗赠”,司法权和保护权,狩猎权 和豁免租税权。这样一来,普鲁士便大大落后于西部德意志;普鲁士国家的 统一和中央集权所取得的进展不大;贵族的特权照旧存在,农民的解放徒有 虚名。从许多方面来看,华沙大公国本土还要比普鲁士更为现代化。 俄国的改变比普鲁士还要少得多。在提尔西特和约以后,亚历山大又恢 复了实行改革的兴趣;这次战争使他认识到政府机器必须加以改进。同法国 结成同盟从一开始就重新唤起他青年时代的回忆,并重新引起他侈谈自由主 义的癖好。虽然同“密友委员会”比较起来,斯彼兰斯基的计划更为明确, 行动也更为坚决,但是他的努力并没有留下什么可观的成果。这个东正教祭 司的儿子,在历史上留下了在修道院里给他取的别名,乃是一个杰出的传道 士和教授。库里亚金家族把他提拔到政府中任职,接着他成了内务大臣柯楚 别伊的左右手;1806年他同沙皇建立了直接联系,并曾随侍沙皇到埃尔富 特。从埃尔富特返国后,亚历山大要他起草一部宪法草案,并在1809年在原 则上接受了他的草案。根据这个草案,俄罗斯帝国划分为若干大管区,下设 若干县,县下设乡;各乡由土地所有人选出一个杜马;乡杜马提名乡政局的 成员和一个出席县杜马的代表;以此类推,直到推选出一个有权通过法律和 预算的帝国杜马;由一个对帝国杜马负责的内阁行使行政权;每个地方行政 区域都有一个由选举产生的法庭,法庭由元老院负责监督。沙皇还任命一个 咨询性质的帝国参政院。 可以看出,这个草案部分地受到英国的影响,因为斯彼兰斯基娶了一个 英国牧师的女儿,他从早年起就非常赞赏英国政治制度。他的草案原曾设想 建立一个两院制的议会,其中一院代表土地贵族;但是他很快认识到,俄罗 斯贵族既没有英国贵族的才能,也不具有英国贵族的独立性。然而,他所拟 议的地区划分、行政组织和法官选举,以及设立参政院和各部等等看来却透 露出法国的影响。相形之下更可看出,他拟议的社会改革甚至不值得称为草 案:它根本没有考虑解放农奴的问题,虽然现在商人也取得购置地产权,获 得选举权的土地所有人几乎全部还是贵族。亚历山大决定斯彼兰斯基的方案 只能逐渐地分阶段实施:1810年他设立了参政院,1811年设立各部;斯彼兰 斯基被任命为国务大臣,他规定公职候选人必须有大学文凭并须通过一项考 试。这样便使官僚机构得以建成;此项成果,与其看作是英国式的,不如说 是拿破仑式的,其实还是符合俄国发展需要的,因此它成为斯彼兰斯基方案 中唯一能垂诸后世的成果。即使斯彼兰斯基并没有丝毫触动贵族的种种特 权,贵族对他还是疑惧丛生;人们知道他在准备一个法典和一项关于犹太人 的法律。 第217章 他既不得不整顿帝国财政的烂摊子,于是便加重税收并考虑开征所 得税,虽特权阶级也不能豁免,因此招致对他更多的不满。正如在普鲁士一 样,俄国贵族也把这些革新斥之为法国的影响;因此当对法战争迫在眉睫时, 他被指控有叛国罪行,因为他同巴黎保持着通信关系,其实他这样作是奉沙 皇之命而且是为了沙皇进行“秘密”联系的。但是为了抵抗拿破仑,亚历山 大需要贵族的拥护,1812年3月29日,他流放了他的这位朋友。 至于约瑟夫二世的君主国,它的政策的彻底改变博得反动贵族的喝采, 因为弗兰茨一世既固执己见又见识浅薄,不管什么样的改革一概拒绝。拿破 仑体制见之于奥地利者只有对自由思想的压制与警察恣意专横;但是这些并 非是从外国抄袭来的,因为比较地来说,拿破仑尚非蒙昧主义的顽冥不化之 徒,他还具有自由主义君王的形象。奥地利政府全力以赴要解决的是财政问 题。为了付给法国的战争赔款,奥国不得不把皇室的银器拿去抵押,并发行 强制公债;即使如此到1811年还有一千七百万尚未付清;女婿拿破仑允许延 期偿付,而在罗马王诞生之际,又慨允延到1813年7月4日之前偿付,后来 由于形势变化,当然他一文也未到手。为了应付国内的支出,奥国政府印发 纸币。奥多纳心力交瘁而死,继任的瓦利斯伯爵于1811年2月20日宣布破 产:规定纸币以五分之一的价值兑换新币,而新币的价值又很快地一落千丈。 匈牙利的议会反对极为猛烈,以致奥皇不得不解散议会,并公然违反宪法实 行独裁统治。 反对法国的斗争因而从来没有失去其社会性质。在拿破仑的所谓盟国 中,旧制度下的贵族保持住他们的优势地位,但是他们看出,如果大陆体系 大功告成,这种地位必然难保;因此,贵族把拿破仑的失败当作自己的胜利 来欢庆。贵族把神圣同盟变为反对资产阶级和农民的一种保险公司;从今以 后,奥地利显然要成为领导这个公司的国家。 二、盎格鲁撒克逊人与自由主义 面对着屈服于专制主义的大陆欧洲,盎格鲁撒克逊人保持了他们的传 统。在英国,托利党人不再反对议会制度;除了在爱尔兰以外,他们不再继 续停止施行“人身保护法”,并很有节制地实施1799年的各项法案。托利党 人是皮特的门徒,他们在许多方面已仿效十八世纪的辉格党人。他们站在英 国国教的立场上,然而他们也慎重对待非国教信徒;他们为暴发富户和杰出 军人晋封贵族大开方便之门,滥发勋奖,慎重地把大资产阶级纳入旧有贵族 之列。他们的社会政策同拿破仑的社会政策如出一辙,其要旨在于既保持等 级制度,而又不树立法律上的特权地位。但是他们并非不反对拿破仑的统治 制度,因为他们仍然珍视他们的宪政和自由主义的习惯,同时也因为他们固 然容纳一些新进的贵族,但他们力求使政权把持在世家大族的手里。 大陆各国的贵族,无论是封建贵族还是军功贵族,对自己的特权都是唯 恐或失,在他们看来,英国贵族未免接纳过宽,过分地使财富凌驾于出身之 上。象施泰因和斯彼兰斯基那样具有卓识远见,愿以英国贵族为模范的大陆 贵族,实属凤毛麟角。大陆各国豪门大族对于英国贵族善于牢牢掌握政权, 心羡不已;然而他们却与专制帝王和拿破仑本人看法并无二致,都认为英国 乃是政党政府软弱无力的例证。托利党深陷于个人争权夺利之中;这种争夺 既使卡斯尔雷和坎宁倒台于先,又使帕西瓦尔和韦尔斯利失和于后。1812年 2月,当威尔士亲王出任摄政并拥有全部王权时,果然不出所料任命辉格党 人入阁。威尔士亲王虽为摄政,但其本人道德威望不高,他的妻子卡罗琳和 女儿夏洛特则颇得人心。格雷和格伦维尔坚持要组成一党内阁;韦尔斯利退 出,5月间帕西瓦尔遇刺身亡,政局混乱达于极点。那时拿破仑正向涅曼河 进军;英国举国上下深感国难当头,大敌当前内争暂息。卡斯尔雷出掌外交 部,范西塔特随同出任财政大臣,还有巴瑟斯特,他们在利物浦勋爵领导之 下组成一个行将摧毁大陆体系的政府。9月间议会解散,新选出的众议院坚 决支持他们;但是他们仍须努力才能树立威望。 另一方面,大陆上有人怀疑,议会制政府是否能有效地维持旧制度。某 些征兆表明,托利党的优势地位迟早难保。因为当托利党人继续加强“谷物 法”时,工业资产阶级和商业资产阶级正明显地转向自由贸易;在这一点上, 年青的皮尔已经表现出令人不安的独立立场。在议会内,坚决反对“谷物法” 的惠特布雷德或是伯德特尚不足为患,因为辉格党的领导上层中如罗素、霍 兰、格雷等家族和派系都不支持他们。在议会外,由于团结在布鲁厄姆和西 德尼·史密斯周围的、在苏格兰的一个不断扩大的小组的活动,辉格党的实 力有所恢复。1802年由杰弗里创办的《爱丁堡评论》和1807年西德尼·史 密斯出版的《彼得·普利姆莱信札》风靡一时,以致在1809年坎宁和索赛决 定创办《季度评论》与之抗衡。此时托利党改变政策而主张战争,辉格党则 反其道而行之支持和平倡议,而这是一个深得民心的政纲。这些辉格党人至 少是还没有以民主派自居。但是政治的激进主义正在开始形成为一个政党。 改变了政治信仰的科贝特发动了一场很激烈的笔战反对政府;卡特赖特少校 大声疾呼要求普选权;普莱斯恢复了他的宣传运动;詹姆斯·穆勒争取到边 沁从而对他们帮助极大。边沁此时已决心投身政治运动,在1812年写成了他 的《议会改革原理问答》。但是在欧洲那些意图保持或指望恢复其特权的人, 总的说来,仍然认为最可靠的保证还是绝对专制主义。 由此可见,英国的影响主要是对资产阶级,以及一些存留下来的自由主 义派贵族起作用。托利主义本身对他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托利党的 主要代表人物,有如以前的辉格党人一样,不过是一个腐朽的寡头,并且因 丑闻迭出而声名狼藉。他们诚然也稍微修改了刑法,实行了某些行政改革, 并在1807年取缔了奴隶贩卖,其动机不过是为了提高糖价,并敷衍虔敬派1 教徒和人道主义者,但是他们越来越奉行沃波尔2的信条:quietanonmovere (“一动不如一静”)。天主教徒的解放问题仍然悬而未决;1810年,已就 任爱尔兰委员会主席的奥康纳有力地推动了宣传工作。由于格拉顿也投入改 革运动,1812年众议院决定通过实行改革;但是改革未能实现,因为奥康纳 和天主教僧侣拒绝关于遴选主教所规定的必要的保证条件。然而辉格党人比 较合乎现代潮流的看法只起了弥补的作用,其实这一点也是无关轻重的:因 为在拿破仑铁腕专制统治下的鲁瓦耶-科拉尔、邦雅曼·贡斯当,甚至在夏托 勃里昂的心目中,英国是立宪政府和自由的国家,这个国家既能杜绝民主政 治又能保持对合法君主的尊敬,因此对他们格外具有吸引力。正如一个世纪 以前一样1,英国又时兴了。在帝国的末期,法国人热中于议会制政府,其实 并不确切理解它究竟具有什么内容,有如后来在1815年以后所展示的。但是 他们远远没有停留于此,亲英情绪此时对拿破仑的统治已经起了干扰作用, 到复辟时期更是狂热。 托利党人丝毫无意于鼓励其他国家采用他们本国的政治制度。也许象卡 斯尔雷这样的人在内心深处并不十分乐意向一个议会说明自己的行动,但是 无论如何,托利党人一致同意认为,其他各国人民都没有能力自己治理自己。 在辉格党人之中,至少还有几个人反对伯克的见解,认为英国政治习俗具有 普遍的意义。这些人在输出英国政制时,甚至相信必须按照他们的意愿先加 以改革,使英国政制也具有条理性和一致性,而这是旧制度下英国所完全忽 视的,看来他们是受到法国历次宪法的启发。本廷克勋爵在实际控制西西里 时就是这样干的:1812年7月,他引为自豪地提出一个逻辑结构谨严的宪法, 并且规定根据财产资格选举一个议院,这一规定适用于全国。这个西西里议 会废除了封建制度。但是当本廷克被调到西班牙去时,一个反对党在西西里 公开表示要求更为激进的改革,而在饥馑引起一些骚动时,国王费迪南四世 乘机恢复他的权力。本廷克从西班牙回到西西里时,便要求王后离去,宣布 解散议会而举行新的选举,并且不顾选举结果而自居于独裁者的地位。在 1814年本廷克被召回国后,他的后任阿考特便借口此次实验效果不佳而放弃 了本廷克的尝试,从而使费迪南四世得以反攻倒算。 就美国的民主政治而论,它的政治生活风平浪静,原可提供成为一个范 例。党派之争似已结束。在杰佛逊第一任总统期间,联邦党已销声匿迹;而 共和党也已逐渐采纳其对手的主张。 第218章 杰佛逊诚然裁减了陆海军,并偿清了半 数的国债;然而他也为美国取得了路易斯安那,并且为实施1807年的禁运法 案而加强了中央政府的权力。1809年继杰佛逊担任总统的麦迪逊终于向英国 宣战,这场战争迫使他更进一步加强中央政府的权力。但是在当时的情势下, 对于欧洲而言美国不是一个切实可行的范例;美国的影响,在与英国的和法 国革命的影响汇合在一起时,彰明较著地表现在拉丁美洲。 如果说在大陆上,尤其是在法国,自由主义大有前途的话,其原因是在 1虔敬派(piétistes)是路德教派的一支,主张精读《圣经》,身体力行。——译者 2沃波尔(1676—1745),辉格党领袖,在1715—1717年和1721—1742年两度组阁,对英国内阁制政府 的形成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当时首相一职虽尚未取得法律的地位,但沃波尔实际上成为第一个英国首相, 他对当时党派斗争,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译者 1指十八世纪初启蒙运动初起时,孟德斯鸠等都赞颂英国政治制度。——译者 资产阶级的增长和1789年理想的进展上。拿破仑所尊重的自由只限于宗教自 由和经济自由,这是不容置疑的,然而他也保存了人民主权和选举原则,各 被征服国家都同法国一样得到了一部宪法。这样一来,就存在一种政治生活 的格式,甚至拿破仑的专制主义由于反应力,也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在英国, 辉格党人非常善于体会并且乐于赞赏拿破仑各项改革的解放性质;在欧洲各 地,这些改革都被人认为是法国大革命启发下的成果,因此其必然产生的后 果是:凡是拿破仑从大革命纲领中屏弃掉的东西,总会逐渐重现出来。甚至 在俄罗斯,斯彼兰斯基的谨小慎微的改革也为俄国军官准备下条件,一旦对 法战争胜利把他们带到西欧的时候,他们就受到了法国思想的感染。从1812 年起,法国思想对西班牙的影响日益显著地表现出来,虽然西班牙是奋起反 抗法国统治的。霍韦兰诺斯在1809年向中央“政务会”争取到的议会,在 1810年9月24日召开,这是在原则上由省“政务会”选举产生的;但是被 法军侵占的各地区的议员是由逃到加的斯的各该地区人士推选产生的;而西 班牙所属美洲各地的代表二十六人,则由摄政会议指派产生。当时加的斯拥 有全国最强大的资产阶级,这些人所受新思想的浸染也最深;因此在议会里 就有一个现成的自由派多数,但是他们并不可靠地反映出多数西班牙人的意 见,因为多数西班牙人对拿破仑作战不仅是反对专制主义和外国占领,而且 也是在反对法国大革命。虽然如此,1812年的宪法仍然只不过是法国1791 年宪法的一个翻版。1812年宪法诚然仍保持天主教作为国教,并禁止信仰其 他宗教,但是僧侣和“奴才派”1却仍然拒绝接受宪法;自由派在1813年决 定取缔异端裁判所,削减隐修院的数目并没收被解散寺院的收入。 一旦拿破仑帝国垮台,自由主义就会立即重新展开反对旧制度的斗争: 路易十八复辟时就不敢拒绝给法国资产阶级一个议会,而西班牙则将在1820 年首举义旗反抗神圣同盟。 三、文化生活 在拿破仑掌权的时期里,文化生活的进展出奇地缓慢下来。在欧洲大陆 上,各专制政府都致力于使人们保持缄默;英国人更多地关心具体细节的改 革,而少关心思想;在美国,文化活动完全没有展开。此外,在这些年代里, 进行讨论也是无济于事的,因为每一个人采取一定的立场,各执己见,只等 战争解决,做出仲裁。最重要的是,战争吸引着青年人的精力,而日益增长 的政治上的民族主义转移了许多人的思路。但是,就继续在进展中的文化生 活而论,拿破仑的实验并没有使它焕然一新,论战仍然是在传统思想同十八 世纪思想之间展开的。 思想上普遍的麻木消沉状态不利于十八世纪思想,能够任意表示意见的 官方报刊、政府当局和教会无不或多或少公开地替反革命作宣传。虽然拿破 仑自己捍卫了一部分1789年的遗产,但他是按照他特有方式捍卫的,而他并 无意求助于“空论家”。卡巴尼斯在1808年逝世,但是德斯蒂·德·特拉西、 然格内和福里埃尔还在继续他们的工作,他们的理性论的实证主义仍然拥有 1“奴才派”(serviles)是1810—1813年西班牙议会中效忠君主制度的保守派,由于他们对君主的卑躬屈 膝而得名。——译者 许多忠实信徒,其中就有斯汤达尔1。然而,由于同宗教复兴相协调的唯灵论 抬头,而鲁瓦耶-科拉尔正在巴黎大学加以讲授,理性论的实证主义便日渐黯 然失色。曼恩·德·比朗力图重新赋予人的思想以直觉认识自身存在的能力 和创造形而上学的本领,儒贝尔思想的发展也有同样倾向,而象比埃尔·拉 罗米居厄尔这样一个观念论者也有些屈从于当时流行的思想。在英国,哲学 上激进主义的开山祖师边沁的经验主义比法国观念论者更为显著,他正日益 关心政治和经济的改革。在德意志,占统治地位的哲学乃是先验论的唯心主 义,虽然它在国外还没有许多皈依者;这种哲学思想正日益受到神秘主义的 浸染,尤其是在谢林的思想里。 *** 然而,科学却继续大有进展。在数学方面,拉普拉斯、蒙日、勒让德尔、 普瓦松、普安索和阿拉戈等使法国遥遥领先;在德意志,高斯才初露锋芒。 法国的物理学家和化学家也同样人才辈出、成就辉煌,如马吕斯、比奥、盖- 吕萨克、迪隆、夏普塔尔、贝托莱和泰纳尔等。但是英国在这方面也不相上 下,拥有沃拉斯顿、道尔顿和戴维等人;瑞典有柏采留斯,因而也不稍逊色; 朗福德虽定居于法国而原为盎格鲁撒克逊人。在有关化合的许多基本定律订 出以后,化学作为一种科学终于确立起来,它不断地分解出许多新的元素, 它所带动的年青的化学工业飞跃发展。在自然科学方面,法国的贡献也超群 绝伦;在大名鼎鼎的拉马克以后,继起的居维叶和若弗鲁瓦·圣-伊莱尔又名 噪一时。动物学、比较解剖学和古生物学不再是单纯叙述性的;拉马克和若 弗鲁瓦·圣-伊莱尔提出了物种变异的初步概念,而居维叶则为物种不变的原 理辩护,在他们之间展开了十九世纪最有名的大论战之一。阿维奠定了结晶 学的基础,而康多尔在继续他对植物学的研究。比夏阐明了组织细胞的结构, 布鲁赛、拉埃内克、科维扎尔和迪皮特伦等人的工作大有助于医学的发展。 能与法国自然科学家分庭抗礼者只有亚历山大·德·洪堡一人而已,他以考 察西属美洲而闻名于世。在历史学和语言学领域里,德意志名列前茅,而在 政治经济学方面,则英国居于首位。 在十八世纪,科学知识曾不断被用来猛烈攻击种种传统思想;科学知识 进一步发展却反击了理性论的实证主义。拿破仑无意中促进了科学知识的发 达,他在中等教育中给科学以重要的地位,并保持国民公会所开设的各高等 学校,在这些学术机关里学者能亲自传播他们的各种发明。况且拉普拉斯、 拉马克、居维叶、安培等科学家也应列入当代最优秀作家之中。这些名学者 之中确实也有一些人把自己的研究附会于传统的成见,居维叶就是这样一个 人。他曾游学斯图加特,因而习惯于按属类和按种别思考问题,有如经院学 派一样,在他看来,科学无非是要论证上帝在自然界所已创造的秩序;他以 能阻拦敌对学派的实证主义的传播而自鸣得意。但是不管经过多少迂回曲 折,学者的客观研究不仅推动了思想的转变,也推动了经济的转变,从而推 动了社会结构和风俗习惯的转变,因此,这些研究无不间接地有助于摧毁与 之密不可分的传统势力。 *** 反革命的领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继续利用唯理论的经验主义。1802年, 1斯汤达尔(1783—1842年)是法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红与黑》(1830年)、《巴马修 道院》(1839年)等。——译者 博纳尔出版了他的《原始立法》,德·梅斯特在1810年出版了《政制原理论》。 1808年,夏尔·德·哈勒尔出版了《通用政治概述》作为他的巨著《政治科 学的复兴》的前奏,而这部巨著的第一卷到1816年才出版。直到那时他的学 说自命是纯粹实证的:他同博纳尔一样,把他的学说建立在家长最高权力的 基础上,他论证这种权力是有事实基础的。然而,博纳尔和德·梅斯特是在 为权威的等级性辩护,并认为现代王权确属合法,而哈勒尔却在唱反调,他 要捍卫贵族的政治要求而否认国家的权力,在他看来国家元首只不过同其他 土地所有主一样也是一个地主而已,但这个地主非法僭有领主的权利,因此 理智要求退回到封建制度。 第219章 博纳尔,而尤其是约瑟夫·德·梅斯特,仍然要诉诸神意天命,稍后一 些时候哈勒尔自己终于也援引神意天命,并皈依了天主教。同样地,反革命 势力的大多数人要寻找哲学武器时也倾向于传统的宗教,而世俗政权对于这 个倾向也予以鼓励。世俗政权曾不断地猛烈打击天主教会的俗世物质利益; 世俗化运动推广到整个法兰西帝国和一些附庸国家,甚至也推广到巴伐利 亚。但是对于教会的精神影响,这些考验未必是无益的。罗马教皇庇护七世 继其前任之后也遭拘禁,因此引起人们的同情,这种同情是教皇在法国大革 命前夕所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低级僧侣受到国家政权的严密控制,实际上就 是受国家任命的主教的控制,因而本能地求助于教皇至上论。天主教会历经 磨难反而得到清洗并加强了纪律性,神职人员出身平民者较之往日为数大 增,因此教会正在聚集力量,只等拿破仑一旦垮台,便发出大举反扑的信号。 然而,护教的神学理论水平不高,而且不能免于受到时代精神的浸染。当时 各国政府无不奉行约瑟夫二世式的主张,即视《教理问答》不过是道德说教 的教科书,而视神甫只是政府的一个雇员。敌视知识的浪漫主义的影响,把 一些与托马斯主义1毫不相干的并且对教义具有危险性的因素引进了天主教 思想。即使博纳尔和德·梅斯特也不能完全摆脱这种倾向的影响;夏托勃里 昂的审美的和情感的天主教主义形成了一个教派,而拉芒内企图用常识和世 人的普遍同意来论证基督教教义的真理时,便不自觉地为以后的一次大分裂 打下了基础。虽然如此,仍然有一些相当重要的人物通过这些不同的途径皈 依了天主教。若干德意志浪漫主义者改信天主教曾经轰动一时;在罗马,有 一群德意志艺术家对文艺复兴前艺术家的作品发生兴趣,倾向于追摹当时的 表现方式,被称为“拿撒勒派”1;他们的领袖人物奥韦尔贝克在1813年信 了天主教。在德意志和英格兰,新教也在重新扩大影响。施莱尔马歇此时已 成为堆称模范的牧师;费希特,尤其是谢林,日益迁就传统的基督教义。循 道教派虽然在1812年发生了一次新的分裂,仍然颇为流行;同一年浸礼会派 却建立起统一的组织,也同样流行一时;非英国国教信徒自称拥有两百万人 之多。 在各传统的宗教以外,神秘主义继续在泛滥。圣马丹在1803年已去世, 但有如当年安托万·德·拉·萨尔2一样,也后继有人,其门徒尚在,如阿扎 1托马斯主义是托马斯·阿奎那(1226—1274年)的哲学和神学体系,主张信仰高于理智,教权高于政权。 托马斯主义成为天主教会的官方哲学。——译者 1拿撒勒在巴勒斯坦北部,传说是耶稣的故乡,因此犹太人称早期基督教徒为拿撒勒人。此处指在文艺复 兴最有名的大师出现之前的,力图重振中世纪的宗教艺术的艺术家。——译者 2安托万·德·拉·萨尔(生于约1388年,死于1462年以后)著有传记体小说《圣德莱的小约翰》(约 伊思和后来任教档案专科学校的让斯。神秘主义的中心仍然是里昂和阿尔萨 斯。在里昂,印刷商巴朗什正在冥思苦想要通过神秘的直觉而连续性地解释 教条;在阿尔萨斯,奥贝兰牧师(直到他1806年逝世为止)、蒂尔克海姆男 爵、萨尔斯曼和莱载-马内西亚郡守等都或多或少陷入了迷妄论。有些冥想趋 向于多神的信仰调和论,或者以观察数字的魔力而延续犹太人的秘教3;在 1805年以后,法布尔·道利维就是这样从观念论转到神智学,而在1813年 出版了《毕达哥拉斯1的金玉诗篇》。在德意志,自1803年以来在卡尔斯鲁 厄任教授的容-施蒂林始终是神秘主义的权威,而与巴德尔名望相埒;有如法 国的贝加斯,容-施蒂林也沉溺于千年至福说2,拿破仑则正好被他们视为“基 督之敌”。德意志这股思潮和法国的思潮在阿尔萨斯合流起来,克吕德内夫 人就是在阿尔萨斯初入此道,得识奥秘的。她在结识容-施蒂林之后,在阿尔 萨斯会见了奥贝兰,又在圣马丽亚-欧米纳会见了方丹牧师;不久以后,她又 出现在日内瓦,1813年她被日内瓦驱逐出境。