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不及防》 第1节 本书由(凝涉)为您整理制作 ============== 婚不及防 作者:浮生永夏 文案: 都市平凡女青年季锦,不过打份工而已,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嫁了。 都市创业好青年林徐行,结个婚而已,慢慢觉得自己这个新娘不一般。 季锦:让我喝杯82年的雪碧压压惊! 林徐行: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林太太的位置,被你承包了! 1、日更,早上九点钟更新,其他时间的更新是修错别字 2、he 3、略现实向 内容标签: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励志人生 主角:季锦,林徐行 ┃ 配角:韩义,曲听白,林居安,陈凌汐,陈诗华,林仁 ┃ 其它:励志,温暖,奋斗 ============== ☆、chapter 1.诡异婚礼 季锦隔着头上的白纱,看着眼前鲜红的红毯,总觉得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楚。 偌大的教堂,黑压压一片看去都是人头,面目模糊的脸,都朝着季锦看过来,季锦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阳光从她的背后投下来,裸背的婚纱,晒得背一片软软的痒。季锦很想去挠一挠后背,却只有把这个念头强压下去,双手攥紧了手中的,荷兰空运来的永生花,白色的缎带软软划过她的掌心,柔软,微凉。 季锦默默冷笑一下,愤世嫉俗地想着,哪儿有永生的花朵,也同样没有永生的爱情。 一个在自己的婚礼上,丝毫不相信爱情的新娘,和永生花一样的荒谬。季锦的指尖隔着绸缎手套轻轻摩挲着永生花的花梗,暗地里苦笑着,我们都是这场婚礼必须的道具。 音乐响起,婚礼的现场督导朝着季锦点头,示意她应该出场了。 季锦觉得自己一定面无表情,殊无笑意,想了想,撑起一个微弯的嘴角,无论如何也该演个全套才对。 天使般的花童在红色的地毯上撒下粉红色的玫瑰花瓣,星星点点,就像一条红色的银河,季锦却深吸了一口气,才能迈出第一步。 季锦被挽在一位中年男子的臂弯里,她费力地想着,这号称是她伯伯的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林徐行哪位熟稔的合作伙伴,用来扮演带着新娘出场的长辈的角色最合适不过。 明明是安排好的剧本,季锦此刻才觉得荒谬,在这个她本该扮演主角的时刻,她本应一心一意演好自己的角色,却总是在走神。 满座高朋,一人不识。 还好,她还认识红毯尽头的那个人。 即便是以极其苛刻的目光来看,季锦也必须承认,此刻红毯尽头的林徐行的确是风度翩翩的英俊男子。 礼服剪裁合身,长身玉立。 很少看到林徐行穿正装,此刻望去,倒有种陌生的震撼感。 林徐行在她的眼里,曾经有很多种意义,却偏偏从没有过“一个有吸引力的男人”这个选项,季锦不由有些恍惚,但是理智却一直提醒她,千万别跌倒,长长的红毯,高高的鞋跟,一步一步,终于走到了尽头。 林徐行微笑着看她,似乎完全没有被这场婚礼的真相影响心情。他来接她,笑容完美,甚至还轻轻按了按她的指尖,示意季锦完全不必如此紧张。 季锦长吐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毕竟某个很微小部分的她,依旧希望这是一场神圣的婚礼,两个相爱的人在上帝的见证下,许下彼此的终生。 只是可惜…… 季锦抛开自己满脑子的混乱念头,开始专心致志听神父念誓言。清晨的阳光,干净而爽利地垂落在祭台上,季锦认真盯着神父手里的《圣经》,烫金的边,被摩挲到开裂的书脊,每一个小细节都似乎近在咫尺。 季锦给自己催眠,看,一切都很完美,几分钟之后,仪式完成,他们就会在众人的目光下,跳上一辆被粉红色气球装饰满的加长婚车,一路开到机场,跳上一架飞机,去度他们的蜜月。 oh!no!想到蜜月,季锦不由更紧张了。 “你们还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办婚礼!”一声狰狞的尖叫突然划破此刻婚礼的平和与寂静,“你们还我妹妹的命来!”一个高个子的年轻女性,在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神坛前的新人上的时候,直冲冲飞奔而来,一把从背后扯住季锦的手臂,另外一只手就是一个又狠又重的掌掴。 一切发生得太快,季锦来不及反应。 她转头的瞬间,就被一巴掌甩上了脸,这一掌又痛又辣,季锦几乎是跌进了身旁林徐行的怀里。 满座哗然! 整个婚礼礼堂瞬间炸开了锅。前排的宾客们纷纷扑上前,后排有些人立刻伸长了脖子站起来,要看看是什么情况。 叫嚷声,惊呼声,劝服声,桌椅踩踏声,混杂在一起。 林徐行觉得自己几乎从未如此愤怒过。他眼光扫过身边的伴郎团,六人组的伴郎,团团围上来,把被林徐行努力挡住的打人女子合力拖开。 那女子仍是厉声尖叫:“你这个没有教养的捞金女,林徐行你娶了这样的女人一定会后悔的!……滚开,不要拉我!……要是我妹妹今天出了什么问题,我要这个贱女人给她陪葬。林徐行你个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混蛋,你们都该一起下地狱!” 最后两句模模糊糊,消失在了教堂外的尽头,几位伴郎一起,把那女子拖出了婚礼的现场。 林徐行皱着眉头看着季锦的脸,指印渐渐泛上来,她本就白,这一掌又用足了力气。他低声说:“对不起。” 如果刚才他反应再快一点的话,应该能拦住陈诗华那个疯狂的女人,季锦完全不用挨着一巴掌。 季锦定了定神,主要怪自己今天穿的是婚纱里面还穿了件束身衣,行动不便,否则躲过刚才那一巴掌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朝着林徐行笑了笑,挣脱他的搀扶,摇了摇头,低声回答:“没关系,我没事。” 林徐行有些讶然,盯着白纱下季锦颤悠悠晃动的低垂睫毛,本以为一般姑娘,在自己的婚礼上,受了这么大的折辱,就算识大体,至少也应该有些情绪的波动。 而眼前的季锦,就好像一潭深幽幽的泉水,不但一言不发,连情绪都欠奉。 林徐行犹豫着,低声问:“能坚持到婚礼结束吗?” “当然。”季锦的口气十分镇定。这婚,今天她还就结定了! 于是林徐行低声朝身边的伴郎耳语了几句,其他一概不管,只顾安抚着季锦。说起来,他和季锦也不算很熟,然而对女士的尊重,让他只顾安排着送她去休息室。 休息室的跟妆团队很专业,呼啦啦一群人围上来,一声不吭,冰敷的冰敷,补妆的补妆,林徐行插不进手,就踱到窗口边,默默吸了一支烟。 他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的湖景,心事忡忡。 没等他一支烟吸完,季锦走过来,用手轻轻插/进他的臂弯,声音依旧镇定:“走吧。” 林徐行迟疑地问了最后一句:“真的可以?” 季锦咬着牙:“今天必须结。” 林徐行不再多说,脸色冷峻带着臂弯里的季锦再次走进了教堂。这次,他没有把她交给任何人,自己带着她走到神坛下。 这一段插曲之后,在现场婚庆工作人员的安抚下,吵闹成一片婚礼现场渐渐安静下来,现场督导十分得体:“请我们把关注点依旧放在这对相爱的新人身上,为他们送去我们最大的祝福。”朝着林徐行点点头,婚礼继续。 两声“ido”说完,所有人长出一口气。 插曲有一段就已经足矣。 在众人的目光下,林徐行转身,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和挽在他臂弯里的季锦转身,一路走到教堂门口,加长型的四门白色林肯早就等在此处,婚庆督导继续介绍:“我们这一对漂亮的新人,即将前往巴厘岛的飞机,让我们一起用热烈的掌声,欢送他们迈向蜜月之旅。” 在众人交织的复杂目光中,林徐行和季锦这对“美满的新婚夫妻”丢下无数迷惑和猜疑,奔赴自己的蜜月而去。 仪式完成之后,有简单的餐会,专供前来观礼的宾客填饱肚子。虽然不像传统婚礼,有新人招呼,但是这一堂名流汇聚的餐会,几乎没有人缺席。 佐餐的不是美味,而是无尽的八卦和流言蜚语。 “今天大闹婚礼的不是陈家的老大陈诗华吗?” “怎么?你还不知道?林徐行把陈诗华的妹妹陈诗雨蹬了,二话没说就娶了今天的新娘,陈诗雨气得自杀。” “呦?人没事儿吧?” “生死未卜的,除了陈家人,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 “那说起来,今天的新娘子手腕儿够硬的。” “长得倒是很漂亮,今天被扇了一巴掌也挺镇定,没闹出更多的笑话。” “那倒是,不长得漂亮还有手段,怎么能吊到这样一个低调的金龟婿。” “今天的新娘子从来没见过,什么来头?” “听说是个孤女,陈诗华不是大骂她是捞金女吗?据说婚前协议都没签。” “林家老爷子居然允许林徐行娶这么一个姑娘?” “林家老爷子被气得半死,现在人还在医院呢。” “切,他那身子骨,在医院也就是个姿态,我去探过病,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在和小的置气呢。” “不过话说起来,今天林家人一个也没出席,我当时接了帖子,差点没敢来。” “说不定今天陈诗华来闹,还有林家人在背后撑腰呢。” 暧昧不明的话语,和含义深远的眼神同时和流言蜚语一起传播着,甚嚣尘上,为今天这场充满闹剧和戏剧色彩的婚礼,更添上了一层混乱的迷雾。 ☆、chapter 2.身蜜月 季锦不是第一次坐头等舱,但是是第一次坐头等舱全包的机位。 四周空空荡荡,只有季锦和林徐行两个人寂寥地坐在其中,像是草原上两颗寂寞的树。 林徐行一边默默拿出笔记本电脑,一边浑不在意地说:“临时决定的婚礼,私人包机没订到,只能订成这样了,将就一下。” 季锦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不用这么破费,毕竟不是真的。” 林徐行顿了一下,抬头看她,目光锐利:“必须的姿态还是要摆,我们要让一切显得真实可信。” 第2节 “是。”季锦下意识挺了挺脊梁。 林徐行失笑:“不用这样,放松一点。” 季锦有些窘迫,要说自己完全不紧张,那也是骗人的。她是很大方的人,但以这样的身份和林徐行两人独处的时候,情绪难免紧绷。 林徐行看她有些疲惫,指指旁边的位置:“要去休息会儿吗?” 季锦摇摇头:“我先去卸个妆。”刚才婚礼结束,她只来得及去更衣室把那件贵的要死的婚纱脱下来,还给造型团队。 一脸妆容虽然薄淡清新,但是面对6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她还是决定先让自己的皮肤好好呼吸一把。 林徐行点点头:“请自便。”然后颔首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进入了工作模式。 他在读邮件,塞满邮箱的几百封邮件,助理已经帮他下好在本地,还没来得及看,他要自己捋一遍。 马上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要事无巨细,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林徐行皱着眉头看完最后一封邮件,眼睛酸涩,闭眼,抬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这才惊觉舷窗外,正是落日西沉,季锦坐在窗边,围着一条毯子,已经睡熟了。她垂着头,拗成一个奇怪的姿势,显然睡得并不舒服,可能是空调有些冷,双肩耸着,有种桀骜的柔弱。 空姐都很乖觉,看他们有包下头等舱的财力,非富即贵,男的埋首公事,女的生人勿近,乐得轻松,除非他们主动召唤,都远远的不打扰。 他连铃都不用按,招了招手,空姐微笑着贴身上来,他指指季锦:“有枕头吗?还有厚一些的毯子。” 空姐点点头,新拿了一个羽绒枕,外加一条略厚的羽绒被。 林徐行帮季锦把座椅放平,轻轻抬起她的头,她的脸颊冰凉,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掌心,像只小动物,林徐行莫名的心头一动,手却没有停,把枕头塞到她的头下。 也许是真累了,这样一阵动静,季锦还是没有醒。 看着她这样恬静的睡颜,林徐行忽然觉得宁静。他想起小的时候,大夏天的午后,去母亲的房间,母亲喜欢睡在湘妃竹的美人榻上,也是这样半侧躺的安静容颜,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里的扇子,莫名心里就安静了。 不过没安静几分钟,机长操着一口蹩脚的英文机内广播,即将到达登巴萨国际机场,季锦兀然被惊醒。 她看见身侧的林徐行,讶异了那么一下才平静下来,她明明记得他是在更远一些的座位上对着电脑工作的,怎么一会儿工夫就坐到她身边来了? 季锦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座椅已经放平,枕头和被子都是新拿来的,知道一定是林徐行的“善行”,讪讪地:“谢谢林总。” 林徐行摇摇头:“以后别叫我林总了,还有半小时才到,你再睡会,等会儿我叫你。” 季锦凝神想了想,也不客气,点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睡是睡不着的,她闭着眼睛只是觉得和林徐行两个人相对无言,平添尴尬,还不如假寐养养精神。 毕竟明天一大早他们就要起床去拍婚纱照,用度蜜月补婚纱照的夫妻,除了他们俩,应该也不多见。睡饱了,气色好一些,更符合一个甜蜜新娘该有的状态。 季锦不由想到座椅下的小包里,塞着她的护照、身份证、户口本,把所有重要的证件随身携带,似乎早就成为了她的一项习惯。户口本上的婚姻状态一栏,落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签章,已经变成了“已婚”。 她怔怔的,总觉得有些事无论留下多少痕迹,也依然让她没什么真实感。 脸颊的红肿渐渐褪下去,她又想起今天在教堂里挨的那一巴掌,陈诗华下手是真狠,看来是动了真怒的。陈诗雨自杀,做姐姐的肯定不好受。她在之前一次的餐会上远远望见过陈诗雨,是纤弱而轻愁的女子,有种我见犹怜的娇柔。 那样的姑娘,要真的因为她与林徐行的婚姻,就这么离世而去,挺可惜。想到这里,季锦的心底忍不住泛起另外一个声音,连自己都不爱的人,怎么有能力去爱别人? 林徐行的确够绝情。 季锦还在胡思乱想,飞机却该降落了。 林徐行等飞机落地有了网络,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助理发给他的最新资讯简报。今天的婚礼上的闹剧还是流了几张照片和视频出去。好在他不是什么声名显赫的人,爆料的人也不敢直接明言他与林家的关系,所以流传范围并不大,助理正在全力处理。 他满意地合上电脑。 直到坐进冷气十足的接车里,才低声对季锦说:“明天的婚纱照,晚上就会随着新闻通告出去,你要是不想曝光率太高,明天可以多拍一些侧脸和剪影。” 季锦感激林徐行的体贴,却婉言谢绝:“我们还是按照效果最好的方式拍吧,毕竟人们总觉得笑到露出八颗牙的新娘,才是最幸福开心的。” 林徐行深深看她,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他一直知道,自己找了一位好盟友,当时他选中季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聪慧知进退。 ** 有些得天独厚的岛屿,随便找个位置,不用调光和ps,随手一拍就是大片,特别是遇到林徐行和季锦这样的璧人。 摄影师很满意今天的拍摄成果。 季锦也很满意今天的取景地,悬崖之上,碧浪一望无涯,阳光在每个浪尖上跃动。 她是喜欢海浪的人,当然,如果不用穿着这么厚重的婚纱,身边也没有这么一位气势逼人的新郎,估计她会更开心。 季锦默默在心底吐槽,是谁说的,新郎就是拍婚纱照时候的一件道具! 林徐行拍婚纱照那种英挺和帅气,有时候真的会让她忍不住恍惚,比如现在,他在摄影师的要求下“深情凝望”她。 近看林徐行的眼睛,不是全然的深黑,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琥珀色,比常人的眼眸颜色更浅淡一些,赭色玻璃一般泛着清透的光,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哪怕一动不动,都能看出一种流转的光华。 季锦微笑抬头看着这样的眼睛,不由心底一声口哨。 林徐行被眼前季锦眼底闪过的一丝狡黠诱惑了一下,他不解地望着她,眉头微皱。 摄影师已经跳脚了:“深情,深情!”这新郎是和新娘有仇吗?新娘心不在焉,新郎愁眉苦脸。 林徐行不由狼狈地继续寻找所谓最深情的表情看着季锦。 三十多度的气温穿着正装,很快就汗流浃背。一个钟头后,林徐行彻底失去耐性:“差不多了吧?” 摄影师一愣:“就一百来张。” “够了。”林徐行开始扯领带,季锦随之长舒一口气。 林徐行心里有本帐,正装的够宣传用就行了:“剩下就跟拍一些生活照吧,海边沙滩之类的。”季锦一颗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还拍? “先吃午饭,下午再继续,这边落日不错,可以拍一些落日相关的景色。”林徐行很严肃地和摄影师讨论着细节。 季锦那颗提起的心又忍不住雀跃了一下,太好了!终于可以吃顿好的休息一下了! 三十多度热成狗,她恨不得立刻吹上一个钟头空调,狂嗑三个冰淇淋。 她要瘫倒在酒店,坚决不出门,拍婚纱照什么的,真是虐死人!天知道要沉浸在多甜蜜的爱情当中,才能忍受这么需要拗造型的折磨。 “累了?”林徐行显然注意到了她的疲惫。 季锦点点头,低声道:“有点。”同时意外着,林徐行比她想象中更关注她的感受。 林徐行抬腕看了看手表:“我还有八个小时就要飞离这里,剩下几天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七天以后再回国。” 季锦一愣,之前林徐行并没有告诉她这件事,虽然是一个装出来的蜜月,但是她本以为,至少林徐行会在这里过完这个蜜月,是他说的,演戏要演全套。 显然,她想多了。 所以,她即将面对的是一个独身蜜月? 林徐行不意外她的错愕,解释道:“m国那边,有一个很重要的会面。”神色不免有些踌躇。 季锦很快点点头:“当然,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你只需要告诉我应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式配合你就可以了。” 她一向是配合的下属,听话,懂事,执行力高,这也是这次林徐行选中她的原因。 ☆、chapter 3.协议婚姻 林徐行一愣,虽然季锦表现得十分配合,态度温和,语气也并没有一丝负面情绪,但是他却因为她的无条件配合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轻咳了一声,想要掩饰自己的情绪波动,很快冷静下来,一伸手:“我陪你回房间?” 季锦配合地把手臂挽上他的臂弯:“当然。” 背后摄影师一声又一声的快门声,咔擦咔擦,捕捉着他们每个相处的瞬间。 他用印尼语对拿着反光板的助手说道:“真是一对幸福的爱情鸟。” 季锦一回到宽大的海滩别墅,就把自己反锁在属于自己的那间房里。 脱掉闷死人的婚纱,跳进浴缸里洗干净自己身上的二两各色化妆品,喝掉了半罐本地bintang冰啤酒,在空调和吊扇的双重安抚下,季锦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假结婚什么的,真是累死人! 季锦的酒意犯上来,她本是不喝酒的人,冰箱里没找到其他冰饮,她此刻也需要一点酒精才能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懒洋洋躺在浴缸里,开始第一千零一次地问自己,这次结婚,到底是对是错? 想了半天,觉得和之前的结论一样,无所谓对错,情势比人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或者说是她看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她不能不抓住。 她记得那天,是个平常的工作日,她准时在下午两点钟到岗,兼职实习生的到岗时间很灵活,只需要和秘书报备考核,她刚打开电脑,在内部的通讯软件上上线,一个意外的弹窗跳出来:“到岗之后,请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和你详谈。” 她盯着对话框右侧的头像,发了一会儿呆。有人说,证件照才是鉴定颜值的终极利器,两寸的白底证件照,大家都照得表情呆滞,唯有林徐行,依旧俊逸清朗,季锦本来没有在意过林徐行的颜值,她关注林徐行的头像,只是因为从某个角度看起来,林徐行穿白衬衣的脸和她心底某个影子,影影倬倬地叠在一起,总能激发她对过去日子的一点记忆。 而此刻面对林徐行的召唤,季锦紧张得抽了一口气。 要辞掉她?她自认实习以来严谨踏实。 不能转正?她还指望着这份工作帮她成为白富美呢。 昨天交上去的文件有问题?那也轮不到最高leader约谈她啊。 千百个念头从季锦的心上滚过去,她所在的这家创业公司小是小,但是前景光明,她当时就是认准了这家公司的未来发展,才无所不用其极地混进来。 她因为没毕业,在这家公司当了三年的实习生,马上毕业之后,转正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甚至于,以她的工作表现,她还指望升任个小负责人之类的。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不能失去这份工作,薪水优渥,远超她当时入职时的预期。 曾经有一个声音嘲讽过季锦,说她永远是悲观主义者,每次遇到事情,只会想到最坏的结果。 季锦当时微笑以对,没有经历过最大的失望,怎么能永远保持旺盛的信心? 季锦急急在通讯软件里回复:好的,请问我现在过来方便吗? 弹窗跳了一下,附带通讯软件的“滴滴”提示音,坐立不安的林徐行瞥了一眼显示器,看到季锦的回复,立刻打字:方便,我在办公室等你。 一向从容的他,掌心竟然有点微热。 他盯着她的头像,现在的季锦无疑是一个美人,尖削的下巴,小巧玲珑,他还记得刚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和现在的样子,可谓大相径庭。这也是他自作主张,没有通过任何招聘环节就把她招进来,甚至没有传出任何桃色绯闻的重要原因。那时候的季锦,实在称不上漂亮。 他模模糊糊从回忆里想着那张曾经圆润的脸,微圆,和气,没有现在这样蝴蝶破茧般的惊艳。 正在发呆,办公室已经响起了礼貌的叩门声。 林徐行低声:“请进。” 季锦还算淡定,仍是难掩眉目间的那一点惶恐。 第3节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林徐行不打算折磨她,他开门见山:“和我结婚怎么样?” 季锦惊呆了,等一下,她没听错吗,她结结巴巴地回问:“结……结婚?” 林徐行很平板地描述着,似乎他们讨论的是一件十分重要且正式的公事:“当然,是假结婚,但是结婚手续是必须的,所有文件都完全合法。三年之后,我们离婚,我会支付给你两套房产,一笔现金,价值总计一千万。 这三年中,我们在外人面前将会是一对模范夫妻,我们将会出席一系列必须的场合,比如家族聚会,或是商务必须,除此之外,你将完全拥有你自己的私人生活不受干扰,但是在这份合约的生效期间,你不能交男朋友。 在生活上,我们需要同住在一套房子里,但是你可以认为我就是一个合租的室友,我们会分房居住,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林徐行说得很慢,所有条款一一解释,似乎生怕季锦没有听懂。 季锦渐渐从刚开始的惊愕中缓过神来,她思考了一会儿,反问:“为什么你需要一个人假结婚?” 林徐行紧盯着季锦的眼睛,那双眼睛,干净,纯澈,有的只是全然的好奇。他和季锦同事三年,工作上他们配合紧密,他对她全部的了解,几乎都来自于工作,然而他们私交甚少,对于她的私生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徐行只能依赖自己的直觉判断。 明知道不说更安全和稳妥,即便她拒绝了自己,也不担心后患,然而仍是林徐行斟酌着字句,慢慢地解释道:“我有一份家族合同,指定我必须在三十岁之前结婚,我才能继承一份对于我而言很重要的遗产,这份合同我之前一直不知情,现在知道了,但是留给我的时间也所剩无几。”他摊了摊手。 季锦看着林徐行,不由有些好奇,林徐行就她所知,并不来自于什么显赫的家庭,或者说,他压根没有提及过他的家庭,他谈过他的同学,他的读书时光,他的导师,他的梦想,但是就是没有谈过他的家庭。 但是作为一个创业公司的带头人,他从未得到过任何额外的帮助,这些年她亲眼见证过他的拼搏和奋斗,只有亲眼所见,才知道他付出有多少。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能让林徐行讳莫如深,能让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从未提供任何帮助,又能让他为了一份遗产,不惜假结婚也要得到遗产。 季锦的问题很多,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问,交浅言深,人之大忌。 她只能问和自己相关的问题:“为什么选我?” 林徐行苦笑一下,他的选择,真的不多。 当你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你的梦想和事业,最后回首,身边只留下两类未婚的女性,一类是对他背后所代表的东西觊觎万分的,一类是压根没把他放在心上的。 林徐行轻咳了一声,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犹豫了一下,决定换个角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能跟着我一起度过这几年,你会得到些什么? 我知道,金钱和房产都不能打动你,你在乎的不是这些。但你如果和我在一起,你将会遇到更多的挑战,创业公司有时候经营起来很简单,你只需要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目标,大家认可这个目标和对应的价值,就会头也不回地朝前冲,而创业公司成功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经营能力,管理手段,社会资源,这些才更为重要,这些东西,你想学吗,你想有吗? 我可以保证,这是你在你目前的岗位上,至少需要十年积累期才能得到的东西,而在我身边,你三年就能拥有,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季锦承认林徐行很聪明,他一直都看透了她,她的骨子里从来不是简简单单想要打一辈子工的员工,她跟着林徐行干了这么多年,并不代表她将会跟着林徐行干一辈子。 季锦怎么看林徐行的条件,都觉得对自己有益无害。 三年不交男朋友?当然,她本来就没指望过自己这辈子还能有爱上一个人的能力。爱情太虚幻,能握在自己手心里的能力,才没有人可以带走。 “我如果说我同意假结婚呢?”季锦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冷静地吐出这几个字。 “那我们就需要谈谈这场交易中,令人不那么愉快的部分了。”林徐行的神色放松了一下,但即将出口的部分,他觉得更挑战彼此这份刚建立起来,私交十分薄弱的关系。 “你可能会面对来自我的家族的强大压力,包括但不限于,阴谋,侮辱,恐吓,甚至是暴力手段。 你将会受到我家人强烈的反对,但同时我需要你忍耐,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但我不能完全隔绝你的压力。 你不能有男友,因为我不希望你成为我的家人攻击我的弱点。”林徐行甚至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又快又坚决地说完这一席话。 ☆、chapter 4.逐浪之日 “就这样?”季锦问道。 “基本上就这样。”林徐行观察着她的神色,在没有意料到她如此淡定的同时,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重点,“哦,差点忘了最艰难的部分,你可以提出你的疑问,而我出于安全的考虑,在很多情况下,可能不会提供令你满意的解答,这是一段充满秘密和谎言的关系,我会尽量保证不对你说谎。” 林徐行觉得自己没有预料错眼前这个姑娘,直到现在都没有落荒而逃,真是勇气可嘉。 季锦垂着眼睑,老僧入定一般思索着这个对她而言充满诱/惑力的机会,她最终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得到那份遗产?我能听听原因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肯定不是一笔钱。” 林徐行一愣,苦笑一声,先用问题来回答问题,给自己留一点缓冲的时间:“你为什么这么猜?” “你不是一个会轻易为金钱所动的人。”细节流露人品,季锦在林徐行的身边工作了三年,他做过的很多决定,都说明了这一点。 “我该说谢谢吗。”林徐行居然有微笑的冲动,“没错,那不是一笔钱,那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那是一份很大的股份,折合市值非常非常高。但是你也没说错,我想要这份遗产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这份钱打动了我,事实上,那个家庭的任何一分钱我都不想要。但是立遗嘱的人是对于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不想让他一手创立的事业就此外流。” 家族隐秘,豪门恩怨,这些词语若隐若现地浮现在季锦面前,其中的复杂和争夺,季锦似曾相识。 于是季锦点点头:“好的,我答应这个协议。” 当时点头答应下来的协议,演变成了今天所要面对的一切。季锦把自己埋进浴缸里,像一条鱼一样,从水下深深吐了一口气,才慢悠悠地钻出来。 叩门声响起来:“季锦,你还好吗?”林徐行的声音。 季锦高声回答:“我在洗澡。” “半小时后午餐可以吗?”林徐行顿了一下,抬手看了看手表,再次出声。 “好的。”季锦不由自主挺直了脊梁,就像每次完成林徐行为她分派的工作任务一样。 足足过了几秒钟,她才意识到自己不由自主又进入了工作时和林徐行的相处模式,失笑出声,这才离开浴缸,开始打理自己。 林徐行再次接她去吃饭的时候,衣服已经换成了轻松的便装,洗过的头发还没有全干,显然早上的婚纱照对于两人而言,都是一次折磨。 午饭吃得很丰盛,季锦眯着眼睛,大快朵颐。 林徐行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吃饭的时候,其实安静而餍足,吃西餐,刀叉毫无声响,一块五分熟的牛排很快就下了肚。 他慢慢啜着冰香槟,看着季锦吃饭。 季锦左顾右盼,每喂进自己嘴里一口食物,就抬头望着外面的景色,他们吃饭的凉台在二楼,对面是一条幽谷深涧,一眼望去,浓烈的阳光下花木扶疏,颜色耀眼。 头顶的吊扇,清风徐徐,季锦毫不客气,要了一个三球的冰淇淋,慢吞吞用银色的小勺吃着。 相对无言,一餐饭吃得寂静无声,林徐行本来话就不多,工作上干净利落是他的风格,和同事们的私交也很少。季锦虽然并不内向,但是为了配合林徐行默然的气场,她话也懒得说。 两人在这安静的气氛中,竟也都不觉得尴尬,也算是难得。 林徐行盯着季锦的侧脸,那里曾有一个红肿的掌印,如今渐渐褪下去了,但他还记得当初那个掌印的触目惊心。他犹豫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关于陈诗雨,我想,我欠你一个解释。” 季锦转过头,及时掩住了眼中的那一点惊讶,只是点点头。 “回国之后,我想你会很快见到她,以及她的家族。她是我三伯母的侄女。”林徐行谨慎地斟酌着字句,他也没有想清楚,到底应该告诉季锦多少,才算合适,“我和她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在决定和你结婚之前,这段感情已经过去了,我也明确和她沟通过了,当时的她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是依旧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后来发生的一切,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婚礼上发生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有料到她的姐姐陈诗华会这么冲动。” 这是婚礼之后,他们第一次谈到这件事,季锦觉得林徐行从不欠她什么解释,在合约拟定的同时,他已经告诉了她所有的风险,也明确告诉她,不是所有的问题,他都会给她一个满意的解释或者答案。所以季锦对婚礼上暴怒殴打她的女子,有预期,也并不委屈,这是这份合约附带的风险,哪儿有那么容易挣到的钱?季锦早就明白,高薪之下,必有高代价。 反而是现在,面对林徐行的解释,她有了一丝讶然,他说得语焉不详,但是也让季锦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天知道,她在被打的同时,是有多担心自己真正成为了别人感情中的第三者,还好林徐行没有道德沦丧到这个地步。 季锦自嘲地想着,出卖婚姻,通过欺骗的方式帮别人履行结婚的合约,似乎从道德上也没多少站得住脚的地方,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但是她依然感激自己仍处在第五十步,没有朝着更邪恶和黑暗的地方,滑走更远。 “其实,我见过陈小姐。”季锦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和表达内容,她回想着当时的场景,那是一场行业内的顶尖峰会,到会的都是大拿,季锦这样的虾米当然是没什么资格成为一家公司的代表列席其中的,她那天是负责为林徐行送文件。 林徐行站在会场外,吸着一支烟,低声同身边的女性说话,她望不清楚说话人的脸,从背影看起来,倒真是姣好娴雅,林徐行一脸忍耐的神情,越过说话人的脸看见季锦来了,倒好像遇到救星,急匆匆走过来,身后的女子转身,那样一张脸,谁见过都不会忘记,有种我见犹怜的轻愁,眼里似乎含泪,神情婉约哀怨。普通的男人无法拒绝这样一张脸提出的要求,林徐行就可以。 他毫不留情地转身,斩钉截铁的一句:“陈诗雨,这不可能。” 季锦当时严记自己身为下属的本分,垂首不看,把自己的一点八卦心统统收起来,但是心里却滚过一个念头,正常人谁能拒绝这样的美女?林徐行真是铁石心肠。 “都过去了。”季锦觉得此刻言辞都略显单薄,但是态还是要表的,“我想我会明白以后如何对待陈小姐和她的家族。” 林徐行挥了挥手:“不,你完全不用应付他们,他们只是不重要的角色。” 季锦忍住了自己追问“那什么才是重要的角色”的冲动,点点头,若无其事继续吃自己的冰淇淋。 林徐行有一丝讶异,在对待他的时候,季锦的好奇心真是少得可怜。 因为季锦在乎的人,从来不是他。 林徐行丢下餐布,礼貌地欠欠身:“那么你慢用,我回房间收拾一下行李,晚上我飞走之前,我们还来得及让摄影师多拍几张日落时分的我们。” “好的。”季锦含着汤匙,宛然一笑。 林徐行已经出了餐厅,突然觉得不对,又倒回来,因为他的离去而显得神色更自在的季锦看着他,不由一愣。 林徐行犹豫了一下,还是问:“抱歉,我不该一个人把你丢在这里,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我听说这家酒店的spa不错,要不然我帮你预定一个。” 季锦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下午去冲浪。” 林徐行一愣,冲浪? 于是季锦也不知道,忙成陀螺的林徐行是哪儿来的闲情逸致,要和她一起冲浪的。但是眼前那个乘风破浪,姿势和平衡感显然比她好太多的林徐行,确确实实就出现在眼前。 季锦还在和冲浪教练用蹩脚的英语讨论如何爬上冲浪板站稳,林徐行已经默默自己玩high了。 季锦很擅长运动,起步虽然慢,但是进度很快,几轮练习之后,也渐渐找到了那个稳住自己的点,在海水和风浪之间,试图追逐林徐行的身影。 一玩儿就是一下午,直到落日渐渐西沉。 无数次爬上冲浪板,又无数次被海浪击倒,再不断重复这个过程的经历中,季锦渐渐体会到了一种对海浪的控制力,她很快陷入到了这个争夺掌控力的乐趣当中。 林徐行无疑很擅长也很喜欢这项运动,她望着眼前穿着阔腿冲浪裤,裸着上半身的林徐行,第一次觉得他很陌生,明明是相处三年的上司,也是极容易沟通的合作伙伴,但是这一面的他,她是全然陌生的。 她默默打量了两遍林徐行坚持健身保持出的人鱼线,心里一声唿哨,真可惜,可以远观而不能亵玩。 ☆、chapter 5.陌路重逢 林徐行也玩high了,他也突然惊觉,自打回国创业以来,他从来没有给自己放过假,如果不是这次假蜜月,可能这个状态还会持续下去。 甚至于他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季锦一脸坦然说她要来冲浪的时候,他会那么积极要一起来,他不是耽于玩乐的人,他还有一场硬仗,迫在眉睫,但是他无法拒绝季锦脸上那种轻松而愉悦的表情。 是的,下属都在玩乐了,上司还在加班,太苦逼了,一定是这样! 于是林徐行也来了。 他意外地发现,季锦居然极有运动神经,她的长发梳成一条小辫子,斜着从左耳后侧落到她漂亮的锁骨上,阳光都似乎珍爱她,金色的浓烈阳光在她的皮肤上泛起瓷器一般的光亮。 泛着太阳光亮的季锦,很快就学会了冲浪,平衡感非常好,很快就在他的身后追逐起他的身影,这感觉,很微妙。 两个钟头之后,他招呼她:“要歇会儿吗?喝口水。” 季锦闪过一丝不舍的神色,似乎还没玩够。 林徐行微笑:“你后面还有七天,慢慢玩。”季锦这才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和他一起划着冲浪板,回到岸边。 柔软的白沙,细细贴在脚掌上,尖砺和柔软两种矛盾的触感同时传递出来,却有着意外的和谐。 林徐行递了一瓶水给季锦,她轻声道谢,仰头咕嘟咕嘟,喝得十分爷们儿。 林徐行微笑,第一次觉得季锦很有趣。 在这之前,她一直是面目模糊,低眉顺目的下属,有想法也会用最妥帖的方式表达。 “你后面几天可不能晒太黑,回到国内,我们俩黑得不一致的话,会穿帮的。”林徐行开着玩笑。 第4节 季锦可没把这句话当成是一个笑话,她笑着摇摇头:“不会的,我后面去漂流和攀岩,不会怎么晒太阳。” 林徐行一愣,疑惑地问道:“你都计划好了?” 季锦这才惊觉自己失言。其实,本来是没计划的,她以为他带她来蜜月,是一个加深彼此了解的机会,可能会聊聊对未来的计划安排,可能会一起吃吃饭谈谈人生和理想,可能会一起埋首工作,但是她没有料到,他会直接留给她一个独身蜜月。 季锦早就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这样难得的出门休假机会,既然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怎么能虚度? 没有人在她身边,她也能过得很好,于是冲浪,漂流和攀岩,一项接一项,进入了她的脑海,成为了她未来几天的行程安排。 她嗫嚅着:“临时计划的。” 林徐行失笑,意外中倒有一丝宽慰:“那就好,临时丢下你,我也正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能照顾好自己,除了不能晒黑之外,林总还有什么要求,我一定做到。”季锦长舒一口气。 林徐行点点头:“是还有一个要求,不要再叫我林总,叫我阿行。” 季锦张了张口,两个字的称呼卡在嘴边,犹豫了两秒才别别扭扭喊了一句:“阿行。” 林徐行放声大笑。 季锦不由也笑了,林徐行脱掉“尽职同事兼温和上司”这个标签之后,露出的人性一面,让她觉得亲切。 “你学过冲浪?”季锦第一次发出私人的问题,在这样的气氛下,似乎随意闲聊,不会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以前很喜欢。”林徐行淡淡的,“一个好朋友特别喜欢冲浪,跟着就学会了。” 季锦暗忖,这个“好朋友”一定不是陈诗雨,她那一身奶白色的肌肤,肯定见不得太阳的荼毒。 “摄影师来了。”林徐行眯着眼睛看了看远方,似是有点不舍,他垂下头,低声耳语,“拍完这组照片,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会有问题吗?” 季锦抬头,黑色的湿发紧贴额头,笑容却明媚:“没问题,林总你安心工作,不用担心我。”神情一愣,这才赶紧改口,“阿行。”声若蚊呐。 该死的,真是无论如何都难以适应这个称呼。 林徐行没有勉强她,只是指着海天交界的地方:“太阳要落下去了,这里的落日很美。” 季锦喃喃的:“落日,总是很美的。” 如果有人见过季锦看落日的神情,一定知道季锦是个有故事的人,她是大方爽朗明媚的姑娘,在望着落日的时候,神情却有些怅然。 林徐行无意中的扭头一瞥,看到了季锦的表情,却什么也没有问,默默扭回头,安静陪着她一起看落日。 涛声澎湃,亘古不变地冲刷着海滩,他们之间只有长久的寂静。 背后的摄影师,咔擦咔擦,丝毫不停,记录下这个安静的时刻,只有背影,却满是故事的一帧,定格成相纸上凝固的时光。 林徐行飞离海岛的第一夜,季锦在这个偌大的海滨villa中,半夜惊醒。 这间villa有4个房间,厨卫俱全,之前林徐行和季锦各自使用一间,大虽然大,有个室友共住,总有几分安全感。 而林徐行飞走之后,季锦处在这个大喊一声,回答自己的只有回音的别墅中,突然感觉到了许久没有爬上心头的孤寂。 她跑进林徐行的房间看星星,这个房间有最棒的观星露台,星子很大,一颗一颗,弯月如勾,云淡而旖旎,这个夜空就仿佛一张巨大的画卷,干净,透彻。 房间里还残留了一点点林徐行须后水的味道,混着季锦带来的驱蚊水香味,明明平淡而市井,却让季锦觉得安宁。 也许是今天照婚纱照和冲浪,体能消耗巨大,季锦不知怎么的,就倒在林徐行的露台凉椅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令人不太愉快的梦。 有面目模糊的温柔女声在梦里对她轻声喊“小锦,小锦”,声音呢哝,妥帖而温和。 然后是黑夜中她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前行,那种熟悉的恐惧又来了,她跌倒,尖锐的痛,不知道是来自于哪里。 女声很焦急:“小锦,小锦,你会找到通往幸福的路。” 是吗?有那样的一条路吗?她兀然惊醒,满头汗水。 醒来的时候是夜半时分,海浪依旧不停,酒店庭院里的青蛙呱呱低鸣。 季锦喘了口气,回到房间里,就着夜灯喝了一杯冰水。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那个声音了,也很久没有梦到过有关“幸福”这样的字眼,她从很久以前就发现,一旦自己忙得庸庸碌碌,为了一口饭奔波劳碌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关心自己是否拥有幸福,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福。 吃饱了饭闲着没事干,思考自己到底幸不幸福,是属于有钱人的奢侈品,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拥有过奢侈品了。 季锦对自己自嘲地笑了一声,也许是这个意外的蜜月,给了她忙碌的人生一段短暂的闲暇,才让那些已经忘记的情绪,在某个地方缓慢地发酵。 季锦又睡了下去,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第二天,季锦早早吃过早饭,约好的漂流中心的人来酒店,一路把她接去漂流。 季锦喜欢运动,喜欢一切新鲜刺激,能带来全新感觉的东西。每到一地,她总希望自己全身心去体验更本地的特色和文化。 然而今天,她却是他乡遇故知。 “知柔?真的是你?”略带尖利的女声打断了季锦与漂流教练磕磕巴巴的英文交流。 在一个异国他乡,充满各种肤色和语言的地方,却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季锦的第一反应,却是心头一沉。 “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天哪,你怎么瘦那么多?减肥啦?我刚才看了半天都没敢认。”那女声十分兴奋,来自于一个娇小玲珑的身体。 “你在和我说话吗?”季锦扭头,神情好奇而淡定。她一面担心自己会不会伪装的表情用力过猛,一面努力压下自己狂乱的心跳。 那女生一愣:“我是李丽娜啊,叶知柔你不认识我啦?我们一起在h市读过中学,三班,记得吗?” “我在c市读的高中,看来你口中的人和我长得很像啊,也是缘分,我叫季锦,你好。”季锦微笑着伸出手来。 李丽娜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季锦的回答,不由露出尴尬的神色:“对不起,我认错人了。你和我的一个高中同学长得真的很像。额,也不是太像,我那个同学很胖的,没有你身材这么好。” 季锦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李丽娜尴尬地挥挥手:“那你玩,你玩,真不好意思。”转身去找同行的男士,看来是度蜜月的,态度亲昵,远远拖着自己老公的手臂,疑惑的声音依旧飘来:“啊呀老公,我怎么知道不是,真的和我的高中同学长得很像的啊,当年我们学校的话题女王啊!” 季锦松了一口气,心底暗暗想,世界还真小,这个大嘴巴李丽娜还真是老样子,自来熟,热情指数偏高。 时隔多年,在异国他乡,居然大家相遇在一个共同的小岛上,还都是来度蜜月的。 ☆、chapter 6.意外友情 季锦今天的心情,本来是非常明媚的,以激流著称的河道漂流,惊险刺激,本来让她充满期待。 但是突然冒出来的李丽娜,又让她的心情落到了谷底。 在经历认人错误这件事之后,自来熟的李丽娜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季锦。本来大家就是一个漂流组,行程中,李丽娜不停寻求机会和季锦说话。 “季小姐是吗?刚才真不好意思,那个,请问一下你有没有驱蚊水啊?”李丽娜趁着拖装备上山前,先开启了借东西模式。 季锦默默从背包里拿出驱蚊水递给李丽娜,李丽娜笑逐颜开:“你果然准备充分,和我那个同学一样,每次出门,大家要是缺纸巾啦,创可贴啦,找她就准没错了。” 季锦一愣,暗自腹诽,早知道就不借给你。 李丽娜拿着驱蚊水一通狂喷,一边喷一边问道:“刚才你说你是c市人?c市可挺好的,三线城市,不像我们h市,生活压力那么大。” 季锦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季小姐一个人来啊?”李丽娜依旧谈兴高昂。 季锦笑一笑,依旧是“嗯”了一声点点头。 傻子都该看得出来,季锦毫无继续话题的意思,然而李丽娜依旧有办法把对话继续下去:“你一个人来漂流也不怕啊?不像我,要不是我老公非要来,我才不会参加这么危险的运动呢。”话语里满是甜蜜的抱怨。 季锦要是听不出这花样秀恩爱的口气,那才是傻到家了。 没容李丽娜继续攀谈,漂流中心的教练来分组和分配装备,让大家准备上山,出发到河流的合适位置,准备下水。 李丽娜开心大笑,一把握住了季锦的手:“季小姐,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我们一组好不好?” 季锦本想不动声色把手抽回来,李丽娜却握得很紧,一副她要是不答应就绝不松手的架势。 季锦的怒气淡淡泛了上来,她不是软萌可欺的包子,那个万事永远惦记着别人想法的她早就被生活磨砺碾碎在了岁月的长河里,现在的她,已经知道到底要如何拒绝别人。 幸运的是,还没等到季锦需要义正言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一个意外的机会拯救了她。 “我们组刚好缺一个啦,有没有单身的?anybodysingle?here.”一把漂亮的女声在距离季锦几步远的地方响起来。 季锦头也没回:“我来,我是一个人。”她朝着李丽娜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僵硬笑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臂。 她甚至懒得应酬李丽娜一句,这样的人,你给她三分颜色,她只会无尽地得寸进尺,把她的无礼怪罪为你的小气。 季锦很感谢刚才出声拯救了她一把的姑娘,还没见到人,先平添了三分好感,而这姑娘看起来,比她的声音更吸引季锦的亲热感。 这姑娘戴一顶鸭舌帽,帽檐下五官大气,干练的工字背心的户外鞋,她一眼扫过去就又加了几分好感。这两天在海岛上,出入在五星级酒店的海岛villa和沙滩,看到的姑娘们,不是闲散慵懒人字拖就是精致华美高跟凉鞋,突然看到一个穿户外鞋的姑娘,意识到彼此可能是户外运动的同好,季锦不免多看了两眼。 “你好,我是舒兰,刚才听那个妹子大声说了半天你的名字,季锦是吧?”舒兰大大方方伸出手来,一点没避讳自己偷听了半天李丽娜对季锦的纠缠。 季锦发现自己更喜欢这叫舒兰的姑娘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舒兰喜欢户外运动,所以今天虽然自己也是孤身一人,但还是来挑战了漂流。季锦在今天剩下的活动时间里,很开心地和舒兰结成了一对。 她们的爱好真是重合得惊人,户外,健身,电影。舒兰装备齐全,看得出是一个万事有计划和条理性的人,刚才的出声援助,足以体现她的仗义和急人所难。季锦和她一起彼此交叉检查彼此救生衣有没有穿好的时候,舒兰细心地发现了一个没有卡到位的救生衣插槽,重新拽出来替季锦穿好,细心周到。 舒兰今天一天把季锦的好感度都要刷爆棚了。 漂流不是每个瞬间都在激流之间奔腾,有水势平缓的路途,她们俩就聊天。 舒兰这次旅行是出差,帮公司谈合作的,公事闲暇不忘自己的爱好。 季锦也坦然以告,自己是来漂流的,可惜老公太忙了,蜜月期间还在酒店处理公事,她就自己来了。 季锦下意识地在所有场合和地点,保持着她和林徐行这场婚姻对外看起来的真实性。 她们之间,谈话不算多,但是每次交流,都让彼此觉得舒服,甚至于无需交流,她们都能明白对方的意图。 比如季锦突然停下谈话,指着舒兰身后的深涧崖壁,舒兰一扭头就看到了一只跳过的松鼠。 比如舒兰将季锦一拽,季锦就能恰好躲过一片猛溅的水花。 她们在同样的地方会抬手拍照,也不忘帮对方用对方的手机留下照片。 她们拍照都不喜欢看镜头,也不喜欢摆出v字的手势,她们在惊叫连连的一船上,是最为镇定和安静的两个人。 她们喜欢交流对景色的惊叹和自己去过的地方,但都对涉及对方隐私的话题同时保持沉默。她们的安全线设定的是如此一致,让她们在交流的过程中,几乎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应。 在一个小时的漂流之后,这一船终于到达了指定的漂流点尽头,季锦虽然很喜欢和舒兰的相处,但是她没有提出任何交换联系方式的意愿。 舒兰也是微笑看她,突然说:“如果有缘分再见,我想交你这个朋友。”她直视季锦的眼睛,说得很真诚。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季锦一笑。 “季小姐,季锦。”李丽娜的声音阴魂不散,他们的船晚到十多分钟,她刚刚下船就追上了季锦,有些气喘吁吁,“我能要个你的微信或者q-q吗,手机也行,你看,我们这不是挺有缘分的吗?就当交个朋友吧。” 第5节 舒兰不由皱起了眉头。 季锦倒是微微一笑:“要是真有缘,不用这些东西,我们也能再次遇见,看缘分怎么安排我们的交集吧。” 李丽娜一愣,似乎完全没预料到季锦的拒绝。 李丽娜的老公走过来,尴尬地朝着季锦一笑:“再会。” 李丽娜犹不死心,对着自己的老公大声抱怨:“我不就是加个联系方式吗?怎么了你,还拦着我。” 听了李丽娜一路对漂流安全性的抱怨,外加对那个长相和季锦极其相似的“叶知柔”的八卦,李丽娜的老公维持着最后一点耐性哄着她:“别闹了,乖,咱度蜜月去,二人世界你知道吧,眼里要容不下别人,无论男女。” 李丽娜嘟嘟囔囔地走开了,季锦长舒一口气。 幸运的是,命运并没有再次将李丽娜推给季锦,剩下的几天里,李丽娜并没有再次出现在季锦的面前,而命运却似乎有意将一段新的友情推送给季锦,在第二天攀岩的海滩,季锦再次遇到了舒兰。 季锦随便找了一家户外的租赁店,租了一套设备,只打算去试试身手,体验一把自己最喜欢的运动在另外一个国度的感觉,毕竟那是多少岩馆都模拟不出来的真实。 季锦背着设备到达海滩的时候,抬头一望,舒兰正在岩壁上做保护。 这次的舒兰不是一个人,她和一群人在一起,舒兰远远在日光下向着她招手,阳光璀璨,舒兰神情愉悦,很多很多年后,季锦都无法忘记日光下的舒兰,曾经是一个多么灿烂而美丽的姑娘。 舒兰和一个攀岩爱好者团队在一起,而她是通过一个爱好者的论坛找到他们今天的活动地,真是交游广泛。 季锦和他们一起攀了几趟,然后和舒兰交换了彼此的微信。 他们分手之后,季锦回房间洗澡,点好的cocktail由villa的管家送到房间的吧台上,她一边看着落日,一边喝着冰饮,慢悠悠看着舒兰的朋友圈。 舒兰发了一张她们俩头凑头的大头照,配了一句留言:“姑娘棒棒哒,爬两回岩壁,不喘气。” 季锦不由微笑,正在乐呵,电话进来了,不认识的号码,季锦接起来,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是我,阿行,在做什么呢?” 可能是状态太过放松,季锦足足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把温和的男声,是她的老公,神经立刻紧绷:“额,刚洗完澡。” “是去漂流还是冲浪完?”林徐行似乎是完全没在意她刚才过于长久的沉默。 “今天去攀岩了。”季锦如实以告,感觉像是汇报行程,“怎么了,有什么事吗?”她把习惯性的“林总”憋了回去。 林徐行轻咳了一声:“也没什么大事,我好像忘了点东西在酒店房间里。” ☆、chapter 7.婚前协议 “我帮你收好带回国,忘了什么?”季锦快步走进林徐行之前住的房间,用目光扫视着四周,villa的管家很尽职,一切都收拾的干净整洁,放眼望去,没看到什么遗留物品。 “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一份文件。”林徐行轻咳了一声。 季锦轻快地走到床头柜边,一拉开,一份薄薄的文件躺在里面,洁白的a4打印纸,十多张纸。 白纸黑字,标题如同季锦心上的一道重锤——婚前协议。 “真抱歉,我忘了收好。”林徐行有些尴尬,既然不打算让她知道,就应该用更好的方式收拾起来,他也确实没有料到,父亲能做到这个地步,把婚前协议派人送到他们度蜜月的酒店来。 父亲一如印象中的他,冷酷,决绝,一旦下定了决心,绝不给任何人拒绝的理由和机会。 本来他应该处理好这份文件的,可惜当天和季锦意外的冲浪之旅,打乱了他一向严谨的时间计划表,结果把这份文件遗落在了酒店的床头柜里。 如果不是这份文件里涉及了太多林氏和季锦的个人信息隐私,他根本不会想让季锦接触到这份文件。 “文件的内容你不用关心,这是我父亲和集团的法务部门拟定的,和你结婚是我的个人行为,他们无权干涉。”林徐行平静地解释道。 一个念头模模糊糊从季锦的心头上滚过去。 “有一份家族合同,指定我必须在三十岁之前结婚,我才能继承一份对于我而言很重要的遗产。” “没错,那不是一笔钱,那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那是一份很大的股份,折合市值非常非常高。” 那是林徐行曾经传递给过她的信息。 而且既然遗产合同的生效条件是他们的婚姻,那么无疑,林徐行只有婚后才能继承这一份财产。 这是一份婚后财产! 虽然不知道这份遗产合同是否附带其他附加条件来限制她是否能从中受益,但是无疑签订一份婚前合同来约定她与这份财产之间的关系更为稳妥。 如果真按林徐行所说的那样,这三年之后,她得到的不过是价值一千万的金钱和房产,相对于这笔财产而言,无疑是小巫见大巫。 季锦被这个突然的想法惊呆了,不由苦笑了一下,在心底默默想,林徐行是哪儿来的勇气,断定自己不会见财起意? “季锦?”因为是越洋电话,林徐行的声音听起来有种空洞感,季锦许久没有回答,林徐行原本平静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担忧。 “其实,这份合同我可以签的,无论你们限制了我的什么权益,你提供给我的条件,早就已经十分优渥。”季锦尽量平静地回答,她的人生轨迹和那么大一笔钱擦身而过,不是每个人都能第一瞬间就调整好心态的。 她不是圣母,她只是比较有契约精神。 林徐行提供给她的合同金以及学习的机会,她觉得已经足够,权责对等,靠自己的力量赚到手里的,才有安全感。 “不,你不用管,这件事上,请你服从我的安排。”林徐行恢复了平静,拒绝吗?多少还是有些意外,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好的定力,“只要把合同收拾好就可以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份合同的存在。” “是。”季锦的下意识比她的逻辑思维反应的更快,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上司下属模式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形式婚姻就能瞬间打破的。 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些天去了哪里?”林徐行试图换一个轻松的话题。 “昨天去漂流,今天去攀岩,明天我准备去浮潜。”季锦简单利落,如同工作汇报,而且永远比你的老板多想一步,他不仅需要知道工作的总结,更要知道工作的预期。 林徐行有些无奈,季锦依旧合作良好的如同明星员工,他低声说:“浮潜,那要出海得远一些,海才漂亮,行程安排好了吗?要不要我帮你预订?” 季锦受/宠/若惊,林徐行试图从一个合格的上司转化为一个亲切的朋友,这个转换过程她还不太适应。预订行程这种他常年交给助理干的活儿,她怎么敢劳动他操心:“已经订好了,剩下的几天我都排满了,去骑大象,逛景点的包车也准备好了,要吃的餐厅攻略也做了,要买的东西也计划了。” 林徐行一时无言,季锦没有他在身边,过得比任何人都滋润,吃喝玩乐外加购物,这场“蜜月”,至少有一个人乐在其中:“那就好,有问题了就给我发微信。” “好的。”季锦低眉顺目,老板大人你说了算。虽然她百分百肯定,她绝不会骚扰正在出差公干,忙成陀螺的林徐行。 “那么17日中午,我们新加坡见。”林徐行最后提醒了一句。 “额?不是直接回国吗?”季锦疑惑地反问了一句。 “我的助理还没通知你吗?”林徐行顿了顿,“才下的决定,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先在新加坡汇合,然后转机一起回国,我刚接到下飞机的一场鸿门宴的邀请函。林太太,我们回国的第一个瞬间就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要准备什么?”季锦随之有些紧张,急急问道。 “哦不,需要准备的是我,不是你。”林徐行轻笑了一声,为她的紧张而感到安慰,“你甚至可以全程不说话,我们只是回林家吃顿饭。” 鬼才信!老板你当我傻吗?尽管如此,季锦却没有表示任何异议:“好的,17号见。” “好好enjoy,bye.”林徐行同她道别。 季锦一手手机,一手文件,两边都有些沉甸甸的意味,她苦笑一声,带着两件东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那份文件打开,仔细地研究起来,果然,对于林徐行能够获得的林氏集团的所有股份与她之间的关系,做了非常苛刻而细致的规定。 脑海中某个念头突然击中了她,不会,刚好是那个林氏吧?季锦心头滚过一万个惊叹号,好吧,这大运撞的。如果真是那个林氏,和她做多细节的约定都不过分。 林徐行这还真是非典型性富二代,这么多年,她硬是没有意识到林徐行居然是个有钱人。 他们是创业公司,三年了,今年才开始有现金流,实现变现,之前一直是靠着天使轮,a轮,b轮的各种投资撑到现在,虽然前途无限光明,但是说起来,到现在为止,林徐行的身价还真没多高。 这也是林徐行当时给她开一千万的合同,她虽然觉得优渥,但相信林徐行三年后一定赚得到的信心。当年她也是看中了这家公司的发展前景,才义无反顾削尖了脑袋钻进来。 林徐行直到今年才开始招聘私人助理,在此前,听说他和公司另外一个核心团队的创业伙伴,也是他的大学同学一起合租一套房子。加起班来和他们一样睡公司,中午点饭和大家和一样的盒饭,连鸡腿都没多加一根。穿衣服甚至让室友添置衣服的时候顺便帮他多网购两件,几十块一件的某宝爆款,穿得一样鹤立鸡群。 富二代?这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虽然经过更进一步的私人接触,才能发现,林徐行的教养极好,抛却温和上司必须的良好沟通能力和多变的管理手腕之后,林徐行是一个让人觉得如清风徐来一般的高素质男性。 季锦很快镇定下来,教养和气质是骗不了人的,如果林徐行真出身这样的家庭,今天这个样子也并不奇怪。那些温和的,包容的,温柔的细节一点点浮现,无关爱情,他就是妥帖的男子。 季锦长舒一口气,躺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合同已经约定好,无论面对什么,总要勇敢。 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 一旦下定了决心,人也就安定了。季锦反倒镇定下来,苦想无益,不如坦然。 手机一声提醒声,她摸出手机,舒兰发了几张照片来,全是今天攀岩时候的季锦,阳光下,季锦笑容活泼而舒展。 季锦微微一笑,顺手转发到了寝室群和户外群。 寝室群里,室友刘甜甜和徐静贞,一片惊叹号! “虽然知道你喜欢户外,但是每次都还是被你帅哭!” “美翻!” 户外群就更热闹了,人多嘴杂。 过了一会儿,群主也就是他们户外协会的会长魏南成单独微信她:“去哪儿玩了?” 季锦:公司旅行,巴厘岛。 魏南成感叹了一会儿她毕业就业的这家公司福利真好,别的同级毕业小伙伴还在为了转正而苦苦挣扎,她已经公司团建到巴厘岛了。 两人随便扯了点废话,魏南成郑重要求,毕业了也不能忘了协会活动,每个月他都会召集一次活动,曾经身为协会理事的季锦一定不能要来参加。 季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参加,是想让她来打杂吧? 不过,协会的事情她一向是很乐意参与的,哪怕打杂,也有一种安心而琐碎的幸福感。 想了想回复道:好啊,我今天认识了一个也喜欢户外的美女,下次聚会我给你们带过来,她恰好也在c市。 ☆、chapter 8.意外之吻 魏南成很满意:美女当然好啦,只要长得漂亮,对户外感兴趣,会长我保证手把手教会。 季锦暗笑一声,感谢魏南成永远这么没脸没皮的不正经,让人很容易放松心情。在她深陷一些远远超出她能力范围以外的事情的时候,这种对过往亲昵的感觉,让她本纷乱的心,又平复下来。 季锦慢悠悠回复:那行,要是能升级成会长嫂子,可要算我的大媒人。 魏南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锦没有回复,关掉手机,心满意足去睡觉。接下来的几天,季锦心很安定,她浮潜,骑大象,在市场里满地乱走,买着各种心仪的小玩意儿,操着蹩脚的英语和店老板讨价还价。甚至还约舒兰一起去做了一场本地的spa。舒兰比她早两天回国,对季锦的时间表嫉妒得要死,度蜜月真是幸福。 然后和林徐行重逢的那天,就此如约而至。 他们相逢在冷气很足的航站楼,季锦穿着人字拖,工字背心加热裤,外披一件薄薄的长袖空调衣,刚晒完热带太阳的她,皮肤泛着淡淡的蜜色,整个人显得更消瘦了,却有种假日和热带的风情。 林徐行穿着正装的西装,手臂上还搭着一件驼色的风衣,显然是一副初秋的打扮,神色从容,站在转机航站楼口等她。 季锦的状态太过放松,笑容洋溢打了招呼:“等很久了吗?我给你带了礼物。” 林徐行本来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有睡觉了,有些疲惫,但是季锦的笑容和热力,却好像感染到了他的心底:“是吗?和公司的其他同事是一样的吗?” 第6节 季锦一愣,坏菜,老板大人你不用这么聪明的:“你的比别人的要多一点。”脑子转得飞快,要把谁的东西匀出来一些,添到老板大人的礼物里呢?神色紧张,原本放松的状态一瞬间紧绷。 林徐行看她的神色也知道自己没猜错,依旧微笑:“那很好。”又停顿了一下,“要不要先找家咖啡厅喝点东西,还有两个小时。” 出差成习惯的人,总会学着在转机和路程的空闲里,放松一下自己,思考或者是工作。 季锦点头:“好。” 相对无言,林徐行负责找话题:“玩得怎么样?我们聊聊,免得被问起来了穿帮。” 季锦点点头,说起了自己这些天的历程,虽然话题的内容是玩乐,但是依然觉得自己是在汇报工作,提纲挈领,还要兼顾细节。林徐行却好像很感兴趣,盯着她的眼睛,听得兴致盎然。 季锦渐渐放松下来,老板大人气场太强,她是真的不敢随意造次。但是这仿佛闲聊的时刻,季锦觉得林徐行真的是一个很好的谈伴,他认真,细致,如同你讲的事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他点头,微笑,不断对她的内容作出回应,他时不时用自己的经验和故事回应她的一两个话题。 气氛渐佳。 林徐行突然神色冷凝,越过季锦瞟向她身后的远处。季锦一向警觉,立刻要回头,林徐行轻声制止了她:“别回头。”他伸出手,轻轻盖在季锦的手背上,“真抱歉,唐突了。” 季锦只觉得眼前的林徐行,一张脸无限放大,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越来越近,季锦突然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以及他那突如其来的道歉是为了什么。 他要吻她。 季锦一僵,而后顺从地闭上眼睛。拿钱办事,要有职业精神。 那是一个很温柔的吻,柔软而干燥的触感,温润地停留在嘴唇上,浅尝辄止,最多不过两秒钟光景。 他的呼吸暖暖地喷在口鼻之间,干净的味道,带着一点点须后水的清新味道。 季锦知道自己的双颊一定烧得厉害,她努力镇定着睁开眼睛,甚至还试图强制为自己挤出了一个微笑。 林徐行有些尴尬,吻过一个女孩子之后,要是她还能眼底微泛泪光,脸色红得烧人,努力挤出微笑,她不是在享受,她只是配合和忍耐,那真是一种莫大的失败。 而他却能保持着一点淡笑,凑在季锦耳边,神色亲昵,却在低声道歉:“对不起,有点意外。” 这个“意外”很快移动了过来,人还未到,香风一阵:“这不是阿行吗?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 林徐行伸手把季锦扶起来,一手扶着她的腰,一边为双方做着介绍:“三伯母,真巧。这是我的太太,季锦,季锦这是三伯母。” 三伯母陈凌汐--陈诗雨的姑妈!季锦立刻将眼前这个成熟而美艳的妇人,归档到一个特别敏感的身份上去。 陈凌汐有种看不出年龄的感觉,季锦盯着她略显得僵硬的人中和苹果肌,暗暗忖度,不知道是多少美容针,除皱针,玻尿酸才能达到的效果。她穿着华丽,大牌的新款服饰,名牌珠宝熠熠生辉,脚上的十二公分防水台高跟鞋更把她的女王范儿衬得十足。 这是个不好亲近的人,季锦下意识地判断。 