她把她的一些冥想告知了德·斯 塔埃尔夫人;这时斯塔埃尔夫人已在请奥古斯特·施勒格尔为她朗读圣马丹 的著作,并已接待过文学家扎哈里亚斯·维尔纳,此人已成迷途难返的神秘 主义者,后来终于改信了天主教并当了神甫。德·斯塔埃尔夫人在不甘落后 的冲动之下,也钻研起《以耶稣基督为师》3和居荣夫人的著作。在俄国一如 既往,各种神秘主义的流派流传甚广;当时在贵族社会中最为时髦者是所谓 “心灵基督徒”派;已被哥利津和柯谢列夫讲道入迷的亚历山大在1812年开 始攻读《圣经》,深思索求经义真谛,因而自认行将成为克吕德内夫人所预 言的救世的白衣天使。 *** 在文学和艺术领域里,浪漫主义运动成为革新和鼓动的巨大源泉。由于 德意志为浪漫主义创立了哲学并几乎完整地接受了它,德意志认为浪漫主义 是自己天才的产物;其实浪漫主义运动是激荡整个西欧的思潮,它得力于卢 梭的学说非常之大已无庸置疑。德意志的浪漫主义者对他们的形而上学总是 含糊其辞。海得尔堡集团主要是偏向于探索过去,他们之中有几个人把艺术 用来为旧制度和日耳曼主义辩护;不久又出现了第三代的浪漫主义者,他们 只想以民族情绪的代言人自居。从浪漫主义首倡者的有说教意义的活动中, 他们所保留的主要是对美学规律的轻视和对创造性狂想的辩护。在所有国度 里,浪漫主义学派的重要主题之一是激情的宿命论,歌德在1809年出版的《亲 和力》小说中或许还没有公然背弃这种宿命论,但是他终于谴责了德意志浪 漫派在文学创作中的自以为是和放肆,并同他们分道扬镳。如果不把克莱斯 特算在他们里面,那么他们都没有能创作出伟大的作品;克莱斯特由于内心 动摇不定和不能适应环境,终于在1811年自杀了,这种心理状态成为浪漫主 1456年),他死后,短篇散文小说继起流行一时。——译者 3犹太人的秘教(kabbale)指公元前二世纪出现的希伯来人的神学。——译者 1毕达哥拉斯(约公元前580—500年)古希腊奴隶主贵族的思想家,把数说得非常神秘的唯心主义论者。 ——译者 2“千年至福说”(millénarisme)是基督教的一种迷信,即信耶稣基督将会复活,并将统治人间整整一千年。 ——译者 3此书出现在十五世纪,用简明有力的拉丁文写成,在布道书中别具一格,流传甚广,而出自何人手笔, 迄无定论。——译者 义永恒的主题。诺瓦利的理想的象征主义,即认为概念与可见世界是和谐地 共处于事物的内部,毫不符合克莱斯特的实际情况;因为他的本性和他所处 的多难的时代使他在世界上只能看出不可调和的冲突与无所不在的对抗。因 此他的戏剧的灵感源泉完全是悲剧性的。在《施勒芬斯泰因一家》中是个人 对其家人的斗争,在《罗伯特·居斯卡尔》中是英雄向敌对势力的斗争,在 《庞代锡来》中是种族和两性的斗争;在《赫尔芒的战斗》中是民族间的斗 争;在《汉堡王子》中是良心与法律的冲突。 但是德意志浪漫主义者在推动语言学、历史学和法理学等方面的研究上 所取得的成就,比较他们在文学方面的成就更能垂诸永久。格林兄弟继其海 得尔堡朋友们之后,搜集了《民间故事集》,并从事研究本国的语言史;克 罗策尔发表了对希腊神话进行象征意义解释的许多著作。对于作为古典主义 对立面的文学作品所产生的兴趣,不仅对莎士比亚一个人有利,而且对西班 牙传奇抒情诗,对卡穆恩什1,对东方和印度都有利。威廉·德·洪堡也致力 于语言学的研究。自从十八世纪末以来,语言学评论最杰出的代表作是沃尔 夫在1795年出版的《荷马研究导论》一书;沃尔夫的弟子奥古斯特·博克又 增添了历史的研究,而尼布尔在1811年开始出版他的《罗马史》。最后,浪 漫主义精神也渗透到法学思想中,萨维尼和艾希霍恩把法律视为“民族精神” 自发的创造,以反对《拿破仑法典》,他们认为它是学者人为地造作出来的, 尤其指出它是与德意志人民生活毫无联系的一种从外国输入的东西。这样就 把法学研究同这个社会的总的历史联系起来,从而使法学研究面貌一新。 在英国,浪漫主义正在开始影响一些卓越的诗人。“湖畔诗人”华滋华 斯,而尤其是科尔里奇久已归顺英国国教,并已变成用说教者的腔调说话; 索塞则已改信保守主义,领受一份年金并在1813年被封为“桂冠诗人”2。 但是一些青年贵族在气质上对影响日益增长的清教徒的清规戒律感到格格不 入,这些人的地位和财富使他们能保持在物质生活上不必仰求于人,他们的 才华使他们成为一种无政府主义的个人主义的倡导者。 第220章 拜伦的作品虽然在形 式上仍然是古典主义的,但是他已成为反对现存社会秩序的浪漫派的典型。 他是一个高傲的贵族,不能忍受任何规章律法的约束,反抗门阀等级的同恶 相济,但并不是一个梦想解救被压迫阶级的革命者,虽然他最后是牺牲在希 腊起义者的行列中。他是一个独树一帜的人物,单枪匹马对抗全世界,他认 为除了受自己支配以外不接受别人发号施令,他把法外之徒当成榜样,甚至 要学魔鬼造上帝的反。感情冲动和放荡不羁的拜伦在气质上也是一个浪漫主 义者,他带着苦乐交错的心情让自己听从激情所注定的命运,他感到自己是 命中注定要遭受不幸和死亡的。他为了逃避社会、祖国和自己,便在大自然 中沉思瞑想,或到远方异邦孤独流浪。这样他就发现东方对他有吸引力,在 1812年开始发表《恰尔德·哈洛尔德游记》,在1813年出版了《邪教徒》, 在1814年出版了《海盗船》,这些作品在此后的许多年里,有力地促使描写 异邦情调和地方色采的作品蔚成风气。 在雪莱身上也可以看出放荡不羁和病态感伤,他被牛津大学开除后,就 1卡穆恩什(1525—1580年)是葡萄牙的诗人,曾歌咏瓦斯科·达·伽马寻找新航路到印度的航行。—— 译者 2桂冠是古代希腊人用月桂树枝叶编制的帽子,用来奖给竞技的优胜者或卓越的诗人。近代各国宫廷用以 奖给御用诗人,英国王室公开册封“桂冠诗人”的称号是官方授予的很高的荣誉。——译者 以多神论的理智主义和对自由恋爱的歌颂来向虔诚主义挑战。他最早的几篇 文章是在1810年发表的,在1813年出版了《马布皇后》。德·昆西同科尔 里奇一样是吸鸦片的瘾君子,也同样猛烈攻击英国的礼法习俗。英国不欢迎 这些大胆豪放的人;但是,与此同时华尔德·司各脱却把浪漫主义移殖到英 国来,这种浪漫主义的精神类似海得尔堡学派,同样是具有中世纪气息、保 守的和民族主义的。司各脱起初是写诗,然后是写历史小说,这些历史小说 风靡一时,誉满全球,1特别是在1814年出版《威佛利》一书以后。他的小 说中赞扬道德高尚的叛逆者和打抱不平的骑士,穿插着民间传奇常见的情 节,如身世不明、隐名改姓、幽灵幻影和阴谋诡计等等,以致在这种形式下, 浪漫主义既能取悦一般群众,而又不致触犯权贵人士。 在法国,文学仍然在受到法兰西科学总院的奖掖,并仰承文艺批评大师 若弗鲁瓦的赞赏,因此它始终谨守传统章法。当时优秀作家屈指可数,其中 最有才华的是诗人德利尔。邦雅曼·贡斯当的杰作《阿道尔夫》与古典主义 一脉相承;但是官方的文艺理论丝毫不把小说列入高雅文学。尽管拿破仑很 欣尝奥西安,他仍然信守这种美学的理论;在他看来,法国的影响正日趋衰 落,到他在位的晚期,浪漫主义在德意志和在英国的得势使他很感疑虑不安。 然而,人们也不再会有所误解:法国大革命已经断送了古典艺术的前途,因 为一则古典艺术本是为贵族创作的,而革命使贵族四散逃亡;再则革命削弱 了古典艺术的教学和研究,而没有这种教学和研究,资产阶级就不再能欣赏 古典艺术;三则革命使资产阶级中加入了一个没有教养的暴发户阶层,他们 在毕克塞雷古的传奇剧中,在亚历山大·杜瓦尔的舞台剧中,在皮戈尔特- 勒布伦的小说中得到更多的乐趣。在这类大众化的文学里表现出一种纯朴的 浪漫主义的某些特征:无拘无束的想象力、各种文学体裁的掺杂结合、现实 主义的初步尝试。官方的文艺批评硬说传奇剧为一种降格了的悲剧;但是勒 梅尔西埃的剧作《宾多》(1801年上演)和《克里斯托弗·哥伦布》(1809 年上演)已突破传统古典悲剧的章法,这些剧作尽管存在很多弱点,仍然预 示了巨大变革即将到来。此外,人们仍然很爱读十八世纪的早期浪漫主义的 作品;行吟诗人诗歌仍然受到普遍欣赏,所谓克洛蒂尔德·德·絮维尔的诗 歌大受欢迎,而奥西安的诗的流行更有过之,取该诗中主人公奥斯卡和马尔 万娜之名为名字是时髦的事;勒絮尔的歌剧《吟游诗人》,以及画家热拉尔 和吉罗代,都受到麦克孚生所伪造的诗集1的启发。 可是,最能造成浪漫主义滋长的气候的还是当代的重大事件。革命的 大动荡、拿破仑的崛起、连年不断的战争,这一切有力地激起人们的想象力 和个人野心;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地位,而当时的种种机 会并不都是对各种不同性格的人适宜的,擅长写作的失意者便以笔墨文字自 述感怀。从1802年起,勒奈1在他的《基督教的真髓》中,就流露出不合时 宜者的苦恼,而他的哀怨夹杂着愤怒和骄傲。史南古的《奥勃曼》同勒奈患 有同病,然其绝望之情更为悲痛,而在米尔瓦耶和谢纳多莱的笔下,这种绝 1司各脱关于拿破仑的著作,是极其敌视拿破仑的,虽然写得生动,行销一时,但没有历史价值。——译 者 1即指《奥西安诗选》,参看本书上卷,第15页。——译者 1即夏托勃里昂,他的全名是弗朗梭瓦-勒奈·德·夏托勃里昂,他所塑造的典型人物即以“勒奈”为名。 ——译者 望之情有所减弱,演变成拉马丁式的忧郁2。另一方面,虽然已经正式宣告了 自由与平等,但是当时的风俗习惯和《民法典》都远远没有贯彻这些原则, 特别是有关妇女的地位更是如此,夏托勃里昂在创造了成为情感同义务冲突 的牺牲者阿达拉这一形象以后,斯塔埃尔夫人又创造了苔尔芬和柯丽娜,她 们的结局也同样悲惨,因为这位女作家论证说,社会偏见拒绝给妇女幸福的 权利。归国的亡命者满脑子对外国的回忆,皇帝的士兵与官员回国后的叙述 等等都有助于扩大当时法国人的眼界,促成对异邦情调的爱好。波拿巴远征 埃及当时已激起对东方的好奇,1811年夏托勃里昂出版的《巴黎至耶路撒冷 纪行》,重新唤起这种好奇心;他的散文史诗《殉教者》也同样能使读者引 起乡愁。最后,对外国文学的接触日见增加。忠实于其客观实证主义的观念 论者如福里埃尔、热朗多都批评法国人成见太深,他们承认每个民族的著作 皆有其固有的优点,并有其应得的魅力。在帝国时期,这种折衷主义对于南 欧各民族特别有益。斯塔埃尔夫人的《柯丽娜》已经引起法国人对意大利的 重视;从1811年起,然格内开始出版他的《意大利文学史》,而西斯蒙第正 在日内瓦讲授南欧文学。斯塔埃尔夫人成为德意志的代言人,由于浪漫主义 是在德意志成为自觉的运动的,她所起的作用具有头等重大意义。 斯塔埃尔夫人的父亲是有日耳曼血统的,她嫁给一个瑞典人,她本人是 新教徒,她很象日内瓦人一样对加尔文派的英国和路德派的德意志深感同 情,就她的气质而论,热情充沛甚于批判精神,因此她醉心于北欧文学也是 很自然的事。早在1801年她发表的《从文学与社会制度的关系论文学》一文 中,她对古典主义的普遍价值提出怀疑,她确认美有相对性,并根据气候条 件的不同而把北方各国同南方各国作出鲜明对照,前者在文学上的代表作是 奥西安,后者是荷马。她不断地赞扬北方各民族是严肃认真,热爱自由,道 德高尚,信守宗教而又不迷信。然而在这个时期她仍然认为古典文学是优越 的,因为她一直受古典文学教育,而她此时还不了解德意志,也不通德语。 但到1803年她被拿破仑放逐后,她渡过了来因河,当她归来时带来奥古斯 特·施勒格尔,他同她在一起直到1810年,并把德意志的浪漫主义介绍给她。 她周围的人也同样受到影响,因为邦雅曼·贡斯当在1809年写了《沃伦斯泰 因》,而内克尔·德·索絮尔夫人在1811年翻译了奥古斯特·施勒格尔的《戏 剧文学教程》。发展到后来使斯塔埃尔夫人写了《论德意志》一书,在此书 中她对法国文学更少好评,而称颂莎士比亚和德意志作家。她屏弃了古典文 学的章法和批判精神,以激昂的笔调赞颂“热情”的美德,这纯粹是施勒格 尔的思想。1810年这部名著在巴黎一出版就立即被没收禁止,直到拿破仑失 败后才得发行。然而在帝国最后几年里,在文艺批评中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 已公然对立,阵线分明。这场争论也波及到意大利,在意大利也普遍爱读北 方各国的文学作品,或者是直接阅读原著,或者更多的是通过法文译本,这 些作品的影响明显地表现在1807年佛斯科罗所写的《墓碑》诗集中。 造型艺术也在开始受到浪漫主义的影响,虽然在这个领域里旧传统善于 坚守阵地。拿破仑对于建筑特别感兴趣,保持威望的意愿与他个人的喜好加 在一起,使他发出这个庄严的具有古典主义色采的敕令:“凡是大的,总是 2拉马丁(1790—1869年),诗人与政治活动家,诗集有《沉思集》(1820年出版)、《新沉思集》(1823 年)等。 第221章 他是复辟王朝时出现的主要浪漫主义诗人,用当时流行的悼歌体裁表达感伤的沉思。到七月王朝 时,拉马丁投身政治活动,1848年革命后起了反动作用。——译者 美的。”然而他在命令某些艺术家采用或向他们推荐以他的战功为主题的当 代史画面时,却在无意之中指引他们走上一条趋向浪漫主义的新路;但是拿 破仑对富丽而沉重的“帝国风”艺术风格的形成并无关系,这种风格可以追 溯到十八世纪所受伊特鲁利亚艺术和埃及艺术的影响。拿破仑所任用的博物 馆馆长德农是一个相当折衷主义的艺术家和业余爱好者。极力提倡那种模仿 古人的古典艺术的乃是卡特勒梅尔·德·坎西。他认为一个理想的和柏拉图 式的原型才是美的,他认为必须消除个人的特点和严格遵守图案样纸的构 思,才能接近实现理想的原型,所以他把雕刻看作主要艺术。在卢佛尔宫工 作的佩西埃和方丹,设计旺多姆圆柱的贡杜安,负责凯旋门的夏尔格兰等人 仍然忠实于传统艺术,卡特勒梅尔的学说也与达维德喜爱的风格完全相符。 当时伟大雕刻家是些外国人,如丹麦人托尔瓦德森,而尤其是被拿破仑特别 赏识的意大利人卡诺瓦。 然而艺术远不如卡特勒梅尔所企望的那样表现为一式一样。由于发掘庞 培古城而在十八世纪盛行一时的亚历山大主义1是同达维德绘画的遒劲而紧 凑的线条背道而驰的,并给吉罗代和普律东作品里渗入一种色情的和忧郁的 沉闷情调。在卡诺瓦的作品里,一种柔媚优雅的风韵和对景物的偏爱也破坏 了风格的纯洁性。在装潢艺术中,亚历山大主义仍占统治地位,而与帝国模 式同时并存。另一方面,现实主义也出现在画像中,热拉尔,特别是达维德, 在这方面是无与伦比的。最后,吉罗代从奥西安和夏托勃里昂诗中所取的主 题,以及人们从当代史实吸取的题材,如达维德的《拿破仑的加冕典礼》, 格罗的战场实况,热里科的士兵画像,所有这些都使画意的变化多端,构图 的突出动势,和色调的强烈多彩结合在一起,因而都是纯粹浪漫主义的作品。 西班牙画家戈雅、英国画家如劳伦斯、罗姆尼和雷伯恩等人的绘画更是不拘 一格;同时英国也产生了以康斯特布尔和特纳为首的风景画派,这一派即将 把最新颖和最动人的成分带入新的绘画里。 至于在音乐领域里,革命的思想一被压抑,它们在法国所引起的音乐革 新就成绝响;余存下来的只有偏爱旋律乐曲,反对优雅音乐,还有对音乐技 巧一定程度的忽视,以及不再为革命热忱和振奋所需要的夸张,这种夸张却 与达维德艺术不无关系。当时主要的作曲家有法国的梅于尔,有卜居巴黎的 意大利人斯彭蒂尼,前者的歌剧《约瑟夫》和后者的抒情悲剧《火神》都是 1807年问世的。1811年从俄罗斯归国的布瓦勒迪厄成功地提高了喜歌剧的声 誉。就取材广博和表达有力而论,作曲家贝利奥兹的老师谢鲁比尼似乎已经 属于浪漫主义派,但在当时人们还不大爱听他的音乐。 以上这些大家的名望较之鼎鼎大名的贝多芬无不黯然失色。他长期卜居 维也纳,一方面没有停止为钢琴谱曲,另一方面从十九世纪初以来,已经写 出他的伟大的器乐曲、四重奏、前奏曲和前八个交响乐。他的作品不止一次 地以其大胆的技巧和表现的新颖有力,而使当代人大为震惊;同时又因内部 充满予人启发的生命力而征服了听众。他喜怒无常,性情暴躁,热情而敏感, 但因耳聋而与世阻隔,因多次失望的爱情而饱受折磨,他好猜疑而易冲动, 又因出身平民,家道贫困,以致在贵族圈子里注定要在情感上遭受许多痛苦 的伤害,而他为了谋生又不得不出入贵族社会;从许多方面看,贝多芬属于 浪漫主义派,并且正如诗歌之于诺瓦利那样,音乐为贝多芬创造了一个梦幻 1亚历山大主义指马其顿王亚历山大(公元前356—323年)死后的希腊文明、文学和艺术。——译者 世界,可以用来对抗现实世界。但他决不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他的乐曲中 有许多表达出一个健全人的欢乐、善良、兴奋和诙谐,有充沛的毅力和饱满 的意志;另外一些乐曲则表达出对英雄伟迹和向宇宙间敌对力量战斗的向 往。他从来没有沉沦到心灰意冷,因为他是十八世纪的产儿,燃炽着焦虑不 安而又顽强的乐观主义思想,是一个自发的共和党人,深刻地意识到全人类 的休戚相关,对人类的前途深信不疑。从许多特征看,他近似卢梭,而在德 意志人之中,他的思想使他更多地接近古典主义者,特别是接近席勒,而较 少地接近浪漫主义者。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是象克莱斯特一样的悲剧人物: 他的最悲壮的作品表达出英雄人物同叛逆天性的决斗,但是根据产生这些作 品的时代来看,却也表达出法国大革命对旧世界,自由对专制,觉醒的各民 族对拿破仑大帝国的狂风暴雨般的冲突。 四、欧洲和美洲民族的觉醒 各族人民逐渐发展文化生活的后果是:十八世纪主要地是在德意志,在 作家和大学教师中发展了民族文化主义。古典文明被视为是法国人的创造, 它把各族人民沦为从属的地位。用改革制度与军事统治来加强法国思想影响 的拿破仑体制更加深了这种反感。基督教教义本来是一种普天一致的文明, 各民族在不否认普天一致的文明这一原则的同时,在文学、艺术和风俗习惯 等领域本能地要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并力求探索出表现本民族感情和行动的 固有方式的特征,这就是雅恩在1810年称之为“民族性”的东西。探索这些 固有方式的途径或是上溯本民族的历史去找,因为各民族认为自己过去没有 受过外来影响,或是从平民各阶级的生活去找,因为他们的无知使他们没有 受到世界主义的影响。赫德尔和伯克在为这种民族主义辩护时,把每个民族 看成是一个有生命的存在,不可能彼此同化,德意志浪漫主义者把这种哲学 发挥到极点时就赋予每个民族一种“民族精神”,其最重要的表现是民族语 言。到了拿破仑时期,意大利的库奥科和俄国的克拉姆津都有这种看法。 当拿破仑的统治似应把法国在意大利的势力更加巩固下来的时候,当一 些归附法国的作家,如孟蒂与塞萨洛迪,以及整个的官方文学,即所谓“郡 守文学”都在卑躬屈节歌颂拿破仑的时候,这一时期意大利思想界的主要特 征却是更为有力地反抗法国的优势。塞萨里恢复了托斯卡纳语言的古典的纯 洁性,并编纂了一部词典;曾在米兰和那不勒斯先后在梅尔齐和约瑟夫手下 工作的库奥科,定居在帕维亚的佛斯科罗,虽然没有在政治上反对法国,但 在涉及语言和文学的民族独立性时却毫不妥协。在佛罗伦萨,公然反对法国 征服者的尼科里尼没有发表任何东西,但是在故纸堆中从历史上寻找祖国的 名著。卡诺瓦的艺术成就和意大利的音乐也激起民族自豪感。拿破仑似乎也 曾认真考虑到这种情绪。1809年,他下令在已并入法国的那部分意大利法庭 上恢复使用当地语言,这无疑只是为了改善司法行政而做出的必要的让步, 而当1812年恢复克鲁斯卡学会1时,意大利学术界就认为完全有根据欢呼胜 利。比利时对法国文化没有丝毫抗拒;在来因地区,法国文化虽然没有激起 一致反对,但也没有取得进展。在荷兰,文学界却在深自反省,而拒绝任何 1克鲁斯卡学会是意大利历史悠久的学术团体,1582年创办于佛罗伦萨,在1612年出版过一部大词典。 ——译者 对外国的模仿。 在法兰西帝国以外,挪威在1813年创办了自己的大学。在东欧,俄国此 时出现了文学杂志:1802年克拉姆津创办的《欧洲信使》和从1808年起由 格林卡编辑的《俄罗斯信使》。克拉姆津致力于形成一种新的文学语言和消 除古典的文学体裁,如颂歌和悲剧。在提尔西特条约以后,格林卡和罗斯托 普钦起来大力反对在宫庭与贵族中盛行的外国生活方式;格林卡特别颂扬俄 国固有的传统,反对西方的新事物;过去曾经热中于启蒙运动的克拉姆津, 此时却醉心于民族传统,并开始撰写一部莫斯科大公国史。在哈布斯堡皇朝 统治下的各民族中,匈牙利不断要求把马札尔语也定为官方语言;捷克人也 觉醒起来,从1792年起在布拉格大学开设了捷语讲座;杜布罗夫斯基制定了 捷克语语法;历史学家沙法利克和帕拉茨基正在准备写作。在被征服的伊利 里亚,马尔蒙允许在正式文件中和在小学里通用斯洛文尼亚语和克罗地亚 语;在他的庇护下,修道院长沃德尼克用斯洛文尼亚语编写小学课本。最后, 巴尔干半岛上的基督教徒也动了起来:希腊人是最先进的,政治团体倍增; 在塞尔维亚人之中,民族传统一向由僧侣保持着,因此与东正教密不可分; 而在特兰西瓦尼亚,罗马尼亚人的语言和历史则复兴起来了,1813年在雅西 创办了一所摩尔多瓦语学校。 第222章 在那些久已形成民族国家的国度里,或在那些对自己丧失了的独立记忆 犹新的国度里,如英格兰与荷兰、瑞士,波兰与匈牙利,西班牙与葡萄牙, 文化的民族主义当然同政治的民族主义融为一体;而在别的国度里,则是前 者促进了后者的形成。捷克人、伊利里亚的各斯拉夫族人、罗马尼亚人,甚 至希腊人当时都似乎还不曾想到要象塞尔维亚人那样,要为争取民族解放而 斗争。但是,在意大利,早在法国革命时期已经开始的,从文化爱国主义转 向政治爱国主义的演变取得了一些进展,而在德意志,这种演变刚刚实现。 法国大革命鼓吹民族主权原则,从而助长了这种演变,这个原则很自然地就 被用来反对拿破仑对其他民族的统治。实际上,法国人在这些国度里建立国 家机构,组成一个公务人员阶层,特别是组织了军队,从而也同样地助长了 民族情绪的滋长,培养了后来反抗神圣同盟的最坚决勇敢的战士,至少在意 大利就是如此;在这个国度的南部,法国人也引进了发源自弗朗歇-孔泰的革 命组织“烧炭人兄弟会”(“烧炭党”),这个组织从缪拉统治那不勒斯时 起似乎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主张统一全意大利。 然而,对这些因素的影响不应过分夸大;法国征服这一事实要比这些因 素重要得多。无论各地的爱国主义能唤起多大程度的理想主义,除非出于极 其现实主义的动机,爱国主义是不会采取政治形式的,甚至在文化民族主义 特别发展的上层阶级中也是如此。无论如何,在人民群众中对于外来的和新 出现的事物的排斥,始终是爱国主义最主要的成分,从外国派来的士兵和官 吏的出现总会在人民群众中立即引起反应。拿彼仑体制有它的功绩,但是拿 它给予的利益与所加的负担权衡一下,总的结算还是负担、弊害多于德政。 首先,这位皇帝把战争费用的重担压在被征服各国身上,这些国家遭受部队 的勒索和劫掠、征发物资,还不用谈战争特税,例如威斯特法利亚被抽的税 就达两千六百万。在这些以外,拿破仑原则规定各被征服地都必须经费自给, 甚至贫困的伊利里亚也不例外;最多只有在那些还没有平定下来的国家,例 如那不勒斯和西班牙,拿破仑才支付占领军的薪给,而这是万不得已的,是 他心有不甘的。在1807年,约瑟夫在那不勒斯付出了四千四百万给军队,而 法国只偿还了六百万。威斯特法利亚付出一千万给构成该国军队半数的一万 二千五百法国人。在1809年,意大利王国的全部支出是一亿二千七百万,其 中付给法国的是三千万,供本国军队用的是四千二百万。此外,新的行政当 局费用浩繁。简而言之,各地租税无不大大地猛增:贝格大公国在1808年缴 纳六百万,到1813年增到一千三百万;威尼西亚在这五年中增加了两倍。此 外,还得提供兵力:1810年意大利王国的军队是四万九千人,到1812年增 到九万一千人;贝格大公国在1806年维持五千军队,到1811年增到九千四 百人。最后,大陆封锁引起不满的人比使之满意的人要多。除了饱受战争破 坏的西班牙以外,德意志,特别是普鲁士,在1812年最有理由感到愤愤不平。 德意志之所以在1813年成为反法起义的策源地,并不是由于纯粹精神力量的 热忱,而是由于它是通往俄罗斯的大道,自从1811年夏季以来,全部法国大 军云集德意志;普鲁士则与波兰一样,成为法国远征俄国的基地,不得不倾 其所有以供养大军。早在1811年12月5日,虽然热罗姆的辖地还位于后方, 他即已发出警报: “此间群情激昂达于顶点..人们提出要仿效西班牙,而一旦战争爆 发,来因河与奥得河之间各地皆将揭竿而起。局势动乱的主要原因不仅是不 甘外国压迫,更强烈的原因是一切阶级莫不面临破产,苛捐杂税、战争捐献、 供养驻军、士兵过境,骚扰无穷。人民已被剥夺到一无所有,因而再也不会 丧失什么,人民陷入走投无路之境乃是最可怕的..人民对上层政治动向漠 不关心;他们感觉到的只是逼在头上的眼前的灾害。” 这位威斯特法利亚国王本来还可以补充说:贵族和资产阶级也同样蒙受 其害,并且由来已久,而这才是更为严重的问题。在各附庸国里,国债暂停 偿还或只部分折还,退休金与年金停止支付,前朝文武官员都被辞退。在仍 然独立的各国里,特别是普鲁士,都被迫照此办理。凡此种种灾难人们无不 归罪于征服者。 另一方面,在彼此情况差异极大的各地区一下子建立起来的拿破仑体 制,重新搬出那种声称保证造福人民而不必倾听人民意见的开明专制统治, 这种统治现在所治理的地区更广,推行的决心也更大。在一些不如法国富有, 而又习惯于松散的政府统治的国度里,或有时还习惯于半野蛮统治的地方, 如伊利里亚,这种开明专制就显得过于复杂,要求过高和徒重形式。把《民 法典》推广到这些国度里,彻底改变原有的家庭和财产关系的习惯,造成的 恶果更大。《民法典》是公然世俗化的法律,对各种宗教信仰一视同仁,实 行民事的户籍制度,允许离婚,解放犹太人,保障共济会,这一切都引起僧 侣的反对。在信新教的各国里,人们并不都赞成授予天主教徒以平等地位, 例如在荷兰,据法国官员的报告说,就有人想方设法不让天主教徒就业。在 伊利里亚、波兰和俄罗斯,东正教的神甫把拿破仑看成是“基督之敌”。由 于拿破仑推行教会产业世俗化,取消什一税并与罗马教皇决裂,天主教徒特 别激烈地反对他。由于他废除封建关系和宣告公民平等,贵族的愤怒尤为可 怕。伯尔尼和日内瓦的绅贵们,荷兰和汉撒各城市的富绅们对宣告公民平等 这一点,也始终不肯原谅。资产阶级和人民也不乏抱怨的理由:手工业者对 取消行会制度惶惶不安;公务人员对法国人盘据高官要职忿忿不平;革命法 国的忠实拥护者“爱国派”则被视为雅各宾党人而一贯受排斥;农民抱怨土 地改革太袒护了领主。对拿破仑统治保有好感的只有一定数量的获得了高官 显职,购买了大量国有产业,以及得到大陆封锁好处的大资产阶级。拿破仑 在许多国度里创立现代民族国家的行政与社会的结构,在所有这样的国度 里,共同的利益驱使人们渴望获得独立并转而反对法国。波兰的例子是非常 能说明问题的,因为波兰受拿破仑之惠特多,而如果拿破仑战胜俄国,它势 必会获益更大。可是波兰的僧侣暗中仍然敌视拿破仑,贵族犹疑不定,深恐 实现少数民主派所已要求的新的改革;而且贵族还不能原谅拿破仑没有把普 鲁士偿还的抵押借款全部给波兰,在总数四千三百万外加四百万延期偿还的 利息中,拿破仑减为二千万,分三年付款。没有得到完全解放的农民只为他 们的负担操心,他们同普鲁士农民一样,被过境的法国大军骚扰不堪,他们 把一切重负归罪于法国人。波兰并不象拿破仑所期望的那样满腔热情而毫无 保留地拥护他。 拿破仑时代的战争,通过一些意料之外的曲折反应,还有利于其他一些 民族的进展。芬兰从瑞典分立出来,它从沙皇亚历山大那里得到一部由斯彼 兰斯基起草的宪法,宪法授予它自治权。英国舰队把挪威从丹麦隔绝出来, 使挪威陷于饥馑,但在事实上变成独立国家,虽然它本无反对丹麦国王弗里 德里希四世的意图。在美洲,西班牙的殖民地行将形成一些新国家,而巴西 也不再受制于葡萄牙。1812年在美国历史上是一个可纪念的日期;美国独立 以后,英国一直使这块以前的殖民地在经济上处于附庸地位,甚至还在那里 保持一个强大的亲英派,1812年美国对英国发动了第二次独立战争。对英决 裂似乎是由一些新起的人物如克莱、卡尔洪、韦伯斯特等建议麦迪逊总统作 出决定的,这些新人想要夺取加拿大,并想要靠设立关税壁垒来发展工业, 从而保证美国的独立自主。战争是艰巨的,美国既没有军队,也没有金钱; 联邦政府不得不大事举债并召集民兵,这样做是不顾北部各州的抗议而进行 的,在对英和约缔结的前夕,北部各州甚至威胁要拒不听命联邦政府。入侵 加拿大没有成功;在1813年和1814年,美国必须击退英国人在伊利湖上和 向善普伦湖发动的进攻;巴尔的摩受到攻击,华盛顿市也被烧毁,甚至到1815 年,杰克逊将军还要击退英国人对新奥尔良的一次进击。在海上,美国的巡 逻船和私掠船拿捕了二千五百艘敌船,但是并不能打破英国对美国各港口的 封锁。对英战争使美国死亡三万人,用去二亿美元,结果在领土上毫无所得, 而商业损失却十分惨重。但是战争使美国工业得以征服国内市场;战争结束 以后,1816年的关税税则又为工业保住了国内市场。经过这次艰巨的战争, 美国民族情绪大大加强起来了。 第223章 各民族的反抗给拿破仑造成了许多困难:提罗耳的起义惊扰了他,西班 牙的起义削弱了他。但是只要他的军队保持完整,这些都不是致命的威胁: 在没有得悉他从俄罗斯败退以前,普鲁士居民是不敢动弹的,而且即使在拿 破仑大败退的过程中,别的民族也没有效法普鲁士人。同时还应该注意到: 虽然法国统治所激起的不满无可争辩地促成民族个性的发展,但是纯洁而无 私的民族主义感情只不过激励了一些少数民族,而且同人民的苦难与各阶级 利益所受的损害比较之下,只居于次要地位。提罗耳的例子突出地证实了这 一点:提罗耳起义的矛头是指向巴伐利亚的,而巴伐利亚并没有一丝一毫侵 犯提罗耳的“日耳曼性”。人民的愤慨主要是战争引起的,特别是对俄战争 的准备工作;如果拿破仑打了胜仗,重建了欧洲大陆的和平,这种愤慨是可 以平息下去的。虽然如此,从民族的觉醒中可以预见到,一旦皇帝去位,他 所建立的大陆体系势将随之解体。 至于社会的不满,它们部分地是彼此矛盾的,以致在经济和社会结构已 经现代化的那些国度里,全民族的联合行动障碍重重。这种情况可以解释何 以君主与贵族的联盟对民族运动的态度极不明朗,并且在他们取得胜利以后 转而反对民族运动。在1812年春季,亚历山大已经摆出各被压迫民族的保护 者的架势,而从1813年到1815年,沙皇本人和他的盟友一再发出空洞的诺 言。但是,除去他们不愿因此打乱他们协调分配领土的计划以外,他们还认 为,不言而喻,他们的权力决不能稍有削减,他们发动起来反对法国的农民 和资产阶级应象从前一样忍受贵族骑在他们头上。顽固地维护旧制度的奥地 利,在国内受到许许多多被奴役民族的威胁,因此拼命要把意大利和德意志 重新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而决不容许反法斗争具有革命的性质。反法战争 这种极其暧昧的双重性质,已经预示了十九世纪上半叶的历史将是压迫者反 对受了欺骗的人民的残酷斗争的历史。 五、资本主义的进展与欧洲向全世界的扩张 在整个拿破仑时期里,货币始终是充裕的。本书已多次指出,这是英国 经济的主要特征之一。从1809年起,英国通货膨胀不断加剧;英格兰银行收 进为数日增的财政部证券,该行的商业往来贴现的数字在1814年达到1795 年的五倍之多,当时发行了二千八百五十万镑的钞票。也在发行钞票的私人 银行在伦敦没有增加很多,但在外地据统计在1809年有将近八百家之多。由 于英格兰银行发行了一镑和两镑的钞票,硬币逐渐从市面上消失,物价不断 上涨:以1790年为基数,1814年的物价指数则为198。英格兰银行的库存在 1815年减少到只有二百万,汇兑率下跌了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然而这对出口 并无妨碍。在法国,通货膨胀较为缓和。法国的财富积聚一直在继续进行, 仍然经常有人抱怨硬币短缺;但毫无疑问,纸币数以倍增。法兰西银行的钞 票发行量从1806年的六千三百万增到1812年的一亿一千一百万。纸币的流 通速度也在加快,从1809年到1812年,贴现数字是四至五亿,在1810年达 到七亿四千七百万;如果不是拿破仑加以控制的话,这个数字还会更大,并 且活动范围还会大大扩充到外省;外省有许多地方银行开业;对于外省银行 的活动,现在还不了解,看来业务范围不致很大。当时使用纸币的还只限于 少数商人,更为重要的是金属货币的增加,这部分地是由于新铸货币的增加 和贸易顺差的增加,而主要地还是由于战争赔款和从新增领土来的“特别财 务”收入。据估计从1799年到1814年有价值七亿五千五百万法郎的金银流 入法国。在法兰西帝国内,虽然制成品的价格在上涨,农产品的价格有时还 下跌;但是总的看来,物价都比1789年显著上涨。许多大陆国家都采用了发 行纸币制度,因为硬币不是被藏了起来,就是流到了法、英两国,而这两国 却由于货币充裕而特别有利于经济发展。 另一方面,拿破仑把法国革命的许多改革推广到欧洲相当广大的地区, 从而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达。这些改革如劳动自由、废除农奴制和封建义务、 土地买卖自由、取消内地关卡和桥梁道路通行税、统一度量衡等等都是符合 亚当·斯密的学说的,他的学说在法国由加尼埃,特别是由让·巴蒂斯特·萨 伊广为传播,萨伊在他1803年出版的《政治经济学论说》一书中阐明和补充 了亚当·斯密的学说。 战争始终是刺激经济发展的因素。在英国,战争迫使商业寻找新的市场; 在大陆上,战争有效地保护了工业发展;大陆封锁只不过加重了连年不断战 事的后果,因此之故,要准确论断大陆封锁本身对生产情况的影响是不可能 的。尽管如此,战争对生产的破坏显然超过了有利影响:政治局势变幻不定, 以及因此给贸易关系带来的干扰,到处都压抑了办企业的劲头;而且大陆上 工业的进展尤其有赖于英国机械技术的推广,所以,如果英国人能继续供应 大陆各项设备,工业的进展本来可以更为迅速。 在经济领域内,科学研究所激起的发明创造精神,并没有由于战争而减 弱到象其他事业那样的程度;但是若与十八世纪的发明成果相比较,则这一 时期的成果不大。1792年霍恩布洛设想过的蒸汽压缩后的膨胀力,到1804 年被伍尔夫继续运用,他利用两次中继的压力,发明了复式蒸汽机。在美国 费城,机械工人和建筑师伊万斯对锅炉做出一些显著的改进。1798年,莫多 克在伯明翰的博尔顿的工场里装置煤气照明以后,1807年在伦敦的蓓尔美尔 街安装了最早的煤气路灯;菲立普·勒邦在法国也同时完成了这项实验工作, 但他死于1804年,以致未能付诸实用。在帝国末期,菲力普·德·吉拉尔也 成功地实现了机械纺麻。另一方面,运输问题日益迫切要求注意解决;1811 年,麦克·亚当向英国众议院提出碎石铺路基的方法,这个方法此后就以他 的名字命名,虽然在法国已经运用了这种方法。英国的煤炭业正在日益增多 地运用钢轨运输,钢轨的断面不断在改进中。最后,人们在设法研制一种可 以行驶在一条“铁路”上的蒸汽机动车;到1804年,特里维蒂克制造出第一 部火车头,赫德利在1803年也制造了一部;斯蒂芬森在1814年开始了他的 研究工作。在水上,运输革命也已开始进行,但只是在美国;1807年,富尔 顿成功地在哈得孙河开办了汽船航运;然而当时还没有人敢于到海洋中去用 汽船冒险。 人们倾向于认为,战争使得当时的制造商为了保持他们的销路,宁愿依 赖军事胜利和走私,而不指靠技术改进和薄利多销,这有助于说明发明创造 何以进展缓慢。虽然机器使用在英国是在推广之中,但推广得相当慢,甚至 在棉纺织业中综合的“骡机”也还没有到处都取代“珍妮机”,在1812年所 使用的织布机也还不超过二千台。至于羊毛业,工具的改革刚刚开始,而且 只限于纺毛;使用机器较多的是花边制作。冶金业是较为先进的部门:木柴 炉已近绝迹,为了熔炼生铁普遍采用了搅炼炉和碾压机。除了棉纺织业和采 矿业外,水力和蒸汽力的利用还很罕见。虽然工业集中确是大势所趋,但进 展还不显著。1812年只有十四家棉织工厂,1806年在曼彻斯特才开设了第一 家利用蒸汽力的工厂;在花边业,最早利用蒸汽力的是在1810年。金属加工 业的生产始终是非常分散的;其他工业就更加如此,只有酿酒业是例外。在 伦敦,手工业无可争辩地仍占优势。从整个来说,资本主义企业保持着显著 的商业性质,商人找些在家庭内劳动的计件加工工人,给他们提供原料和往 往是租用来的工作机。 在法兰西帝国以内,尽管对新的生产发明很注意,按照传统方法增加生 产的考虑仍然占优势;当时已经采用的新方法则有:“骡机”、“雅卡尔”1、 牟罗茲地方1805年采用了奥伯坎普夫的花布印染机、道格拉斯的和科克里尔 的纺毛机。第一座反射熔炉是1810年在勒·克勒佐出现的。这些零散发生的 进展主要是在阿尔萨斯与北方,在里昂与在圣太田,在诺曼底,在萨尔国有 煤矿里。而最显著的进展则是在比利时和在亚琛地区。就是在这个时期,比 1“雅卡尔”是以发明人约瑟夫-马利·雅卡尔(1752—1834年)命名的一种织布机。——译者 利时的矿山开始装配起新机器;在列日,在拿破仑的帮助下佩里埃创办了一 间铸炮厂,而在1810年多尼开设了一所工厂运用自己发明的处理锌的方法, 这就是“老山厂”的起源;由于棉纺织业发达,根特重新出现繁荣景象;在 维尔维埃,由于引进了英国机器而开始了呢绒业中的工业革命,这座工业城 市变成了一个重要的工业中心,1810年有八十六家工厂和二万五千工人。 第224章 与 比利时情况相反的是意大利,意大利的情况很少改善,好几个地区与法国西 部类似,都丧失了传统的市场,日益更多地转而经营农业。就整个帝国说来, 工业设备的革新是相当有限的;在棉纺业中,纺车仍未绝迹,而“珍妮机” 的使用大约到1806年才盛极一时;冶金业仍然墨守陈规使用木柴熔铸;蒸汽 机为数无多,比利时的矿业只是到1807年起才开始采用,而在纺织业则到帝 国末期才采用,例如阿尔萨斯是始自1812年。企业的集中只有在棉纺业和毛 纺业中才以工场的形式出现。相反地,商业性质的集中进展惊人;这一时期 的主要特征之一是商业巨头为数倍增:除了原有的鲍温斯,除了里夏尔与勒 努瓦两家棉业巨头和奥伯坎普夫外,此时又增添了泰尔诺,他专营毛纺业并 且首创开司米制的女用披肩,还有牟罗兹的多尔菲-米埃格、蒙贝利亚尔的雅 皮兄弟、奥丹库尔的珀若和列日的科克里尔。这些人并不想划分职能,他们 同时既是商人又是制造家,并且一方面开办工厂,另一方面继续大量利用分 散的家庭计件劳动。同英国相比较,法国资本主义经济和法国银行组织一样 薄弱。 在帝国以外,在萨克森和瑞士也具有同样特征,在大陆上还只有这两国 在棉织业和印花布业中开始出现了设备革新与企业集中。在美国,棉织业也 同样蓬勃发展起来,1803年只有四家工厂,到1815年就增到五百家;但是 美国的织布业仍很落后,第一家用机器的工厂是到1813年才由罗厄尔开办 的。美国经济的主要特点是棉花种植的发达,从1801年到1811年棉产量翻 了一番,还有对外贸易与航运事业也很发达;这时仍然是阿斯特家族和吉拉 尔家族盛极一时的时期。 农业比起工业来更加保持传统的方式,只有英国例外,英国在这方面突 出地比大陆更加先进。大陆上几乎只有荷兰和法国北部在农业上采用了现代 的耕作方法;在波罗的海各国与普鲁士,领主们宁愿加重剥夺农民和增重劳 役,而不愿革新耕作方法。 在大陆上,资本主义集中进展极其缓慢,所引起的社会后果就当时而论 是非常严重的。农业的雇工和手工业的帮工象往常那样糊口度日,他们所关 注的更多的是工作机会和食品价格,而不是工资多少和劳动条件;他们同雇 主之间的冲突当时还只是偶而发生的、地方性的,而且无论如何总是仅限于 职业范围的冲突;他们除了重建传统的帮工联合会和一些互助团体以外,无 意建立其他组织;有如在十八世纪一样,他们的历史主要地表现为周期性的 严重失业和歉收引起的物价昂贵。 但是在英国则迥然不同。英国的工人阶级数量不断增加,而且逐渐集中 到英格兰北部和西北部的“黑乡”1;圈地运动所引起的农村人口大量外流、 雇用女工和童工、采用机器导致的流行病似的失业、经济危机,这一切使工 资永远追不上物价的水平。这些广大群众被迫离乡背井从农村涌入城市,拥 挤在不卫生的破屋中,营养不良,既无学校教育又无文化娱乐,他们的生活 1这些地区因煤矿业和钢铁业集中,所以通称为“黑乡”。——译者 每况愈下,朝不保夕。他们不顾1799年的条例,继续结成一些“组合”;由 于这些“组合”总是坚持援引以前的各种条例的权利,议会在1813年废止了 关于限制工资的条例,在1814年又废止了关于学徒的条例。这样一来就同法 国一样,在以往的立法中只保留下打击工人的规定。1802年,根据皮尔之父 的提议,议会通过了保护童工的第一个“工厂法”,但是它沦为一纸空文。 工人既被剥夺了一切合法申诉的可能,于是不时诉诸暴力,通常是指向机器; 这些“卢德派”的骚乱最有名的是1811年和1812年那两次,这都是大规模 经济危机的结果。可是却有人从中追查阴谋活动和法国思想的影响;指挥镇 压工人的梅特兰将军硬说存在有一种企图“颠覆本国政府与毁坏一切财产的 非常坏的思想”。根据来自哈利法克斯的工人约翰·贝恩斯的多次演说,我 们就可看出,当时仍然有些人士保持着对法国大革命时期英国民主派鼓动的 记忆;贝恩斯以六十六岁高龄而被判处流放,因为他祝贺最近的多次暴乱, 视之为革命的前奏,他说: “长期以来,这些吸血鬼靠吸我们的血过日子..他们挑起了战争;从 而发战争财,养肥他们自己;他们把我们派到全世界各地去打仗,为的是要 在法国扑灭自由,在全欧洲保持专制统治..我等待黎明破晓等了好久了; 不论我是多么老,但愿我还能看到民主的光辉胜利!” 但是,英国工人群众如果都已受到一种革命热忱的激励的话,他们本来 至少可以要求普选权;但是从他们的行动中我们只能看到饱受苦难者的一时 激动,而还没有政治的自觉。如有人论证过的,很可能是由于某些影响而约 制了工人的行动,如非国教徒的影响;汉纳·莫尔大量增设的“主日学”1 的影响,以及互学互教的学校的影响,这是由一个年青贵格会2会友兰开斯特 从1798年起提倡,和一个团体从1810年起加以赞助的。但是工人群众之所 以还没有大规模的运动,其主要原因乃是工人还不够高度集中,并且从1795 年以来,凡工资不足者可以按照面包价格得到适当比例的救济金。对于有产 者而言,“济贫税”成为一种保险费。 社会演变的情景引起某些人士产生新的思想。虽然英国的经济学家认为 从正义的观点来看,这种情景是无可指摘的,这种情景却促使他们产生深刻 的悲观主义,马尔萨斯就已经提供了例子。银行家李嘉图从1810年开始著书 立说,指出价值的基础是劳动;但他也论证:在英国由于人口增加而必须开 垦越来越贫瘠的土地,从而保证了较好土地的所有者获得级差地租;此外他 还肯定了工资铁律。人为了摆脱饥馑而作的努力越来越艰苦;劳动所分得产 品的比重日益增大,而资本家的利润则总是趋于减少,其最后结局必须是停 止垦荒;在这以后,马尔萨斯的法则必将无情地起作用。在大陆上,西斯蒙 第从一种李嘉图思想中完全没有的道德观点出发,在准备写作他的《政治经 济学原理》;这部在1819年出版的书尖锐地批判新的劳动组织关系中,由于 机器的竞争,工资劳动者在变成经常贬值的一种商品。傅立叶早在共和十二 年已经在谴责大革命后个人主义所造成的社会混乱。与傅立叶相反的是圣西 1“主日学”即“星期日学校”,因基督教认为耶稣复活在星期日,故称星期日为“主的日子”,简称“主 日”。英国基督教会在1780年首倡,逐渐流行于英、美等国。传到我国即称“主日学”。这种学校起初还 以教童工和工人子弟读书识字为标榜,后来以灌输宗教思想为主。——译者 2“贵格会”也译为“公谊会”。“贵格”(quaker)意译为“颤抖者”,为英国人福克斯(1624—1691 年)创立,是清教徒的一派。——译者 门,他保持住十八世纪对现代工业生产的积极性的热忱,但是他想要加强对 现代工业的组织,以期使它更为积极一些。 这几个人决不是要提倡民主,而傅立叶和圣西门对法国大革命后果的猛 烈攻击,则与同时代的反动思想合拍。例如圣西门要求由“才能之士”,即 学者和技术专家,来领导社会,以便使“统治者阶级在知识上永远比被统治 者优越”。这样圣西门是想要建一个握有绝对权力的贵族等级。但是他也意 识到,要使这个贵族等级保持才智的垄断地位,必须经常通过精选而不断更 新,因此他主张取消世袭制。西斯蒙第与傅立叶,也同圣西门一样,都在攻 击经济自由与竞争。他们全都不大考虑政治问题,一心只想为了一切人的利 益而创造更多的财富。社会主义正在不顾当时硝烟弥漫而从资本主义本身中 诞生出来,并在准备为民主运动注入新的生命。此时罗伯特·欧文已在思考 他的共产主义实验方案。 在欧洲以外,通过英国对美洲贸易的进展,资本主义表现了它的征服精 神;但是战争继续阻碍了白种人的扩张。在远东,东印度公司的代理人继续 努力开设商行;早在1802年他们便要求葡萄牙人允许在澳门派遣英国驻军, 到1808年一支英国舰队出现在澳门,但也未能取得任何成功;在广州,不断 发生一些事件激起中、英两国人的冲突。安南王嘉隆也不得不在1804年击退 一次对交趾支那的进犯,1808年又击退一次对河内的进犯。在日本,一艘英 国船在1808年出现在长崎,想要拿捕荷兰的船舶;稍后一些,在爪哇立足了 的莱佛士试图迫使在日本出岛的巴达维亚商站接受他的控制。在中国,嘉庆 正越来越受到一些秘密会党的威胁,在1813年山东爆发了一次大规模起义。 日本原来也不能对外国作出任何认真的抵抗,1808年佩鲁船长的出现引起日 本统治者惊惶失措。 第225章 欧洲的内閧拯救了远东达四分之一世纪有余。 至于殖民情况,它在大英帝国内进展极为有限。为数不多的移民皆愿前 往美国,而愿往开普者在1808年以前几乎没有,去加拿大的也寥寥可数;在 将近1815年时,在澳大利亚只有包括四百流放罪犯在内的六百至七百移民, 他们在耕种二万英亩的土地。