陈凌汐却意外地热情:“哎呦,真是个美人儿,这么漂亮的新娘子,老爷子看见了,肯定高兴坏了。” 陈凌汐口中的“老爷子”是林徐行的爷爷,在他们婚礼之前就托病住院,不肯出席婚礼,至于有没有以死相逼来阻止这场婚礼的内/幕,林徐行没有告诉她,她本分地一言不发,半个字都没问。 陈凌汐握住季锦的手:“你们也是赶着回家吃饭吧?你瞧,这可是你们婚后的第一场家族聚餐,今天人肯定到得很齐。真是借你们的光,大家才能热热闹闹的。” 季锦不寒而栗。 陈凌汐的侄女陈诗雨刚刚因为季锦和林徐行结婚自杀,她的侄女陈诗华在他们俩的婚礼上狠狠赏了季锦一巴掌,他们的婚礼,作为亲友,整个林家没有一个人出席,区区几天,素未谋面的陈凌汐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热情洋溢拉着她的手说着家常。 这要多深的心计,多能屈能伸的度量,才能与季锦一副毫无芥蒂的模样相处? 季锦有种浓重的恐惧感,这种人才最可怕,能真实仇视你的人,一点都不恐怖,这种人至少言行一致,而陈凌汐亲切温柔的外壳下,不知道住着什么样的灵魂。 季锦只能微笑,感觉自己脸上的潮红一点点褪下去,她逐渐镇定下来,感受着腰背部林徐行手掌的热量,让她渐渐有了一些底气。 林徐行的神色不冷淡也不热情,还是一贯的从容:“好些年没有见到大家,我也很期待。” “那当然那当然,我和你三伯父说,你这次回来,还带着新婚妻子,太喜气热闹了。”陈凌汐笑眯眯看着林徐行,似乎一位慈祥的长辈。 “那么,晚上见。”林徐行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液晶显示屏,“我们该登机了。” 陈凌汐微带一点惋惜的微笑:“快去快去,时间不等人,晚上聊。” 林徐行依旧扶着季锦的腰,施施然欠身离开。这相拥的亲热模样一直持续到离开陈凌汐的视野范围。 他的手臂传来绵延不断的热度,季锦因为陈凌汐的举动有些不寒而栗的心,渐渐温暖而平静下来。 林徐行忽然有些舍不得放手,但是他的教养和风度,让他及时放开了她:“真抱歉,这真是一场意外的会面。” 季锦仰头认真看着他的神色,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问道:“对我们而言是意外,但是对于陈凌汐而言呢?” 林徐行明白她在暗示什么,他摊了摊手:“有意为之更像是她一贯处事的风格。” “但是,为什么?”季锦很困惑,今晚大家就要在家族聚会上见面,提前在这里见上一面,有什么优势? 林徐行突然神色大变:“她刚才握你的手了对吗?”他迅速从自己的电脑包里摸出纸巾,隔着纸巾握住她的手,仔细检查,没有伤口,没有色斑,他甚至闻了闻,只有一点清淡的香味,不知道是否来源于香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刺痛?恶心?” 季锦摇摇头,随着他的紧张,她也有些紧绷。 “去洗手,用洗手液,至少三遍,用流动水冲洗十分钟以上。”林徐行把手里的纸巾丢掉,神色严峻拖着她的手臂,朝洗手间走去。 季锦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照做不误。 林徐行在洗手间的外面很想摸一支烟来抽,忍了半天内心才平静下来。他的思绪飘得很远,某些旧日的记忆泛上来,一点一点,刺得人生疼。 他低头看着机场地板上的地砖,光滑,冰冷,一些影像似乎在眼前浮现,又渐渐消弭于无形,十多分钟后,季锦才走出来,手指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搓的,指尖通红。但是她神色却很淡然,林徐行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反应过度。 “我没事,真的。”季锦似乎立刻意识到他即将脱口而出的道歉。 林徐行点点头。剩下的回程里,林徐行出奇地沉默,他窝在舷窗外的座位上,对邻座的季锦一语不发,第一次全然没有风度地自己裹着条毯子,沉默睡去。 ☆、chapter 9.宣读遗嘱 季锦第一次对睡着的林徐行感到为难,他睡得很好,睫毛垂下来,眼下厚重的阴影,她不忍惊醒他。 但是,要下飞机了肿么破? 看着空空荡荡的机舱,季锦有些不好意思,林徐行熟睡到行程遇到乱流带来的颠簸和落地时候猛烈的噪音与摩擦都没能惊醒他。他们甚至放弃了头等舱先下机的特权,直到整间飞机走空了,林徐行还没有醒。 空姐脸色踌躇看着季锦,季锦歉意地点点头,轻声说:“我来叫他。”不知道在她享受热带的阳光海浪沙滩的时候,林徐行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季锦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心疼。 她想了想,用手温柔地覆住他的手背,轻轻摩挲着。她记得小时候,母亲为了不惊醒弟弟,总是这样温柔地叫醒他。 林徐行是敏锐而警觉的人,短短几秒钟,他睡眼惺忪醒过来,这才注意到飞机已经停了,窗外阴云密布,正是c市常见的天气。他看着季锦略带关切而温柔的眼神,哑声问:“我睡了很久?” “整个航程。”季锦如实以告,“我们必须得下机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林徐行摇摇头:“我要先去趟公司。” 季锦第一次觉得林徐行其实背负了很多,尽管他看起来总是温和,既不抱怨,也不蹉跎:“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回去打扮一下,造型师团队我让助理请好了,你不用操心,今晚你要负责成为一个漂亮而幸福的新娘,看起来越光彩照人,越有说服力。”林徐行挥挥手,起身开始和季锦一起下机。 季锦点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林徐行今晚第一次笑出声。 晚上八点钟,季锦饿着肚子陪同林徐行回林家吃晚饭。事实上,现在给她东西她也吃不下,这件虐人的礼服里面穿了收腹裤和束身衣,勒得她喘不过气,别说吃饭了,空气想多吸两口都是奢望。 林徐行却被季锦的打扮惊艳了一把,改良过的中式旗袍礼服,每一寸都收得恰到好处,腰身不堪盈盈一握,身姿总是婉转多情。明明人还疲惫,看着她赏心悦目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放松。 季锦望着眼前低调的电梯间,眼神却很警觉,看似装饰简单,走的是极简风格,这灰色的四壁不是进口石材她绝对不信,纹理却光润而极富艺术格调,电梯间里有小提琴音乐,安静而婉转,角落里有两只半人高的花瓶,巨大而秀丽的白色兰花,盛放着鲜妍的生命。银色的镜面电梯门,光可鉴人。 只是一个简单的电梯间,品位卓著。 低调的奢华,低调到奢华都不剩了,反而透出一点风骨来。 “在想什么?”林徐行问她。 “我还以为我们会去一个巨大无比的豪宅,光专属的林间道就要开上半个钟头,从大门到住宅要开五分钟车程那种,唐顿庄园那样的大豪宅,草坪堪比中央公园,游泳池照着两个标准游泳池建,后院有个高尔夫球场,还外带半座山。”季锦低着声,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 “说得好像以前的主宅。”林徐行失笑,“爷爷自打上了年纪,想住在一个热闹一点的地方,这边离医院也很近,方便他检查身体。” 季锦一愣,知道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也懒得纠正,备不住你们家有钱! 一梯一户,单层400多平米,林家老爷子住在一套装修得十分中式的大平层里。 等季锦和林徐行到的时候,满屋子衣香鬓影,已经十分热闹。从中式的窗棂的隔断里能瞥到餐厅的一角,里面已经坐满了。 陈凌汐的声音依旧热情:“哎呦呦,肯定是他们回来了,就差他们俩了,一屋子长辈就等他们俩进门了。”简单一句话,里面夹枪带棒。 季锦不由低头看了一眼手包里的手机,明明还有十多分钟才到约定的时间点,大家到这么早,诡异的统一。 林徐行很从容,携着臂弯里的季锦直接走进餐厅,季锦一眼就看见了上首那位显得十分矍铄的老者,穿一件中式长衫,眼睛微闭,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的拐杖上。 林徐行一圈叫下来:“爷爷,大姑姑,二姑姑,二姑夫,三伯,三伯母,父亲,谢姨,小叔叔,好久不见。” 季锦就好像一只学舌的鹦鹉,微笑着复述了一遍林徐行的称呼,最后一句改成“第一次见面,给各位长辈问好。” 回应他们的是一片寂静,唯有陈凌汐微微颔首,脸上笑意不变:“怎么能漏了人呢?” 一个意外的来客混杂在林家的至亲当中,季锦对这个人印象深刻,她给季锦的那巴掌,现在想起来还隐隐作痛——陈诗华,她穿一件纯黑的礼服,眼神如刀割坐在陈凌汐的身边。 陈诗华殊无表情:“免了,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寒暄的。” 林家老爷子林觉民年过耳顺,八十多岁的人了,眼神依旧锐利,他远远看着林徐行和季锦,用力顿了顿拐杖:“坐下,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家里两位阿姨开始上菜,吃中餐,菜色颇丰。 季锦吃得很艰难,这礼服真是吃货的终极敌人,更让她食不下咽的是今天的妆容,无论是粉底还是唇膏,弄花了她可没本事补到像造型老师化得那么漂亮。 整个席面上没有人说话,季锦暗自忖度,这吃饭的规矩也是大,寝不言食不语,连餐具磕碰的声音都听不到。 她随意吃了几口,脑子里就没停下琢磨,今天陈诗华是来做什么?同时一面打量林徐行的父亲林毅然,林徐行和他的父亲长得很像,一样的俊秀轮廓,林徐行的双眼更圆一些,不像父亲那样显得那么刚毅。林徐行的继母谢莹莹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岁月珍爱这样的容颜,除了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时光沉淀的安静,她面容姣好,美得如同一幅油画。季锦深知不能过于左顾右盼,眼神飘忽,她随意看了几眼,埋首继续吃饭。 这顿饭吃得很快,除了林老爷子是正正经经吃了半碗饭,喝了一盅汤,剩下的谁都是心不在焉,各怀鬼胎。饭后上茶,醇厚的普洱。林徐行暗暗握了握季锦的手,示意暴风雨即将来临。大家一片沉静,都在等林老爷子先开口。 林老爷子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首先说道:“今天我把大家叫回来吃饭,是为了宣布一件事。”他朝着阿姨点点头,“去书房请郑律师来。”所有人神色一震。 郑律师是林家的家庭律师,已经做了二十多年,深受林老爷子信任。他早有准备,在大家的注视下,打开自己的文件包,掏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戴上老花镜,开始宣读故去的林老夫人的遗嘱执行。 按照林老夫人的遗嘱,一旦林徐行在三十岁之前结婚,那么将会把她名下委托丈夫林觉民监管的林氏集团的股份,全部归林徐行所有。因为林徐行婚姻行为的合法有效,所以这份遗嘱开始生效。 郑律师拿出了第二份文件,因为股权发生了重大变更,按照林徐行目前持有的份额,应该召开林氏的常务股东会议,周知股东和讨论林徐行对集团日常运作的参与。 郑律师宣读完之后,安然退席,剩下的家族成员之间的反应,他无权也不愿参与其中。 他留下了一份文件,安安静静躺在桌面上。 ☆、chapter 10.混乱伊始 座上皆惊,面露各种讶异的神色。 第7节 林居安老爷子又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行了,这消息不知道的人没几个,都别演了。” 讶异变成了尴尬,就那么僵在众人的脸上。季锦不由默默在心底给林老爷子点了个赞,这打脸技能点,看来是点满了的。 “难不成给我的交代,就是要让我目睹林徐行如何出任林氏管理层的?”最先发话的是陈诗华,她双手抱胸,脚换了一个交叠的方式,妩媚从容的同时又不失咄咄逼人。 “你爷爷近日身体如何?”林居安老爷子并不接话,反而拉起了家常。 陈诗华一僵,只有回道:“刚出院,身子还虚,不能陪您出来下棋,不过一直很惦记您。”林家老爷子和自家的长辈是世交,无论如何,这回话还是得毕恭毕敬的。 “那你叔父怎么样?小凯这孩子我好久没见了。”林老爷子口中的“小凯”,如今也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年内那份著名的富豪排行榜上,也是领跑前列的领军人物。 陈诗华一僵,她家族内最敬畏这位叔父,不单单出自于对权威的膜拜,也因为叔父是位手腕强硬,作风大开大合的长辈,而他平生最尊敬,视之为忘年交的,正是面前这位似乎已经不关心世事的垂暮老人,看着林老爷子每天在医院里进进出出,很难相信他也曾经创造过无尽的神话。于是陈诗华回答的口气里不免加上了几分敬畏:“他很好,说改天还要亲自上门来找您喝茶。” “好好好,你们一家都是我的朋友,上门都欢迎都欢迎。”林老爷子话锋芒一转,“朋友和朋友之间,交心为上,相知相敬,进退有度,才是大家风范,孩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林老爷子又端起茶来,慢悠悠喝了一口。 陈诗华脸色更僵了,甚至有一丝羞惭。 漂亮!这脸打的!季锦心中也有些按捺不住的不满,陈诗华毕竟不过三十出头的后辈,对着林家一大家子人,有种颐指气使的傲慢之色,就算别的都不说,好歹是晚辈,尊老爱幼是幼儿园就该学会的品德,这倒好,越活越回去了。同时,季锦又有些奇怪,剩下的林徐行父亲这一辈,无论如何也该承担起维护家族的任务,总不能看着别人打自己老爸的脸,还怂在一边不带言语的。然而现场没有一个人有这样做的意思,季锦暗暗惊奇,却又不便发问。 季锦在摆正自己的位置这件事上,有自己的理解,按照林徐行的需求,她就和一件道具差不多,主要是为了帮助他顺利地继承遗产,剩下的事情,不需要季锦操心,她既不具备知情权,也没有参与权,更不要提决策权。所以,季锦只能带着一腔义愤,保持沉默。 林老爷子没有对陈诗华穷追猛打,只是缓缓抽出刚才郑律师留下的那份合同,上面白纸黑字,标题清晰可见——“股权转让合同”。 “林徐行,作为林氏集团的长孙,你知道你违背了一场多么严肃的约定吗?”林老爷子肃然开口。 林徐行似是早有准备,语气柔和但神色坚定:“爷爷,我能理解你和陈爷爷之间的关系非常好,我小的时候经常看你们一起下棋,他是位很宽容仁和的老人。同时,我也非常理解你们希望世代结亲,亲上加亲的美好愿望。比如三伯父和伯母之间就是一桩美满的婚姻,也是我们小辈们学习的楷模。 但是,我想您作为一位关心后辈的长辈,同样也能理解我作为一个成年人,拥有独立的人格和决定权,新中国婚姻法法定每个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有权力自由恋爱。出于对您和陈爷爷的尊重,我也按照您的吩咐,与陈诗雨小姐接触并相处过了,遗憾的是,我们并非彼此最合适的那个人,真抱歉让您这场严肃的约定落空了。” 季锦暗自在心底给林徐行鼓了鼓掌。不愧是公司老大,经历过无数行业峰会发言,项目路演的洗礼,这席话,展现出了充分的沟通艺术。 首先动之以情,然后晓之以理,上有国法,下有人情,最后补上一个道歉,啧啧啧,真是滴水不漏,让人说不出个不是来。 能说出个不是的人,只有林徐行的父亲林毅然:“怎么和你爷爷说话的?婚姻法都来了,诡辩!”他的眉头拧成一片。 面对林毅然,林徐行的反应完全出乎季锦的意料,他装没听见。 林徐行依然对着林老爷子继续说:“奶奶生前最希望的就是我早点成婚,她更希望我幸福。”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点回忆的怅然和激动。 这样说话的林徐行,季锦是真的没见过。 林老爷子盯着林徐行的脸,眼光一转,第一次正眼好好看了看季锦,那眼光如炬,照得人激灵,季锦就大大方方露出一点微笑,由着林老爷子尽情看。 林老爷子表情一凝,上上下下看了两遍季锦,目光又转了回去:“好好好,你是只羡鸳鸯不羡仙,你是独立自主的人格,既然如此,你把这份合同签了。你名下所有的股份依然转回到我这里,这些股份我会拿出一部分,赠给陈诗雨,这孩子太可怜了,这是她应得的。” 林毅然神色冷峻补上:“父亲这个法子好,徐行这孩子太犟,委屈了小雨。不过林徐行你也不是全无退路,你明早上带着你来路不明的妻子,立刻去民政局把离婚办了,再把小雨娶进门,这股份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林徐行脸色一变,转头看季锦,季锦冲着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来路不明”,只用这个词来形容她,也算宅心仁厚。 季锦忽然有些晃神,有些更加尖利,更加有伤害性,更加刺痛人的词语,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经历过那样的评价,一颗心早就练就得铜墙铁壁,一句“来路不明”,她根本不在乎。 而离婚,别开玩笑了,林徐行可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至少三年婚姻的,要是明天就麻溜儿的去了民政局,他何必花什么大心思,用高昂的代价和她结婚? 林徐行神色稍安,继续开口,依然看也不看父亲林毅然一眼,依旧对着林老爷子:“爷爷,真抱歉,这婚我不离,这文件我也不会签。按照奶奶的遗嘱,我已经是这部分股权的合法所有人,这是我的财产,我有权力决定我要如何处置这份财产。” “别做梦了,董事会里没有你的位置!”陈诗华依然是第一个开口的,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林氏的常任董事,这些年陈家吸纳了不少林氏的股份,足以支撑陈诗华在董事会里占据一席之地。她用这种言辞激烈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 陈凌汐突然开口:“徐行啊,这些年你从来没有参与过林氏的运营,这个家全靠你的叔伯辈儿撑着,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能这么任性,继续添乱呢?” 季锦暗自腹诽,人家用自己的钱,怎么是添你的乱了?这神逻辑。同时暗自想,这样看来,林氏集团目前董事会里的席位占比,乃至重要度,陈家的人都举足轻重,这才是陈家姑侄俩如此反对林徐行回归的原因吧? 林徐行点点头:“那让我说得更清楚一点吧。”他从容地打开之前放在桌角的电脑包,从里面摸出一份文件,全英文的文件名,季锦没看清。 林徐行把文件送到林老爷子的手上:“您瞧,这同样也是一份股权转让文件,我昨天刚签到,richard最后同意把他手上的股权部分转让给我,换句话说。”他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所有人,“以个人持股量而言,目前林氏集团没有任何人可以和我匹敌,我对这份股份做出的决定是,我要进入林氏的决策核心团队。” 林徐行掷地有声,满座哗然。 “你做梦!”陈诗华最不冷静,“整个董事会都不会同意的!” “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父亲林毅然大叫。 “我……我心口……拿我的药来……”林居安老爷子虚弱地抬了抬手,下一步就歪倒在椅子上。 整个餐厅乱成一团。 拿药的拿药,搀扶的搀扶,打电话的打电话,人群熙来攘往,林徐行拖着季锦在人群的混乱中,悄然退席。 ☆、chapter 11.有得有失 季锦足足花了五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和林徐行冲出了林家的大宅。 林徐行亲自开车,车窗半落,夜风呼啸灌进来,扑在脸上,有种意外的清醒。 车内寂静,而季锦犹自僵立在座位上发呆。脑子和宕机了一样,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在众人兵荒马乱的时刻,林徐行作为长孙,就这么看着长辈倒下去,二话不说就拽着她离开。 这种不问长辈安否的行为,和季锦最近体会到的林徐行完全不一样。 是道貌岸然实则冷情凉薄的体现? 是长久以来心病积疾积攒的矛盾? 季锦苦苦思索,然后迅速否定了自己的第一个想法,她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那个温和坚实的男子。他同她同事三年,他做出的所有决定都不是利字当先,同事怀孕,在项目飞转的时刻,林徐行亲自加班填补工作量,不让同事加班,之后还允许同事带全薪休假,这对于创业公司而言,非常艰难。她的另一位同事家里老人身体出了状况,林徐行自掏腰包偷偷借钱给他,然后和自己合租的创业核心团队小伙伴,一起吃了半个月的泡面。 这样人能冷情凉薄?她不信! 那么是因为家族见的矛盾太深?也不像,刚才林徐行和林老爷子之间的对谈,谦恭有礼,进退有度,没有任何忤逆的成分。 如果非要说林徐行刚才的表现和谁有矛盾的话,一定是他的父亲林毅然,他没有接过林毅然任何一句话,连眼神几乎都没有瞟过去,足以见这关系是多么冷若冰霜。 那,到底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呢? 不过现在回想一下,刚才一屋子人,找药的找药,打电话的打电话,以林家的资源,又是林老爷子的常见发病,想来也不应该有什么大问题,是出于这个原因,林徐行才这样放心大胆地离开的吗? 季锦把目光转向左侧正在开车的林徐行,现在的林徐行和前往林家一起吃晚饭的林徐行不一样了。 他原本紧绷的唇角放松了,目光也远没有之前那么锐利,显得柔和而慵懒。这是放松的信号,如果说前往林家吃饭的林徐行是一个即将面对厮杀上战场的战士,那么现在的林徐行就是一个得胜归来的勇士,自信而从容。 但是,还有一些另外的细节泄露着林徐行的内心,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上面轻点着。这个小动作很熟悉,季锦虽然看到林徐行做这个小动作的时候不多,但往往都是关键性的时刻。比如上次供应商那边出了纰漏,他们预计的内容不能如期交付,会影响一次十分重要的展会,林徐行也是这样,深夜带着核心团队讨论对策,季锦负责做会议纪要,她就紧盯着林徐行的手指这样无意识地反复点着桌面,一声一声,像叩在每个人的心上。 也就是说,现在的林徐行不是百分百放松的,就算的赢,也最多只赢下了一场小小的初捷,他还在为另外的事情担忧而焦虑着。 到底是什么呢?季锦灵光一闪,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在她的脑海中串联在了一起。 “有什么问题,其实你可以直接问我。”遇到红灯,林徐行无意瞟了一眼副驾位置的季锦,她盯着他,眼神却没有焦点,显然正在放空,眉头轻颦,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无解的问题,“我早就说过,你可以对你所疑惑的问题发问,我会在安全允许的范围内尽量解答。比如刚才就是一场很好的模拟课堂,商业运作的过程中,股份转移是频繁行为,股价和股权的稳定,对于一家公司的发展而言,举足轻重,你的问题是什么?” 季锦有些不好意思,回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坦然道:“我还没有想到公司运作这么深而广的问题,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确定林老爷子一定不会有事的?就怎么拽着我走人了。” 林徐行心头微诧,季锦很敏锐,她注意到了一个很细节的关键点。 “那么我觉得,我们应该从目前林氏的组成说起。”林徐行一边开车,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仿佛自己说的不再是行业秘辛,而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家族八卦,“刚才你见到的人里面,几乎包含了所有林氏集团的董事会成员,林氏是个非常老旧的家族型企业,还有一些没有出场的,职业经理人非常少,跟着我爷爷打江山的那批股肱却很多。 我的大姑姑,低调型女强人,结婚又离婚,没有儿女,把所有的精力都一心扑在了林氏上,也是我爷爷最信任的子女。” 季锦点点头,回想起那张短发而干练的圆脸,大姑姑的身上既有圆滑的气息,又不失精明与强悍,这样一生都奉献给职业和家族的人,有种悲怆的伟大,看来应该是实权派的中流砥柱。 “然后是我的二姑姑和二姑夫,纨绔子弟,不关心集团的实际运作,一般只专注于利润率,战略上毫无建树,但是好在,他们不管也不会乱发表意见。”林徐行嘲讽地淡笑了一下。 季锦回想刚才的会面,大姑姑和二姑姑、二姑夫几乎都没有说话,这样听林徐行一分析,大姑姑是沉稳和低调,二姑姑和二姑夫就是随波逐流没有意见了。 “然后就是我的三伯,三伯这个人年轻的时候很荒唐,和二姑夫一样,是个玩家,作为他们那一辈最大的儿子,爷爷一直没有让他承担很重的管理职责,他觉得受到了轻视,郁郁不得志,直到娶了我的三伯母陈凌汐。 三伯母陈凌汐你已经见过了,陈家当年的长女,他们的结婚既有爷爷和陈爷爷的交情,也有两人的彼此联合,自打我的三伯母进了门,三伯就此平步青云,很大程度来源于三伯母的长袖善舞和经营。 然后是我的父亲,他分管叶氏的三家分公司,顺风顺水,上面没有各种哥哥姐姐压制,他的个信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分家自立门户才是他的目的。 最后就是我的小叔叔了,对于林氏而言,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一年一度的董事会都经常缺席,天南地北满世界跑,这次回来能见到他,我也很诧异。 陈诗华的出现并不奇怪,她今天本来就是来兴师问罪,罪名你已经知道了,我毁了和陈诗雨的婚约,以及,陈诗雨所谓的自杀,也不过是一场陈家的大秀,为了利益,没有什么不能拿来牺牲。 表面上看起来,今天是一场关于我继承去世奶奶股份的讨论会,实际上,是林家人和陈家人关于林氏控股权的角力,那部分股份能让我入驻林氏,也能成为陈氏正式控制林氏的砝码。 因为按照林氏的实权人物来看,在董事会里能说上话的,只有我大姑姑,剩下的人里,二姑姑和二姑夫和小叔叔不管事,我父亲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实际上掌控经营方向和战略决策的是三伯父,三伯母和陈诗华,他们都算得上是陈家的支脉,三伯父的所作所为也让爷爷伤心。 能勉强把这个家维持起来的人,只有爷爷,他手上监管的那份股份虽然能左右林氏决策权,但是他退休多年,早就不管林氏的决策,而在他还在的情况下,能够对奶奶当年的遗嘱有话语权的,只剩爷爷,所以你想想,他们会让爷爷出事吗?如果出事了,谁来阻止我这个变数进入林氏的董事会?谁来帮他们分割这份肥肉一样的股权?” 林徐行说得很慢,信息清晰,季锦大开眼界。 “所以你几乎跳过了整个蜜月期,就是为了在这必然会出现的场面之前,敲定能够带来变数的那部分股份?”季锦点点头,难怪他蜜月也要四处奔波,难怪他显得如此睡眠不足,难怪他既紧张又从容。 “现在的m国天气真是糟透了,幸好结果对得起我的忍受。”林徐行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微笑。 “richard是谁?他为什么愿意把他名下的股份转让给你?”季锦继续问。 “一个家族的老朋友,也是我奶奶以前留学时期的同学。我在m国读书的时候,会去他家的别墅过暑假,算是世交。”林徐行冷笑了一下,谁能想到,这样的世交可以选择伸出温暖的援手,也可以选择捅上冰冷的一刀,“为了得到这份股权,我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要是改天我付不出你的合同金,你可要多留点时间给我,筹钱给你。” “怎么?”季锦大奇。 “richard转让这部分股份,只让我付了1元钱,我们签了一份补充协议,三年之后,这部分股份依然以同样的价格回购,同时,他要了我的创业公司40%的原始股。”林徐行云淡风轻。 季锦心头大震!也就是说,richard一分钱没花,什么也没损失,要了林徐行这家前景极为明朗的公司很大一份资产。 ☆、chapter 12.同居之夜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的,在商言商,没有利益,任何合格的商人都不会和你交换东西,说白了,他看重你的要么是现在能赚钱,要么是以后能赚钱。”林徐行的反应远比季锦平静太多,从幼年起就耳濡目染,他见过的,经历过的,这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铁则。这代价也许惨烈,但是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很值得。 “所以当你有了奶奶的股份,再加上richard的,能形成绝对控股权了吗?”季锦知道他的代价高昂,所以换得的利益也应当足以匹配这份牺牲。 林徐行失笑:“还差得远。” “那为什么还要如此付出?”季锦很奇怪。 林徐行没有回答,他眉头微皱,季锦突然意识到,自己问到了雷区,股份构成这种林氏机密,甚至还包含着林徐行未来的计划,她几乎是在要求林徐行和盘托出了。 季锦很快开口:“不说也可以的,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不是所有问题,你都需要给我一个完美的解答,今天我已经学到了很多。” 林徐行保持了沉默。如果不能告诉她,至少不要欺骗她。于是林徐行换了一个话题:“从明天开始,你将会得到一个从目前来看,特别好的机会,但是同样,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季锦一愣:“什么意思。” “因为我需要花心思在林氏的事情上,所以现在的那家创业公司里,有空缺的核心团队的职位,你感兴趣吗?”林徐行说得漫不经心,“盈利利润达到60%之后,我们会考虑融资,那个时候所有核心团队成员都会配股,之后路演,你的原始股会折合成一笔不错的财富,绝不比我给你的合同金少。”对自己一手找到的方向,做出来的产品,和未来的盈利预期,林徐行有百分百的信心。 季锦更诧异了,这和把一只即将下金蛋的鸡硬塞到她怀里有什么区别? “当然,现在你还是核心团队的预备役,强子那边我打过招呼,你的表现如果他也认可,吸纳你成为核心团队是迟早的事。”林徐行一打方向盘,小区已经近在眼前,“不过代价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加班劳累,没有私人时间,你也完全可以放弃这个机会,就靠合同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我要我要我要!”季锦赶紧迭声答应。心头迟缓了几秒的心跳,随着这几声答应,才又变得激动起来。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林徐行就这么轻飘飘送给了她,加班算什么,从中得到的利益和资源,还有视野和磨练,说是少奋斗二十年都不为过。 第8节 林徐行嘴角勾起一个微笑,就知道拼命又上进的她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今天去和强子提他没办法全人力投入在公司上的时候,强子第一个反应:“那你可得给我找个能辅助管理的,季锦挺不错的,这不是毕业了吗?都实习三年了,比大部分员工资历都老,活干的那也是没话说,就她帮我吧,赶紧给她转正。”这些年季锦从小助理岗,慢慢转行政,再之后跟项目,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再后来事情太多太杂,让她试了试项目管理,居然兼职都能事无巨细,办的井井有条。 季锦细心沉稳,周到认真,执行力又强,在这样从三个人做起的创业团队里,简直无疑挖到了一块宝。 季锦觉得自己是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而林徐行看来,其实不过是她理所当然。 林徐行决定这些话,等她遇到了挫折再和她说,免得她骄傲。让心底那份与有荣焉的快乐,变成此刻心底的小秘密,只化作嘴角一个淡淡的微笑。 季锦从刚开始的兴奋里,渐渐冷静下来,知道林徐行提这个议题,转移话题的意图更重,于是心思不由又回到了刚才林家大宅的那场大戏里。 林徐行在她的眼里渐渐变成了一个迷雾重重的人,他谋定而后动,以蜜月为掩护,谈妥了股权的转让,动作快到让所有人反应不过来。 这样的林徐行,当时又是为了什么要放弃家族企业自己创业,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要回归家族? 越来越多的谜团,随着他们这段婚姻的历程而愈发模糊不清。 “到了,下来休息吧。”林徐行惊醒了犹自陷入沉思的季锦,他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伸手给她。 季锦这才回神,她这件窄幅的改良式旗袍礼服,美是美,确实上下车不便,林徐行伸来的手臂,此刻显得那么温和有礼,急人所需。季锦绽开一个明朗的笑容,伸手扶他,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热度惊人,爱健身的人,似乎永远不会手脚冰冷,季锦的脑海里突然滚过浪尖上的林徐行,他的人鱼线泛着海浪和阳光的光芒。接触他的手,突然热度就有些提升。 一晃神,季锦踩空了一阶门厅的台阶,一个趔趄。 “慢点。”林徐行伸手扶她,手臂坚实有力,呼吸喷在季锦的耳边,季锦的耳朵灼灼烧起来。 “这高跟鞋。”季锦的抱怨软绵绵,听起来无力的好像娇嗔,该死,你娇羞个什么劲儿!季锦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林徐行没有做声,但是心头却有种异样,好像爬过一只小蚂蚁,每一下都让他心头充满柔软而温情的荡漾。他扶着她慢慢走进门厅,两人都没有做声。 这套房子,今天季锦下了飞机就回来过一次,整个造型团队虚席以待,她一进门就被抓去洗澡换衣上妆,根本没顾上好好看一看这间也许要生活三年的房子。 良心的说,以一个合租房而言,这配置绝对是顶尖豪华级的。或者说,作为一个不要钱的合租房而言,季锦应该去烧两柱香感谢自己入住如此豪宅。 “我有个问题。”好奇宝宝季锦开问。 “说。”林徐行熟稔地换好衣服,门廊的感应灯居然是渐次亮起的,从暗转明,啧啧,好人性化!季锦在心底暗赞。 “你是真的和顾总合租房吗?”季锦早就听闻技术总监顾强是林徐行的创业伙伴,也是大学同学,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虽然长身玉立的林徐行和长发落拓的顾强穿一条裤子的画面也是醉醉的,但是季锦真的很好奇,有这样一幢房子,为什么还要合租? “奶奶留给我的,当年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丢下家里的一切,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林徐行自嘲地一笑,“没想到……”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而后摇摇头,“不说这些,其实要不是成婚,租房也没什么不好,离公司近,周围全是美食,加班晚了还能顺便撸个串儿。” 季锦一笑:“那倒是,合租房挺好的,方便,也热闹。我从我的出租房搬出来的时候,我的室友差点用眼泪淹了我。”季锦想到室友徐静贞舍不得她走的可怜兮兮小模样,不由失笑。她还不能明白告诉徐静贞,她是因为要“结婚”才要搬出来,不然对爱情充满无情美梦的徐静贞,正义感爆棚又有点女汉子,一定无法接受她的这份协议婚姻。 与其费心解释,让身边的人徒增烦恼,还不如保持沉默,什么也不说。 想到这里,季锦不由多看了两眼林徐行,她不过一个合租的室友,隐瞒真相都觉得心头如有重担,而林徐行要面对的是整整一个家族,不知道如何才能做到如此淡然自若,至今全无出戏的表现。 “饿了吗?”林徐行问她,看季锦今晚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有点,你也饿了吧,我去换身衣服就煮面吧?”季锦点点头,“一起吃点?” 林徐行很意外,他本来打算订外卖的,季锦主动提出做饭,他乐见其成:“厨房里有新鲜食材,我之前安排助理准备的。”其实他也有些拿不准是否需要准备这些,不过助理主动提出来,他不过附和助理的提议而已,没想到季锦居然真的会做饭。 季锦点点头,踢开高跟鞋,匆匆放到鞋柜里,穿上一双白色的小兔子拖鞋,啪哒啪哒,一路走进房间。 季锦今天下午来的时候没有仔细留意这间房子,现在才对这套房子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不算很大,四室两厅,不到两百平,对于林徐行而言,绝对不算奢华。装饰得甚至有些温馨感,让她觉得很意外,里面的装修,从地板到墙面,多用原木木质,清新质朴,又有格调,并不冷硬,就像林徐行本身给人的感觉,温和,坚实,可依靠。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换掉那身虐人的礼服,穿上一套小兔子居家服,啪哒啪哒又走去厨房。路过林徐行的房间,传来“哗哗”的水声,显然正在洗澡。 阔大的西厨,她很快在冰箱里找到了食材。 煎蛋泛起明亮而欢快的油泡,速炖的浓汤也很快飘出了香气。 “在煮什么?好香。”林徐行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季锦带着笑容扭头:“浓汤煎蛋面,很快就能……吃了。”她最后两个字有些犹豫。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林徐行洗完澡只穿裹条浴巾就出现在厨房门口了? ☆、chapter 13.混搭早餐 季锦轻微地抽了一口气,立刻镇定下来,给自己心理建设,这就和男生一起上游泳课一样,上半身而已,多少杂志和海报比这个还精彩,况且大家一起冲过浪,没什么的,真的没什么的。 不过上次是在人声喧闹的沙滩上,这次是在空无他人的静室里,孤男寡女,他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 经过蜜月短短一夜的“室友”生活,季锦还真没把和林徐行共处一室当成多么大的问题,他们都分别有各自的房间,套房设计,所以每个房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大家衣冠整洁见面,自然随意。 此刻,在这样的深夜里,林徐行光着上半身,围着浴巾出现,真是让她毫无防备。 “煎蛋面也可以这么香?”林徐行毫无所觉,又朝她走近了两步,男士沐浴露清醒爽洌的香气飘过来,季锦不由退开两步,假意去拿盘子。 “我煮了点高汤,下面就很香。”季锦转身切葱,不去注意林徐行,“你去换件衣服来吧,马上就好。”她提醒他。 “好,麻烦你了。”林徐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到底是什么。他刚洗完澡出来,歪在床头,用手臂挡住眼睛,想着今天的安排到底有没有遗漏,可能是连日的劳累,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唤醒林徐行的是厨房飘来的浓烈香气,他本来就没好好吃东西,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胸腹之间穿来强烈的饥饿的欲/望,早就习惯了独居的他,根本没适应季锦的存在,听从本能直接走向厨房。 况且他住过m国的大学公寓,他甚至目睹过隔壁女同学内衣出入走廊,男女大防还没适应国内的严苛程度。 直到季锦提醒他,他才意识到这个本来完全不称之为问题的问题。 他转身回房间换衣服,季锦开始思想斗争,要不要在他们的合租生活合同中加上一条,大家都必须穿戴整齐再出现在公共区域? 还没容她细想,面好了。 鲜香的浓汤,雪白韧滑的面条,金黄诱人的煎蛋,两片翠绿的生菜,一撮辛香提味的小葱。 林徐行吃得很斯文,但速度很快。季锦小半碗面条还没吃完,他一大碗已经见了底。 林徐行犹豫地看着自己空空荡荡的面碗。 季锦停下来看他烦恼的神色,脑中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用试探的口气问:“要不要再来一碗?” 林徐行从善如流抬头,点点头:“二两就够。” “很快的,下个面,煎个蛋就行,汤还有。”季锦这就站起来,她的手被林徐行抓住。 “不着急,先把你碗里的吃完。”他声音和煦,毫无强迫之意。 季锦还在犹豫,林徐行已经松手,然后从中岛侧面的书架上拿出一本杂志,坐下来看:“你慢慢吃,我陪你。” 真是让人完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季锦只得重新坐下来,尽快吃完碗里的面。 林徐行看杂志似乎看得专心致志,却拿眼角瞟着季锦,她夹着面条的手指柔和,搭在黑色的细筷上,黑白交映,在餐厅灯的投射下,泛起一圈柔光。 她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东西一边发呆,每当她神游太虚,眼神会有些迷离,不像她专注回答他问题的时候,眼神乖觉敏锐,是顺从的下属。 选她协议婚姻这件事,可能还真的赌对了! 季锦匆忙吃完,把两人的碗带到流理台上,开放的西厨,他盯着季锦忙碌的身影。 季锦动作麻利,切菜切葱,快得如同饭店的墩子,菜刀触案之声密如雨点,不绝于耳。 “看不出你有这么好的厨艺。”林徐行有些讶异,季锦刚刚大学毕业,这样的人在他印象里,很少能有这么麻利的刀工。 季锦淡淡地答:“喜欢而已。”真喜欢吗?也不见得。 曾经有那么长一段充实又劳碌的岁月,每天都要面对油烟和炭火,那时候的时间走得比任何时候都快,要麻利要快速要干练,否则晚自习的时间就要到了,她可不想错过晚上的数学补习。 那段时间里的她活得紧张而忙碌,甚至希望永远也不用继续面对处理不完的食材和无尽的油烟,现在回想,那样的日子早就成了奢侈。只有下意识的麻利刀工,还提醒着她与往日的一点关联。 季锦又煮了一碗面,端给林徐行,林徐行看着她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有一点泪花,主动说:“去洗澡休息吧,等会儿我来收拾。” 季锦仍在迟疑,林徐行清晰有条理,似乎分配工作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既然是室友,你做饭,我洗碗,很合理,去吧。” “好吧,那么晚安。”季锦啪嗒啪嗒穿着她的小兔子拖鞋,走进走廊尽头自己的房间。 林徐行坐在餐厅灯下,吃着一碗久违了的家常口味的浓汤煎蛋面,有一种有关家的感觉,在多年的人生里,再次回味。 一墙之隔,季锦已经累得快要瘫倒,要知道今天清早她还在呼吸海边湿润微咸的海风,晚上就已经紧锣密鼓进入到了一场股权大战。她的精神还亢奋,今晚见识和学习到的东西还值得她反复品味,但是身体却已经在抗议。 她急匆匆给自己卸妆洗澡,在梳妆台前吹头发的时候,她发现了一张信用卡,下面一张字条:“密码是你的生日,年份后两位+月份+日期,额度3万,我负责还信用卡账单,每月家用和你的生活费。有其他需要请和我沟通。” 季锦一愣,握着卡片想,这才像是林徐行的风格,总比你提前想到一步,却又不让你感觉为难,为了钱和家用推推扯扯,的确不是林徐行能接受的状况。甚至于3万这个额度也恰到好处的合适,绝对够满足日常所需,又不至于到奢侈品随意消费的程度,不会少到让人觉得悭吝,又不至于多到吓坏她。 季锦安心睡去,一夜无眠,直到第二天被闹钟叫醒,多年如一日的习惯,季锦要晨跑,无论换了什么环境,之前在海边的沙滩上晨跑,看着太阳渐渐升起来,有种充满元气的力量。 c市的空气不算最好,但是远远优于雾霾遮天的帝都,季锦依旧六点出门,路过林徐行的房间,一片安静,应该还没有起床。季锦提前用app查了查周围路线,随意选了一条开跑,每天早起5公里,风雨无阻。 林徐行的这个小区,闹中取静,是c市开发的最早的一片别墅区,和室内一个大型市政公园比邻而居,其他方向现在被一片高层住宅和办公楼环绕,既处于黄金地段,又幽静宜居。 季锦选择在公园内的步道上进行今天的晨跑,公园内不少晨练的老人,太极剑舞得虎虎生风,一派闲适的小城清早。 四十分钟后,季锦大汗淋漓结束晨练,路过公园外的早餐摊,在林徐行到底会不会吃煎饼这个命题上纠结了两秒,依然选择多带了一份给他,大不了就让他扔掉嘛,室友也是需要睦邻友好的。 季锦回到家的时候,林徐行刚刚起床,他一脸讶异:“这么早?” “我有晨跑的习惯,早上没有吵到你吧?”季锦微笑,用护腕撸了一遍自己额头的汗,“我先去洗澡,一身大汗。”她把早餐放在中岛上,匆匆冲进自己房间的浴室。 大清早就让上司看见自己一身臭汗的样子!她真的还没适应和上司的“同居日常”啊! 季锦换完衣服走出房间的时候,林徐行煮好了一壶咖啡,一边喝咖啡,一边……吃煎饼! 老板您这么混搭,真的合适吗? 林徐行举起手里的早餐,向她致谢:“很好吃,谢谢。”一般都是公司楼下买7-11饭团当早餐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不一样的风味。 “不客气,顺手的事,我每天晨跑,反正也要买。”季锦也开始今早的混搭早餐风。 “等会儿我去公司,你今天怎么安排?”林徐行问她。 “周一啊,我也要去公司上班。”季锦奇怪地回望他,难不成对于上班族而言,还有其他的选项? “蜜月刚回来,可以休息两天再说。”林徐行对她的拼命感觉到了一丝意外。 “玩了七八天,休息得非常好,我还是去上班吧。”季锦自从接收到了核心团队成员预备役这个安排决定之后,脑海里涌过无数的事项,每一项都代表着庞大的工作量,一想到这些,她仅有的感觉就是:根本停不下来。 “我送你。”林徐行没有勉强她,开始收拾自己的公文包。 季锦略带一丝为难的神色,仍是坚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多谢你的好意,如果可以的话,只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行不行呢?” 她说得语焉不明,林徐行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们俩结婚这件事,整个公司都不知道,而如果两人出双入对,清早的上班时分,她从他的车上走下来,一定会流言满天飞。 ☆、chapter 14.腹背受敌 顾强今天上班的心情,略带了几分雀跃。 虽然合作搭档林徐行在浪费了这么多年资源后,终于玩够了创业这一套,滚回去继承家族企业了,这对于目前创业中的公司而言,是莫大的损失。但是在管理上辅助他的继任者换成了季锦,让顾强的确有种中了彩票的感觉。 不不不,他没有想歪,想要潜规则下属什么的,才不适合他这种三观笔直充满工匠精神的程序猿,不,技术总监呢! 第9节 但是,如果季锦能够进入公司的核心管理团队,大家都是平级了,他就可以堂堂正正追人了好吧! 这么屁大点儿的公司,二三十人,干满了三年多的季锦,早就是公司元老,进入核心团队什么的,想来也是应该的。至于兄弟走人神马的,就让女神的到来驱散这股悲伤吧! 他不停眺望着窗外,关注着季锦今天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女神早上晨跑的时候发朋友圈了,说要开始回归工作,开始元气满满的一天,到底什么时候会到公司呢? 玻璃窗外,季锦一身红色的风衣,施施然进了门,把秋风带得都温柔起来,顾强那颗老处男心狂躁地在胸腔跳了两下,终于回归于平静。 季锦的咖啡杯里还带着林徐行早上煮好的那一壶,蹭老板的车到地铁,喝着老板煮的咖啡,这种角色错位的怪异感,在季锦的嘴角化成一缕微笑,直到被凶残的现实迎面痛击。 首先是到了座位上,屁股还没坐热,顾强就神色严峻,通知她去他的办公室。其实季锦还挺喜欢这个技术总监,虽然他个性有点内向,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但是一旦遇到任何有关实现技术上的难题,他就能神采勃发,侃侃而谈。那些平日里有着各种各样小个性的程序猿们,就会用她听不懂的名词激烈地交谈起来,顾强从技术选型开始到实现细节都具备的强大能力,让他们这个创业团队一直能以非常高效的速度前进着。 不过,那是建立在他们一直分属不同职责部门的基础上,一想到要在管理这件事上和顾强搭档,季锦不由有些头痛。顾强什么都好,沟通能力是短板,只要是程序以外的东西,和他沟通那可是要花大工夫的。 季锦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顾强的办公室。 顾强一件万年不变的格子衬衫,蓬着头,搓着手,神色不安坐在他的办公桌后。你简直难以想象对自己这么不讲究的顾强是个标准的强迫症,桌子上必须的文具按照颜色,功能顺次摆放,之间的距离用尺子量,一定是相同的。三支铅笔插在笔筒里,长短刚好形成一个等差数列。 季锦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从这些东西上移开,露出一个微笑:“顾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顾强看着她,却在发呆,似乎完全没听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季锦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顾强的回应,只得换了一个方式沟通道:“顾总你找我是讨论我未来的工作安排吗?你看是这样的,昨天林总也找我做过一个简单的沟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辅助你从事公司团队的人员管理和团队建设,这样您的主要精力就可以专注在项目本身,这样你觉得合适吗?” 顾强如梦初醒,点点头:“嗯。” “大家也同事多年了,有任何问题您都可以及时找我沟通,我对公司的事务本身也比较熟悉,也从事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项目管理的工作,和您的合作一直很愉快,希望未来也可以继续这个过程,有问题或者需求您请随时叫我好吗?”季锦问道。 顾强似乎是听着她这一席话,才渐渐没有那么紧张,他神色松动,终于说出第一句话:“你挺不错的。” 季锦漾出一个笑容:“多谢顾总,您还有其他的事情吩咐我吗?” 顾强努力张了张嘴,一句“你今晚有空吗?”卡在那里,最后只是挫败地摇了摇头。 “那我就先出去了。”季锦转身离开之前,似是突然反应过来,把手里拿着的一块手工肥皂递到顾强手上,“这是我去巴厘岛旅行带回来的小礼物,请收下。” 顾强呆呆地看着手中的肥皂,脑子已经宕机了,只有一个声音在尖啸“女神送我礼物了!女神把礼物放我手上了!”等顾强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季锦转身关门的背影。 顾强依然保持着那个僵持的姿势,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妹的,又没机会赞扬一下女神的衣服,他可是蹲在一个粉红色的著名女性论坛提问来着,妹子们纷纷表示被有理有据地赞扬外貌,能瞬间刷到好感度。 而没来得及被顾强的赞扬鼓舞的季锦,已经在办公室外开启了礼物大派送模式,这就是小公司的好处,一人一份小礼物也花不了什么钱。买买买,送送送。 同事们接过季锦的小礼物,表现却各有不同。 敦实的程序哥点着头:“多谢小锦,以后就靠你了,可要多照顾我们程序组啊。” 产品经理点头哈腰:“季总,哪儿敢让你给我带礼物呢?” 新上任的渠道总监,也是林徐行之前的女助理姚茜茜似乎怎么也撑不住笑容,把礼物接过来朝办公桌上一扔,双手抱胸,脸色奇怪:“谢谢了啊。” 季锦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林徐行昨天在她没来公司,甚至没有征询过她的意见的情况下,已经宣布了她的任命。 她的办公室闺蜜,美术妹子汤阳凑到季锦耳边:“你给我老实交代,你这假是怎么休的?知不知道昨天开始办公室都怎么传你了?” 季锦大惊,立刻把汤阳约到小会议室,关起门来讲八卦,汤阳声音尖利:“你不知道那个阵仗,林总突然让所有人停下手里的工作,全拉到大会议室里,直接说之后他的所有管理相关职责由你接任。他甩手不干的原因那是所谓的‘个人选择’,你说好好一个要赚钱的公司,他有什么好选择的?” 如果你知道他继承的家产是现在的多少倍你就不奇怪了!季锦只敢暗自腹诽,但是绝不敢多说半个字。 “这和传我有什么关系?”季锦问道。 “天了噜!你和林总同时休假,你还问有什么关系?你想想,最近这么忙,一个项目经理,一个大boss,同时休假,不是又大变动就是有奸/情,奸/情什么的我可不信,你那个死心眼的样子,我还不知道你!说,什么变动?让林总都走人,你来继任了。”汤阳盯着她,一副一定要她说出个所以然来的架势。 开玩笑,汤阳可是办公室的八卦女神,季锦一个字都不敢漏给她,只能含糊地说道:“还真没骗你,林总家里那边出了点事,他必须处理一下,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总的个性,只有让我先临时顶上。” 汤阳翻了个白眼:“这么无聊的真相,白瞎了这群小妖精们一个个脑补的剧情可精彩了,什么你陪林总度假出卖身体换职位啦,什么你和林总地下情闹翻了这间公司是分手费啦,什么林总为了摆脱你公司都不想要啦……” 季锦呆了,同时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如果真像汤阳所说的那样,办公室早就把她和林徐行之间传得如此不堪,她到底要怎么管理这群人啊,摔! 就是说破天去,季锦也不过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学生,在这群社会上打滚多年的职场人面前,嫩的就像一朵小白花,背后议论已经算是非常克制的手段,如果任由这流言肆虐,造成工作上的合作不愉快,她如何出任ceo走向人生巅峰啊? 上一分钟觉得自己还是核心团队预备役,现在分分钟觉得自己处境堪忧。 季锦神色凝重,对汤阳提了一个要求:“这些话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无风不起浪,我自认和林总之间一向清白,大家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合作关系,之前也没什么私交,为什么这些传言的画风如此一致又奇葩?汤阳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我。” 汤阳看着眼前的季锦,叹了口气,闺蜜升任,自己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帮她找流言,要是卖了源头,她这个八卦女王还要不要在办公室继续混下去了!她摆摆手:“这事儿可别找我,我干不了。” 季锦不为难汤阳,汤阳人脉极强,和她维持良好的关系,无论从什么角度都是好事。而一些以前季锦从未意识到的艰难渐渐爬上她的心头,升职了,是你,固然很好!升职了,不是你,对升职的同事,剩下的人会怎么看? 季锦第一次面对这样崭新的问题,一个沟通能力为0的老板,没给她打负是她仁厚,一群表面看起来服从甚至不服从的团队,还没开始管理,已经在背后传起有关她的流言蜚语,真是上下都是危局。 “季总,出问题了!”新渠道总监姚茜茜连会议室的门都没敲,直接推开,脸色扭曲。 ☆、chapter 15.深夜约谈 “小锦,供应商那边出问题了!”姚茜茜脸色阴沉,眉头之间一股沉郁之色。 季锦兀然抬头,没有露出丝毫惊慌,先沉声对汤阳说:“今天先谈到这里吧,我们下次再说。” 汤阳如蒙大赦,出门的时候甚至有心情朝着姚茜茜眨了眨眼,做出了一个暧昧的示意。 “坐下说。”季锦站起来为姚茜茜拉开办公椅。 姚茜茜的神色似乎这才略微好转了一些,要知道,从昨天林徐行宣布季锦的任命那一刻开始,名义上季锦已经是她的上司了。说起来,姚茜茜甚至参与了对季锦的招聘过程,季锦入职之后,之前一直是跟在她手底下打杂和熟悉流程,那些又累又麻烦的活儿,她最喜欢交给季锦,新人,听话,年轻,好用。 然而时光荏苒,时过境迁,如今季锦竟然已经成为了她的上司!成为她的上司不可怕,季锦为了成为她的上司,对林徐行耍的手段才可怕!姚茜茜恨恨地在心头想着。 好在季锦并没有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想法,依旧谦和而温柔,甚至为她拉开椅子的动作也同样标准,这才让姚茜茜的心情略微好转了那么一点点,她略带一点责问的口吻说到:“和我们一直保持长期合作的s公司,突然宣布中止合作,连手上正在做的这一单都不肯做完,小锦你是知道的,这是年底的大项目,我们就指望这个项目创造利润率的。” “s公司有给我们任何拒绝合作的理由吗?”季锦皱着眉头缓缓想了一会儿才问道,作为常年对接s公司的接口人,她当然知道s公司对于他们的重要意义,通过两年的长期磨合,s公司才对他们每次要求的内容都能完美制作,要是突然中断合作,就算立刻能找到另外一家公司接手,磨合都是一个大问题,工期无疑会无限期加长,如果可以的话,能重新和s公司合作是最好的结局。 “他们只愿意和林总面谈,剩下的什么都没说。”姚茜茜脸色同样不豫,看起来似乎也很为这件事而沉痛。 季锦似是虚怀若谷,低头请教:“茜茜姐,这事儿你怎么看?” 姚茜茜眼神一转,用手指叩着桌子:“我觉得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有请林总回来坐镇才能解决问题。” “茜茜姐说得有道理,我立马请示林总,要不你这边看有没有与s公司转圜的余地,再谈一谈,我们分头行动?”季锦一脸诚恳。 于是姚茜茜踩着她的十公分高跟鞋,趾高气昂出了办公室,季锦无法关注到,离开会议室的姚茜茜是如何立刻冲向自己的办公桌,在她拉的小团体群里,开始了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和“八卦”。季锦在她关上会议室门的那个瞬间,努力稳住自己的思绪,开始了一轮全新的思考。 这时机,实在太微妙! 合作多年的公司在林氏发生变故的第二天就出现合作问题?还指名只和林徐行谈? 她今天被宣布任命后第一天上班,同事们大多和蔼可亲,祝福和配合之声不绝于耳,姚茜茜这是恰好报忧不报喜还是心生愤懑?姚茜茜所散发出的那种有恃无恐的气息,又是真有所凭还是自己太过敏感? 姚茜茜是渠道部的新任主管,从功能分工上,她和合作的s公司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内容制作上,姚茜茜也完全没机会和s公司对接,那边一般由项目经理直接接洽,为什么不是在季锦休假期间作为backup的同事来告知她这件事情? 季锦从这当中嗅到了一丝异乎寻常的味道。她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铅灰色的阴云,初步决定了自己的行动方向。今天的季锦,忙得像陀螺一样,还真印证了她那句“根本停不下来”的预言。她和几位部门主管大致对齐了一下最近的进度和分工情况之后,亲自上s公司拜访。 s公司的老总她在公司年会见过几次,年龄不大,人很亲切,似乎和林徐行有过私交。他见到季锦的第一个瞬间居然不是回避,而是苦着一张脸:“告诉你们林总,他们林家几尊大佛,我都得罪不起。” 就像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季锦得到了这样的解答,反而无比坦诚:“如果事情有转机或者合作的机会,请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事情还没尘埃落定,请随时注意变化。” s公司老总连连点头,开玩笑,送进门的钱为什么要推出去?要不是几个佛爷打架,他这种小虾米闷声挣钱,何乐不为?他只想安静地当个财主好嘛? 季锦又和s公司的老总聊了一会儿,除了表达合作的诚意之外,也深深感受到了他的顾忌。s公司老公的考虑是,如今一个二个都是人精的商场上,很多事情,小范围内说开了,反而落个人情,无论这事成与不成,林徐行和季锦一定会记得他今天的坦诚相告,买卖不成仁义在。 季锦离开s公司的时候,长日走到了尽头,暮色苍茫,把夜色里的c市映照得温暖而柔和。她路过一家街角的小公园,什么也没想,进去安安静静坐了半晌,四下都是吵闹的孩童,被父母或者祖辈带出来嬉戏,有种俗世的安然美好。一身职业装的季锦慢悠悠嘬着一杯奶茶,心思却飘得远远的,她喜欢这样放松的环境,更适合她思考。 良久,她摸出电话,打给林徐行的助理,这是她和林徐行“婚后”她主动邀约林徐行的第一个电话,而谈话的内容也无关风花雪月。她与林徐行的助理预约了一次很严肃的餐叙。 二十分钟后,林徐行打给她:“出了什么事?”言简意赅。 和林徐行这样的聪明人说话,特别省心。季锦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林徐行四个字就飘了过来:“釜底抽薪。”无论下手的人是谁,算准了林徐行无法对自己一手创业建立的公司视而不见,有意在这种时刻寻衅滋事。 季锦深吸一口气:“不管面对的对手是谁,我都没有让他或者她得逞的意愿,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一点资源,一点策略上的配合,你有时间和我详谈吗?” “稍等。”林徐行开始翻阅自己的行程表,“我今晚十一点钟以后有点时间,你能等我吗?” 季锦温柔地在地电话这边笑问:“当然,想吃夜宵吗?我手艺不错。” ** 季锦知道在天/朝这个人情社会,很多公事是在餐桌上谈出来的,不过不知道在夜宵餐桌上谈出来的有多少,总觉得要么早点在晚餐的交杯换盏之间谈成,要么晚点在另外一种性质的餐桌上谈成。 今晚的夜宵,季锦做了四样,一道卤凤爪,一道牛肉干,一锅海鲜粥,外加一屉鲜虾水晶蒸饺。 虽然名目繁复,好在季锦有计划,在厨房里早就混熟了,虽然多年不碰,动起来依然驾轻就熟,最重要的是,她能借着手上不停的功夫思考一遍她的策略。这个习惯得益于早年紧凑的时间表,语文老师让背的《出师表》要赶紧在脑海中多过几遍,物理老师让牢记的牛顿三大定律要多回味几轮,勾股定理的那道应用题到底解题思路对不对?当熟能生巧之后,手上的劳作已经顺从训练出的本能,而脑海中的思绪就像活在另一个世界,高速运转。 林徐行进门的时候,刚好闻到各种新鲜食材交汇出的香气,突然有些恍惚,回家的时候,一盏门厅的灯,一股食物的香气,这不就是追寻的全部? 林徐行没顾上多想,季锦的声音就遥遥传出来:“马上就好!先去洗手吧。” 有些有关母亲的回忆泛滥,夏季上完补习班之后,回家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高声在厨房里叫着:“去洗手吧,有梅子冰。”母亲不善厨艺,却喜欢饮品。那些清凉的饮料交叠着母亲温柔的呼喊的记忆,颤巍巍地从心底某个不知名的缝隙渗透出来,又妥帖又温暖。 “好的。”林徐行的声音有种不自觉的温柔。 在开始谈公事之前,林徐行吃掉了一屉蒸饺,半碗海鲜粥,小半盘牛肉干和两个卤凤爪,季锦甚至为他准备了啤酒。天知道一个总裁预备役到底是为什么表现出一副整天没吃饱的样子。 季锦没有说话,和林徐行一人带着一只一次性手套,安安心心啃着凤爪,甚至不去在意彼此的吃相如何。有些话题注定会打断这种温馨的家居气氛,既然如此,那就晚一点再说。 林徐行首先打破了这段温馨的时光,他用湿巾慢吞吞擦干净手,喝着啤酒慢慢地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季锦早就吃完,正在喝茶,玫瑰花在沸水里浮浮沉沉,如同她焦乱的心,她想了想,慢慢说:“s公司我觉得合作的希望不大,既然他的老总已经决定不与我们继续合作,那么不如及时止损,这件事也暴露了我们供应商太过单一的问题,一旦这家公司出问题,我们就举步维艰,我准备借此机会为公司拓展更新的渠道。” “更新供应商带来的时间成本,你打算怎么解决?”林徐行一针见血。 ☆、chapter 16.踌躇不定 季锦苦笑一声,和林徐行这样的人谈话,最大的好处是不用废话,最大的坏处是自己的随时都好像在汇报工作,他比她看得深看得远,也看得更为透彻。她说出了自己思考了很久的答案:“我打算从两方面解决,第一是核心内容自己刷脸,让我们自己的美术同事加加班扛下来,第二是去接触和谈其他供应商,主要负责不那么影响品质的部分,应该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林徐行点点头,以一个新人而言,能交出这样的答案,已经很不容易。但是,其实事情可以多换几个角度去思考:“你有没有想过,真正帮你产出内容的,是s公司吗?”林徐行又喝了一口啤酒,慢慢等着她的答案。 季锦一愣,boss您这是个什么问题?她知道林徐行从来不在谈公事的时候说废话,于是皱着眉头开始思索,出产内容的,不是s公司?那,只能是!她眼睛一亮,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私下去接触s公司的那批雇员?” 林徐行点点头:“我明天让助理把联系方式发给你,你也别心太宽,找个脸生可信任的去接洽,他们接这种私单,没有s公司的中间克扣,甚至收费还会更低一点,还能保质保量。不过沟通成本会高一些,你自己把控吧。换其他供应商的事情也别停,发几个小包出去,把这次当成前期磨合,在s公司那里也是个障眼法,这圈子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能结盟就不要撕破脸皮。 而且s公司这次的立场也很鲜明,他两方都不敢得罪,两方也不敢相帮,和这种人合作是最简单的,你不需要和他建立私人的亲密关系,只要你提供的利益够到位,他就是你最坚实的盟友,他没有立场就是最明确的立场,只要有利润,他永远等待你的订单。” 季锦简直感动得要哭了,林总您有这么优质的资源,倒是早说啊!不过显然林徐行早就未雨绸缪,在供应商的选择上,既顾全大局,又不怕他釜底抽薪以此相威胁。这一席话,不仅是在分享资源,甚至还有教她如何合作与管理的成分在里面,这一番指点,真是胜读十年书。 看着她突然明亮起来的脸,林徐行一阵快慰,面上仍然不露分毫,他低声说:“还有一点,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和你分享一下。” 季锦就差跪求林徐行赐教了,赶紧给他的杯子里斟满啤酒:“您说您说。” “如果换成我在你的位置上的话,让我们自己部门的同事加班,绝对是我的最后一步选择。”林徐行点点桌面,细细和她分析,“你是新人初提拔,无论你在这家公司里待了多久,创造出多大的贡献,毕竟你是一个才过试用期的新人,年龄不过区区二十三岁。 现在你手下有不少年过不惑的老员工,他们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被你一个新人管理,在你彻底用你的能力征服他们之前,第一时间他们一定不会百分之百信服你。特别是几个月前你不过是公司的一个小小实习生,虽然工作职责早就兼任项目管理,但是人的既定印象是很难改变的。 第10节 在这样的时刻下,你在新上任的时候就要求他们加班,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更大的可能是许多人会跳出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和不合作。 有些事情,急不得,特别是在你升职的时候,宜先稳,后用实力立威,而不是现在用权逼迫他们加班。项目关键期,越少出纰漏越好。” 林徐行一席话说完,看着季锦逐渐由明快转为沉思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她是听进去了。 季锦不仅听进去了,还联系自己今天所遇到的难题,有了新的思路,她抬头问林徐行:“林总,我能问问您不在公司里宣布我们俩结婚消息的原因吗?” 