加拿大出现了有利的情况;在本时期的末年, 下加拿大约有二十五万居民,其中二万至三万是英国人,而上加拿大约有七 万居民;美国人的走私活动对哈利法克斯港非常有利,英国海军部的需要又 促进了木材的出口,从而为一项兴旺的工业奠定了基础。在爪哇,斯坦福德·莱 佛士着手革新殖民方式,把本地人的首领变成官员,把土地租给居民,并准 许自由种殖和自由买卖;但是莱佛士缺乏足够的时间和金钱贯彻他的改革。 白人的扩张特别是在美国继续非常顺利昌隆,不尽是由于外来移民的增 加,更多的是由于出生率过高,这些过多的人口构成一股不断推进的人流, 从大西洋沿岸涌向西北部地区。1802年,俄亥俄成为一个州;印第安纳和伊 利诺斯也在1815年以后不久成为州而加入联邦。在美国南部,相反地是黑人 的数量随着棉花种植业的发展而不断增加,据估计当时已超过一百五十万 人;1812年路易斯安那被批准成为一州加入联邦,佛罗里达则引起美国虎视 眈眈;麦迪逊占据佛罗里达西部直到当时还是有争议的领土彭萨科拉,而杰 克逊率领田纳西州的民兵展开对克里克人1的战争。 盎格鲁撒克逊人扩张的唯一竞争对手是俄国人。俄国人已深入外高加 1克里克族是印第安人的一个部落,当时还住在佐治亚州和亚拉巴马州;从这时起被白人种族主义者赶往 西部,逐渐被赶过密西西比河。——译者 索,并且在打败了波斯人以后,迫使波斯在1813年签订古利斯坦条约,承认 俄国占有达格斯坦和巴库,以及只有俄国有权在里海拥有一队战舰。俄国人 想同中国建立关系没有成功,1805年亚历山大派遣的使团被阻于蒙古。1799 年创办的白令公司已在经营阿拉斯加,并派遣由雷扎诺夫和克鲁任斯特恩率 领的探险船队取道合恩角。雷扎诺夫在1804年到达长崎,未获准许上岸,而 在1806年从阿拉斯加驶出直到旧金山。俄国人从鄂霍次克海试图夺取库页 岛,侵袭千岛群岛和北海道岛,使日本人大为震惊。稍后俄国人又图谋在加 利福尼亚开辟一块殖民地用来供应阿拉斯加的给养,1811年在旧金山以北修 建了一座堡垒。他们在这里遇到了开始常住哥伦比亚2和俄勒冈的加拿大公司 的人员。 传教会所起的作用仍然是很不显著。在中国,罗马教皇派来的代牧主教 徐德新在1803年召集第一次布道议事会,但从欧洲来的神甫却一个也没有参 加;1805年清朝又严禁外教,1815年他本人也被斩首1。1807年,第一个新 教传教士马礼逊在广州上岸。浸礼会派也进入了缅甸。“圣书公会”是在1804 年创办的,客观形势当时却还不允许它做出较多的工作。 在欧洲人的心目中,殖民地仍然起着重商主义给它规定的作用,但殖民 的旧制度已岌岌可危。法国曾一度废除奴隶制度,这是法国一项重要的成就, 而当它企图恢复奴隶制度时就失去了圣多明各;1807年英国取缔了奴隶贩 卖,这就会断绝奴隶的来源。另一方面,美国作出了榜样,白人移民和土生 白人决心不再容忍“垄断贸易”,要与欧洲一刀两断以摆脱它。西班牙正处 于丧失美洲属地的过程中。西属美洲各地在承认费迪南七世为合法国王以 后,毫不迟延地声称它们只是从属于他个人,而在他被囚于法国期间,它们 完全有权自主。1810年,当法军攻陷安达卢西亚而中央“政务会”困守在加 的斯的消息传来时,西属各殖民地进一步采取了措施:4月19日,加拉加斯 推翻了西班牙“政务会”派来的总督,5月20日,布宜诺斯艾利斯也推翻了 总督;新格拉纳达2于7月,基多于8月,智利和墨西哥于9月相继爆发起义。 各殖民地向英国建议缔结一项商务条约,博利瓦尔并亲赴伦敦;阿瑟·韦尔 斯利从中干预其事;但是西班牙议会拒绝废除“垄断贸易”,并宣告其美洲 臣民是犯上叛乱。博利瓦尔就返回委内瑞拉,米兰达继之而归。他们召开国 会,1811年7月7日,国会宣告委内瑞拉独立,并通过一部宪法;新格拉纳 达也效法宣布独立。在阿根廷,起义的领袖已经彼此不和,其中马利亚诺·莫 雷诺已被逐;制宪议会迟到1813年才召开。虽然保存了天主教作为国教的种 种特权,但是新独立的各国无不宣告保障人权,到处都废除了奴隶制度,对 印第安人的劳役制和领地监护制。 在新独立的各国内很快地就发生了内讧:土生白人排斥了西班牙移民; 温和派对号召黑人和混血人起来参加斗争大为惊惶;领袖之间相争不已;城 市之间互相猜忌提防,为保持独立自治而不断反过来倒过去;山地居民仍受 2指现在加拿大西部海岸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不是南美洲的哥伦比亚。——译者 1徐德新(l.-g.f.dufresne),巴黎“外方传教会”教士,1777年潜入四川传教,初用汉名李多林,1785 年被捕,解往北京,释放后驱逐出境。1789年再度潜入四川,改名徐德新。1815年5月在四川新津被捕, 同年9月在成都斩首。——译者 2西属美洲四大总督辖区之一,大致包括现在的巴拿马、哥伦比亚、厄瓜多尔和委内瑞拉。——译者 僧侣播弄而支持西班牙殖民者;在委内瑞拉,利亚内罗斯人1替任何出钱者作 战。因此西班牙人仍然坚守着一些据点。在墨西哥,1811年西班牙人枪杀了 伊达尔戈神甫,1813年他的同志莫拉莱斯神甫继起领导独立斗争,在1815 年也同样牺牲了。西班牙人仍控制着利马,以利马为据点向基多反扑,并成 功地把它从格拉纳达人手里夺回来;经过多方策划后,西班牙人又从阿根廷 人手里夺回上秘鲁;巴拉圭则摆脱了西班牙人的控制;但西班牙派驻蒙得维 的亚总督艾利奥负隅顽抗为时稍久,并求援于葡萄牙人,只是到1814年才由 阿尔维亚尔最后解放了该城。在智利,罗萨斯、卡雷拉和沃伊金斯互相争夺 领导权,1813年,纠集兵力退守南部的西班牙军大举反扑,重新占领了整个 智利。在委内瑞拉和新格拉纳达的斗争反复曲折,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在 这两地宣告独立后,西班牙军仍盘据在马拉开波地区与奥里诺科河河谷;1812 年,他们相当轻易地战胜了米兰达,7月25日;米兰达投降,他被送回加的 斯,1816年死于加的斯。博利瓦尔得以脱身而去到卡塔赫纳。1813年,格拉 纳达人授权他攻入委内瑞拉,8月6日他收复加拉加斯。他的敌人又一次向 东撤退,1814年又从那里出击并打败了他;他不得不回到新格拉纳达。在此 时刻,已复辟的费迪南七世派出援军;1815年春季,西班牙舰队到达,而博 利瓦尔登舟驶往牙买加岛。只有阿根廷仍保住独立自由,但内争削弱了它, 而1814年当选为总督政的阿尔维亚尔,曾要求英国保护,在1815年4月被 推翻。因此,西属美洲的前途尚待分晓;不管怎样,可以肯定的是宗主国永 远不可能再原封不动地重建殖民统治的旧制度。 *** 资本主义生产的目标就是利润,它构成一种与拿破仑的政治和军事理想 毫无瓜葛的力量。在它最完善的形式下,资本主义生产诚然是反对民族壁垒 的,因为民族壁垒妨碍自然资源的开发并阻止全球各地之间合理的分工;在 这个意义上,一个世界的帝国本来更能适合资本主义生产。但是资本主义不 过刚刚开始,而它那些深受重商主义精神浸染的代表人物,却一心只想保住 本国使之成为一己所有的禁脔。此外,这些代表人物也同他们的同胞一样, 按照人的本性都是热爱国家独立的;拿破仑对法国的偏爱本来迟早会把这些 代表人物变成反对帝国的民族主义者,直到民族主义思想使他们彼此互相敌 对为止。然而,对拿破仑而言,这还不是最坏的事。严重的是工业资本主义 是在英国诞生,成长和强大起来的:只有工业资本主义能提供英国作战所需 要的财富;而在这个意义上,英国对拿破仑的胜利就是资本主义的胜利。 1委年瑞拉本地的草原牧民。——译者 第六编 拿破仑的败亡(1812—1815年) 第一章大陆体系的瓦解(1812—1814年) 大陆体系的创立和维持都得力于法国大军的多次胜利。因此每次战争都 使大陆体系受到一次考验。俄罗斯战役原可望使此功业臻于完善;但其结局 却为一场大败。 第226章 大军既已溃亡,皇帝仓猝重建新军,虽然新军不复具有大军 威力的主要因素,如混合编制,但如果它如以往历次战争那样,仍然只对一 个或两个大陆强国作战,则新军仍然可以再次取胜。而这一次大陆各强国吸 取二十年来的经验教训,急忙联合起来投入反拿破仑的战争。大陆体系于是 土崩瓦解,拿彼仑从舞台上消失了,而法国要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俄罗斯战役 在对俄战争中,拿破仑统率了七十万人以上的军队,其中六十一万一千 人在战争过程中相继越过了边界。这些部队反映出大帝国的面貌,其中有三 十万法国人,包括新并入法国的居民;十八万德意志人,包括施瓦岑贝格统 率的三万奥地利人和约克统率的两万普鲁士人;九千瑞士人、九万波兰人和 立陶宛人、三万二千意大利人、伊利里亚人、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这些部 队的战斗力和可靠性相差极大。大军从来没有成为如此人数众多的乌合之 众,法国本土的法国人几乎不到三分之一。 在维斯杜拉河的前线上,四十五万人和一千一百四十六座大炮的密集的 突击部队,分成九个兵团,外加近卫军、四个骑兵团和各盟国部队。这支按 照习惯的办法结合的部队,实际上由于队伍庞大、战线漫长和联系困难,是 很难掌握指挥的。事实上拿破仑把这些军团编为几个方面军:他本人在涅曼 河上指挥二十二万七千人,欧仁率领八万人在他后面一点,热罗姆指挥右翼 军七万六千人;再向右边是施瓦岑贝格;在最左翼则是麦克唐纳和约克。但 是,这样就必须有优秀的方面军统帅,而热罗姆尤其不能列入优秀将领之内! 皇帝在选派他时,是受皇朝偏见的支配的。指挥调动的细致准确已经不复存 在。 正如以往习以为常的一样,拿破仑意欲使这次战争打个速决战。直到6 月20日,他希望战争在波兰境内打开。当他指挥他的主力部队向科夫诺进军 时,他拒绝命令右翼军向华沙进军,热罗姆的庸才本身就成了诱敌的圈套。 如果敌军大量涌入华沙大公国,他就可以迂回到敌军右侧而击溃敌军;这样 就可以结束战争。但是俄国人按兵不动。因此必须进入敌国去攻击敌军。士 兵只携带了四天的面包,跟着来的辎重车也只带来二十天的面粉,因为估计 是在三周以内,决定性的打击必将迫使亚历山大投降。 可以肯定,在沙皇左右近臣中的主和派也不乏其人,例如康斯坦丁大公 和鲁缅佐夫。6月28日,沙皇派遣巴拉索夫去向拿破仑议和,条件是要拿破 仑同意撤出俄国的领土。敌视法国的人,如阿姆费尔特、施泰因等,一直是 在提心吊胆,唯恐沙皇不能坚持下去,他们也不是毫无根据的;不管怎样, 最后还是沙皇的自尊自大感占了上风。然而,俄军质量俱差,似乎无法补救。 在涅曼河后边,巴克莱·德·托利指挥十二万人;在布格河上,巴格拉齐昂 部署了不到四万人;再往南面,托尔马索夫带领的军队稍微多些;在第二线, 维特根施泰因向前推进以保卫德维纳河和里加。在内地,还有三十万至四十 万名新兵、哥萨克和民兵可供调遣;齐查戈夫正率多瑙河方面军兼程前来; 但这些都需要时间。时间是可以利用撤退去赢得的,那些认为空间和严冬是 俄国最宝贵的两大盟军的人,如罗斯托普钦等,在他们看来撤退是有益无害 的。相反地,大多数人想到外敌入侵就威到愤慨,或者担心内地被侵会使他 们皇上作战的意志受挫。最后大家都同意采纳德意志亡命者法尔的计划。拿 破仑进攻时,巴格拉齐昂一面后退,一面抵抗,而巴克莱则后退扑向敌军的 侧翼。亚历山大比之法国皇帝更加无意于把战争带进俄国的心脏地区。但是 这却是势难避免的,因为他的将军们感到自己力量薄弱,并且非常害怕自己 的对手;他们既获得可以任意撤退的权限,便大举后撤以避免惨败,这样在 无意之中就迫使他们的敌人在追击中消耗实力,精疲力竭。 拿破仑的军队在1812年6月24日和25日渡过了涅曼河,26日就以每 天走十法里的急行军攻下了维尔纽斯,打算击溃巴克莱。但是拿破仑扑了个 空,巴克莱已经向德维纳河北岸的德里萨筑垒大营撤退。还要对付的只有巴 格拉齐昂。达武从维尔纽斯向明斯克进军以截断巴格拉齐昂的退路,同时热 罗姆跟着追击巴格拉齐昂。但是热罗姆还差很长一段路程才赶得上,他也没 有急急追上。没有被追迫交锋的巴格拉齐昂转向南方而巧妙地避开了达武, 渡过了第聂伯河,然后再掉师北上。热罗姆被撤职而回到了威斯特法利亚。 达武在莫吉廖夫打击了巴格拉齐昂,但是没有能拦住他。维尔纽斯的作战计 划失败了。 7月3日,拿破仑再发兵攻取维帖布斯克,意欲插进俄国两支军队之间; 当他在24日到达该地时,为时已晚:巴克莱先从德里萨撤退,再退到维帖布 斯克,又退到斯摩棱斯克,在这里终于和巴格拉齐昂会师。 俄国两支军队如此汇合后,巴克莱承担向维帖布斯克方向发动攻势。拿 破仑就立刻采取第三个作战计划:他避开了巴克莱而挥师南下,渡过了第聂 伯河,而在8月16日出现在斯摩棱斯克城下,但是未能攻克该城。因为巴克 莱发觉拿破仑的动向后,立即回师,在12日及时地赶回保卫该城。17日一 场血战后,法军只攻占了郊区。俄军又一次后撤,19日退到瓦卢迪诺,后卫 部队掩护退却。法军是否跟踪直到莫斯科呢? 从一开始,这次战争的新特征就显示出来。拿破仑式的战略破绽百出: 敌人不顾一切地后退,没有任何自然障碍足以阻止其后撤;法军也无从突然 进击,因为在荒漠的平原上,骑兵还没有得到消息弄清敌人动向就已筋疲力 尽;法国军队所擅长的强行军,由于距离过长而失去其惯有的效能。这次强 行军较之往常尤其令人疲惫不堪。从6月26日起,在向维尔纽斯行进时,掉 队的和开小差的数以倍增,其比例之大骇人听闻。辎重给养跟不上,几乎立 刻就需要就地设法取给,但是这里什么也不能提供。没有燕麦吃的战马成批 地饿死。气候也在其中起作用:6月底有暴风骤雨,深夜转寒,接着又是酷 暑逼人。在斯摩棱斯克,作战部队减少到十六万人。那末,到莫斯科还能剩 下多少人呢?尤其是外国部队显然在瓦解。符腾堡师原有一万六千人,到9 月4日只剩下一千四百五十六人。两翼和后方部队的情况也不稍佳。麦克唐 纳未能攻下里加,而波洛次克的胜利者古维翁-圣西尔眼看在他面前的维特根 施泰因的队伍在不断壮大。雷尼埃和施瓦岑贝格足以使托尔马索夫望而生 畏,但是齐查戈夫的增援即将到来。拿破仑原指望波兰人全民奋起大举攻入 乌克兰。6月28日,老恰尔托雷斯基领导建立了一个联盟会议,以此取代议 会,并立即重建起波兰王国。法国皇帝对待这个消息十分冷谈,保持沉默, 因为此时激怒普鲁士和奥地利是不妥当的,更不必在没有打垮亚历山大以 前,便使他感到绝望。拿破仑甚至也不把立陶宛合并入华沙大公国,而正如 对待库尔兰一样,他把立陶宛交付给一些法国官员管理。波兰人感到失望和 不安,加之疲惫不堪,很少被马兰内大主教德·普拉特大使鼓动起来;因此 波兰人准备等到胜利在望时再大声疾呼。 在这些情况下,是不是停止前进,整顿好征服的地区,补足军队的给养, 让军队就地驻扎过冬,要比较好些?拿破仑在维帖布斯克已经考虑过这个问 题。然而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彻头彻尾改变战争的面貌和胜利的前景:这就是 对农民宣布允许废除农奴制度。拿破仑是懂得这一点的;但是,大革命的传 统现在使他感到非常厌恶,以致他认为这种手段是不足取的下策。从这时起 他断定,帝国所要求的战争努力决不能迁延时日,否则将有损它的威望;在 德意志,其后果尤其不堪设想。除此而外,他还深信,打进莫斯科必将使亚 历山大屈膝投降。因此,他重整旗鼓,继续前进。 9月5日,他行进到莫斯科河畔时,突然与俄军遭遇。库图佐夫已经接 替了巴克莱,库图佐夫不愿不经抵抗就放弃莫斯科。他的右翼有河水为屏障, 敌人无法接近,左翼背靠森林,不能立即包抄。拿破仑攻其中军,9月7日, 经过长时间的浴血奋战,夺取了俄军几座多面堡。法军损失三万人,俄军五 万。1在战斗最紧要关头,拿破仑拒绝出动近卫军;库图佐夫得以不溃而退, 渡过莫斯科城南的纳拉河,而拿破仑在14日进入莫斯科。从15日到18日, 莫斯科被多处大火烧毁,这些火,至少有一部分,是罗斯托普钦下令放的。 亚历山大从德里萨退出后回到圣彼得堡。他同英国缔结了和约,并把俄 国舰队交给了英国。8月底,亚历山大和贝尔纳多特在阿博的会晤肯定了俄 国和瑞典的联盟;可是,虽然贝尔纳多特现在已经接受了英国的补助金,他 在没有取得挪威以前,而且只要拿破仑还在打胜仗的时候,他并不认真准备 派兵到德意志去冒风险。 第227章 因此,沙皇只好靠自己单独作战。他的妹妹叶卡德 琳娜、各国亡命客(现在阿恩特、德·伊韦尔努瓦和斯塔埃尔夫人都加入了 这一伙)纷纷要求作战到底。亚历山大如果投降,他无疑地害怕俄国贵族什 么都干得出来,这些贵族已经苦恼和愤怒到发狂的程度。但是,看起来似乎 是,亚历山大特别受到一种英雄姿态的诱惑。他的来自各国的左右随从把他 看成是最后的一线希望,预先恭维他是欧洲的救主;他私下里也毫不怀疑, 胜利将使他成为欧洲的主宰。这正是他长期以来梦寐以求的,他要充当这个 角色完全符合他的虚荣心,符合他空谈自由的爱好,符合他内心深处本能地 要求称霸的野心。他越来越沉湎于神秘主义,轻易地就自以为上帝指派了他 去战胜“基督之敌”。这样他就自命为此次十字军的首领,此次十字军是从 前伯克所祈求和鼓吹的,因此亚历山大对拿破仑的一切讲和倡议都充耳不 闻。 皇帝无法继续向前推进了。在莫斯科城内,他的军队是安全的;然而, 军队只能支配占领地区,并且军队的交通线不能确保安全。官方的传统说法 无疑地夸张了这次战争的民族性质,但是,面对着抢夺粮食的入侵者,农奴 也和其他人一样四散逃亡,而在走投无路时,便用游击战反击入侵者。飘忽 1这场激烈战斗是在博罗迪诺村展开的,是拿破仑战史中一场重要战斗。——译者 无定的哥萨克人骚扰一切外国部队。如果拿破仑自陷于严冬的封锁之中,则 对他的命运没有信心的欧洲和法国本土,可能乘此摆脱他的统治。直到十月 中旬,拿破仑仍抱有希望,因为库图佐夫用谈判停战协定来愚弄缪拉;然后, 到18日那一天,库图佐夫突然在温克瓦攻击缪拉。第二天,顿然警觉起来的 拿破仑下令从莫斯科撤退。 从塔鲁丁诺到斯摩棱斯克,库图佐夫可以抢先几天到达。为了恫吓他, 拿破仑挥师南下,24日在马洛雅罗斯拉韦次攻击库图佐夫;然后,他避开库 图佐夫而奔上通往斯摩棱斯克的路上,达武掩护这次退却,好不容易顶住了 米洛拉多维奇的部队。当拿破仑出发的时候,天气还很好,但是气候陡变, 大雪从空而降。法军来时,这个地区焚毁已尽,既乏衣食可掠,又无房舍可 蔽。战马冻饿死,车辆、大炮都被抛弃,拖在后面的掉队士兵越来越多,每 天至少有十分之一或死于霜冻,或被哥萨克俘杀。从11月9日至13日,法 军退入斯摩棱斯克,而从14日至18日,又从该地分队分批出发。俄军已经 抢在前头,截断了通向克拉斯诺耶的路。15日,拿破仑没有遇到很大抵抗就 通过了;但16日欧仁通过,17日达武通过,则都经过一番战斗;18日,内 伊被阻击,在渡过结冰的第聂伯河时,奇迹般地脱了险。拿破仑重整队伍, 到达别列津纳河时,收集残部只剩约三万之数。在别列津纳,一个严重的危 险局面出现在法军面前:齐查戈夫在和托尔马索夫会师后,已经调师北上, 施瓦岑贝格并未追击,以致齐查戈夫得以攻入明斯克,继之又夺取了波里索 夫。在北边,维特根施泰因已经渡过了德维纳河,逼退乌迪诺和维克托。乌 迪诺急驰前往收复波里索夫,但发现别列津纳河上的大桥已被破坏。在25 日到26日的夜晚,埃布莱属下的架桥兵赶修了两座桥。拿破仑在27日渡过 了河,而第二天在两岸都展开了激战。在右岸,齐查戈夫能够顶得住;在左 岸,由于库图佐夫不很得力,维克托得以逃脱,但抛下了掉队的士兵。到这 时别列津纳河尚未结冰,天气还不算太冷,但从此以后,严寒日益加剧,足 以摧毁法国大军残余士兵。12月9日,一万人左右到达维尔纽斯,再经科夫 诺退往科尼希斯贝克。四万散兵逐渐归队。麦克唐纳主动退到提尔西特,雷 尼埃和施瓦岑贝格则退到布格河上,总共还有五万五千人。拿破仑总共损失 四十万人,另有十万人被俘。 大帝国的盾牌大军已不复存在,要重建大军,不是短时期内能完成的。 自从1793年起,法国军队所采用的混合编制已不再可能实行;一支新的骑兵 也不能仓促组成。然而,无从补救的大灾难丝毫不能动摇拿破仑,他已经专 心致志要重建一支军队。12月5日,在到达维尔纽斯以前,他得到消息,知 道10月23日马莱在巴黎夺取政府失败,29日他和同谋犯都被枪决。但是, 必须在从俄国败退这个可怕的消息传播出去以前,及时地重新巩固自己的政 权。拿破仑把统帅权交给缪拉,和科兰古坐上雪橇,溜回法国。这时他充满 了幻想:要求普鲁士和奥地利增派部队,并且估计缪拉能够守住维斯杜拉河, 顶住俄军,然后等到明年春天,他亲自率领新编劲旅再出现到维斯杜拉河上。 二、普鲁士的倒戈和1813年第一次战役 如果普鲁士人和奥地利人仍然忠顺,缪拉或许可以坚持得住。筋疲力竭 的库图佐夫没有越过边界。他认为俄国不必继续进行战争,而和他抱有同感 的大有人在。决定再发动攻势的是亚历山大本人;他撤换了鲁缅佐夫,在12 月23日带着涅谢尔罗杰出现在维尔纽斯。怂恿亚历山大这样做的是施泰因, 他从11月17日起力劝沙皇,应拯救德意志。他们号召德意志人民奋起反叛, 要求德意志各邦王侯反正,否则将被废黜。亚历山大还指望其他各国叛离法 国。意大利人保卢奇和一些德意志亡命客已经同约克暗中接洽。约克请示普 鲁士国王,可能他并未得到任何指示;但是俄军已把他和麦克唐纳隔开,他 本来不难杀出一条路,而他不愿再打下去,12月30日他同俄军在陶拉格签 订了中立条约。俄军侵入普鲁士,比洛拒绝同缪拉共同作战,麦克唐纳历尽 艰辛撤退到维斯杜拉河上。弗里德里希-威廉免去约克的职务,但是约克佯作 不知而跟着俄国人走。俄国人有充分根据可以信赖波兰贵族。12月,恰尔托 雷斯基曾请求沙皇重建波兰,而由他的一位兄弟担任波兰国王。华沙政府的 几个成员愿把大公国献给俄国,条件是与立陶宛联合起来,并颁布一个宪法。 涅谢尔罗杰和施泰因都表示反对,前者认为不符合俄国的利益,后者则借口 这将妨碍反法同盟的组成。1813年1月13日,亚历山大只保证他对波兰人 的善意;波兰人对此感到满意而没有抵抗俄军。至于施瓦岑贝格,他进行谈 判并且不战而退。华沙在2月9日被俄军占领。 法国人向波森撤退,缪拉回到那不勒斯,而由欧仁接替他。1月30日, 施瓦岑贝格同俄国单独签订了停战协定,因而向克拉科夫方向撤退,这样牵 动了波尼亚托夫斯基并使雷尼埃失去掩护,以至雷尼埃师团一部分被击溃。2 月12日,欧仁离开了波森,到2月底,又过早地放弃了奥得河防线;不过, 从此时起,普鲁士的倒戈确实是已酝酿成熟了。 弗里德里希-威廉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相信,法国大军的溃亡解放了 他,而且如果拿破仑愿意把华沙大公国给他,他或许就会心满意足。他对奥 地利心怀疑惧,相信奥地利对法国是忠顺的;他怀疑俄国想要并吞整个波兰, 甚至想并吞东普鲁士。他的左右亲信意见分歧:克内泽贝克劝他立刻同亚历 山大结成同盟,哈登堡看法相同,不过较为慎重;安希龙倾向于同梅特涅协 调行事,共同对法、俄两国提出调停,在不让俄军进入德意志的情况下,使 德意志得到解放。在12月底,普鲁士国王倾向拖延到明年春天再作决定,到 那时如果拿破仑再度攻入俄国,便在他的后方倒戈。在维也纳,克内泽贝克 得悉普鲁士不必对奥地利心怀疑惧;维也纳方面甚至直言不讳地劝告他同沙 皇取得谅解;但他主张同沙皇结成同盟的建议,遭到国王的拒绝。 对普鲁士的决策起了决定性作用的是爱国者的革命行动。约克的倒戈首 先发难。国王起初胆战心惊,这才决定派遣使臣去见沙皇,沙皇答应“恢复” 普鲁士,他对这位使臣软硬兼施,又是恳求,又是威胁。另一方面,弗里德 里希-威廉自知必将激怒拿破仑,便听从劝告,决定离开柏林,1月22日, 他移跸布莱斯劳。在此期间,约克已回师普鲁士;施泰因以沙皇的特派专员 身分到达科尼希斯贝克,并在当地召开等级议会。被吓坏了的政府官员终于 拒不服从,施泰因不得不让位给约克;而实际上彼此并无分歧。等级议会通 过决议建立后备军,决议俟国王批准后生效,授命约克负责组织工作,与正 规征兵制并行不悖,在志愿兵不足的情况下,所有十八岁至四十五岁男子均 有义务参加一支部队,但可雇人顶替。等级议会注意保留选派军官的权力, 以免使这个人民武装引起贵族的不安。国王很不喜欢这项非法的倡议,但是 如果反对,又可能因此保不住自己的王位,何况在布莱斯劳以沙恩霍斯特为 首的主战派因此已加强起来。弗里德里希-威廉接着在2月3日也号召凡能自 费装备的臣民组织志愿兵团,以辅助正规部队。 第228章 为了推动臣民参加,他在9 日宣布,在战争期间取消从十七岁到二十四岁的免役优待。10日,他发表第 一篇《告人民书》。同时,他派遣克内泽贝克去见沙皇。两国谈判迟迟未能 达成协议,因为普鲁士要求恢复1806年的边界,至少应恢复东部国界,而亚 历山大只答应给普鲁士等量的领土。施泰因打开了这个僵局:他挺身而出和 俄国大使安斯切特去到布莱斯劳,国王作了让步。2月28日,俄普同盟条约 在卡利什签字;3月15日,亚历山大和弗里德里希-威廉会晤;16日,普对 法发出宣战书。17日,普王宣布在全国建立由十七岁到四十岁男子组成的后 备军,不得顶替;由两个贵族和一个平民代表组成的各地区委员会负责指派 军官。4月21日,又征召四十岁以上男子组成民军,但实际上没有出动过民 军。为了战胜法国,普鲁士从法国搬来了“全国皆兵”,正如长期以来沙恩 霍斯特和格奈森诺所主张的,而只拥有五百万人口的普鲁士在贯彻这项办法 时非常严格,这种严格程度是法国救国委员会也未曾认为是必要的。 俄普同盟,对于俄国而言,具有关键性的重大作用。俄国人在第一线只 投入了不过七万人的兵力。即使在八月份以前普鲁士后备军还不能投入战 斗,即使在五月份报名参加志愿军的只不过七、八千人,但是由于征召了1808 年遣散的三万至四万受过短期训练的士兵和军官(速成兵团),也由于新兵 入伍,普鲁士正规军能够立即派出三万五千人上前线,与俄军合作围攻法军 各据点。从3月4日起,欧仁已撤离柏林,退到易北河西岸。敌军随即渡过 了易北河。2月24日,汉堡起来叛离法国,3月18日,俄军进入汉堡;同一 天,达武撤离德累斯顿,整个萨克森被敌军蹂躏,法国人被逼退到萨勒河以 西。 在道义上,普鲁士民族运动也同样起了巨大影响,因为战争因此具有了 解放性质。这是亚历山大梦寐以求的;在德意志史学中,这次战争至今仍称 之为befreiungskrieg(解放战争)。在大学的青年学生、资产阶级和贵族 中,这种狂热特别突出。在柏林,费希特中断了他的讲课,而同施特芬斯与 施莱尔马歇一道,热情地宣讲国王的呼吁书。各省民族运动的高涨发展很不 平衡。在西里西亚和西普鲁士,波兰籍士兵拒绝服从而纷纷开小差;在东普 鲁士,广泛地采用顶替办法。尤其是在乡村,很多农民拿起武器,但并非出 于爱国热情,而是出于习惯上对容克和对政府官员的唯命是从,这些农民几 乎还没有从农奴制度下得到解放。另一方面,贵族操纵军队,只允许资产阶 级充当下级军官,这样,使法国大革命军队产生威力的最积极的鼓舞力量之 一,在普鲁士是没有的。尽管如此,发动的结果还是大为可观:从3月到4 月,有一万五千志愿兵参加自由兵团,后备军还未计入;参加后备军的人数 最后达到十二万至十三万之间;到八月份,后备军上了火线,占全部作战部 队半数以上;普鲁士军队的面貌为之一新。不言而喻,职业军人不太欣赏后 备军,正如法国大革命全民从军初期一样,因为后备军训练不足而又易临阵 惊慌。 普鲁士的奋起感动了所有的德意志人。爱国者的宣传从1812年年底开 始,日趋积极。保卢奇雇用了默克尔从事宣传;阿恩特写了一个又一个的小 册子,其中著名的是《德意志士兵的教理问答》,其主旨为呼吁全体德意志 人起来对“恶神”战斗,必要时可以不顾其王侯的反对。施泰因希望进一步 行动起来,他劝告亚历山大和弗里德里希-威廉最好能颁发谕旨,组织起民族 战争,这样可以使守成持重之士与漠不关心之人都下定决心。果然在3月19 日,两位君王发出告德意志人的公告,并且在宣布解散来因邦联时,责令各 王侯反正归顺,否则将被视为不配受尊敬而遭废黜,两位君主建立一个委员 会负责治理占领地区,并主管在占领地区组织后备军,而任命施泰因为委员 会主席。这种鼓动立即得到汉堡和萨克森的响应;而且不止于此,拿破仑新 的征兵激起民变,例如在哈瑙和在贝格公国,从而有助于反法宣传。梅克伦 堡倒戈了,王侯中大多数都愿这样做,但他们仍然害怕法国皇帝;施泰因的 威胁重重和起义的呼吁使他们感到不快,从而也不利于普鲁士扩张势力;这 些王侯便向奥地利方面寻求支持。 在民族热潮中涌现出新一代的诗人,他们轻视梦想和空论,而专心致力 于歌颂士兵的英雄主义:例如战死疆场的特奥多尔·克尔纳留下了杰出的诗 集《诗与剑》;又如鲁克尔特在1814年出版了《战斗的诗篇》;还有申肯道 夫、乌兰德等人的作品。虽然如此,如果说德意志爱国主义已可看出略具雏 形,但还远未完全成熟。德意志人由于法国人使得他们日子非常难过,因而 只是在赶走法国人这一点上,他们是同心协力的;但是,就大多数德意志人 而言,他们所看到的没有超过这一点,还没有对政治上的民族性形成一个清 楚的概念。爱国者的领袖人物并不总是能把政治上的民族性同文化上的民族 性严格地分辨清楚,例如,格奈森诺并不反对看到英国在对它有利的情况下, 在来因河与易北河之间建立一个大邦。就是象施泰因这样主张统一的人,由 于历史情况造成的形势,也提不出一个明确的蓝图。究竟由普鲁士,还是由 奥地利来领导统一,他们认为是无足轻重的;施泰因甚至认为即使普鲁士不 复存在也是无伤大体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无助于排除统一的困难,只足以 表示对解决统一问题无能为力。尤有甚者,这些人认为,如果没有欧洲的 帮助,德意志人不能做到自己解放自己;因而他们同意让欧洲来组织这个新 的德意志国家,由欧洲来保证它,也就是说,把它置于欧洲的监护之下。此 外,资产阶级的爱国主义混杂着一些或多或少的进步的自由思想,而贵族的 爱国主义则联想到要维持或恢复政治的或社会的旧制度。至于王侯们,他们 既不关心一种必将削弱他们主权的统一,也不关心一个必将限制他们威权的 宪法。民族团结是在暖昧不清的状态中实现的,每个人在等待如何把胜利变 成对自己有利。在必要的期间内,他们使人民怀着希望,以激励人民去作战; 但是奥地利的干预势将确保只对王侯和贵族有利。 这个干预是梅特涅深思熟虑和坚定不移地准备好的。法国大军的灾难已 经解放了奥地利,奥法联盟实际上已经解体,因为这个联盟未能按照它的原 意保全大帝国,而大帝国正是靠掠夺奥地利而扩充起来的。12月底受命前往 巴黎的布勃纳将军通知法国,他的皇上不再增派部队;继之,施瓦岑贝格撤 离了前线。拿破仑惊呼:“这是走向倒戈的第一步”。他对皇朝联盟曾寄予 多少希望,现在他感到受到多么残酷的欺骗!但是他还是镇定下来,面临困 难强作欢颜:他首先必须解决俄罗斯人和普鲁士人,然后再同奥地利人算账。 梅特涅对此也深知不疑。有人或问:拿破仑是否可以付出一定代价,而能重 新巩固法奥联盟。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奥地利如果帮助拿破仑粉碎了俄国和 普鲁士,奥地利此后势将完全听从拿破仑的摆布。梅特涅只能在至少同普鲁 士取得协议的情况下,同时约制亚历山大和拿破仑,以求恢复均势和持久和 平。因此他派布勃纳去提出由他出面斡旋,并推动法国作出让步。如此解决 办法对他是最为惬意的,因为作为政治家,他不愿普鲁士壮大,而他比弗里 德里希-威廉更加不信任沙皇,他不仅怀疑沙皇对波兰有野心,还怀疑沙皇对 土耳其有野心。德意志的沸腾的情绪使梅特涅深感不安,因为这种情绪无论 对旧制度还是对奥地利,都同样构成威胁。但是若要恢复德意志各邦的力量, 必须要法国同意退回到吕内维尔条约规定的疆界之内,而梅特涅深知拿破仑 是决不肯善罢甘休的;因此他只得等待有利时机参加反法同盟,以达到推翻 拿破仑的目的。梅特涅出身贵族并且本人也因法国大革命受到损失,所以他 和整个奥地利贵族一样,对推翻拿破仑感到很高兴。他派到沙皇那里的大使 勒布策尔特恩自夸说他同俄国人与普鲁士人“从来是一致行动,共同粉碎法 国革命,以争取正义事业的胜利”。 果然,皇帝对布勃纳只愿慷慨地让出伊利里亚,他还同意让葡萄牙国王 复位,至于已经“符合宪法地”并入帝国的那些国度,他一个也不肯放弃, 甚至华沙大公国也不放弃。他在立法院公开重复这些主张。事实上,他承认 让奥地利充为了谈判的中间人;但是自此以后梅特涅拿定了主意,跟拿破仑 谈判争论只不过为了争取时间,为了能在非常安全的情况下进行动员。施展 这个手法并非一帆风顺,因为奥地利贵族急躁难耐,根茨本人也不以如此拖 泥带水为然。赫尔迈尔重施故技,想把提罗耳煽动起来,以致梅特涅在3月 间不得不把他抓起来。 第229章 4月间,施瓦岑贝格被派到巴黎。这一次,梅特涅亮 出了他的条件:要求放弃伊利里亚、华沙大公国和整个德意志。拿破仑最后 答应由奥地利、普鲁士和奥耳登堡公爵瓜分华沙大公国;但是,作为补偿, 萨克森应合并位于易北河同奥得河之间的普鲁士各省。奥地利表明自己不再 是法国的盟国,也不再是中间人,奥地利现在进展到武装调停,它确定不移 的意向是:任何一方如果拒绝接受它认为是合理的方案,它即进行干涉,对 之作战。奥地利的态度已经足以动摇许多仍然忠顺于法国的德意志各王侯。 从2月起,萨克森国王已自德累斯顿出走,最后避难到奥地利。施泰因的一 再威胁使他晕头转向、惊慌失措。3月26日,梅特涅提出愿意保证萨克森国 王的领土完整,并为他取得一部分领土以补偿他失去华沙大公国。4月26日 协定签字:如果调停失败,萨克森军队将与奥地利军队一致行动。在此期间, 梅特涅也在同巴伐利亚谈判,巴伐利亚对拿破仑的帮助只是非常有保留的。 缪拉在回到那不勒斯后,也曾立即遣使维也纳,表示如果让他保住他的王国, 他愿与奥地利合作。维也纳方面对他很表欢迎;但是本廷克刚刚占领蓬扎岛, 又梦想发动一场在英国监护下的意大利民族运动,他保留费迪南四世的权 利,并要求加埃塔向他投降,又扬言将以二万五千人大举登陆。只因发生了 此事,缪拉背叛拿破仑一事未能立即实现,他一怒之下又加入了法国大军。 拿破仑毅然拒绝不战而降,这又有什么可以令人大惊小怪的?还没有人 打败了他,而且正可以象1807年一样,在奥地利还来不及发言以前,一次迅 雷不及掩耳的战役足以打得俄军和普鲁士军溃不成军,退出战争。在法国人 面前,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物呢?如果他同意重新成为一位民族领袖,法国 人很乐意原谅他;但是,如果他承认失败,他必将不复成为法国人的主宰, 因此他宁死不降。有人批评他过于自私自利,其实他不把民族利益放在心上 为时已久,他只知从自己出发考虑问题。何况即使他接受了梅特涅的条件, 他也得不到任何保证,不让敌人利用赢得的时间,然后得寸进尺地提高要求, 而这恰巧是即将出现的情况。沙皇直到3月11日才非常勉强地接受调停,只 不过是为了敷衍奥地利人,奥地利人向他保证,调停必将失败,奥地利人 当然就将同他合作。4月初在伦敦,韦森贝格见到卡斯尔雷,后者直率地拒 绝调停,并引证了拿破仑的讲话。梅特涅完全承认,如果只有英国的利益悬 而未决,大陆的和平仍可实现。卡斯尔雷从俄罗斯战役开始以来意识到自己 无能为力,因而谨慎小心,但是现在局势已在明朗化,他可以不把梅特涅放 在心上而采取行动。3月3日,他答应贝尔纳多特取得挪威和瓜德罗普岛, 条件是瑞典出兵三万人援助沙皇。丹麦已经同俄国签订了中立协定,因此争 取丹麦大有希望。 卡利什条约已经使英国决定援助联盟各国。英国已经派遣卡斯卡特勋爵 和威尔逊为驻沙皇亚历山大总部的代表;4月间,卡斯尔雷又把他的兄弟斯 图尔特勋爵和杰克逊一道派到普鲁士国王那里。他答应提供补助金,条件是 要扩大汉诺威的版图,而尤其是要普鲁士和俄国承诺,决不背着英国同拿破 仑单独议和。至于将要让法国保存的疆界,卡斯尔雷没有把话说死,一切要 看军事行动进展如何而定;但是显而易见的是,即使拿破仑同意梅特涅所提 的条件,自从卡斯尔雷提议的条约签字以后,这些条件也必将重付讨论。因 此必须在战场赢得一次新的胜利。对此所能表示异议的只是:这一新胜利或 许只能是不大的胜利,虽然是足够导致和平的胜利,如果双方事先都有思想 准备作出合理让步的话。而在拿破仑的心目中,这一胜利应该刚好能够使他 不作出任何让步。 奥地利还没有做好战争准备。自从1809年以来,它的军队减少到十五万 人,但是由于经费不足,到1813年初,能立即投入战斗的军队不超过六万人。 2月9日决定再动员四万人入伍,但是一切都感缺乏。4月16日,政府决定 在1811年已发行的纸币以外,再发行一种新纸币。直到5月初才得以在波希 米亚组成一支新的军队。拿破仑因此有足够时间去击败俄国人和普鲁士人, 而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以其一贯充沛的精力准备利用这个机会。1812年9月22日,当他还 在莫斯科的时候,他已下令征召1813年适龄新兵入伍,从而把应征新兵的队 伍从八万人增加到十三万七千人。他从西班牙召回一些部队,又把巴黎卫戍 部队派到德意志去。1月11日,他把1812年春天编制成军的第一次服役的 十万国民自卫军改编加入现役军队;同时他征召1814年新兵入伍,应征新兵 达到十五万人,还有从1809年到1812年应征入伍的十万士兵。4月3日, 他再多征召1814年入伍的九万人,和第一次服役的国民自卫军八万人。此 外,仪仗队又重新建立起来,他打算从中抽调出一万骑兵。驻德意志各军都 经整顿,从中抽调干部去训练图林根和来因河区域的新兵。拿破仑补充大炮、 枪支、装备和车辆并没有遇到很多困难,但是补充马匹并非易事,以致他只 能带几千骑兵上战场。财政问题使他大伤脑筋。戈丹编制的1813年预算是十 亿多支出,而收入是九亿零六百万。皇帝捐出了他价值八千万的私人财宝; 他把村社公产换成地租券,以出售地租券的收入作保证,发行了一亿三千一 百万债券。他颁发了成百上千的特许证,并批准出口商自由进行转口输入, 但需纳税百分之六,从而加强了封锁的财政性质。但是信用已经动摇,经济 活动陷于瘫痪。金币都被收藏起来,它的价格也在高涨;殖民地产品的价格 则在下降,因为人们认为解除封锁指日可待。5月20日至23日,交易所发 生一次恐慌的风潮。6月间,国库的任务变得非常困难。 拿破仑认为,建立摄政制度,并由玛丽·路易丝担任摄政,既可巩固他 的皇朝,也可讨好奥地利。他想同他在1812年夏天带到枫丹白露的教皇取得 协议,借此试图同天主教徒言归于好。他亲自去同教皇商谈,在1月25日使 教皇同意签订新的教务专约的初步条款,2月13日他把这些条款作为国家法 律予以公布。教职的任命应依照1811年全国主教会议的方案授权批准。但有 几个红衣主教提出异议,教皇在3月24日撤回他的意见。冲突重新展开,信 守条约派为数激增对抗反对条约派。立法院在2日举行会议,一如往常噤若 寒蝉。然而,全国的情绪已很明显,无可置疑。皇帝还从来不曾要求全国做 出如此重大牺牲:1814年的适龄新兵已提前入伍,全部开赴战场;即使已经 雇人顶替者这次也仍须应召入伍;已婚的男人也在招募从军之列。如果说法 国人仍然忠实于拿破仑的话,他们追随他已全无热情,仿佛拿破仑的战争已 经不再是他们的战争。 拿破仑在4月15日离开巴黎,去到当时向萨勒河推进的美因河方面军, 而欧仁则率其部分军队溯易北河而上。28日晚部队已经集中完毕,29日和 30日,法军在默斯堡和魏森费耳斯渡过了萨勒河。法军在数量上占压倒的优 势:十五万人对四万三千普军和五万八千俄军。但是,由于缺乏骑兵,法军 既不能进行侦察,也无力追击;尤其是将领之中有几个是平庸之辈:贝特朗 和劳里斯顿从未指挥过大军团。至于同盟军方面,最高统帅维特根施泰因的 权力是有名无实的;27日同盟军仍然又分散兵力,各行其是,当维特根施泰 因下令在来比锡以南集中,准备在萨勒河入易北河河口处攻击法军时,他自 己率军开往维滕堡,而布吕歇尔则开往穆尔德河前沿,米洛拉多维奇和托尔 马索夫则停留在后面。29日,沙皇听托尔的建议,采取了另一个方案:在山 脚下等待拿破仑,而如果拿破仑向来比锡进军,则从侧面攻击法军。 拿破仑这次的战斗方案是他自认为平生最完美的战斗方案之一。实际 上,他直趋来比锡从两翼包抄敌军,机智地布置各军团按梯队推进,如遇敌 军攻击,可以相互支援;一旦拿下来比锡,全军集中转而南下,把敌军逼向 波希米亚,聚而歼之。5月2日,他指挥攻打来比锡,但同时内伊军团放松 警惕,在卢岑前面遇袭,遭到布吕歇尔狠狠的攻击。马尔蒙对内伊的支援很 不得力。皇帝急驰赴援,稳定了战局以等待贝特朗进攻同盟军左翼,而尤其 在等欧仁截断敌军向东去的退路。但是贝特朗和欧仁都未能及时赶到,而且 都只率其部分军队前来。维特根施泰因因此得以脱身而向易北河撤退,所损 失的兵员比较法军的损失要少得多,他损失约一万二千人,而法军则损失了 两万到两万二千人。 第230章 拿破仑一举歼敌的方案落了空。但至少萨克森国王乘此 再度易帜,他献出了托尔高并把军队交给拿破仑。 当俄国人退向斯普里河时,普鲁士人在内伊追击之下向北逃退,最后决 定同俄军会师,只留下比洛一军掩护柏林。拿破仑已得到维克托和塞巴斯蒂 亚尼两军的增援,就展开了战斗,5月20日渡过了斯普里河攻下包岑,以吸 引住敌军而给内伊足够时间从北驰来,从侧面和背面夹击敌军。21日发动了 总攻击,但是内伊又一次来得太迟,指挥失误而缩小了他的包抄行动。同盟 军又一次得以逃脱,他们退到西里西亚,沿着群山一直退过魏斯特里茨河, 放弃了布莱斯劳。同盟军的物资装备很差,而拿破仑虽然损失不小,但仍保 有数量上的优势。普鲁士的后备军需要过相当时间才能投入战斗,而奥地利 军队则需要更多的时间。同盟军唯恐如果他们撤退得离开奥地利边界太远, 梅特涅就不能坚守中立,因此他们冒很大危险停留在巨人峰与奥得河之间。 因此,对拿破仑而言,这是一个最后的机会。但是他放弃了这个机会而提议 签订停战协定。 拿破仑不知道敌人是如此虚弱,而奥地利又是如此准备不足。萨克森人 已经向他揭露了梅特涅的意图,布勃纳在5月11日到来,向拿破仑确切明言 他的上司提出的条件,并提议在布拉格举行会谈;拿破仑同意开会,没有提 出任何条件。但是拿破仑感到不安,因为与此同时他曾试探同亚历山大谈判, 而毫无成果。因此,他怀疑同盟军异乎寻常的撤退可能是他们同梅特涅配合 搞的圈套。现在他估量自己就目前而言还不能同时抵抗三大强国。他的军队 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军队的给养跟不上;由于新兵占的比重过大,有些团队 显然很容易溃散,这些新兵经不住连续急行军。军队中患病者达三万人之多, 号称有四万七千人的第三军团在4月25日只剩下了两万四千人。武器的补充 日见稀少。停战可以获得增援,尤其是骑兵的增援;事实上,停战后军队人 数增加了一倍。当然,停战对敌人也是有利的;但是拿破仑相信,即使人数 相等,他也能打败敌人。此外,无疑地他对制止奥地利参战,和通过谈判把 俄国拉过来,都尚未感到绝望。简言之,他在5月25日派科兰古去同盟军谈 判。科兰古对他们谈话的提法使他们感到惊讶:“你们知道吗?停战是完全 对我们有利的。..如果你们有把握奥地利将和你们一致行动,你们就根本 不必想和我们讲和。”同盟军只愿意停战一个月,而只是听取梅特涅的意见 以后,才同意停战到7月20日,这个期限是梅特涅所需要的。6月4日,停 战协定在普列斯维茨签字。 三、秋季战役 从外交上看,停战协定的后果对拿破仑不利。英国的全权代表们不久以 前才到达赖亨巴赫会见同盟各国的君主;6月14日,他们同普鲁士国王签订 了条约,15日,同沙皇签订了条约。这些条约是按照卡斯尔雷规定的条件签 订的:恢复和扩大汉诺威、重建普鲁士、不得单独媾和;交换条件是英国提 供二百万英镑的补助金,其中三分之一给普鲁士,其余都给俄国,并且由同 盟各国发行五百万英镑的公债,由英国承担半数的担保。此后,普鲁士人和 俄国人不得在没有英国参与下对法国谈判,而英国对法国所要提出的条件尚 有待阐明。卡斯尔雷的思想深处是要把法国的一切敌人联结成为一个牢不可 破的集团,这个想法只是到1814年才最终实现。现在他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但还有待于争取奥地利。 在这段时间里,梅特涅已经把奥国皇帝带到吉茨钦,6月3日,涅谢尔 罗杰在该地会见了奥国君臣。弗兰茨仍然反对参加对法作战;不过他应允先 就和约条件取得协议,并签订一项同盟条约,一旦他的调停失败立即生效。 梅特涅亲自去到赖亨巴赫。普鲁士人和俄国人承诺同意奥地利照会拿破仑的 各项条件:瓜分华沙大公国、放弃伊利里亚和汉撒各郡、重建普鲁士;他们 只增添了一个条件:立即从普鲁士各要塞撤退。在梅特涅方面,他答应支持 解散来因邦联,并认可如果英国一旦参与讨论,还可以提出其他要求。6月 27日,大陆三强在赖亨巴赫签订了同盟条约;但此约只有在拿破仑拒绝奥地 利的调停以后才能生效。在拿破仑拒绝的情况下,普、俄两国的最高要求就 将也变成奥国的要求:奥国将重新恢复它1805年的疆界,并要求法国放弃全 部德意志、西班牙、意大利和荷兰。 梅特涅的立场依然如故:一方面,他对沙皇所抱的疑虑不安并未稍减; 另一方面,他越来越不相信可能同拿破仑达成协议。26日,梅特涅应拿破仑 之召前往德累斯顿。两人会见时发生激烈的争论。拿破仑提出把伊利里亚给 奥地利,以换取奥地利维持中立,梅特涅直截了当地回答说:奥地利是在强 制执行调停,如果调停被拒绝,奥地利将参加同盟军。30日,当梅特涅即将 离开德累斯顿时,拿破仑改变了态度:他接受奥地利的调停和举行和会,停 战协定延期到8月10日。拿破仑只想争取时间,直到7月22日才给科兰古 发出训令,指示科兰古要求恢复战前状态,并拒绝授予科兰古全权,而他本 人又不在场,却到美因兹去看望玛丽·路易丝,直到8月5日才回来。当7 月28日科兰古终于在布拉格出现的时候,同盟各国的全权代表拒绝举行任何 全体会议,而让科兰古去见梅特涅。他对梅特涅还是同在普列斯维茨时唱的 同一调子:“只要告诉我,你们是否有那么多的军队足以使我们终于清醒过 来?..我同你一样也是欧洲人,一点也不差..无论是通过和平或通过战 争,把我们引回法国去吧。”这些激励的话是多余的,梅特涅已经拿定了生 意:他要求法国无条件地接受一些初步条款。8月5日,拿破仑只好让步而 要求关于初步条款的正式照会。