林徐行眼神一瞟:“又叫林总?” “阿行阿行。”季锦慌忙补上两句,声音有种不自觉的暖糯。 “也没什么特意隐瞒的意思,我原本以为是你更介意这件事。”林徐行不好继续说下去,毕竟协议结婚这种事情,无论是法律上还是外人看来,就是结婚没错,日后社会对于离婚男士比对待离婚女士还是要宽容一些的。说起来,他顾虑的不过是季锦的名声。 季锦其实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这个答案,但是由林徐行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感动,她望着他的双眼,轻声问:“那如果在合适的时机下,由我来对公司宣布我们的婚讯,你介意吗?” “当然不,随你。”林徐行表示丝毫不介怀,他顿了一下,补上一句,“你该不会是想要借用宣布婚讯的机会,证明自己不是靠被我潜/规/则上位的吧?” 季锦一愣,boss大人您这简直太鬼神之算了!自打今天汤阳在会议室里向她传达了目前办公室内的头号流言,就是她季锦和林徐行的桃色新闻,她确确实实想要让他们的关系明朗化。 既然说明了他们本就是夫妻,也就不存在什么潜/规/则了吧?季锦希望早日从男女关系的流言中摆脱出来,专注于工作本身。 林徐行没有直接否定她的这个想法,反而先给了肯定:“你既然在等合适的时机,那么就说明你现在暂时还没有把我们的婚姻状况公之于众,的确,宣布婚讯,是最简单有效的方式。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你还打算在宣布婚讯之前,努力表现的谦和有礼,加班上身先士卒,工作上手腕灵活,那么等到这件事大白于天下的那天,大家甚至还会称赞你两句毫无架子,平易近人。” 季锦的一点小心思被林徐行看得透透的,她背心甚至泛起了薄薄的汗,结结巴巴地:“这样,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在林徐行面前,她就像一个段位差太多的学生,交出的每份答卷,都担心被老师批得体无完肤。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不在意办公室流言。”林徐行转着自己的杯子慢吞吞说道,“大公司如果在乎企业文化或者公司形象,可能会对这些桃色绯闻有所反应,但是我们是创业公司,能真正有人事决定权的人,其实就只有我和顾强,你并不担心你的职位问题。而办公室流言,永远会有。就像娱乐圈,今天是这件事占据头条,明天就是另外一个消息让大家趋之若鹜。 你不是来和你的同事做朋友的,你是来工作的。换句话说,只要你的工作并没有任何挑得出错的地方,只要你能够协同大家的工作,形成有效的输出,他们是否在背后议论你,和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除非他们因为这些流言,已经在工作上无法和你合作了,那么结果很简单,从公司的角度,炒掉谁的带来的损失小,谁走人。 所以你完全可以无视这些流言,安心做好你的工作,你的能力到了,该为你折服,跟着你干一辈子的人自然也会出现,在这之前,说什么都没用。按照你的方法,你会顶着一个林太太的光环,无论你做什么,大家首先会觉得你从我这里得到了太多资源,而不会关注你的能力。 但是,这是你自己的职业道路,你可以自己做出决定,这条路到底要怎么走。”林徐行说完这番话,再不多说,拈起一筷子牛肉干,慢慢嚼着,感受唇齿之间的辛香爆发,芝麻浓香,牛肉酥脆,他慢悠悠把时间留给季锦去做决定。 季锦有种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感觉,她想要能力,想要机会,所以如此努力在学习,但是有些壁垒,并非一日可成,比如资历,比如经验,这些东西只有靠着岁月一点一点积累,毫无捷径。 那么在获得足够的能力之前,先用林太太这个光环遮挡了自己,是否再也没有人能看到她属于自己的光芒? 季锦一愣,突然意识到这是林徐行的肺腑之言,如果有什么光环足够闪耀,林氏长孙这个名头绝对足以让很多人膜拜,那么曾经的林徐行是否也挣扎在背后议论与盛名所累的压力下呢? 她缓缓抬头,很认真地看着林徐行:“阿行,你真的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也是一位很好很好的老板,真的,我发誓。”她紧盯着林徐行的脸,似乎生怕他不相信。 林徐行一愣,知道聪慧过人的她又意识到了他的这一席话到底从何而来,心底一股暖流缓缓地,轻柔地流动起来,像冰冷冬季去泡一场舒缓精神的温泉,又让人充满能量。 “谢谢。”林徐行低声说着,“无论如何,决定权在你,你不用顾忌我。” 午夜的钟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两人度过了一个深谈的夜晚,终于感受到了一丝疲惫,林徐行一如既往地绅士:“你去睡吧,剩下的我来收拾,室友合约。” “不不不,今晚你教了我很多很多,让我来吧。”季锦今晚得到的收获简直无法言喻。 “那我能要求另外一种形式的感谢吗?”林徐行换了一个问题。 “当然当然,您说。”季锦赶紧点头。 林徐行指着中岛上剩余的杯盘:“如果可以的话,这样的夜宵多来几次,同时请提前通知我,我要晚饭少吃点,才对得起这样的美味。” ☆、chapter 17.夜中惊遇 这样的静谧夜色中,中岛一排柔和的灯带下,林徐行看她的眼神有种期待,他把自己的期许藏在戏谑的口气中表达,才能掩藏自己的期待。 季锦低着头,正在清理台面,丝毫没有留意到林徐行的认真眼神,只是随口笑道:“那当然,要是早知道一顿夜宵就能换来这种针对案例的干货教导,我天天排队给您做夜宵。您说什么时候想吃,半夜三点我也爬起来给您做。” 林徐行呢哝了一句:“如果什么也不教呢?” “什么?”季锦抬头,没听清林徐行说了些什么。 林徐行轻缓地摇头:“放下吧,早点去睡,晚安。”他不由分说从季锦的手里接过剩下的活,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季锦不自觉松了手。 “那,晚安。”季锦想了想,憋出了一句晚安。 其实,我也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但是我问不出口,其实我也想知道,我这边举步维艰,更因为这是林家人针对你的行动,我和创业公司都不过是一条无辜的池鱼,那么在正面战场面对林家人之间争斗的你,到底又面对着什么?然而这些话,季锦不会问出口。 她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本分,不多问,不多想,专心做好协议里应该她做好的事情,这样就够了。大家平静过完这合作的三年,各取所需,各奔东西。 ** 季锦开始面对她职业生涯的第一次机会,同样也是第一次挑战,能把这次的供应商危机解决好,固然是梳理工作能力和威信的好机会,但是同样的,如果没有如期交工,导致项目延误,也一样也是凶狠甩在脸上的一巴掌。 在林徐行的指导下,她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加班,洽谈新的供应商,上门拜访,充分了解和深入到项目的各个团队离去,把控进度,督促资源的整合,解决问题,她忙得就像一只团团转的陀螺。 好在平日关系平平的姚茜茜这次居然帮了大忙,推荐了几家很靠谱的供应商,季锦亲自去面谈,初步订下了合作意向,工期虽然赶,但是完成也不是不可能的任务。 季锦长舒一口气。 不过林徐行给她的资源,她也没打算浪费,暗地里让汤阳去负责联络,汤阳本来就是这方面的行家,专管供应商的内容审核,行内的人脉也不错,可谓驾轻就熟。 季锦每天加班的时候,轮流请各个专业部门吃夜宵,对于天/朝人而言,饭桌无疑是一个相对而言私人且能拉进关系的场合。季锦原本就温和低调,如今刷好感也刷得全无破绽,那些原本的抵触和观望,渐渐消弭在她强大的执行力和温和的笑脸当中。那些四散的流言蜚语,渐渐消失在她沉稳安静的合作中。 这一忙,就是一个半月。 林徐行除了每天清早看到餐厅中岛上的早餐,几乎没有感受到过季锦的存在。她整整一个半月没有休过假,每天早出晚归,林徐行啃着今天的油条,不由皱起了眉,新人这样拼命固然很好,但是这样的节奏不适合持久战,要知道职场是一场马拉松,在开始的时候就用百米赛跑的速度去跑,很快人就会消耗完所有的体力,无奈退出比赛。 林徐行本想找个时间和季锦谈谈这件事,却没有料到在一个完全意外的时间和地点,见到了自己的“新娘”。 那天林徐行驱车几十公里,前往一个合作伙伴的私人聚会,地点在冯家的郊外大宅,他已经远离这样的场合很多年,如今为了重新入主林氏,居然又不得不重新踏入那个浮华的圈子。 他开一辆骚包的跑车,这事儿让人很无奈,如今的林徐行不再是那个十八岁的林徐行,需要酷炫的名车和热闹的聚会才能让自己吸引别人的目光。他成长了,这个圈子却没有,而刚回归这个圈子,就不用他们习惯的规则来玩儿游戏,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林徐行很明智,所以林徐行开了一辆单排座的敞篷跑车,亮黄色内饰,带着一股想让人仇富的气质,呼啸而过。 聚会很无聊,常见的穷奢极欲,物欲横流。音乐震耳欲聋,刚刚傍晚,林徐行已经开始觉得头疼。 “别板着脸呀,大哥。”方言凑过来,朝他挤了挤眼睛,方言是方家的二儿子,本来是学艺术的,为了家族转专业到管理,几年下来,也还顺遂,也是c市著名的玩家,早些年和林徐行也算旧识,“从你今天来,就没看你玩得自在过。” 林徐行端着一杯酒,从进门到现在还没喝完,他喜欢在谈事的时候保持清醒:“是没你玩儿的自在。”林徐行淡淡一笑,和他打着太极。 方言噗呲一笑:“我还不知道你,你今天来肯定是为了你想组建的那个新的投资部门吧?不就是想找冯家老大谈这事儿吗?他不到九点以后不会出现,你要紧绷多久才算数?” “干杯。”林徐行碰了碰方言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方言一如既往的话多,就是想灌他两杯酒。 方言嬉皮笑脸喝了,话匣子开了就关不上:“豪气!还是和当年一样!不愧是我阿行哥。不过话说阿行哥,你这几年不是都自由了吗?怎么又回来搅你们家那摊浑水?” 林徐行看着方言那皮笑肉不笑的脸,突然读懂了方言掩藏在眼底最深处的那点关心,心头一暖,当年跟在他屁股后面找他玩儿的小子如今也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他仍是淡淡的:“和你一样的原因。” 方言神色一滞,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他顿了顿,一拍大腿:“不说这些,反正小弟我人微言轻,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他眼神一转,凑近林徐行的耳边,“就算今天和冯家老大没谈成,不就是一个基金会吗?我那边有兴趣做投资的渠道也不少,到时候我也一起加进来,有钱大家一起赚,有风险一起担。” 林徐行心中一定,原来这才是重点,在商言商,方言虽然先卖了一手温情牌,但是那份关怀不假,这份投资也很真,如果真能合作,何乐而不为,于是他点点头:“谈成了你也可以加一股进来,有合适的项目我们都可以谈。”一句话敲定了合作意向。 方言这才有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那行,果然阿行哥就是这么仗义!改天让手下的人们详谈。” 这就是这种类型聚会的魅力所在,那些需要反复磨合,无数轮争取才能谈成的合作,在手握资源和人脉的顶尖人群中,往往就是几句简单的交谈。看似简单,实际上人脉的积累甚至可能达到数十年。这也是林徐行选择今天出席这个私人聚会的原因,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一场简单的party,实际上却是今天的东道主冯家向林徐行伸出的一支橄榄枝。 但是林徐行能不能顺便在这场聚会上得到一些其他的收获,看运气,也看多年的人脉。 方言心中大定,指指冯家郊外大宅门前的草坪区:“要不要去走走?我看你在这儿坐着也憋屈。” “也好,你去玩儿你的吧,我看那边沙发上跟你一起来的美人儿快要不耐烦了,天知道她瞪我几回了。”林徐行的确被吵得有些头疼,他笑着调侃了方言两句之后,同他道别,端着酒杯施施然走出了房门,去门厅旁的小花园里坐一会儿。 从小花园走到玻璃暖房有一条蔷薇步道,初冬时节,没有蔷薇花开,只有沿路冷清的白色灯光照着深绿色的花丛,林徐行漫不经心随意走着,鞋子在石头步道上发出细碎的踩压声,泛起空荡的回声,更有一种遗世独立的萧索感。 林徐行低头思索着今晚的合作方向,如何才能打动冯家这个老牌资本帝国的实权派人物?他踌躇满志,思虑万千。 “哗啦——”林徐行右侧前方的蔷薇丛中突然冲出一团黑影,距离林徐行不过区区一步之遥。 “谁!”林徐行厉声大喝。 “救命——”那黑影发出哑声,跌跌撞撞朝着林徐行走来,终于累极,倒在了林徐行的臂弯里。 暗白色的灯光下,林徐行认出了这个熟悉的身影,季锦。 不是做梦吗?是体力透支到了极限,所以会看到温暖而熟悉的事物吗?季锦努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想着。眼前的人似乎真的是林徐行? “季锦?季锦!”林徐行压住心头的惊讶,试图呼唤了她两声,没有反应。他果断做了决定,打电话给方言,让他带着冯家的管家出来帮忙。 之后他开始检查季锦,不知道是否有外伤,他不敢轻易移动她。经过一番简单的检查,季锦的腿部似乎有外伤,用树枝当做夹板简单处理过,看起来不太好,有开放性骨折的可能性。 季锦脸色苍白,穿着冲锋衣,上面全是划痕和细碎的伤口,头发蓬乱,手脚冰凉,林徐行首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她裹上。 方言带着冯家的人就出现在了步道上。 “怎么了这是?”方言诧异地问道。 “先救人再说。”林徐行的声音居然有些颤抖。 ☆、chapter 18.终得救治 冯家的管家见了也是大惊:“是闯进来的流浪汉惊扰了林总?” 林徐行冷冰冰一句打断:“这是我的妻子。请尽全力救治她。” 冯家管家后背都湿了!原本照看近郊大宅是个养老的活儿,他在冯家干了十多年,也可以在这里安享晚年,没想到只是一个普通的聚会,居然让贵客林家的太太晕倒在自己家的花园里。 冯家的管家凑上前,还没看清楚,先迭声答应着:“当然当然,我们这里常备一位医生,请稍等,我立刻请他过来。” “在这之前,送些毯子和水过来。”林徐行快速下着指令,他检查了一遍季锦,没有比腿部骨折更严重的伤口之后,把她轻轻托起,放在了花园的长凳上,“另外,今天的事情请保密。”他对匆匆离去的冯家管家叮嘱道。 “当然,当然,请放心。”管家一溜烟消失在步道的尽头。 方言站在旁边大奇,他听说过林徐行刚刚结婚,那场低调的婚礼,因为陈诗华的一巴掌,可是最近c市社交圈里流传的最近八卦,热度还没完全褪去,就被林徐行即将入主林氏的消息,闹得更加沸沸扬扬。当时他不在c市,没有去参与那场□□迭起的婚礼,但是对林徐行的新娘,无疑充满了好奇。 听说,她很美,当然,能嫁进豪门的姑娘有几个长得歪瓜裂枣的。 听说,她很有气度,面对陈诗华的挑衅和侮辱,面不改色。 听说,她很神秘,无父无母,如今是孤女,这样一个孤女是怎么把林徐行收服的? 现在的季锦躺在长椅上,穿着冲锋衣,遍体鳞伤,显然不是陪同老公来参加聚会的装扮,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言觉得这个进来在社交圈中热度不减的女子,又在这个时刻给他带来了新的震撼。 季锦喝下第一杯水的时候,就清醒过来了,她有些虚脱,轻微脱水,但是意识还算清醒。她醒来看到的第一张脸就是林徐行的,她被托在他的臂弯之间,小口小口被喂着水。 戴着听诊器的男子在检查着她的身体,她根本顾不上关心这个,确认了眼前的人是林徐行没错,立刻抓住他的手臂:“快,去救人,救救郭南成。” 林徐行一愣:“郭南成,是谁?在哪里?你慢慢说。” “我的手机,快,充电,在我没有电之前,我用地图定位了一次我们的位置,拍了一张地图的截屏图,他还在后面的山里,大约从我刚才来的方向,三公里左右。带上毯子食物和水,最好有担架,他受了伤,比我还重。”季锦尽管虚弱,但条理清晰,说到最后,眼睛里泛起泪花。 “我知道了,你安心休息,我来安排。”林徐行其实已经把她的手机拿去充电了,在她昏迷的时候,一只手攥着手机,不肯松手,他就知道里面一定有重要的东西。无论这个“郭南成”是谁,和季锦什么关系,从任何角度出发,他都要把他救回来。 第11节 季锦安心躺下去,无论多大的困难交给了林徐行,只要有他在,什么都能被解决。在这样焦灼的时刻,林徐行的存在给了她无比的信心。 她重新躺回枕头上,房间里的暖气太暖,她出了一点汗,医生说:“你的腿需要照片子,骨折的可能性很高。”季锦点了点头,在碰到岩石撞击的那个瞬间,她就心知不妙。 “救护车一会儿就到,等会儿会有人送你下去,先吃点东西。”医生惊叹地摇摇头,的确是年轻人,靠着粗劣的夹板,一根支撑的树枝,这个看起来柔弱年轻的女子跋涉了三公里?那要忍住多么巨大的疼痛?而她的脸上甚至看不到一丝泪痕。 季锦毫无胃口,但是知道自己需要恢复体力,她已经超过26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胃就像一团凝固的皱纹纸,充满了不适的感觉。她简单喝了一点白粥,被送去进一步检查,也许是林徐行也许是别的什么人,把她的看诊过程安排得极其迅速,很快就打好石膏,接上了液体,甚至还有护士拿来干净的病号服,为她提供洗浴服务。 这让她见惯公立医院冷漠的医生和护士嘴脸的季锦,心生疑惑,然后又释然,能处在林徐行这个位置上的人,无论什么样的资源都会朝着他倾斜吧? 季锦心有余悸地抱着自己的手臂,在空无他人的病房里,想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感觉就像一场匪夷所思的噩梦。 她是前天晚上临时决定来参加这周的户外活动的,会长郭南成在群里控诉了她n遍身为理事居然什么事都不管,人走茶凉,一次活动都没来参加过。 季锦尽管并不在意他的浮夸演技,但是最近一个半月都没给自己放过一天假的事实摆在眼前,难得这周项目结束,所有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尽管外围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至少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拗不过郭南成的死缠烂打,季锦临时决定参加第二天的活动。她的装备包总是打包好放在柜子角落,随时都能出发。甚至于,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她发微信给舒兰邀请她一起参加,舒兰也是满口答应。 于是,第二天清早,户外俱乐部一行十多号人,杀进了近郊的青蚨山,青蚨山一面秀丽,一面险峻,秀丽的那一侧有不少富家豪宅坐落在山脚,险峻的一侧也是不少户外运动爱好者的常见训练地。 郭南成一见爽朗大方的舒兰,就迅速凭借自己的厚脸皮和幽默感,获得了舒兰的好感,而季锦许久不见这些以前常一起户外的小伙伴,一片热闹的交谈和寒暄,让忙碌了许久的她产生了温暖的亲切感。 这次的行程很简单,周六中午在山脚集合休整,吃过午饭之后上山,爬到山顶,做饭吃晚餐,露营一夜,第二天清早集合下山。 一切都很顺利,舒兰和大家打成一片,美女无论在任何地方都是受欢迎的,季锦和朋友们分享着毕业几个月以来的心态变化,大家虽然走向不同的岗位,有些感触却类似。 大家都是户外运动的老手,按理说是不应该出问题的。一路上的路段,保护都做得很好,直到第二天清早准备启程的时候,都没有发生任何问题。 直到舒兰突然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上的信号不好,舒兰的手机没有打通,季锦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季锦和郭南成的经验最为丰富,他们俩准备先在营地周围简单看一看,检查一下有没有舒兰离开的线索。如果没有任何踪迹,再回来背上轻装,带上必需品寻找舒兰。 舒兰被发现的地方距离他们的营地并不远,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哭。 她紧贴着岩壁正在大声哭泣,她落在一个垂直高度大约三米的岩壁平台上,看起来十分惊险。 “季锦,你回去叫人,我在这里等着。”郭南成一面大声安慰吓坏了的舒兰,一面做好了安排。 “不不不,你们都不要走,我害怕,我真的害怕。”舒兰大哭。她早起散步,看到崖壁边一朵清晨时分绽放的雏菊,就前往摘花,她本以为很安全,结果没有想到,崖壁边一米远的地方,石头松动,她顺着滑动的崖体就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方。 季锦看着她情绪激动,似乎立刻就要从崖壁掉落,立刻以稳定她的情绪为上:“我不走,舒兰你不要紧张,我不走。” “你下来救我好不好?你陪我好不好?”吓慌了神舒兰祈求着季锦。 “好好好,那我陪着你,那让郭南成去带装备过来?”季锦试着同舒兰沟通。 “好吧。”舒兰勉强同意。 郭南成匆匆赶回,带来了剩下的其他人,所有的攀岩设备都是现成的,只缺下去救人的人。 季锦和郭南成技术最好,这样的直岩壁,带内倾侧角,是最难的,季锦作为舒兰目前最为熟悉和相信的人,只能选择下崖,而郭南成身为领队,更是义不容辞。尽管如此,这依旧是他们面对的第一次营救,季锦低声问郭南成:“你确信我们能救她上来?”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定。郭南成同样低声回答:“她情绪激动,不知道能撑多久,我怕的是就算现在通知救援也来不及了,总得试一试。” 季锦不得不承认,郭南成的话也有自己的道理。舒兰满脸泪痕,一副随时要跌下悬崖的表情,她和郭南成还算有经验,加上舒兰的配合,把她救下来,应该也不困难。 季锦先下崖,带着保护绳,颤颤巍巍,战战兢兢,她努力说服自己,一定要冷静,要细致,要安全第一。 等慢慢下到崖侧的时候,才发现了第一个问题,舒兰所在的支撑平台太小,不足以支撑两个人,季锦努力靠近她,在舒兰附近的崖壁上拉了一条绳索,把带来的另外一套装备降下去,晃到舒兰的手上。 季锦长舒一口气,这时候,郭南成也到了。 ☆、chapter 19.前路茫茫 郭南成一把抓住季锦,在她的侧面岩壁上停下来,微喘着和她商量:“我们俩先上?我和你用的同一根保护绳,舒兰是单独的,我怕一起上的时候,万一出点什么问题。” 季锦一惊?为什么不是大家独立做保护?她突然明白过来,郭南成这是重色轻友啊!因为担心舒兰的安全,顾不得等自己的保护点做好,就下来刷舒兰的好感度。 果然郭南成立刻对着舒兰喊:“别怕,我带你上去,你别慌,先慢慢穿好装备。”舒兰正在装快挂,虽然手指依然颤抖,但是还算镇定。 郭南成急匆匆下降之后蹬壁把自己晃到距离舒兰更近的崖侧上,好辅助舒兰一起登顶。而季锦则攀紧她现在的落脚点,抓握的手指逐渐疲惫,这种倒侧的崖壁非常累,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努力朝侧面移动了一下,换到一个斜俯卧的角度来恢复体力。 郭南成一个抓握没有到位,他用力重新蹬壁,试图调整自己的位置。 “嘶……”那是一声带着尖锐呼啸的绳索摩擦声,那个支撑着郭南成和季锦的保护点顶绳断裂了!带着巨大拉力的绳索在空中呼啸弹射。 季锦被一股巨大的拉力带向下方,那是郭南成的体重。 而直到这个时候,季锦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没有做副保护! 极速坠落的感觉立刻呼啸而来,季锦甚至忘记了呼吸。风冷而尖锐,几乎刺破皮肤,胸腔里的心脏在那个瞬间停跳,巨大的恐惧感化作尖叫从喉咙里逸出。 “不……”季锦下意识地摆动自己的双手,试图抓住任何东西。 他们的第一次触地来得很快,只坠落的几米之后,就撞上了因苔藓丛生而略有所缓和的崖壁,季锦的腿部袭来巨大的疼痛,她难以抑制地痛呼出声。 接下来就是一段长而斜滑的陡坡,清晨的露水让背阴的这面更显得湿滑。在冲击力的作用下,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顺着超过70度的陡坡,无力地滚落下去。 季锦努力抱着自己的头,直到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害他们坠落的始作俑者郭南成,努力在滚落的过程中抓住了季锦的绳子,依靠手臂的力量,努力把季锦拉进自己的怀里。 “抓住,抓住我!”郭南成大喊。 幸运的是陡坡虽然长,但触底的那个瞬间,似乎等待他们的不是坚硬的岩石,而是厚实的落叶层,伴随着郭南成一声痛哼,这段似乎永无止境的坠落,终于停了下来。 季锦足足平复了好几秒钟,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她看了看身下的郭南成,眉头紧皱,呼吸急促。 有那么一点感动,在这种时刻,还敢于把自己当做肉垫,努力救她的人,季锦在她有限的人生里,从未遇到过,郭南成是第一个。 盘点伤情,季锦的腿大约是骨折,郭南成全身的擦伤触目惊心,最糟的是落到崖底的那个瞬间,厚实的落叶层中夹杂了一块巨大的岩石,而背负两个人冲力的郭南成,不幸地撞了上去,怀疑他的肋骨有断裂。 巨大的树木苍翠蔽日,把崖底挡得严严实实。季锦朝着崖上呼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他们会下来救我们的。”郭南成很肯定地安慰季锦,甚至于,是安慰自己。 他们从中午一直等到了傍晚。 盘点剩余的装备,只有身上带着的一点绳索,在此刻受伤的两人面前,毫无用处,郭南成的电话不知道掉到哪里,没有找到,季锦的电话没有信号,而且更糟的是,本来就只剩最后一点电量,在季锦谨慎地播了两次电话之后,很快耗掉了电量,季锦只来得及截图到了地图app上一个之前的大致地图点。 好消息是郭南成的冲锋衣的手臂上自带指南针,没有撞坏,还能用,季锦的口袋里还有两块压缩饼干,虽然没有水,聊胜于无。 季锦试图自救,拖着一条剧痛的腿,用自己掌握的急救常识,为郭南成的胸背部和自己的腿做了固定。 郭南成一直阴沉着脸没怎么说话,直到看着季锦艰难为他缠绕夹板的身影,几乎是环胸拥着他,才轻声问:“你生气吗?” 季锦苦笑一下,生气有用吗?她叹口气:“先想想怎么走出这片山吧。” “南边,三到五公里的样子,有别墅区,很多c市的权贵之家,在那里置产,但是走多久才能遇到一个有人的别墅,完全看运气。”郭南成打量着季锦腿部的伤,“而且我们俩都走不动。” 季锦坐下来,认真想了想:“你不能走,我还行。” “你疯了?你断了一条腿。”郭南成不可思议。 “不走,天黑了,你觉得我们能在冬天的山上等多久?”季锦因为寒冷和失力,已经有轻微的晕眩感。 天色渐渐阴沉,无论是天黑还是下雨,都是很糟的消息。 “我总得试试。”季锦下了决心,她把压缩饼干一人一份分好,叮嘱郭南成,“分成四块,饿得受不了了再吃一块。” 郭南成脸色发白:“你走不了那么远的,如果遇到野兽怎么办?他们会找到我们的,他们都知道,我们在这里等,生存机会更大。” 季锦沉稳地看着她,像安慰一个孩子,这可能是真正的生死关头,未来如此危险而茫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在季锦的人生里,把决定权寄希望于别人的时候,得到的总是失望,从她决心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指望有人帮她背负她人生中的艰难险阻。 季锦握了握郭南成的手,两人的手同样冰凉,一点温暖也握不住,安慰地对他笑着:“如果我找到人,一定会让你得救,如果你在这里等到人,记得让他们来找我,正南方向,我会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找到人为止。” 郭南成的鼻头又酸又软,明明是遗言一般的内容,季锦却说得既镇定又安然。 季锦朝他挥了挥手,撑着一根勉强当做拐杖的树枝,带着郭南成的指南针,朝着正南走去,没有回头。 郭南成一直很难忘掉属于季锦那一刻的背影,单薄却桀骜,柔弱却坚韧,一瘸一拐,慢慢消失在树林的尽头。 这是季锦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次跋涉,脚部钻心地痛,喉咙和胃都在灼烧,在漫长的不适中,她只能牢记一个方向,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这样的旅途很孤寂,毫无时间观念,她试图在沿途的所有树木上用随身小刀刻下方向,给后续寻找郭南成或者让郭南成引导人寻找自己留下标记。 走路,刻标记,顺着正南的方向前行。 季锦不断重复这三件事的时候,夜色终于彻底吞没了所有的光明,而前路依然黑如子夜,不知道方向在哪里。 季锦险些失去希望。 当在夜色迷茫中,远远传来幻听般的车子引擎声和喧闹声的时候,季锦难以抑制自己狂乱的心跳和涌上心头的狂喜。她朝着冯家大宅的方向,用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前行。 她走到了林徐行的怀抱里,把郭南成的安危交给他之后,她安然由着其他人照顾她。 在医院接受到良好的照料和治疗后,林徐行在凌晨破晓时分来到了季锦的病房,脸色憔悴,但带着轻松的释然:“没事了,我们找到了郭南成,你另外一个出了意外的队友舒兰也被安全救出。” 季锦长舒一口气:“谢谢你。” 医院房间里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林徐行想了想,坐到了她的床边:“你很勇敢,也很坚强,没有你留下的记号,郭南成很难获救。” 季锦很疲惫,她得到救治之后,几乎就没睡,她担心其他人的安危。在彻底放松的时刻,她紧绷的那根弦终于到达了临界点,她模模糊糊地说:“不,是你救了他,也救了我,谢谢你……”最后一句话含在嘴里,困倦到极致的季锦,终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林徐行坐在床边没有动,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季锦的手背,她是真实存在的,温暖,柔软,干燥,透着健康的热度,不像几个小时前她跌跌撞撞倒在他怀里的那个瞬间,冰冷,苍白,仿佛随时都会离开。 他握着她的手,长长地舒了口气。 “阿行,我们会照顾好你太太的,放心,看是给你拿套被褥来,在外面的沙发上休息会儿,还是回去休息?”恰逢早查房时间,负责季锦的外科主任听说林徐行来了,急匆匆赶了过来。 这是顶级的vip病房,带会客厅和沙发,可以供家属休憩,所费不菲。 “我就这儿睡会儿,麻烦您了。”林徐行依旧的谦和有礼,外科主任是方言大哥方向的老师,也是林家的故交,多少有几分交情,虽然以权谋私这种事情林徐行并不赞成,但是在季锦出了意外的时刻,林徐行第一次感激自己还有这些社会资源可用。 “年轻人,没问题的,不过,她因为这个意外,刚拍过片子,我建议半年以内不要生小孩。”外科主任笑眯眯的目光在镜片之后一闪。 ☆、chapter 20.探病访客 林徐行微窘,也不好答,只能低头应:“是。” “小姑娘身体素质不错,很快就会好的,以后你们多的是机会,我和你讲,先生一个女孩子,过几年生个男孩子,姐姐带弟弟,又省心又热闹……。”外科主任笑眯眯打开了育儿经,他自己家的头一个孙子刚出生,一提到育儿的话题,加上林徐行是他看大的后辈,怎么也叮嘱不完,“你家老爷子最喜欢女孩子,先生个孙女,他的牙齿都要笑掉……” 林徐行额头微汗,依旧谦恭顺从,附和着外科主任聊了一阵子,外科主任才依依不舍离开病房。 林徐行在季锦的病房里,一睡就是六个钟头,如果不是季锦来叫醒他,他可能还要继续睡下去。 季锦叫他的方式,一如往昔,用手摩挲着他的手背,温柔而不至于惊醒他,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吃了一惊,满屋子花团锦簇,香气萦绕。 季锦朝着他无奈地一笑:“听说我出了意外住院,你的很多朋友送了花和礼物来,就这大半天的功夫,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先收下。” 言下之意,林徐行听懂了:“你别紧张,昨天你找到我的地方,刚好是冯家的party,人多嘴杂的,估计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没事,他们送就送吧,我来处理。” 季锦舒了一口气,有些愧疚:“因为我出事,给你添麻烦了。” 第12节 林徐行脸色突然有些严肃:“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出了事故?” 季锦把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和林徐行说了一遍,林徐行问得很细致,连舒兰什么时候失踪,他们的绳子是不是一直都有专人保管之类的细节都问了个一清二楚。随着林徐行的问题,季锦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她突然明白过来林徐行在怀疑什么。 这不是一场意外,这是一场有计划的预谋。 “郭南成不是这样的人,会长这人我知道,很多年前他就救过我的命。”季锦首先想到的是替郭南成开脱。 “那个舒兰呢?你刚认识的?”林徐行的眉头紧皱,毫无轻松之意。 季锦脸色一变,赶紧把在巴厘岛和舒兰的结识之行说了一遍,林徐行没有说话。 季锦一阵忐忑,不过眼下她的心里有更大的一个疑问,不问出来,她绝不安心:“为什么我们在原地等了那么久都没有等到救援?” 林徐行深深看她:“你们运气太不好。”原来这两天恰逢青蚨山刚开始结霜,上山运动和赏景的人不少,同样在青蚨山上遇到事故的也不仅仅只是季锦他们一群人。尽管季锦的队友们尽快报警来寻求帮助,但是山上常驻的救援队伍恰好出去搜救,而从市内调派人手到青蚨山,时间就是最大的问题。 外加上青蚨山地形复杂,他们坠落的那片悬崖,下崖路程需要绕很远才有一条较为安全的小路,等搜救队快到郭南成所在区域的时候,林徐行调配的人手也在附近,依靠季锦手机上的信息,他们才很快找到了郭南成。 当时郭南成已经失温,意识模糊,再晚到一会儿,性命堪忧。 所以说他们运气的确不太好,没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援。 季锦吐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事情的真相没有那么让她对人性失去信心:“也许只是一场意外,也许。”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林徐行听完点点头,正在沉思,无意中扫到季锦担忧到有些微白的脸色,心头一动:“先不说这些,你是病人,吃过了没有?” 季锦知道他是怕她担忧多虑,有意转换话题,也就顺着他的这份好意:“午饭吃过,晚饭还早,你饿了吧?” 林徐行是真饿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基本上没吃任何东西:“想吃什么?我来安排,你也陪我吃点。” 季锦一愣,他这话说得暖心,也没拒绝:“我随便,有汤或者粥一类的,帮我打包一碗就好。” 林徐行开始打电话,口气温和,说本地方言,略带一点放松和撒娇的口气在里面,季锦要努力提醒自己控制表情才能把自己的惊讶控制住。她直觉电话的那侧是位女性,而且是位年长的女性。只有多年的亲和熟稔才能让一个大男人流露出这种依恋。 林徐行把这样不设防的一面展示给她,让她不由有些意外。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泛滥,这样的林徐行,是她真的没见过的林徐行。 季锦浮想联翩,林徐行的奶奶去世,母亲是继母,关系冷淡,难道说? “季锦,你怎么了?吓死我了!”一个清脆的女声绽放在门口,季锦一听暗道不好。这一刻迟早要来,只是看时间问题,她的前室友,外加大学四年的同寝室同学徐静贞和刘甜甜,一起站在门口,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这次既然是户外运动社出了事,那么消息传到她们俩的耳朵里,只是时间问题。 “你怎么也来了,还怀着孩子呢。”季锦首先让刘甜甜坐,她的这位室友,大学时候和男友恋爱就谈得如火如荼,如今毕业不到半年,都已经升任准妈妈了。 徐静贞握住季锦的手,她的石膏腿触目惊心,徐静贞赶紧问:“断了?没事儿吧?” “一点皮外伤,真没事儿。”季锦讪讪解释,同时心底如有一只猴儿抓耳挠腮,她要怎么向自己的室友,也是好友们介绍林徐行? “腿都断了还没事儿?刚才郭南成差点没跪下来哭,一个劲儿的说他对不住你。”刘甜甜最恨季锦这个万事自己扛的个性。 “合着你们俩到医院了,第一个看的不是我啊?”季锦假意责怪。 “走廊碰上了,他正要去做检查。”徐静贞摆摆手,“要不是他现在也不是全手全脚的,我手撕了他。” 季锦噗呲一笑,只有徐静贞才能这么仗义:“真不用撕了他,要不是他,我现在受伤更重。”季锦把落到崖底的时候,郭南成用自己当肉盾保护她的事情和两人细细说了一遍。 “看不出来,你们会长那个瘦身板,真到关键时刻还有点用。”刘甜甜肯定了一句。 看着季锦没有大事,徐静贞和刘甜甜放下心来,反而聊了一会儿家常。徐静贞是最坐不住的那个,眼神早就朝着病房里的林徐行瞟过去,心里暗暗琢磨着,也不知道是谁,就算穿一件揉皱了白衬衣,也掩藏不住那张天生社会菁英脸的气度。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季锦的病房里?而且刚才她和刘甜甜进来的时候,看着两人一副促膝谈心的样子,绝逼有奸/情! “阿行!我送饭来了。”一个沉静安然的声音在病房的门口响起,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年妇女,约莫五六十岁,头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圆髻,衣袜齐整,看起来干净利落,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桶,眼神里略带一丝疑惑,看着病房内。 刘甜甜扭头一看,扯了扯徐静贞,对季锦笑道:“你吃饭吧,我们看了你没事也就放心了,过几天再来看你。”说着半拉半扯,拽着徐静贞走向病房门口,和林徐行擦肩而过的时候,刘甜甜的眼神朝着林徐行一瞟,轻声说:“林总可要好好照顾我们季锦。” 林徐行微笑欠身:“当然,慢走。” 唯有徐静贞一脸莫名,出了病房门还在问刘甜甜:“那人你认识?是谁?” 刘甜甜恨铁不成钢:“不管他是谁,他和季锦的关系你看出来没有?” “什么关系?”徐静贞依旧云里雾里。 “他们俩戴着一样的对戒,钻石的。”刘甜甜沉思,“那人我认识,林家长孙林徐行,好像是听我爸说过最近结婚了,难道结婚的对象是季锦?那为什么季锦又什么都没和我们说?刚才我试探了一句林徐行,他也一副季锦是该他照顾的口气。” “不行,我要去问个清楚。”徐静贞说着扭头就要回病房。 “你就别添乱了,这事儿我们改天找季锦问,现在人多嘴杂,要真有什么让季锦为难的,你这不是逼她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季锦心里有多苦。”刘甜甜赶紧拉住她。 徐静贞沉默了。 “听我的,我这边也问问我爸,到底怎么回事,你就别添乱了。”刘甜甜一锤定音。 而此刻相对于两人的为难和猜测,病房里的气氛就远远要融洽多了。 “陈姨的手艺一如往昔!太好吃了!”林徐行大大赞叹了一番。 陈姨就是刚才送饭来那位老年妇女,她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舒展的花朵,高高兴兴说:“就属你嘴最刁,从小最喜欢吃我做的饭。多少年了,也没好好给你煮过一碗汤。” 季锦低头喝汤不说话,她见过这位陈姨,在他们从巴厘岛回国的那天晚上,林老爷子家里宣读遗嘱,陈姨是晚餐帮厨的阿姨之一。季锦很好奇,陈姨居然和林徐行的私交这么融洽,当时一点都没看出来,正在感慨,就听见林徐行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陈姨,怎么你亲自送来?不让舒兰跑一趟?” “乱说话,你母亲的私人助理,我哪儿使唤得动?”陈姨佯嗔一句。 ☆、chapter 21.细枝末节 “让她送也没什么的,谁有我们陈姨在家里德高望重,要不是爷爷离不开你的这把好手艺,早就回家养老去了,哪儿会继续在我们家待着。”林徐行坚决地哄死人不偿命。 陈姨被捧得更是喜笑颜开:“你这个小东西,嘴巴抹了蜜。” 林徐行一脸正直:“林家也就只有我说说实话。” 陈姨大笑,用最为慈祥的目光看着林徐行,目光轻飘飘在季锦的身上转了一圈,刚才林徐行亲手把所有餐具用热水涮了两遍,亲手给季锦盛好汤才交到她手上,怕她烫着,下面还垫了一块自己的手帕。啧啧啧!要知道林徐行在她手底下照顾的时候,那可是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全家人要看着林徐行今天的心情好不好行事,居然没给他惯出骄纵的脾气来,也是个奇迹。 曾经那样被人捧在掌心呵护的人,如今小心翼翼照顾着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姑娘,好吧,漂亮还是算漂亮的,但是那家世确实和林徐行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也难怪林老爷子顾忌那么多,连婚礼都没去。 陈姨是多么聪明乖觉的人,今儿林徐行打电话给她,还真是巴巴的想要她煮一碗汤?而既然她真的已经来了,这立场也已经摆出来了,何苦藏着掖着,看到林徐行对季锦的态度,陈姨更为爽直,直接就问:“阿行,你什么时候再回去看看你爷爷,老爷子一直很惦记你的。” 林徐行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一声,终于等到了,低着头:“如今我回去,肯定是两个人一起回去,怕惹得爷爷不高兴。” 陈姨抿着嘴笑:“你也是笨,带三个人回去,你爷爷哪儿还会生气?跪下撒个娇,你爷爷一向是最疼你的。” 季锦在旁边脸窘得微红,也不说话,继续喝汤。 林徐行继续叹气:“爷爷那里我倒是不担心,父亲和谢姨那里,可没那么容易过关。” 季锦不由心中更意外?虽然早就感觉出林徐行和父亲与继母谢莹莹之间的关系淡薄,怎么好像这两个人会成为更大的阻碍? 陈姨叹口气:“你当年也是年轻气盛,离开家那次闹得那么厉害,动的又是你谢姨的心肝宝贝,你母亲和你父亲吹了这么多年的枕头风也不能怪她。” “是我太冲动了。”林徐行自嘲地苦笑。 “你父亲还是惦记你的,这些年你虽然没回家,但是你做了什么,过得好不好,你父亲心里头都是有数的。我亲眼看见那个舒兰小姐,给你父亲送过几次你的资料,照片什么的都有。老爷子还让我拿过两次文件给他看,你爷爷看你的照片直说你瘦了,心疼着你呢。”陈姨的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谁能忘了你这个心尖上的人?还不是你自己这个犟脾气,不肯低头?这么多年家都不回。”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林徐行继续软着口气,“不但回来了,还带了个漂亮媳妇儿回来,这还不是照样谁都不待见我?”口气里似乎还有几分酸楚。 boss大人您演技爆表啊!季锦在心里默默赞叹,豪门这碗饭还真不是谁都能吃的,唱念做打的功夫要是弱了,都混不下去。 “你爷爷自然是高兴的,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啊,只要性子好,家世他是不在乎的,你父亲也不多管你,关键是你这婚结的时机,你弟弟林品胜也在闹婚事,他的那个未婚妻,是个夜总会出来的姑娘,这样的人怎么能进林家的门?林品胜闹死闹活的好几回了,把你爸和你谢姨气得半死,结果你婚事就撞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说说,这下子林品胜不是更有依靠了,一个孤女都能进门,他这正好有样学样。”谢姨压低了声音,把事情一点点说给林徐行听,“你爷爷也是为了让这一大家子好过一点,不然他肯定不会错过你的婚礼,你想想,这么多年,谁才是最宠你的那个?” 林徐行点点头,十分诚挚:“陈姨,你是一手把我带大的,你还不懂我?就算是不继承家里的产业,我也能过得很好,这次结婚我真不是闹脾气,季锦是个好姑娘,我和她过日子,很幸福,你有空了就和爷爷也还有我爸那边说说,你的话他们能听进去。” 陈姨的眼眶泛起一点泪光:“你是个好孩子,陈姨能帮你的一定会帮你。”陈姨拭了拭眼角的泪,“当年我家的事,多亏你,陈姨不会忘,陈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林徐行捏着陈姨软而干瘪的手,深切感受到了她的老去,曾经那双饱满而健康的手,照顾着他的少年,用她母亲般的亲切和温暖,温暖过他的人生,如今,她老去,她不再年轻,她却仍然保存着那颗温暖而柔软的心,一如往昔。 林徐行亲自送陈姨出门,说了很久的话,季锦在病房的窗户边眺望他们说话的身影,林徐行帮陈姨围紧了围巾,一如儿子对待母亲,林徐行这样渴望母性的一面,她从未见过,却让她觉得真实。 她曾经见过的林徐行,妥帖,安全,全面,意气风发,能力卓绝,似乎所有的问题和事情交到他的手上,他都能一边喝着茶一边解决,她也见过他拼命三郎的一面,在办公室睡一个月,每天依旧神清气爽,白衬衣的褶皱都不会多一根,她眼里的他,曾经气度卓然,毫无任何瑕疵。但是今天的他,慵懒,撒娇,演技卓绝,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林徐行。 季锦把心底的那一点点悸动压下去,她默默想,这是一份三年的合约,仅此而已。 林徐行在季锦的视野内消失了很久才回到季锦的病房,他神情轻松,似乎像是一个志得意满得胜归来的将军,问她:“今晚回家休息吧?” 季锦一愣,然后点点头。说实话,她一点也不喜欢医院,冷冰冰的环境和冷冰冰的看护,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早点回家。 她一愣,如今那个和林徐行共度的房子也可以称之为“家”了吗?上一次有家的感觉,还是在…… 季锦努力甩掉脑海里那个危险的念头,对林徐行微笑问道:“我可以出院了?” 林徐行摇摇头:“主任的意思是让你多观察两天,不过你身体健康,晚上回家住也可以,只要早上查房的时候按时到就行。”说着他就开始给季锦推轮椅,手势温和而妥帖,把病床上的她抱到轮椅里,然后给她搭上一条薄薄的毯子,角落处要掖好,生怕她落了风,日后要痛。 季锦在心底感叹,这样的林徐行,为什么没有好女孩发现过?那个昙花一现的陈诗雨,到底是什么原因才错过了林徐行? 林徐行问她:“可以了吗?” 季锦点点头,任由林徐行将她带回了家,那个他们婚后同居的房子,宽敞而冷漠的婚房。 季锦的第一个诉求是洗澡,天知道她全身上下有多少登山带来的汗渍,医院的护士妹妹只能帮她清理伤口和特别严重的脏处,真正要把自己洗干净,还是要靠温暖的淋浴。 林徐行担忧地看着她:“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他低头想了想,“我帮你请个护工吧?” 季锦直摇头:“真要有人能深入我们的生活,我们形婚的事情迟早要露出风去,今天听你和陈姨的话我也明白,你的处境很艰难,我自己来吧,放心,更艰难的局面我也遇到过,我能解决。” 林徐行摇摇头:“不用为我着想,我能解决。” 季锦仍然很坚决,略带一点羞涩低下头,低声说:“我不习惯别人给我洗澡,我自己来吧。” 林徐行一僵,立刻点头:“我就在外面,实在有事了叫我。”忙不迭逃出门。 季锦心底一声偷笑,林徐行的骨子里是一个正人君子,而正人君子一般都是经不住吓唬的。 浴室的水还是林徐行放的,略热一点,硕大的浴缸,这还是季锦第一次用。之前的她,忙成一条狗,根本没时间体会盆浴这种奢侈的事,每天回家匆匆二十分钟淋浴搞定,脑海里还不断转着眼下要解决的问题,供应商、团队建设、资源整合,哪一件不是紧迫盯人就在眼前? 如今洁白的浴缸里,香气馥郁,是林徐行帮她准备的浴盐,虽然是她很早之前买过的那款,丢在梳妆台上,一直没机会用,但是总有种莫名的羞赧。 她把石膏腿的伤口扎好,两层塑料袋外加胶布,才小心翼翼把自己挪进热水里。天哪,这热水仿佛天堂,舒服的瞬间就要睡过去。 季锦把自己埋在水里,脑海里却是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今天林徐行和陈姨之间的对话,他们丝毫没有避讳她的存在,显然已经把她当成了局内人,陈姨对林徐行推心置腹的一切,季锦也有自己的理解,她心慌意乱,从没有想到自己会陷入这么深。 季锦心不在焉给自己穿着衣服,脑海里依然无法平静,突然一个趔趄,跌倒在浴室的地板上。“砰”一声,撞出巨大的声响。 “你怎么了?季锦?”林徐行焦急的声音在门板的另一侧响起,“季锦?季锦?” 季锦头晕眩得一时无法回答,耳朵里嘶鸣高唱,“咔嚓”一声扭门声,林徐行突然出现在门口。 ☆、chapter 22.隐秘愿望 季锦心一跳,幸好内衣刚穿完,不过大片裸/露的雪白皮肤在浴室的雾气里若隐若现,她把自己的衣服抱在胸前,全身紧张。 第13节 林徐行进来的时候带了一条浴巾,眼疾手快把季锦裹起来,扶她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晕倒?水太热?” 季锦虚弱地摆摆手,林徐行二话不说把她抱到她房间的床上,用被子把她裹住。季锦这才有了一丝安全感,心底默默想,林徐行无愧君子,刚才连眼神都没有多瞟,接触她的动作,若非必须,绝无逾礼。 “怎么样?摔哪儿了?”林徐行摸出手机,“我让医生来看看。” “不不不,没事。”季锦慌忙按住他的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下,真没事。” “这是几?”林徐行竖起两根修/长的手指。 “二。”季锦赶紧答。 “76加23等于几?”林徐行继续问。 “99.”季锦很配合。 “今天星期几?”林徐行依然没停下。 “周一?昨天周日我掉下山,今天应该是周一。”季锦突然瞪大眼睛,“该死,今天是周一,那批供应商的回货订的就是今天,不行不行,我要给顾总打个电话,我的手机呢?”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林徐行舒了口气。 “我的手机呢?”季锦有点急,那批回货要是不能按时到的话,是会影响整体项目进度的大问题,这次事故一出,她把这些俗世琐事都忘了个干干净净,一旦回归现实,这些紧迫盯人的问题冒出来,必须要立刻解决。 “应该还在救援队那里,忘记拿回来了。”林徐行想了想,慢吞吞说道,“另外,你刚遭受了一场巨大的事故,现在你应该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不要想这些事情,没了你,一家公司如果不能良好运转的话,那么这家公司的运营状态就很有问题,这样的公司肯定不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林徐行从浴室里把季锦的衣服都拿出来,放在她的身边,又取出一张干毛巾,搭在季锦的头顶:“先穿衣服,然后吹干头发,喝点汤,什么都不要操心,好好睡一觉。” “要不把你的手机借我用用?”季锦在心底暗忖,现在找自己的手机是不太现实了,也不是披露婚事的好时机,但是为了她自己辛辛苦苦一手带出来的项目,不用林徐行的手机也不行了。 林徐行第一次感觉到有点头疼,季锦似乎对于他说的所有话都没听进去,只是一心一意关注着要给顾强打电话,他蹲下来,平视季锦的双眼:“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我来跟。” “不不不,我自己跟。”季锦脱口而出,然后才着慌地摆摆手,“我不是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安排让我做好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 “我安排你现在把你的伤养好。”林徐行索性坐在床边,和她谈之前就想找机会和她谈的问题,“季锦,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谈一谈你的状态,你为了公司的事情拼命,说实话,我很欣慰,你很聪明,又很上进,只要你能把这个状态维持下去,你的前途无可限量。但是,职业生涯是一场马拉松,你不能用百米赛跑的状态去跑,那么你很快就会因为提前力竭或者伤痛退出这场重要的马拉松,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季锦垂着眼睑不说话。 林徐行也不勉强她,依然是温声说:“你之前已经一个半月没有休息日,你每天跑步的时间从一个小时,渐渐缩短为半个小时,甚至有一两天没有去,你的睡眠时间越来越短,你的焦灼感在逐渐增加,这些我说得对吗?” 季锦一惊,他怎么知道? 林徐行低头咳嗽了两声,似乎是想掩饰自己的为难:“真抱歉让你觉得我在窥探你的隐私,你每天运动完会洗运动毛巾,之前有几天我没看到你的运动毛巾晾出来,所以我推断你有几天没去跑步。之后有一天我刚好早起,发现你的运动时间缩短了。 你的睡眠时间就更好推断了,我几乎每天都能在房间里听到你回家的时间,从我还能和你打个招呼,到我已经上床入睡,你回来得越来越晚,而保持着近乎相同的起床运动时间,自然是越睡越少。 你无意识的小动作在增多,比如皱眉,比如手指的弹动,比如抓握手机的紧张,这些小动作都在说明你越来越焦灼的工作状态。更重要的是,你现在经历的这一切,我曾经也都经历过,那是一种不成功就成仁的状态,我懂,所以我希望能给你一些建议。你完全可以慢慢来,不要着急。” 季锦抬头对他微笑:“谢谢你,阿行,你真的是个好人。” 林徐行心中警铃大作,被发好人卡这种事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季锦那种用微笑来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翻译过来就是“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不会这么做”。 气氛突然有些僵,林徐行站起来,轻声说:“手机在我书房里,你穿好衣服自己来拿,我先出去了。” 他转身出门,轻轻合上门板,门锁“咔擦”一声,如同季锦关闭的内心。 季锦直到林徐行走出门才放松下来,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裹她的浴巾是林徐行自己常用的,黑色,带着一股清爽好闻的沐浴液味道。季锦忽然就有点恍惚,居然和他用的是同一个牌子的沐浴液,难怪林徐行总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慢慢吞吞在被子里穿着衣服,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明知道刚才那番谈话是林徐行好意,她的态度很糟,但是她无力控制。 季锦好容易把自己的家居服穿好,把自己挪到床边,撑着拐杖她就去了林徐行的书房。书房的门没关,林徐行正坐在书桌后面发呆,手里一本书,虚虚握着,视线也没落在书上,而是望着窗外的苍茫暮色。台灯的光晕把一切都衬托得安然美好,季锦突然不忍心打扰。 她安安静静站在书房门口,突然觉得他的好心,她怎么就那么忍心辜负? “进来吧,手机在这里。”林徐行没有回头,她的拐杖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口,却半天了也没听到她柔和的嗓音,他主动开口。 “谢谢你,阿行。”季锦努力让自己这句话的语气诚恳一些,“真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关怀过我,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林徐行单刀直入:“你这么拼是为了什么?” 季锦一愣,苦笑了一下,和林徐行说话,真的非常省心但也非常可怕,他总能一眼看懂你费劲全力隐藏的内容。 “你知道我在刚才在想什么?”林徐行眼神飘忽,似乎不那么在意季锦的答案。 “不知道。”季锦老实地回答。 “我突然想起你第一次向我争取职位的情境。”林徐行的表情似乎陷入回忆,他低声说,“其他的细节我都忘了,我只记得你一副我要不给你这个职位,你就绝不善罢甘休的表情。” 季锦一僵,他居然还记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坐在他对面,轻声说:“我那个时候刚丢了一份工作,眼看着下个月的饭都吃不上了,如果我不能搞定你这份工作,第二天我就只有去肯德基试试运气了,不瞒你,当时我全身上下只有86块,那是我的全部家当。” “比我最窘迫的时候好一些,有一段时间我一直靠信用卡度日,每个月勉强能还够分期的最低还款额,负资产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林徐行笑着,似乎不以为意。 季锦心头一震,她没有料到如今看起来意气风发的林徐行,也曾经有被生活逼到绝境的时刻。 “生活总会好起来,只要有自己的方向。”林徐行轻声说,“无论你觉得此刻多么艰难,后来回头看看,那不是值得歌颂的时光,但是磨砺也是另外一种生活的方式。” 季锦看着他灯光下格外柔和的目光,突然就鼓足了勇气:“我不能停下来,我要用最快的方式成长,不瞒你,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愿望,这个愿望需要花掉特别大一笔钱,有生之年,我希望早一点能完成这个愿望。” 林徐行一沉吟:“三年后一千万都不能满足的愿望,的确不小。” “不但不能满足,甚至于还差得很远很远。”季锦苦笑了一声,她甚至无法告诉他,当初她选择进入这个行业,也是因为这个行业从来不缺一夜暴富的神话,她来不及稳扎稳打,她只能拼尽全力。 “那么,我们要来聊聊有没有其他的途径,能让你更快触及你的愿望。”林徐行露出一个轻松自在的微笑。 季锦一愣,老板大人,您这是打算,帮我? “你不问问我的愿望是什么?”季锦反问。 “你愿意告诉我吗?”林徐行灼灼看她。 ☆、chapter 23.变生肘腋 季锦惊讶地望向林徐行,他的笑容在高深莫测中还藏着一点渴切,季锦几乎是立刻就下意识地拒绝了林徐行的问题,没人能懂她的渴切,林徐行这样的天之骄子,纵然落魄,也是自己有钱任性的选择,没人能读懂她心底的那点挂念和不甘。 她微笑着:“我能不说吗?” 林徐行似乎毫不意外:“当然,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我们再谈。” 季锦舒了口气,今天是漫长的一天,她和他今天都已经经历得够多了,她最后怯生生地问:“那我现在能借你的手机用一下吗?” 林徐行大笑:“你还真是拼命三郎。”坦然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借给了季锦。 季锦打电话给顾强的时候,顾强差不多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看着林徐行的号码,简直像是遇到了天大的救星,他惨声对电话的这侧说:“祖宗诶,你总算打电话打回来了,你知道我今天给你打过多少次电话吗?七个!你一个都不接,是想逼死我吗?那个季锦今天也消失了,我伟大的项目经理居然在今天这个这么重要的工作日没出现,姚茜茜负责联系的那一批供应商的资源没到,今天大家空转了一整天!一整天你知道吗!?我焦虑症都要犯了!阿行这可怎么办?你快点救救我。” “那什么,顾总你先冷静一下,我是季锦,你慢慢说,无论什么问题,我们都能一起解决的。”季锦试图安抚顾强。 如果现在有时光穿梭机,顾强一定会穿越回去,掐死那个一分钟前的自己,那他就不会对着女神季锦狂吼了这么歇斯底里一大通,他尴尬症都犯了好不好,天啦!他要掐死自己。 “顾总?你还在吗?”半天没听到顾强的回话,季锦担忧地出声询问。 “嘟——”电话那侧穿来绵长的断线声。顾强按着那个红色的按键,心跳快如擂鼓,不不不,这不是真的,这是什么情况? 顾强又看了一眼手机显示屏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半?! 顾强再看了一遍那个三十秒以前的通话记录,确实是林徐行的! 顾强那颗充满逻辑思维的脑袋里,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女神会用林徐行的电话给他打电话。 顾强不死心地给季锦的手机打了个电话,他今天试过几次,都是关机,这次倒是一拨就通,一个男声传过来:“你好,季锦的手机,有事请留言。” 神啊!女神在用林徐行的手机,一个陌生男人在用女神的手机!这到底怎么了! 郭南成盯着手机通话记录上“顾总”两字挠了挠头,今天救援队把他送到医院之后,就把季锦的手机留在了他的随身物品里,刚刚才充好电开机,就接到了这个陌生的来电。 郭南成想了想,说道:“您是季锦的领导吧?真抱歉这几天她不能上班了,她的腿骨折都怪我,您可别再生她的气了!”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郭南成困惑地看着手机,怎么挂了? 顾强一拍自己的头,难怪拼命三郎季锦在工作日没有出现在办公室,除了灾难和疾病,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挠她? 但是?为什么季锦会和林徐行出现在一起? 顾强挠着头,这依然是一个困扰他的大问题,他一拍大腿,对了!一定是季锦向林徐行优先汇报,阿行那个人,一向是最急人所难的,赶着去探望了吧? 而刚被顾强挂了电话的季锦,正在着急,她望向林徐行:“阿行,你有姚茜茜的电话吗?” 林徐行淡淡的:“公司每个人的电话我都有。” 季锦大喜,还好,不然今天手机不在身边真是太麻烦了,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但是,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你要不要考虑明天再处理这些事情?你还是个病人。”林徐行的温声里已经暗含了一丝不满,不交心他能等,但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不能忍。 “明天太晚了,按照顾总刚才的意思,今天项目已经空转了,本来这就是最后一个关键节点,不解决了我不能心安。”季锦很着急,她眉头轻皱,神情焦灼。 林徐行叹口气:“最后一个电话。问清楚情况就行,晚一个晚上不会造成多大的危害。” 季锦忙不迭点点头:“当然当然。”她从通讯录里找到了姚茜茜的名字,打过去,姚茜茜立刻接听,口气里满是惊喜:“林总,您这么晚,有什么事吩咐我?” 姚茜茜之前是林徐行的私人助理,听话行事早就形成惯例。 季锦干净利落说道:“我是季锦,现在借用林总的电话,刚才我和顾总通过电话,今天供应商的内容出问题了?” 姚茜茜一滞,缓了口气才反应过来,吞吞吐吐。 其实姚茜茜也是有苦说不出,这批供应商更换之后,姚茜茜负责接洽,一切都很顺利,过程的节点输出也很让人满意,这批出货完成之后,经过最后一次大整合,他们这个项目就可谓大功告成!大家也很期待最后这批东西的效果。 没有想到,就在今早,供应商没有按照预定的交货时间提供内容,并且死活也联系不上供应商,一切通讯方式都没有回应。 姚茜茜甚至亲自驱车前往供应商的公司所在地,吃了一个闭门羹,所有关键性负责人都不在,公司只剩下几个底层的办事人员,所有事情一问三不知。 姚茜茜知道情况不对,但是季锦和林徐行都联系不上,而顾强就更不用指望了,不在一边添乱就是好的。 姚茜茜吞吞吐吐把这些情况的都和季锦说了一边,季锦在通话过程中,主动打开免提,让林徐行也能了解事情的进展情况到底如何。季锦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乱,对姚茜茜问道:“这批资源是非关键性资源,所以才敢发给这批新合作的供应商,就算出了问题,也不该整个项目空转,最多晚两天完成一些外围内容而已,怎么乱成这样?” 姚茜茜心头一惊,赶紧补上:“这次所有资源都由新的供应商提供啊,汤阳之前通知我追加了一批发货,说她那边考察的设计师不合适,所以决定都通过新供应商完成,她没有向你汇报吗?” 季锦眼前一黑,她用尽了力气握住桌角,指节用力到发白,汤阳?居然是汤阳? 在最关键时刻从背后捅了自己一刀的人,居然是她最信任的汤阳?汤阳那张明媚微笑的脸在眼前浮现,曾经她给她带过的早餐,她和她一起聊过的八卦,她借给她的外套,一幕一幕,浮光掠影一般从眼前闪过,最后变成一张黑白的默片,在眼底轰然破碎。 自己那么努力拼命保证的一切,正因为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所以季锦全无设防,完全没有想到在汤阳这里出了问题,她每次和汤阳check进度的时候,汤阳都能给她一个让人满意的答案。 季锦胸口有种钝痛,她无力地想着,如果,自己能再警觉一点,再上心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容易被欺骗? “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季锦脑子乱哄哄地挂掉了电话。满脑子都是念头,却没有任何一个念头能平复眼前的混乱。 林徐行皱着眉看季锦彷徨苍白的脸,那种被背叛的痛苦,毫不掩饰。他心头一动,软声:“哭出来会舒服一点。” 季锦长舒一口气,把涌到眼眶里的那一丝泪意硬生生逼回去,绝不,这样的时刻,她更不能哭。哭在此刻完全不能解决问题,她看着林徐行,神色坚毅:“现在我要去趟公司,我要知道损失有多大,核心资源我们有过一些过程内容,我想办法联系设计师解决,非核心资源我找找其他供应商那里能不能调到现成的资源……”她一边说,一边慢慢就镇定了下来,她可以的,一定可以解决这一次的问题。 “不行,你还病着,你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加班,钱没了可以再赚,身体没了,或者落下残疾怎么办?”一向温和的林徐行这次断然拒绝了季锦的要求。 “就一会儿,两个小时,最多,我清点一下资源,然后把解决方案拟定好就回来休息。”季锦费力说服着林徐行。心底的某个部分又隐隐告诉自己,他们只是签订合约的两个陌生男女,他没有权利替她做决定,虽然这种决定让她并不排斥,甚至有淡淡的欣喜,“之前你也说过,这个项目成败的重点就在时机,市场上同类型的竞争对手也在积极准备,谁能先做出项目来抢占市场,谁就在这场战役中占据绝对的先手,我们耽误不起。” 第14节 “不行。”林徐行很坚决,“我的公司,我的资产,我耽误得起。” “你耽误了就正中你的敌人的下怀,他们就是希望用这家创业公司拖住你,让你无法在林氏大展拳脚!”季锦冲口而出。直到所有的话都说出了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 ☆、chapter 24.午夜惊梦 林徐行带着一点笑意看她,她聪慧过人,他知道,但是能如此一眼看出其中利害关系,季锦也的确让他意外。 季锦惊觉自己失言,她只是一份合同工,三年的临时工,最后在权力的倾轧中,林徐行不把她推出去背锅都算仁厚,她哪儿来的闲功夫为林徐行操心? 就像一株幼苗,在狂风之中,居然担心的不是自己,先想到的是身侧的大树会不会倾倒。 季锦自己都惊觉到了自己的不自量力。 林徐行把自己的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轻声说:“谢谢。” 季锦略带一点惊惶和困惑看他,似乎意外他的感谢从何而来。