9日,在早晨三点钟的时候,他接到了初步 条款;但是他的答复直到13日才送到:他放弃除但泽以外的华沙大公国,并 接受恢复普鲁士(条件是普鲁士让给萨克森五十万居民作为补偿);他也放 弃伊利里亚,但是的里雅斯特和伊斯的利亚两地不包括在内。如果拿破仑毫 无保留地做出让步,那么,一切势将重新从头做起,因为在7月5日,卡斯 尔雷为威灵顿在维多利亚大胜所激励表示赞成俄国人和普鲁士人的最高要 求,把西西里保留给费迪南,并把他已经答应给贝尔纳多特的利益规定下来。 但是,从8月10日午夜起,梅特涅已经宣告和会结束。12日,他对法宣战。 9月9日,大陆三强的同盟在特普利茨肯定下来;10月9日英国给奥地利五 十万英镑而和奥地利联结在一起。 从军事上看,停战协定对所有交战国都很有利。普鲁士后备军的一部分 现在开赴前线,这次普鲁士总共可以出动十六万人,俄国总共达十八万四千 人,奥地利也有十二万七千人。自从丹麦再度宣告站到法国一边以后,贝尔 纳多特对拿破仑已经毫无指望,他带来了二万三千瑞典军队。此外,沃尔莫 顿统率了九千英德联军,梅克伦堡提供了六千士兵。面对着同盟军这五十一 万二千人,拿破仑可以出动四十四万二千人,还未计入易北河上各要塞驻军 二万六千人;但是,在第二线上,同盟各国所能动员的后备兵源远远超过法 国。无论如何,拿破仑现在拥有的骑兵已经达到四万人。 7月12日,同盟军在特拉申贝克制订了作战计划,亚历山大邀请贝尔纳 多特来到特拉申贝克。问题首先是要攻入拿破仑的后方萨克森,由贝尔纳多 特和布吕歇尔从北面,施瓦岑贝格从南面进军。布吕歇尔宁愿单独行动,最 后取得协议编成三个方面军,每个方面军都有普、俄两国军队参加,以此鼓 舞贝尔纳多特和施瓦岑贝格,同时也是为了监视他们。波希米亚方面军由十 二万七千奥军,外加八万二千俄军和四万五千普军组成,他们从8月11日就 越过了边界。西里西亚方面军由布吕歇尔任统帅,包括六万六千俄军和三万 八千普军。北路军由贝尔纳多特任统帅,由七万三千普军,二万九千俄军和 二万三千瑞典军组成。波希米亚方面军应从易北河左岸向德累斯顿推进;贝 尔纳多特则守卫柏林,向维滕堡进军;布吕歇尔根据法军动向而赴援波希米 亚方面军或北路军。此外,根据贝尔纳多特的坚决主张而做出决定:必须有 计划地回避法国皇帝,而只同他的将校交锋。这种战略丝毫没有拿破仑式战 略的意味,其所以采用是由于奥、普两国人都想自保疆土,但也由于这位伟 大统帅的威名引起他们的恐怖。同盟军不追寻决定性的交战,而是重新拾起 十八世纪的传统做法,即用威胁交通线和一点一滴地消耗敌人使之筋疲力尽 等手段,迫使敌人败退。最令人惊讶的是,这种办法居然取得成效。 第231章 尽管许 多军事学家赞赏拿破仑在此次战役几个不同阶段过程中表现的天才和毅力, 我们应该承认,他对整体的作战概念不似过去惯有的那样完美无缺;或许是 因他遭遇的困难是无法克服的。 法国皇帝此时所处的局势同1796年8月的局势极为相象,当时他的事业 刚刚开始,这种形势曾使他赢得最出色的胜利之一。因此,人们原可期望他 用几乎全部兵力猛攻敌方的北路军,从马格德堡出发的吉拉尔将军可以从侧 面进攻,达武以及丹麦军可以从汉堡出发攻击它,那么,可以肯定北路军将 被击溃而柏林必被占领。布吕歇尔同施瓦岑贝格则可能会师,但这对全局的 影响不大。可是他们必将拿下德累斯顿,而拿破仑要照顾萨克森国王,这是 他不能容忍的。此外,他把达武留在汉堡,法军已再度进入汉堡,这又占用 了他四万人。他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分兵驻守一些要塞,从而使他自己减少 了活动回旋的余地,这是他打败仗的初步的原因。事实上,此次战役中两处 敌军之间的距离,较之1796年要多出两、三倍之远,而拿破仑此次所指挥的 队伍远比1796年为多,但战斗力则较差。拿破仑本来可以从俄罗斯战役开始 阶段所发生的情况总结出:一次大规模的攻势必将使他的部队筋疲力竭,劳 而无功。最后,无可置疑的是,他对敌方北路军的重要性估计不足:他相信 乌迪诺拥有七万大军足以对付北路军,甚至可以攻占柏林。至于他本人,他 摆下的阵势是既可以逸待劳,又可随时出击敌军中最大胆冒进的方面军。由 于他不知道敌军在波希米亚的集结,他对施瓦岑贝格毫无戒备,并假设施瓦 岑贝格若要赴援布吕歇尔,必取道出卢萨斯山口,因此他派两个军团监视此 路,同时以另外四个军团据守博伯尔河方面;他本人则指挥近卫军和骑兵以 为后备部队,驻守包岑地区。但乌迪诺军相距过远,以致既不能互为声援, 又不能召之即至。这样一来,拿破仑违背了自己的常规,大大地破坏了统一 行动的原则。此外,敌方波希米亚方面大军的组成,并从易北河以西出击法 军,使拿破仑的兵力布局全盘失效。 有如既往,猛将布吕歇尔总是首先发动攻势;拿破仑立即驰击,令他惊 讶的是敌军仓卒后撤。8月23日,在他还未能迫使布吕歇尔交锋之前,他忽 然得悉施瓦岑贝格已经在德累斯顿郊区击退了古维翁-圣西尔。他毫不迟延地 甩开布吕歇尔,火速赴援德累斯顿;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使布吕歇尔不 敢进犯,他还留下七万五千人给麦克唐纳,这样就过度地削弱了他的机动主 攻部队。起初他设想经皮尔纳推进,以便从背面进攻施瓦岑贝格,这样必然 是有决定意义的。但是,德累斯顿行将不守!因此,在皮尔纳一线,他只派 遣旺达姆一军。8月26日清晨三点钟,屏障德累斯顿城的各方形堡实际上刚 刚被敌军攻占,年青的近卫军及时赶到制止了敌人。27日,波希米亚方面军 的两翼都被包抄,中军也几乎被突破,死伤一万人,被俘一万五千人,溃不 成军,分成几队败退。倾盆大雨使法军不能扩大战果,乘胜追击很不得力, 加之拿破仑突患感冒,随即折回德累斯顿。旺达姆率军猛向特普利茨推进, 以求切断敌方退路,在库尔姆忽然发现已被围,终于带七千人,四十八门大 炮投降。这次非常的失败挫伤了法军最近获得胜仗的士气。 然而祸不单行。为自己后方提心吊胆的贝尔纳多特,完全不想冒险作战, 唯恐打了败仗动摇他在瑞典的威望,因此他不发动进攻;此外他或许并不认 真想对本国同胞作战,他指望一旦拿破仑垮台,他们将会同意他回国即位称 君。然而,8月23日乌迪诺已经在格罗斯贝朗向比洛发动了进攻,贝尔纳多 特不得不支援他的部将。萨克森士兵纷纷开小差,被阻击的乌迪诺退过了易 北河。在麦克唐纳军那一方面,8月26日他在卡茨巴克河上展开了攻势,但 是他发觉自己的左翼和中路都遭到布吕歇尔的攻击,他被布吕歇尔击退,撤 到博伯尔河上。他属下的一个师被切断而遭歼灭,他总共丧失了两万人和一 百门大炮。拿破仑派遣内伊去打贝尔纳多特,他本人飞驰前往攻打布吕歇尔, 不料布吕歇尔望风而退。施瓦岑贝格乘此再度威胁德累斯顿,而拿破仑回兵 救城,又一次见奥地利军避而不战,自行引去。在此期间,内伊已渡过易北 河,9月6日在登内维茨展开战斗,损失一万五千人。贝尔纳多特向南推进 极为缓慢而且绕着走,然而他的骑兵也深入到威斯特法利亚,30日占领了卡 塞尔。 形势变得严重起来。法国军队减员的速度令人震惊。主要的原因不是历 次战斗中的伤亡,而是这些连续不停的和不断加速的来回调动的行军,同时 也是饥饿造成的,因为士兵每天只得到半磅面包,再也得不到肉类。病员达 到九万人之多,第三军团在8月15日还有三万八千人,到10月1日减到一 万七千人。敌军在数量上的优势却逐渐显得可怕。拿破仑尽最后一次努力, 也未能追上布吕歇尔,于是他放弃了卢萨斯,撤退过易北河。但是,同盟军 重新执行最初的作战计划,由贝尔纳多特从北面,施瓦岑贝格从南面,分头 向来比锡进击。10月4日,贝尔纳多特越过易北河,击退了内伊;从9月26 日起,施瓦岑贝格扑向克姆尼兹,缪拉受命前往阻击。在同盟军审慎地向前 推进时,拿破仑在两天里行军八十公里,猛扑向布吕歇尔,布吕歇尔也是刚 刚在瓦腾堡渡过易北河的。但是,拿破仑又一次扑了个空:布吕歇尔已经向 西逃走,正同贝尔纳多特一样,逃到萨勒河对岸而得到掩护。法国皇帝一度 想亲自渡过易北河右岸,彻底改动作战基地;但当他弄清布吕歇尔的动向时, 他决定转向来比锡进军,因为缪拉在来比锡有腹背受敌的危险。即使到了这 个时候,拿破仑既不下决心撤出德累斯顿,仍留古维翁据守该城,又不下决 心召达武前来。这样,他在来比锡周围只集结了十六万人,而围攻他的同盟 军则有三十二万人。 然而这些同盟军的分布彼此相距很远。布吕歇尔向北移动,但贝尔纳多 特到18日才赶到。施瓦岑贝格本人骑马行进在埃尔斯特河与普莱泽河之 间,处在极其暴露的地位:如果法军在14日能够集中起来,第二天就可以歼 灭施瓦岑贝格。但是法军未能如此迅速集中,16日早晨仍在等待麦克唐纳, 而布吕歇尔以其一惯的猛冲猛打迫使马尔蒙北撤的时候,内伊还不能下决心 派出拿破仑所要求的几师人。清晨战斗在来比锡城南的瓦绍高地打响。施瓦 岑贝格首先发动进攻,他受到猛烈反击,意识到形势危险,便调上后备部队; 而拿破仑此时仍在等待增援部队到来才下令发动决定性的进攻,但增援部队 不见到来。麦克唐纳终于出现,然而为时过晚;他未能包抄敌军,这一天战 斗结束时双方对峙不下,不分胜负。拿破仑仍然可以杀出一条退路,这是他 避免灾祸的一个最后机会。但是他宁可顶住同盟军的总攻;10月18日,他 的部队被击退进来比锡城内;贝尔纳多特军从东北方涌入,而萨克森军阵前 倒戈加速了法军的失败。法军在撤退时只有通过兰德瑙桥,19日,敌军再度 进攻,法军炸毁了这座桥,从而牺牲了后卫部队。法军总共损失六万人,其 中二万三千被俘;同盟军伤亡六方人。 巴伐利亚在9月17日与同盟军签订停战协定后,10月8日签订雷德条 约加入到同盟军方面;23日,符腾堡也同样倒向同盟军。但是当拿破仑经埃 尔富特和富耳达撤退时,符雷德亲王分兵攻占维尔茨堡,以致贻误军机,直 到10月30日,始在哈瑙拦截拿破仑。符雷德在哈瑙打得不好,被拿破仑冲 了过去。法国大军的残部从11月2日到4日,在美因兹渡过来因河。大军中 流行斑疹伤寒;还有十二万人被围困在德意志各要塞中,不能起作用。 在此期间,奥地利人已经占领了伊利里亚,并且由于巴伐利亚倒戈,正 从德拉瓦河和提罗耳向前推进;受到奥军威胁的欧仁已经沿阿迪杰河撤退。 11月15日,欧仁在卡尔迪埃罗打了一场胜仗,但是并不能扭转战局。敌军 占领了罗马涅和马尔凯。缪拉在埃尔富特和拿破仑分手,回到那不勒斯后即 与梅特涅恢复谈判。 至于西班牙,也不复为法国所有。在1813年春季,起义在比斯开省和纳 瓦拉省取得进展,使克洛泽尔的部队不能脱身。约瑟夫麾下只有七万五千人, 而又分散在从马德里到萨拉曼卡之间。5月15日,威灵顿指挥七万人发动进 攻,以其右翼在萨拉曼卡省击退法军,同时以其左翼渡过杜罗河,援助加利 西亚省的西班牙人而迂回包抄了法军。约瑟夫撤出马德里,集中兵力于卡里 昂河之后,继之又撤退直到埃布罗河。威灵顿这次进军指挥得当,以致不经 战斗便扫清了比斯开湾沿岸的法军,并得力于巡逻沿海的英国舰队的配合, 确保了更加靠近法国的一个作战基地。 第232章 6月21日,威灵顿指挥八万人攻击列 阵于维多利亚城前、萨多河后的五万五千法军,打得法军全线溃败。战败的 法军撤退过比达索亚河,富瓦和克洛泽尔成功地到这里来同他们会师。絮歇 孤军奋战,还能抵挡住西班牙人;在维多利亚战役之后,他被迫撤退到埃布 罗河下游。萨拉戈萨陷入敌手,从西西里来的本廷克攻击托尔托萨和塔拉戈 纳。絮歇被迫穿过卡塔卢尼亚省撤退,一直退到菲盖拉斯。 大帝国就此完结了,而法国又象1793年一样,面临着外敌入侵。 四、法兰西战役与拿破仑退位 从瑞士到北海,法国边界上只有不到六万兵力的单薄防线,而到达来因 河上的同盟军有十四万人,他们可以几乎不经战斗而长驱直入巴黎;相反地, 如果他们在冬季屯兵不进,拿破仑就将重建一支军队,从而彻底改变力量的 对比。这正是亚历山大和布吕歇尔的意见;另外一些人则对1792年的往事心 有余悸,深恐激起法国人全民抵抗,因此认为除非兵力十分雄厚,否则不要 打进法国。他们主张陈兵边境,火速调集增援部队并等待贝尔纳多特前来, 到了春季再行进军。此时贝尔纳多特并未如英国人所吁求的西进荷兰,却挥 师北上进占荷尔斯泰因,1814年1月14日,他在该地迫使丹麦将挪威割让 给他。加之同盟军经费严重不足,同盟各国君主无不感到缺乏金钱,因为直 到此时为止,英国人运送了充足的武器和军服,但是现款则一文不给;只要 英国对德意志的贸易一天没有恢复,英国人就担心付出现款会削弱英镑的地 位。在赖亨巴赫所同意发行的公债似已不可能;还在夏季的时候,德·伊韦 尔努瓦曾研究发行一种同盟各国通用的纸币,但没有实现,因为一方面他反 对施泰因建议的强制流通,另一方面,英国人拒绝全部担保。英国人如果担 保,这种新纸币就等于银行票据,它势必流回英国,从而损害了英国人的货 币。到9月20日,英国终于同意交付给同盟各国一些债券,利息为百分之六; 德意志各银行很勉强地才肯贴现这些债券。对于何时进军法国,施瓦岑贝格 在11月7日至8日举行的同盟军作战会议上,提出通过一项折衷的期限:不 规定发动进攻的日期,但决定必须尽快开始进攻。这样势必要发动冬季战役。 对拿破仑而言,这是致命的打击。 然而,在发动攻势之前,梅特涅要求再一次举行和谈。10月17日,拿 破仑在来比锡已经和刚被他俘虏的默费尔特将军会谈,并有意地释放他回 去。拿破仑当时表示:如果能使英国归还法国各殖民地并恢复海洋自由,他 愿意放弃华沙大公国、德意志、荷兰、西班牙,也许甚至可以放弃意大利; 显而易见,他仍然希望分化瓦解同盟各国,而特别是要把奥地利再拉过来。 在埃尔富特,梅特涅亲自同法国驻魏玛公使圣埃尼昂晤谈;11月9日,俄国 人和普鲁士人很勉强地同意了派遣圣埃尼昂回国,转达以自然疆界为基础的 和平条件。此外,俄、普两国人也表示愿向英国要求做出一些让步和保证, 因为他们也不是心甘情愿容忍英国在海上称霸的。 梅特涅的和平倡议究竟有多大程度是出自真诚的,对这个问题总是众说 纷纭,即使梅特涅本人或许也难道其详。他同他的盟国的关系相处不好,而 他知道这些国家不能没有他的合作,因此他公然执行他个人的政策,其主要 目标即恢复哈布斯堡皇朝的威势。在德意志,他结好南部各邦的王侯,从而 阻拦了革命派爱国者的得势,10月21日,他把施泰因担任主席的治理占领 地区委员会置于同盟军总部创立的外交委员会之下。他施展伎俩使自己成为 意大利的主人;在秋季战役的过程中,他不间歇地同卡罗利娜·波拿巴谈判, 到12月10日他使盟国同意派遣奈珀克到缪拉那里去。显而易见的是他要把 欧仁赶出意大利,而实际上,梅特涅的意图还要与那不勒斯协同剥夺罗马教 皇。同样地,他想渗进瑞士,在瑞士扶植反革命力量,并树立奥地利的势力, 这样就可以让他从北边去接近意大利,同时可以威胁里昂,从而把意大利同 法国隔开。最后,梅特涅比往常更加想要遏制俄国对波兰和土耳其的野心。 他同亚历山大的决斗开始了。沙皇已经同普鲁士达成交易,把萨克森给普鲁 士,萨克森国王已经成为同盟军的俘虏,而沙皇则保有华沙大公国;沙皇捍 卫意大利各邦君主,并在拉阿尔普的怂恿下,以瑞士人的保护者自居。沙皇 为了报私怨而决心要拿破仑退位,他梦想以贝尔纳多特接替拿破仑,因为此 人已经在他的庇荫之下。梅特涅不难洞烛其奸,与之针锋相对,踌躇满志地 考虑到要保全法国皇帝,或者至少也要保全他的皇朝,由玛丽·路易丝摄政 必然把法国同奥地利联系在一起。至于拿破仑是否肯以自然疆界为满足,梅 特涅并不相信他能就范;但是这个建议是及时而可取的:它至少可以在法国 人面前揭露拿破仑。 拿破仑在11月15日接见了圣埃尼昂;第二天他委派科兰古去谈判;但 是,对于同盟国所规定的条件,他保持缄默。这个消息一传开,舆情大哗, 群起反对拿破仑,并反对马雷,因为马雷迎合其主上本能的冲动,直到最后 仍主张作战到底。或许为了要平息舆论,或许更是为了要争取时间,皇帝似 乎要改弦更张了:他撤换了马雷,而任命科兰古接任外交大臣,12月2日, 新任大臣接受了从法兰克福提出的和议初步条款。 但是为时已经过晚。11月16日,勒布伦已经撤出了阿姆斯特丹;17日, 海牙暴发了起义,由奥根多尔建立的三头统治的首要任务是向伦敦求援,并 召回奥伦治亲王,亲王立即奔返荷兰。12月4日,同盟各国考虑到拿破仑的 缄默,就散发了一个公告,其中把拿破仑同法国区别对待,它们又一次向法 国提出和平建议,这次不再提到自然疆界,这个疆界已经在荷兰被突破。不 出梅特涅所料,许多法国人认为他们的皇上不能辞其咎。即使和平建议没有 让法国民族付出任何代价,但它确认皇帝个人被打败,拿破仑也不愿接受这 项和平建议。然而也必须承认:即使拿破仑接受了这项建议,又有谁能担保 实现它?梅特涅这次和平建议较之以往历次建议更不可靠。大陆上各盟国既 已同英国有约在先,不得撇开英国单独媾和,而现在英国已经公然表示反对。 8月间英国派遣到梅特涅处的年青的阿伯丁,相当随和地听从梅特涅的决 策;但是从9月18日起,卡斯尔雷援引皮特的意图,曾要求给荷兰在靠近法 国一边有一个适当的屏障,因此当奥伦治亲王提出要占有比利时的时候,卡 斯尔雷表示赞同。因为英国想保有好几处荷兰殖民地,在赞助恢复低地国家 的统一时,英国想要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卡斯尔雷还想把来因河左岸一部 分土地给荷兰,11月5日,他拒绝法国保留这部分领土。然而,我们可以想 象的是:此时在奥地利主持下进行谈判,法兰西民族能够保住共和国时期对 外征服的某一部分领土。 同盟国的进攻一度因涉及瑞士的冲突而推迟。由于亚历山大的坚请,弗 兰茨在12月11日撤回了他已经下达的侵入瑞士的命令。然而梅特涅试图劝 说瑞士各州自动吁请盟军入境,也未能成功;但是他的代理人之一,前任萨 克森大臣桑夫特促使瑞士将军瓦特维尔发布一些措辞含混的公告,并在伯尔 尼挑动起一次贵族的反革命。梅特涅在施瓦岑贝格的赞同下,就以此为借口 重申前议,12月16日,施瓦岑贝格受命率军进入瑞士。21日,他的部队从 沙夫豪森到克尔之间越过了来因河并开进了巴塞尔。布勃纳率军直趋日内瓦 以进攻里昂,而同时施瓦岑贝格向贝藏松、第戎和郎格勒等地推进。29日, 瑞士宣布废除“调停条例”。1月初,布吕歇尔也从科布伦茨到曼海姆之间 渡过了来因河,深入洛林,并经巴勒杜克包抄阿尔贡纳。在侵入者进攻的面 前,法国的元帅们向马恩河撤退。到1月底,施瓦岑贝格正向特鲁瓦推进, 而布吕歇尔打到圣迪济埃。在这期间,科兰古已经启程,6日在吕内维尔曾 致函梅特涅,对一个月以来毫无信息深表惊讶。他得到的答复是:大家在等 候卡斯尔雷。1月18日,卡斯尔雷到达巴塞尔;这是一桩关系重大的事件。 在1813年,英国在大陆上所起的作用仍然还是很有限的,它只有在西班 牙派有相当数量的军队,并且也没有运送过硬币。直到秋季为止,英国国内 仍然困难重重。但是法国从德意志和荷兰撤退,以及1813年的大丰收,使英 国处境发生令人震惊的改变。封锁正在解除,中欧重新对殖民地产品和英国 制成品开放,这些货物就大量涌入中欧。物价坚挺,指数跃升,1811年为158, 1813年升为185,1814年升为198。 第233章 商业中激发起投机的热狂,工商业的复 苏消灭了失业并稳定了工资。1814年英国的出口总额达到七千多万镑,大大 超过1802年的六千零二十万镑,而1802年是历史上空前的繁荣的一年,与 此同时,恢复谷物进口和丰收使面包价格下降到1808年的价格,从而使平民 各阶级平静下来。英国安定下来以后,从此便可考虑在财政上做出新的努力。 范西塔特使议会通过增加税收,并在1813年举债一亿零五百万镑;这年的支 出是这个时期最多的一年,达到一亿七千七百万镑;补助金从三百万镑跃进 到八百多万镑,在国外的支付提高到二千六百万镑以上;而国债也达到八亿 三千四百万镑。唯一的困难在于兑换率仍然很低:1813年,西班牙的皮亚斯 特升值百分之三十八;为了供应威灵顿,英格兰银行不得不从它的库存中抽 出一百四十万镑的黄金。又一次地由罗思柴尔德家族出面救助:内森在荷兰, 詹姆士在巴黎,还有他们在法兰克福的弟兄们无不尽量地支出法国货币;得 力于他们提供了法国货币,威灵顿在进入法国时能付现款采购;在1814年, 英国所承诺付给同盟各国的补助金也是由这个家族充当中间人付款;因此在 1817年奥地利皇帝封法兰克福的罗思柴尔德为贵族。从此以后,英国虽然武 装部队不多,却能把它的意志强加于人,发言振振有词。 在卡斯尔雷看来,此时是大好时机。虽然大陆各盟国也曾答应若无英国 参加不与法国议和,然而它们在布拉格和法兰克福竟把英国撇在一边而进行 谈判,而且看来是不把英国的殖民地和海上的要求放在眼里。梅特涅同缪拉 谈判,不大考虑国王费迪南。英国外交官中的多数不太能干,他们在远离本 国时,不能随着朝夕万变的战场形势的变化而调整给他们的训令。英国政府 认为卡斯尔雷必须亲自到现场去。他亲自起草了他12月26日的训令:英国 主张对法和约必须由盟国共同一致签订,交换条件是英国在1814年提供五百 万镑的补助金;英国认为对海洋自由没有讨论的余地,至于英国在战争期间 所占领的殖民地的归还问题,应视各盟国如何解决荷兰问题而定;西班牙和 葡萄牙应该复辟,而那不勒斯的费迪南应该得到补偿。关于大陆上其余问题, 训令上一字不提,以致卡斯尔雷可以有便宜行事的全权:这样他就能在大陆 各盟国之间以调停者的姿态出现,从而贯彻英国外交部的,实际上也即是皮 特的传统政策。卡斯尔雷所赖以博得荣誉的事业终于开始。一旦到达巴塞尔, 他立即设立一个阻拦法国的屏障:提出荷兰应在欧洲的保证下占有比利时, 而普鲁士则分得马斯河与摩泽尔河之间的土地,这样一来就使得普鲁士在将 来不可能同法国达成任何妥协交易。然而,在这个时候卡斯尔雷还应允,如 果军事进展形势有此必要的话,法国的边界可以推进到特里尔。 1月24日,卡斯尔雷在奥地利人的陪伴下来到朗格勒与俄国人会晤。他 立即在亚历山大同梅特涅之间以居间调停自任。大家一致认为拿破仑的失败 已成定局。沙皇拒绝再同拿破仑谈判,并主张废黜拿破仑而代之以贝尔纳多 特;梅特涅则愿在塞纳河上的夏提荣举行他曾答应科兰古召开的会议,同意 同拿破仑谈判,并且无论如何不同意要贝尔纳多特,而宁愿要一个摄政统治。 对于此时是否仍宜同拿破仑谈判的问题,英国政府内部有不同意见;虽然卡 斯尔雷对此没有明确表态,他是知道英国摄政王和公共舆论越来越更加敌视 这个“科西嘉人”的;他反对贝尔纳多特,作为交换条件,他说服梅特涅放 弃摄政统治的方案,他深信这样一来波旁王室的复辟成为势所必然。这样他 就迫使沙皇同意召开会议,这次会议推迟到2月5日才召开,为的是等待决 定性的战斗见个分晓。最后,卡斯尔雷要求同盟各国就和约条件取得一致看 法,1月29日,他使大家同意把法国拉回到1792年的边界之内。解决这点 以后,外交家们出发到夏提荣。在此时刻,法兰西战役适才开始。 这一次,拿破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源再能仓促建成一支新军队。士兵 根本不感缺乏。从1813年10月9日起,他要求从1808年到1814年适龄入 伍者之中征集十二万人,8月24日他已经从这些年的适龄入伍者征集了三万 人补充驻西班牙的军队。这次征兵似乎没有感到困难;但是他还要征集1815 年适龄入伍者,即要征十六万人,而这次大举征兵是在他从德意志返国时才 着手进行的,需要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11月15日,他再从1803年到1814 年适龄入伍者中征集十五万人;如果东部边界被突破则最后再增加十五万 人,20日,他把其中四万人补充到1808年到1814年适龄入伍者的部队里; 12月17日,他把各要塞的国民自卫军编入现役,1814年1月8日,把巴黎 的国民自卫军编入现役。接着他又决定建立志愿兵联队,大量吸收巴黎失业 者参军;他甚至谈论到要发动全民总动员。到1月底,十二万五千人左右已 经集合在新兵训练站里,但是未经任何训练,加之其中多数人既无军服,甚 至也无武器,因为仓库和军械库已经一干二净。有如1793年,又实行征发武 器、马匹、饲料和谷物,但并未很严格执行。尤其感到缺乏的是钱。在11 月和在1月,拿破仑曾下令大量增税,但是什么时候才能征收到手呢?间接 税的收入正在变得几乎微不足道。国库再也拿不出钱来。在来比锡战役以后, 政府债券从七十四法郎跌到五十二法郎;硬币都被收藏起来,纸币则倒流回 法兰西银行。薪给和养老金超过两千法郎以上者被削减四分之一;政府开始 用还本金库的债券支付供应商,这种债券不过是一种期票,正如大革命时期 的指券一样。一旦退回到法国原有疆界以内,帝国最后也和督政府一样不得 人心;这是很自然的事:既不再能迫使外国人出钱打仗,帝国只能向法国人 索取作战的财源。 法国人对此大有反感,头一次表示了抗拒。帝国的贵族和拿破仑恩宠提 拔的大量显贵现在都认为他的失败不可避免,从而都想巴结他的后任,不管 这个后任是何许人,以便分沾政治权力,而这种权力是拿破仑拒绝分给他们 的。当12月19日立法院开会时,竟敢要求皇帝把同盟军提出的条件通知该 院,皇帝作出了让步。莱内以委员会的名义宣称:法国只是为了捍卫国家独 立和领土完整才继续打下去;同时,他请求皇上保证臣民的公民自由和政治 自由。12月29日,立法院通过了这个委员会的要求,以此之故,皇帝立即 下令该院延会。在雾月时拿破仑同资产阶级缔结的公约至此终告撕毁。 至于人民,他们认为在两支庞大军队一支接着一支折损殆尽以后,皇帝 竟想再建立第三支,这是难以容忍的。在几个月的期间里,拿破仑日益变得 不得人心。全国渴望和平,但很快地深信:不给国家和平的正是皇帝。同盟 军的公告,再经王党分子传播解说,收到了离间皇帝和人民的效果。以为象 征旧制度的波旁王朝要比拿破仑好一些,法国人民并未作如是想;但是法国 人已经感到厌倦和气馁,他们开始消极抵抗皇帝——这是皇帝留给他们唯一 权利。自1812年以来,拒服兵役者为数日增,到这时已不可胜数;人们拒纳 租税,不服从征发命令。居民眼看外敌入侵,无所作为,至少在同盟军能够 约束其士兵时确是如此;而在南方,英国人所受到的对待相当不坏,因为英 国人购买时有钱付现。 在正常的时候,帝国行政当局不难惩办不法分子。但迅雷闪电般的外敌 入侵使行政当局不容有足够的时间采取行动,而更坏的是这次入侵还使行政 当局陷于瘫痪。那些归附拿破仑政权的旧官吏意识到自己现在令出难行,无 能为力,并且预见到皇帝行将垮台,便为一己的前程设想,而同王党分子暗 中来往,或者甚至里通外敌。拿破仑仿效往日救国委员会的办法,派出特派 专员到各郡去,试图以此“重新发动机器”;但是和当年议会特使的成就相 比,这些特派专员的微不足道的行动尤其表明公共精神的败落。王党分子促 成了政权的全部解体;有如在共和国时期一样,祖国的不幸给他们带来希望, 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地帮助“我们的好朋友敌人”。他们通过讲话和散发传单 散播绝望情绪,并鼓动不服从政府法令。西部再度动乱起来。在弗兰德,弗 吕沙尔把逃避兵役者武装起来配合协助敌军入侵;同盟军到处都可找到向 导、侦探和卖国贼。到12月3日,塞伊伯爵到了弗赖堡,他以弗朗歇-孔泰 省王党的名义,把他的故乡献给奥地利。3月12日,波尔多市长以其城市投 降英国人,英人携昂古莱姆公爵随军入城。拿破仑也时时谈到,他又重新成 为法国大革命的战士,并重新燃起民族热情,但这不过是徒托空言。 第234章 试问怎 样能够将1793年的回忆同他从事建立起的贵族君主政体二者协调起来?他 一手造成的贵族紧迫地提醒他关心保卫社会秩序,并警告他要提防“卑贱的 民众”。仅有香宾出现过一次全民抗敌,当时在战斗最激烈时,外国士兵干 出了骇人听闻的暴行。但是这种全民抗敌既没有充分时间发展起来,又没有 一个人挺身而出加以组织领导。 1月25日,拿破仑离开巴黎时,把妻子和儿子托付给辅政约瑟夫照料, 从此他再也没有见到他们。此时拿破仑所掌握的兵力不过六万人左右,而这 些人甚至也还没有集中起来。他急驰迎击普鲁士军,估计在圣迪济埃可以两 军相遇,因为布吕歇尔已经到达奥布河上,正在行军想和施瓦岑贝格会师。 皇帝紧追布吕歇尔,29日在布里埃纳打败了他,然未能阻止普、奥两军会师。 2月1日,拿破仑在拉·罗特埃尔被比他多三倍人数的敌军战败后,后撤到 特鲁瓦,继之再撤到塞纳河上的诺让。战斗取胜似已无望;如果他想保全皇 位,只有不讲条件接受谈判,别无他途可循。在2月4日至5日的夜间,他 授权科兰古全权便宜行事。7日,科兰古在夏提荣接到同盟军的条件,规定 法国回到1792年的疆界;科兰古表示抗议,指出这违反从法兰克福提出的和 谈初步条件,然而他并不抱有任何幻想。科兰古一向是主张和平的人,目前 又是这样不寻常地拥有议和全权,因此这是他千载一时的可以决定国家命运 的机会。但是他不敢当机立断,并非由于怕被斥为卖国贼,而是由于为人平 庸;他仍请示他的皇上决定。在2月7日至8日的夜间,经过几小时痛苦地 反复思考,拿破仑终于决定让步。但是,一到早晨他又变了卦,因为他刚察 觉出同盟军在军事上犯了错误;整个战局有转机,希望又来了。 同盟军为了满足布吕歇尔,也为了便利行军和供应,事实上再度分兵进 军。布吕歇尔听任施瓦岑贝格沿塞纳河而下,他自己却在2月2日率所属各 师取道塞赞纳和小莫兰河河谷,以一列纵队成梯形推进。他打算切断麦克唐 纳的退路,此时麦克唐纳在约克进逼下沿马恩河后撤,他已成功地到达乌尔 克河。就在这个时候,拿破仑急驰前往猛扑敌军。2月10日,在尚波贝尔, 拿破仑击溃了奥尔苏费耶夫统率的俄军,把敌军切成两段。他立即移师蒙米 赖,11日在该地完全击溃萨肯兵团,其残部投奔在蒂埃里堡前的约克。12 日,约克军又被法军攻击突破,仓促后退渡过马恩河;同时拿破仑迂回进军 指向布吕歇尔,此时布吕歇尔正在沃尚进逼马尔蒙。布吕歇尔14日遭到袭击 后撤退,在撤退过程中又被打散,总共损失约一万人。拿破仑这几天的胜利 是辉煌的;但是这次胜利并没有摧毁敌军,敌军几师人正向夏龙集结。另一 方面,施瓦岑贝格的部队越过了塞纳河,把维克托和乌迪诺赶到耶雷河,麦 克唐纳率部队到这里同他们汇合,再退到荣纳河和洛恩河而抵达蒙塔尔纪和 枫丹白露。 拿破仑在从沃尚向蒙特罗行进时,本来可以实现他的作战计划中的得意 杰作之一,但是他的兵力不足。他向耶雷河前进,把敌军推向塞纳河外,而 在18日经过苦战克复蒙特罗。施瓦岑贝格有足够时间重新集结他的部下并退 向特鲁瓦;虽然布吕歇尔已经退回到奥布河上,施瓦岑贝格仍取道肖蒙和朗 格勒继续后撤。 这些败仗打乱了同盟各国的步调。2月17日,奥地利人出面提出签订停 战协定,24日,又重申此议。拿破仑在22日给他的岳父的信中,和在派弗 拉奥前往吕西尼谈判时发出的训令中,都宣称他只有在法兰克福提出的议和 条款的基础上才进行谈判,他不能使法国比他上台时变得更小。此外,卡斯 尔雷已抗议奥地利人不应单独提出停战谈判。虽然施瓦岑贝格已派出五万人 增援布勃纳,布勃纳敌不过奥热罗,但是贝尔纳多特正在率部前来,同盟军 终将取得胜利已无庸置疑。比洛和温青格罗德两军已进入香宾,同时朗热隆 和圣普里厄斯特从德意志带来两个兵团的生力军。2月24日,布吕歇尔又向 前推进,这次的目标是大莫兰河谷。卡斯尔雷不但不感到绝望,相反地还在 催促盟国讨论最后的决策。2月15日,同盟军已经商定:如果拿破仑在巴黎 陷落以前不肯议和,则盟国可能不得不考虑首都终将表示的“愿望”,从而 拒绝再以拿破仑为谈判对手。26日在肖蒙,盟军决定最后一次把条件交给科 兰古,并规定了3月10日为最后期限。3月9日,在这个命运攸关的期限行 将到期的时刻,卡斯尔雷办到了使同盟四强签订为期二十年共同对付法国的 公约。为了保证它们自己负责建立起的新欧洲秩序受到尊重,四国约定在必 要时各自提供十五万兵员。至此卡斯尔雷终于使欧洲反革命二十年来一直梦 寐以求的同盟变成现实,而只有到这个时候,卡斯尔雷才肯付出他答应在 1814年提供的五百万镑。3月10日,未能劝说拿破仑让步的科兰古请求同盟 军宽延答复的最后期限到3月15日,他提出一份反建议,其中要求法国仍保 持欧仁统治意大利,萨克森仍归其国王,在重新改组欧洲的国际会议上法国 将有其发言表决权。夏提荣的谈判到19日终于完全破裂。此时从巴黎来的维 特罗尔男爵已经受到盟军的接见;盟军并批准他去探看阿图瓦伯爵,他到南 锡会见了后者。在此期间,在法国被占领地区,王党分子的阴谋活动得到盟 军或多或少公开的鼓励。3月22日,英国政府最后决定不再以拿破仑为谈判 对手。 这场戏此时已近尾声。2月28日,拿破仑再度冲出追击布吕歇尔,布吕 歇尔正在进逼马尔蒙和莫蒂埃,直到3月1日他被阻于乌尔克河。布吕歇尔 发觉有腹背受敌的威胁,便移师北上,想同正在攻打苏瓦松的比洛和温青格 罗德会合。如果不是苏瓦松这个要塞在3日突然投降盟军,布吕歇尔势将全 军覆灭,现在反而得以渡过埃纳河在拉昂城周围集结整顿他的全部军队,同 时法军则不得不在贝里-奥-坝找寻一个渡口。拿破仑在克拉纳击退布吕歇尔 的一次进攻以后,分兵两股向现已集结有十万敌人的拉昂进军。9日,拿破 仑在拉昂城南被打退;驻扎在城东的马尔蒙夜间遭到袭击而溃败。10日,拿 破仑也受到进攻,退向苏瓦松,从苏瓦松他掉师直趋兰斯击溃了圣普里厄斯 特的军团。虽然打了这场胜仗,拿破仑的作战方案仍然是失败了;因为这时 施瓦岑贝格的面前只有麦克唐纳和乌迪诺两军,他乘此时机慢慢地收复了一 切失地。从17日到19日,拿破仑放弃正面攻击布吕歇尔,而从兰斯急行军 到梅里,这次想从侧翼攻击布吕歇尔;布吕歇尔又一次拔脚就跑,而且跑得 更快。19日,他到达塞纳河与奥布河中间地带。 在这关键时刻,拿破仑并不放弃战斗,而是放弃阻止同盟军进攻巴黎。 他决定进军洛林,以便集合洛林各地驻军,并在切断敌军交通线后,再回师 巴黎城下进攻包围巴黎的敌军。但是施瓦岑贝格突然决心行动起来,20日和 21日,当拿破仑渡过了奥布河来到阿尔西时攻打了他;加之布吕歇尔也取道 夏龙前来。拿破仑经过一番苦战才摆脱他们,然后撤入圣迪济埃。施瓦岑贝 格和布吕歇尔再度会师后,终于决定沿大小莫兰河谷齐头并进攻取巴黎。莫 蒂埃和马尔蒙的部队都在25日在费尔-香班努瓦斯被打垮,一直撤退到巴黎 城郊,而在29日皇后玛丽·路易丝已弃城出走。30日,莫蒂埃和马尔蒙两 军残部又受到攻击,慢慢地被逼退,到了晚上他们投降了。惊惶不定的拿破 仑急奔回来,31日到达枫丹白露,他还不承认被打败,而仍部署准备再战。 但是,他已经被出卖和被抛弃了。"奇-_-書--*--网-qisuu." 3月31日,同盟国发出宣言,劝导巴黎人选择适合法国的政府,并举出 波尔多为榜样,波尔多曾经欢迎昂古莱姆公爵。巴黎的王党分子欢呼敌军入 城,并戴起白色帽徽。其实这种人只是一小撮。31日晚,同盟各国君主在塔 列朗家里确定决不再同拿破仑进行谈判,并要求元老院建立一个临时政府。 塔列朗当然成为这个临时政府的头子。巴黎市委员会和政府各院立即呼吁召 回波旁王室。4月2日,元老院决议废黜皇帝;3日,立法院同意并以两院联 名宣布废黜皇帝。元老院议员接着仓促拼凑出一部宪法,其中他们最关切的 是规定元老院继续存在,并维持他们自己的薪给待遇原封不动;然后,到6 日他们召唤路易十八归国即位。在这期间,元帅们在枫丹白露拒绝再追随他 们的皇上作战,并劝谏皇帝让位给太子。4月4日,拿破仑让步并派遣科兰 古、内伊和麦克唐纳三人去见沙皇;他们在途中遇到从埃松纳撤退下来的马 尔蒙,便邀马尔蒙同去巴黎。 第235章 亚历山大迟迟不答。但是在施瓦岑贝格的劝诱 下,马尔蒙答应背叛拿破仑;虽然他没有立即采取行动,却在4日至5日的 夜间下令他的部队调向敌方,从而暴露了枫丹白露。这时起沙皇要求拿破仑 直截了当地退位;6日,拿破仑最后屈从表示同意退位。 在意大利和法国南部,战争仍然在继续进行。1月间,缪拉扯下了假面 具,已进占罗马,继之占领托斯卡纳,并侵入罗马涅。然而他又犹豫起来, 因为他被英国本廷克的行为所激怒:本廷克同他签订了停战协定,但本廷克 只是迫于卡斯尔雷之命才同意签订的,因而佯作疏忽,仍派兵登陆里窝那, 意图进攻热那亚。欧仁还能在明乔河上拦击奥将贝勒加德,并且还指望为他 自己保住意大利王国,所以同缪拉进行谈判,但他们未能达成协议,4月13 日,缪拉向塔罗河发动攻势;米兰爆发了起义。16日,欧仁签订了一个协定, 规定允许他撤出意大利。在比利牛斯山方面,苏尔特想解救潘普洛纳和圣塞 瓦斯提安两地都未成功以后,步步后撤,1813年10月,比达索亚河一线失 守,11月,尼维尔又失守,12月尼夫河一线又不守。他于是撤退到波城的急 流险滩后面,这样就让威灵顿长驱直入波尔多。2月底,苏尔特虽在奥尔泰 兹一战失利,但整个3月份他仍转战塔布城周围,然后撤退到图卢兹,4月 10日,他最后在图卢兹被打败。 4月11日签订的枫丹白露条约决定了拿破仑的命运。他本人获得厄尔巴 岛和一笔年金,玛丽·路易丝和他的儿子得到巴马,他的家属都得到年俸。 20日,他和他的部队告别;他曾毫不怜惜地带领他们作战,然而却只有他们 对他忠心耿耿直到最后。 第二章复辟与“百日” 各国君主取得胜利便集会于维也纳,按照他们的心意重新组织欧洲。在 法国,路易十八确认了1789年的原则和拿破仑的各项制度;但是为时不久那 些感到失望的贵族便纷纷提出异议,从而动摇了他的政府。这正是拿破仑所 指望的。他不甘心于受命运的摆布,又担心他的处境会变得更坏,因此他决 心最后一次碰碰运气。他的卷土重来给法国带来新的灾难,并导致他自己终 身囚禁于圣赫勒拿岛。 一、维也纳公会与反革命的胜利 同盟军既成了法国的主宰,便着手把他们的条件强加给波旁王室。4月 20日,刚被元老院指定为辅政的阿图瓦伯爵签订了停战协定,交出仍被法军 据守着的一切要塞,连同全部装备和仓库。5月30日,和约在巴黎签字。除 了蒙贝利亚尔和牟罗兹而外,塔列朗还为法国力争保全了尚贝里与安纳西, 以及他本人拥有一些私人利益的部分萨尔地区。同盟军没有勒索任何战争赔 款,甚至也没有要求归还拿破仑从被征服国度掠夺来的艺术品。既然同盟军 已决定把法国退回到“1792年的边界”,而这边界并不把殖民地列入其中, 英国便自行夺到多巴哥岛和圣卢西亚岛、法兰西岛、罗德里格岛和塞舌尔群 岛;西班牙重占圣多明各岛其原占部分。在即将召开的维也纳公会上,同盟 国对法国所夺取的领土无论如何处置,法国事先承诺一概接受。 这次会议是欧洲史上还不曾举行过的重大会议,引起各方面都寄予很大 希望。但首先是那些旧日的“正统的”当局寄予很大希望。在被剥夺王权的 君主中,几个最重要的已经重登宝座。从1813年12月11日起,拿破仑本人 已经根据瓦朗塞条约释放了费迪南七世,又在1814年1月把罗马教皇送回本 国;黑森选侯、撒丁国王、摩德纳公爵和托斯卡纳公爵都已重返其首都;英 国国王重新领有已被升格为王国的汉诺威。但是那些拿破仑的同盟者,是否 要把拿破仑所给他们的都一并交出来?问题特别多的是德意志;帝国骑士和 教会王侯纷纷保卫他们的权利。德意志人民奋起作战是为了争取独立,而不 是为了恢复旧制度,况且还曾得到享有自由的许诺,因此人民同样感到惶惑 不安。德意志爱国者主张统一,但是他们并不能确切知道应该怎样统一;而 从这年年初起,戈雷斯在他主办的《来因报道》上发动了一个强大的运动, 反对王侯们的自我中心。意大利人欣喜的是赶走了法国人,忧惧的是奥地利 人卷土重来。另一方面,法国所解放了的资产阶级和农民都不愿再度沦入从 属地位。1815年5月22日,在发动反对拿破仑新战役的前夕,普鲁士国王 亲自允诺颁布宪法。但是,一方面有像巴德尔这样的崇古派,他们对君主们 施加压力,主张新的政治秩序应当建立在宗教原则的基础之上;另一方面有 像圣西门和奥古斯特·蒂埃里这样的维新派,他们要求最后应组织起“欧洲 社会”。所有的人一致瞩望于这次会议的是建立和平,如果不能有永久和平, 至少要有一个长期的和平。 卡斯尔雷、梅特涅和普鲁士人都未能高瞻远瞩。至于沙皇,虽然他乐于 倾听容-施蒂林和克吕德内夫人的预言(这些预言是通过皇后的一个嫔妇传给 他的),却照常玩弄神秘主义伎俩以实现他的野心。他不久以后就对塔列朗 说:“欧洲的传统礼仪就是欧洲的法律。”在“四强”的心目中,这次会议 的任务应只限于批准它们作出的决定;而其中的英国仍以调停者自居,邀请 同盟各国到伦敦去解决分歧,作出决定。亚历山大在伦敦摆出了高高在上目 空一切的姿态,他奉承恭维辉格党人从而激怒了托利党人,并冒犯了英国摄 政王。在伦敦的会谈没有达成协议就散了,9月间在维也纳也没有获得较多 的成果。维也纳公会因而迟迟未能举行,虽然塔列朗在西班牙的支持下,能 够使各国同意确定11月1日为公会开幕的日期,从而为他个人赢得一个为外 交界赞赏的胜利;但是这次公会从来没有名副其实地开过大会,一切都在委 员会里进行,重大的问题都由“四强”决定。主要的分歧一直是涉及华沙大 公国和萨克森,俄国想占有大公国并要把萨克森转交给普鲁士。梅特涅一直 在反对;而英国政府则对此漠不关心。英国政府所关心的只是坚持避免讨论 一切有关海洋自由的问题,并保留处理殖民地问题的权利:它把马耳他岛和 赫尔果兰岛据为己有,又从荷兰人手里夺到开普、新加坡、圭亚那的一部分。 英国政府也使会议通过谴责贩卖奴隶,但是由于西班牙和葡萄牙不肯合作, 没有能够立即加以取缔,关于欧洲大陆上的事务,英国政府授权卡斯尔雷相 机行事。 然而卡斯尔雷认为他的国家不能对大陆事务袖手旁观:在所有的英国政 治家中,他是前所未有的最具有欧洲头脑的一位政治家。他认为当务之急是 要包围法国,因此他主张扩大荷兰,把普鲁士安置在来因河上,并让奥地利 留在意大利;但是他同时也认为绝不能允许沙皇夺到大陆的霸权。他认为主 要是使普、奥两国亲近和解以加强德意志,这样才能既反对法国又反对俄国。 起初卡斯尔雷似已成功在望,梅特涅同意把萨克森给普鲁士人,如果他们不 再追随亚历山大的话。但是弗里德里希-威廉深受这位朋友的责备,便不承认 他的大臣们同梅特涅谈判的结果。形势显得如此严重,以至在1815年1月3 日卡斯尔雷愿意负责同梅特涅和塔列朗签订一个同盟条约。塔列朗自夸立了 大功,他写道:“反法同盟已告解体”,而确有许多人相信了他这句话。诚 然,塔列朗表现出非常机智灵活;可是,他所卖弄的领土公正处理和“正统 主义”等原则所发生的实际效果,并不如传闻之甚。没有任何人想给他任何 东西,并且,如果他在捍卫正统主义,人人都知道他这是为了讨好路易十八, 因为路易十八想把他的王室中人重新扶上那不勒斯和巴马的宝座。塔列朗曾 同卡斯尔雷和梅特涅通谋,促使他们抛弃缪拉,这倒是实有其事。此外,同 盟各国丝毫无意使同盟破裂。卡斯尔雷准备作出一些让步,并且很快地就说 服亚历山大取得协议:普鲁士人只能得到三分之一的萨克森,把托伦和波森 还给了普鲁士人;至于从荷兰方面,普鲁士人也只获得欧庞和马尔梅迪。普 鲁士人接受了来因区作为补偿,除此以外也提不出更好的地方。这样一来, 卡斯尔雷也跟在拿破仑的后边促进了德意志的统一。塔列朗反对把萨克森国 王移至来因河上,卡斯尔雷同意了塔列朗这个看法,从而有效地为来因河的 普鲁士化铺平了道路。处理完德意志问题以后,卡斯尔雷便离开了维也纳。 拿破仑的卷土重来并没有打断维也纳公会各委员会的工作,6月9日签署了 最后议定书。 这个最后议定书曾被视为一项杰作。然而,对东方的问题仍然留有列强 角逐的余地,因此,势必还将导向战争。在1813年7月至10月间,土耳其 人乘有利时机重新占据了塞尔维亚,继之在1814年11月塞尔维亚又爆发了 一次起义,结果把土耳其人围困在一些要塞里。 第236章 于是沙皇声称,根据布加勒 斯特条约,塞尔维亚人应享有自治权;此外,土耳其苏丹一直对沙皇在高加 索的征服地持异议。完全可以预见,迟早有一天亚历山大会要求占有君士坦 丁堡,作为他自以为对欧洲所做贡献的报酬。因此之故,梅特涅曾建议马赫 穆德请求欧洲各大国保证其领土。但是俄国人表示反对,而英国人置未来于 不顾,也拒绝参与保证。 此外,旧制度的外交官对他们自己的成就感到得意,这也是很自然的事, 因为他们根据他们最珍爱的均势原则,彼此分割了领土和“臣民”。正是由 于这个原因,维也纳公会的工作是与欧洲新潮流背道而驰的,因为它根本不 考虑法国革命战争所唤醒的民族意识。卡斯尔雷对辉格党人的抗议充耳不 闻,在这一点上正和梅特涅同样盲目。把伦巴第人和威尼斯人送给了奥地利, 不顾比利时人的反对硬使他们臣服于荷兰人,波兰又一次被肢解,甚至德意 志人也被凑集在一个陷于瘫痪,而又被普、奥两国拉锯争夺的邦联之内,这 些被牺牲的民族显然不会忍耐很久必将重申他们的权利。 政治的、行政的和社会的反动也随之而至。1814年5月,费迪南七世尚 未进入马德里之前,就已废除了1812年的宪法;西西里的费迪南也继起效 尤。罗马教皇和意大利各王公,从中部到北部德意志各邦的君主纷纷动手摧 毁拿破仑的政绩;普鲁士国王则中止了容克地主所深恶痛绝的土地改革。梅 特涅自认确有把握使南部德意志也重新回到健全的教义之上。就这一方面而 言,卡斯尔雷和托利党人也同梅特涅深抱同感:自由是英国贵族才能独享的 特权,而大陆上的愚民未可作此非分之想。然而他们不需很多时间即将察觉 出,随着拿破仑军队传播开的法国大革命精神并没有随着他的失败而消亡。 甚至就在此时,欧洲贵族满腔怒火地看到大革命的精神在欧洲仍有其一席之 地。好几个篡权夺位者仍然安居宝座之上,欧洲贵族把这视为一个标志。缪 拉诚然已成众矢之的,因为他顽固地坚持要占据马尔凯而与梅特涅有隙,1815 年1月,梅特涅暗地抛弃缪拉给卡斯尔雷和塔列朗处理。但是贝尔纳多特仍 然君临瑞典,并且在1814年8月得到英国协助,迫使挪威人选举的国王、丹 麦的克里斯蒂安把挪威王位让给他。“波拿巴”本人仍在统治着厄尔巴岛, 而他的“小杂种”(威灵顿这样叫他)有朝一日将成为巴马公爵。反动派认 为尤其严重得多的是:在尼德兰、来因地区、德意志南部、瑞士,不得不全 部或部分地保持法国的新事物。为了迫使奥伦治王室的威廉应付好比利时 人,卡斯尔雷认为必须强使威廉颁布一部宪法。沙皇也曾答应给波兰人一部 宪法。在法国,历尽困难始得复辟的正统国王,远不能恢复绝对王权及其种 种特权,他也得委曲求全,保留大革命和帝国的成就,并且不得不与资产阶 级共同统治这个国家。 拿破仑的迅雷闪电式的卷土重来又一次证实了这个相当收敛的复辟王朝 是多么脆弱不稳。 二、法国第一次复辟与拿破仑从厄尔巴岛卷土重来 路易十八在1814年4月24日到达加来。