林徐行转过头,也不解释,反而站起身来,大幅度地伸了个腰,扭扭自己的脖子和手指,转身坐下,打开电脑:“既然如此,就让这群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神情意气风发,运筹帷幄。 他的手指按向办公桌上一个三角形的仪器,绵长的拨号声。 “嘟嘟……”办公室的远程电话响起了令人神经紧张的拨号声,顾强睨眼一看,“林徐行”三个字赫然在目。 现在?远程会议? 顾强伸手按下“允许通话”那个按钮的瞬间,投影仪上映出的景象就让顾强心碎了。 神啊!明明是林徐行家! 神啊!明明女神穿着家居服坐在林徐行的办公桌旁! 神啊!明明林徐行一副很理所当然的表情! 女神被林徐行潜规则了?顾强似乎听到了自己那颗玻璃心轰然一声碎成渣渣的声音。 “不要发呆,说说,到底什么情况?”林徐行点着办公桌,口气带着难得的不耐烦。不是他发脾气,他实在是被季锦噎得难受,明明自己还是个病人,刚从生死线上回来也没几个钟头,非要赶着在这个时刻关心工作,拼命的让他都自叹不如。 顾强愣了一下,哆哆嗦嗦,断断续续开始说着今天的情况:“那个……供应商,额,就是姚茜茜之前负责联系的那批,没能按时交货,今天。” 林徐行干脆直接:“交货list?” 顾强二话不说,一边收拾着自己的玻璃心,一边把自己电脑上的一张表格投影在投影仪上。 林徐行盯着看了半天:“第5、7、11行是核心内容,标注优先级为紧急,我明天让我助理亲自去联系几个设计师,给三倍工资,三天之内交货,第2、6、9、13、15、21行是次核心内容,标注优先级为重要,用之前提供的过程内容优化,我们自己吃下来,明天开始,加班工资为三倍,计件工作,每件优先完结有奖金,剩下的全部找代替资源,我给你一张新的供应商表,你私下去接触。从现在起,这张表和所有进度为绝密,世界上只有你我,季锦和我的助理四个人知道,核心内容我今晚会重新出一份全新的需求,明白了吗?” 顾强点点头,虽然心情依然悲痛,但是思维尚算敏捷,二话不说按照林徐行的意见把所有内容标注完成,存在了自己私人加密写法的硬盘里。 “还有,季锦是我的妻子,估计这两天功夫,我们就会向全公司公布,你心里有数。”林徐行淡淡说完最后一句,不容顾强再反应什么,直接切断了这次通话。 顾强那颗已经碎成了渣的心受到了最后一波伤害,从渣渣灰飞烟灭,湮灭于无形。 女神,居然,已经,结!婚!了! 而视频会议的另一侧,季锦看着林徐行微愣:“你不是说,暂时不公布我们的婚事比较好?” 林徐行摇摇头:“不,我说的是从你职业发展的角度,我建议你暂时不公布婚讯,但是,万事都在发展变化,这次意外是坏事,但是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季锦彻底晕了,完全没听懂林徐行到底在说什么。 “去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谈,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林徐行没有给她继续询问的机会。 季锦点点头,今天她确实也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季锦睡得不好,反反复复想着,到底为什么汤阳要这样对她呢?被背叛的痛苦如同昔日的噩梦,在深夜造访了毫无防备的她。 碎裂的玻璃,利声的尖笑,呼啸而过的冷风,往事突然重演,她还是那个毫无防备的少女,充满天真地信任着这个冷酷的世界。 “啊……”季锦突然在尖叫中惊醒。 “季锦?季锦你怎么了?”林徐行敲着季锦的房间门。 季锦哆嗦着手打开台灯,嗓音沙哑得如同不是自己的:“做噩梦了。”她披上睡衣,“你进来吧。” 果然,季锦发烧了,病痛让人软弱,所以她那些藏在心底潘多拉魔盒里的小怪物呼啸而出。 林徐行还没睡,他要把这次季锦遭遇的危机当做一个反攻的契机,正在研究自己的计划,季锦的尖叫突然划破了寂静的夜,好像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像垂死的人最后的呼救。 他心一惊就冲到了季锦的房间门口。 季锦的房间门没有锁,这反倒让他有些意外,季锦是防备心如此之强的一个人,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季锦特别信任他,要么季锦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特别差,真不幸,此时是后者。 季锦脸烧得惨白,嘴上起了硬皮,手指滚烫。 林徐行送她回医院,值班大夫给她输上液,说这是外伤后的常见并发症,不用特别担心,季锦渐渐睡过去,林徐行在她的旁边守护。 季锦睡得不好,一直在呓语,断断续续念着几个名字,林徐行怔然,他知道她小小年纪,却是个有故事的人,但是却没想到她的过去如此让她难以割舍。 林徐行叹了口气,不忍继续再听,请值班医生为她再用了一点镇定剂,季锦终于安享了一夜平静的睡眠。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季锦退烧之后就恢复了健康,她常年锻炼,又很年轻,身体底子不错。观察了几天之后就可以准备出院了。 季锦想出院得不得了,实在是太闷了!郭南成自打能撑着轮椅满医院转悠之后,最喜欢来季锦的病房,三分诉苦七分道歉,她已经不想继续听他再道歉一次了。 而林徐行为了让她好好休息,没收了她的手机,塞给她两本管理学专业书让她看,又闷又无聊,无异于读书时选修的专业课。但是林徐行这个人,从不做无聊又无目的的安排,这些书对于她最近的工作隐隐有着提纲挈领的作用,先读理论,后到实践,自上而下,这安排其实十分周到。 季锦隐隐觉得,自打那天她告诉他,她需要赚钱,在很快的时间内赚很多很多的钱之后,林徐行似乎已经打算帮助她走上一条艰苦而并非不可能的道路。她除了感恩戴德并全力成长之外,真心没有抱怨的资本。 季锦在医院苦读几日,自打退烧过后,季锦每天晚上都被林徐行接回家,作为一个时间表飞转的人,他雷打不动固定九点到医院来报到,亲自把她接回家。 季锦推辞过:“阿行,我可以自己叫打车软件,或者就睡病房也好,你这样太辛苦了。” 林徐行摇摇头:“你一个人不方便,要是不留神造成二次伤害,你想躺多久的医院?”态度温和又坚定,让季锦无从拒绝。 林徐行每天晚上等她洗漱完,会和她一起看一个钟头的工作文档,主要是今天的工作进度,她不明白他的举措的意图的时候,会和她讨论与解释一番,一方面保证她对最近的工作状况全无遗漏,一方面也是传业授道解惑。 一周之后,季锦出院,当天晚上季锦就要求:“明天我要回公司上班。” 林徐行睨她一眼:“你再说一遍。”眼底深处隐隐含着怒气。 季锦一愣,瞬间想怂,林总的气质从来不是这个风格的,难道说,当温和的人朝你发脾气的时候,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这个人忍了你多久。 季锦喃喃的,换了个说法:“你看,最近你两边跑来跑去也挺辛苦的,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去上班多少能帮上点忙,都是我做熟的事情,我可以准时上下班,不加班,注意身体。”越说底气越足,你看你看,我明明什么都想到了,怎么想怎么两全其美。 林徐行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又和季锦因为同一个问题争辩,早在季锦住院的第一夜,他就该意识到,季锦是个多么倔强又好强的姑娘。他换了个口气,耐心说到:“身体最重要,休息好了之后才能更好地工作,健康是底线。工作上的事情我能cover,最艰险的一部分已经解决,我布的网已经撒出,就等收口的那一天。” “我想见证你的布局!”季锦脱口而出。 林徐行看着季锦,眼神深邃,没来得及说话。 “叮咚——”门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他们对视一眼,谁?会在这样的深夜,来到这个自打他们入住之后就从未有访客的家? ☆、chapter 25.药不能停 季锦纳闷地看了一眼窗外,冬雨冷浸,夹杂着寒风,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深夜,是什么样的访客? 林徐行把季锦推行到门厅,监控上一张熟悉的脸,雪白明媚——舒兰。 林徐行看着季锦,轻描淡写地说:“忘了她了。” 季锦这几天其实没少想舒兰,自打从林徐行从陈姨的口中问出舒兰是继母谢莹莹的私人助理之后,她就明白,舒兰和她在巴厘岛的初遇不是天作良缘,只能是刻意为之,而让她和郭南成遭遇险境的事故,多半也不完全是意外。 这么多天,她和郭南成住在同一家医院,舒兰从未露面,不是太过凉薄,就是心中有鬼。 而林徐行把她的手机没收了,舒兰是否有通过其他渠道试图联系她,那就不得而知。 “让她进来吗?”林徐行走到季锦面前,在她的轮椅前蹲下来,目光平视她,认真观察她的表情。 季锦想了想,轻声说:“无论她做了什么,我们总要听听她的辩词是什么。” 林徐行点点头,按开了大门,舒兰裹着一阵冷风冷雨,走进了门厅。 室内温暖如春,舒兰打了几个喷嚏才缓过来,季锦看着她默默想,也只有这样的漂亮姑娘,才能让这样狼狈的形状也显得我见犹怜。 舒兰迟疑地走上前,看着季锦:“季锦,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我是诚心来道歉的。” 季锦看她的神色,苍白憔悴,眼底血丝通红,却没被触动,最近接二连三遇到的背叛已经让她学会超脱一点去看待他人,她点点头:“坐吧,喝什么?只有清水和茶。” 舒兰摇摇头,用手指拨开额上一缕湿发:“我不能待很久,谢莹莹还等着我。 季锦,你有千百种理由可以怪我,但是我必须要来澄清几件事,在巴厘岛的相遇,的确不是偶然,我有意前往巴厘岛结识你,但是我们相处的时候,我只有隐瞒,没有欺骗,没有对你说过刻意的假话。我去巴厘岛出差是真,只是出差的公务就是与你建立私人联系而已。 那天的事故,并不是我的安排,或者说,超出了我的安排,我没有料到你和郭南成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来救我,我只是想要把你们在山上多留一段时间而已,真的,仅仅只是这样而已,绝没有害你们遇险的意思。 没想到居然遇到了绳索出意外,保险没到位,这真的是一场意外,我非常愧疚,也非常抱歉。你可以提出任何需要我补偿的方式。” 舒兰愣了一下,苦笑了一下,补上一句:“当然,作为林太太,你什么都不缺,没有任何需要我补偿的,但是这是我个人的心意,希望能表达我足够的歉意。 最后,就当成是一个诚意吧,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明天有一场秘密的董事会召开,早上十点钟,林氏大厦2908会议室,内容我不知道,但是所有董事会成员都会出席,林总应该对这个消息有兴趣。”舒兰把目光从季锦的身上移开,盯着林徐行。 林徐行露出一个标准的公式化微笑:“谢谢你。”除此之外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舒兰看了看表:“那么,我要走了,季锦,无论如何,你是一个很棒的姑娘,如果有缘,我希望我们会成为朋友。”她急匆匆道别,离开了他们的住处。 当房门“咔嚓”落锁之后,季锦抬头看林徐行:“你怎么看?” 林徐行沉吟了一下:“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么,她无疑送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在林徐行的争取之下,他手握自己的林氏股权,要求开启董事会,重新讨论林氏的管理权分配问题。然而已经形成铜墙铁壁一般的董事会诸人,却在这个时候,集体失声。他们以董事会成员不全为由,拒绝了林徐行的申请。 坐等会议开启,把主动权放在别人的手上,从来不是林徐行行事的风格,林徐行的应对很简单,但也很无赖,既然你们不找我,那么好吧,请自行承担对应的后果。无论是否出任林氏董事会的职位,这份持股权总在他手上没有错,资产就是硬道理。 林氏的经营他不参与,并不代表他不能动用这份股权,于此同时,林徐行开始和c市的一线资产实业派展开了积极的接触。 没错,他压根就没有打算那么深地参与到林氏的经营中去,他在新兴行业扎根多年,但是对于林氏的传统实业而言,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如果他参与到实业当中去,那真是以己之短攻人之长,可能被人耍得团团转还在帮别人数钱。 要开战,就在自己最熟悉的战场上开!他要组建一个全新的林氏部门,投资分公司,业务以投资新兴产业和项目为主,孵化科技。 林徐行手中的股份和他即将继承林氏的小道消息如春风一般,一夜吹遍了c市的权贵之家,早年就欣赏林徐行,有意合作的不在少数,略懂门道都知道,抛开林徐行的身份和资产不谈,他赤手空拳,白手经营,把一家公司即将带成今年市场上的黑马,潜力无限。 换做任何一个有头脑的人,都不会和钱过不去。 冯家不是第一个向林徐行伸出橄榄枝的人,但却是最大最粗壮的那根,之前季锦出事的夜晚,林徐行本就在冯家的party上,等待着这场大家心知肚明的青眼有加。 不幸的是,季锦这个小插曲打乱了林徐行原来的计划,他毅然放弃了这场隐含着大量资本注入的金钱游戏,而选择了先救助季锦和郭南成。 好在,在商场上,只有有利益可供追逐,蹉跎一点时光本就并不算什么,在他处理完手边的这点事情之后,很快他就再次和冯家人在正式的场合继续会面,继续了这次异常重要的金钱游戏。 “谈成了?”季锦好奇地睁大眼睛,虽然心底深处那个笃定的声音告诉她,几乎是无往不胜的林徐行,绝不会浪费时间做不可能的事,但是还是忍不住怀着一点忐忑。 “就在今天。”林徐行用自己的手指点了点桌面。 第15节 这时机,未免也太巧了吧?季锦沉思着,联合着之前的布局,她总觉得有些信息呼之欲出,但是真相仿佛迷雾,又隐藏在纷杂的线索之下,让她无法窥见全貌。 “我有一点不明白。”季锦是世界上最勤奋好学的好学生,面对林徐行这样优秀的老师,积极发问。 “先喝吃药。”林徐行等着热水烧好,半杯室温的纯净水,半杯热水,兑成最合适的温度,悉心周到,他把季锦的药盒找出来,皱着眉头问,“怎么中午的药没吃?” 季锦心虚的笑笑:“中午睡过去,忘了。” 林徐行皱着眉头:“明天我让助理给你买个带闹钟的药盒。” 季锦忍住嘴角的笑,林徐行工作中也是这样,他不喜欢训斥下属的错误,只会告诉他们,下次应该怎么做才会避免在同样的错误上重蹈覆辙。教导比训斥永远更有效。 “我自己来吧。”季锦接过林徐行手中的药盒,略带一点羞涩,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大部头管理书真是催眠良药,看了两章之后,她中午不支倒下,睡了个昏天黑地。 林徐行直到看她把药吃完,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坐下来问:“你要问什么?” “为什么是投资公司?”季锦仔细解释了自己的疑问,“虽然收益可观,但是投资时间长,风险大,要靠十分精准的眼光,甚至还要靠一点运气。而且对于你有意进入的林氏董事会,甚至于对林氏,看起来都没什么帮助。” 林徐行微笑:“林氏是一颗老树,虽然根基深厚,枝叶茁壮,但是林氏的僵化和老去也毋庸置疑,虽然在实业上拥有领先的品质,但是品牌老化,经营手段单一,利润率逐年摊薄。想要拯救这样的企业,只能换角度。”林徐行站起来,看着窗外灯火辉煌,心中无限感慨,“如今的时代,瞬息万变,我想带领林氏拥抱这种改变。为了做到这一点,我要帮助林氏转换一个节奏玩这场游戏。” “你要做实业的互联网化?”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从季锦的口中喃喃吐出,“你做的投资部门,其实是在为林氏的项目孵化合适的互联网化途径,如果这样做,品牌重新建设,细化市场,做情景化……天哪,多少事情可以做。” “对,实业低迷的情况下,林氏本身的技术成长也成为瓶颈,我准备一方面孵化本身的实体技术,一方面积极探索和新科技和渠道的应用结合,打造更young更青春的子品牌,林氏这颗老树才有机会发新芽。”林徐行仿佛在季锦的面前铺开一张商业帝国的全新蓝图。 “但这和明天的董事会的联系是什么?”季锦仍没有完全回神,“难道说,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chapter 26.夸你骂你 “这不只是对林氏业务的争夺,这是对林氏控制权的争夺。”季锦继续说出了自己的判断,“你想借用董事会的契机,以自己本身的股权和谈下的资本作为筹码,争取林氏董事的控制权。” 林徐行赞许地点点头,这真是个聪明的学生,教季锦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投资部门的业务和董事会的席位,我都想要。” 季锦看向林徐行的目光基本上除了崇拜,剩的也不多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在这么纷乱的时刻,眼前的这个人是如何把一个又一个的危机解决,又把一个又一个大胆到常人无法想象的机会变成了可能。这是对自己的投资眼光,市场理解,技术水准和对实业的深入把控力到了多么强大的程度,同时兼备这么多能力,才敢于提出这样强大的设想! 这才是真正的impossible啊! 林徐行微笑着:“怎么了?” 季锦赶紧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和你学。”boss你现在简直是威武雄壮,让人不得不折服。这句话实在太狗腿了,她藏在心底没敢说。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一个了。”林徐行点着桌面。 “什么?”季锦问道。 “舒兰到底是否值得信任?”林徐行陷入沉思,“我刚刚做好准备,正在头疼这场董事会应该用什么样的契机促成,突然就有一场全员聚集的董事会等在那里,这是什么?机会?还是陷阱?”他缓缓说着,一边说,一边似乎也在理清自己的思路。 季锦苦笑一下,面对舒兰,她毫无发言权。舒兰是否值得信任,她也全无把握。舒兰曾经处心积虑出现在巴厘岛她的身边,成为了她旅行中意外收获的友情,也曾经以身犯险,孤身为饵,成为她受伤的诱因,更这样言辞恳切,来她的面前祈求原谅,舒兰就像一尊八面像,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实的舒兰。 “我想你一定调查过舒兰,她是你……继母的私人助理?”季锦含糊了一下,那句“母亲”没有说出口,对于林徐行而言,谢莹莹只是“谢姨”,“母亲”这个称呼应该属于那个她素未谋面的女子。 “两年前,舒兰只是林氏的一名前台,在等级森严的林氏,她升职的速度就像坐了火箭,快得惊人。”林徐行看着季锦,“见识过她的手段之后,我觉得这个升职速度并不奇怪,她很能干,为了接近你,她用半个月速学了攀岩,一般人谁有这样的魄力?”林徐行笑笑,哪怕是敌人,只要她有过人之处,一样值得尊敬。 季锦哆嗦了一下,没来由地感觉到害怕,她记得舒兰和她的相处,平静淡然,学识丰富,像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女子那样,可惜了这份惺惺相惜的赏识。 “不管那么多,我从来不把主动权交到其他人手上,既然如此,就让我们试试看,谁才是真正的敌人。”林徐行神秘莫测地笑着,像一个高深的棋手,面对自己的棋局,充满信心地开始布局落子。 这一忙,就过了午夜时分。这一次,林徐行没有反复和季锦提让她早点去休息,他这一刻确实需要季锦的帮助,不只是她清晰的思路和缜密的大脑,更重要的,是她。 她的馨香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她的心里藏着一个隐秘的愿望,她的皱眉,她的唇角,她的温度,她的鲜活,都离他如此近。 “这就差不多了?”季锦疲倦地在电脑上打下最后一行字,再check了一遍文档,确认没有遗漏,然后向后窝在自己的轮椅中间,把手伸进原本搭在腿上的抱毯里,暖了暖自己僵化的手指。 林徐行坐在旁边,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电脑上的文档,轻声说:“差不多了,你去睡吧。”让她这么辛苦,他也有些过意不去,心底那一点点心疼,沉甸甸又酸软,好像一份甜蜜的负担。 季锦摆摆手:“我再倒杯咖啡吧?”说着就要转动自己的轮椅去厨房。 “别。”林徐行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这么晚了,喝了对心脏不好,你还在伤口的恢复期,喝太多刺激性太强的饮料对你的伤口不好。你饿了吗?我弄点吃的?” “吃不下。”季锦没撒谎,加班太久之后,人会疲倦到全无胃口,天知道林徐行是如何保持良好的精力的,每天无论加班到多晚,早上起来必然在自己家的健身房消耗四十分钟体力再去洗澡上班。 “那快去睡。”林徐行站起来,合上季锦的电脑,把季锦推回自己的房间,先去浴室开风暖和放水,然后出来自动自发打开季锦的衣柜,“你明天要穿什么?” 自打季锦那次在浴室里摔倒,林徐行每晚必然在她的房间等她洗漱完毕,没有问题了才会回自己的房间睡,顺便帮她拿衣服也成为了自然而然的事。 季锦也从刚开始的羞赧,慢慢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林徐行很绅士,只会帮她拿打底衫和外衣,内/衣还是她自己动手,她想了想:“就最左边的套装吧,挂在一起的那套。” 林徐行依言帮她放在床凳上,走过来,悉心托起她打着石膏的腿,仔仔细细缠上防水袋,用胶带封好,微皱着眉头:“封胶带的位置有点红肿,你先洗,等会儿我帮你上点药,我抽屉里有两瓶澳洲的药,挺有效,等会儿我去拿一瓶在你这里,记得用。”口气很自然。 季锦心头一暖:“阿行,你真的是个好人。” 林徐行低头笑:“天天给我发好人卡,这是发上瘾了?”谋划已定,他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季锦大窘,就算我给你发好人卡,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么好的男人,谁敢肖想?只有身家清白,美丽淑女,温柔妥帖的姑娘才能成为你的良配吧?季锦暗暗想着,一个美丽的身影从心底浮上来——陈诗雨。季锦对自己自嘲地笑了一笑,她又算什么?那样复杂家世和过去,她的灵魂是缺损的,怎么能惦记这样美好的男子。 “发什么呆,去洗澡了。”他把她推进浴室,热水氤氲,暖意如春,他把她抱到浴缸旁边铺好干浴巾的座椅上,睡衣已经整齐叠在上面,最后叮嘱了一句:“小心点,我就在外面。”转身离开,替她关上房门。 季锦的确疲倦,匆匆洗完,在椅子上穿好睡衣,扬声叫到:“阿行,我收拾好了。”半晌无人应答。 季锦心中奇怪,自己用力推行轮椅,打开浴室的门,才发现林徐行已经歪在她房间的小沙发上睡着了。 那么高大而健硕的男子,歪在她小小的懒人沙发上,显然是倦极了。台灯勾勒着林徐行睡着的侧脸轮廓,一半沐浴于光明,一半隐没于黑暗,温和而坚毅。 季锦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触动,地毯吞掉了所有声响,她轻轻拿了衣柜里一条毯子给他搭上,哪怕只睡半小时,让他休息一下也好。 林徐行睡得很沉,他疲倦的时候,飞机的乱流和起降都无法惊醒他。 季锦不方便直接去睡觉,索性坐在他身边,摸出手机,刷刷朋友圈,权当陪他,顺便休闲一下。 手机也没看进去,季锦不由自主把眼光落在身旁的林徐行身上,他即便是睡着了,也是很英俊的男子,之前,把他当成温和的上司,当成职场牛人,当成风向标,当成合作者,他在她的眼里,有过很多标签和定义,却从未被当成英俊的男子。 第一次觉得他英俊,是在他们的“婚礼”上,其实林徐行确实是办公室的头号男神,可是之前的她,就像一株玉门关的仙人掌,全然不懂春风如何温柔流淌。 他的指节修/长,软软搭在沙发扶手上,上面那枚铂金的婚戒,从成婚那天开始就从未取过。 季锦不爱带首饰,那枚著名珠宝品牌的对戒,贵的吓人,她小心翼翼收拾在梳妆台的深处。只在配合林徐行的场合,才戴上应个景。 而林徐行不知道是做戏要做足十分,还是谨守婚姻的承诺,自打戴上的那天,就没有取下来过。 想到戒指戒指,季锦的记忆里总是悲惨的记忆。 季锦模模糊糊想着,曾经她也这样,怀揣着一颗软软的少女心,侧躺在书桌上,心中的那个他,也是这样睡得迷迷糊糊,她用自己的签字笔在他的无名指上画了一道黑色的印记。还没来得及幻想这就是他们的戒指,他就醒过来,一脸被吵醒的不耐烦,口气很冲:“叶知柔你有病吧。” 还有那次,她一心惴惴不安,揣着奶奶给的戒指去找他,他一脸铁青,把戒指盒一掌挥开,晶亮的戒指圈滚落在地板上,他指着她的鼻子:“叶知柔你少做梦。”她去捡起来,喃喃地:“我只是想拿来还给你。” 想着想着,季锦就觉得心情烦躁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往事了,一回忆起来,那种暗暗的抽痛就在心底滚动。 “季锦你等我,我马上就来。”林徐行突然惊醒,眼睛都没睁开,哑着嗓子迷迷糊糊就朝着浴室喊道。他心里惦记着要把季锦从浴室里接出来,并没有睡踏实。 季锦一愣,突然的暖流就流入了她的心底,她轻轻说:“我在这里。” 林徐行揉了揉眼睛,初醒的他有种不设防的慵懒,他用力搓了搓脸:“抱歉睡着了,你自己出来的?没有摔倒?” 季锦微红了脸,上次他把半/裸的她抱出浴室的场景历历在目,低声说:“哪儿那么容易摔倒,摔一次我还学不会教训吗?” 林徐行一本正经:“聪明起来是挺聪明的,笨起来也有种笨劲儿。” 季锦无语,这是夸她还是骂她? ☆、chapter 27.兵分两路 季锦微睨了林徐行一眼,换来林徐行的一阵大笑:“可以啊,以前在我面前又正经又安静,现在已经知道瞪我了。” 季锦托着腮帮子:“老板大人以前在我面前又专业又冷静,现在已经毫不顾忌形象大笑到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伶牙俐齿!”林徐行淡淡笑了,和季锦说了一会儿话,好像整个人的疲惫都淡了几分。 “不说玩笑话了,早点睡吧,你也累了。”季锦温柔地说到。笑容浅浅。 林徐行点点头,时间确实不早了,明天的硬仗还要打!他揭开身上的毯子,道了一声晚安,替她关上门。 两分钟后,林徐行去而复返,他轻声敲着季锦的房门,问道:“你睡了吗?” 季锦高声回答:“还没有。” 林徐行推开门走进来,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小瓶子:“差点忘了。”季锦包裹在石膏外的胶带已经去掉,皮肤上空留一片淡淡的红疹,林徐行仔细看了看,“不严重,估计明天就好。” 季锦伸手:“我自己来吧。” 林徐行摇摇头:“你伤了腿,不方便,还是我来吧。”他轻柔地给她上着药,细心而妥帖。 他的手指温暖,触及她皮肤的地方妥帖温和,柔软的指腹在她的皮肤上游移,时光静谧,他的侧脸看起来专注而投入,似乎她膝盖处的那么一小块皮肤就是他所需要关注的全世界。 季锦心底的温情,在这样的时刻不免泛滥。无论是谁,被人如此珍视对待,内心都不免充满感动吧?季锦模模糊糊地想着,能帮他的就尽量帮他,无关合约,无关金钱,无关利益,就为了回报这份珍视与关怀。 “好了。”林徐行站起来,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确认所有皮肤并无遗漏,“药我放在你的床头柜上,你记得每天睡前擦一点。”他再次与她道晚安后,淡定离开。 季锦的今夜,做了一个很温柔的梦,她梦见九岁前的自己,弟弟出生前的自己,还是被关注与照顾的孩子,捧在手心,是心上最被呵护的珍珠。 母亲会在凉风习习的夜晚,陪她坐在大院里的树下,竹椅冰凉,贴着皮肤,趁着父亲不注意,悄悄给她的嘴里塞一颗糖。 那样的日子,如今怎么回想,都是糖的味道,隽永的甜,不带一丝苦涩与彷徨。 ** 清早的会议室,坐在里面的员工,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倦怠,有的脑子里还盘旋着昨晚没追完的半集电视剧,有的身上还有前天持续到现在和女友的冷战低气压,有的已经在想今天中午的午餐到底要吃什么这个宇宙终极问题,有的无所事事趁着会议开始前的最后两分钟再刷一遍朋友圈。 如果不是昨天半夜,林徐行发出的一封全员邮件,大家早就开始了早晨的工作,会议时间是早上九点半,基本上早起开电脑,浏览一下邮件内容之后,就没留什么喘息的空间。 顾强一如既往沉默地坐在首位,这位老总不爱说话,除非你和他讨论专业问题,否则他都安静地做他的技术宅。他抬起手腕,距离十点钟还有最后三分钟,林徐行依然不见人影。 顾强碎成渣渣的玻璃心还没完全复原,女神结婚了这个结论带来的伤害依旧在心上烙上创伤。为什么难得遇上一个颜值,品行,与他的匹配度这么吻合的女神,就被林徐行抢了先?魂淡!好吧,其实也怪自己下手太晚,还没表白就失恋。 顾强忙于关注自己的内心戏,根本没注意到场面突然肃静了下来,推门而入的不是林徐行,而是坐在轮椅上的季锦。 季锦笑意浅浅:“大家好久不见。”接下来,招呼声,喧闹声,慰问声不绝于耳。 简单的寒暄之后,季锦支着拐杖站起来,面带笑容:“我是真的很想再和大家寒暄一会儿,但是眼前形势紧迫,我相信对于这个项目,大家都很清楚,时间争分夺秒,不容浪费。今天的会议我们就此开始!” 姚茜茜问:“林总呢?”表情有几分不自在。 “林总今天全面授意我来主持这个会议,事实上,相信大家也已经注意到了,林总在管理部分的工作职责,我已经接任有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和大家相处得很愉快,我们也一起度过了这个项目最为艰难的时期。 事实上,我首先要在这个会议上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们的产品已经定于明天上午十点钟,正式上线。”季锦面带笑容。 满场一阵错愕! “我们的产品不是还缺很多供应商应该提供的资源吗?”姚茜茜最先发问。 “事实上,我们已经把这段时间抢出来了,一切准备就绪,今天进行最后的调试,明天上线。我很清楚,也很相信大家的实力!”季锦的笑容里有种强大的自信,“最后24小时,我相信大家能做好自己的工作!” 第16节 顾强站起来:“go!go!go!”拼命鼓着掌,办公室众人做鸟兽散。每个人在最后的这临门一脚上都不会含糊,要知道这可是走向人生巅峰的机会,谁不是拼尽全力。 “顾总请留步。”季锦张口挽留顾强。 顾强本来要迈出大门的腿又收了回来,他转头困惑地看着季锦。 “请坐。”季锦指了指椅子。顾强顺从地坐下来,但一只手紧张地扣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显然并不自在。 季锦也坐下来,温柔地对顾强说:“顾总,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我们这次的供应商恶意不交付资源的事,还有一点需要收尾,我会在最近尽快解决,之后等过完项目上线的第一个月,我就要离职了。” 顾强脱口而出:“为什么?” 季锦笑笑:“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知道这事儿有些突然,但是我们团队的人才梯度培养做得一直不错,我正式入职的这半年里,在公司的成长也很快,我会把剩下的部分工作交接给合适的人选。他们会配合你的工作的。” 顾强有些难以置信,但是依然接受了她的辞呈:“你的股份,依然会保留。”季锦从实习期开始到现在,一共三年半,几乎是见证了这间公司从无到有,从依靠投资到逐渐盈利,再到这个很可能带来极大利润率的项目,这么多年的付出,季锦功不可没。该是她的,就是她的。 季锦淡淡笑着:“多谢顾总。”她推着轮椅出门。 顾强忍不住问她:“你要去哪里?” “一个更重要的地方。”季锦微笑着。 如果说季锦这边的这个会议显得十分鼓舞人心而气氛欢快的话,几乎是于此同时,在林氏的会议室里,却展开了另外一场气氛截然不同的会议。 早晨十点钟,许久没有全员的林氏董事会成员,难得的无人迟到,就连最吊儿郎当的林氏小儿子,林徐行的小叔叔,都准时到达,足以见董事会诸人对这场会议的重视程度。 其实会议的核心议题很简单,如何应对林徐行这个目前看起来林氏最大的隐忧? “他的股份,有没有可能性拿回来?”最先开口的是林徐行的三伯父,三伯母陈凌汐坐在身边,神色很淡,眼神却警觉,仔细盯着林老爷子的反应。 林老爷子多年不出席董事会,今天却意外出现,足以见对于这场董事会的重视程度,他皱着眉头:“能拿回来,那我当时会给出去吗?那份遗嘱是正式生效的,一切内容都合法。” “这些日子,这个孩子在外面可闹得不像话。”陈凌汐抢先说道,“打着我们林氏的旗号,去和c市的各家资本谈合作,不少人和我打听我们林氏是不是有意转型,没影儿的事儿,被他折腾成这样。” 陈诗华一声冷笑:“我就说过,林徐行的股份就不能冷处理,你们说拖一拖他就好,显然这并没有拖出什么好果子来。”对于林徐行,陈诗华永远有满满的怨气。 “无论如何,绝不可能让他拥有董事会的席位,也不能让他参与到林氏的经营,最多能接受的结果就是,他可以持股和享受分红,但是一根指头也不能插手到林氏的事务里。”林徐行的继母谢莹莹说着,这席话换来了林徐行父亲林毅然的侧目,他讶异地看着她,完全不能理解这个平日最大的爱好就是做美容和买衣服的妻子,空挂着一个董事会的名头,其实并不懂任何经营,为何能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是内心想法?还是有人有意授之? “让我猜猜看,估计大家都是在讨论我。”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林徐行赫然出现在门口,带着一丝笃定的微笑。 ☆、chapter 28.赚钱金童 “谁让你来的?!”第一个拍案而起的是林徐行的父亲林毅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又急又重,所有人都被惊得一跳。 林徐行从容自在地走进会议室,似乎对林毅然的暴怒毫无所觉。他环视了一眼会议室的长桌,只有尽头和林老爷子正对的那个位置空着,他迈开步子踱过去,淡定坐下。 “放肆。”林毅然冷哼一声。 林徐行抬眼看了他一眼,用一个完全没有温度的笑容来回应林毅然的愤怒:“父亲,真抱歉现在的场合是林氏的董事会,不是家里。我的身份也只是一位拥有林氏大量股权的经营者,而非单纯的您的儿子,那么让我们在商言商,今天拿出我们的职业化,先来讨论一下林氏股权的问题。”他完全没有停顿,似乎并不期待林毅然的回应,话锋一转,“在座的各位大部分都参与了几个月前的那次遗嘱宣读,未曾列席的几位容我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是这样的,根据几份合法且生效的法律文书,我已经正式继承了我的奶奶——同时也是林氏集团创始人之一的遗产,掌控了目前林氏13%的股权,同时,我与林氏的另外一位大股东richard谈成了一笔合作,收购获得了林氏另外8%的股权,这让我总共拥有21%的林氏股份,成为了目前林氏最大的个人持股者。 在林氏股权发生如此大所有权变更的情况下,我几次提出开启董事会,讨论我参与经营权的问题,然而得到了董事会的反复拖延,真巧,今天大家都在这里,正好适宜我们把这件事讨论清楚。 我的目标是,成为目前林氏董事会的首席执行官,出任主管林氏集团的整体战略制定,方针指导和实施,成为公司对外的领军人物。同时,在执行层面上,我希望组建一个投资分公司,由我直接领导,这间分公司以投资和孵化林氏科技作为核心目标,与林氏的传统实业接轨。我在董事会第一期的五年目标是,通过传统实业的整改和创新,以及与投资科技孵化的紧密结合,把林氏企业的利润率提升三倍。”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 三倍!目前林氏的状况虽然称不上蓬勃发展,也可以算得上极为稳健,短短五年,林徐行要把这个数字翻三倍,这简直不能说是规划,这就是狂妄。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林家的几位本家自不必说,陈家一系的陈诗华和陈凌汐两姑侄正在交换眼神,切切私语起来,而除此以外的几位实权派董事会成员,有林家旧部,有以资本入局的资产者,已经迫不及待抛出了问题。 “三倍?你真的不觉得这个数字太不可思议了吗?你知道那代表多少钱吗?” 林徐行吐出了一个长长的十位数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这是我和我的团队初步估算的结果,我必须提醒大家,这是一个保守的预估。” “别逗了,超过一年以上的商业计划能估算到这种程度,那就是个笑话,以为大家都是今天才开始做生意吗?”陈诗华终于按捺不住,出言攻击。 “所以是个保守的预估,我们是通过大数据模型根据目前的市场规模和未来市场的成长程度,模拟了消费者的购买力和我们的改变带来的渠道和场景的增加,最后得到的这个结论,如果你愿意,我当然可以丢出一份漂亮的ppt,塞满各种表格和数据,但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结论。”林徐行并没有急躁,仍是不疾不徐。 “你怎么能保证你做到这件事?”仍有人质疑。 “这场会后,大家会收到一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详细阐述了我的战略计划和发展细节,但是我觉得,与其看那份计划书,不如让我拿出我的履历给大家看。”林徐行环视了大家一圈,淡淡说,“我18岁离开c市,前往m国读书,读书期间我看好一项我大学同学的创业项目,投注了少量资金并参与了研发过程,现在这个项目已经是m国市值千亿的上市公司,经过多次资本摊薄,我的利润率依然达到了百万倍以上。 在校期间,我21岁在m国股神的事务所实习,作为实习生,因为连续三个季度的操盘利润率超过平均水平3000%,最后成为股神身边的核心助理,三年时间,在攻读硕士学位的同时,我赚到的钱不多,几十万倍吧,当然,这个时候我的投资量增大,总额相当诱人。 我27岁毅然放下m国的基础回国,开始创建现在的公司,投资业我玩够了,我用了三年时间慢慢孵化现在的项目,一切从零开始,明年上半年内,你们会见证我这家公司如何为投资者赚来千百倍以上的利润。 我想,这些已经足够说明,我是否有能力赚够三倍的利润了!”林徐行掷地有声,用他金光闪闪的多年经历,说明了三倍利润,在他眼里,那就是个稳健而保守的预估罢了。 而在董事会的其他人眼中,比现在增加三倍的利润,如果能达成,简直就是一个商业童话! 英国经济评论家托约登宁曾经有一句名言,因为被马克思引用过而声名大噪,生动表达了利润对于商人们的吸引力,“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三倍!三倍的利润翻番,虽然不是说300%的利润率,但是这样的成长规模,足以让单纯逐利的那部分董事会成员俯首听命,谁care林徐行怎么挣钱?只要明面上没有任何违法犯罪的行为,最后的结果是利润走高,让他们跪求林徐行来入主林氏都无所谓。而最大的阻力是林家自家人和已经深入经营的陈家人,这个时候,考虑的就绝不仅仅是利益,还掺杂着更为复杂的东西。 就算是陈诗华,在面对这样的数字面前,也很难直接质疑林徐行的能力,只能转攻其他角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有股神的电话,我可以直接让他电话和你沟通或者是直接发一封正式的推荐信给董事会。我的所有履历,都真实可查,毕竟我的目标是出任首席执行官,建立董事会和我之间的信任和信息的一致性,很有必要。”林徐行很坦然,把m国那个随便说说话就被捧成年度投资业风向标的股神的推荐信,说得和邻居家借勺盐那么简单,一句话就把陈诗华噎回去。 陈诗华脸色一白:“首席执行官是你说出席就出席的?董事会绝不会同意你这个毫不熟悉情况的外人突然掺和进来。你能挣再多钱也没用,要知道,现在林氏的首席执行官还是你爷爷,你是想怎样?逼自己的亲爷爷给你退位?” 这席话几乎算是林徐行的三伯父林毅全的心头伤,作为真正的实权派,虽然已经在林氏内代行首席执行官的职责很多年,但是名义上,林居安林老爷子依旧是林氏的一把手,就算他早就已经退出实际的经营,就算他早就已经不过问林氏的具体事务,就算他在医院进进出出很多年,但是在这个以林家人和林氏旧部为主的董事会里,林居安老爷子才是那个真正的精神领袖。 林毅全开口:“孩子,我们知道你很有能力,也很有野心,但是对于林氏你不熟悉,这份大任,你再磨砺两年吧。我看这样,你依旧可以组建你的投资分公司,参与成为林氏的一部分,好好干,你的前途无可限量。”他笑得十分粉饰太平。 有人在心底默默算着,林毅全的提法还真是一笔好买卖,让林徐行这个赚钱的金童进来,老老实实给林氏赚钱,而实际的经营权并不会交给他,不过讲真,他是当林徐行傻吗? 林徐行并没有着急,微微一笑:“多谢三伯父的提携,不过我的来意我也说得很明确了,除了林氏的首席执行官,我不会考虑其他的职位,相信我已经展示了足够的能力和计划来表达我足以胜任这个席位。”他顿了一下,眼中似有光华流转,“与其我们这样讨论,不如就让我们来行使一下投票权,按照董事会的章程,对于我出任首席执行官这件事,进行投票。” “那就投票吧,让你明白你是不受董事会欢迎的。”陈凌汐突然开口,给自己老公林毅全帮腔,她暗自计算了一下实际由陈氏控制的成员在董事会的席位,接近半数,再加上对林徐行早就不满的部分林家人,绝对能让林徐行就此出局。 “等一等,我有话要说。”一直沉默不语的林徐行大姑姑——林燕宁突然开口。 ☆、chapter 29.夫妻同路 林徐行的大姑姑林燕宁虽然身为女性,但是在林徐行的父辈这一辈,却是最早参与到林氏经营中的林氏子女,甚至于在威望上,林燕宁以多年的和蔼温和中不失手段的管理风格,成为了仅次于林居安林老爷子的精神领袖。比起作风强硬的三伯父林毅全,带着女性特有的温柔的林燕宁,无疑更得人心,她以她的中正、坚韧和细致,分管财务和后勤部门,虽然不是创造利益的核心部门,但是其位置之重要,毋庸置疑。 三伯父林毅全在管理经营中,往往还要求助于这位大姐,而林居安林老爷最为信任的子女,无疑也正是她。 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这样的场合,林燕宁无论打算说什么,所有人都会平心静气,安心听完她打算说的每句话。 林燕宁轻轻说着,话语如同微风吹过草原,明明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支持林徐行出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短短一句话,十六个字,却像是十六声惊雷,炸响在会议室里。 “你说什么?”纵然是三伯父林毅全,也绝不曾料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一向是他工作上的良好后盾,生活上的和蔼大姐会出这么一招棋。 “大姐!”林徐行的父亲林毅然也呆了,纵然明眼人早就看出来林毅然虽然对林徐行的态度是色厉内荏,时不时要摆一摆的父亲威严,但是实际上,并未对林徐行的出任表达出任何实质性的反对或者赞成,但是大姑姑林燕宁的这个表态也绝对出乎他的意料。 “林徐行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相信他的能力,也认为他身上才有真正林家人的风骨,所以,我支持林徐行出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林燕宁的这句话,其实说得很打脸。 从林燕宁的角度看出去,几个弟妹,全无林家人该有的姿态,老二夫妇得过且过,只混分红,老三虽然手握实权,骨子里已经是个陈家人了,被陈凌汐那个女人搞得找不到北,老四连他自己的儿子林徐行都不如,眼里只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被谢莹莹那个漂亮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小富即安,全无大家子弟的风范,小弟弟就更不要说了,浪荡子一个,不堪重任。自己虽然有心承担林氏,却深知自己能力不足,只能专精,不能通观全局。 而林徐行就像是这纷乱一家当中的一股清流,一只黑羊,年幼得宠,年少受挫,一怒出走,多年之后回归,却是临危受命,不畏不惧。 林燕宁说完这番话之后,董事会的局面其实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林燕宁手握林氏9%的股份,加上林徐行本来的21%,已经达到了三成的份额都站在林徐行这一边,高得令人咂舌。而本来就倾向于林燕宁的意见的一批林氏旧部,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既然林家人本身就不反对林徐行入主林氏,他们这群人又有什么好替他们操心的? “既然如此,投票吧!”林毅全怒气冲冲地说道,感觉今天的会议已经朝着本来设定的目标越走越远。 投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谁也没料到最后的结果,是个--平局! 投赞成票和反对票的各占半数,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董事会的成员人数明明是奇数。 高坐在林徐行对面首位的林老爷子林居安微闭双眼,如同老僧入定,似乎到了此刻才清醒过来,颤巍巍看着众人,眼中的精光一闪:“我支持林徐行出任林氏首席执行官。”一石惊起千层浪! 林毅全感觉自己一口鲜血涌在胸口,差点就要吐出来!在最关键的时刻,居然是被自己的亲爹摆了一道。 林毅全后背泛起一层微凉的汗,原来,这个局,是老爷子做出来的! 林徐行直到这个时刻,才露出了今天第一个舒心的微笑:“谢谢各位董事的信任。”他好整以暇看了看手表,慢条斯理说道,“那么,作为林氏首席执行官的第一个正式决定,我要宣布一道人事委任令,我的妻子,季锦女士,将作为新设立的投资部门的经理,全面监管投资分公司的所有事务,直接向我汇报。” 会议室内人们的脸色各异,甚至没人注意到那个由远及近的奇异脚步声,混杂着拐杖触地的特殊声响。只有林徐行注意到了。 他手指一扬:“说曹操,曹操到。”他依旧是那样从容自若地走到门口,打开了会议室的大门,低声说:“怎么不用轮椅?” 季锦也低声回道:“在这样的场合,我不想表现的那么像残疾人。” 林徐行微微一笑,扶着她走入了会议室:“那么董事会的各位成员们,我们夫妻希望以后以一个开发、合作、互信和共赢的态度,与大家展开深入的合作与交流。” 林毅全脸色铁青,他低声问林居安林老爷子:“父亲,为什么?”一种被背叛,被设计的愤怒在他的胸腔滚动。 回想起林徐行第一次回归家庭的那个晚上,带着他耀眼明媚的妻子,继承了一份不菲的遗产。父亲林居安似是被气得半死,又是心脏痛,又是倒在椅子上起不来。 如今想想,父亲是在演戏,骗了所有人,只有谁真正得到了父亲的信任?大姐林燕宁?或者还有林徐行的父亲林毅然? 林毅全执着地盯着林居安,要父亲给他一个让他死心的答案。 林居安双手交叠放在拐杖上,一直似睡非睡的眼睛只有这刻似乎才流露出深沉的悲哀,良久,他拍了拍林毅全的肩膀:“记住,你姓林,不姓陈,想明白了,林氏永远有你的位置。” 林毅全全身一阵剧颤,没有继续说话。 林居安疲惫地挥了挥手:“日后,阿行这孩子就要和大家一起合作了,大家替我多关照和提点他,今天就这样,散会吧,” 林徐行和林燕宁两个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林居安老爷子,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走出了会议室。 季锦紧随在他们的身后,一瘸一拐,却是胜利者的姿态。 季锦早在宣布遗嘱的那夜就模模糊糊感觉到了林徐行的笃定来得不同寻常。明明股份并不占绝对优势,但是林徐行却似乎对自己出任林氏的一把手毫无疑虑,为什么?! 这个谜底直到昨夜,林徐行才对她全盘托出。林居安老爷子和他的妻子一手创立了林氏,几十年的悉心经营,全力为之,然而最后,却成为了被陈氏觊觎的一块肥肉。 在经营权和管理权即将流失到陈氏手上的时候,林居安想到了林徐行。 “其实一开始,我是拒绝的。”林徐行很坦诚,“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市场在变,管理方式在变,企业不是王朝,还有世袭制,企业的主导者应该是最适合和最有能力的,而不取决于他姓什么。可惜的是,我的爷爷并不这么想。” 季锦并不觉得林徐行会单纯因为垂暮老人的请求就回归家族,去趟一滩他早就脱身的浑水,无论当初林徐行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离开家族,以林徐行的个性,既然能孑然一身成长为商场新秀,就绝不会因为金钱重新依附家族。而在情感上,林徐行也并未对这个家庭表现出过多的依恋,冷漠的父子关系和亲戚间的争权夺利也充分说明了为何林徐行如此表现。 林徐行没有解释,他只是淡淡的告诉季锦:“我有自己的理由。”季锦明白,他们之间经过这一次联手,已经缔结起了更为紧密的联系,对比他们刚结婚时候的客气以待,他们的关系可谓突飞猛进。 季锦很明白,经此一役,她已经被林徐行接纳为足以信任的人,更深层次地参与了林徐行的计划,但是有些秘密,现在的她还触碰不到,甚至于,季锦也没有想清楚,是否应该去有意识地触碰这些秘密。 更多的秘密,更多的牵扯,更多的责任,三年合约期满,她能抽身而去?潇洒转身? 如今,林徐行出任林氏一把手,尘埃落定,季锦也同意离开创业公司,来到林氏辅助他。 当夜,在他们那套房间的阳台上,林徐行喝着一罐冰啤酒,季锦坐在他的对面,喝着一杯清茶。 第17节 “为什么我必须要到林氏?”季锦至今依然不解,她知道自己成长得很快,但是在辅助林徐行这件事上,她还真没有太多信心。她不缺能力,她缺历练。 “你不是有一个很大的心愿吗?”林徐行用手中的啤酒碰了碰她的茶杯。“不给你一个更大的平台,你怎么能尽快达成你的心愿?” 季锦一愣,居然是因为这个。 ☆、chapter 30.锦绣良缘 淡淡的感动在季锦的心底泛滥,她的心柔软的好像被棉花糖包裹着,不知该如何回应林徐行的提携。 林徐行正色:“当然,能不能做到,还是要看你自己的能力和运气。” “阿行,谢谢你。”季锦软声说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谢谢你。” 林徐行的微笑,在夜色里的月光下,好像发着光,他问她:“你真的不打算和我分享一下你那个大大的秘密吗?” 季锦神色一滞,咬着嘴唇,可以吗?不可以吗?念头在心头交战,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徐行不愿意看她为难:“没有关系,不用勉强自己告诉我,等到你想要我和你一起背负的时候,再说也可以,甚至于永远不说也可以,至少我陪你走过一段路,帮过一点小小的忙,那就够了。”他的声音里有些疲惫,但并无任何怨怼。 “我想买下一家市值二十亿的企业。”季锦脱口而出,没有给自己再次犹豫的机会。 “特定的一家还是?”林徐行试探着。 “叶氏,你听说过吗?”季锦问他。 林徐行皱着眉头回忆,他曾经通盘研究过所有上市板块的企业:“一家饮食集团公司?那是老牌子了。”总部在h市,门店遍及大江南北,甚至c市都有这家企业的门店,一直不温不火地经营着,利润率达不到惊人,但也算是稳健。 “对,就是那家叶氏。”季锦苦笑着,“我第一次有想把它买下来的念头的时候,它的市值是八亿,现在已经到二十亿了,我觉得我如何努力成长,似乎也赢不过时间,所以这只是一个心愿,能不能实现,谁能预料。”语意末尾,已经是感慨。 林徐行长舒一口气,露出笑容。 季锦被瞧得不好意思:“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需要多少钱,有生之年,你一定有机会达成。”林徐行淡淡的说出一句气势卓绝的话,“只是控股而已的话,不需要二十亿那么多,而且除了注资之外,有很多合作的方式。”这个战场上可以玩的手法太多了。 如果,季锦真正是他的妻子,这么点资本,何须如此担忧? 如果,三年后,她不是他的妻子,那么至少要让他教会她应该如何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季锦有些感动,他不问为什么,只问是什么,就把所有的一切对她倾囊托出。于是她微笑:“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家企业。” 林徐行很老实:“我想问,但我不知道你是否会因此受到冒犯,所以我正在犹豫。” 季锦大笑。以林徐行的手段,分分钟有一百种方法能弄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他没有,他在等她自己告诉他。这种感觉温暖又触动。 想到叶氏,季锦的表情迷惘中又带着一点温暖。林徐行看着她的神色,似乎能体会到她的那种向往。 对于自己的目的,季锦难以启齿,那是一段很深沉的过往,于是她只有真诚地告诉林徐行:“我们今天不谈这个好吗?我想,等时机再合适一点。”她含混地说着,“今天晚上,不要让这些小事影响我们的庆祝,恭喜你,林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 林徐行及时掩住了自己眼眸深处略过的一丝失望,换成一个释然的笑容:“也对,活在当下。”林徐行突发奇想,“既然是庆祝,不如我们索性换个地方。” 季锦苦笑着:“你好,林总,这里有个残疾人。”她指指自己的轮椅和那条突兀的石膏腿。 “我知道,我知道,吃个饭而已。”林徐行雷厉风行站起来,把季锦的轮椅推进门,“我们这就去叶氏的门店吃个饭,第一是庆祝,第二是合作商考察,一举两得。”第三,我知道你想去,你的表情如此明显,林徐行把这个理由默默咽下去,只字不提。 季锦无言以对!能把自己的突然兴起解释得如此冠冕堂皇的,除了林徐行,不做第二人想。 林徐行对季锦的衣柜早已熟门熟路,替她找好大衣围巾手套帽子,外加一条毯子,把轮椅上的季锦裹成一颗小棉球才出了门。 “但是,你不能开车,你喝了酒。”季锦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对叶氏的门店,她有种近乡情怯的情感,既想去,又恐惧。 “我叫好车了,走吧。”林徐行一切收拾停当,不由分说把季锦推出门。 虽然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多钟,c市的老牌中餐馆子“锦绣缘”依旧门庭喧闹,地处c市的核心商业区,车水马龙中,自有一种源远流长的韵味,这就是叶氏的品牌餐饮连锁门店。 林徐行从下车推行季锦到大厅的过程中,就足足提出了五条改善建议:“门口的停车区可以再规划一下,保证通路,提供代客停车业务。 没有残疾人通道,额外增加一段推行步道,不管是残疾人还是婴儿车,会增加客户的满意度。 迎宾可以再麻利一点,迎客不应该出现空档期,让客人无人招待。 ing饮料可以先上一杯特殊的,不是寡淡的茶水,亲手送上,免费的东西,无论谁都喜欢。 装修老派,新中式的装修能增加就餐的客户群。” 季锦失笑,林徐行果然是抱着视察的心态来的。因为不能把轮椅直接推进门,体贴的迎宾主动自己来推轮椅,而季锦是由林徐行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进门的,他轻声在她的耳边说着这些,远看,谁都以为是一对正处热恋的情侣,谁能猜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和热恋毫无关系。 “我同意,看不出你还是一位挑剔的食客。”季锦低声笑着回答。 “不,我是一位宽容的食客,我只是一位追求完美的雇主。”林徐行的回答全无辩解之色,全是坦然,“餐饮服务行业,要做到最好的用户感受是核心目标。” 季锦点点头,只能赞同,她轻声说:“阿行,今天我们是来庆祝的,你可以,嗯,放松一点,要知道这只是个心愿,实现还早。” 林徐行淡笑看她:“好,你说庆祝就庆祝,我们从工作模式切换到庆祝模式。” 季锦微窘,冷静理智的林徐行虽然一向温和,但用这种/宠/溺的口气和她说话,真是让她适应不/良。 在小包间落座之后,两人没有丝毫推让,就像早就商量好一样,各自点了几样菜色,倒也荤素搭配。季锦的口味偏重,浓香重辣也吃得下,林徐行微诧,以往她做的菜色总是偏清淡,看来一直是照顾他的口味,觉过味来的林徐行心中微暖。 锦绣缘的菜色传统,但是胜在厨艺精湛,技法老道,真材实料,所以口味极佳。但季锦吃得心不在焉。每道菜里,都似乎有往日的回忆。 她记得她曾经随着奶奶穿行在锦绣缘的厨房,奶奶眼镜片后的目光警觉而谨慎,无论是火候还是操作,奶奶都是精益求精,那时候整个锦绣缘都知道,韩总来巡查那天,一定要打足十二万分的精神。 林徐行看着季锦的神色,带着一点陷入往事的迷惘,不说话,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 季锦振作了一下精神,和林徐行细细说着萝卜丝糕的做法:“最要注意的是面糊的干湿程度,不然不成形,口味反倒随意,不过锦绣缘的做法是求食材本真的味道,更偏食材本身的香甜,只用香菇和虾米提香。”似乎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反倒能让她集中精神。 林徐行不知是配合还是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就在季锦的顶级食客大科普的宣讲中,无声无息走过去了。酒足饭饱后,林徐行依旧原样,抱着季锦下楼梯坐轮椅回家。 “吃饱了好像要重一点。”季锦不好意思地说着。 “你轻得像只猫。”林徐行并不是恭维她,季锦有良好的运动习惯,除了最近腿受伤导致没有出去晨跑,哪天不是风雨无阻,换来一身修长的肌肉,却并不健硕,有种女性独有的柔美。 “好像长胖了最近,没跑步,等我……”季锦本来在低声笑着说,突然顿住,被帽子和围巾包裹到只剩一双眼睛的季锦,忽然放大了瞳孔。 韩义就是这个时候毫无预期地闯入了季锦的视野。他一身黑色的大衣,携着冷风与怀抱季锦的林徐行擦肩而过,侧脸冷峻,咬肌紧绷。他皱着眉头走得雷厉风行,直挺的脖子和肩背显出了他的坚毅。 这么多年后,季锦第一次再遇韩义,闯进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多么多年了,他还是从来不用围巾,枉费她曾经织过那么多。 “嗯?”林徐行没低头,听到她的停顿,只是漫不经心发出一个询问的鼻音。 “没事,我们快走吧。”季锦把声音压到最低。 韩义猛然回头,只看到一个男子怀抱着一个女子的背影,那男子把女子放在出租车的后座上,把轮椅收进后备箱,很快离开了锦绣缘。韩义眯着眼睛也没看清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到底是不是叶知柔。 ☆、chapter 31.回忆之殇 韩义一皱眉,但是明明,似乎听到了叶知柔那个熟悉的嗓音。他低头苦笑,刚开始那些年,他不顾一切地找她,似乎总在人潮中看到熟悉的眉眼,或是熟悉的背影,甚至熟悉的声音,然而每次都是失望。 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那样幻听一般的嗓音了,但是刚才,她的气息,她的话语,仿佛就在不远的地方。不过叶知柔绝不会有被人轻松公主抱起的苗条体型,这种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多半又是自己的魔怔。 韩义尤不死心,招手问迎宾:“刚才走的那一对男女,女的腿打石膏的那个,是熟客吗?” 迎宾毕恭毕敬:“韩总,那对食客面很生,我没什么印象。” 韩义闪过轻微的失望,摆摆手:“忙你的去吧。” 迎宾乖觉地退开,转去招呼其他客人。 韩义握着手套,在锦绣缘的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他似乎想起叶知柔曾经说过:“我要把锦绣缘开满大江南北,都开在一个城市里最热闹的地方。”他不知道这么多年,锦绣缘分店的选址是不是都只是因为当年叶知柔一句无心的话语,但是他做到了,一点一点在做到,只是可惜这样的成就,已经无人见证。 韩义在冷风里自嘲地想了想,就这样吧,那个狠心肠的姑娘,可能再也不会回来见他这个狠心肠的混蛋。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c市锦绣缘分店的经理已经快吓哆嗦了,自家的这个集团公司总经理,对其他业务的分公司没那么上心,常年管管战略,或是审审财报,只要利润达到,具体事务一概不问,唯有对锦绣缘这个餐饮为主的分公司,常年亲自视察。视察也就算了,视察还只站在门口不进来,这是怎么回事?经理心里打了几个哆嗦,恭恭敬敬出门去迎接:“韩总,欢迎您来视察工作,里面请。” 韩义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里面说话。”锦绣缘对于韩义而言是不一样的,仅仅因为,锦绣缘对于叶知柔而言是不一样的。无论再忙,他每年总要去几家锦绣缘的门店坐一坐,虽然总是国内国外到处飞,但是随便找到一个有锦绣缘的城市还是不难的。只是喝一杯茶,点几份熟悉的菜色,安心坐一会儿,想一会儿心事,由着这些年来的回忆泛滥,湮没自己,也好。 韩义匆匆应付完分店的经理,谢绝他的格外热忱和特殊款待,韩义坐下来,点了三个菜,一份春意盎然,一份文房四宝,一盘萝卜糕。本来是叶知柔爱吃的,他从来不屑一顾,等再也见不到她之后,这反而变成了他爱吃的,其实也无所谓爱吃不爱吃,能有点什么东西让他记得那个日渐逝去的身影,也是好的。 服务员笑着说:“刚才那桌也是点的这三个菜。” 韩义猛一抬头,终究垂下,不要痴心妄想了,哪儿有这么巧。 而此刻的林徐行,终于注意到了季锦的不对劲。她从上了出租车开始,就保持着出奇的安静。季锦最初和他相处时,十分拘谨,这些日子慢慢一路走过来,他渐渐见识到她的慧黠,健谈与广博,而今夜的她,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季锦,沉默,安静,不多发一言。 “累了吗?”林徐行问她。 “有一点。”季锦回答,“明天还有一场产品发布会,我要回去早点睡。”她知道今晚的自己不能和林徐行继续交谈下去了,否则以林徐行的敏锐,肯定会很快发现她的不对劲。 为什么是在今夜?为什么又遇到韩义?他有认出她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如果发现了她的存在会怎样对待她?……太多问题在季锦的脑海中盘旋不去,季锦那种熟悉的忐忑不安又袭上心头。 季锦几乎想呻/吟,这都是旧日的噩梦,她不想重温。而这样的她落在林徐行的眼里,只是一副恹恹的神色,眼睛里都蓄着疲惫,心底泛起一点愧疚,不是他一时兴起,非要带她出门吃饭,以她现在骨折的修复期状态,早就应该休息了。 “回去就早点休息。”林徐行揉了揉她的头。 季锦的今夜没有睡好,有些记忆一旦被触动,往事如潮水一般入梦。她梦见自己站在窗台的边缘,想了很久,天边没有亮,还是浓重的黑,就像黎明如何也不会到来,韩义的那句“你别做梦季锦,你活该,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在耳边回响,满心剩下的只有绝望,她什么都没了,她仿佛不由自主,最终还是跳了下去。 季锦尖叫一声,兀然惊醒,满头大汗,喘息急急。 几分钟后,林徐行敲她的房门:“季锦?季锦?” 季锦哑着嗓子低声答:“我没事,做噩梦。” “我能进来吗?”林徐行问道。 季锦疲惫地打开床灯,看自己睡衣穿得尚好,回答:“可以。” 没穿好衣服的是林徐行,他裸着上身,只穿一条黑色的棉质睡裤,行走之间,腹肌线条明显,活生生的移动荷尔蒙。只是现在的季锦根本注意不到这些细节,男女大防,在这样浓重的黑夜里,在噩梦被惊醒的瞬间,全然消失。 林徐行担忧地看着她,手自动自发抚上了她的额头:“是不是又发烧了?”上次季锦发烧,半夜尖叫的场景历历在目。触手所及的肌肤冰凉微汗,并没有发烧。 季锦努力撑起一个微笑:“我没事,只是做噩梦而已。”脸色苍白,额头全是细密的汗珠。 “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林徐行担忧地看了看她的腿,“腿疼吗?” “没有,就只是做噩梦而已,没事的。”季锦靠在枕头上,显得很憔悴,坚持自己只是做噩梦,这样的强调,反而让林徐行有些担忧。 “喝杯水吗?”林徐行不打算逼她,“我去给你倒。” 季锦突然抬头:“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知道,你没必要,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语气有些冲。 林徐行觉得今晚的季锦是真的很古怪,他坐在她的床侧:“心情不好?要聊聊吗?”态度好整以暇,并无任何不耐烦的神色。 季锦知道自己只是迁怒,立刻道歉:“真抱歉,我不该这么说,我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人。” “日发好人卡一万遍?”林徐行逗着她。 第18节 季锦果然微微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去倒杯水给你,想吃夜宵吗?冰箱里还有打包的萝卜糕,我煎两块给你?”林徐行问她。 “水就好。”季锦点点头,“谢谢。” “稍等。”林徐行起身倒水。不知为什么,倒有了一种异样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季锦失控,以前的季锦,周到完美的好像一尊瓷器,精致华美。他总朝着那个真实的季锦不断走近,却又总被她的精致华美拒绝在外。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她疑虑重重地防备。今夜她这样不设防地流露出一些冲动的负面情绪,反而让他觉得她真实。 季锦缓缓喝着林徐行倒来的水,林徐行自觉地穿上t恤,坐在床边看着季锦喝水,不说话,眼神却专注。季锦有些不好意思,大半夜吵醒林徐行,还让他帮忙倒水,她垂着眼睑,喝完之后,喃喃解释:“我刚才的话,其实是觉得有些不安,明明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也明白。但是你照顾我太多了,特别是最近生病,很多事情都要麻烦你,我必须感谢你的好意,不应该那样质问你。” 林徐行敏锐地抓到了重点:“别人对你好,会让你觉得不安?” 季锦一惊,林徐行总是如此直接命中问题:“可能,是的。” “对你好的人曾经伤害过你?”林徐行继续问。 季锦想求饶,大半夜的,林徐行提出的问题让人特别难以招架。她低头不语,酝酿应该如何回答。 林徐行顿了顿:“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样的人或事,我不会伤害你,哪怕对你好上天,也绝不会伤害你,这是我起码能做到的承诺。”他眼神真诚,从呆呆看着他的季锦手中接过水杯,“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明天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过完项目发布期,我保证,放你一个长假,要知道,等你进入林氏之后,那才是真正的全年无休。晚安。” 季锦呆呆地看着林徐行消失在了门板之后,他手指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她的皮肤上,她像听从指令的孩子,乖乖躺下来,默念了一声“不要想那么多,好好睡一觉。” 果然一/夜好眠。 第二天的季锦,特别感激昨夜的这场好眠,如果没有足够的体力,她可能不足以度过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天。 今天的时间表,一如预期,十分忙碌。早上十点钟,产品发布时刻。季锦早早到公司,和顾强与核心团队最后过了一遍未来几天的所有关键事项。 姚茜茜皱着眉头,举起手机:“等等,这不是汤阳吗?” ☆、chapter 32.南辕北辙 自从上次出现供应商恶意不出货事件之后,主要负责联络的姚茜茜主动背锅,把这个错揽了下来,并积极推动解决,亡羊补牢。而在这件事上捅了关键一刀的汤阳却就此销声匿迹,没有辞职邮件,没有沟通,没有交接,就此消失。 季锦曾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过林徐行,汤阳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林徐行用那种怜惜的眼神看着她,淡淡说:“她的离职我来走手续,我会想办法找人让她签字,你忙你的吧。” 季锦沉默不语,如果都到了这一步,她还不明白汤阳到底做了什么,她就太天真了。 而现在那个让她感受到刻骨背叛痛苦的汤阳,正站在姚茜茜手机屏幕的正中间,套装精致,妆容完美,发布会的投影灯照得她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感谢各位媒体朋友参加我们q项目的产品发布会!” 她身后的投影仪上,ppt闪烁而过,一个外观看起来很像他们正在筹备的产品的项目,在媒体的镁光灯下,熠熠发光。 姚茜茜气得胸口痛:“这都演上无间道了!” 季锦好整以暇,反而出言安慰了姚茜茜一句:“冷静一点,没事。让我们首先再过一遍我们的产品。” 如果明知道汤阳这样摆了他们一道,他们还坚持原来的外观设计,那确实是自己的问题了,还好林徐行和她一起商讨,及时调整了设计方向,委托供应商重新出货。而顾强更是被林徐行和她,逼到了能力的极限,同样的产品,性能升级20%以上,否则不足以应对汤阳针对他们的这次狙击。 季锦对现在的产品有绝对的信心,足以击败任何对手。至于汤阳,季锦还有份礼物留给她。 媒体中突然有一个记者站起来,大声问到:“我们接到爆料,说你们恶意盗窃他人的商业机密,今天发布的q产品,全部出自另外一家科技公司的研发未发布产品,请问你对这项爆料有什么回应。” 汤阳脸色一变,很快恢复了镇定:“这是无稽之谈。我们拒绝回应如此荒谬的指控。”转头漫不经心准备让下一位提问。 然而这位记者并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那么请问我们收到的这份法庭传票的复印件也是伪造的了?上面的侵犯商业秘密罪的指向对象并不是你们?” 汤阳不由有些结巴,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现在的无措,一片镁光灯闪得毫不留情,在这个任何事情都可以挖掘为商业价值的年代,消费名气和丑闻,都是都市大众们喜闻乐见的选择。 “我们不知道,额,这张传票,和这张传票所代表的任何指控。”汤阳努力保持镇定。 “意思是你只是不知道,但是不否认了?”记者的问题十分刁钻。 “下一个问题。”汤阳直接跳过,选择了另外一位女性记者。而这位嗅觉敏感的记者,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刻,立刻放弃了自己准备的问题,兴奋地追问:“贵公司真的不否认这项指控?请问这家被盗窃的科技公司和你之间有什么关系?” 汤阳知道场面已经失控,再继续下去也并没有任何意义,面对丑闻,所有的记者就像闻到了骨头香气的猎狗,张开血盆大口一拥而上,毫不留情。在她叫停这场产品发布会之前,已经有人进入了发布会现场。 肃穆的制服,冰凉的手铐,汤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 “我想,我们已经看够了,还是把中心转移到我们自己的产品内容之上。”季锦和办公室的众人一起观看完了这场闹剧横出的产品发布会,神色冷淡点点桌面,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会议室里谁不是神色一凛。 会喂糖也会打脸,他们的管理层里,林徐行,季锦,顾强这三个人最权力核心的人,不知道是谁安排了这一出表演,真是让人精神瞬间紧绷。 其实季锦的手心里何尝不是捏着一把汗。她还记得林徐行同她商讨这件事的时候,她还神色迟疑:“我们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林徐行神色淡然一挥手:“打脸当然要在最痛的时候打,给他们教训的同时,顺便帮我们做个宣传,免费增加曝光率,这种头条还是可以上的。” 季锦一向觉得林徐行待人温和,温和并不代表他是包子,任人摆弄,想让林徐行吃这种暗亏,汤阳把林徐行想得太过简单和美好。 季锦和林徐行相处得越久,就越觉得自己看不透林徐行。他有最平易近人的外表,无论何时何地,似乎都显得周到而让人如春风拂面,而在真正的决策上,林徐行有着最决绝的杀伐决断,如果要回击敌人,就要让他们被打到最痛。 因为忙碌,这一天特别漫长又特别短暂,似乎总有无穷无尽的事情在眼前铺开,望不到尽头,而时间又毫无声息地流逝,不留下一点痕迹,直到林徐行叩着她的办公室门的时候,季锦才突然惊觉已经是夜里两点。 “无论如何,你现在都要和我回家了。”林徐行的开场白很直接,他指指他的腕表,示意这已经是他能接受的极限。 “哦,抱歉,我忘记了。”季锦揉着自己发痛的胃,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但晚饭没吃,连午饭都彻底忘记了。 林徐行第一次觉得很头痛,面对任何员工,他都有应对的办法,唯有季锦,她的拼命她的努力本来是他巨大的财富,他本该因此而感到欣慰,但是这样透支生命的工作方式,让他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和心疼。 区区二十亿而已,何苦这么拼? “从明天开始,你和我到林氏上班,我的办公室很大,让助理多挪一张桌子进来,你先上手林氏的事情才是重点。”林徐行直接下了一个偏武断的决定。 季锦猝不及防,一时间愣住:“但是这边刚上线,事情很多,我今天刚刚理顺,换人接手还要一段时间……” 林徐行不由分说抱起她。 季锦开始结结巴巴:“轮椅……额……你可以推我。” 林徐行不由分说:“明天不上班,我作为你的直属上级给你放两天假,病假吧,合情合理。轮椅我会让他们送回来,等你需要正式上班的那天。” 季锦闭嘴不说话,她突然意识到,林徐行这是在生气。 他的脸色依然淡然,他的口气依旧温和。但是林徐行从来不曾这样不由分说抢断过别人,季锦以她一颗聪慧而敏感的心,迅速捕捉到了林徐行的不同。 林徐行把季锦从公司的办公室一路抱到了地下停车场,直到小心翼翼把季锦放到副驾,都始终一言不发。季锦等他在驾驶座上坐好,才主动出声:“对不起。” 林徐行心里涌满愧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越界了。”本来,她到底如何生活,他不该干涉。 明明她只是非常努力,明明她还在为他的公司奔忙,明明不由分说把她抱走的那个人是他,而先说对不起的,却是季锦。 林徐行第一次如此心疼一个人。 “明明没有犯任何错,为什么你要说对不起?”林徐行坐在驾驶座上,转身认真盯着季锦。四下里都安静,凌晨两点钟的地下停车场,有种全然的静和暗。 季锦一愣,这是旧日的习惯吗?无论韩义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先认错的那个人,总是她,永远是她。 “真抱歉我今天很失态,看到你这么拼命,拼命到用透支身体的方式来努力工作,我应该换个方式和你沟通,而不是直接带走你,这是我的错,请你原谅。”一旦恢复了理智的林徐行,就依然滴水不漏。 季锦主动伸出自己的手,握住林徐行的,手指微凉,眼神却熠熠发光:“谢谢你,阿行,很少有人这样温暖待我,谢谢你。”她说得真诚,林徐行听得触动。 “傻姑娘,你值得最好的对待。”林徐行扭过头不看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快速收回来,“先去吃东西。” 在这样真情流露的时刻,季锦不想去追问林徐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重新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她只想老老实实的,由着林徐行带她去吃东西。 24小时营业的粥铺,林徐行带季锦去吃,刚点好东西,林徐行把筷子用温水冲干净递给她,就匆匆说:“你先吃,我马上就来。”然后转身离开。 季锦一个人吃得没滋没味,明明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第一次觉得有人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也是一件值得人依恋的事情。 林徐行很快回来,手里一个小药盒:“先吃掉。” 季锦接过来一看,胃药,心中暖暖的:“好。”笑容甜美。 而于此同时,在凌晨两点钟的c市另外一个角落,一场气氛迥然不同的相聚,韩义用冷峻的声音同样回答了一个:“好。” 南辕北辙,分道扬镳。 ☆、chapter 33.强制休假 “哈哈哈,韩总果然快人快语!”陈诗华不由露出释然的笑容,“那我们的合作意向就这么定下来了,明天我就让手下的团队开始准备文书,进行细节的商谈。” 韩义神色依旧冷,一挥手:“别着急,我还有几个问题。” 陈凌汐和陈诗华对望一眼,依旧面带笑容:“您说。” “既然你们已经准备了从林徐行创业公司的角度狙击他,为什么最后没有成功?”韩义一针见血。 “让韩总见笑了,手下人太笨,这么点小事都没办好,本来计划在林徐行创业公司的新项目上做一些竞争,让他□□乏术,结果没想到,却被他利用了。”提到这件事,陈诗华的心头就是一阵懊恼。 这个笨蛋汤阳,这么点小事都没办好。 “今天那场大大出了风头的发布会?”韩义似笑非笑。 陈诗华一惊,她本以为韩义是个继承豪华家业的富二代,很好糊弄,没想到在关键性的事情上,韩义已经了解得如此之深,她立刻明白,韩义绝对不是软柿子。绝不是能直接利用韩义的大把资金,而能少分他两杯羹的主。 关键时刻,反而是舒兰显得镇定而从容,她主动背锅:“是我的疏漏,我后来去复查过林徐行那方所掌握的证据,汤阳只是配合调查,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这件事被炒作成丑闻大爆发的事件,是我的预估不足。” 韩义向后一瘫,懒洋洋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思索了两秒:“这么说起来,林徐行不但意识到了你们的计划,还反将一军,策划了这么一场媒体在场的炒作事件,动用的资源固然不说,仅仅只算这个计划,都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口气里的欣赏之意,如此明显,让周围的人心头都有了不同的理解。 陈诗华有些着急,这什么意思?她花了不少力气,找人牵线搭桥,终于和h市的韩义搭上了线,趁着韩义在c市视察产业的机会,和韩义商讨合作,共同狙击林徐行的事情。要让她就这么简简单单看着林徐行上位,别做梦了!合作意向都谈得好好的了,现在韩义说这些,是想反悔的打算? 韩义没有给她继续思考的时间,反而主动提出:“这么聪明的对手,你要是打不死他,不如和他合作,否则日子不会好过。” 陈诗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和林徐行合作?看着眼看就要到手的林氏又重回林家人的怀抱?别做梦了!这是利益之争,毫无情感因素。如果再加上情感,那就更没有和林徐行合作的可能性。 陈诗雨因为林徐行自杀,那种伤心欲绝的脸色还在陈诗华的眼前浮动,她险些失去视为珍宝的妹妹的心痛还在心头,林徐行要为自己玩弄了她妹妹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乐意?”韩义看着陈诗华的脸色,很快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陈凌汐拍着韩义的肩膀:“韩总说笑了,在商言商,林氏我们陈家是要定了,你如果和我们联手,这场收购结束之后,你这边的利益也绝对丰厚,这么好的商机,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一定能看懂其中的利弊。” 韩义淡淡一笑:“你们还有和林徐行合作的机会,我作为一个外人,还真没有,林氏铁板一块,对你们姻亲的陈家都如此防范,我想进来分一杯羹,看来确实只有和你们合作了。”他用自信的微笑来结束自己的判断,“况且,这么有趣的对手,让我很感兴趣。” 韩义很聪明,这么大的利润机会,谁不动心?陈氏需要他,他又何尝不需要陈氏?追逐利益,是这世界上最精妙的一场游戏,如果有一个强大的对手,那么这场游戏的刺激感会加倍。 韩义的人生,再多的财富对于他而言,只剩下一个数字的意义,但是战胜一个强大的对手,会让他无聊的人生找到一点乐趣。 陈凌汐和陈诗华的脸色,这才从阴转晴,手中的高脚杯交碰出清脆的声响:“既然如此,合作愉快!” 韩义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现在对林徐行这个人很感兴趣,明天就让人给他做个全面的研究调查,他的经历,他的喜好,他的家庭,他的癖好…… ** 林徐行给她做早餐?!林总简直犯规,能力这么强大就算了,居然连厨艺都没拖后腿,他还有弱点吗?季锦皱着眉头咬着嘴里的吐司,百思不得其解,上帝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怎么?我烤的吐司不好吃?”林徐行问她,一边给她端来一杯热好的牛奶。 季锦慌忙摇头:“不不不,当然不,很松脆。” 第19节 林徐行点点头:“还要什么?” 季锦摆摆手,桌上有几片烤好的吐司,一盘香蕉pancake,两个煎蛋,一盘煎吐司,一盘蔬菜沙拉,一盘水果,饮品是牛奶和果汁,从分量上看,四五个人吃都完全没问题,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徐行要开早餐会议。 “真的要吃完吗?”季锦有些为难,昨晚被林徐行押去吃的夜宵感觉都还没消化。 林徐行并不强人所难:“能吃多少算多少。”他不好意思说,总觉得她应该多吃点碳水化合物,就多烤了两片面包,又应该多吃新鲜蔬菜,就多拌了一份沙拉,又觉得她应该多摄入一点脂肪,就多煎了两块吐司,奶类,蛋类都要有,还要有点新鲜果汁……总想把她照顾周到,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所以不知不觉就多准备了一些。 “你几点钟起床开始准备的?”季锦小心翼翼地问。昨晚回家睡觉都已经三点钟了,因为没有轮椅,林徐行把她抱进抱出,在她的房间里看文件看到三点半钟,等她洗完澡,把她从浴室抱出来才去睡觉,没想到不过早晨八点,这样丰盛的早餐已经在等待她。 “和平时一样。”林徐行不以为意,生物钟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系统,往往不以主观意愿为转移,他依旧早起健身,然后准备早餐。 季锦的心就更愧疚了:“你那么忙,我可以自己叫外卖的,或者自己煮个粥,很快的,很简单。”明明是为了她,他才需要如此忙碌。 “没关系,我这几天都休假。”林徐行盯着笔记本电脑,看完美股看港股,一刻不停。 “休……休假?”季锦不明白,为什么本应该忙成陀螺的林徐行忽然毫无预期地休假了。 林徐行埋头吃早餐,不想解释:“早餐以后我在书房办公,你打算今天做点什么休闲一下?” “看文件算一种休闲方式吗?”季锦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我很想用这个方式放松一下,真的。”她像一块干瘪的海绵,急需用工作来填满自己。 林徐行根本没打算和她争辩:“那看电影吧?我把ipad支架给你挪到书房小沙发的边上,如果你没有想看的电影,我可以帮你推荐。看电影的时候你喜欢吃点什么?有微波爆米花要吗?还有可乐。”态度极其温和,服务极其周到,季锦都想给他鼓掌了。 你赢了!boss大人!季锦无言以对,她终于明白林徐行为什么不去上班了,要在家盯着她休假! 这是季锦看得最愉快的一部电影。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幸福来自于比较!当所有人苦逼兮兮地在上班的时候,季锦舒舒服服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电影。特别是当背后的工作台上还有一个十分勤奋的老板。季锦刚开始还有些忐忑,继而是对工作的觊觎,发现林徐行确实对所有电脑文档严防死守,并不打算和她一起分享讨论,她只有悻悻地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开始看电影。 林徐行做得很绝,不但没有轮椅,连她的拐杖都给她拿开了,一副“你下地你试试”的姿态。 季锦看喜剧,经典的《憨豆先生》,怎么看都充满乐趣,好笑处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林徐行抬头看她一眼,她笑容灿烂,一手抱着爆米花,一手捂住嘴,笑得花枝乱颤。 林徐行突然就发了呆,他盯着她不说话,眼神却有些怅惘。 “什么片子这么好笑?”季锦被突然冒在耳边的声音下了一跳,她扭头,林徐行的侧脸就在身边,他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脖子边,季锦一阵颤栗。林徐行毫无所觉,伸出一只手自在地拿季锦的爆米花吃。 “《憨豆先生》。”季锦正色,把自己挪得离他远一些,“你不工作?” “做完了。”林徐行一本正经地撒谎。 对林徐行说的话,季锦从不质疑:“哦,要坐下来一起看吗?”季锦小心翼翼邀请道。 林徐行在季锦旁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第一次对自己家书房的沙发如此满意,小得够合适。两个人挤挤挨挨一起看电影,刚好够坐。 林徐行怕季锦累,从她的手里接过爆米花的玻璃碗,递给她可乐:“渴了吗?”季锦眼睛盯着屏幕,舍不得移开,顺手一接。 绵长的电话铃声,季锦的手机出人意料地叫起来,季锦一低头,皱着眉头盯着电话屏幕上跳动的那个名字:“完蛋了!” ☆、chapter 34.鸿门宴席 “徐静贞?”林徐行看季锦的表情不一般,疑惑地读出了手机上的名字。 “我的大学室友。”季锦心虚地笑笑。当她忙到已经浑然忘我的时候,的确把徐静贞和刘甜甜这两个前室友,忘了个干干净净。似乎总是在某个临睡前迷迷糊糊的时刻,从混沌的大脑里冒出这个有气无力的念头,要记得和徐静贞和刘甜甜打电话解释一下最近的事情。然后因为忙碌,这个念头就被无限期拖延了下去。 季锦接起来,略带忐忑地:“喂?小贞?” “你结婚了?!”徐静贞把一个问句说出了感叹句的语气。 季锦心里“咯噔”一声,急急补上:“求组织原谅,这次是我错,请客吃饭认错求饶,全套我都认,组织就宽宏大量放过我吧。” “有点觉悟,老规矩!自己看着办吧。”徐静贞非常霸气。 “为表诚意。”季锦略带疑虑地看着林徐行,还是咬了咬牙,“今天,就今天怎么样?” “好,准备好钱包,时间地点我等会儿通知你。”徐静贞匆匆挂了电话,尽管如此,季锦还是听到刘甜甜略带笑意的话语“她嫁的那老公,你两顿饭想吃穷他,还真是有点难。” 季锦挂了电话,惆怅地看着林徐行。 “说吧,天塌下来,我比你高。”林徐行难得看到季锦为难的样子,这姑娘,腿断了连眼泪都不掉一滴,出事儿了自己先堵上枪眼扛着,这么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还真是让他惊奇。 “徐静贞和刘甜甜,是我大学寝室的同学,我们有个规矩,其实很普通,谁交了男朋友要请寝室同学吃饭。”季锦叹口气,“我连结婚都没通知她们俩,以徐静贞的脾气,灭了我的心都有。刘甜甜因为怀孕,估计比较克制,一孕妇我也得罪不起。”季锦很惆怅,她看着林徐行,“阿行,你看,我今天休假,好巧哦你今天也休假。” “嗯,是挺巧的。”林徐行的眼中盛满笑意。 “那我们出去吃个饭好不好?”季锦犹豫地看着林徐行,她知道有些越界,按照他们的合约,要配合社交需求的那个人是她而不是他。更何况,林徐行的时间表,忙如陀螺,林徐行的很多餐叙被处理为工作而绝非单纯的吃饭。就算抛开这些客观因素不谈,她自己更犹豫的,到底是担心林徐行是否答应,还是如何解释为什么他们会结婚,甚至是她是否愿意让这个合约缔结者真正走进自己的私人生活空间。 季锦这才猛然意识到,比起担心林徐行的答案,她更怕自己内心深处的答案和抉择。 不依附于他人,不沉沦于情爱,不祈望于未知。 季锦希望自己人生的每一步,都走得确定而踏实,她曾经从韩义的身上学会了艰辛的一课,伤筋动骨,如今回想,都是全然的痛。面对林徐行,她到底应该如何摆正自己的一颗心? “好啊,我最喜欢和漂亮的姑娘们一起吃饭了。”林徐行一本正经,“徐静贞和刘甜甜就是上次来医院看望你骨折的那两位对不对?” “对,刘甜甜是我们系系花。”季锦顺口一说。 林徐行摇摇头:“你们系的男生都什么眼光,更漂亮的都看不见。” 季锦一滞,不不不,boss大人你这句话一定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季锦根本没打算追问,在弄明白自己的心意前,她还是打算当一头快乐的鸵鸟,感情这件事太麻烦也太复杂。季锦准备专心应对自己的目前的问题:“呵呵,她们俩是都挺漂亮的。那什么,这些不重要,美女你等会儿慢慢看。关键是她们俩一定会认真盘问你和我,从家世到爱好,从第一次牵手到什么时候准备生小孩,你要有心理准备,我们要不要先串串词?” “你很在乎她们和她们的意见?”林徐行一如既往地直抓重点。 季锦觉得自己很难向林徐行这样的人解释,她是如何在自己最糟的时刻遇到徐静贞和刘甜甜,那段时间虽然不是她人生的最低谷,却是这两个热情而善良的室友,让她重新开始对人性的美好抱有信心。现在这个全新的季锦,能够开始过得充满信心和力量,和这两位室友,不无关系。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不要伤害她们。 “我希望让她们觉得我过得很幸福。”季锦非常认真,“如果可以的话。” “你过得不幸福吗?”林徐行表情更认真。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季锦赶紧摆摆手,“让徐静贞那种对爱情和婚姻都充满想象的人相信协议婚姻,是绝不可能的事情。刘甜甜就更是童话一样的爱情故事,校园恋情,男友为了追她,花样百出到都成了校园名人,她们在对爱情的憧憬和幻想上,如出一辙,让她们知道我不是为了深爱你而结婚,对于她们而言我和掉进人间地狱没什么差别,我不想让她们担心。但是阿行,我们的合作生活很愉快,我也非常感谢你的照顾和体贴,我过得很好,很幸福,只是不是她们价值观当中的那种幸福。”季锦战战兢兢解释完,她同时也不想伤害林徐行的情绪,无论如何,林徐行始终对她温柔以待,无论是工作上的悉心引导,还是生活上的尽心照料,季锦有太多东西要感谢林徐行,这样的人,只应该被保护,不应该被伤害。 林徐行的表情微微松动,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你想和我串什么词?” 季锦长舒一口气。 ** 这顿饭果然难捱。 徐静贞的不满显而易见,这个没心没肺的傻姑娘,把挑剔和不开心都摆在了脸上,满脸都是大写的控诉“我的闺蜜就和你这么个人结婚了,她居然连婚礼都没让我们参加!” 幸好林徐行的脾气,那真是好的没边儿,他端茶倒水中不失从容,招呼待人中尽显诚意。 一顿饭吃下来,徐静贞脸色渐渐好了起来。 “你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徐静贞一脸的少女心,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阿行是我实习了三年的那家公司的老板。”季锦从容回答。 “不是潜规则吧?”刘甜甜凉凉的口气,睨了一眼林徐行。这个人,在c市名媛圈的名声可不怎么好,主要是陈家那个陈诗雨为了他要死要活的,还自杀。能让前女友自杀的都是渣男!刘甜甜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潜规则潜到结婚的你见过几个?”季锦觉得刘甜甜有点过了。 刘甜甜突然一笑:“还挺护着?”看起来感情不错嘛。 “季锦这么好的姑娘,我潜规则都下不去手,她又聪明又善良,值得最好的对待。我追她可下了不少功夫。”林徐行一片赤诚。 “可以啊你,藏得够深的。”徐静贞捏了季锦一把。 “婚礼都不通知我们一声,这是想藏什么?老实交代!”刘甜甜继续追问。 “这事儿怪我。”林徐行主动出来道歉,“为了配合我的一些计划,我主动要求季锦对婚姻的事情保密。” 季锦也赶紧帮腔解释:“真的是商业机密,分分钟几千万那种。” 这个理由虽然比不上真爱至上那么感动人心,但语焉不详带来的神秘感暂时阻止了刘甜甜和徐静贞的进一步追问。 “你委屈吗?”徐静贞握住季锦的手。 季锦认真地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这么幸福和安稳过。” “那就好。”徐静贞的脸上充满对季锦的担忧和因为她的答案而带来的安慰。 林徐行揽住季锦的肩膀,拍了拍她的肩。 “花样秀恩爱。”徐静贞一巴掌拍在林徐行的手臂上,“这个可以有。” 一旦度过了徐静贞和刘甜甜的审问质疑期,这顿饭的气氛顿时就变得融洽起来,欢笑和交流才是主旋律,那些质疑和问题,都是徐静贞和刘甜甜发自内心对季锦的担心。 直到徐静贞和刘甜甜与季锦依依不舍地分手,林徐行才凑在她的耳朵旁边问她:“老婆大人我今天表现如何。” 季锦因为这突兀的称呼一愣,继而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现很好,盒饭加鸡腿!” 林徐行配合地大笑。 无论谁从任何角度看过去,都只觉得林徐行和季锦这样的画面实在和谐。他们甚至没有注意到,从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长焦镜头无声捕捉着他们的画面,每一帧微笑,每一帧搀扶,每一帧互动,都定格成照片里静止的时光。 这些照片被整理成文档,通过邮件,从互联网的一个ip发往另一个ip,在无心中,变成了另外一个全新的所得,掀起了一场始料未及的轩然大波。 ☆、chapter 35.风暴酝酿 老李从退伍到干警,再到为了生活所迫离开体制,跟着老战友出来干私家侦探,这么多年,见过的客户多如过江之鲫,然而古怪到这个地步的,也是少见。 “这个女人是谁?”韩义紧紧盯着老李的脸。 老李接过照片,用很肯定的口气:“这是林徐行的妻子,您要求调查这位客户的家庭状况和私人生活,这是前些日子他们和朋友聚餐的时候拍了。朋友的背景我们也大致摸了一下,就是林徐行妻子的大学室友,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的地方。”老李自认很是专业,曾经任何案子有疑点他都能剥茧抽丝,找到破案的关键所在。但是林徐行这个人,他有一大段海外的生活时光,要调查起来,很要花点功夫,没想到自己的客户不是首先质疑林徐行的资料不全面,反而开始追问林徐行的妻子。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林徐行的妻子!”韩义特别讨厌和笨蛋说话,“她叫怎么和林徐行认识的?什么时候结婚的?她什么学校的,这么多年做了什么……所有这些,尽快给我一个调查结果。” 真是位古怪的客户,老李在心底嘀咕着,然而他只是平板而直接的说:“没问题,多调查一个人,价钱双倍。” 韩义一把扯住老李的领口:“给你十倍,今晚我就要她的资料。” 老李忍住自己把韩义过肩摔的冲动,轻描淡写拨开韩义的手:“基本调查资料,今晚能提供,其他的详细调查信息包含全套背景资料,三天内出。价钱给你八折,八倍就好。” 韩义冷峻地点点头:“成交。” 老李问:“还有别的问题吗?” 韩义挥挥手:“你先去查吧,越快越好。” 老李忙不迭为了这桩新来的差事急匆匆离开了韩义的办公室。而韩义盯着调查资料上的照片,伸出手指摩挲着照片上模糊的面容。 一张是证件照,正面大头,不知道是从员工档案还是什么地方翻拍来的,季锦瞪大了眼睛,表情肃穆。韩义盯着她的轮廓,他曾经无情嘲笑过她的胖脸,当时杜若就狠狠告诉他:“每个胖子都是潜力股。”他从未听信。叶知柔还认真地告诉过他:“我真的会瘦下来的,我会减肥的。”他嗤之以鼻:“你真以为自己的问题是胖而不是丑?” 韩义喃喃的:“原来你瘦下来长这个样子。”他把照片放下,看另外一张。 这张是季锦和林徐行吃饭,腿上打着石膏,林徐行把她抱到轮椅上,两人正在交谈,看起来神情愉悦,都是满面笑容。季锦仰望着林徐行,隔着一个长焦镜头的距离,他都能看出季锦的愉悦。 韩义看着这个表情的季锦很陌生,曾经的叶知柔,在他面前永远是那副倔强和忍耐里带着一点委屈的神色,他总觉得那样的表情看起来很晦气。似乎从未见过她如此开怀大笑。 第20节 韩义心烦地把这张照片扔到一边,看了看林徐行的资料,上面标注着妻子的名字:季锦。 “季锦……”韩义反复在唇齿之间念着这两个字。轻而细的气流在上颚和舌头之间游移,像一个变幻莫测的谜题。为什么是季锦? 她的养父母就姓季! 这个念头在韩义的心头一炸,她改了自己的名字,连姓氏都换了,原来,她甚至留恋在养父母身边烟熏火燎的日子,也好过在韩家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连叶这个亲生父母留下来的姓都不要了。 那么,“锦”呢?韩义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目光忽然落在办公桌上锦绣缘送来的财报上,他苦笑出声,对,这才是缘故,锦绣缘是她叶家的产业,就算她改了名字,也还留了一个字来证明她和叶家的联系。 “季锦,季锦!你真好,难怪我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你,谁会料到你这么改了你的名字。”韩义笑着笑着,那么刚强的一个男人,突然有了一丝落泪的冲动。 韩义还记得叶知柔离开韩家的那个清早,他特意做了早餐,虽然只是牛奶面包,但是对于一向被别人伺候的韩义而言,也算是破天荒。 他知道她因为受了伤,心情不好,把自己藏在房间里,几天都没好好吃顿饭,他别扭了很久才决定自己亲手给她端一回早餐。 叶知柔的房间从不上锁,他门也没敲推门就入,一室空寂。 清淡的晨光落在她的枕头上,被褥整整洁洁,浑然看不出睡过人的痕迹。他愣住了,把早餐随手一放,没头没脑开始找她。 那是他这一生第一次这么心慌,就像孩子弄丢了最重要的东西,却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找回来。 这一找,就是六年。 上天让他找到了她。无论如何,有些事,他一定要当面和她说清楚。亏欠她的,他会补给她。 ** 满面红光的外科主任对着光又仔仔细细看了看季锦的片子,眼镜片下的目光流露出满意:“很好,骨头愈合的不错,石膏可以拆了,但是要每周过来换药。适度饮食,注意恢复,再过两个月可以正常走路。” 季锦听完第一句话的心情是愉悦的,听到还要两个月的残疾人生活,心情又落到了谷底。 外科主任好笑地看着她:“年轻人,事情要一步一步来,操之过急,骨头长歪了,敲开再固定一次可不是闹着玩的。” 季锦立刻点点头,听话乖顺地像只小绵羊。 林徐行不免有些好笑,和外科主任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听着他仔仔细细叮嘱了最近的饮食和药物,擦的,喷的,吃的,一桩桩一件件,林徐行都记在了心里。 外科主任最后感慨了一句:“年轻人,时光还长着呢,养好了有的是机会。” 这么一句语焉不详的话,林徐行和季锦却都听懂了,外科主任还惦记着他们要孩子的事儿。 旧事重提,林徐行忽然有点走神,如果真有那么一个孩子,有她的眉眼,她的皮肤,多么值得人珍视。这个念头极快而淡,却没有消散,反而深植在心头的某一处。 季锦如今脸色都懒得微红了,可能是这样的合作关系经过了大半年,对他们的婚姻,看好的也有,唱衰的也罢,季锦的心头早经过无数洗礼,再难有问题让她觉得窘迫。 出了医院,在车上林徐行问她:“下个月新年,你要不要和我回家过年。” 季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意思是还有得选? “你希望我回家过年吗?”季锦有些拿不定主意,好学的她从来有问题都是主动发问。相对于工作上他们的配合良好,在私生活上,他们的节奏有些落下了节拍。 林徐行入主林氏之后,时间表比之前更为紧凑。季锦因为骨折的关系,被林徐行强制休息了几天,之后就一方面渐渐把自己手上的事情交到创业公司原来的同事手上,一方面辅助林徐行,对林氏的事情逐步熟悉和上手。两个星期的交接期,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须臾,对于季锦而言,艰苦卓绝,可是下足了苦功。 之前的创业公司,季锦事事熟悉,有种手到擒来的可控感。而林氏这架庞大的机器,部门众多,关系复杂,体制和流程都和之前轻巧的创业公司不可同日而语。况且到了林徐行这个阶层,一上来就是决策性的内容,如何做正确的事——定出战略方向,和如何正确的做事——从决策到执行,季锦跟在他身边,要学习的事情太多,她甩开了步子拼命奔跑,努力成为他的助力。 但是令季锦更意外的是,跟着林徐行,自己的时间表反而比之前更为轻松。她不得不佩服林徐行的能力,看似轻描淡写,从容不迫,似乎没怎么费力就搞定了让她焦头烂额的工作。没有长时间的加班,没有耗尽体力的虚脱感,林徐行在授之于渔。 他们之间的生活,却又像是不知奔向何方的溪流。她渐渐习惯了林徐行的时间表和生活节奏,并像一枚咬合良好的齿轮,紧紧扣上了林徐行的作息。他们会一起吃早餐,之后一起出发去公司上班,他们会一起回家,一起吃晚餐。林徐行甚至迷恋上了和她一起看电影,每天晚上和她一起窝在小沙发上,爆上一碗爆米花,两人看得目不转睛。 而正是这种平静的和谐,让季锦生出困扰的不安。 她模模糊糊意识到,林徐行待她,即便以他一向的温柔和宽和,也是有些不同的。说好的合作关系呢?三年合约,大家权责清晰,条款订得明明白白,毫无疑问。 而现在的林徐行对她,却有超出合约以外的关怀。这么好的男人,这样温柔的呵护,季锦困扰地叹了口气,她要怎么办? 前一分钟担心自己想太多,林总怎么可能看上自己?后一分钟觉得自己太妄自菲薄,要真是林总对她有意思,她要怎么办? 一向果敢的季锦,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上,陷入了全新的纠结。 “如果我说,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回家看爷爷呢?”林徐行握着方向盘盯向前方,似乎开车开得心无旁骛,掌心却微微渗汗。 ☆、chapter 36.陌生来客 这问题这么刁钻,到底是想让人怎么回答!摔!季锦皱了皱眉头,努力保持逻辑:“那我一定是配合啊,按照我们当初的条款,我一定全面配合你的所有社交需求。” “如果没有当初的条款呢?”林徐行想赌一次。 季锦想了想:“陪朋友过年也挺好的,毕竟我是孤儿,过年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因为这句简简单单的话,林徐行泛起轻微的心疼,他问着:“不介意的话,能聊聊吗?” 季锦笑得坦然:“不介意,其实很简单,就是打工,挣钱。你知道过年除了三倍工资,还有额外福利吗?红包多多少少都能收到,我觉得我这些年真是好运气,遇到的打工老板都不错。” “去年你过年是在公司过的?”林徐行已经记不清楚去年的季锦是什么样的状态。 “我的加班流程还是你签的字。”季锦笑笑,“你还嘱咐助理给我发了一个红包。” “我发了多少?”林徐行问道。 财神爷,自己发了多少钱都不记得了。季锦默默在心底想着:“八百块。” “这么点。”林徐行讶异。 “很多了。”季锦赶忙解释,“是我打工的所有雇主当中最大的红包!” “那我还算慷慨?”林徐行同她说着毫无意义的玩笑话,居然也觉得满是情致,这样的自己真是不正常。 “很慷慨,老板大人!”季锦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肯定。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过年一起回家。”林徐行把车子驶入车库,“说起来,爷爷很喜欢你。” 林居安老爷子喜欢她?季锦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是蜜月回来宣读遗嘱,第二次是上次林徐行在林氏上位的董事会。联想起来,两次都让她见识了林居安老爷子的演技和手段。话不多,但出彩。而她季锦,不过是人群中一个可有可无的道具,林居安老爷子居然喜欢她。 “是……是吗?”季锦有些无措,“那很荣幸。”不过他喜欢我什么啊?季锦觉得这话太怂,没敢问出口。 而林徐行似乎读懂了她的内心:“他说,你的眼睛很干净。” 这是个什么评价?季锦默默发呆。 “下车了,今晚吃什么?”林徐行停好车,抱她下来,虽然已经拆了石膏,但是她行动依然不灵便。 “换家外卖叫?上次那家大盘鸡不错。”季锦认真回想最近频繁的外卖。林徐行为了照顾行动不便的她,很少带她出门吃饭,而紧凑的时间表又不容他们自己做,索性叫外卖。林徐行把她放在轮椅上,赞同她的决定,“那家做的不错,我准备和他们谈个合作。” “叶知柔,真的是你!”离他们几米远外的门廊上,站着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黑衣女子,美得惊人,她显然在门廊上坐了很久,一张脸冻得惨白。 季锦一僵,这声音太熟悉。就像那些缠绕的过往,挥之不去。 那瞬间,时间如同千万年一样漫长,无数个念头从季锦的心头翻滚而去,最后她也只是淡淡地一摇头:“我叫季锦。” 那女子冲到季锦的面前,认认真真看着季锦的脸:“我不信。”她摸出手机,在某个班级群的聊天记录里找出一张照片,“一定是你,这是李丽娜发的照片,她半年前去巴厘岛度假的时候拍到的,只有她会以为是一个长得很像你的人,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她一手伸过来,“你的脖子下面,锁骨上面有一颗痣,照片上有个模糊的痕迹,你给我看,如果你没有那颗痣我就相信你不是叶知柔。” 说话间,那个黑衣女子就要上来扯季锦的领口。林徐行一把拦下来,神色冷淡,眼神锐利:“这位小姐,我太太说了,她叫季锦。” “你给我走开,你知道什么。”黑衣女子咄咄逼人,没有人能理解叶知柔这个名字在她的心中留下的过往。 林徐行脸色冷峻,一手钳住她的手,一手开始打电话。三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小区保安出现在了步道上。 而在这三分钟里,黑衣女子已经开始大哭:“知柔,我知道是你对不对?你忘了我们曾经的事情了吗?如果你真的是知柔,你肯定舍不得我们这样见面不识对不对?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和韩义都欠你的,但是求求你,不要不认我好不好?你不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边说边哭,试图伸手触碰季锦。 季锦垂着头,围巾紧紧裹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她的脸色,她静谧的好像轮椅上的一尊石像,了无生气。 “小姐你冷静一点。”林徐行依然紧紧抓住黑衣女子,没有松手。依靠男性天生的身高和体能的差距,他没有给这个黑衣女子任何触碰季锦的机会。他冷冷看着她,“我的太太已经告诉你,她叫季锦,不是你口中的那个人,请你不要强人所难。”他能读懂季锦的全身僵硬和抗拒。 保安已经赶到,一向温和的林徐行居然冷着脸开始训人:“什么人都放进来,盘查过吗?”保安唯唯诺诺把黑衣女子架出去。 即便如此,远远的还能听见她的高呼:“知柔,你答应我一声啊,知柔,我是听白啊,曲听白啊!” 直到世界终于安静,曲听白的高呼也仿佛化成夜色里一段梦境之后,林徐行默不做声把季锦推进房间。 一切冷冽,等回到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就会消弭于无形,似乎所有的感官就此复活。 林徐行直到替季锦拉下围巾的瞬间,才发现季锦在哭,满脸眼泪,哭得十分安静。 “把你的问题交给我,无论这问题来自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林徐行没忍住自己的冲动,一把抱住季锦,季锦这才化作抽抽噎噎的啼哭,趴在他的肩膀上,任凭泪水肆虐。她想过千万次如何面对过往,却没意料在现在。她还太过弱小,她还不够强大,她还没做好准备。 季锦是冷静的人,很快就惊觉了自己的失态。但是这个怀抱如此安稳,这个肩膀如此宽厚,似乎可以承载无尽的烦恼与问题,让人舍不得离开。 曾几何时,她也开始习惯与贪恋林徐行的关怀和照顾?季锦心中微动,渐渐停止哭泣。 林徐行揉着她的头发,像呵护一个孩子一样,拍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 良久,季锦拭净眼泪,从他的怀里退出来,哑着嗓子说了一声:“不好意思。”她眼眶还红,神色却很镇定,“我想我们得谈谈。” “吃饱了再谈,好不好?”林徐行从不相信有任何问题能难倒他,相比之下,他现在更关心季锦的身体,“还有药也要吃,今天才拆石膏第一天,医嘱你也听过。” 季锦心中暖到极致,她知道他在乎的怎么会仅仅是这一餐饭,一次药,他是在给她时间,让她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你先去洗澡,我来叫外卖。”林徐行很快着手开始解决问题。季锦哭得一脸狼狈,热水有助于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全,“无论如何,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 季锦点点头,配合林徐行的安排。 饭滚热,口味绝佳,然而刚洗完澡的季锦依旧有些食不下咽,尽管如此,她告诉自己,面对问题,自己不能先倒下,吃饱了才有力气对抗这个纷扰的世界。饿死了自己,世界也不会可怜你。 林徐行看着努力刨饭的季锦,神色温柔:“慢点吃,不要着急。”递给她一杯温水。 匆匆吃完,林徐行盯着她吃完药,夜还很长,足够交换心事。 林徐行给她围了一条毯子,把温热的茶放进她手里,好整以暇给自己在沙发上找了个好位置:“要谈什么?” 季锦想了想:“我担心我不能坚持完这三年的合约,你要有心理准备。” 林徐行不动声色:“为什么?” “刚才那个来找我的女人,你也听到了,她叫曲听白。她认识以前的我。”季锦觉得这个逻辑真是复杂,“我认识曲听白的时候,刚开始叫做季招娣,后来叫叶知柔。 曲听白如果能找到我,那就说明韩义也快找到我了。甚至有可能今天曲听白来找我,就是韩义授意的。 至于韩义,你记得我们去过的锦绣缘吗?叶氏的产业,叶氏是拆分上市的子公司,母公司的继承人就是韩义。” 季锦觉得林徐行真是好的谈话对象,这么多信息一股脑抛出来,林徐行淡定到脸部没有任何一块肌肉有动静。 “他们会找你麻烦?”林徐行抛出第一个问题。 “麻烦?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我。”季锦苦笑了一下,“但我有一段不那么光彩照人的过去,和这两个人有关。 如果你现在去h市打听一下,市中我那一届的同学和老师,应该会告诉你,叶知柔是一个怀/孕堕/胎参与校外斗殴还卷入毒/品交易的姑娘,我相信,这段往事挖出来,你现在在林氏的敌人们,会争先恐后用这个当做攻击你的武器,所以我觉得我不能坚持完这三年的合约。” ☆、chapter 37.那些过往 第21节 “你是吗?”林徐行依旧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我不关心他们口中的你是什么样的,我关心的是你眼中的自己。” 流言积毁销骨,唯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的模样。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让季锦惊诧当场,心头激荡温暖,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我说是什么,你信什么?” “当然。”林徐行肯定地点点头,“我只信你。”无关是否被爱情蒙蔽,他只是单纯地信任这个他认识了近四年的人。 季锦眼眶一红,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料到她会被这样简单一句话打动内心,从未有人肯全心信她,林徐行是第一个。 “喝杯水,慢慢说。”林徐行握住她的手,轻描淡写又补上一句,“那些不能履行合约之类的话就不用说了,能不能履行,我说了算,他们想用这些小事来攻击我,幼稚。” 商场如战场,林徐行就算有弱点,就算有因为季锦而获得弱点,以他不称职的对手,也玩不出什么花儿来,林徐行有绝对的自信。 季锦居然能笑出来,似乎任何问题交到林徐行的手上,他总有办法解决。她听话地喝了一口水,慢慢说:“我没有做过他们口中说的那些事情,尽管如此,我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为自己的天真和愚蠢。为了离开那一切,我改名换姓,重新高考,在c市重新读书和生活,努力活着。” “那个曲听白和你什么关系?”林徐行问她。 季锦揉着自己发痛的太阳穴:“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她想了想,“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不会那么不堪。”她和曲听白之间,真是一笔烂账。 “因为韩义吗?”林徐行依旧敏锐。 季锦心头一惊:“你怎么知道?” “简单的推理题,能让高中女生最好的朋友之间互相撕逼的,情感是最大的可能性。”林徐行摊摊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毫无难度。 季锦挂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撕逼吗?那还真没有过。” 在曲听白的眼里,何须和季锦这样的人撕逼! 曲听白转学到h市中学的第一天,全校都沸腾了。曲听白以她惊心动魄的美丽,一来就把校花的桂冠夺进手里,曲听白不但长得美,还有一个歌舞剧团老师的母亲,自幼练习舞蹈,身形娇柔,气质出众,高挑美丽,站在人群中,就像一只优雅的鹤。就连最为古板的班主任也曾私下里给过肯定:“曲听白同学来了之后,我们班就不缺文艺尖子了。” 而季锦淡淡的笑:“我那个时候很胖,不到一米六,体重接近一百三。青春期的我每天都觉得很饿,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吃成那个体型,你知道胖子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林徐行摇摇头,表示洗耳恭听。他喜欢此刻季锦那种陷入往事却温柔的神情,想来这是她值得怀念的过往,没那么让她心伤。 “大家都会认为你很和气。”季锦自嘲地笑笑,“那个时候我成绩不突出,身材不被嘲讽就值得偷笑,唯一的优势是人缘还不错,所以老师就让我当生活委员,曲听白转学到我们学校的第一天,她就做了我的同桌。” 林徐行几乎能想象,那个时候的季锦,温和,善良,带着不通世事的天真,作为生活委员,听老师的话,团结友爱新同学,对自己的新同桌多加照顾,“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曲听白这种看起来是天之骄女的姑娘,其实过得并不幸福。”季锦叹了口气,“那个时候的曲听白,父母刚刚离婚,她跟着她母亲回到了h市,她曾经告诉我,她父母的离婚场面很残酷,父亲出轨,母亲又美丽又骄傲,两人的离婚大战残酷卓绝,伤筋动骨。曲听白每天都不想回家,终于离婚之后,她作为独生女甚至觉得解脱,因为那种鸡飞狗跳的场景,她真是一秒钟也不想多看。回到h市也不是美好生活的重新开始,她的母亲自暴自弃,开始了很多荒唐的恋情,有的时候,曲听白甚至连家也不想回。” 季锦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下了决心,她看着林徐行的眼睛:“那个时候的我,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我至少有个完整的家庭,虽然父亲酗酒,母亲偏爱弟弟,但是我至少有一个家。生活嘛,哪儿有那么完美。 所以我很同情曲听白,在我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我尽量照顾她。她不爱吃早餐,我早上起来会多做一份,我帮她抄笔记,给她讲习题,这些举手之劳的照顾,对于我而言,只是努力表达自己的善意而已。” 林徐行点点头,和季锦同事几年,在和同僚们的交谈中,几乎没有人说过季锦的坏话,她努力,奋进而温和。他能想象这样的季锦即便是在中学时期,也保持着一颗善良温和的心。 “我没有想到,我这样的善意,会让她非常依赖我。”季锦有些惆怅。 “让我猜猜,她带着情感上的严重创伤,还有单亲家庭的强烈不适应,对于你这个释放出浓浓善意的人,有种特殊的依恋。”林徐行终于明白,为什么季锦说她们之间不会撕逼了,按照季锦的描述,以曲听白当时的状况,叶知柔就像她混乱生活里最后的一根浮木,让她感觉到安全。对于在最难过的时刻,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的曲听白来说,叶知柔出现的恰到好处,所有丢失的温暖和关怀,都能在叶知柔身上找到。 “然后呢?”林徐行继续追问。 季锦沉默着,然后就是世界轰然倾塌!她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变了。 “你记得我是个孤儿吗?”季锦眼眶泛红,无论经过多少年,只要回想起那个瞬间,她总忍不住有种骨肉撕裂的痛苦。 你以为的黑不是黑,你以为的白也不是白。 她曾经以为,自己有个温暖的家,虽然平凡而贫穷,但是日子平顺,和乐融融。她也曾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虽然他们给她取名为季招娣,寄托着能拥有一个男孩儿的愿望,但是他们依然用能付出的全部呵护她。直到弟弟出生,七岁那年,弟弟出生在一个雪夜飘飞的夜晚,季招娣却觉得冷。 她喜欢她的小弟弟,眉眼浅淡,但是喜欢笑。 但是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不一样的,父亲和母亲会背着她窃窃私语,会急促地争吵,然后在她出现的时候戛然而止,会刻意偏爱那个小弟弟。 多年过去,季招娣已经渐渐习惯了,她不希望重男轻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一旦遇到,除了努力适应和接受,她别无选择。 直到事情真相爆发的那天,她才知道,这一切和重男轻女毫无关系。她是个孤儿,被遗弃在公园长椅上,路过的父亲把她捡回来,他们多年不孕不育,能遇到季招娣,是他们的幸运,也是季招娣的幸运。而自己的孩子出生,家庭穷困,捉襟见肘,季招娣要吃饭要读书,渐渐变成了家庭沉重的负担。这个时候,有人号称是季招娣的亲戚找上门来,要收养季招娣,还要给他们一笔丰厚的赡养费来感谢多年对季招娣的照顾,他们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我厨艺不错?”季锦笑着,眼底却有泪,“因为我养父下岗之后,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那个家全靠我和我养母撑着,我们在夜市里开了一间小小的烧烤摊,我要读书,要备菜,要烧烤,所以我的刀工必须很快,早上要早起上学,中午只花五分钟吃午饭,洗菜切菜,晚上晚自习我只能上一半,要先回去给我的养母帮忙。”就是那样忙碌的日子,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她也过得无比忙碌而踏实,“只是到最后,他们用不上我的勤劳努力,他们把我还给了韩家。” 林徐行沉默着,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我永远都用得上你,你哪儿也不用去。” 季锦笑着落泪,眼泪落在他的脖子里,暖暖的湿。 世界都安静,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季锦埋在他的颈窝里,闷闷地说:“然后我就和曲听白一样,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同病相怜,那个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相依为伴的只有曲听白。” 林徐行拍着她的后背,想要以此给她提供一些安慰和鼓励。 季锦平静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用纸巾拭着眼泪:“我太激动了,说了半天还没说到重点。” 林徐行皱着眉头摸了摸水杯:“你等等。”转身去厨房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季锦趁机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她呆呆喝了几口水,继续说道:“我的亲生父亲姓叶,从我爷爷手里继承了一家餐饮店,他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玩弄我的亲生母亲之后,始乱终弃,我的母亲生下我之后,把我扔在公园长椅上。”季锦的话语很平板,似乎这样骇人听闻的身世发生在其他人的身上。 ☆、chapter 38.舍生成仁 “所以我的养父母会捡到我,把我养大。直到我父亲意外出了车祸,临死前良心发现,委托自己的好友韩氏夫妇,一定要找到我,把叶氏的锦绣缘留给我。”季锦一摊手,“韩家奶奶找到我的时候,我还未成年。她是坚强的女性,这么多年,挚友去世后不久她的丈夫也去世了,她却从未忘记挚友和丈夫的嘱托,一面继续经营锦绣缘,一面不遗余力寻找我。她找到我的时候,告诉我我的名字叫叶知柔,是我的亲生父亲给我取的。” 剩下的故事,顺理成章,季招娣换了一个名字,叫做叶知柔,在原来的学校里继续读书,但是生活已然天翻地覆。 “其实韩家奶奶对我很好。”季锦回想着,“供我读书,教我东西,她尽了她的全力。” “只是给你提供的不是你的家而已。”林徐行自然地接了一句。那种世界分崩离析的感觉,他可以感动身受。曾经,他也为了自己的家庭痛苦与煎熬。 季锦望着他,林徐行的目光诚恳而认真。似乎在他面前坦白自己的痛苦和软弱并不是一件让人羞愧的事,她的每一丝细小的情绪,都能被林徐行全盘接受。 “我一边努力适应新的生活,一边和曲听白关系日益紧密。曲听白是我们学校的校花,你肯定难以想象,我们学校有多少人给她写情书。”季锦换了一个思绪,淡淡笑了一下,“因为我人缘不错,写情书的大军当中,大部分都会找我代为转交,而有一个人,我特别不愿意帮助他转交--韩家的孙子韩义,也是比我高一个年级的同校同学。 你知道学校那个环境,隔班如隔山,要是再错一个年级,几乎毫无交集。但在我进入韩家之前,我就认识韩义。”季锦的表情有些惆怅,韩义也许真的是她人生注定的挫折。 人们总从不同的错误中学会成长,韩义就是季锦的错误,一场美丽又残酷的错误。 “我喜欢韩义,很早之前就喜欢。”经过这么多年,面对韩义,面对曲听白,面对韩家奶奶她不敢说出口的一句话,时光荏苒,在这样一个冰冷的冬夜里,握着一杯温水,守着一盏昏灯,面对一个林徐行,她终于敢于面对当年的自己。 林徐行心头一颤。 季锦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那么认真,像是给年少的自己下一句注脚,才能安心把那段陈旧到发黄岁月里的自己翻过篇去。 “可是韩义不喜欢我啊,他喜欢的人是曲听白。”季锦笑笑,不但才子爱佳人,痞子也是爱佳人的,坏小子韩义不爱读书,他的家世足够他随便纨绔,父母在国外,奶奶独撑大局,半放养的韩义喜欢出去玩喜欢拉帮结派喜欢运动喜欢热闹,就是不太喜欢读书,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呢,长得帅的坏小子,还有钱,想做什么不行呢。韩义一眼看中了曲听白,这样漂亮的姑娘才能入了韩义的眼。 而对于年少的韩义而言,叶知柔是个莫名其妙进入自己家庭的胖姑娘,不过家那么大,谁在乎她,但是如果叶知柔还同时是自己喜欢姑娘的同桌,那就不一样了。 “为了讨好韩义,或者为了讨好曲听白,甚至是为了讨好他们两个人,我开始做他们之间的传信人。”季锦平板地说,她甚至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他们之间能幸福,我甚至有种安慰。至少我在乎的人都能比我快乐,总比谁都得不到快乐的好。那个时候的我们,是三个孤独的灵魂。” 家庭婚变而混乱不堪的曲听白,失去熟悉生活环境的叶知柔,从来被父母不管不顾的韩义。他们曾经都在自己的角落各自寂寞着,痛苦着,直到遇到了彼此。 “我一直觉得曲听白是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姑娘,她跳舞,读诗,敏感又特立独行,但是我没有料到她能这样大胆。而韩义又从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只要刺激有趣,他没有什么不敢的。”季锦叹了口气,但是,如果不是这样与众不同的曲听白,又怎么能让眼高于顶的韩义倾心喜爱,“她和韩义,嗯,你懂的。”季锦微红了脸,指尖在自己的毛衣上摩挲,软而痒,“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教导主任晚上突击小树林的时候撞破了他们两个人正在……嗯,你明白的,韩义拦住了教导主任,曲听白趁着夜色逃走了。只有宽大的校服被教导主任当做唯一的信息,开始排查。 那次闹得很厉害,韩义的脾气不好,和教导主任硬着脖子犟,教导主任气得半死,发誓一定要找出这个败坏校风的女生开除掉。” 在八卦横行的校园里,几乎所有关注校花动态的人都知道,韩义和曲听白走得很近,也因为韩义那副吊儿郎当的浪子行径,同样和曲听白一起被列入嫌疑人名单的还有很长一串,甚至连和韩义同一个屋檐下的叶知柔也在其中,被教导主任挨个叫去谈话。 林徐行不由心一沉,他已经看懂了这段往事要往一个最坏的地方发展,他吃惊于季锦的善良,善良到近乎愚蠢,又愚蠢的那么珍贵。 季锦软软地说:“然后我就发现了曲听白准备自杀。” 季锦至今还记得曲听白苍白到没有一丝颜色的脸,她神情古怪,双颊粉红,似乎为了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又恐惧又兴奋。 “有一节体育课她没有来上,我直觉很不安,到处找她,最后在教学楼的天台上找到了她,事后她告诉我,再晚五分钟,她就已经告别这个世界,因为她刚发现她怀孕了。”季锦皱着眉头,如今回想起来,一个在楼顶盘桓了一节体育课都没有跳下去的人,再给她五分钟,她应该也不会跳。她拒绝再次分辨曲听白到底是想利用她的善良,还是真的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曲听白在她的怀里哭,嚎啕大哭,如果被教导主任查到,她的妈妈一定会打死她,一定会!与其那样,她还不如现在就不活了。 “所以你就替她顶包?”林徐行不可思议地问,这真是最糟的选择。 “不。”季锦还是带着那种哀伤的神色,“我做出的决定和曲听白无关。”因为来求她下定顶包这个决心的人,是韩义。 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韩义,第一次求人,是求她。 她已经不记得韩义提供了一些什么说辞,大约意思是反正叶知柔是好学生,多求求教导主任也没什么大事,或者反正叶知柔没做过,先认下来,过了这一关,事后他再想办法替她澄清,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只要叶知柔能帮他这次,随便叶知柔提什么要求都可以。诸如此类,云云总总。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付出了我的。”季锦觉得“后悔”或者“不后悔”这样简单的概念,已经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这件事就那么荒唐的发生了。 “我至今都记得教导主任叫我去谈话的时候他吃惊的表情,他其实待我很好,曾经专门让我只上大半节课的自习,就为了让我回家帮我养母照顾烧烤摊。他吃惊之后更多的是失望,然后就让我走了。”季锦淡淡的,“一周以后处罚结果出来,我被记大过,停学一周。那个时候,所有的老师都对我很失望,韩家奶奶气得差点脑梗,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流言,人言可畏。 我在路上遇到我的养母和弟弟,养母让我离我弟弟远点。曲听白最后还是偷偷把事情告诉了家里人,她妈妈给她请了长假,去做手术和休养,韩义开始对我避而不见。我一瞬间就更深刻地失去了全世界。你能相信吗?我甚至还带着一丝舍身取义的悲壮感。”季锦自嘲地笑着。 林徐行握着她的手,季锦的手指冰凉,他并不认可季锦当年的做法,但是他能想象,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是多么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世界,拼命想要握住身边的一丝温情,试着用自己的善良去拯救别人的生命。 季锦淡淡的:“这些事就像蝴蝶效应,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就离开了韩家。重新找了个地方努力生活。不过那些事就和曲听白没有关系了。” 林徐行叹口气,想到今天曲听白的话语:“我知道当年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和韩义都欠你的,但是求求你,不要不认我好不好?你不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真是自私到冷酷,归根结底,她没有关心季锦这些年如何度过,只是一股脑丢出自己的心理负担。从林徐行的角度判断,这位曲听白小姐多年过去,关心的仍然只是自己的感受,而非季锦的。 ☆、chapter 39.静夜深谈 “你可以这样理解你的这位朋友。”林徐行抚着季锦的发,“你们在某个特殊的时间点,因为彼此需要而走到了一起,走过就过了,起码从我们聊到的这些东西来看,你不欠她任何东西,你不需要为她背负伤害,她其实也无需为你背负愧疚,大家交汇过,又彼此走自己的路,仅此而已。” 季锦很喜欢林徐行的这个说法,不得不承认,林徐行的判断常常很精准,季锦无奈地揉揉额头:“后来我不告而别,离开了h市,以听白的个性,她也许当时没有感觉,想一想,她最终还是会觉得后悔。”但是她如何能不离开,就算因为曲听白,季锦的生活天翻地覆,但是回想起来,曲听白的太多问题,是季锦自己的纵容和误会,这么多年过去,季锦从未怪过她。 如果真有人需要被责备,就是那个年少不知事的自己吧。季锦怅然地垂下眼睑:“曲听白应该会认为我是被她逼走,被她害的,她其实本质上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只是有些偏执。在对待曲听白的关系和选择上,我做过很多非理性的决定,现在回想起来,我很多事都可以做得更好,但是我没有。”季锦捂住自己的眼睛,“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林徐行心疼于季锦的坦然,知耻近乎勇,知道自己的犯下的错误并努力承担,需要莫大的勇气。即便如此被伤害,被误会,季锦从未怨天尤人,如果有错,季锦愿意自己背负 季锦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怅然地回想着:“当时我认为最可怕的伤害,并不来自于曲听白。这件事让全校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所有的女生都不理我,她们孤立我,当面嘲讽我,我无法解释。后来我来大姨妈的时候一方面因为压力太大,一方面因为三餐不规律,晕倒在体育课上,在家休息了两天,回到学校的时候,关于我的流言已经升级成了怀孕。” 林徐行能理解这件事如何沸沸扬扬,但也心疼于季锦曾经的经历。 “我很努力地说服所有人,但是已经没人在听了。”季锦笑着,平静又自嘲,“包括韩义,包括奶奶,我收到的除了沉默就是失望。” 林徐行几乎能想象那个孤单的少女,站在自己青春的正中间,被流言和攻击所包裹,孤独又委屈。 “甚至包括曲听白!”季锦直直看着林徐行,“为了避免被全校的其他人孤立,她没有攻击我,但也没有亲近我,她搬座位的那一天,在我的笔袋里留了一张小小的字条,说她的母亲为了让她避嫌,给她调了座位,让我坚持住,等事情过去,她就会和我重新做好朋友。没有人愿意和我同桌,我就那样一个人,直到我离开h市。” 林徐行心中一片寒凉,真是自私到极致的曲听白,当年罔顾帮她背负一切的季锦,多年过去,还要季锦用圣母的姿态原谅她的所有错才算满意?甚至完全没有思考过,自己贸然上门,可能为季锦的生活带来多少风波。今天曲听白见到季锦的时候,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非逼着季锦承认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份救赎,而不是为了真正向季锦赎罪。 “曲听白这边我知道了,以后这样曾经认识的人,不见也好。”林徐行试探着口气问她,“我帮你挡了,保证你不用再面对她?” “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一想。”季锦疲倦地说道。 “累了吧?”林徐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时间已经很晚,经过一场漫长的深谈,时间无声流逝。 “有一点。”季锦用自己冰凉的手背敷着自己的眼睛,“但是,还有韩义,我还没说完。”季锦迟疑着,她最大的担心是她的往事会影响林徐行现在正在进行的计划和安排,如果不趁机说清楚,她怕自己会成为林徐行的软肋。 “我们还有漫长的以后,不急在今夜。”林徐行的口气依旧温柔,“你应该好好休息,今天的复诊,外科主任也说过了,你需要良好的作息和营养。吃了药早点睡,明天我们再聊。” “但是……”季锦脱口而出,然后又沉默了。她点了点头,“好的,明天。” 林徐行把她抱进自己的房间,轻柔地道了一声“晚安”。他关上门板,在门外的走廊上靠着墙壁站了很久。 第22节 他在抗拒听季锦和韩义之间的过往,为什么? 一墙之隔,季锦躺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在夜色里回想今夜他们的谈话。往事呼啸而来,林徐行是那个最好的倾听者。 这些往事藏在季锦的心里这么多年,甚至连大学室友外加好闺蜜刘甜甜和徐静贞也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一点点,这样不带保留的全盘托出,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 季锦知道,为了防止自己影响林徐行的计划是一个方面,而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己本来就想要毫无保留地告诉林徐行她曾经的过去。无论多不堪,多痛苦,多充满伤痛,林徐行应该知道。 为什么林徐行应该知道? 