元老院通过宪法代表全国召唤 他回国登基,然而要指望他接受这个宪法殆无可能。5月2日,他在圣多昂 发布一项宣言,其中只把这个宪法看成是一个草案;他准备保存这个宪法的 一些主要规定,诸如公民的自由与平等、国有产业的出售、维持帝国各项制 度、立宪制政府的原则等等;但是人民主权从公法中勾销掉了,代之以国王 “将钦赐”的一个“宪章”。这个“宪章”由一个委员会从5月22日至27 日起草完成。政治组织是从英国人那里搬过来的。国王通过各负专责的大臣 行使行政权;国王独有提出立法之权;贵族院和众议院通过租税和法律,贵 族院议员由国王任命,并有可能世袭席位;众议院议员的选举有财产资格的 限制,缴纳三百法郎直接税者始有选举权,缴纳一千法郎直接税者有被选举 权。但是目前暂时由帝国的立法院改为众议院;帝国的新贵族也成为贵族院 的多数——八十四名元老院议员和若干元帅。6月4日,宪章在两院中宣读。 大资产阶级相当满意地接受这个宪章,因为一方面它阻拦了反革命,而 另一方面又剥夺了普通人民的一切政治影响。但是,问题仍然在于要看路易 十八是否把政府交给显贵们,也即是否像英国国王一样,按照议会多数的愿 望选用大臣。可是路易十八全然无意效法英王,他只不过把旧制度下的“高 级国务会议”和“争议处理会议”加以改头换面,而他的大臣只不过是些高 级雇员,他们同国王个别联系,彼此并不构成一个政见一致集体负责的内阁。 资产阶级深感失望。更糟的是:路易十八对政务不感兴趣,而外国的一些大 使,尤以威灵顿和波佐·迪·博尔戈为最甚,则插手法国政务。这个政权实 际上无政府可言,从而遭到削弱。 全国的群众处于漠不关心的状态,在群众眼里,波旁王朝已经一文不值, 同盟军和亡命者也惊讶地确认这种情况。路易十八回国一事并没有征询人民 的意见,人民所以容忍他,只因为在他们心目中,他是外国人强加给法国的, 以此作为实现和平与从法国领土撤军的条件。对于这次和平,人民当然毫不 感谢路易十八;不但不感谢,相反地,他的白色旗在人民看来是国耻的标志。 宪章上没有丝毫可以引起人民热情的规定;只要不恢复种种特权,也不再征 收什一税和各种封建租税,群众对这个政权也就听之任之。 然而这恰恰是旧贵族和僧侣所不愿容忍的,特别是僧侣,既然已使宪章 宣告罗马正教为国教,他们认为不应使其沦为一纸具文。所有这伙人都把宪 章视为一种过渡性的让步,而阿图瓦伯爵也抱有同样看法。路易十八不得不 满足他们的一些要求:对于贵族,他把他们安置在宫廷中,在皇室禁卫军中、 在政府部门和在军队中充任高官显职,与此同时,数以千计的军官则只发半 薪而予以遣散,阿图瓦伯爵曾答应取消的“综合消费税”,却又借口财政困 难而继续征课。僧侣则获得国王颁发敕令严格规定必须遵守礼拜日的习俗、 免除教会学校一切租税并不受政府任何管辖、取消政府任命的教育总长。政 府不能拒绝做出某些象征性的姿态:给基贝隆半岛登陆死亡的王党分子树立 纪念碑,1追封卡杜达尔为贵族;政府因而就有更多的理由纵容贵族的叫嚣和 僧侣的说教谴责。很快地全体法国人都认识到,除非全盘恢复旧制度,否则 无法满足他们。人民从缄默容忍变成愤慨。至于士兵,复辟政权完全不能指 望他们。 不久即有种种秘密策划在暗地进行。富歇深信欧洲是不会容忍拿破仑回 来的,因此倾向迎立奥尔良公爵,或者争取奥地利支持拥戴玛丽·路易丝为 摄政。相反地,马雷则致力于拥戴拿破仑,并在1815年2月派遣弗勒里·德·夏 布隆去向拿破仑汇报国内情况。一些将军准备发动兵变;3月5日,拉勒芒 和德鲁埃·戴尔隆即试图在北部发动一次兵变。他们失败了;但就在这个时 刻,消息传来:“他”回来了! 1基贝隆半岛在法国西部莫尔比昂郡,1795年6月7日,亡命的王党分子在英国支持下在基贝隆登陆,被 青年革命将领奥什指挥的共和国军队一网打尽。——译者 拿破仑从来不肯听天由命,何况他有充分理由表示抱怨。有关当局拒绝 把他的儿子给他;而玛丽·路易丝则已以奈珀克为其情夫。路易十八拒绝如 约付给他年金。或许他已获悉,在维也纳正在议论把他放逐到圣赫勒拿岛。2 月26日,即在夏布隆离开厄尔巴岛之后两天,拿破仑登舟返回法国。此行结 果只为他招致新的不幸。 3月1日,拿破仑一帆风顺到达儒昂湾。从儒昂湾出发,他向格勒诺布 尔进发,拉贝杜瓦耶上校在该地迎候他,并将要塞交出。10日,里昂工人热 烈欢迎他胜利归来。曾经夸下海口要生擒拿破仑的内伊也于14日在隆勒索尼 埃宣布起义,并在奥塞尔与他汇合向巴黎进军。直到此时仍很自信的路易十 八受到这个打击后,自知大势已去,乃于19日到20日的夜间,仓惶出走里 尔,继之逃往根特。3月20日,拿破仑回到杜伊勒里宫。带着三色旗的雄鹰 才又从一个钟楼飞到另一个钟楼,一直飞到巴黎圣母院的塔楼上。 三、“百日” 拿破仑没有遇到任何认真的抵抗。波旁公爵和昂古莱姆公爵夫人妄图拉 走一部分军队,都失败了。昂古莱姆公爵从朗格多克推进到德龙河,但很快 就被包围,他乘船逃往西班牙。拿破仑的归来虽然没有遇到直言不讳的敌人, 然而他发觉法国有了很大变化;在“百日”期间,法国政治生活显得生气勃 勃,这使得他感到为难、不安。 法国大革命的精神在光天化日下公然再度表达出来,并且恢复了革命传 统。 第237章 在他飞驰的归途中,拿破仑不惜诉诸大革命的精神,他猛烈地攻击那些 企图恢复旧制度的贵族和僧侣。路经奥顿时,他就曾使用革命期间的语言喊 出:“我要把他们吊死在路灯上!”事实上当时是有一个汹涌澎拜的人民运 动确实在反对贵族和僧侣们。另一方面,雅各宾派的资产阶级纷纷也重建起 结盟军,4月底布列塔尼的结盟军已经组成,5月14日巴黎的也组成,而尤 其在东部各地,在洛林和在斯特拉斯堡,在布尔戈尼厄和在多斐内,结盟军 的组成获得很大成功。在这些组织中,令人回忆起救国委员会和共和二年的 军队,大唱《马赛曲》和《出征歌》。行政当局对此感到惊慌不安,有意识 地采取措施,务必使大革命精神的复活不致产生任何实际效果。拿破仑是同 意的,他无意于重新发动大革命;绝对专制和世袭的君主政体既已失而复得, 人民只应保持缄默,静候下达出征命令。 但是拿破仑对待自由主义者的态度,不敢象对待人民那样轻率专断。自 从他到达里昂之时起,无疑地是出于拉贝杜瓦耶的忠告,他开始发出大量诺 言,虽然或许他本人也并不重视这些诺言。但是,在巴黎,报纸杂志、合法 团体以及参政院本身都要求组织一个立宪制政府。拿破仑在论及路易十八时 曾说:“这个恶棍替我把法国惯坏了。”其实路易十八是无能为力的,他绝 不是心甘情愿,而是迫不得已地去迁就那些名流新贵,这些人物的势力部分 地是帝国时期政策的产物。而拿破仑既不想依靠人民,也只得同路易十八一 样迁就他们。为了不致食言,他仅允颁布一个《帝国宪法补充条例》,并由 他亲自和邦雅曼·贡斯当共同起草。甚至在3月19日,贡斯当还在《辩论报》 发表了一篇恶毒攻击拿破仑的文章,但是一经召见,他立即效忠皇帝。这个 补充条例相当多地摹仿宪章,而且也同宪章一样是一个妥协性的文件。自由 主义的资产阶级没有能够争取到保持有财产资格的选举权:拿破仑恢复了普 遍选举权和各级选民团;但是他对元老院中有一部分世袭贵族则作了让步, 这是他在共和十二年宪法中所拒绝过的。《补充条例》的妥协结果没有使任 何人感到满意。在《补充条例》付诸全民投票时,参加投票的人数很少;在 选举议员时,半数以上的选民未参加投票。保留世袭贵族使爱国党人心灰意 冷,使他们拥护拿破仑的积极精神消失殆尽。至于自由主义的资产阶级,他 们也不信任拿破仑,很快地就重新攻击他。《补充条例》在一次“五月校场 大会”1(实际上迟到6月1日才举行)上举行盛大仪式予以宣布以后,议员 们就着手自行改为制宪议会,而从事修改这个条例。简言之,拿破仑疏远了 那些热诚拥护他的法国人,而并不能博得新贵名流的好感。 自由主义的反对派使政府感到头疼。担任警务大臣的富歇各方敷衍,面 面俱到,此外他还秘密地同梅特涅谈判。担任内务大臣的卡尔诺很少更换官 员。特派专员的行动并不比1814年更为得力。路易十八所保留下来的帝国时 期的出版检查制度,现在被废除了,王党分子趁机利用这一措施。他们利用 经济上的危机、利用对征兵的恐惧和不可避免的战争而兴风作浪。在5月初, 旺代郡又一次暴动起来,在布勒塔尼省又出现了舒安分子。叛乱分子攻占了 布列绪尔和肖列,拿破仑不得不派出由拉马格统帅的西路军。叛乱很快地被 镇压下去。6月20日,旺代的头子们在莱热附近被击溃,25日求和。然而这 些叛乱分子牵制住了三万人的兵力,因而给同盟军在最后关头帮了大忙,如 果拉马格的军队投入滑铁卢战场,则同盟军或将必败。 不论历史学家对当时各种政见感到多大的兴趣,在这三个月期间里,法 国人首先关注的还是外敌的威胁。拿破仑在向巴黎进军的路途上,他曾保证 说他是在同奥地利一致行动;但是很难相信他会抱有这样的幻想。在他重登 皇位时,他向同盟各国提出过和谈建议,并曾向它们派出一些使节。但是他 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早在3月13日,同盟各国在维也纳已经宣布拿破仑为法 外之人;25日,在肖蒙签订的同盟条约得到确认。在这场大决战中,各国君 王和贵族又一次自命是在捍卫各族人民的独立,甚至是在捍卫被一个暴君奴 役的法兰西民族的自由。事实上他们自己何尝不深知问题并不在此,现在的 关键问题就在于要一劳永逸地扑灭法国大革命,要彻底打垮在他们眼里成为 体现大革命的这个人。波佐·迪·博尔戈写道:“拿破仑正高举着大革命的 火炬向巴黎挺进。跟随着他的是人民的渣滓,还有军队..外国列强必须趁 早在罪恶萌芽时加以彻底扑灭,否则它将又一次动摇社会秩序的一切基 础..这是热中抢劫和暴行以破坏财产权和法律。”欧洲正以铺天盖地之势 来压倒法国,总共已出动七、八十万大军,还有雄厚的后备兵源,以及英国 所拥有的一切资源。 复辟王朝留下的军队约有十六万人,还有十万人或经准假,或擅离职守 而回到家里;拿破仑号召他们全部归队,并把他在1813年10月9日已征召 入伍的1815年适龄新兵同这十万人混合编制起来。拿破仑又号召志愿从军, 召回已被复辟王朝遣散的军官,并保持他所建立的国民近卫军的组织,派其 1公元五世纪,法兰克人征服高卢后,每年三月举行法兰克武士的大会,称“三月校场”,自公元755年 起改为每年五月举行,改称“五月校场”。在这些集会上举行军事检阅,或全体自由人向法兰克最高首领 致敬献礼,并由首领召集武士议论军情,或召集僧侣解决纠纷,或商讨国家大政。自九世纪末年以后不再 举行。拿破仑恢复历史上这一古老集会形式,为的是激发人民的忠君情绪,表示问政于民的传统。——译 者 中一部分加入现役驻守各要塞,或组成后备师。总共他集合起七十万人。不 幸的是武器、装备和马匹均感不足,而钱更缺。最糟糕的是国民精神状态, 虽然比之1814年已稍振作,但仍然不是热情很高:新兵不是迅速去报到,而 且远不是全部都去报到。拿破仑如果对各地结盟军表示支持,或许尚可重新 燃起公共舆论的热情;但是他既屏弃革命的热忱和救国委员会的范例,便不 敢重新实行普遍征兵,也不敢实行混合编制,如果能把国民近卫军混合编入 正规军队,他就不难带领至少二十万大军去比利时。然而,我们应该承认, 他没有足够的时间把一切安排得更妥善些,因为军情紧迫,必须抢在同盟军 调动好以前,迅速出击并收复来因河战线。 拿破仑最后这支军队已同大革命的传统决裂:它是由饱经训练的军人组 成,而且其中大多数都曾上过火线。它比1813年的军队更为可靠而有战斗 力,何况配备的炮兵和骑兵也好得多;但是,从数量上看是太少了些。除了 国民近卫军和分散在各地国境线上的兵力以外,北路军总共才有十二万六千 人:六个军团、近卫军和四团骑兵。参谋部和最高司令部的人选都不是第一 流的,而在林尼之战前夕,布尔蒙竟投了敌。至于皇帝本人,尽管有不同的 说法,无论如何,看起来他的健康、精力和信心都大不如前。 从法国已撤出的军队中,有两支仍然驻扎在比利时。一支是由英国人、 汉诺威人、比利时人和荷兰人所组成的,共有九万六千人,而威灵顿奉命前 来担任指挥;另一支是布吕歇尔统率的十二万四千普鲁士军队。因此,敌军 在数量上占有优势;但是他们仍然过于分散,可望对他们来个突然袭击,或 至少可以各个击破,这是拿破仑唯一可以打出的牌。但是,打一次胜仗,即 使取得压倒的胜利,其实也还不能决定全局。 从6月6日起,拿破仑开始把部队从里尔调动到梅斯,以便在桑布尔河 以南集中;并于15日大举进攻沙勒罗瓦,插进两支敌军中间。但是他的军令 没有被准确执行,林尼和四臂村都未能攻克。拿破仑本人也听任敌军败退撤 走,16日整个上午毫无进展。实际情况是:布吕歇尔和格奈森诺已重新集结 了八万四千人,决心冒险一战;而威灵顿,直到12日还在按兵不动,在15 日仍然在等待法军从蒙斯方向来进攻,突然迅速地向东调动以便攻击法军的 侧翼。最后,到16日中午过后,拿破仑发觉普鲁士人集重兵于林尼;他决定 打,命令内伊和德鲁埃从四臂村迂回到普军的右方。但是拿破仑已经把洛博 兵团留在沙勒罗瓦,洛博到晚间才赶来,以致拿破仑手下只有六万八千人。 内伊受到威灵顿不断加强的兵力的攻击,无法脱身。拿破仑的命令也未能顺 利传达下去,以致德鲁埃在两个战场之间来回移动,对哪个战场也帮不了忙。 布吕歇尔的军队被从中间突破,被迫撤退,但未被歼灭。拿破仑得了感冒而 离开了战场,法军也未乘胜直追,直到17日上午将过的时候,格鲁希才领兵 追赶败退的敌军,到了夜间终于发现,敌军并不是退向那慕尔,而是向瓦弗 前进。 第238章 格鲁希此时不是渡过迪勒河去拦击普军,而是尾随普军追击,以致布 吕歇尔得以不受阻拦地前进去增援威灵顿。 此时威灵顿已向北退走,并已在苏瓦尼森林的前面,在圣让山高地上构 筑阵地,他共有六万七千人,阵地右边有乌古蒙庄园和圣拉埃农庄强固的屏 障,阵地中心也隐蔽得很好。阵地的左翼比较暴露,但是他在这一边等待普 鲁士援军的到来。在17日一整天,拿破仑调动军队转而进攻威灵顿,他此时 有七万四千人;18日由于大雨造成的困难,他等到将近中午时才发动攻势; 其后果是到下午一点钟时,比洛就出现在法军的侧翼。正面进攻英军阵地是 由内伊指挥的,他指挥得很不好,首先进攻英军右翼,在乌古蒙庄园前受阻 攻不上去,于是转向中路进攻,直到下午三点半都被阻于圣拉埃农庄;继之, 以密集纵队推进的步兵遭到扫射,经过激烈肉搏后被击败;骑兵也冲入英国 人的方形阵地,但被英军击退;最后集结起来的步兵再度进攻而动摇了敌军 的阵线。内伊请求出动近卫军给敌人最后的、致命的一击。但是拿破仑已不 得不派出很大部分的近卫军去增援洛博,因为洛博被比洛不断增多的部队逼 得逐步后撤,拿破仑只能派出五营老近卫军,英军方面抵挡这些老近卫军攻 击的是英国的近卫军——威灵顿最后的后备队。就在这个时刻,齐坦到达法 军的最右翼,于是英军转入反攻。拿破仑的部队阵脚大乱,溃不成军,惊慌 逃窜,伤亡三万人,被俘七千五百人。格鲁希在瓦弗还能令敌军不敢轻视, 甩脱敌人全师返还。法军残部到拉昂集中后退过塞纳河。 21日拿破仑回到巴黎,仍想重整旗鼓,继续抗敌。但是议院表示反对, 次日他宣布退位。议院选一个以富歇为首的执政委员会,他决定拿破仑应于 29日离开马尔梅松。议院宣称反对波旁王朝,6月30日威灵顿到达巴黎城郊, 议院派出代表团去见威灵顿。当时普遍认为宜以奥尔良公爵取代路易十八, 仍留在维也纳的塔列朗也附和此议。要使同盟各国都同意废君复辟,并非轻 而易举;亚历山大始终强烈地反对他。但是亚历山大此时不在巴黎,拿破仑 出乎意外的大败使威灵顿和路易十八得以控制解决方案。路易十八立即兼程 回国,28日他在康布雷允诺宣布大赦。威灵顿答复议员代表说,改朝换代无 异革命行为,而革命行为势必招致法国被肢解。在这个问题上议院和执政委 员会发生分裂。7月3日,受任为军队总司令的达武签署了巴黎投降书,并 将军队撤退过卢瓦尔河。8日,路易十八再即王位。 此时拿破仑在7月3日到达罗什福尔。他曾要求派出帆舰,以便乘坐前 往美国,执政委员会借口海上有英国巡逻舰,命令他登舰待命,事实上扣留 他当作囚犯。14日,路易十八下令把他交给英国人。不过还没有做到这一步, 9日拿破仑已开始同英国人谈判,要求把他带往美洲,或者到英国;15日, 他登英舰“伯雷勒芬”号,把自己交到英国人手里。 英国政府、普鲁士人,甚至梅特涅都想割去法国几省之地。卡斯尔雷坚 决反对这么干,他得到威灵顿和亚历山大的支持。最后,他终于使首相利物 浦改变了主张,同时沙皇也说服了奥地利。因此,普鲁士人陷于孤立,不得 不让步。9月26日提出的和约草案被塔列朗拒绝;但路易十八撤换了塔列朗, 11月20日在第二次巴黎和约上签了字。这次和约从法国夺去菲利普维尔和 马利恩堡、萨尔路易、朗道和萨尔等地,以及法国还保留的那部分萨伏衣; 法国应付赔款七亿法郎,外加私人要求的赔偿二亿四千万法郎;同盟军将占 领法国三至五年;此外,这一次法国还得交还从其他国家掠夺来的艺术品。 同一天,同盟各国重新确定它们的同盟条约,并决定永远不许波拿巴家族重 登法国皇位;卡斯尔雷又提出增加一顶附文:同盟各国每隔一定期间应举行 会议审查欧洲局势。从9月26日起,亚历山大已经同普、奥两国签订了一个 神秘的公约——神圣同盟,要按基督教教义保障和平并确保欧洲大陆有良好 的政府。 至于拿破仑,此时他正在驶向圣赫勒拿岛的途中,同盟各国决定把他囚 禁在该岛上。他去到这个遥远的、偏僻的孤岛上,在赤道的烈日下,在辽阔 的海洋中,如此悲剧式流放的结果,反而使他的一生更增添了具有浪漫主义 色彩的魅力,这种魅力将永远扣人心弦,引起人们的遐想。它也有助于产生 关于拿破仑的传说,这种传说使他在历史上所起过的作用走了样。他受到欧 洲帝王们的迫害,因此他在法国人的眼里又成为这个革命民族的英雄。帝王 们所以要囚禁他,不仅因为他个人的威名使他们心惊肉跳,而且是因为他们 要打击报复这个竟敢娶一个公主的暴发户士兵。拿破仑本人则在口述他的回 忆录时,最后仍表现出天才横溢,不减当年,他把他的政策中的个人因素完 全置诸脑后,而把自己单纯地视为解放人类和各民族的、武装起来的法国大 革命的领袖,这场革命正是通过他的双手放下武器的。 1821年5月5日,拿破仑闭目长眠了。 结束语 拿破仑创建新皇朝和世界帝国的大业,功败垂成,因而使诗人浮想联翩, 视之为第二个因其大胆而遭天罚的普罗米修斯1——人的天才向命运之神奋 战的象征。另一些人则与之相反,把拿破仑看成是历史决定论播弄的玩物, 他们的理由是法国大革命必然导致独裁,而取得自然疆界又注定了法国永将 征战不休。为了不陷入玄学的空论,历史学者倾向于同意诗人的看法。只要 革命的敌人仍在勾结外国,要拯救革命就必须有一个无上威权的政府,而资 产阶级要建立起这样的政府正需要拿破仑其人,这在历史学者看来是一个事 实。法国合并比利时和来因河左岸势必遭受新的攻击,历史学者也应把这种 情况看成是可能的。但是,军事独裁本身并不意味着必须重建世袭君主政体, 更无需另立新贵族阶层;捍卫自然疆界的最好办法也并不是要越过这些边界 去向反法同盟各国挑衅。这些都是拿破仑个人的意图要这样干的;客观形势 诚然有利于实现他的意图,然而这种个人意图却是发自他天性的最深处。此 外尚有一种很流行的说法,即谓拿破仑的个人意图乃是注定要失败的;为了 教训那些妄图步恺撒后尘的人,为了整个人类的福利,也许最好能把这一论 断看成是无可争辩的。然而我们却不敢苟同,因为在莫斯科,亚历山大的抵 抗意志原有可能衰退;在卢岑,同盟军本来也有可能全军复灭。现在可以肯 定说的只是:拿破仑所冒的风险太大,而在这些冒险行动中,法国丧失了大 革命时期所征服到的全部领土。 虽然拿破仑的个人壮志未酬,他的所作所为却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在法 国,革命后的新国家尚未定型,拿破仑给了它一整套行政机构,这显然是大 师的杰作。1789年的革命已使资产阶级掌握政权,但是随后民主力量起而与 之相争,1在皇帝的庇护下,新贵名流才得以保住政权,增殖其财富并扩大其 势力;一旦摆脱了平民的威胁,他们就准备自己登台进行统治并恢复自由主 义。在欧洲,法国思想的传播、英国的影响、资本主义的发展以及随之而来 的资产阶级的壮大,都在导致同样的后果,拿破仑在摧毁欧洲旧制度并把现 代社会秩序的各项原则传入欧洲时,大大加速了这个演进过程。文化的蓬勃 发展、人民主权原则的宣布、浪漫主义的传播等等都预示了民族的觉醒,拿 破仑所进行的领土调整和种种改革促进了这种觉醒。资本主义正在西欧生根 发芽,大陆封锁保护了资本主义早期的成长。长期以来浪漫主义激荡于全欧 洲,拿破仑则正好成为浪漫主义诗人的出类拔萃的英雄人物。拿破仑个人的 影响诚然是可观的,但是只有顺应当时正在推进欧洲文明的那些潮流,他的 影响才能起作用。要谈历史决定论吗?历史的决定作用正是在这里可以看出 来。 既然在这方面拿破仑成为一代伟人,我们就不难理解何以关于他的传说 形成得如此之快,而又如此根深蒂固。然而,在他的个人意向和他的具有持 久性的成就二者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矛盾,而关于拿破仑的传说则只保留了他 的成就这一面。事实上他越来越敌视大革命,敌视到这种程度,如果时间许 1古希腊神话中的一个神,他从天上盗取火种带给人类,从此人类进入文明;但因此激怒了“万神之神” 宙斯,把普罗米修斯锁在悬崖上,令鹰啄食他的肝脏,以示惩罚。这个动人的神话两千多年来成为西方诗 人咏歌,艺术家描绘的主题。——译者 1指法国大革命期间的人民运动,尤其是共和二年无套裤汉对国民公会施加的压力。——译者 可的话,他可能最后会部分地废弃公民平等;然而,人民的想象却把他塑造 成大革命的英雄。他曾梦想建立一个世界帝国;然而,在法国人看来他依旧 是“自然疆界”的保卫者,欧洲的自由主义者则把他看成是反对神圣同盟帝 王们的各民族的捍卫者。 第239章 他曾建立最严峻的专制统治;然而,人们却打着他 的旗号去反对君主立宪的波旁王朝1。他是浪漫主义者崇拜的偶象,然而,就 其思想方法反对文学艺术的兴趣而言,他却眷恋于纯粹的古典主义。从政治 的和民族的观点来看,这种含混的传颂后来使法国又出现了拿破仑三世2。 只有浪漫主义者没有完全看错此人,因为拿破仑只是在所受教育及其智 慧表现方式方面才是古典主义者。他的行动的原动力来自想象,即其性格中 不可克制的进取精神。他能永远具有动人的魅力,其秘密即在于此。因为人 总是被追求权力的浪漫主义梦想所萦绕,即使只是在转瞬即逝的热情所激动 的青年时代。因此,象巴雷斯所描写的那样的年青人,兴奋若狂地去到拿破 仑墓前顶礼膜拜的,将世代不乏其人。3 1指1814年和1815年复辟的波旁王朝为了同大资产阶级妥协,不得不“钦赐”宪章,在形式上建立君主 立宪制。参看上文350页。——译者 2指拿破仑的侄子路易·拿破仑·波拿巴利用“拿破仑传说”所造成的舆论,在1848年12月当选为第二 共和国的总统,三年后发动政变建立个人独裁,又过一年称帝为拿破仑三世,建立法兰西第二帝国。到1870 年普法战争,拿破仑三世兵败被俘,使法国蒙受色当惨败之辱,割地赔款。——译者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