季锦问着自己那个问题,突然惊觉了自己的意图。不知不觉间,林徐行变成了那个她希望与他之间没有秘密的人。如果林徐行不能接受曾经流言缠身的她,那固然能理解,但是如果他能接受呢? 她在期待他能爱上她吗?爱上那个全部的她。 季锦在床上翻了很久都没有睡着,相对于告诉林徐行这些过往,发现自己的心意更让她害怕。她明明什么也没有,而林徐行拥有的又实在太多,她怎么能去奢望这种毫无可能的结果? 苦苦翻了良久都没有睡着,口渴得厉害,季锦索性爬起来,想去厨房喝杯牛奶。她的拐杖在空荡的走廊里泛起轻微的回响,她没有开灯,就靠微弱的走廊光带,走得亦步亦趋。 “怎么了?睡不着?”黑暗里,林徐行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季锦一惊。 林徐行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他站起身走过来,扶住季锦:“你要什么?” “怎么还没睡?”季锦问他。 “想点事情。”林徐行幽幽看着她,表情复杂,终究只是说,“我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关了灯坐在房间里看外面的夜色。” “早点休息。”季锦因为惊觉自己的心事,有些抗拒与他攀谈,低了头,转身回房间。 “等等,是要喝水吗?”林徐行扶住她的手臂没有松手。 觉得自己走开太过刻意,季锦只能收回脚步,点了点头:“嗯。” “你坐一下,马上就来。”林徐行驾轻就熟地把她的拐杖靠墙放下,抱起她。 季锦很心慌,如果之前的自己只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了林徐行对于她的意义的不同,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了自己心底的渴望。 正是因为这份心事,他的心跳似乎就在手边,这样安静的夜里,如此坚定地跳动。让她向往,又让她害怕。她小心翼翼借着走动的自然颠簸,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 “冷吗?”林徐行问她。季锦蜷进他怀里的姿势就像只猫,柔顺又安然。 “嗯。”季锦顺势回答。 他给她裹上一条毯子:“等我一下,马上就来。”细心地把毯子在她的领口处掖好。 季锦抬头微笑,夜灯把她的笑容照亮,她仍是只答了一个“嗯”。 水的温度正正好,季锦早知道林徐行的周到。 “睡不着?”林徐行问她。 “有点。”季锦很老实,面对林徐行,她从来都是这样坦诚。 “实在想聊聊,我们也可以继续今天的谈话。”林徐行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却还残留着一点迟疑。 季锦没有回答,内心深处已经生了忐忑。要告诉他吗?要把自己的过去毫无保留地展示在他的面前吗?要把那些午夜梦回时候的惊梦坦诚吗?如果他不接受,那现在这种难得的平静和谐,如何维持? 今夜没有察觉自己心意之前的季锦,可以毫无负担地坦白自己,就算是为了这份合约,她都不应有所隐瞒。但是她迟疑了。 仔细想想,林徐行这样的男人,距离他这么近,怎么能让人不动心呢。 季锦低着头,轻声答:“明天再说吧,你我都累了。” 林徐行似乎舒了一口气,季锦从未见过他紧张,所以略带诧异看了他一眼,看他在夜灯下神色如常,只以为是自己看错。 于是,只剩下了长久的安静。 季锦第一次觉得,就这样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什么也不说,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这明明是他们日常习惯的场景,此刻对于季锦而言,却有种格外的温馨。 “林徐行。”季锦轻轻喊他的名字。 “嗯?”林徐行也轻轻地回答。 “你真的是个好人。”季锦看着他,好像也没有其他话,只能把这句常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林徐行叹了口气:“我抱你去睡吧。” ☆、chapter 40.成人之美 季锦望着叹气的林徐行,心里却在盘算,叹气是什么意思呢?她从未这样揣测过林徐行的心意,一旦明确自己的心意,林徐行的每个小动作都让她反复思量。 林徐行一如既往倾身下来,想把她抱起来。 季锦怔怔盯着他脸,夜灯之下,他的轮廓俊秀,目光幽深,盯着她,那张脸在眼前不断放大,而后,忽然一片黑暗。 季锦下意识地一惊,伸手抓住了林徐行的手臂。 “停电了?”黑暗中看不清林徐行的脸,他声音却一如既往地平静,“不要怕,稍等一下。”他的一只手紧紧握住季锦的手没有松开,万籁俱静,夜色厚重,无星无月,唯有手指紧握的那端,是温暖,是唯一确定的感官。 林徐行摸索到桌上的手机,把手电筒打开。 季锦神色并不惊惶,反而带着一丝依恋,静静蜷在沙发上看着他。 林徐行心头一动,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市政施工。”他们小区外的街道身处市中心,有一小段道路抢修,为了保障道路畅通,连夜赶工,应该是挖断了什么。 季锦并不在意。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把壁炉升起来,今晚就在客厅睡吧。”林徐行温声说着。 “呃?”季锦不解。 “这里是中央集中供暖,停电了过一会儿就会很冷,房间里的被褥都薄。”林徐行解释道。 正是隆冬,c市湿冷湿冷的天气,睡到后半夜以目前的状况,的确会很冷。季锦点点头,问道:“会不会太麻烦?多加两床被子将就一下就好。” 林徐行一个眼神转过来,仍是微微笑:“不麻烦,何必要委屈。” 季锦一呆,也是,以林徐行所拥有的一切,何须委屈任何事,任何人。她行动不便,看着林徐行忙碌。 林徐行燃了炉火,在炉火前铺了一张大大的充气床垫,把被褥准备好。此时季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要两个人同居一床的意思? 明明知道以林徐行的个性,绝不会趁人之危。更何况,林徐行至今也没明确表示说对她有何不同,季锦却莫名紧张。 “将就一下,家里只有一张充气垫。”林徐行却是坦然,转身朝她道歉,“估计明天就不用这么委屈了。” 季锦慌乱地点头:“不要紧。”一派不自在倒显得自己心怀鬼胎,季锦只有把自己的窘迫忍下去,依旧是笑,“我们户外活动的时候,和其他人挤一个帐篷也有过。”虽然从没有和男性一起挤过帐篷。 林徐行表情一滞,点点头:“来睡吧。”说着就过来驾轻就熟地把季锦抱到充气垫上。充气垫比平时的床矮很多,林徐行这样安放季锦的姿势,多了几分格外的暧昧。 季锦就那样柔顺地躺在他一手的臂弯里,微垂着眼睑,似不敢看他,他俯身在她的上方,另外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他抽手出来的动作极慢,几分小心翼翼,几分舍不得。火光闪烁,映着她的侧脸,阴影捉摸不定,看不清她的表情。 季锦察觉到林徐行就这样停在她的上方,她抬眼看他,林徐行似乎有些愣了,眼神直勾勾看她,没有说话,这瞬间,视线交汇,呼吸静止,季锦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疯狂地跳动,如同身侧游移变幻的火光。 林徐行俯身下来,一寸一寸接近她,他的脸愈发显得清晰,俊逸温柔的一张脸,他的眼神清澈坚定,季锦忽然停止了思考。 他替她移了移枕头,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晚安,你先睡吧,我还要发两封邮件。”他抽身离去,不见一丝狼狈,仍然匆匆镇定,直直走进了书房。 季锦一阵空落,低声答了个“嗯”。她用被子把自己的头裹起来,大口呼吸,失控的心跳渐渐平静回来。在刚才那个瞬间,她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吻她? 林徐行在书房里定了定心神,失去了空调的供暖,房间渐渐冷下来,而适度的寒冷能帮助人镇静,林徐行重重坐在书房的工学椅上,用双手搓着自己的脸颊。 “差一点点。”林徐行喃喃的,“你的风度呢?” 那个让他今夜无解的问题重新浮上心头,为什么他不想听季锦谈论韩义?此刻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因为他怕季锦告诉他,她还爱着韩义。 她今晚那样坚定又怅然地说:“我喜欢韩义,很早之前就喜欢。”这句话落到他的心里,仿佛平湖入巨石,涟漪激荡不定。 君子有成人之美,如果季锦依旧爱着韩义,他能怎么做?他只能倾尽全力,帮助季锦。如果真心爱她,就应该知道,让她爱她所想要的,才是真正的成全。但是林徐行内心深处的某一处,那么不甘地呐喊着,那份悸动无处安放。他的情感想要他吻她,他的理智强迫他离开,在季锦清楚明白地整理好她自己的情感之前,他不能。 林徐行叹了口气,打开电脑,浏览了一遍自己的工作表,把明天的工作安排和季锦的请假批准发给助理。经历了如此纷乱的一夜,季锦需要足够的休息。 等处理完一切,林徐行回到客厅,炉火弱了一些,可能是冷,季锦蜷成一团,已经睡熟了。他在炉火里又填了些燃料,静静看了看季锦,替她多加了一床被子,抱起自己的枕头被褥,依旧回自己的房间里去睡。 如果共处一床,他不敢肯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季锦醒来的时候,一室空寂,清晨冷清,供暖还没恢复,炉火依旧还旺,像是林徐行刚加了燃料。轮椅和拐杖都在充气垫边排好。偌大一张充气垫上只有她的寝具,像是她自己睡了一整夜。 突然门锁响,林徐行开门走进来,手里几个外卖盒,笑容仍然浅淡:“醒了,醒了就起来洗漱吃早餐。” “我一个人睡了整夜?”季锦问道。 “嗯,我不怕冷,在房间里睡的。”林徐行没有多解释。 季锦心头一阵疑惑,总觉得这件事哪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也不好多问,收拾起床。 “你别动。”林徐行一边放钥匙和早餐,一边出声阻止她,他把她抱进轮椅,又推到房间里,“你先换衣服,我用煤气烧点热水给你洗漱。”林徐行拿了几件厚实的家居服出来。 季锦这才觉得不对:“几点了?会迟到吗?” “我已经批了你的请假单。”林徐行很快地解释道,“我下午去公司,如果供暖还不恢复,你就和我一起去。我刚才出去看了一圈,还在抢修,物业说今晚会保证基本供电,他们去调发电机。” 季锦一阵心虚,因为自己的私事,给林徐行带来了不少麻烦,不舒服或是有事,老板主动批假,这么体贴的老板哪里找。 今天的早餐,吃得特别安静。往常他们之间总有太多话题,从工作到细枝末节的生活,主要是工作。而今天,似乎精力不济,谁也没有提及工作的任何安排。季锦心头一阵难受,是因为她昨天所坦白的一切,让他无法正视她了吗?看着盯笔记本的林徐行,似乎刻意逃避着和她的眼神接触。 他的态度依然温和,不过待她,始终是不一样了。季锦叹了口气,也好,免得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他和她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时间飞逝,不过匆匆洗漱,吃过一顿特别晚的早饭,中午时间就到了。林徐行打了个电话给物业,确认暂时无法恢复电力,开始帮季锦收拾东西,准备去公司。 季锦忽而抬头:“我今天是已经休假了对不对?” “当然,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林徐行停下了手。 “我去一家咖啡厅坐一会儿,你走吧,我自己叫打车。”季锦干脆地说,“反正休假,我就不去公司了。”见面徒增烦恼,不如不要这样总是相对,她知道现在自己的心太乱,不如独自安静。 林徐行顿了一会儿,温柔开口:“我送你去,你腿脚不方便,叫车不能开进来。” 季锦心底有了一丝挫败,为何依旧如此温柔?如果林徐行像韩义当年对她一样,那么狠,那么绝情,那么残酷,也许她不会让自己的一颗心忽上忽下。季锦叹了口气,也许她的情感总是这样,默默的暗恋。上次是败给懦弱的自己,这次是败给自卑的自己。 季锦淡淡地说:“也好。”把自己的那点情绪藏起来。 林徐行驶出小区的时候,季锦无意识地用手指划着副驾的车窗玻璃。远远望出去,冬日的街头,细雨迷蒙,阴风苦雨,看出去只是一片黯淡的灰色,所以衬托的一个黑色的身影格外突兀,她执着一把透明的伞,远远站在小区的门口,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绝美的雕像——曲听白。 十分钟后,林徐行发现了后视镜里那辆死死咬住他不放的车,曲听白坐在驾驶座上,目视前方,只有一个目的——追上他们。 ☆、chapter 41.缓兵之计 曲听白昨晚几乎没有睡,就在自己的车上歪了一会儿,她满脑子都是季锦的脸,低垂而冷漠,和记忆里叶知柔的脸反复比较,一忽儿觉得绝不会错,那一定是叶知柔,一忽而觉得还是立刻回h市的好,明明身形完全不一样,无论是季锦还是那个拦住她的高大男人,都向她强调了季锦的身份——林太太,季锦! 第23节 她在小区外等了整夜,今天下起了缠绵的细雨,她一直等到了中午,她的胃里灼灼的烧,已经超过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但是她丝毫感觉不到饿,死守在小区门口,不肯错过任何季锦可能出现的机会。 如果她就是呢?就是她最最亲密的叶知柔呢!她欠叶知柔一个深切的道歉,叶知柔欠她一段共度的时光,她要她的叶知柔回来,她要把她所有的一切和她共享。 现在的曲听白紧握住方向盘,表情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不!她绝不会就这样回h市,不亲口和季锦问清楚,她绝不回去! 前面林徐行的车,似乎对曲听白的追车毫无所觉。 那个驾驶座的男人不超车,一条车道似乎要开到地老天荒,不闯红灯,早早在黄灯的时候就停在路口,转向灯打得不紧不慢,规矩的让人心累。 超过他看起来轻而易举,曲听白恍恍惚惚地想,在下个路口之前,她一定要把林徐行逼停! 林徐行没有给曲听白这个机会。 林徐行在路边的停车区,打了转向灯,缓缓把车驶进去,好整以暇下了车,望着曲听白的方向,似乎从容不迫。 曲听白忙把车在路边停好,一阵风一样冲往副驾驶的位置,她没有看错,那个位置上就是她亲爱的叶知柔。 “曲小姐是吗?”林徐行拦住了他,他无疑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但是他的柔和弱化了他英俊的这个特点,似乎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种让人如沐春风一般的气质,他嗓音柔和,带着笑,“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曲听白脸色一沉:“你不要试图拦住我,今天我一定要和叶知柔当面谈谈。”那种不管不顾的疯狂劲儿上来以后,从来没有人拦得住她。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来拦你的。”林徐行依旧笑得和煦,“事实上,我还可以为你解答你最困惑的问题,季锦到底是不是叶知柔,答案是肯定的。” 曲听白的表情中爆发出狂喜!她就知道!这么多年的寻找和惦念,她的思愧疚和惦念终于有地方可以安放,她一边笑着一边想要向前走。 “但是。”林徐行仍然保持着他不疾不徐的风范,“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季锦不愿意在见到你的时候承认她就是叶知柔,你这样直接冲到她的面前,她是否又会承认?如果她就此一直不肯承认,你能找回你昔日的好朋友吗?” 这席话生生顿住了曲听白前行的步伐!这个男人是谁?一句话就戳中了她的要害——如果叶知柔就是不愿意承认呢?她从未指望过叶知柔会在一瞬间就原谅她,但是这种被叶知柔排除在外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曲听白警惕地回头,不情愿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林徐行依然是那张淡定的脸:“我知道曲小姐曾经是季锦的好朋友,你们曾经拥有过非常珍贵的回忆,不过现在的季锦和当年的叶知柔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她既然斩断了和过去的联系,当然是因为实在不愿意想起那么痛苦的时光,这点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 曲听白再次毫不情愿地点点头,而后飞快补上自己的解释:“但是我会好好和她道歉的,知柔是最善良的人,她能原谅我的,我保证我会好好补偿她,绝不会让她再难过了。只要让我好好和她解释,她会接受我的解释的。” “这点我当然相信,我你认识的叶知柔,也是我认识的季锦,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姑娘,但是如果你设身处地地为她想一想,你是否应该留给她一点时间呢?她刚经历过一场意外,受到生命威胁,目前骨折都没有完全复原,在她身体依旧不太好的情况下,我们是否应该多给她一点时间接受你再次出现这个事实?”林徐行不疾不徐,只是温柔劝慰,毫不强迫。 曲听白有些迟疑:“但是如果她一直都不肯见我,不肯听我解释呢?” 林徐行笑得和煦:“那当然不会,季锦不是钻牛角尖的姑娘,你曾经对她如此重要,多年后重逢,她只要能顺利接受这个事实,拥抱故友是大家最愿意看到的场景。不如这样,最近我多劝慰一下她,一周之后,我帮你安排一次和她的会面,让你们坐下来好好聊聊,至少不会像此刻,你们见面也是伤情为难和尴尬。” 曲听白想了想,望着副驾驶位置那个丝毫未曾出现的身影,略带黯然地想,果然叶知柔不愿意见到她,如果她肯出现的话,早就该出来见她了,林徐行的这番话也有些道理,从昨晚知柔对她的避而不见,到今天的丝毫不肯出现,显然叶知柔心中的块垒未消,再见面没有丝毫她期待已久的温情,徒留闪避的尴尬,她又是何苦? 曲听白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一周?” 林徐行很肯定地回答一句:“一周。” 曲听白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好,我信你一次。”反正她手握叶知柔的地址,也知道叶知柔的工作地点,不怕她人去楼空,区区一周而已,她等得起。 最后曲听白留下了林徐行的电话号码,并且确认可以拨通之后,终于离去。林徐行盯着自己通话记录里的那个号码,皱着眉头转给助理,安排人去协查。 季锦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通过后视镜看着林徐行与曲听白交涉,明明没两句话,之前疯狂追车的曲听白带着恋恋不舍的神情就此离去,她不由惊诧,下车前林徐行云淡风轻地说“我会解决,你坐在车上不要下来。”不是说说玩的。 连执着而疯狂的曲听白他都能三言两语收服,林徐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季锦忽然想起,林徐行确实从未让她失望过,“失败”这个词对于林徐行而言,似乎从不存在。 林徐行转身上车,趁着他系安全带的功夫,季锦问他:“曲听白就这么走了?” “嗯。”林徐行简单地说,“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我来处理。” “但她是我需要背负的过去,不是你的。”季锦有些无奈,林徐行这样对她的困难大包大揽,她总有一天会太过依赖于林徐行对她的纵容。 林徐行一愣,心底有丝苦涩,她这样拒绝他的好意和帮助,是确实不愿意和他扯上任何更深的关系吗? “我只是想尽我的力量帮助你。”林徐行握住方向盘,缓缓发动了车子,没有看季锦,“毕竟你是我的妻子,就算是协议婚姻,在你遇到问题的时候不帮助你,外人看到会怎么想。”林徐行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 原来,只是为了维持那个完美婚姻的表象,季锦不由在心底得到这个酸楚的判断。 林徐行却像是受到启发,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和季锦之间是否会有一个世俗意义上美好的结局,季锦的人生他负责买单,帮她解决问题。他们在这三年内至少是表面上的夫妻,作为丈夫,他不可能放任妻子的问题不停发酵。 一路无言,两个人各自满腹心事。 季锦在一家书吧下了车,林徐行坚持把她送进里面的座位上,他检查了一遍季锦的手机满满的都是电,这才说:“等我,我处理一下必须的公务,大概六点左右过来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餐。” 季锦几乎是下意识地点点头,林徐行这才肯离开,离开之前他特意走到柜台,给书吧的老板娘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他远远指指季锦:“那位是我太太,她刚受过伤,腿骨折,麻烦你们格外关照一下她,如果有任何事情,请给我打电话。”完美好丈夫的形象跃然而出。 老板娘带着钦羡的眼光看了看眼前这个俊朗温和的年轻人,点点头:“没问题,你放心。” 林徐行终于安心去上班。 季锦其实并不为来读书,虽然她有良好的阅读习惯,但是今天心绪烦乱,她眼前的一本书读了半天依旧停在第三页。 老板娘给她端来一块栗子蛋糕,表情暧昧:“怎么,我家的书这么难读?” 季锦一笑:“书挺好。” 老板娘点点头:“识货。看人的眼光和挑书的眼光同样精准,不然怎么能选到这么好的老公。” 季锦一愣,不由露出一个笑,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能得到外人一句由衷的赞美,有关他和她的,无论如何都是甜蜜。 ☆、chapter 42.自行判断 老板娘并不客气,直接在她面前的位置上坐下:“姑娘,你老公和你的颜值都不错,给我们拍个宣传照吧。” 季锦一愣,慌忙摆手:“多谢垂青,这事儿我和我老公可干不了。” 老板娘倒是并不勉强,啧啧了一声,似是可惜,喃喃叹息:“可惜了这么一对活海报。” 直到老板娘离开,季锦才忍不住叹口气,如果这茫茫众生,都知道他和她婚姻的真相,是否还会有人坚信他们的幸福? 季锦的心绪烦乱,曲听白的意外出现,给她的平静生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波澜,不过想想也要感谢她的出现,如果没有她,也许她和林徐行之间不会如此坦诚,坦诚到任何事情都不用遮掩。 季锦回想着林徐行对她的温柔与照顾,这样温柔体贴又细致的男人,谁能不动心?起码凡夫俗子如她,她不能。到底要如何才能让林徐行爱上她? 季锦苦恼地趴在桌子上,看着桌上盆栽里的水生植物,嫩白的根,鲜明的绿,清爽冽人。忽而一片墨黑出现在盆栽的另一侧,一个久违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季锦的沉思:“居然真的是你,季锦,好久不见。” 季锦一抬头,见到了一个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人——舒兰。 舒兰一身黑色天鹅绒的运动套装,背上一个长长的瑜伽垫袋子,一脸意外看着她。 舒兰看她不答话,只是诧异地看着她,也没有意外,主动接话:“这家书吧的咖啡和栗子蛋糕都不错,我每次运动完只要有时间,一定会买一点回去。” 季锦不由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下午四点零二分,能在这个时候运动,感觉更像是豪门贵妇或者全职太太的作息,而舒兰据她所知,依旧是林徐行继母谢莹莹的助理,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不介意我坐下来吧。”舒兰笑着,依旧不见一丝窘迫,自顾自招手要了咖啡和蛋糕,盯着季锦看,“腿快好了吧?看你气色有点差,是不是进入林氏之后太忙了,我们大家都知道林总是个工作狂,跟着他做事压力超大。” 季锦几乎觉得这个对话匪夷所思,害的自己腿骨折的起因就这样淡定自如坐在她面前,和她聊着家常,仿佛她最亲密的闺蜜,她怎么敢? “别这样,说句话嘛,要知道我在你腿出意外这件事上,绝对没有有意加害,这点良心还是有的。”舒兰依然笑容不减,“而且,上次我雨夜去你家通风报信,第二天林总不就如愿在董事会上拿到了自己希冀很久的首席执行官,说起来,功过相抵,我相信我的功还要多那么一点点,不是吗?” “你到底有什么事?”季锦淡淡的。 “好冷淡呢,别这样啊季锦,我真的是没有敌意的。”舒兰意有所指,“不然你好好回想一下,我们在巴厘岛的时候,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你是一个人来度蜜月的吗?” 季锦心头一凉,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舒兰一笑:“怎么,现在才想到?我觉得这是林总的不是,应该全盘告诉你的,那封遗产遗嘱,是建立在你们拥有一个正式和真实的婚姻基础上的,而且还有一份附加合约,如果从成婚算起的五年内,你们没有生下林家的下一代,这份合约宣告失效,所有股权全部回归到林居安林老爷子手上。” 季锦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镇定,人生在世,全靠演技,她微笑,用银色的小勺切了一勺蛋糕送进自己嘴里,似乎全不在意:“生孩子这种事也要谢阿姨操心,真是为难她了。” 舒兰观察着季锦的神色,似乎是在判断她是否真如表现出来的如此镇定,最后叹了口气:“还真是难缠的姑娘,我本来确定你肯定不知道附加条款的事情的,但是季锦,你要非常非常小心,不要让任何人抓到你们婚姻不实的把柄,一招棋错,满盘皆输,林总如果从此失去了那份至关重要的股份,林家就没有应对陈家的任何资本了。” 季锦仍是笑:“为了攻击我老公,已经连我们是形婚这种臆想出来的手段都要用上了?黔驴技穷?” 舒兰再叹一口气:“我真的是不是你的敌人,真的!可惜现在真不是谈话的好时机,既然这样,无论你信不信,我只能劝你抓紧一切机会,让林徐行爱上你,好好滚几场床单,生个孩子。” 季锦几乎要怒了,看着舒兰漫不经心说着这些大尺度跨过隐私范围的话题,不知是试探还是刺激她,她只能忍住自己的怒火,淡淡的:“没什么事请离开我的桌子,我的隐私和我的桌子一样,不与人分享。” “我还有最后两句话,说完我就走。”舒兰不为所动,神色依然慵懒而从容,“我的boss大人,也就是谢莹莹早就是陈家的人了,林总自己也应该清楚,他当年把谢莹莹得罪的有多么彻底,林仁就快出来了,谢莹莹无论如何都会铺出一条坦途给林仁,联合陈氏也好,拆分林氏也罢,甚至远从h市找个强力金主来帮忙什么的,她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你劝劝林总,让他好自为之。” 这席话,听着半像劝慰,半像威胁,季锦点点桌子:“谢莹莹自己想说的话,还是自己和林徐行说吧。” 舒兰慵懒一笑,站起来:“季锦,不要把我当做敌人,我更想做你的朋友,我们本来是相处愉快的朋友。” 季锦专心致志盯着自己手中的书,没有抬头。 “你有我的电话,如果你有任何问题,打电话给我,我能帮助你。”舒兰施施然离开了书吧,徒留季锦一人在原地寂寥的身影。 千万个念头在季锦的脑海中翻滚,她从不知道林徐行的附加合约,他与她订立的合约是三年后离婚,也就是从一开始林徐行就打定了主意,最后一切都将回到林居安林老爷子的手上? 难怪他只承诺了她一千万的合同金,因为他本就没打算染指林氏分毫。 听舒兰的意思,谢莹莹和林徐行之间曾有恩怨,继母和继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结怨如此之深呢? 季锦心头烦乱,觉得这乱局中,势力繁杂,她不过一颗无谓的棋子,却越陷越深,让她生了莫名的惶恐。而想到林徐行,她忽而又生出一股勇气,既然为了他入局,也彼此扶持着走过了大半年的路,认识四年,相守半载,她本就是没有任何可值得失去的人,却以为他得到了如此多,又怕什么风险? 季锦又坐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细细回想刚才舒兰说的话,信息量巨大,虽然说有几分像是威胁的样子,倒透露了不少信息,她反复强调她和自己是友非敌,说话行事都透露着古怪。 虽然在舒兰面前她撂下话说“谢莹莹自己想说的话,还是自己和林徐行说吧”,但是经过今天,这些话她无论如何也要转告给林徐行。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那个熟悉至极的男声打断了季锦的沉思。季锦猛然挣开眼睛,林徐行正站在她的眼前。 季锦今天第二次瞟向手机上的时间,不是说好的六点钟接她吗?这才刚刚五点钟,刚离开一会儿的林徐行又匆匆返回。 来得正好,季锦根本没兴趣和他纠结他的时间表,只是快速和林徐行聊了一遍刚才舒兰意外出现和所传达出来的信息。 细细私语,事无巨细,一丝都没有保留。 林徐行刚开始还有些讶异,后来越听脸色越凝重,后来只剩沉默,靠在椅背上,脑海中线索飞绕,所有的一切,仿佛在暗地里早就酝酿和发酵,全不由他。 “怎么了?”季锦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林徐行立刻恢复了他从容的样子,“你不用管,我会处理,我们先去吃饭吧。” 季锦没有动,冬天黑得早,暮色低垂,她的脸庞在昏暗的日光里仿佛带着一层光芒,她说:“如果真的有那份附加合同,请告诉我,如果你真的需要我做什么,请告诉我,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请告诉我。”她抬头看他,神色温婉,虽然在提要求,但毫无哀求的神色,就是那样淡然的,轻轻的,说出自己的愿望。 林徐行一愣,觉得季锦这话说得有些古怪,但是却有一股涌动的暖流爱他的胸腔里奔涌激荡,让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伸出手,揉了揉季锦的头发:“是,老婆大人。” 那份附加合同,但是是真的,这也是让林徐行觉得古怪的地方,舒兰传递出来的信息,能被林徐行证实的部分,全是真实的,但这并不能说明舒兰所说的一切全是真的! ☆、chapter 43.握你的手 “那份合约的附加条件,的确存在。”林徐行淡淡说,“不过,这不重要,所有我曾经承诺你的三年合约以及你享有的自由,一切如旧。当时我觉得我没必要想你解释一份必然会生效的合同,也无需你承担对应的后果。那是我应该去做的决定,与你无关,你不用感受到任何负担和压力。” 果然,一切如季锦所料,表面温和的林徐行,其实心高气傲比天高,哪儿会因为钱这么无聊的理由强迫自己结婚生子。钱只对于她这种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市井芸芸众生有意义,对于林徐行这种追求自我实现的人,已经失去了原本的价值。 季锦没有说话,任由天光一寸一寸黑下来,灯光柔和,笼着相对无言的两人,她细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林徐行忽然笑了:“你真的很好猜。” “什么?”季锦抬头懵懂地问。 第24节 季锦有心事的时候,喜欢用手指尖摩挲什么东西,桌面也好,毛衣也好,这是她特有的小习惯,画着软软的圈,一点一点就像游移在他的心上,林徐行觉得她完全没必要为这件事烦恼:“没什么,总之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无论是你还是我们,都应该是完全自由的人,自由决定有的事情会不会发生,不会因为一份无聊的合同,干扰我们生存的意义。”林徐行话锋一转,“不过舒兰透露出的一些其他信息,倒是值得我好好查证一番,有结论了,我会和你分享我查证的结果,也晚了,我们去吃饭吧。” 林徐行没有和她聊自己为什么会早一个钟头出现在这家书吧,原来思念一个人的感觉是这样的,每一分钟都想要快点见到她,想要陪伴在她的身边。他整个下午的工作效率奇高,只因有了回家的理由。 “等等,我还有一个问题。”季锦为难地犹豫了一下,“到底为什么你会和谢莹莹谢阿姨的关系这么僵?林仁又是谁?”她想了一想,又解释了一句,“不清楚这些,对于舒兰这个总是无端端出现的人,提出的各种问题我总有些困惑,怕哪次不小心露了马脚,耽误了你的大事。” 林徐行脸色不变,季锦却明显感觉他的气场冷了下来,不知从几何时起,她总能敏锐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林徐行想了一会儿,在季锦要以为他出口拒绝的时候,林徐行忽然淡淡开口:“林仁是谢莹莹的亲生儿子,她嫁进林家之后才出生的。” 季锦心头不由一阵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林仁她从未见过,即便是在家族人员齐齐出席的家宴和董事会上,都从未打过照面,难道说因为这个林仁现在是未成年人?或者旅居国外? “他在牢里,交通肇事,毒驾,致人死亡后逃逸,判了八年。”林徐行皱着眉头,似乎并不愿意回想这段记忆,“出事的时候刚刚十八岁,算算时间,也快该出来了。” 季锦一愣,居然是这样骇人听闻的罪行,难怪在林家会成为讳莫如深的话题,从未听任何林家人提起过林仁的存在。 “他们以为林仁被抓的主要线索是我提供的,谢莹莹因为这件事应该没有任何一天放弃恨我。”林徐行语气平板,“她需要一个她儿子以外的人去责怪,事实上,我父亲也因此迁怒我,把我赶出了林家。不过事实上,就算他们不赶我走,我想我也不会一直待在那个家里。” 林仁不过是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了,让大家再也不能回避他们之间早就埋下的问题而已。 “他们以为?”季锦突然敏锐地嗅到了关键点,“也就是说并不是你提供的?” 林徐行叹了口气:“不是,他们误会我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任何事情,如果警/察来找我了解情况,我也同样会如实相告,只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找到我而已。法律有自己的底线,我也有我有做人的原则。林仁做错了事,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足以辩解的空间,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出的错误选择付出代价。他吸了毒,他选择了毒驾,他选择在出事之后逃逸,没有任何人能回到那个时间和场景为他承担罪责,能付出代价的只有他自己。” 林徐行说得平静,季锦却听懂了他话语之间的唏嘘。骨肉至亲,无论如何,作为大哥应该是遗憾的吧?更何况是因此被误解,当年的情形到底是有多难堪,理智如林徐行甚至都没能做出合理的辩解获得大家的信任,就这样一直被误会? 季锦的心一沉,她突然意识到,林徐行并不是没能自证清白,而是根本就没有去辩解。 她一冲动就握住了他的手:“都过去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林徐行感觉她微凉的体温就这么映在他的皮肤上,柔滑而冰润,仿佛可以抚平任何伤痛,他反手握她:“我没事。” “去吃饭?”季锦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意思把手抽回来,心里暗暗吐槽自己,矫情个什么劲儿,天知道林徐行这样的人,一天要握多少人的手,又不是第一次,上次机场亲吻都没有如此心跳,只是握个手何苦这么脸红心跳的。 可能终归是心情与往日不同,心头格外触动。 林徐行恋恋不舍又不动声色地松开季锦的手:“想吃什么?” 他们匆匆解决了晚餐,林徐行打了个电话给物业,确认供暖还没恢复,大约要到晚上十点钟左右才会再次集中供暖,劝他们暂时不要返回住宅。 林徐行突然问她:“想去看电影吗?” 季锦一愣,看电影?上次走进影院看电影大约是一年前的事了,她总是有一张紧凑的时间表,从读书到工作,闲暇时间对于她而言太过奢侈。奢侈品从来不是可以轻易拥有的东西。不过如此漫长的冬夜,这样一个适合陪伴的人,何乐不为? “去哪里?”季锦微笑,“那可要挑个最里面的位置,我这条伤腿要是总要给别人让座,明天估计又要上医院报到,那不得把外科主任气坏。”她笑得明丽,似乎伤痛也是这世界上足以调侃的乐事之一。 “说得有道理。”林徐行一皱眉,又露出了笑,开始打电话订座位。 “等等,你不会想要包一整间影院就我们两个人看吧?”季锦忽然反应过来,拉住了林徐行要打电话的手。 林徐行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回味过来:“有道理,我怎么忘了这茬了。”他拍拍她的头,“还是你聪明,不过我们不用去挤,就算包了整个厅,人群来来往往,万一不小心伤到你怎么办?” 林徐行最后带季锦去了一家私人俱乐部,地下一层就是一间不大的私人影厅,三十多个座位,全套院线新片都有,经常被电影人借来做影评人私人点映会的场地,设施很好。 这是季锦第一次深切感觉到林徐行和她的生活阶层完全不同,之前的林徐行不过是办公室里那个加班比她还拼命的上司,生活上,他低调的简直令人发指。 “你一直都有这里的会员卡?”季锦问他。 “有,但是至少有十年的样子没用过了吧。”林徐行摊了摊手,“我居然还能进来,我自己也很意外。” 不动声色的真壕!季锦暗暗吐了个槽:“你的身价足够你享受人生,而你却还在拼命,简直没给我们这些屌丝留活路。” “生活的价值在于自我实现和创造,物质的享受从来不能提升生命的价值,更何况我觉得投身于事业才是真正的享受。”林徐行拍了拍她的头,对于季锦的仇富不以为意,“要爆米花吗?” “要,两盒!”季锦一本正经地孩子气。 电影是典型的爆米花片,一片特效炸得乱七八糟,男女主人公每时每刻都在奔跑和逃命,刻意的笑点和没有逻辑的剧情,无脑休闲的典型标配。 季锦看得很开心,她望向身侧的林徐行,他表情专注,任由光影在他的脸上变幻莫测。她淡淡微笑了一下,又转脸回去。 林徐行看似专注,却心猿意马,季锦吃完了自己那盒爆米花,又来他的盒子里拿,手指时不时不注意地拂过他的指尖,这样不经意的碰触,居然让他心跳如擂鼓,一丝他平日的淡定和从容都不复存在,这样的黑暗中,渴求的欲/望在慢慢发酵,就想要紧握她的指尖,从此不放手。 季锦第一次觉得,看电影这样的事情,其实是可以无所谓在看什么的,只要身侧陪伴你的是你想要守候与陪伴的那个人,看什么都没有关系。 看完电影回家,供暖已经恢复,再美好的夜晚,终究要落幕,哪怕相隔他们的,只是房间的门板。林徐行抱季锦去洗漱,越发觉得这件事变得如此艰难。她刚沐浴完的皮肤温润,散发着花香,这温暖的味道无处不在,引人沉醉,他知道他只要一低头,就能透过她宽松的衣领隐约看到一些春光,克制自己成为正人君子,需要越来越大的力量。 林徐行近乎是逃一般道了晚安,离开了季锦的房间。 ☆、chapter 44.总是温柔 季锦无愧于明星好员工,第二天一早就按时起床,甚至还给林徐行弄了一个简单的早餐,同他一起出发去上班。 生活总要继续,无论什么样的横流误入人生,生命的河流总会奔腾向前,一刻不息。对于现阶段的季锦而言,努力工作就是最重要的日常。 和林徐行一起工作,需要随时处于一个准备好的状态,他的效率极高,刚出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很快就开始熟悉业务,制定全新的战略,投资分公司这边也差不多组建完毕,核心人员陆续到位,和这批业界的顶尖精英一起工作,会让自己忍不住想要朝着他们的职业素养和专业性上去努力靠齐。 季锦深知自己的身上有林太太的光环,所以更为谦虚谨慎,毕竟一个不留神就会为自己和林徐行惹来风波,她反倒比之前更加细致谦和。时间久了,林氏上下都知道,新出任的林总和太太,对人最为温和,下属工作出了问题,从不责骂,但是对工作的要求极高,前期目标明确,对齐思路之后往往给下属极大的空间和信任,真是所谓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事后有了纰漏,也绝非一味把责任交给下属去背,而是积极解决问题,事后再总结,几番磨合下来,林徐行和季锦组建的核心团队越发融洽,事情推进的效果和效率都远超其他部门。 在这样一部飞速向前的机器上,季锦能学到的东西太多。不过今天林徐行做出的这个决策,却让她很疑惑。 “针对食堂的员工满意度综合提案?”季锦念着文件名,心头一阵奇怪,这是后勤部门新报上来的案子,据说是林徐行专门指定。 林徐行不动声色接过文件,看了一眼核心项目和成本核算,点点头,在他预期以内。 好奇宝宝季锦认真发问:“这是什么?” 林徐行犹豫了一下,才把文件推给她自己看,季锦接过来,飞速扫了一遍,未来食堂的菜单会做大面积升级,并且员工补助极高,相对于飞速攀升的物价,首选食堂吃饭绝对是价廉物美。 季锦犹豫地问:“这个成本会不会太高?刚接手林氏事务,还没实现利润的大幅攀升就先把钱花出去。” 林徐行一本正经:“员工满意度对于我们的企业而言也非常重要,能让员工对公司的工作状态满意,也会提高工作效率,降低离职率。况且,每年林氏花掉那么多的接待费,算算这笔账,这笔钱我觉得花得很值得。” 季锦点点头:“哦。”她似乎忽然看到了什么,突然顿了下来,原来,这份文件甚至详细列举了新增的菜色,除了日常三餐,点心选择也很丰富,下午茶也同期供应,她在上面看到了一道萝卜糕。 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触动,季锦不知道该问不该问。她的心狂跳了几下,终于恢复平静。说不定,只是自己自作多情,新增了那么多菜色,如何能确定是为了这道萝卜糕? 下午的时候,后勤部送来了第二份员工满意度优化方案,这次是针对办公区的家具的。 “人体工学椅,可升降桌面的独立大工作台和单独照明,大批绿植,个性化茶水间,午休室?”季锦又是一阵疑惑,当然,这意味着又是很大一笔成本的支出和员工的额手称庆。 季锦看着这份文件,已经放弃了找林徐行讨论的心思。她敢相信吗?为了照顾她,他照顾起了全世界。 她侧头看着隔壁办公桌的林徐行,他埋首办公的侧脸如此认真,鼻梁笔挺,眼神专注,似乎心无旁骛。 季锦望着他的侧脸,愣了许久,终究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心里却暗自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她要求个明白。不过这样的心事,并不适合在办公区讨论,她盘算着最近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时间,好好和林徐行讨论一下。他这些明明看起来一心为公的举动,忽而给了她无穷的力量,被拒绝什么的,又不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大不了再被拒绝一次,不去试,怎么知道呢? 人生给我们磨砺,正是要让我们有试错的勇气。 “怎么?”似是感应到季锦的目光,林徐行抬头,正对上她怔忪的微笑,笑得如此迷离,心思似乎远在千里之外。 “林徐行,你真是个好人。”季锦依旧是那一句。你知不知道,这就是我所说的“我爱你”。 林徐行一笑,挥挥手:“知道,你发给我的好人卡加起来,能绕林氏大楼两圈。” 季锦也笑,终究埋首。 “对了,今晚陪我出席一个晚宴。”林徐行似乎是突然想起,不经意说道。 “我?拄着拐杖参加晚宴?”季锦不可思议地问道。 “对,你没必要打扮了,就这身通勤装。”林徐行淡淡点头。 季锦有幸见识到嫁给林徐行之后,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豪门盛宴,私家庄园,专为party标配,衣香鬓影,季锦确认自己看到了几个二流小明星,还有一群绝对是锥子脸的嫩模,成群结队簇拥着一个小胖子,凭借季锦仅有的八卦知识,似乎觉得是某著名富二代大v,以擅长和娱乐圈人撕逼成为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八卦制造器。 “林总贤伉俪!欢迎欢迎!”主办方是一家融资平台,一向听闻林徐行和太太绝少出席活动,今晚突然前来,也让他十分惊喜。 林徐行随意攀谈了两句,带着季锦去了二楼,在这里才见到了林徐行真正想让她见的人:“这是方言,这是我太太季锦。” “太给面子了,林总帮我站台。”方言一脸笑容迎上来。 “我和我太太不能待很久,我想你也能理解,她还是病人,需要良好的休息。”林徐行依旧是那副风度翩翩的样子解释着自己今晚可能会提前离席。 “当然当然,你肯来我已经很高兴了,真是关键期,要是你和我要合作的风声传出去,冯家怎么着也得让点利润出来吧。”方言了然地点点头。 “那些事情,留到办公室说吧,我今天带季锦来,就是特意来感谢你的,上次季锦意外出事,多亏你帮手。”林徐行诚挚地道谢,方言还出借了自己的车专门送季锦,同时和林徐行一起参与了搜救,其中的援手,无需言说。 季锦这才一脸惊喜,微带埋怨:“怎么不早说。”然后转身朝着方言,“多谢你。” “自家兄弟,说那些。”方言随意摆摆手,“我和阿行哥是发小,流着鼻涕我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了,这点小事,哪儿用阿行哥操心,嫂子你保重身体是最重要的,看那天把我阿行哥心疼的,你倒他怀里的时候,他那脸吓得煞白煞白的,啧啧啧,我们旁人看了都不忍心。”又是咂嘴,又是挤眉弄眼,方言一席话说的手舞足蹈,堪称唱念做打。 “说相声来了?”林徐行微笑着调侃了方言一句。 “那我哪儿敢?”方言仍是笑,“这不是在嫂子面前如实呈报嘛,帮我阿行哥表表忠心,促进促进你们夫妻感情,呸,瞧我这话说的,你们那感情好得蜜里调油的,我也就是锦上添花,还是袖珍的一朵。” 季锦忍不住笑起来,这个方言真是个很有趣的人,连温润的林徐行在他面前的神情都是轻松自如。 “就你话多。”林徐行似是无奈。 说笑了一会儿,林徐行带着季锦吃了点东西,区区几分钟,流水一样的人群涌来,全是林徐行的合作伙伴,既然来了,免不了好好寒暄一番,季锦微笑着在旁边保持沉默,仰头看着林徐行的侧脸,他在这样非正式的商务会谈场合,又是另外一番姿态,彬彬有礼的同时又不乏妙语,让气氛显得十分轻松。 林徐行比她想象得更早就结束了应酬,他俯身下来,在她耳边说:“你也没好好吃东西,我们该溜了,走我带你吃好的去。” 季锦的耳朵一阵酥麻,软软回答了一声:“好。” 回家的路上顺便去打包了夜宵,林徐行似乎永远知道c市最好吃的夜宵都藏在哪里,季锦拍着圆鼓鼓的肚子问林徐行:“这是要把我养肥的意思?” 林徐行只是笑:“只是让你快乐一点,胃里饱足的时候,人更有幸福感。” 而单纯如季锦,其实并未预料到,林徐行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在揭开血淋淋伤口前的温柔。 吃饱喝足,林徐行终于换了严肃的神色,拿出一份文件,坐在季锦面前:“接下来,让我们谈一点重要的事情。” ☆、chapter 45.勇敢前行 吃饱的季锦特别好说话,她微笑着问:“你要说什么?” 林徐行蹲下来,握着她的手,用平视的姿势对她说:“我首先要声明,这份文件你完全可以不看,你有绝对的自由来决定是否需要涉身其中。” 感受到他的郑重其事,季锦不由正了正神色:“那里面是什么?” “曲听白的调查报告,包含你走了之后这么多年里,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林徐行眉头微皱,明明知道以她的善良和包容,多半还是不会视之不理,但是,他和她之间应当绝对的坦诚,他不能代替她做决定,是否想要了解一切,这个决定应该由她来下。 季锦望着那封厚厚的文件,洁白的a4纸,从封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那些曾经的岁月从眼前飞奔而过。 她大姨妈来了,肚子痛的时候,养母也曾不管不顾地要她在冬天洗菜切菜,冻得四肢百骸都是痛楚的冷,她不怪养母,生活所迫,她们从未轻松过。曲听白会为她准备一个小小的暖手宝,上课前帮她塞进衣服里,贴着小腹,感受暖意源源不断缓解着季锦的痛楚,她会对着曲听白送上一个感激的微笑。 她因为微胖,却又每天和韩义上下学出入同一辆车,被不少韩义的爱慕者嘲笑讽刺,曲听白是唯一傲然站出来把她拉到身后的人。曲听白那张漂亮的嘴却总能吐出最有力的反击话语,现在想来不过意气之争,青春岁月里却只留下满满的感动。 她愣愣看着那份文件,那些青春里的明丽呼啸而过。 曾经年少,谁不曾有过以为一辈子不会分离的朋友,以为会就这样,互相拉着手,一起到老。直到这份情感,渐渐在岁月的磨折中次第消亡,弭于无形。 第25节 多年过去,谁还会为了那一点惦念勇敢背负?季锦会。 她抬头看着林徐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由你讲给我听。”可能,有他和她一起分担,她就会更勇敢一点吧? 林徐行心头一颤,神色温柔:“好。” 当年季锦和曲听白之间疏离,没过多久,季锦就离开了h市。没有了季锦的曲听白依然是校花,虽然这一年背负了很多,但是黑色高考依然如约而至,曲听白也不例外。 曲听白是艺考生,在当年艺考生还没有如今天一样如火如荼的时候,厮杀的比例并不想如今这么血腥,曲听白十多年的训练和绝佳的先天条件,再加上曲听白有一个在文艺界交游广泛的母亲,曲听白最后以专业课遥遥领先,文化课擦边的成绩进入了国内一所艺术类院校的舞蹈系。 从曲听白的大学成绩来看,依旧是专业课遥遥领先,文化课惨不忍睹。听到这里,季锦一阵微笑,的确很像是曲听白会做的事情,她对自己热爱的事情,有种格外的执着,除此之外,一切都不上心。 曲听白在读书期间,也算交游广泛,早早就参与了不少商演和舞团的表演,做明星的伴舞之类的机会也不少,趁机结识了不少娱乐圈人士。 这批人当中,有一个人和曲听白的渊源很深,叫陈安,早年是舞团的首席舞者,后来跳不动了就转为经营舞团,和各大经纪公司的合作都颇深,业内也算人脉深厚,大了曲听白十多岁,早就结婚生子,而后又离婚,再结婚,再离婚,认识曲听白的时候,正处于他人生的第三段婚姻之中,曲听白以第三者的身份,强势介入了陈安的婚姻。 季锦心头一紧。骄傲美丽如曲听白,愿意做第三者?青春里那个孤傲高洁的少女的面目模糊了起来。 “从收集到的报告来看,曲听白过得并不幸福。”林徐行努力让自己的口气显得轻描淡写,“我这边的调查团队收集到了一些她的急诊报告,最严重的一次,腿部骨折,跟腱撕裂,从此,她就不能跳舞了。” 季锦愣了,声音发颤:“谁做的?” “陈安的第三任妻子,有些黑色的背景。”林徐行有些不忍,看着季锦的脸色一点一点苍白下去。 季锦皱着眉头,她曾经最最亲爱的听白,总是追求这种重压之下的爱情,越是困难重重,她就越挫越勇。 “这件事之后不久,陈安和他的第三任妻子离婚,娶了曲听白,当时曲听白是大三的学生,她最终也没有能从那所艺术类院校的舞蹈系毕业。嫁给陈安意味着生活的富足,陈安为了安慰她,将不少房产和商铺过户到曲听白的名下。”林徐行甚至不知道这对于曲听白,到底是幸福的开始还是结束,“这段婚姻一直维持到现在。” 季锦直觉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她在等那个“但是”。 “但是有些事情我想你需要知道。”林徐行犹豫了一下,依旧是和盘托出,“曲听白目前正处于离婚诉讼当中,陈安有了一位新欢。” 命运总是如此相似,陈安前几任妻子的宿命正在曲听白的身上再次上演。她曾经最最亲爱的曲听白依旧美丽、任性、疯狂和执着。 “曲听白不能忍受背叛,一旦陈安在感情上背弃她,她一定无法维持婚姻。”季锦喃喃地,无需和曲听白交谈,她就能读懂曲听白。 人生何其相似,曲听白现在正处在世界在一次崩塌的基础上,第一次是曲听白父母的离婚,这一次,是曲听白自己的离婚。 第一次,有季锦拯救她,这一次,她来寻求季锦的拯救。 “我必须解释一下,之前我并没有打算调查曲听白,但是曲听白出现的时机太过古怪,你们已经多年没有联系,她就凭着一张微信班级群里的照片,就能千里迢迢驱车来到c市查问你的下落,直觉告诉我这件事不简单,可能还有我没能看出的联系。”林徐行随意找了一点别的话说,不想让季锦一门心思关注在曲听白人生的不幸上,徒增她的感伤。 “你有曲听白的联系方式吗?”季锦问他。 “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林徐行仍是问,“但是在给你联系方式之前,你愿意和我分享一下你打算怎么做吗?”林徐行这问题虽然问得淡然,但是心头却带着忐忑。如果,季锦拒绝与他沟通呢? “我,只是想和她聊聊。”季锦心头如同乱麻,也没有清楚理好自己的思路,“我想让她知道,我这些年其实过得很好,她不用背负我当年决定的负担。我也想告诉她,我们都有各自的人生需要继续。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做朋友,从电话和微信聊聊天开始。也许我们会隔几年约一次一起出发,去另外一个地方度假,但是,亲密如年少的我们,应该是回不去了。”季锦觉得自己思绪很乱,却突然抓到了那个重点,对,她们再也回不去了,无论曾经的她们如何亲密,岁月荏苒,终究是回不去了。她们只有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背负自己的梦想和选择,勇敢前行。 犯错从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背负犯错的后果,或是从此不敢再出发。 ☆、chapter 46.直面过去 季锦多年来第一次和曲听白坐下来,好好聊一次天。年华让曲听白变得更加美丽,颜值逆生长成一朵怒放而浓郁的花朵,她是得到上帝垂青的姑娘。 而季锦更让曲听白惊讶,她褪去了一身的微胖,纤细而修长,线条优美,脸也从原本和气的圆脸中蜕变出一张柔美细致的脸,她装扮简洁,却有一身都市丽人的利落和自在,最重要的是,季锦的气质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曲听白认识的叶知柔,是个懦弱的老好人,纵然被命运摆弄,满腹委屈,也藏在淡淡的表情里,不表露一分,而眼前的季锦,自信而笃定,似乎全部担心未来的路在哪里,她能找到自己前进的方向。 “好久不见。”季锦坐在轮椅里朝着曲听白淡淡地笑。茶楼的包间环境安静,林徐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摆弄自己的mac,并没有参与到她们之间谈话的意思,季锦继续说道,“真抱歉这么久才和你相认,我想你能理解,我当年走得并不太愉快,如果可以的话,不和过去产生联系,让我现在的人生过得轻松一点,是我出现在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但是我想通了,每个人都要有自己需要接纳的自己,哪怕过去的自己不完美,也总是我人生的一部分,之前我逃避,是我太幼稚了。” 曲听白听完这些话,更吃惊了,季锦很客套,她虽然在微笑,在说话,但是这些话都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老好人叶知柔能说出来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陌生。她清了清嗓子:“是我太着急了。”她抓住季锦的手,“知柔,当年对不起,真的,我对不起你。” 季锦反过来拍拍曲听白冰冷的手背:“都过去了,而且不做叶知柔,我做季锦,过得很好,比我想象中好太多,我很幸福,真的。” 曲听白用眼角睨了坐在旁边的林徐行一眼:“是因为他?” 季锦犹豫着:“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还是觉得自己首先要成为更好的自己,才能有力量去拥抱自己的爱人,我感谢这些年,季锦过得比当年的叶知柔更勇敢和幸福。” 曲听白红了眼眶:“不知道你吃了多少苦。” “我真的挺好的,刚离开韩家的时候,你记得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韩家奶奶送我的礼物吗?叶家一幢在c市的老房子,还有我姓叶的独立户口本。多亏这些东西,我才熬过了离家的第一个阶段。”季锦轻描淡写地描述起自己的生活,这么多年,无人分享。 “不对!”曲听白惊讶地看着她,“韩义之后去那座房子找过你,你不在。” “韩义找过我?”季锦困惑地看着她,为什么?愧疚?她顿了一会儿才解释,“那座房子我卖掉了,卖的时候买家和中介都不敢相信我这么年轻就有属于自己的房子。那笔钱在那个时候对我而言非常重要,我用来重新继续自己的生活。” “你的脸?”曲听白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经历过几次手术,现在看起来,恢复还算良好。”季锦点点头,并不忌讳谈及这个话题,“手术之后,剩下的钱我租了间房子,开始重新复习高考,一年里,一边准备考试,一边恢复身体,之后就读了c市的大学,再然后就是读书打工,直到毕业,找了份工作,嫁人。”几句话,几年时光其实也就这么过来了。 这些话,林徐行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知道季锦从来都过得不容易,她身上有种家境贫寒的家庭才能培养出来的吃苦耐劳,洞悉世事艰辛,又有种大富之家才能培养出来的品位和视野,他曾经觉得季锦的这种矛盾很有趣,也只有季锦这样的人生经历才能培养出她这样迷人又复杂的气质。 他垂着头,没有说话。这是闺蜜时刻,不容他打断,但是能在这样的时刻,听季锦全无保留不设防地说出这一番话,他的心头又有些暖。季锦并未抗拒他一步一步走进她的秘密和世界。 “别光说我,你怎么样?”季锦淡淡问。 曲听白简简单单说了自己的经历和陈安的婚姻,态度倒很淡然:“如今我要离了婚,也是富婆一个了。” “想做个舞蹈工作室吗?”季锦突然提出了一个曲听白意料之外的提议,“你爱这个事业,就算不能继续跳,不能做专业舞团,也有很多方式可以靠近你热爱的行业,比如培训一批年轻老师教青少年的舞蹈培训,帮助做编舞,你那么热爱舞蹈,你会做得很好。”季锦从得知曲听白所遭遇的一切的那天开始,就在脑海中盘旋如何帮助曲听白,要重塑人生,唯有找回心中的热爱。 曲听白僵硬地打断她:“别说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舞蹈。” 气氛一僵,季锦愣了片刻,仍是笑:“不碰就不碰,就像你说的,你现在也是富婆一个了,想做什么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快乐。” 曲听白脸色稍缓:“你和我回h市去吧?好多人想要见你,要是知道我找到了你,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季锦无奈地笑:“我现在可是有工作有家室在身的人,说走就走的旅行已经不适合我了。” 曲听白这才反应过来,但是眼神依然执着:“你得回来一趟,真的,我们当年都欠你太多,我们都有很多要补偿你的。” “不,你们不欠我什么,真的,当年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季锦虽然饱受伤害,但是她选择原谅,唯有原谅才能让自己不再执着,过得快乐一些。 曲听白忽而古怪地瞥了林徐行一眼,转而急急对季锦说:“不,知柔,你相信我,你值得更好的,回到h市你一定能幸福的。” 季锦温柔而坚定地摇头:“不,听白,现在的我就很幸福,我知道我想要的幸福是什么。” 这样的叶知柔,曲听白从未见过,这次重逢的会面,倒让曲听白迷惑,似乎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已经从那个年少岁月里的“叶知柔”蜕变成了“季锦”,就像化茧成蝶一样,她几乎不认识这个季锦到底是谁。 曲听白甚至分辨不清自己心头的感觉是感慨,迷惑,还是轻微的嫉妒,她嫉妒当年那个丑小鸭一样的叶知柔,跟在她背后,被欺负了甚至不懂如何为自己辩解的叶知柔,经历多年之后,却未被生活打倒,倒是自己,白天鹅一样曾经的自己,如今羽翼已折,羽毛尘封,被生活的泥潭一步一步向下拖行,似乎永远也不能摆脱。 这种巨大落差,让曲听白生了前所未有的惶恐。 这场会面很快结束了,她们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就算是友谊曾经火热,时光也将这份情感变得温和,需要再慢慢重新认识,那个全新的季锦和那个全新的曲听白。 等她们谈完,林徐行对曲听白说:“曲小姐是季锦的好友,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请随时向我们夫妇提起。”而后轻车熟路抱起季锦,驱车离去。 曲听白直到看他们离开,才拨通了电话,口气里满是惘然:“我不知道,现在的知柔,不,应该叫她季锦,已经不一样了,我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帮你了。”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 ☆、chapter 47.与你相拥 季锦喝了一点点红酒,其实她既不贪杯,也很少喝酒,但是这样的时刻,她觉得需要点什么来表示庆祝。比如一杯醇厚的红酒,一点迷醉。 “只能喝半杯。”林徐行盯着她手中的杯子,严防死打,“你的腿还没完全复原,酒精类这样刺激性的饮品,还是等你完全好了再说吧。” 季锦斜着头看他,他们坐在季锦房间的大飘窗上,外面飘着寂静的雪,无声无息,这样美的夜色,值得浮一大白。更何况,她不知该如何向林徐行描述自己心中的感激和快乐。和曲听白的会面,就好像走进一个密封已久的房间,那里面装着青春的自己,她知道那个年少的自己幼稚,冲动,感情用事,饱受伤害,她亲手把这扇窗户打开,让多年不见的阳光照进这个房间,就如同照进了心底,一切终究变得温暖,明亮,仿佛可以听见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伤害,不会永远停留在那里。 “谢谢你,阿行,你真的是个好人。”季锦轻声说,她只敢在心底默念着,是你让我敢于去拥抱不完美的自己,让我相信一切可以变得更好,让我确定那些美好的东西会绽放在生命里。 林徐行无奈地笑笑,揉了揉她的头:“确实没醉,每天的好人卡都没忘了给我发。” 季锦也笑,扭头去看窗外的雪景,大雪纷纷扬扬,灯光下如同碎落的星星光芒:“好美。” 以前的季锦曾经是无法欣赏美景的,这样的雪夜,别人能赞一声好美,她却忧心为了帮养母操持那个不大的烧烤摊子,洗菜切菜一刻不停,手冻得厉害,红肿且痒。忧心水管子会不会冻坏,冻坏了明天怎么开张,明明那么年少,她的心里却装满了对生活的各种忧心忡忡。 直到遇到韩奶奶,她改变了季锦的命运,也改变了季锦养父母家的命运,更重要的是,让她学会了如何去欣赏生命中那些小美好。锦衣玉食也好,箪食瓢饮也罢,食不过三餐,睡不过方寸,再璀璨的聚光灯下,或是再平淡的生活也能有自己的小精彩。 晴日可以晒一会儿心事,冬夜可以看一会儿雪景。 季锦的心头从未如此平静和温柔,只因为身边的这个人有种神奇的力量,把她渐渐治愈与拯救。他笃定的神情总是如此淡定,让她从不担心自己的问题没有解决的方法,他明明只是只言片语,却仿佛拨开迷雾,他明明只是待人温柔,她却终究忍不住心动。 林徐行看季锦盯着他,轻声问:“怎么了?” “没有。”季锦扭头,愿时光将此刻的你我铭记,我与你,这样近。 “早点睡?”林徐行询问着,“明天还有酒会,记得吗?” “当然,林家的酒会,c市的权贵应该是削尖了脑袋想参加吧。”季锦忍不住开了个玩笑,“要是明天有恐/怖/组/织不长眼炸了酒会,应该今年全国的gdp要跌好几个百分点。” 林徐行一脸严肃:“要是算长期,能影响未来很长的一个经济周期,说不定能引起经济下行。” 季锦没有想到林徐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反倒有几分淡淡的喜感。她只是伸出手,扑向林徐行的怀里,她甜馨的香气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闯进他的怀里,他不由一愣。 季锦抬头,一脸欢笑:“护工大人,劳您大驾抱我去洗澡。”她的呼吸里,有红酒清淡的酒香,醇而淡。 林徐行忽而释然。只有带了微醺的季锦,才会这样毫无顾忌,直接扑向他,他心头有三分惊喜,一分遗憾,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是她真的愿意就这样在他的臂弯当中栖息呢? 林徐行忽而用臂弯圈紧了她,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闯入他心底,无论她喜欢的是谁,不顾了,无论她心里还有谁,不管了,他有信心比世上的任何人更爱她。 这片刻的僵持和静谧,如白马过隙,又如亘古不变。他的怀里有她。 季锦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终于是放松了,这一刻,不想去问这个拥抱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只想安安静静坐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直到地老天荒。 然而情感只是瞬间的触动,理智却总要回归,片刻之后,林徐行沉默不语抱起她,走到浴室的洗漱台前:“你先刷牙。”然后他去给她放水,一如既往,妥帖周到。 季锦不知道涌过的到底是尴尬还是心虚,这么不矜持,不知道是否会被林徐行看低。主动投怀送抱这种事,她做起来也是很需要勇气的。 直到林徐行离开她的房间,她狂跳的心才恢复平静。 好在,命运并没有给季锦留太多自怨自艾的空间。 ----------------补足半章分割线------------ 林家的酒会远比季锦想象中盛大和隆重,觥筹交错出一片盛世之景,食物精致,格调高雅,就是,有点无聊。 季锦坐着轮椅,基本上除了吃也没做别的,林徐行体贴地帮她把盘子装满她爱吃的东西,甚至无需她开口。虽然林老爷子还没出场,季锦已经准确判断了目前出席酒会的势力,比起当时林徐行出任董事会那次的形势不明,这次显然有很多人已经坦坦荡荡站到了林徐行的这一侧,除了大姑姑和爷爷的助力,林徐行自己的努力显然也功不可没。 这次的年终答谢酒会,主要是林氏的核心成员和一些关系紧密的合作伙伴会出席,这才是一次c市乃至国内真正高端经济力量的大聚会。这几个月来和林徐行的磨练不是闹着玩的,季锦也认识当中的不少人,简单寒暄之后,林老爷子专门排大姑姑下来叫林徐行上去单独谈话,林徐行怕她一个人应酬太累,道了一声失陪,就把她送进走廊里的一间房间,偌大的满墙书架,四壁充盈,高到屋顶,这是一间藏书丰厚的书房,林徐行拍拍她的头:“这里有书,有ipad,有wifi,还有吃的,有事直接打我电话。”林徐行妥帖到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好的,去吧,别让爷爷久等。”季锦推了推他,满脸含笑。 林徐行捏了捏她的手:“我去去就回。” 季锦挑了一本小说,很多年前就看过的《穆斯林的葬礼》,白色的封面,发旧的纸张,有种需要时光才能积淀下来的年代感,却很干净,显然看书的人十分爱惜,她不介意再重温一遍。 情节她正看得入神,忽然听到房门响,她头也没回,笑着问:“这么快就和爷爷谈完了?” 背后没有林徐行熟悉的嗓音回应她,季锦心头一阵讶异,突然意识到,多半来者不是林徐行,不知是唐突了哪位闯进这里的客人。 她扭头,就看见一个纤细柔美的身影从门口走进来,高跟鞋节奏清脆,一声一声,如同踏在人的心尖上。 第26节 季锦的心头袭来奇异的熟悉感,这个人她肯定见过。 直到这身影走进书架前那盏小小的落地灯光源范围内,季锦才突然惊觉这个人是谁,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她却记得深刻——陈诗雨。 那样纤细柔美,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她同为女性,见过一面也在脑海中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她也记得林徐行曾经那样坚决而无情地对陈诗雨说:“这不可能。”那时候只觉得林徐行真是个狠心的人,对着这样的大美人也能说出这样断然拒绝的话,真是铁石心肠。如今和林徐行相处了这么多时日下来,才知道林徐行是多么温柔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形才能让林徐行对陈诗雨断然拒绝?有这样美的一个“前女友”在先,她季锦就是使尽浑身姿色,应该也无法和陈诗雨相提并论。 陈诗雨的姐姐陈诗华第一次见面就在她和林徐行的婚礼上,狠狠甩了季锦一巴掌,那种火辣辣的痛感犹自清晰,说起来也是为了维护面前这个美人儿。 季锦和陈诗雨之间明明渊源颇深,但是她们却从未彼此认识过。 “我猜,你是林徐行的妻子季锦。”陈诗雨怯生生问道,脸色带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突然闯入的陈诗雨似是反而被季锦吓到了,“你应该不认识我,我是陈诗雨。” 季锦在心底暗暗苦笑一声,就凭陈诗雨明知她的身份依然敢上前自我介绍,这个陈诗雨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如此含羞带怯,她精神一震,露出一个微笑:“你好陈小姐,其实我见过你一次,在去年的行业峰会上,我给阿行送资料的时候,遇见过一次你们在谈话。” 陈诗雨的惊讶之色更重:“原来你见过我?没料到呢,季姐姐,我们居然这么有缘分。” 季锦不动声色,面上仍是淡淡的笑容,并不答应这声“季姐姐”。她瞬间领悟了林徐行为何不能和陈诗雨走到一条路上去,林徐行虽然温和,但是待人真诚,陈诗雨的伪善和虚假的亲和力,几乎是立刻就体现在了她的短短几句对话当中。 这样的女人,让季锦觉得“作”。 “说起来,季姐姐应该对我不熟,不知道阿行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陈诗雨娇笑。 “没有。”季锦截断了她的话。 ☆、chapter 48.故人重逢 陈诗雨明显一愣,不过那愕然的神色不过片刻,立刻又恢复了她面具一般的笑容:“阿行这个人就是这样,有什么都是藏在心里,从来不挂在嘴上的。” 季锦因为陈诗雨的美貌而维持的那点好感已经荡然无存,没办法,她也欣赏长得美的姑娘嘛,当一个姑娘的颜值和她差不多的时候,她可能还会妒忌,但是当颜值实在甩她太多条街的时候,她就只有欣赏了。 更何况,季锦一向是一个懂得欣赏美的人。 但是眼前的陈诗雨,实在让她喜欢不起来。季锦曾经经历过各种风格各种语气各种方式的冷嘲热讽,要是连陈诗雨口中那点恶毒与暗示都听不出来,她简直就白当了一回叶知柔。 季锦没有说话,这个时候表现出急切和追问,就正中陈诗雨的下怀,而她也不打算陪陈诗雨这个“前女友”玩任何争风吃醋的戏码,那太没有风度了。 而陈诗雨经过了几秒季锦的漠然之后,似乎并不打算继续等待季锦的回应,而是继续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阿行曾经告诉过我,他会照顾我,他答应过我的,阿行这个人说到做到。我认识他那么多年,他说过的事情,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季姐姐,你不会误会吧?阿行待我,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 季锦真正切切被眼前这个貌美如花的陈诗雨恶心到了,林徐行就算不能和她季锦地久天长,也绝对值得比陈诗雨好千百万倍的女子。 而陈诗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轻笑着:“季姐姐,阿行总是对我很温柔呢,你也知道的吧,他是那么好的人,对身边的所有人都很好。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对其他女孩子温柔,我都会忍不住吃醋呢,还是季姐姐度量大,能容得下,我以后也要向季姐姐学习呢。” 季锦笑了:“阿行看人的眼光独到,很有品位,我从不担心他对弱者散发善意。” 陈诗雨脸色一变,最后还是自己娇笑了起来:“季姐姐说的是,我这样的弱女子就总是要麻烦阿行照顾,比如上次,我住院的时候,阿行就来看过我,那个时候好像你们正在度蜜月吧?希望没有影响你们的夫妻感情。当时我就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向你解释一下,我真是生病得快死掉了,阿行只是做一个好人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的。” 这倒是前所未闻,季锦回想着缺席了蜜月的林徐行,也许是这些日子建立起来的信任感,面前明摆着散发着强烈挑拨离间气息的陈诗雨说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她更相信那个总是温和的男人,妥帖地照顾着她她的一切,他说他在蜜月期飞去m国谈了一笔重要的合作,奠定了入主林氏的前提,她就信他。 “当然当然,陈小姐还有其他要聊的吗?”季锦举了举手中的书,“我这本书还没看完。” 油盐不进的季锦第一次让陈诗雨有了一丝挫败,同时也激起了陈诗雨更深的疯狂,她泫然欲泣凑上来:“季姐姐对我好冷淡呢,毕竟以后,我们都要一起照顾阿行。”她走近季锦,高跟鞋的声音越发冷清而瘆人,她最终俯下身来,左右手分别抓住季锦轮椅的扶手,一张苍白的面孔凑近季锦,这样的姿势有十足的压迫感,“如果季姐姐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就只有我来照顾阿行了,你说对不对?” 季锦这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明明看起来很正常,眸子里却全是疯狂,不知道让她疯狂的原因,到底是不是林徐行。季锦不动声色把手伸进衣服兜里,试图去按自己的手机。 陈诗雨按住了季锦的手,别看她柔弱,力气却大得惊人,似乎肾上腺都在此刻疯狂爆炸,她从季锦的衣服口袋里疯狂地抢夺走她的手机,狠狠砸在地板上,木地板一声沉重的响声,“你看,这是林爷爷的书房,为了保证良好的阅读环境,隔音做得特别特别好,外面还在开酒会,音乐声,喧闹声,吵成一片,而现在这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在里面无论发生什么,外面都是听不到的。” 季锦开始思索,还有什么自救的方案。 “别害怕,我们只是好姐妹,躲在这里聊聊心事,不想别人知道而已。”陈诗雨露出一个柔弱而疯狂的笑容,转身把季锦的轮椅推向书房外的阳台:“你看,我从小就最喜欢林爷爷家的房子了,从哪个位置都能看到外面的大泳池。” 这次举办酒会的场地是林家老宅,场地够大也够私密,足以体现林家对这批商业核心人士的重视。季锦现在已经开始后悔林徐行带她长得这番见识,大宅子有什么好?每个角落在发生什么都无人知晓。 陈诗雨弯下腰,浓郁的香水味弥漫在季锦的鼻尖,她在季锦的耳边轻声说:“你知道吗?从书房的这个位置走到泳池可以不被任何人看到。如果说,你看书看到一半,觉得在林家这样的家庭做媳妇,压力还是太大了,最后决定把自杀作为向林家的报复,在林家的酒会上把自己溺死在林家的游泳池里的话,明天会不会上新闻?” 季锦汗毛直立,但是并没有失去理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有人打算在这个时刻谋害我,我只是瘸了,我又没有傻,大喊和挣扎究竟能带来多少证人?” 陈诗雨一脸惊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季姐姐怎么说得这么吓人?而且这么可怕的事,我就是再傻也不会自己做啊。”她的声音如同叹息,就在季锦的耳边那么软绵绵地盘旋着,仿佛吐信的毒蛇,“但是谁知道季姐姐什么时候会出意外呢?季姐姐可要千万小心呀,我可是很关注季姐姐的人身安全呢。” 季锦感觉自己脸侧的皮肤都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陈诗雨所描述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毛骨悚然,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陈诗雨的口气里满是遗憾:“但是就这样让季姐姐离开林家,我太不甘愿了,都没好好和姐姐成为好闺蜜,为了表示我们的亲热,我坐在你的腿上聊会儿天好不好啊?以前我就最喜欢坐在阿行的怀里和他说话了。如果不小心弄坏了点什么,季姐姐肯定不会生气的对不对?我姐姐说了,我从小就比一般的孩子要笨手笨脚一些,什么事都做不好,” 陈诗雨仿佛最天真无邪的孩子,提着裙子绕到季锦轮椅的前面,提起自己穿着高跟鞋的脚,朝着季锦的伤腿狠狠踹下去。 季锦努力集中精神,看着陈诗雨来的方向,一面试图躲闪,一面伸出双手妄图拦住陈诗雨的脚。 忽然而来的一股大力,把季锦朝着后方猛然拽过去,季锦的轮椅侧翻,季锦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她明明专注在陈诗雨突如其来的攻击上,突然失了目光的焦点,但也正好躲过了陈诗雨杀伤力十足的三寸高细跟高跟鞋。 “滚,别逼我揍女人。”男声炸裂在房间里,这个原本空荡,季锦以为只有自己和陈诗雨在的书房里,突然冒出了另外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 季锦闭上眼睛,不要这样,不要用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情境下重逢。 然而天并不遂人愿,韩义一把拖走陈诗雨,手法蛮横,毫不留情,陈诗雨的高跟鞋在书房的地板上发出踉跄的脚步声,她尖声叫:“你是谁?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要是让我姐姐知道了你就死定了!” 韩义冷笑一声:“我管你是谁,告诉你姐姐我是韩义,看她敢怎么样。妈的,老子真是没见过你这种神经病。” 说话间,韩义已经靠男人天生的体能和身高优势,把陈诗雨拖到了书房门口,毫不留情朝门外一丢,门猛力一摔:“给老子滚蛋!” 而愣在原地的季锦,正在懊恼自己的拐杖不在身边,面对侧倒的轮椅,她除了半侧坐在地板上,无能为力。 韩义风风火火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口气里几分没好气:“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笨,别人欺负你的时候,反抗都不会。不过现在进步一点点,至少会丢两句话回去,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吵个架都不会,听得我差点没急死。” 季锦认识的韩义从来不是话多的人,如果他话多,说明他紧张。季锦抬头望着他,试图分辨这个多年不见的故人,是已经脱胎换骨成唐僧,还是确实在紧张。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时隔多年,韩义看着季锦用那副茫然无助的表情盯着他的脸,昔日的台词就那么自然而然再次从嘴中吐出,似乎这么多年的时光都是虚无,他与她,又在多年后重新接上了青春岁月里的他与她。 “hi,好久不见。”季锦笑了,那笑容的含义太丰富。 ☆、chapter 49.贼喊捉贼 韩义看着季锦的笑容,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与她的重逢,这场景与他预想的任何一次都绝不相同,他依然是那副没好气的样子:“你说这么多年不见你了,你怎么还是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季锦不理会他的恶形恶状,他对她永远是这样,狠声狠气,没有过一句柔软的话语,她指向自己的手机:“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手机。” “然后呢?让你老公应招前来看我就这么把你丢在地上?”韩义翻了个白眼,这个白痴,永远找不准重点。 韩义一手把轮椅放好,不容季锦拒绝地把她从地板上抱起来,放到轮椅上,动作一如既往地粗鲁,季锦的大大腿侧被狠狠一撞,她咬紧了牙关,连痛哼都没冒出一个。 “撞到你了?”韩义一脸诧异,“撞疼了你说啊。” 不,季锦在他面前受过的伤,遭受的痛,从来不会说。 “我的手机,如果不麻烦的话。”季锦依然指着自己的手机没放弃。 “我今儿还就不想给你了。”韩义的脾气上来,从来是不管不顾的,“这不是林家的酒会吗?放着自己的长孙媳妇儿死在书房里都不知道,谁开的宾客名单?弄这么一个傻了吧唧的前女友来,诚心和你还有你老公过不去是不是?” 季锦心头一凉,虽然明知可能出自谁的手笔,但是心头依旧一阵寒凉,对她这个外人还好,至今她也没觉得自己真正融入了林家,但是对于林徐行而言,这绝对是一种打击和伤害。 “林家不待见你,你老公也是软蛋一个,连个前女友都搞不定,要死要活要拖着你一起死的,是不是爷们儿。”韩义越说越气,捏着季锦的脸颊,“你看看你这脸,都没二两肉,当年我们韩家给你养起来的肉呢?你再看看你那腿,嫁给他你就断了腿,你别跟我争,这事儿要是和林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名字倒过来写。谁让你嫁他的?你活成一个大写的惨字你就是为了膈应我的是不是? 你当年话都不说一句跑的人就没影儿了,就是为了到林家来过这种苦日子的是不是?我今儿这话就撂这儿了,你少废话,赶紧离婚,跟我回h市,我上哪儿给你找不到个青年才俊。省得你天天不是断腿就是被威胁的。” “韩义,你冷静一点。”季锦开始觉得头疼,今天真是个不幸的夜晚,前女友折腾完了,换前暗恋对象,不带消停的。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啊!你这么多年你一句话都没有,跑得无影无踪,你够心狠的你。我以为是我们韩家容不下你这个金凤凰呢,然后呢,你就蹲着泥滩子里过日子来了,你是想活活气死我是不是!”韩义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季锦不说话,容他自己冷静,就像他们之前的任何一次对话,韩义开始无限发飙,她只能沉默,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她说一句,韩义能甩一句道理回来教训她,她早就学乖了。 韩义恶狠狠骂了句脏话,伸手就去摸自己的烟,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不该这样的!多年前就错了,多年后为什么不是用最好的自己与她遇见,依旧是这样恶形恶状,韩义用力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无限挫败,无论多少年过去,他能在别人面前如何圆滑自如,在叶知柔的面前他总是能立刻失控。 这死孩子,这么多年过去了,永远这么气人。 季锦不说话,半低着头,直愣愣看着自己落在地板上的手机,距离有点远没看清,似乎屏幕是碎了,她不由一阵心疼,最近又是伤身,又是破财,果然流年不利。 而韩义不停歇的怒吼,已经完全入不了她的耳朵,她听懂了韩义的怒气,也不想与他争辩他的不可理喻,她只想找到那个最温柔的人。 韩义找了半天没摸到烟,才想到自己最近戒了,心头更烦躁,他一把拉过季锦:“你说句话你会死啊!”他恶狠狠地盯着季锦,多年前的一幕飘上心头,叶知柔也是这样沉默地一言不发,他也是这样狠狠逼近她,他这句话几乎没有过脑子,“再不说话,我就亲你了。”他的脸逼近她。 季锦漠然准备好了自己的巴掌,韩义你不要欺人太甚! “季锦!”书房的门突然被猛力推开,焦急的林徐行冲进来,正好目睹韩义即将吻上季锦的一幕。 林徐行的闯入打断了韩义的动作,他侧头去看林徐行,一脸挑衅。林徐行的身后还有一群密密麻麻的林家人和宾客,林徐行背后的陈诗雨哭得梨花带雨:“嘤嘤,就是他,就是那个坏人。” 场面一时陷入了寂静的尴尬。 季锦首先不动声色推开了韩义,看着陈诗雨紧贴在林徐行后背的样子,她突然心头一阵烦乱,什么也不想解释,她漠然看着陈诗雨,这种绿茶婊真是烦死了。 在所有的寂静当中,林徐行是第一个动起来的人,众目睽睽之下,林徐行走到季锦身边,一如既往蹲下来平视她:“你有没有受伤?”眼神关切,不掺杂一丁点儿质疑或者犹豫。 季锦觉得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终于轰然崩断,感谢上天,也感谢林徐行,敢于这样去信任她。只要有这个一个人的信任,整个世界都误会她,消磨她,那都没有关系,只要有他。 季锦努力忍住那点感动到想哭的冲动,用她冰冷的手指握上林徐行的手:“没事,我摔了一跤,但是真的没事。” 林徐行很明显脸色一沉。 “我干的。”韩义挑衅地看着林徐行,口气和态度都充满了傲气。意思是就我干的,你怎么的吧。 陈诗雨冲出来,依然想要贴着林徐行:“我正和季姐姐聊天,这个人突然冲出来把季姐姐的轮椅拉摔倒了,还欺负我,把我的手腕都抓痛了,阿行,还好我跑得快才来得及和你报信。姐姐姐姐,你快帮我。”她扭头对陈诗华招手。 陈诗华脸色难看,僵了半晌才上来解围,干笑着:“小雨你肯定又胡闹了,韩总才不会做这种事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哈哈哈哈,小雨走,姐姐帮你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陈诗华一把抓过陈诗雨就像把她拖走。 “慢着,我让你走了吗?”韩义的脸色带着一丝嘲讽,“原来是你家的妹妹,这家教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陈诗华一惊,赶紧道歉:“小雨年龄小不懂事,多有得罪,韩总大人大量,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吧。哈哈哈哈。”面对围观群众,陈诗华早就弱了气势,“大家别围观啦,并不是我妹妹说得什么闯入的歹徒坏人,只是一个误会,散了吧散了吧。” 人群中眼神各异,各种揣摩的眼神互相交错,但是谁也没有动。还是季锦捏了捏林徐行的手,低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我没事,让大家都散了吧,毕竟是你家的酒会。” 林徐行从刚才开始一直在观察和检查她的身上到底有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看起来似乎一起正常,终于舒了一口气,站起来对大家说:“只是误会,大家去大厅吧,我爷爷差我下来和大家带句话,他五分钟后下楼,要宣布一项很重要的事情,烦请各位移步大厅。” 人群这才动起来,比起这场陈诗雨口中莫名的“歹徒闯入”的故事,还是林老爷子即将发布的讲话比较重要,每年酒会都是一个内部战略方针的初步通气会,与其关心八卦,不如关注自己未来一年能赚多少钱。 人群散去,陈诗华特意拉着陈诗雨没有走,她低声凑到陈诗雨耳边:“你给我老老实实和韩总道歉,必须。”她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心爱的妹妹说话,陈诗雨满腹委屈,手臂被陈诗华捏得生疼,却又生了前所未有的怯意,于是仍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形状凑上前来:“韩总对不起,我错了,我误会了。”声若蚊呐,我见犹怜。 韩义冷笑一声:“你是该朝我道歉吗?正主儿在那儿,毕竟你的高跟鞋想踢的,可不是我的腿。” 房间内的所有人,除了季锦都是脸色一变,林徐行第一次郑重其事站起来,虽然口气依然柔和,但是季锦听出了一种与平日不同的隐隐怒意:“陈小姐,看在我爷爷与你爷爷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给一个解释的机会。” 陈诗雨带着眼泪:“不是的,韩总一定是误会了,我只是和季姐姐聊天和闹着玩,我不是故意的,他看错了。” 林徐行看向季锦:“闹着玩?你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闹着玩?” 季锦淡淡补了一句:“摔碎了我的手机是闹着玩,用高跟鞋踹我的腿也是闹着玩,你们陈家闹着玩的方式还真特别。” 陈诗华脸色雪白,心知这次陈诗雨是真的闯下了大祸。 “我真的只是想闹着玩儿来着,我年纪小,不懂事,你们不要和我生气啊,下次我一定听话就是了。”陈诗雨的眼睛带着湿漉漉的雾气。 第27节 ☆、chapter 50.黎明黑暗 “胡闹。”陈诗华的头痛的如同铅注,早知道今天就应该扛住陈诗雨的死磨硬泡,绝不带她来这里参加林家的酒会,最近几个月陈诗雨乖巧的惊人,竟让她生了错觉,觉得陈诗雨依旧是她乖巧可人的小妹妹,既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他人。 林徐行口气严肃:“我太太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些,已经给陈家留了足够的颜面,陈总,你知道的,一次机会已经是我的底限。” “哼。”韩义一声冷哼。 陈诗华赶紧道歉:“不好意思林总,不好意思韩总,我一定对我这个不懂事的妹妹严加管教。”一次得罪两个人,一个是她拼命想拉来的金主助力,一个是她暂时还不能撕破脸皮的上司,陈诗雨这次的确闹得太过。 陈诗华拖着陈诗雨匆匆离开了书房,空剩季锦,林徐行和韩义三人。 林徐行重新蹲下来,问季锦:“到底发生了什么?” 季锦简要说了说刚才发生的事,说起来她也觉得诡异莫名,疯狂如陈诗雨那一瞬间的行为,她贴着她的耳边讲话,让她一身汗毛竖立的感觉依然不去。 “如果不是韩义在,我想我应该没那么容易脱困,不过最坏的结果就是再去找外科主任多接一次骨头而已,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完全没事。”季锦倒是并不惊慌,淡淡的自嘲。 说心里话,季锦当时真的有信心保证自己的安全,嗯,一定程度上的安全。 林徐行开始后悔,他不该那么轻松放过陈诗雨的,这样的疯狂再来一次,想到可能就此失去季锦,他头皮发麻,一股冷意从脊背蹿上来,那种损失,他承受不起。 林徐行一时情动,垂头吻了吻她的手背,他紧紧握着她的双手,不该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分钟都不应该。 这时候韩义才意识到自己的多余,林徐行垂着头,蹲在季锦的面前,仿佛季锦才是他世界的最中心,这样的姿态,打死他韩义他也做不出来。而季锦,即便因此涉险,似乎也毫不惊慌,她揉着林徐行的发,轻声如同呢喃:“你看,我真的没事。” 林徐行稳了稳心神,站起来对韩义道谢:“多谢你,韩义,感谢你的挺身而出,这是我们夫妻欠你的,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回报。”林徐行的谦和和诚恳,一如既往让人无法质疑,韩义似是为难了片刻,最后点点头:“多大点儿事,以后你可要盯紧自己的老婆,不然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 林徐行听了这样的话也并不生气,成竹在胸一样淡淡笑:“韩总说笑了。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季锦。” 季锦拉了拉林徐行的衣角,意思不要和韩义置气,林徐行没有回头,反手抓住季锦的手腕,轻轻一握,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这样的小动作如何能逃过韩义的眼睛,他明明觉得自己有千百种理由带季锦走,明明觉得季锦和林徐行的这份婚姻绝对谈不上幸福,林徐行这个伪君子,简直是把季锦当劳工用。谁家疼老婆是让老婆每天加班加到死的? 但是亲眼目睹这样的互动,韩义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无所适从,他冷淡地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他深深看了季锦一眼,来日方长,他总要亲眼见证过季锦的生活,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继续处理剩下的事情。韩义踱出门前,最后一句话没有回头,声音却回荡在书房里:“要是我的老婆被人欺负,我不揍那个惹事的都是轻的,还冠冕堂皇说什么‘最后一次机会’,呵呵。” 书房的门板再次被大力关上,只剩季锦和林徐行,终于当所有的人都落幕,不能逃避的只有彼此。 他们都对彼此存在着疑惑,但是却都不知道如何问出口。 还是林徐行最先说:“我们回家吧。” 季锦一惊:“不是说还有爷爷的发言?你就这么走了?”作为林氏目前的首席执行官,在这种时候离席真的合适? “不是什么大事,爷爷会处理的,我们走吧。”林徐行淡淡的。明明已经筹备了那么久,在这样的时刻发生这样的事情,除了遗憾并坦然接受,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刚才目睹了书房内一切的宾客们,都是一个个活动的流言制造与传播机器,这个时候如果还按照原来的计划,让这次成为季锦作为林家长孙媳的第一次社交亮相,话题太多,反而模糊了他原本想要大家关注的焦点。 林徐行一直知道自己有些心急,季锦还坐在轮椅上,但是他是真的有些等不及了,他迫切地想要全世界知道,这是他的林太太。 林徐行专门叫了之前季锦骨折住院的时候,给他们送过汤的陈姨陪着季锦,低声说:“我去拿你的外套,去去就回。” 季锦点点头,一脸疲惫。 陈姨看着季锦,和气的圆脸满是慈祥:“阿行是真的很疼你,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你们两个最合适了,日后一定能过得和和美美的。” 季锦只是笑,她也希望。任何有关他和她一起的未来,她都想要。然而幸福还不知道在何方,阴影却总是时隐时现。她不由陷入了沉思,刚才韩义的出现,太古怪了。 陈诗雨试图对她发动攻击的瞬间,韩义是从沙发那边跃过来的,也就是说,韩义一直在这间书房里,高大的沙发靠背挡住了他的身影,所以林徐行推她进来的时候,韩义早就在书房里了,但是他并没有出声。 韩义听完了陈诗雨和她的全部对话,直到最后的瞬间才出手救了她。到底是意外为之?还是蓄意设计? 突然出现的曲听白,突然出现的韩义,这些在她的青春岁月里曾经和她的命运纠缠不清的人,几乎是同时出现,针对的目标到底是她还是林徐行。 季锦沉思中露出了一个苦笑,她从未料到,自己需要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曾经的故人,不知道到底是时光的磨砺还是生活的教训。 林徐行倚在书房的门口,看着沉思的季锦忽然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苦笑,他心头一动,是因为今夜出现的韩义吗?尽管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但是他们一群人闯进书房的瞬间,他真真切切看到韩义俯下身,似乎是准备吻季锦。 果然是曾经真真切切爱过的人,相逢不过片刻,已经如此热烈?林徐行按捺住自己心头那狂跳的悸动不安,为季锦披上一件厚厚的外套,黑色水貂油光水滑,轻裘锦衣,更显得季锦一张脸色浮上淡淡的苍白。 回程出奇地沉默。 他们在车程中总是有很多可聊的,大到项目进度和工作计划,小到早餐的面包烤得够不够松脆,浴室的出水管可能需要检修,从高屋建瓴到生活琐事。他们之间最不缺少的就是话题,但是此刻,他们之间只剩漫长的沉默。这份僵持一直延续到了进入家门。 林徐行说:“我们得谈谈。” 季锦点点头:“好。” 林徐行给季锦倒了杯水,把她放在沙发上,围上一条毯子,然后给自己拿了一瓶冰箱里的冰水,直接站在冰箱面前,就在这样的数九寒天猛力地整瓶灌下去,似乎唯有这样,才能把心头的那团火焰浇熄,他对着冰箱喘了一口长长的气,这才觉得自己准备好了。 林徐行先开始发问:“一个字都不要漏,陈诗雨今天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我要所有的细节。” 季锦老老实实,一字一句讲给林徐行听。他双手交叠,手指无意识地弹动着,眉头微皱,失去了平日的从容。要知道林徐行面对何等商业巨子或是危难关头,都从未露出一丝焦灼的神色,唯有当事情牵涉季锦的时候,他坐立难安,满心不快。 “我没有料到,真的。”林徐行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忘了林家才集中了这个世界上对我而言最安全也最危险的人,今天是我考虑不周,才会让你以身涉险。季锦,原谅我。”他吻着她的手指,那姿态依恋而温柔。 季锦生了微微的触动,她用另一只手摩挲他的头发,好像哄着孩子:“你看,我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真的没事,我能照顾好自己。” “关于陈诗雨,我会处理。”林徐行忽然散发出森然的气质,“我对她太宽容了,也许因此给了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陈诗雨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这是季锦今天最大的感觉,那个纤细的身体里面住了一个疯狂的灵魂。所以季锦很好奇:“陈诗雨和你……呃……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季锦努力让她的口气不要带有现任追问前任情况的嫉妒语气。 ☆、chapter 51.拨得云开 “陈诗雨吗?”林徐行回想着,眼神带着沉思,“说实话,我不太记得了,我们的接触其实很少。” 这是什么话?前女友还接触少?季锦满心都是讶异。 “陈家和我们家是世交,这个你应该知道,陈爷爷和我爷爷从年轻到老,都是好朋友,到了这把年纪还时不时约着喝个茶。我的三伯父也是娶了陈家的女儿,陈凌汐,到了我们这一辈,两位老人想要孙辈联姻的姿态也很热切。 我们两家走动频繁,陈诗华、陈诗雨两姐妹从幼年的时候开始,就经常到我们家来做客,而陈家对于我们林家的小辈而言,也是常去玩的地方。但是我从小就不太喜欢和她们姐妹一起玩,男孩子嘛,皮一点,和女生玩过家家,确实我不太擅长,我去陈家总是喜欢找他们家的大哥或者小叔叔一起玩,而陈家姐妹来我家,最喜欢和林仁一起玩。” “林仁?”季锦反问,突然意识到,陈诗雨年龄和林徐行相差颇大,和林徐行的弟弟,那个现在即将刑满释放的林仁倒是相差不多,她突然惊讶地反问道,“难道说,之前你们家和陈家想撮合的是林仁和陈诗雨?” “对。”林徐行无奈地点点头,“从小他们俩过家家都是扮夫妻,两家大人从小就打趣长大了要给他们凑一对,而且据我所知,在林仁入狱之前,陈诗雨就是他的女朋友。” 季锦突然明白了,难怪林徐行对陈诗雨显然呵护有加,但是并不热络,差一点就成了弟媳妇的人,这有点道德伦常观念的人也下不去手啊。 “陈诗雨是个很脆弱的姑娘,之前林仁入狱对她的打击很大,之后听说有段时间她的状态不太好。”林徐行斟酌着自己的用词。 “什么意思?”季锦没有给他留闪避的空间,既然解释,就要说得明明白白。 “林仁是毒驾,陈诗雨应该也有瘾,所以她有过一段很糟糕的时光,直到陈家把她送去强制戒断。”林徐行丢出一个劲爆的□□,“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但是从那之后,陈诗雨就没有好好谈过一个男友。我们家老爷子也觉得对陈家亏欠很多,我之前对婚姻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我们家老爷子就撮合着非要让我去和陈诗雨相处看看。” 这都是什么事儿!季锦默默在心底吐槽,这补法真的不奇怪吗? “这就是我告诉你和全家人的那样,我试着和陈诗雨相处过,不过一个是因为我对她确实没有什么感觉,另一个是因为我之前创业公司正在关键期,几乎没有给彼此太多的相处空间,也就见过她三四次吧,频率也低,一个月能见一次,内容就是看电影吃饭之类的,话题聊得也不多。”林徐行回想着,“三个月后,她提出要结婚。” 陈诗雨小姐你会不会太心急?季锦也是一愣。这听起来恋爱还没开始,节奏就急匆匆跳到了结婚? “我没有同意。”林徐行点点头。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同意吧!季锦也点点头。 “陈诗雨找她姐姐大哭大闹,还说她怀孕了,不能不成婚,我明确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林徐行有一丝尴尬,“我绝对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承诺照顾她一辈子,在她后来自杀住院期间,我也没有去探望过,但是差我的助理去送过一个花篮,结清了所有的住院费用,不知道是不是因此被她误会了。” 季锦叹了口气:“不知道如何评价这个疯狂的陈诗雨,我觉得她需要更好的医疗。” 林徐行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曾经是很不错的姑娘,我本以为她是我的弟媳妇。” 季锦没说话,看来陈诗雨这摊子事情算是说清楚了,说起来,林徐行也算无辜。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了林徐行才问道:“今天,你遇到韩义,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他很怕那个答案,特别是今天看到韩义差点吻上季锦的姿势,他犹豫了一下,补上一句,“之前你说韩义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觉得有点耳熟,后来才想起来,原来是那个大财团的继承人。机缘巧合,之前我做操盘分析的时候,收集过一些大财团的背景资料,韩义也在其中,季锦,你要和他重续前缘没有问题,要我这边配合你提前离婚,我也会想办法去做,但是关于韩义这个人,我觉得你可以多考虑一下,你离开韩家之后,他的花边新闻一直不少,我怕你受委屈……” “谁告诉你我要和他再续前缘了?”季锦失笑,直接打断他,多荒唐的念头,“你们今天要是再晚进来两秒钟,就能看见我扇他耳光了。” 林徐行一愣,而后被巨大的狂喜席卷了内心,依旧小心求证:“但是之前,你说你喜欢他。” “我喜欢‘过’他。叶知柔喜欢过韩义,那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季锦并没有。”季锦忽而笑,这个家伙,在感情这件事上,还能再迟钝一点吗?她要还是喜欢着韩义,能让他这样每天对她搂搂抱抱,摸摸小手的,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林徐行依旧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他试探着问:“你是说,你现在并不喜欢他?其他人也可以爱你?” 季锦低垂着头,小声说:“我现在不是林太太吗?” 林徐行更愣,季锦低垂的娇羞和脸侧可疑的红晕,突然让他有种中了彩票的感觉,难道说,自己纠结了许久的问题,原来根本不是问题? 林徐行按捺住自己疯狂的心跳,被刚才那瓶冰水强行浇熄的火焰,又从心底死灰复燃,而且有烈火燎原的架势。 他郑重地单膝下跪,看着季锦的脸,眼中满是深情和真诚,他问:“季锦女士,作为一名爱慕者,抛掉协议婚姻,股权,身份那些毫不重要身外物,我,林徐行,只是单纯的作为一个男人,能成为你的追求者吗?” 季锦用一个吻作为了回答,她缓缓贴上他的唇,这才是最确定的回答。 刚开始,这只是一个很清淡的吻,毫无侵略性,直到无声的火焰开始蔓延,因为这份情感早就在无形当中酝酿了太久,这一瞬间的释放有如烟花绚烂。 他的呼吸清浅,温暖柔润喷在她的口鼻之间。 她的唇舌柔软,交缠纠结拂在他的唇齿之中。 这一刻的情动,如暮色里绽放的那点花火,灼人而热切。不知道是谁的手先带了无尽的热度,拥抱,纠缠,抚摸,一切都自然而然。 直到林徐行终于失了力道,不小心碰到了季锦的伤腿,季锦一声痛哼闷闷压在喉咙之间。林徐行的眼神中才找回片刻的清醒。 他立刻松手,拉开彼此的距离,着急地看着季锦的腿:“碰到哪里了我看看,对不起,我太毛躁了。” 季锦脸色犹红,直到这个时候,她也似乎才恢复了一点理智,她低着头,小声说:“没事,就是稍微压了一下。” 林徐行舒了一口气,重新把季锦抱在怀里,闷声在她的颈窝间喘了一会儿气,他太着急了,季锦的腿还没好,有些事虽然他很期待,但是再禽兽他也不能就这么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 季锦抱住他的背,宽厚而温暖,让人生出满满的安全感,她心头的滋味很复杂,终于确定彼此心意的欣喜,热吻之后的羞赧,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无奈停下的遗憾。 她的生命中,从未有人如此亲密相连。自从孤身一人离开韩家之后,她再也没有和人体会过如此刻的心安和信任。 “对不起,我太着急,你的腿还没好。”林徐行喃喃地道歉,与其说他是在道歉,不如说他是想要说服他自己。该死的,真是一场前所未有的煎熬。 季锦抬头看她,不失从容:“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边走边看吧。” 林徐行喜欢季锦的这个说法,他们还有一辈子,相守的时日还长,任何事情都在可见的地方等待他们,他如此笃定,相信他们会走到地老天荒。 林徐行想了想:“你也累了,我抱你去洗澡。” 季锦柔顺地点点头,今夜的确漫长又短暂,确定彼此心意之后的每一刻都流淌着欢喜。 然后,在欢喜中的季锦就犯了今晚最大的一个错误,她再次在浴室摔倒了。 今晚轮椅上的那一摔和刚才林徐行的一压,让伤腿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原本能勉强使力的腿在她轻轻的一踮脚中激发出钻心的剧痛,她一个踉跄跌倒在湿滑的浴室地板上。 “季锦?”林徐行一如既往在门口守护,听到声音不对,脸色一变就冲了进来。 季锦的表情痛楚而扭曲,脸上凝出大颗的汗珠。林徐行的手从未如此颤抖,他急匆匆给季锦套上厚实的家居服,抱起季锦就冲向医院。 路上给外科主任打了个电话,到医院之后又是一路优先看诊,结果还算不幸中的大幸,伤口只是再次红肿发炎,骨头还没错位。 第28节 “就差那么一点就要敲骨头咯!”外科主任用两根手指比划着,“年轻人要小心点啊。季锦连忙低声道歉:“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chapter 52.再生波折 成为医院常客的季锦终于在深夜时分再次回到了家里,林徐行小心翼翼抱着她,似是怕她再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他把她放在床上,给她倒好水:“吃药,好好睡觉。”林徐行的脸色依旧温和,但是季锦明显感觉到他情绪不佳。 “我真的没事。”季锦拽着他的手,“别这样,我受伤不是你的错,意外随时会发生,你不能用小概率事件惩罚你自己。” 林徐行揉着她的发,手指自然而然滑到她的脸颊,她的皮肤细腻柔滑,在指腹之下,如同一匹滑动的丝绸,却温暖,触手滑润。他用自己的额头抵上她的:“下次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声音不大,口气却坚定,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早点睡。” 季锦点点头,把自己缩进被子里,无限心安。 她很久没有如此踏实而放心,虽然伤痛,心灵的抚慰却足以痊愈所有的伤口。无论是曲听白,还是陈诗雨,甚至韩义,他们都成为无关重要的人和事,只要确定了最爱的彼此,其他一切都不可怕。 因为这次腿部的急诊,季锦再次被林徐行强制休假两周,季锦苦笑,本在最忙的时刻,应该奋战在工作第一线的她,却只能百无聊赖在家,偷摸做着行业大盘和细分领域的数据分析。林徐行一副所有的事情他解决的架势,工作的资料都不往家里带。他似乎更忙,回家却比平时更早,只是回家之后,电话一个接着一个,显然事情并不少。 季锦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就受不了了,她主动提出:“你不能这样让我在家里休息,我根本无法放心我手上的工作。” 林徐行吻她的额头:“你也听到医生的话了,让你卧床静养,静养知道吗?身体和精神都应该得到休息。” 季锦早准备好了腹稿:“阿行,我不是可以看着自己的团队在奋战,而自己只因为一点小伤就下火线的人,我可以不超负荷工作,但是你想就这样隔绝我和我的事业,真的不能让我真正得到休息。我反而坐卧不宁,没有一刻不在担心。” 林徐行抬头:“今天我午餐会的时候遇到了韩义,他在在场的合作伙伴前,说我是靠压榨能干老婆的工作能力的成功丈夫和上司。” 这真是神来一笔,季锦一愣:“什么?他找你的茬?” 林徐行点点头,一脸无所谓:“你知道现场的人怎么回应的吗?” 季锦低头沉思:“这是试探你和你的合作伙伴的关系是否稳固的刺激?还是韩家也有意进军新兴投资行业?他们的主业一直不是科技孵化融资,这是布局……” 林徐行苦笑着打断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现场的所有人开始纷纷称赞我有一个著名的轮椅军师,简直把你夸成了一朵花,我也是今天才知道c市的行业高层圈里你已经有了一个新称呼,叫做‘轮椅总裁’。” 季锦失笑:“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也希望,那样我至少还有点底气表示说我不是靠老婆的聪明才智才能做出点事业的人。”林徐行无奈地摊手,“你已经无需更证明自己了,我可以让助理和你每天的最新状况,你可以和我讨论你的意见,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稍微放松一点,别那么拼命。” 季锦其实已经心满意足,她真的不想承认,她希望能成为他身边永远可以帮助他的那个人,而不是当一朵被他保护起来的温室花朵,生怕受到一点风吹雨打。 林徐行轻轻俯身,凑到她的耳边,呼吸喷在她的耳边,声音软如叹息:“另外,你太累了,我会心疼。” 这句话太暖,季锦咬着嘴唇微笑起来。 她这样近,皮肤温暖,呼吸带着浅淡的香,他闭上眼睛凑过来:“你用了什么?嗯,这么香。” 嘴唇开始寻找她的,柔软地与她纠缠,用最深的温情融化她的每丝理智,呼吸里有种淡淡的微甜,纠结的香,蚀骨的软。 他的手在她周身游移,那是发自本能的渴望。眼前的这个人,他照顾与呵护了太久,他们的节奏总是合拍,他们的想法总是一致,面对她,他总不计代价不在乎得失,忍不住付出更多的爱。 她的皮肤柔滑,触手只觉微凉的光滑,他呢喃:“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季锦忍不住笑,按住他的手:“别闹。” 林徐行喘了口气,停下来,艰难地说服自己,她的腿还没好,他们之间还需要更长的时间。他想了想,别扭地转身,口气里一点闷:“我去书房办公。” 季锦看他走路的姿势奇怪,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脸一红,等他走进书房,才怅然叹了口气,暗暗想,长久这样下去好像也不是个事儿啊。 他和她都是成年的男女,甚至于,都处于一张合法的结婚证下,大家都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人了,面对这样的情形,似乎都有些无所适从。 他对她,自然是有欲望的。她对他,也时不时迷失在某些情动的时刻,但是她总不能和他讨论这些吧,那也太…… 季锦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于此同时,林徐行坐在书房里,愣愣地看着电脑,他能感觉到季锦的生涩,她这样受过伤的女子,当他走进了她的心,她在爱他的时候,却毫无保留,所以她值得最温柔最好的对待。 林徐行鼠标点了点日历,心里盘算着,外科主任说的这次复诊之后多久,她就能基本恢复腿部的功能来着?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很棒的计划,只能他们一起去圆满。 三天之后,季锦重新开始和林徐行讨论日常工作,两周之后,季锦恢复上班。 季锦上班之后遇到了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人事问题。林徐行亲手精挑细选的核心团队,有一位非常资深的金融专家钱明,四十多岁,也算年富力强,人有视野,又有经验,季锦一向很喜欢同他共事。 钱明在季锦上班的第一天就敲响了季锦的门,金属框架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犹豫,他开门见山:“有人用目前我两倍的薪水挖我,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他不止在挖我,整个核心团队应该都被接触过。” 季锦虽然意外,但是并不惊惶:“详细谈谈。” 原来就在最近,分公司在季锦没有坐镇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运营状况,多个项目开始完成前期接触,陆续启动和渐次进入监管环节。就在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的时候,开始出现有人对于核心团队的接触。 “对方财力雄厚,为了证明他们的诚意,让我看过一份匿名的财报,是他们运营中的,虽然只有模糊的大数据,以我的经验,不是假报告。”钱明对自己的专业度很有信心,他说不是做出来的数据,十有八九就不是。 “所以到底是哪家?”季锦敏锐地问道,钱明能这样说,一定是因为他已经看懂了。 “我不能回答。”钱明拒绝透露,“我不能用我推断的数据作为证据,而且我承诺不透露公司信息。” 季锦点点头,表示理解,比起前脚被猎头接触,后脚就跳槽或者作为条件来向现在的公司谈薪水,钱明对她确实已经厚道太多。 “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季锦问。 “我不会跳槽,我当时的合同是单独和林总谈的,我的利益和公司的盈利绑定,在公司没有获得足够的盈利之前,我只值这么多,但是我创造价值之后,我的股权能保证我的对应收益水涨船高。”钱明说得理所当然,“但是,我只能保证我自己是这么想的,其他人的情况我不清楚。” 季锦彻底明白了钱明的意思,他是来提醒她的。她道谢之后亲自撑着拐杖把钱明送出了办公室。 季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思索目前的局面,毫无疑问,这是一场针对林徐行和新分公司的狙击,是谁?挖角是□□还是另有后招? 于是午餐的时候,季锦和林徐行聊起了这件事,林徐行意外地看了季锦一眼,又垂头,慢条斯理:“钱明直接去找你了?不错,说明他开始信任你并且认可你的领导风格了。” 季锦虽然开心,但是:“谢谢,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是谁做的,有没有后续?” 林徐行淡淡的:“是你的老熟人,当然他的小动作也不止这些。” “韩义?”季锦缓缓一思索就意识到这个可能性。 “嗯哼。”林徐行点点头,切完她盘子里的牛排之后,给她的盘子里又加了一勺沙拉,“赶紧吃,牛排冷了就不好吃了,这事儿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紧急。” “你早就知道了?”季锦急急吃了一口,又问道。 “在林氏的酒会之前,韩义就开始动作了。”林徐行点点头,仍是从容不迫,“在林氏酒会见到你之后,动作就更加频繁。” “哦,别告诉这是因我而起。”季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chapter 53.年少的你 林徐行不动声色地嚼着午餐,想了想才开口:“林氏之前的主体不在我们分公司的这个领域,不排除他们有向这个领域进军的扩充产业需求。所以我很难做出判断,他到底是一个商业版图的扩展行为,还是,仅仅因为你。” 季锦无意识地用指尖划着餐巾,她的目光仿佛落在往事里,她回忆着说道:“他那天说了很奇怪的话,说要让我和你离婚,带我回h市,让我嫁给他安排的青年才俊。” 林徐行一愣,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毫无理智的愤怒。他明知道眼前的季锦,绝不会像韩义说的那样,和他立刻离婚走人,但是林徐行就是控制不住地愤怒。这样的情绪,对于一向温和的林徐行而言,几乎是全然陌生的。 季锦并没有意识到林徐行的异样,她仍是轻声说着,似是推测,似是在问自己:“为什么?当年直到我出走韩家,他对我都没有特别的情绪,就算是多年后觉得有些亏欠,似乎也不需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表达吧?” 林徐行突兀地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知道你和韩义之间发生的所有一切,所有细节。” 季锦惊讶地望他一眼,倒不是不能说,但是讲述自己少女无望的单恋,真是羞耻感爆棚了。 林徐行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无措:“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毕竟这是你的个人隐私。我只是想知道,韩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好啊。”季锦反而坦然了,这样的原因,她毫无拒绝的理由。更何况,那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回想,也不过就是少女的眷恋,谁的青春里不曾爱慕过年少的容颜。只有将一切都放下了之后,回想起来,似乎还能找到一点清淡的香气,如同青春午后的阳光,经过多年,旧了,黄了,但是还暖。 季锦在养父母的膝下的时候,还叫做“季招娣”,无子的季家夫妇,是那么希望拥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孩子,连她的名字里都寄予了这样的祈望。 季招娣是最平凡的都市小家庭子女,父母曾经都是国营大厂的小职工,家境不算优渥,好在知足常乐。后来多年求子的夙愿终于成功,季招娣有了一个得到万千宠爱的弟弟,有了一对子女后,家境虽然清贫,过得比之前更拮据,但还算和乐。再后来经历大面积的国企下岗潮,父母双双失业,家庭的生活一下子陷入了窘境。 养父一夕颓丧,这个曾经的技术尖兵,优秀工作者离开了机器和厂房,技术落伍,思维僵化,甚至找不到一份维生的工作,从此和酒精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养母发挥出了中国女性特有的坚韧,咬着牙撑起了这个家,闹市里一间小小的烧烤摊,楼下是店面,楼上就是全家人的住处,十六岁的季招娣前脚迈进了高中生活,后脚就开始和养母一起为了全家人的生计而劳碌。 十六岁的季招娣在迈入自己的高中生活的同时,也遇到了一个和之前的自己截然不同的人——韩义。 季招娣初见韩义的那一天,是开学典礼,又胖又和气还矮的季招娣坐在第一排。校长请高一届的学生代表致辞欢迎新生,站上台的韩义,衬衫雪白,领口笔挺,没有一丝褶皱,他白而清秀,一张脸有张扬的帅气和阳光。季招娣以前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男生,但没有见过这么会说话的男生,他的声音没有变声期男生那种粗哑的质感,声音清透,他说话的时候,眼角带笑。明明是口号式的宣言,他说起来就格外好听,语意潺潺,像一首诗。 费劲力气从照料烧烤摊的空闲里挤出时间来参加考试的季招娣,指甲里有终年洗不干净的油烟气,一双手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她一张胖脸满是油光,坐在第一排,像看着另外一个世界的生物一样,看着韩义。 “就是最俗气的校草演讲,台下的平凡少女觉得见到男神的情节。”季锦笑笑,似乎不以为意。谁的青春都要遭遇这样一场和男神的相遇,她的很平凡,仅此而已。 林徐行点点头,想了想,补上一句:“我高中,大学和硕士,都是入学和毕业的演讲代表。”表情认真,似乎在附和季锦。 季锦失笑,强忍住自己的笑容,拍了拍林徐行的手,表示她懂了。 “韩义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从见到他的第一天就知道,我也从未对这件事有任何不满,暗恋并不伤人,起码在那个时候,我是这么想的。”季锦坦诚相告,“我甚至想过,在毕业的时候,我一定要鼓足勇气告白一次,虽然必定失败,但是我自己的青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太对不起自己了。”季锦的脸上有种格外的风采焕发,谈起往事,她不颓唐,也毫不扭捏,那是自己生命曾经经历的一部分。 可惜的是,季招娣没有能等到那个完美的毕业,大家各奔前程,你我从此相忘于江湖,多年后互相遗忘。 季招娣第一次和韩义说话,是个意外。她抱着刚洗干净的饭盒从篮球场边急匆匆跑向教室,她的时间表总是匆匆,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她没有时间停下来。 季招娣匆忙的时间表里闯进了一颗篮球,韩义失手把一颗篮球砸中了季锦的肩膀,可惜的是,季招娣不像柔弱的女生直接晕倒,她只是被砸掉了手里的饭盒,一地沙。 这本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季招娣甚至没料到韩义会主动来帮忙捡饭盒和道歉,他甚至塞给她一包精致散发着清香的纸巾和一瓶水,他笑得爽朗:“同学不好意思啊,饭盒劳驾你重洗一回。” 季招娣慌忙摆手:“没关系的,洗洗就行。” “那行,我打球去了。”韩义转身就走。 这个时刻后来反复浮现在季招娣的脑海之中,当回忆将那个时刻修复的无限美好,季招娣总觉得那天晴空万里,少年韩义的笑容完美而阳光,连汗珠里都折射着青春和活力的光采。她把韩义送她的那包纸巾和矿泉水藏在床底下的箱子里,直到某天发现弟弟把她的水偷喝掉,她气了整整三天没有和弟弟说话。 如果说这只是季招娣萌动的少女心的第一次跳动,后来那次意外的相遇,才是让季招娣真正的沦陷。 那个时候的韩义,突然变了一个人,好孩子韩义,作为学生代表致辞的韩义,穿白衬衫的韩义,变成了另外一个韩义,这个韩义,考试缺席,抽烟打架,迟到早退,衣服永远敞开两颗扣子,刘海再也不清爽好看,而是长到遮住了刘海。 韩义成为了学校里“堕落”的代表。 除了韩义自己,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想要“拯救”韩义的老师和学生前赴后继,季招娣连排队都排不上号,她只能默默看着、疑惑着、痛心着韩义的改变。 直到命运的轨迹让他们再次相遇。 季招娣下晚自习总是急匆匆回家,她家的晚市晚上生意正好,养母几乎忙不过来,每晚都期盼她快点回家。那天她下晚自习为了一道数学题,晚了几分钟才收拾书包回家,心急之下,她走了一条近道, 这条近道要穿过一片刚拆迁的老街区,人迹罕至,路灯都没有几盏,入夜后,除了流浪狗,几乎无人经过。 心急的季招娣在这里目睹了人生中第一次暴力事件。她懵懂无知闯入了一群人打群架的当场。无措的她险些被误伤,一根铁棍毫无准头地袭向了骑自行车,穿着h中校服的季招娣。 一声怒喝:“他妈的你眼瞎啦,一个女的也也打,我韩义再怂也不至于搬个女同学来帮忙。”韩义架住了那根铁棍,对着季招娣大喊,“同学没你事儿,赶紧走。” 张皇的季招娣逃离了现场,但是却铭记了那个无法遗忘的时刻。 “你瞧,这就是个无望的单恋的故事,老了之后用来缅怀的那种,我估计我要让你失望的是,这个故事里,没有任何ic的元素,我一直是个小小的可怜的配角。”季锦轻笑。 林徐行在心底长舒一口气,感谢韩义不娶之恩,不然谁把这样美好的季锦留给他?他点点头:“我在等你的那个‘但是’。” 季锦一愣,也笑了,如果就这样结束,一切怎么会如此走到今天? 第29节 “那个‘但是’你听过了,我进入了韩家。”季锦的脸色变得惆怅。 季招娣被韩家奶奶找回,改名叫做叶知柔,进入了韩家,季招娣的新同桌曲听白甚至还没把“季招娣”这个名字叫熟,就改称呼她为“叶知柔”了。 “知微知彰,知柔知刚”,曲听白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她一些。 叶知柔见到韩义的第一次,韩义皱着眉头看着她的校服:“你是我们学校的?以前没见过你。” 叶知柔努力绽开自己最美的笑容:“我叫叶知柔,高二的。” 韩义点点头,离开了韩家。 ☆、chapter 54.蝴蝶效应 高三的韩义和高二的叶知柔,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喜欢上了叶知柔的同桌曲听白,那个骄傲而美丽的校花。 晚自习下了之后,韩义敲叶知柔的房门,叶知柔一开门,一朵新鲜的玫瑰花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的面前,浓郁而娇艳。 “明天帮我带给曲听白,还有这个。”韩义塞给叶知柔两张电影票,“怎么样,没问题吧?” 天之骄子追人的手段也没什么新鲜之处,叶知柔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甚至在这些东西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丝毫没有奢望过会是送给自己的。 因为叶知柔把东西送给曲听白,曲听白对韩义略感兴趣:“和我说说,到底是谁,能让你帮忙给我送花?” “韩义,和我住一个屋檐下的人。”叶知柔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忧心忡忡。 “哦,他啊。”曲听白没有印象,但是绽放出一个最美的笑容,“既然这样,我就见见。他算你哥哥?如果我们在一起,是不是这辈子,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变成真正的亲人,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叶知柔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声回答:“也许吧。” “然后曲听白和韩义在一起,富二代配美女,最般配的组合。”季锦下了一个结论,喝了一口水,一口气说了半天的话。 林徐行不知该如何附和季锦的话,听起来,命运在这个时刻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如果不是因为季锦,曲听白对韩义也许根本就不屑一顾,但是,谁能知道呢?没有人能回到过去的那个时间点,让所有的一切重来一遍,生命里总有无数的蝴蝶效应,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然后呢?”林徐行听见自己轻声问。 “然后,我就变成了世界上最幸福也最痛苦的好友组合中的那个。”季锦轻点着桌布,习惯性用指尖划着圆。 叶知柔处于人生中最迷茫的阶段,旧的过去,原本是她生活的全部,清贫的家庭,忙碌不堪的时间表,操劳奔波的生活。虽然忙碌,但充实。 直到一切轰然崩塌,一个她素未谋面的人,改变了她的生活,她的父亲从未她从未见过,但是据说留给了她一家经营良好的餐饮店。 韩家奶奶第一次带她去锦绣缘的后厨的时候,叶知柔被惊呆了。 她只见过自家的厨房,小而陈旧,满是油污。锦绣缘的后厨,长得就像另外一个世界。不锈钢的全套器具,银色的勺子和厨具闪闪发光,平整的台面,花样反复的餐具,侍者们彬彬有礼,穿熨平的雪白衬衣,领口没有一丝褶皱。 韩家奶奶充满威严地宣布了叶知柔的身份,甚至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主厨走出来:“我见过你父亲,他是个好人。” 叶知柔茫然无措。 这种茫然无措甚至延续到了生活当中,她曾经偷偷跑回过养父母家,穿着韩家奶奶让给她置办的全新行头,黑亮的皮鞋走过夜市的小巷,沾满浮尘。那家入夜之后永远亮着灯,烟火缭绕的烧烤摊,换成了另外一家,养父母依旧还住在楼上,身影从窗户的投影中透出来,叶知柔望着他们的影子,眼泪忽而落下。 她鼓足了勇气,却最终不敢去敲门,颓丧着回到韩家,韩家奶奶还没回家,韩义意外地在门厅看见她:“眼睛怎么那么红?怎么?被欺负了?”笑容如有温度,灼伤了她。 叶知柔摇摇头。 韩义依然坦然笑:“被欺负了和我说,我帮你揍他们。” 她回家,他出门,像交错的轨迹。 叶知柔看着巨大的房间,空旷的别墅,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此陌生,但是过去的生活,又再也回不去了,哪里都没有地方安放一个茫然无措的她。 甚至最好的闺蜜变成了自己暗恋对象的女友,这件事也让叶知柔茫然。本来,她有一个可以讲心事的闺蜜,有一个在最忙碌失措的时刻可以幻想的王子,现在都没了。 叶知柔是坚韧的女子,她把她不切实际的幻想遗忘。 养父母和弟弟很好,他们得到了一大笔钱,可以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这很好。 韩义很好,他得到了一个校花女友,从此谈谈情恋恋爱,这很好。 曲听白很好,她得到了一个男友,还是闺蜜的哥哥,从此他们可以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这很好。 叶知柔也很好,她一夕从穷苦小孩变成了富家小姐,从此不用切菜洗菜卖烧烤,不用骑着自行车追逐时间表,可以专心做自己最担心的数学习题。 一切都很好,叶知柔明明知道。 直到,韩义出事的那一夜。叶知柔半夜听到自己房间门的异响,她忍住恐惧没有尖叫,开灯之后才发现一个半身是血的韩义靠在她房间的墙边,似乎累极了,脸色苍白。 叶知柔吓傻了。 韩义招招手:“丫头,去,检查一下外面从门口到你房间有没有血迹,小心点,别让人发现。” 叶知柔努力按捺住狂跳的心,这才看清韩义的伤口都是处理过的,纱布缠得触目惊心。 她依言做了。韩义又给了她第二条指令,偷偷去他的房间找两件衣服出来,给他换上。 等叶知柔回到自己的房间,韩义已经在她的床上睡着了。叶知柔这才明白为什么韩义为什么不去自己的房间,想来是累到脱力,确实没有力气走回二楼自己的房间。 叶知柔一整夜都没有睡,她时不时去试试韩义的鼻息,确定他没有真的死去。苍白的少年韩义在她的床上睡着,这就像一个真实又恐怖的美梦。叶知柔坐在地板上,看着韩义的睡颜,舍不得合上自己的眼睛,明明知道不应该,明明知道不可能。 天亮之后,一切梦境都将粉碎,叶知柔仍是那个胖胖的,和气的叶知柔,韩义仍是那个帅气的,不循规蹈矩的少年韩义,他穿上叶知柔给他带来的衣服,吃着叶知柔偷偷给他多留的一份早餐,一脸欣赏:“看不出你挺讲义气的,以后我罩你。” 韩义总会时不时带着各种各样的伤回家,叶知柔永远是那个沉默无声的麻烦解决器,帮他尽力隐藏,帮他恢复。有些时候,叶知柔还要特别帮他留门,她心平气和做着数学习题,等韩义回家,直到夜半三更。 叶知柔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她更想看到那个清爽干净,在主席台上发言的少年,意气风发,让人移不开目光。 韩义一脸不在乎:“小胖妞你懂个屁。” 于是叶知柔只有沉默。默默做着那个他身后,帮他擦屁股的人。 叶知柔的厨艺一直很好,在保姆休假或者下班后的日子,偌大的房子里,叶知柔总会经常被韩义召唤,解决他的温饱问题。 韩义对着叶知柔做的独门炒饭总会发出感慨:“是不是胖子做饭都特别好吃?你们特别会吃,所以特别会做?” 叶知柔认真告诉他:“我会瘦下来的。” 韩义笑笑,揉揉她的头:“小胖妞也挺好的,等以后我给你找个婆家,也找个吃货,你们俩刚好凑一对。” 叶知柔也笑笑,不再争辩。 “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想过,也许某天真的像他说过的那样,平淡地升学,然后毕业,找个人嫁掉,说不定还是他帮我找到的婆家。”季锦叹了口气,笑了笑。 “我觉得你现在嫁得也不错。”林徐行很肯定地下了个结论,一本正经。 季锦又笑:“对,你说得是,我嫁得是挺好。” 林徐行这才心满意足,招手给季锦要了一客鲜果挞,慢慢等着季锦继续讲下去。 “其实那段时间,对于少女叶知柔而言,不算生命中最阴暗的时光,抛掉无谓的暗恋,我其实过得很好。”季锦点点头,衣食无忧,忙碌不堪的韩家奶奶甚至努力向她传授过一些管理学知识,她从未忘记故友的嘱托,锦绣缘在季锦成年,能够负担起管理职责之后,将会完整无缺还到季锦的手上,韩家奶奶郑重地承诺过。 如今的季锦之所以为季锦,与当年叶知柔从韩家奶奶那里学到的东西不无关系。 直到曲听白和韩义的事情爆发,曲听白险些自杀,叶知柔主动向教导主任承认了自己和韩义之间发生了并不应该发生的事。 那是叶知柔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韩家奶奶发脾气,她狠狠拍着桌子,甩了韩义一个巴掌,她看向叶知柔的目光哀伤又失望:“你们两个,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天哪,这让我怎么和韩义的父母交代?怎么和知柔的父母交代。”韩家奶奶仿佛一夕老去,她如此颓丧,跌坐在椅子里,“我老了,我管不了自己的儿子,也管不了自己的孙子……” 叶知柔哭着恳求韩家奶奶的原谅,她第一次跪了那么久,跪到膝盖失去知觉,回应她的只有一扇关闭的书房门。 ☆、chapter 55.关于梦想 叶知柔被严格禁止和韩义继续接触,她也见不到离开学校,请了病假去做手术的曲听白。 叶知柔本来就失去了父母,现在又失去了闺蜜,失去了暗恋的王子,失去了对她一直温和关爱的韩家奶奶。 这段时光才是最艰难的。 直到某一个清早,韩家奶奶专门派人把季锦带到了她的书房,韩家奶奶重新恢复了她的温和与庄重,她的办公桌上有一个戒指盒,她的口气似乎充满妥协:“我认真重新想了想这件事。主要是目前的你们太小了,如果真能是我的孙子和老叶的后辈,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来到我们韩家之后,韩义这孩子似乎闹事也少一些了,很少再看到他一身伤的回来,怎么也收心一些。孩子,这样,你们都好好学习,考上大学之后,我先给你们订婚,等你们毕业之后,如果一切顺利,再结婚。” 韩家奶奶给了她一枚小小的黄金圈,眼神里都是慈爱:“这是当年我我们老韩给我的,不贵重,但是算是个老物件,奶奶一直很喜欢你这个孩子,心善,温柔,也只有你能管住韩义那个野性子。不过你们还小,还要再多磨练两年,奶奶说的,你明白吗?” 叶知柔满面羞惭,她愧疚于韩家奶奶居然给了她如此大的信任,让她如此受之有愧,如果她知道一切都是谎言,都是假象,不知道会有多么的失望。 然而韩家奶奶的态度却很坚决:“这个戒指你收好,哪怕几年之后,你遇到更好的对象,看不上我们家那个混小子,就当是奶奶给你的陪嫁。”韩家奶奶表情温柔,再也不是那种失望之极的神色,却有种力不从心的哀伤,那样的哀伤让叶知柔再也找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一心惴惴不安,带着戒指盒去找韩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一脸铁青,把戒指盒一掌挥开,晶亮的戒指圈滚落在地板上,他指着她的鼻子:“叶知柔你少做梦。”她去捡起来,喃喃地:“我只是想拿来还给你。” 其实她并不生韩义的气,她明明知道,韩义的心中,那枚戒指本只有一个主人,最美丽骄傲的曲听白,叶知柔只是一个被韩义推出来作为曲听白挡箭牌的可笑傀儡,道理她都懂,但是她依旧伤心。 林徐行握住季锦的手。他甚至无从想象,怎么会有人对季锦如此粗暴而残忍,他最亲爱的季锦,值得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人与事。幸好,从现在开始,季锦的幸福由他守护,季锦的快乐由他捍卫。 季锦长长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些伤害藏在心底那么多年,午夜梦回的时候,她甚至不想去回想,无人言说,无人倾诉。但是此刻,在这个洒满阳光的餐厅午后,面前是她的爱人,她的秘密在他那里很安全,她的痛苦也很安全,她知道,她一直都能感觉到。 “然后,我就度过了我这一生中最不想去回想的一段时光。”季锦喉头发紧,“命运早就给了我启示,我却一直视而不见。” 叶知柔很孤独,在学校,她独自坐在一个人的座位上,周围都是怪异的目光,窃窃的私语,在家里,奶奶依旧忙碌,韩义不见踪影。 少女叶知柔的生命那么空洞,只有她一个人顶着重重的压力,艰难地前行,身边空无一人。直到那个午后,少女叶知柔,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胁迫。 她是放学的时候被堵在了回家的路上,平时有司机接送,今天是个意外,司机临时有事,她选择步行回家。拦住她的是高一届的学姐们,她们面色不善,推推搡搡。 那么多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和言语:“你以为你是谁?胖得像头猪,丑成那个鬼样子。” “你什么货色,都敢上来倒贴韩义,你脑子进水了吧你。” “破不破相都一个德行的蠢样子。” “……” 原来,因为对一个人的爱,可以生出对另一个人那么深的恨。 原来,明明素不相识,就有人可以仅仅因为传言就对其他人保留如此深的恶意。 那是叶知柔人生中第一次挨打,并不算很重,但是那种拳头与肉相击的痛感,真真切切。多年之后,季锦看到校园欺凌的报道,还是不由自主地感觉到愤怒,她曾身为弱者,所以没有人更能体会那种无能为力和痛苦。 “后来当我成为季锦之后,我去学了自由搏击和跆拳道。”季锦平铺直叙,“你瞧,除了跑步之外,我其实还是会其他运动的,所以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能保护我自己。因为我为了能保护自己,做了很多很多的努力。” 林徐行艰难地点头,他心疼得厉害,难怪季锦一直如此坚韧而充满戒备心,不是什么人都经历过她那样的艰难,也不是所有人能像她这样努力去成长。 “在她们推搡我到一半的时候,韩义出现了。”季锦笑笑,“你看多么嘲讽,我因为他被欺凌,最后依然要靠他拯救。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件事是不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只是我还远没有现在的我有能力,知道应该如何去解决问题。” 韩义出现的时候,叶知柔真是最难堪的时刻,衣服被撕扯掉扣子,脸上已经被巴掌扇出红肿,身上还有被攻击的脚印,但是叶知柔却始终倔强地不肯流泪。 韩义赶走这群人的方式也很“特别”,他显然认出了其中领头的少女,笑容轻蔑:“我还以为你生什么气,这种我玩玩而已的小角色,也值得你专门堵她。” 那位少女这才笑嘻嘻露出和悦的神色:“韩义,你说我就信,既然如此,你给她一巴掌,这事儿算完,我也懒得和这个叶知柔浪费时间。” 韩义二话不说上来甩了叶知柔一巴掌,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在他打她的那个瞬间,叶知柔的眼泪就下来了,这个心狠的白眼狼,她为什么曾经以为这样的人居然是王子,真是瞎了眼。 第30节 叶知柔哭得那么倔强,一声不吭,她的少女心在那个放学的黄昏碎得一地。 心碎的最大好处是,将会对所有一切失去期待,少女叶知柔终于放弃了自己无望的爱恋。她继续孤独地过着她的人生,没有闺蜜聊心事,没有同学,没有韩义,只有书本和学习,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让自己的成绩一点一点前进。 “那个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快点高考,我要离开这个地方,去一个全新的城市,谁也不认识我,也许我就能重新开始生活,认识几个新的朋友,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斩断。”季锦很认真地说。 林徐行也全然理解,那种想要忘记一切的经历,他也有过,他做得更狠,把自己流放到异国他乡,以为再也不会对家人和故土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结果,我没能等到高考,先等来的是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季锦回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彻底改变了她一生的夜晚。 韩家奶奶给她订了一个蛋糕,但是她太忙,没有回家陪叶知柔过生日,偌大的别墅空空荡荡,她认认真真点了蜡烛,许了愿,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仪式感十足,仪式总是能够帮人铭记。十八岁的叶知柔即将高考,她的愿望很简单,她要上一个很棒的大学,帝都的那所她逐渐有了考上的信心。韩家奶奶送她的生日礼物也很特别,c市一套房子的房产证,叶知柔的名字作为业主印在上面,还有户口。这一切都代表着一个逐渐清晰的全新未来,她将不再依附韩家,她是独立的自我。 留级的韩义现在是她的同学,他虽然高考无望,但是那已经和叶知柔没有关系了,叶知柔当不再对他抱有希望之后,就不会再失望。虽然她依旧帮他隐瞒伤口,帮他顺便多做一份饭,但是那种爱恋渐渐消退,真是因为真切地爱过,所以她能待他依旧温柔,却止不住心头的失望和受伤。 在空旷房间里吃过蛋糕的叶知柔准备做完最后半套卷子就早点睡觉,她喜欢这种朝着自己命运的目标,不断靠近的感觉。 然后她房间的电话突兀地响起来,叶知柔接了,破碎而吵杂的背景音,韩义断断续续说着:“打电话报警。”然后报了一个地址给她。 叶知柔的第一反应是韩义又在恶作剧她,有打电话给她的功夫,他自己不能报警?但是她放心不下。 叶知柔报警之后依然不放心,穿上外套就冲了出去。 “现在回想起来,我那个时候应该对韩义还残存着那么一点点喜欢,或者说,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的依恋,当一个人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少的时候,就会觉得什么都很珍贵。”季锦捂着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chapter 56.梦想破碎 “那是一家ktv,我从没去过的ktv。”季锦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好像冰面下的大河,暗潮汹涌。林徐行甚至能听出那一点点声线的颤抖,就像人们面对最恐惧的事物,不由自主生出的畏惧。 “如果这对于你而言很艰难,你可以什么都不用说。”林徐行握紧季锦的手,试图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的一点温暖和力量传递给她。 季锦恍惚地朝着他微笑:“你知道凤凰涅槃吧,传说中的神兽,最后需要从烈焰中重生,我以前就想过,凤凰涅槃的时候,疼吗?你想,那毕竟是火焰,对于普通人而言,别说周身火焰了,就是被85摄氏度的热水烫一下,都是惊叫连连的。直到我经历过那个夜晚,我才模糊地意识到,凤凰涅槃,一定是痛的,只有那么痛,才能让自己宛若新生。” 那家ktv的灯光很暗,地段也古怪,不明就里的叶知柔一头闯进去。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开始锻炼身体,又长了点个子,虽然远称不上纤细苗条,但是和刚进入韩家时候的那个小胖妞依然有着身形上的差距。 叶知柔从后门溜进去,即便她毫无任何经验,也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她地段不熟,人也不认识,就凭着自己的一股孤勇,那么毫无防备地闯进去。 ktv里的人少得可怜,更显得在走廊上寻找她格外扎眼,直到她被一个人猛地拦下来,他似乎认识她,笑了:“这不是韩义那个小姘头吗?在他们学校闹挺大的那个,你说韩义什么眼光?看上这么个小胖子。”他轻佻地看着叶知柔的胸部,“发育的倒是还不错。”随便捏了两把,就把叶知柔拖进了另外一个楼层的包厢。 叶知柔又气又急,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冒进,心头一片冰凉,她的报警电话已经打了很久了,为什么这里看起来如此平静?她就这样不问缘故,一头闯进来,真是智商欠费。 包厢里,韩义倒在沙发上,似是已经失去了意识,叶知柔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扑向他,上下看了一遍,还有呼吸,似是没有外伤,韩义还好端端地活着,叶知柔终于舒了一口气,要是,真的要是韩义出了什么事,韩家奶奶得有多伤心。 “呦,还挺关心韩义?”拖她进来的男子似乎挺意外,“看不出来。” “你要怎样才能放我们走?”叶知柔不发怒不惊惧,冷静地问着问题。 “别这样,说得好像是我强行把你们俩留在这里似的,韩义可是自愿来玩的,你也一样,可不是我绑着你的腿拖进来的。”那男子的笑容迷离。 “你要怎样才能放我们走?”叶知柔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冷静,淡定,努力不多带一丝情绪,再怕也要藏起来。 “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那男子笑着,“要不,你陪我一晚上,你说第二天韩义会不会被气死?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叶知柔一僵。 “不不不,只是那样太没趣了,不然我们先玩一点更好玩的东西。”那男子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只注射用针筒。 叶知柔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不要是她想象的那样,千万不要。 叶知柔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去反抗,挣扎,厮打,哭泣,恳求……从最强力到最柔软,从最倔强到最失去尊严,但是那都没有用。 那男子用力把她甩倒在玻璃桌上,玻璃桌轰然碎裂,叶知柔感觉到自己的右手剧痛,吃痛之下,一时失去了力气。 叶知柔的脸被狠狠按在地上,那男子显然状态也不对,力度狠绝,满地厮打后破碎的玻璃渣,剧烈的疼痛,血的感觉粘腻,贴满了整张脸。 那个瞬间,针头已经刺进了她的手臂,然后包间房门被猛力踢开。迟到的拯救终于来到。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我躺在病床上。”季锦平铺直叙,“我的右手受伤,我的脸被毁容了。” 季锦我手指放了又握,握了又放,这才是她许久以来面对林徐行的负担,她的脸,不是林徐行以为的那么“天然”。 “我因为治疗,错过了那一年的高考。”季锦苦笑,“就是去了也没用,我的右手那个时候不能写字。” 林徐行握住她的手,没有怀疑,没有轻视,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这个时候,言语都无力,他想了一想,轻轻的一吻落在她的眼睛上,话语如同叹息:“都过去了,就像再长的噩梦,也终究要醒一样。” 季锦一时间心里的酸楚那么满满涌上心头,她也痛过,也挣扎过,也犯过错,然而却从没有人试图了解她的痛苦。唯有时间,陪她治愈多年的伤痛,还有就是眼前这个最为温柔的人,他待她,总是如此稳妥而呵护。 她在他的颈窝之间静默了一会儿,直到感觉自己刚才涌起的泪意渐渐褪了下去,才退开来,眼圈略红:“对,都过去了。” 林徐行皱着眉头:“然后你就离开了韩家?他们就这么让你走了?”让一个毫无谋生能力的少女就这么离开韩家?林徐行觉得不可思议。 季锦笑了笑:“对,故事差不多就快这样结束了。” 叶知柔并不知道韩义到底卷进了怎样的事件,她只知道后来,韩家花了很大一笔钱,“摆平”了那间古怪ktv里发生的所有事,她也不知道那个伤害过她的奇怪男人,最后到底是否伏法。她似乎听过家里的阿姨和韩义争论,说学校里已经流传着关于她的流言,说她涉毒,而韩义拒不出现澄清任何事。 那个时候的叶知柔,正处在极深的懊恼和痛苦中,原本,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可以高考,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城市,重新和另外一群人一起,安放自己的青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梦想就这么被摧毁的感觉,让人生出无尽的绝望。 绝望的少女叶知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几乎从不出门,她骇人的脸只怕出门也会吓坏其他人。医生来家里看诊,她从门缝里偷听到了最新的医疗建议,医生建议韩家奶奶送她“去特殊的治疗机构”。 叶知柔觉得可笑,她第一次生出强烈的愿望,这一次,她不要再去任何她从未了解过的地方,不要再由任何人决定她应该去哪里,应该和什么样的人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之下,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一次,她要自己把自己的人生握在手里。 她几年来,逢年过节的红包从未动用过,加上韩家奶奶给她的那份十八岁生日礼物,一幢房子,足够她短期富足的生活。 她要去c市,去那个她素未谋面的父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治疗她的脸,重新准备高考,她要决定自己的人生。 “过程漫长而痛苦,那一年。”季锦眼神晶亮,“那一年我每天都觉得自己要撑不下去了,然而过去了之后,现在回想,幸好我曾经有过那么痛苦的经历,让我自己变得无比强大。” 林徐行用额头抵上她的,喃喃的:“幸好你变成了这个样子,幸好。” “呦,我当是谁呢,林总秀恩爱的这地方。”韩义眼珠一转,“还挺别致啊。” 午后的餐厅,就着一份甜品,本来最适合回忆往事,却没有料到,往事中最重要的那个配角,突兀地出现,打断了这个回忆的时刻。 林徐行这是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想要揍一张看起来满不在乎的脸。他忍了忍,努力消化了一下之前季锦传递给他的信息,扔开餐巾,笑容反倒更迷离,让韩义看不出虚实:“韩总,真是巧,‘又’见面了。” 韩义其实已经在门口看了一会儿了,季锦和林徐行简直就是一对沉浸在爱情中旁若无人的爱情鸟,亲吻,拥抱,这是公众场合好吧!谁让这两个人这么恩爱的模样?!可恶,有没有社会公德! 叶知柔,她不应该这么幸福,不应该是一个沉浸在幸福婚姻中的小女人,她应该过得悲惨,等待他的拯救,否则他这么多年来的寻找和坚持,意义又何在? 季锦也是一阵无措,这世界上还能有更巧的事情吗?才把和韩义的这一番往事回忆完毕,他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丝毫不留给她任何平静的机会。从上次林氏酒会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韩义。而这段时间的韩义,绝对算不上丝毫没有动作,挖她公司的人,到底是一时之意,还是早有预谋?是否还有更有杀伤力的后招在等待她与林徐行? “知……季锦小姐,好歹上次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怎么,不请我坐下来喝杯咖啡吗?”韩义的目标从来不是林徐行,林徐行只是一个他走近季锦的连带物品,无论他收到的报告多么详尽,唯有真正面对季锦,他才能真切了解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季锦。 ☆、chapter 57.睚眦必报 “韩义,如果真的可以,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季锦眯着眼睛,口气郑重而无奈,“我不需要你的拯救,你从来没有拯救过我,如果可以,下次请你看着我遭别人毒手也不要出面拯救我,我真的求你。” 季锦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十分狠绝,一丝情面也不留,但是她唯有如此。如果真的可以,她多希望韩义依旧是泛黄岁月里的那张清俊面孔,在讲台上,意气风发,他与她终成陌路,谁与谁都没有纠葛。 “呦呦呦,这话说的,没良心的丫头。”韩义自顾自拉开一张椅子,似乎不为所动,他好整以暇,盯着林徐行,“林总,瞧瞧你的妻子,可是个狠心肠的姑娘。” “我也算有些能力,如果日后能有相助韩总的,您尽管提,就当是当日对季锦恩惠的回报。”林徐行很淡然,“但是显然,我的妻子不需要旧日噩梦的打扰,就让那些已经过去的,就此过去,韩总以为如何?” 韩义一声嗤笑:“过不过去这事儿,要看当事人,当事人林总你明不明白?没有经历过那些事儿的人,没资格说话。”韩义这话真是一巴掌又扇回来,意思是你这种不明白的人一边儿玩蛋去,少打扰老子叙旧。 “那好,当事人告诉你,韩义,你从来没有让我的生活变好过,我因为你,丢了学业,毁了容,声名狼藉,我花了那么多年才从生活的最底端爬上来,我终于过得幸福,你来做什么?这次想怎样?赏我一颗枪子?不逼到我家破人亡你不会放过我是不是?”季锦忍不住口气带了冷峻。 韩义的从容这才崩塌,脸上带着凄然神色:“不,知柔,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现在叫季锦。”季锦脸色仍冷。 “好,季锦,你别生气。”韩义这口气已经算得上委曲求全,谁敢让意气风发的韩义如此低身段,也唯有蜕变后的季锦。 “我怎么不生气?上次林家酒会上,你明显早在书房里,早不出来救我,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现,你是早有预谋还是居心险恶?”季锦又是一句逼问回去。 韩义大怒:“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可以骂我打我,怎么能冤枉我的用心。” 季锦冷笑一声:“知道被冤枉的滋味不好受了?你让我在整个世界面前背负罪名的时候,怎么不替我觉得委屈呢?” 韩义如同被戳破了的皮球,一下子软下来:“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往事和你,我都当成是往日的垃圾,倒掉了就完,我只求你别再出现。”季锦继续冷哼。 不不不,她和他可以互相亏欠,但是她和他不能一拍两算,韩义不甘地大吼:“那不可能。” 季锦似乎不以为意,她冷静地逼到他面前:“那你要怎么样?像你说的那样,让我离婚,然后呢?和你回h市?接着呢?让我变成韩家大宅的‘鬼魂’?” 韩义浑身一颤,倒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不会的,不是的。” 季锦冷静地一丢餐巾:“韩义,不要以为全世界只有你能给人幸福,恰恰相反,你就是那个痛苦的源泉,只要远离你的自私自利,谁都能拥有幸福。” 韩义尤不甘心,指着林徐行:“是是是,我不能给你幸福,他就能吗?他的过去干净吗?他那些脏到一塌糊涂的事情,他告诉过你吗?” 林徐行眼神一凛,一身冷冽的气息。 季锦比林徐行更先开口应对韩义的质疑:“林徐行的过去干不干净,是我们夫妻俩的事情,我们自家的事不需要一个外人来管。”她深吸一口气,“我的过去又干净吗?怀孕堕胎吸毒,任何人看到我的简历才会觉得我配不上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吧?” 韩义全身一阵剧颤:“不,不是的。” 季锦点点头:“韩义,我的名声都是拜你所赐,谢谢你当年的‘照顾’。” 韩义望向季锦,又看向林徐行,两人都神色平静,林徐行的眼睛里甚至还有一丝悲悯,这两人显然已经深知彼此的过去,那些本来唯有他才能理解的事,季锦早就告诉了林徐行。 “我们之间不需要互相原谅,不需要再续前缘,我们需要的只是互相遗忘。”季锦淡淡的,“求你忘了我,我过得很好,非常好,你不亏欠我,也不需要补偿我。” “不,你能和听白重新成为朋友,我们也可以。”韩义犹不死心。 “不可以,在你还纠缠于往事的时候不可以。”季锦看着他,“你只有彻底明白,我现在是季锦,不是叶知柔的时候,我们也许还能有机会成为朋友,现在的你,不可能。” 韩义几乎是迷茫了:“叶知柔和季锦,本来就是一个人。” 季锦叹了口气:“你还是不懂。”她拉了拉林徐行的衣服,“我们走吧。” 林徐行点点头,他推起季锦的轮椅,朝着餐厅的外面走去,韩义虽然心头巨震,仍不死心,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就这样让季锦和林徐行离开的话,她就真的走出了他的生活,他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季锦的轮椅。 林徐行终于泛上来一点脾气,如果不是为了季锦,那些被他遗忘的岁月也不会这样想起,韩义如果真的了解过他的过去,就不该在这个时刻来招惹他。 林徐行擒住韩义的手腕,那一捏之下,力道大得惊人,韩义吃痛,但是仍是倔强,大声说道:“季锦,你不能和这个人在一起,你相信我,我就算对你做过再多的错事,我从来没想过害你。” “请你松开我太太的轮椅,不然的话,我将使用一些不礼貌的手段。”林徐行最后一次警告韩义。 “你他妈的给老子滚,我和季锦说话,关你屁事。”韩义的手腕被拧得生疼,口上更是不留情面,一拳挥过来,直朝林徐行面门。 林徐行一手接拳,反手一拧,把韩义干脆利落过肩摔在地板上,“轰”一声,四座皆惊。 林徐行挺身一个跳压,一拳揍在韩义的脸上。 季锦也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林徐行出手,他的温和有礼已经深刻印入了她的印象,刚才韩义的诸多挑衅,林徐行连脸色都没变过半分。 “嗷……”韩义脸色扭曲,痛苦地躺在地板上。 第31节 林徐行就势轻声在他耳边说:“听说你打过季锦一巴掌?嗯?就当是还当时的债吧。” 林徐行整了整西装,扭了扭手臂,蹲下来把自己的名片稳妥地□□韩义的西装口袋里:“真抱歉,虽然出于自卫,但的确出手有些没分寸,如果有医药费,请联系我的助理。” 林徐行脸色不变,站起身来推着季锦,从容地走出了餐厅,口中温和询问:“要不今天翘班吧,都快下班的点儿了。” 季锦持续性目瞪口呆,刚刚发生的一幕真是让她不知所措:“额,那个……” “你想回去救他?”林徐行停下了脚步。 “不是。”季锦迅速摇头。 林徐行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我想,我明白他最近手段的含义了。” “嗯?”季锦茫然。 林徐行揉了揉她的头,什么都不明白也好。 ** 最近林徐行身边助理团队的午饭八卦,又多了不少谈资。 “今天那个峰会,哎呦我去,场面老精彩了,我们林总发言完了之后,韩氏那边那群人又是老样子,反复提问,问题刁钻古怪,摆明了来砸场子。” “无不无聊啊,韩义这是正面撕逼啊,多少回了都被林总无情碾压。” “听说都是为了争咱们老板娘。” “真的假的?都是有夫之妇了,这韩义脑袋有问题吧。” “谁知道,把那么正式的峰会整得和小孩子过家家吵架一样,感觉下回要被这些峰会封杀我们咯。” “要封杀也是封杀韩氏吧,关我们什么事儿啊。” “你傻啊,人家就是办个行业交流会,两头都不敢得罪啊!” “哎哎,别说那个,那都是小事,韩氏的人挖你没?我的年薪都给我开到现在的三倍了。” “呸,跟着那种傻逼,别逗我了,十倍我也不去。” “别介,咱不带情感因素,开玩笑,这真金白银的年薪啊,可是现成的。” “有点职业发展头脑的都不会想去吧,咱花了多少力气才爬到现在的核心团队周围?就算挖过去,韩义能重用林总身边的核心助理吗?挖人这是意气之争,拿自己的职业发展和他们闹腾,那不是自己玩自己吗?” “好像也有点道理……” 而于此同时,也同样在和林徐行吃午饭的季锦,皱着眉头看行业周刊,然后问他:“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聊聊的?” 林徐行的眼光在季锦手上的杂志上一绕,突然明白过来:“你说最近行业峰会的事情?我早有预料,没事,你不用管了。” “韩义和条疯狗一样,到处追着你咬,这么烦人的事情你都不和我吐吐槽,减减压?”季锦笑着看他。 ☆、chapter 58.耳鬓厮磨 “那也得他是我真正的压力才行啊。”林徐行好整以暇,神色有些漫不经心。 季锦尤不放过他,手搭上他的手背:“韩氏也算金融帝国,他要真是打定了主意和你过不去,他不会轻易收手的。” “那就试试看吧。”林徐行笑得轻松。 季锦犹豫了一会儿:“我不希望这是一场意气之争,我本来应该是帮助你的,而不是为你带来更多的阻力和麻烦。” 林徐行揉揉她的头:“傻丫头。你真的以为,没有他,就没有别的什么人吗?” 商场如战场,开拓市场,总有行业之争,“同行是冤家”这句古话早有道理,为了逐利,总有需要面对的对手。 季锦低头一想,也就明白了,她本就是聪慧的女子。 上次餐厅一见,正面开打,她知道以韩义的性子,绝对不能善了,但是这样小打小闹在明面上和林徐行过不去,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也很符合韩义那个万事都要闹大的个性,但是她总觉得心里有着隐忧,久久不去。 林徐行漫不经心吻了吻她的指尖:“别忧心这些,上个月的经营报告我还没看到,在哪里?” 季锦心头一凛,每次她以为林徐行总是毫不在意,实际上在关键性的运营数据上,林徐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常常笑着对她说:“数字从来不会骗人。” 他关注经营状况,正如医生观察病人的血管造影,他清晰知道每一笔开支和收入滚动到了哪里,这些开支创造了多少利润或者长期价值。这种专注和细致,是成就林徐行之所以为林徐行的重要原因之一。 季锦同他细细讨论着最近的经营状况,韩义的行为如淡淡的浮云,渐渐从季锦的心头飘散,毕竟,有林徐行在,她从未见过他思虑不周或是无故落败。 而林徐行关注的事情,和季锦孑然不同,他有些心猿意马,季锦的幽香一股股地飘过来,他知道自己最近的定力越来越差,每天因为季锦的腿还没完全复原,抱着她去洗澡,洗完澡从浴室里接出来,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季锦在她房间的浴缸旁一共摔倒过两次,第一次他既惊且惧,且和季锦还没有坦诚彼此的心意,他绅士地用毛巾盖上了季锦所有关键部位,那次的季锦在他的心头留下了一个姣好优美的轮廓。第二次情势就大不相同了,他爱着她,她也爱着他,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没有之一,心意相许的时候,亲吻让人特别情动。所以当她哀哀摔倒在地板上的时候,他虽然心头惊惧,但是那欲/望无法控制。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意念力,才让自己稳住手,送她就医。 那天与韩义在餐厅正面从冲突之后,林徐行带着季锦回家,一路上季锦都很平静,她定定地告诉他:“无论韩义说了些什么,我相信你。你的过去,愿意说也好,不愿意说也罢,我相信你。” 林徐行心头微颤,坚定答她:“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请给我一点时间,当年发生的事情,我自己都没有整理清楚,在把你卷进一场乱局之前,我应该有所准备。” 季锦拍拍他的手:“当然,随便多久,等你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她哼着歌就打开手机开始看月报。没安分几分钟,又歪着头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身手那么好,但是看你打人真是帅极了。” 她的幽甜蹿进鼻尖,她的呵气暖而软,在耳朵之间盘旋,林徐行无端起了战栗,一股邪火慢慢升腾上来。 季锦毫无所觉又悠哉悠哉坐回副驾,哼着歌继续看手机,他心猿意马开着车,突然问:“你的腿什么时候复诊?” 季锦翻出日历:“下个月最后一次,我真的觉得我好得差不多了,走路虽然有点疼,但是用拐杖能自由移动,是你太紧张我了,我真的没那么严重。” 林徐行点点头,下个月吗? 相对论告诉我们,时间的长短,往往不由本身决定,而是由我们的感受决定。度日如年才是现在林旭行对时间的真实写照。 他与季锦谈完运营数据的月报,几件需要复核的小细节需要季锦再重新review一次,公事谈完,私事不由就上了季锦的心头。 季锦皱着眉头问:“这个月就要过年了,上次你说,要带我回家过年,这件事还成立吗?” “当然,爷爷上次因为你在书房受伤的事情,还发了一顿脾气,这次回去你要好好安抚他一下。”林徐行点点头。 林家的过年,到底是怎么样的?季锦从来没有幻想过。对于她而言,对和家人一起过年有概念,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了,那个时候的她,还有过养父养母,还有过韩家奶奶。后来的她,孑然一身,身边没有任何值得依靠的人,过年就是一个仰望别人的幸福团聚,自己孤身一人的日子。 “我需要特别打扮吗?”季锦有点紧张地问道。 “不用,你本来就很漂亮了。”林徐行揉揉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光亮如丝,满是清新光泽,触手手感顺滑,忍不住让人多摩挲几下。 “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季锦凑近他,把眼睛眯成一道微弯的月牙。 林徐行忍不住低头吻她,季锦凑上来的笑脸就像一张无声的邀请函,她的唇柔软,饱满,有清新的花草香气,那种湿软,让心头漫起涟漪。 那股熟悉的火焰,又开始周身燃烧,怀里的这个人,似乎能让温度无声上升,让烈焰恨不得焚尽彼此。 季锦回吻他,唇齿与他纠缠不休,她对情/欲是如此陌生,但也生出无尽的渴望,他揉她的每一寸,都只觉得不够,渴望更深的方式糅合彼此。那种感觉,陌生而炽烈,她却毫不畏惧,只要和他,什么她都能承受。 他小心翼翼抱着她,托着她的臀部,把她找了一块最合适的地方安放,他们已经不由自主已经移动到了办公桌上,林徐行大手一挥,满地文件零落,像风中飘零的白色树叶。季锦衣衫不整,林徐行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覆在她的身上,衬衫的扣子几乎全部解开,形状优美的胸肌和腹肌,若隐若现,每一寸肌肤的接触,都让火势更加强烈。 季锦眯着眼睛,发出无意识地呻.吟。 在事态发展到最关键之前,林徐行强迫自己停下来。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该死。 他抱住她,努力缓和自己的呼吸,还是太着急。还有最后一次复诊,从季锦的生涩上,他已经明白,季锦是第一次,第一次,她值得最美好的场景,而不是在这里,在一张办公桌上,那显得太不尊重她。幸好他刚才把办公室的百叶窗合上了。 他把季锦抱进自己的怀里,替她一颗一颗系着纽扣。口里轻声哄着她:“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季锦红着脸轻声说:“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谢谢你。”事无巨细的林徐行最近每周至少要问她两次,她什么时候最后一次复诊,那表情让她暗暗明白,林徐行到底在计划什么。 林徐行心头一暖,吻了吻她的额头:“不许再说我是个好人了。” 季锦“噗嗤”一笑,把头埋进他的颈窝里,点着他的指头:“说起来,是好久没给你发过好人卡了。” “你试试,咬你信不信?”林徐行把牙齿凑到她的耳朵边。 季锦嗤笑:“我信我信,怕你了。” 林徐行忍不住含住她小小的耳垂,用舌尖玩弄了一会儿,季锦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发出轻颤,林徐行依依不舍把她放开,他喜欢看她情动的模样。 林徐行把季锦抱起来,放进轮椅当中:“你还是先出去待会儿,你在这里我无法工作。” 季锦大笑:“原来冷静的林总也不总是这么冷静的。” 林徐行无可奈何。 季锦上下看了自己一遍,确定并没有任何遗漏之处,这才推着轮椅出了林徐行办公室的门。她低头皱着眉头,这样和林徐行之间的互相吸引,在某些时候也让人很为难呢。 “季锦,走路要看路啊。”一个熟悉的嗓音在季锦的面前响起。 季锦猛得抬头,面前的人容貌姣好,身形窈窕,穿一套纯白色的职业西装套裙,就像盛放在办公室里的一朵清新的百合花,立在她面前的正是许久不见的舒兰。 舒兰一手扶住季锦的轮椅扶手,显然刚才漫不经心的季锦差点撞上她。 季锦神色一敛,连忙道歉:“对不起,刚才想事太专注了,真是不好意思。” 舒兰看她的眼光灼灼,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季锦刚出来的林徐行办公室,让季锦生了前所未有的窘迫,似乎刚才在门板之后发生的事,都在舒兰的眼光里无所遁逃。 舒兰笑笑:“你和林总都关心的是核心决策的大事,当然思虑重些。” ☆、chapter 59.昔日同窗 季锦没有答话,安静看着舒兰。这个女子和她之间的纠结太多,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舒兰。巴厘岛的刻意亲近,户外活动时候的蓄意引发事故,林徐行出任首席执行官董事会前的特意通知,甚至是之前在书店里的故意点醒……舒兰似乎是一个有千百面的人,季锦摸不透她的定位,也不知道她到底有何目的。 舒兰笑笑:“我只是来送份文件,林总在吗?” 季锦更生疑虑,平日分公司和总部的文件往来都是走邮件,公司内倡导无纸化办公,送文件?这借口会不会太拙劣? 舒兰也不解释,抛下一个意义不明的眼神:“等会儿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找你聊聊。” 她不等季锦答话,伸手去敲林徐行办公室的门,应答声温润如玉:“进来。” 舒兰在林徐行的办公室里呆了一小时十七分钟。 季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计时,等她发觉的时候,日已西沉,暮色苍茫,华灯初上。季锦在自己的工位上百无聊赖复核着最后几笔数据,目光仍然时不时瞟向林徐行的办公室。 百叶窗低垂,一如之前,季锦明明对什么都很笃定,但是舒兰的出现,提醒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她和林徐行订立协议婚姻的时候,林徐行很明确告诉过她:“你可以对我提问,但我不保证能够百分之百给你答案。”条约清晰明了,这就是一个不平等条约,季锦没有知情权。 但是,现在呢? 现在的她能笃定这份情感?能笃定他们之间的三年吗?舒兰为何而来,她敢不敢问?季锦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表格,心里沉甸甸的。 林徐行的办公室门被打开,他亲自送舒兰出来,舒兰脸色微红,眼中还有点泪意,就那么亮闪闪地望着林徐行,林徐行似乎是不以为意,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舒兰望向季锦的方向,歉意地微笑了一个,似是有意,而后默默随着林徐行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 季锦盯着两人的背影,沉默不语。 林徐行送舒兰,半响才回来,他路经季锦的座位:“收拾东西下班,我们回家谈点事。”季锦看他神色轻松,于是默默点了点头,把心头的那一丝异样压下去。 第32节 一路季锦有些沉默,其实疑虑已生,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问。 林徐行似是没察觉她的异样,上车的第一句话就直戳重点:“陈家找上韩义了。” 季锦讶然:“陈凌汐?”这位精明干练的三伯母,她印象深刻,也正是因为陈家的枝蔓延伸,深入林氏,有将林氏改朝换代之意,才让林徐行重回林家,主持大局。 “嗯,不过时间问题。”林徐行丝毫不意外。 “你想好的应对的方法?”季锦看他丝毫不在意的模样,成竹在胸。 林徐行苦笑一声:“我又不能未卜先知,但是事已至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商场上,本来就躲不过。” 季锦淡淡一笑:“舒兰今天来又是通风报信?”她没忍住,还是想问出口。 “对。”林徐行点点头,他皱了半天眉头,想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季锦那么多,但是不想让她忧心的疑虑还是占了上风,他想了一想,揉了揉她的头发,“想吃什么?” 季锦心头掠过一阵失望,仿佛晴空万里的一丝阴云,虽然并不影响什么,但是那片阴云已经在了,就是在了。季锦来不及再问什么,电话突兀地响起来,她盯着“徐静贞”那三个字,苦笑了一声,接起来。 “季锦,柳久期回来了。”徐静贞永远是这样开门见山。 这名字很熟悉,季锦竟然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到底是谁,讶然问道:“她不是在国外吗?” “刚回来没几天,她要找我们吃饭,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徐静贞平铺直叙,“明天有空吗?晚餐,地方我都订好了,锦绣缘。” 季锦一愣,缓缓说道:“时间我有,地方倒是要换一个。” ** 今夜的晚餐,季锦是来得最早的那个,林徐行一如既往地周到,嘱咐她:“这家的老板和大厨都和我是故识,我已经打过招呼,有事你就说话,都是自己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季锦点点头,脱了外套坐在座位上喝茶,素白的杭菊,热水里飘悠转旋。 林徐行捏了捏她的手:“我先走,吃完了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季锦知道这时候争辩“她能打车”无益,抿唇淡笑了一个,仰望他的脸素白干净,漾着微笑:“好。” 季锦窝在沙发里,淡淡想着柳久期,这名字许久不提,她险些忘记。她到c大报道的第一天,她孤身一人,脸上还有治疗后的残伤,疤痕累累,虽然九月初秋,c市的天气仍是燥热,她的墨镜丝巾,一样不少。 她是最后一个到宿舍的,靠近窗口的两张床上,已经有人正在整理,其中一个,一张明丽活泼的面庞,直接跳到她的面前来:“你好,我叫徐静贞,你肯定是季锦,我看过宿舍名单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季锦一番,轻声嘟哝着,“这宿舍是怎么了,全是这个风格的。” 听到徐静贞的咕哝,另外一个一身娇矜之气的女生踱过来,一张绝美的面孔,轻声望着季锦的背后笑:“说曹操,曹操到。” 季锦一转身,另外一个姑娘正站在她身后,身量比她高,虽然只是普通的牛仔短裤工字背心,遮不住长腿修长,身材姣好,却和她一样,墨镜丝巾一件不少,甚至还多一件鸭舌帽。 那姑娘把宿舍门一关,心虚一笑:“你们好。”缓缓脱掉自己的全套装备,她的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她动手随意刨了刨,“不好意思,新戏太凶残了,头发染得和彩虹一样,特别扎眼,刚才的徐静贞和刘甜甜我已经见过了,你是季锦对不对?我叫柳久期。” 季锦当时只觉得这名字耳熟,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只愣愣握手:“我是季锦。”她也缓缓去掉自己的墨镜和丝巾,那些扭曲的疤痕缓缓露出来,整个宿舍的气氛一凛,她只是淡然说,“我脸上有伤,还在术后恢复期,晒不得太阳。” 柳久期呆呆一笑:“我还以为是同行,哈哈哈哈……” 事实证明当时的柳久期作为一个华丽丽的星二代,还在茁壮成长为一名闪耀的星一代,但其实已经真心二到了一个极致。不过因为她这句话,宿舍的气氛倒是缓和了几分。 大学四年,柳久期出现在宿舍的时间,那叫一个稀少,就连课程也有特别的单独授课课程,很少和她们一起,导致季锦昨晚听到徐静贞说她回来,要和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是这个妖孽。 这个妖孽现在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用着一个华丽丽的英文名“bella”,少女贝拉最近上杂志封面被冠为“鲜肉收割机”,名下绯闻男友的颜值简直逆天,而季锦记忆里对柳久期的印象,不过是那个呆呆少女没心没肺的“哈哈哈哈”。 “我就说你肯定是第一个到的。”推门进来的人是刘甜甜,她一身皮草,雪白的皮领风毛下,尖尖小小的一张清丽面孔,肚子滚圆,孕相明显。 季锦微笑:“坐,喝茶。” 刘甜甜看季锦容光四射,神色虽然淡然,那种洋溢出来的幸福和平静却是骗不了人的,不由心里一阵暖:“看来你最近过得不错。” 季锦笑笑:“你也不错。” “什么不错?”徐静贞紧接着就进了门,“外面好冷。”她搓着手,用手呵气取暖,眼神却晶亮有神。 “喝茶暖暖身子。”刘甜甜脱了皮裘,一面给自己倒茶,一面给徐静贞填上一杯,“说起来,约我们的正主儿呢?柳久期还不见人。” 三个人倒是很久不见了,坐下来聊聊近况,刘甜甜的孩子即将出生,圆满得让人羡慕,徐静贞的男友在和不在几乎一个样,徐静贞托着腮帮子:“他说他出去采风,我就等呗。” 刘甜甜嗔她:“他也就骗你这种傻丫头。” 徐静贞叹口气,低声叹了一句:“谁让我喜欢他呢,我能怎么办?” 季锦心头一颤,在□□上,宿舍的几个人都比她更早有经验,刘甜甜的老公是她们的学长,在校的时候就追她多年,毕业奉子成婚也是情理当中。徐静贞这个傻丫头喜欢文艺范儿的师兄陆洲,陆洲潇洒走天涯,只剩她一个人在c市等待,但徐静贞似乎也是爱得有滋有味,甘之如饴。 她呢?感情这种事,真的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吱呀——”包厢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进来,大冬天依然半截雪白的绝对领域露在空气里,帽子墨镜口罩围巾,一个都没少,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柳久期扒拉开全套装备,一个灿烂的微笑露出来:“大家都来啦,哈哈哈哈……” ☆、chapter 60.温泉之行 “投资?!”徐静贞诧异地反问柳久期。 “对啊,说起来现在我也算是有个有钱人了啊。”柳久期拈着红烧肉,小心翼翼去掉肥肉,又在茶水里涮了两遍,原本色泽诱人的红烧肉已经只剩一片寡淡的粉白,柳久期索性把那坨肉一扔,“管他的,大不了明天多跑两公里。”大大咧咧重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一脸满足。 “啧啧,娱乐圈不好混啊,还是普通人好。”刘甜甜看着柳久期一脸纠结,“是吧,少女贝拉。” 柳久期大笑:“你这话和陈西洲说得一模一样。”她做个鬼脸,“我偏要混。” “陈西洲还和你在一起?”季锦一脸诧异。 “什么话,说得好像我们在一起过似的。”柳久期摆摆手,“不提他,多扫兴。我们还是谈谈投资的事儿吧,总而言之,我有这么一笔钱,那可都是我这些年挣下来的,咱们做点什么?” “你们家投资顾问应该一堆吧?”季锦一针见血。 “那是我们家的,又不是我的。”柳久期翻了个白眼,“好吧好吧,我刚和我老妈闹翻,我爸常年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最多敢私下救济救济我,不敢公开支持我。我妈现在都快封杀我了,我还敢动用她的投资顾问?” “我们能做什么?”季锦失笑。 柳久期兴高采烈:“那当然有得做啦,比如你,读书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了事业型女强人风范,比如刘甜甜,知名富二代,家里社会资源杠杠的,比如我,我别的没有,钱还是有的,比如徐静贞,嗯,打打下手肯定可以的。” “唉,我抽你信不信。”徐静贞气势十足。 “信信信,徐总饶命。”柳久期嬉笑怒骂间一派自在,“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有这么个念头,想想再说。” 一顿饭吃得欢欢喜喜,季锦忽而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不过区区几年前,她背负千夫所指,身边最亲近的所有人都一夕离去,她的梦想无声破碎,好在,她从未放弃,不过几年过去,她有了所爱之人,有了朋友,世界虽然不完美,但是谁又是完美的?她能拥有这些,已经觉得非常满足。 吃完饭,孕妇刘甜甜不能久留,要回家早睡,和她关系最好的徐静贞送她回家,倒是柳久期特意陪季锦多坐了一会儿,少女贝拉眨巴着眼睛:“季锦你真的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季锦还是喝菊花茶,安神明目。 “说不上来。”柳久期单手支着头看她,皱着眉头回想,“以前的你总是满腹心事的,哪怕你在笑的时候,也能感觉到你的伤心。但是现在的你好像没有那么重的负担,笑起来的时候是真的在笑。” 季锦吃惊于柳久期的敏感,她忽而安然一笑:“可能是因为我嫁得好。” 柳久期睁圆眼睛:“嫁得好?” “当你遇上一份对的爱情,另外那个人会让你变得越来越好。”季锦轻声诉说,她的声线里是全然的安静和平和。 “我能表示我很向往吗?”柳久期盯着季锦的表情,大写的一个羡慕。 季锦失笑:“傻孩子。” 说话间林徐行就到了,他进门的时候一愣,房间内的另外一个姑娘他并不认识,却觉得有些眼熟,季锦为他们相互介绍。 柳久期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嫁得好的那个人!” 季锦脸微红,拍柳久期的手:“就你话多。” 柳久期吐吐舌头,活泼泼站起来,穿上全套装备:“那我先走啦,我们家季锦交给你了。”自动闪人,十分识相。 林徐行何等聪明的人,低头一想就明白了,心头泛起一丝前所未有的愉悦,带着笑把季锦抱起来:“见朋友高兴吗?” 季锦点点头:“她们对于我而言,很珍贵。” ** 当c市薄薄地下了两场冬雪,躁动不安的年尾里,林氏新成立的投资分公司,惊人的在成立当年的财年内,就实现了盈利。这对于投资界而言,基本上就是个神话。 林徐行和季锦一起研究过的一个小项目,很有前景,面世之后,通过前期的勤奋推广,短期之后引爆了一轮爆发式增长,成为了今年的行业内一匹黑马,变现能力杠杠的,增长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季锦很开心,天知道这看似精准的眼光背后,他们付出了多少个日夜,研究所有核心团队的历程,研究市场规模,推算商业化盈利模式……这份成功,有偶然,更有必然。 这是他和她一起做好的第二个项目,之前的创业项目也是增长稳健,季锦甚至偷偷算过一回自己的股份变现,那个数字也是意外之喜,虽然距离她想买下来的锦绣缘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刚工作一年不到就有这个身价,绝对算得上平步青云。 在热热闹闹的年尾,林徐行一挥手,老板请投资分公司的所有人去温泉度假。 泡温泉的前一天,季锦最后一次复诊她的腿。外科主任眼镜片后的脸面带慈祥,盯着片子:“挺好,恢复的不错。” 季锦一阵雀跃。 虽然走路的时候,脚还有些微跛,但是能摆脱轮椅和拐杖,她有种终于解放了的兴奋感。 第二天的温泉,去的都是公司同事,大多为年轻人,叽叽喳喳,一路热闹得就像过年,而且这次首战告捷,所有人的精神都很振奋,能带家属的也都带了,公司包了全套开销。年尾前,这简直是一场分公司的集体狂欢。 林徐行和季锦几乎是最安静的两个人,他们坐在第二排的大巴座位上,林徐行听着耳机看一本书,全英文,投资方面的专业书,国内没有译本,林徐行自己慢悠悠地啃着。 季锦带了零食,酥脆的坚果,自然而然,自己一颗,喂林徐行一颗,林徐行头也不抬,就那么就着她的手吃下去。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搭着同一条毯子。季锦单手玩着手机,在宿舍的微信群里继续和柳久期探讨着她的“投资项目”,时间变得那么静谧,如此安静地从他们中间流淌过去,仿佛他们可以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地老天荒。 他们在中午时分到达目的地,温泉在度假区的山脚,靠着半山,山上簌簌积了雪,一片望出去,白茫茫美若仙境。 吃过午饭,组织爬山赏雪,季锦伤脚初愈,笑着谢绝了,林徐行也不想去,但是身为团队带头人,要是这种时刻都不出席,会显得很没有团队精神。权衡之下,他陪季锦先回房间,仿日式温泉汤的大房,空调很足,洁净明亮。他替她把行李放好,调了调空调的温度,烧上一壶开水沏茶。 季锦笑着推他:“快去吧,我有吃有喝的,还带了很多装备。”她把她的装备献宝一样掏出来给她看,kindle里存满几十本她一直没顾上看的书,psp藏在背包底部,还有随身wifi、手机、电源和充电宝,季锦觉得自己丝毫不缺打发时间的东西。 林徐行无奈叹了口气:“连个让我留下的借口都不给。” 季锦笑着:“一个人习惯了,慢慢就会很怕孤单,就习惯了自己随身带着。” 林徐行听着,心头莫名一痛,吻了吻她的头发:“等我回来。” 季锦安安静静答了一声“好” 助理在走廊尽头大声喊着“林总”,少了一份平时的拘谨,多了几分度假时候才能有的活泼口气,林徐行和季锦都知道,大家都在等他,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吧。”顿了顿,补上一句,“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 林徐行依依不舍握了握她的手,神色里有一种叫做眷恋的东西,而后扭头转身大踏步而去。 季锦关上房门,松了一口气,在这间大大的开间里,她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大床房,两米宽,看起来洁净舒爽,提前预兆了今晚的同床共枕。她苦笑一声,想想也是,毕竟林徐行和她是名义上的夫妻,出来旅行不共居一室,落在同事们的眼里会多么奇怪。 她叹了口气,从自己的行李里找出一个小包,昨天柳久期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她回家拆开,兔女郎一套,不知道她是怎么鬼使神差把这套性/感到让她不忍直视的内衣装进行李的最深处的。 他和她是正常的男女,彼此爱慕,婚姻维系,他之前顾忌她的脚伤,复诊已无大碍,温泉旅行绝佳机会,好像天时地利人和在这个瞬间聚到了一起,不发生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这个绝佳的机会。 季锦愣愣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套内衣,轻声问自己:“你愿意吗?” ☆、chapter 61.秘境幽事 心湖里有一点点惶恐,但更多的是坦然,季锦仿佛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干净而清脆,她知道他们彼此相爱,尽管他总是遥不可及,像永远不可攀折的崖边白梅,这些日子的相处,却让她知道,温和的他,让她渴望接近。 第33节 季锦笑了,可能是心头坦然,还是把那套内/衣塞进行李深处,惶恐尽失,只剩确信,她依旧如平日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有一些东西又真真切切地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努力让自己变得淡然,这些玩物是分神法宝,如今有了林徐行,他不在的时间,似乎都变长了。生命中多了一件不经意又很重要的小事,想他。 她洗了个澡,而后托着腮靠在窗台上,隔着透明的玻璃窗遥望景色,午后又飘起大雪,远处的索道上,小颗小颗的黑影往来穿梭,她遥遥想,他和同事们可能就在其中的哪一间缆车里面。这样的念头让她忽而生了温暖。 她微笑着,趴在窗台上睡着了。 林徐行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很暖,季锦拥着一床毯子,躺在窗台上睡着了。睡颜安静,在暮色里透出影影绰绰的轮廓,他忽而觉得心里很踏实。 她说过“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她真真切切就在这里,等他。 他看了一会儿她安静的侧脸,想叫她吃饭又于心不忍,踌躇之间,季锦自己倒是醒了。她迷迷糊糊问了一声:“阿行?” “嗯。”林徐行答了一声,然后伸手过来摸她的额头:“怎么就睡在这里?感冒了怎么办?” 她在暮色里,带着新醒的微暖抱住了他,声音微哑:“你回来啦?” 林徐行抱着她,轻轻把脸凑上去:“嗯,外面好冷。”他的肌肤冰冷,她的滚烫,在那瞬间,奇异地彼此交融。 “起来吃饭吧。饿不饿?”林徐行轻声问她,话语温柔。 “还好。”季锦吃掉了两包零食,外加睡了一下午,没有丝毫饿意。 “那也起来吧,就当陪我,和他们爬了一下午的山饿死我了。”林徐行连着毯子把她一团抱起来,放在床边,“外面冷,我给你找件厚外套。”说着就去翻行李。 季锦垂着头还有倦意,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林徐行回来,猛然想起柳久期给她的小包,心头咯噔一下,坏了。 这时候林徐行带着她的外套转身回来,脸色看不出端倪,仍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季锦不好意思多问,接过外套默默低头穿衣。 林徐行率先出门,季锦寂静无声跟在他后面,手指交扣,她迷迷糊糊,总觉得不够睡,人满是倦意。一没留神,林徐行把她带到了停车场,季锦这才回过神来:“我们不和他们一起吃饭?” 林徐行神秘一笑:“我已经陪了他们一下午了,晚上让他们闹开了玩儿。” “要开车?去哪里?你不是没开车来吗?”季锦明明记得他们是一起坐大巴来的。 “有个朋友是这家温泉酒店的股东,借了辆车,走吧,带你吃好的去。”林徐行仍是一脸轻松。 季锦不疑有他,随着林徐行出发。 暮色越来越重,雪还没停,纷纷扬扬,很快就辨不清道路,车里的暖气却很足,音乐悠扬,季锦懒洋洋在副驾上打瞌睡。无论外界多么冰冷,只要他在她的身边,却只觉得温暖舒适。 很快就到了半山腰,林徐行扶她走下来:“这里冷,不过没两步路。” 半山腰是一片独栋的别墅群,林徐行上来之前打过电话,早就有楼栋管家开着专门的游览车来停车场接他们,态度恭敬:“晚餐已经准备好。”顿了一顿,“您的所有需求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 林徐行点点头,把季锦的手放到怀里暖着,嘴上轻声问:“怎么这么冷?” 季锦笑容平静:“一点都不冷,有你给我暖着。”林徐行微微一笑,蹭了蹭她的鼻尖。 很快到了房间,独栋的别墅里,门厅亮着灯,像在等待晚归的故人。房间里温暖如春,大套间,客厅里有摆好的烛台,静等点燃。 管家安排人上菜,盘子滚烫,盛着烤牛排,一刀下去,是季锦最喜欢的五分熟,酱料的味道熟悉,季锦一惊,疑惑顿起:“这是?” “你喜欢的那家餐厅的主厨,他刚好最近也在山上度假。”林徐行似是读懂了她的心头疑虑。 季锦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休假,谁会放着一家生意兴隆,经营良好的餐厅,突然来这里度假,显然,这是出自林徐行的安排,她心头一暖,也不点破,安静享受着美食。 从头盘开始,到主菜,直到甜点吃完,季锦彻底感受到了从舌尖肠胃的满足。顶级的食材,精良的厨艺,更重要的是对面这个人的用心,这一切都让她有着满满的感动。 晚餐后,林徐行带她在窗台上看夜里的雪景,透明的落地窗,里面温暖如春,欣赏着外面漫漫的冬雪。他们有一间独立的小院子,里面一个小小的温泉汤池,热气氤氲,在五颜六色的地灯照耀下,闪烁如夜色里的幻境。 雪仍在下,飘飘洒洒,从屋檐下无声滑过,他拥着她,唇齿不自觉地找到了她。 他立在窗前,低头吻她,两人的剪影在外面灯光的映照下,如同一幅幻彩的画面。 他搂着她的腰,她软而香,侧靠在他的怀里,手指紧紧攀附着他的手臂。情浓时,一点馨香,就能让人心动神移。 唇齿之间全是她的香气,他慢慢摩挲她光滑的脊背,暖玉温香,让人沉醉。季锦发出一声淡淡的喟叹,这种时刻,好像幸福是不用言说的,行动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来表达。 他第一次放纵自己表达渴切,他的唇游移着,从她的唇到精致的锁骨,她娇弱的蝴蝶骨在他的双掌之间栖息着,轻微地颤抖着,似乎随时都准备飞翔。 感受到她的战栗,他吻着她不停,双手打横把她抱起来,直走进内室,推开门,一室馨香,香槟色的玫瑰花瓣铺了满地满床,这画面旖旎中偏有几丝庄重,仿佛这是一场交付彼此,维系彼此的仪式。 他把她安放在床的正中间,少了一丝小心翼翼,多了一丝迫不及待,她和他的衣物缓缓剥落,在亲吻的交接中,在彼此的触碰中,在心意相通的渴求中。 进入的瞬间,季锦紧紧攀住他,预期中的疼痛和战栗,林徐行抚摸她的背,在她的耳边呢哝,似是安抚。 直到律动重新让彼此感觉到意外的战栗和感官上的刺激,痛苦化作颤抖,紧张成为喘息,彼此迷失在最后的高/潮里,久久不去。 她把他的头抱在自己的胸口,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问他:“这都是你准备的?” 林徐行的声音里有低哑的疲倦:“不知道你是不是满意,我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事实上很多人都告诉我,我太过务实。” 季锦低头吻他的头发:“我很喜欢,这很好。” 林徐行问她:“疼吗?” 季锦的腰腿之间,有种撕裂般的痛苦,从刚才的酸软之后渐渐弥漫上来,她红着脸低声道:“还能忍。” 林徐行喘了口气,爬起来,自己随便披上一件浴袍后,用厚实的浴袍把她裹住,一把把她抱起来,季锦一惊:“你做什么?” 林徐行淡笑了一个:“让你没那么痛。”走过一条长长的玻璃门廊,一道玻璃门直通泡汤的温泉池。 他把她抱进庭院里的那个小温泉汤池里,上面遮着一个小小的凉亭,外面大雪纷飞,温泉汤里,却暖如春。 肌肤几乎是在触碰到温泉的第一个瞬间,就感觉到了舒畅,汤池上飘着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一壶清酒,两个白瓷小杯。 林徐行给她按摩着腰背,季锦啜饮着杯里的温酒,似乎全身的不适都渐渐散去,他的手似有魔力,把所有的痛苦都化作虚无。 不知道是酒力还是温泉的热力,彼此间的热度重新上扬,温泉池中,一场新的激/情又在酝酿。 水声激荡,白雪之下,白浪之间,唯有忘情的两人。 等他把她从温泉池里抱上来的时候,季锦已经要半晕过去,林徐行不由有些后悔,明知道她初经人事,是他太过了些。季锦蜷缩在他的怀里,累的移动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没有,任由他替她擦干身体,她趴在枕头上,等林徐行替她吹干了头发,季锦已经彻底睡着了。 安静而甜美的睡颜,让林徐行第一次如此庆幸,幸好,他娶了她,幸好,她此刻就在他的身边,在她的怀里。 他拥着她睡去,第一次两人如此紧密相拥,直到天明 清浅的天色露出一片雪后初晴的嫩蓝,房间里倦极了两人还在睡,一通不识相的电话吵醒了这对初经云/雨的恋人,林徐行迷迷糊糊摸起来,还没张口,对面一个焦急的声音喊着:“阿行,出事了!” ☆、chapter 62.强拆风波 季锦似是被吵到,不安地在被子里扭动了几下,林徐行轻柔地抚摸她的背,如安抚一只躁动不安的小兽,而后才悄悄离开床铺,掩上房门,在客厅里轻声问:“不要着急,慢慢说。” “昨天爆发出来的消息,林氏的建筑分公司那边涉嫌强拆,逼死了一个老人,那人自/焚,视频满地都是现在,今天所有的主流门户网站都是头条。”林徐行一手带出来的助理,关键时刻依旧镇定,简明扼要,“林氏建筑那边的负责人是您的三伯父林毅全,拒绝向总经理办公室提供详情,我这边动用了一点关系,所有能查到的的详情都发到了您的邮箱,请查收,初期的风控和舆论,我已经联系到了资源,初步的公关危机方案也发到了您的邮箱,等您定夺之后就可以全面铺开对应策略。” “很好,应对及时,我尽快给你一个答复。”林徐行不忘给予鼓励,口气里听不出波澜,似乎这样的时刻,连他平静的口气都能成为最好的镇定剂。 “阿行,怎么了?”卧室门被打开,季锦睡眼惺忪穿着睡袍走出来,她一脸慵懒,有种别样的风情。 林徐行看着她,只是淡淡微笑:“有点公事,睡够没?” 季锦有些踌躇地低头:“嗯,挺好。”就是没有几件能穿的衣服了,昨夜的放纵,彼此之间都有些没轻没重,季锦的衣扣没剩几颗完好的,早知道就该穿套头的衣服,季锦默默在心底念叨。 林徐行吻吻她的额头:“我要回公司一趟,你多玩两天,和他们一起后天再回来,休息一下。 季锦敏锐地意识到:“出事了?” 林徐行并不打算瞒她,打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助理邮件的附件里有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一片残垣断壁,满地都是散落的砖头和家具的碎片,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其中,给自己从头到脚浇上液体,虽然镜头模糊晃动,依然能看清老人脸上的悲愤,他颤抖着双手,指着周围,涕泪纵横:“这是我的家!我住了半辈子的家,林氏建筑你们不得好死,强拆我的家,你们这是把我这个孤老头子往绝路上逼啊!好好好,我就和我的房子同归于尽!” 说着视频中的老人就点燃手中的打火机,火势瞬间吞没了老人,浓烟和烈火中,老人凄厉的尖叫响彻天空,还能听到模糊而尖利的咒骂:“你们……不得好死……” 老人在大火中疯狂地尖叫和挣扎,那情景凄厉,如同末日般的噩梦,在视频中疯狂地扭动,镜头晃动了一下,戛然而止。 季锦喘息着看完了这段视频,她惊魂未定扭头看林徐行,林徐行眉头紧锁。 她和他一起扫了一遍邮件,助理关于详情的报告很模糊,这也情有可原,毕竟林氏建筑拒不披露详情,以区区一个助理,想要拿到全部的信息,的确也有些强人所难。 老人自/焚的这个项目,大约是林氏建筑正在h市开发的一片高端办公楼项目,大型购物中心,顶级写字楼,五星级酒店,大型会展中心的联合打造,位置就在h市的经济新区,一江之隔,极具发展前景。 买地搬迁去年才敲定,最近的工期已经开始动工,动作的确十分迅速。季锦心头一阵沉吟,如此超出平均行业速度的进展,是因为太过急切?还是另有缘故? 老人口中所述的被强拆住宅的详情尚不清楚,不过他所在的那片区域确实在上个星期刚刚进入地基开挖期,和他的描述也能匹配得上。 老人的姓名和身份都暂时没有详细信息,不过h市的这片建筑用地和开发规划,与林徐行三伯父林毅全和h市某权要的私交,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关于详情的报告就到此为止,另外一份是危机公关的预案,无论最后的结论如何,主动坦诚林氏对这件事详情的追查,通报调查状况,保持企业的沟通姿态和公信力,都是所有方案的共同点。 邮件里还附带着各大主流门户网站对这件事的态度,大部分是质疑与渴求事实真相的声讨,毫不意外。外加林氏这些年商业版图的盘点,历年强拆事件的惨剧,一个专题页接着一个专题页,看起来触目惊心。 而网民们的评论就更加偏激与疯狂,辱骂之声,甚嚣尘上,几乎是一面倒的攻击与批判。 季锦看完这份邮件,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善了,她问他:“你要出发去处理吗?”无论事实的真相如何,那位老人的惨状历历在目,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她也很疑惑。虽然她对林徐行的人品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是林氏建筑毕竟并不由林徐行直接管理,中间隔着一个三伯父林毅全,尽管如此,如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林徐行作为整个集团的首席执行官,绝对难辞其咎。 林徐行眉头紧锁,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轻松一些,以免让季锦更为担忧:“看起来是必须回去一趟了。” “我和你一起回去。”季锦说着就准备收拾。 林徐行拉住她:“你也累了很久,这假期是你应得的。” 季锦似笑非笑看着他:“我是你的妻子,我也是你的第一助手,我从你创业公司开始,陪你走过了四年时光,整个林氏集团里,我是跟你最久,与你合作最多的人,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帮助?” 林徐行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似乎经过了这一/夜,季锦再也不畏惧于表达自己内心真正的需要,她愿意同他携手奋斗,她就勇敢争取。这种转变始料未及又充满惊喜,林徐行沉吟一下:“好。” 说走就走,两个人都是极为高效,干脆利落的人,让季锦纠结了半天的衣服问题,也被妥善解决,原来前一天林徐行就让酒店把他们山脚下房间内的行李全套送了上来。 林徐行收拾东西,遗憾地看着行李里那个粉红色的小包,季锦一把夺过来:“等等,这个不用你收拾,我来就好。” 林徐行不由多扫了两眼季锦的睡袍,深v的睡袍,纯白的浑圆,若隐若现,引人遐思,他哑着嗓音:“我已经看过了怎么办?” 季锦双颊泛红,埋下头,不答话。 林徐行忍不住凑上去吻了吻她细白的脖颈:“今天先放过你,本来还期待着物尽其用呢,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后颈的皮肤上,季锦一阵战栗,她推了推他,低声说:“大事当前,没正经。” 林徐行眷恋地从与她的厮磨之间挪开自己的注意力,振奋精神:“老婆大人说得对,走,我们先把这场危机解决了。” 季锦很满意,这次,他用了“我们”,他们是夫妻,是一体,是对抗一切风雨的最基本组合体,他们是“我们”。 在回程的车上,季锦坐在副驾上,林徐行口述,季锦为他拟定邮件和之后发布会的发言稿。两个人就像配合完美的机器,齿轮精美地咬合在一起,高效又精确。 “我们需要一个策略,这个策略不是对外的,对外我反而不担心,对内才是最重要的关键点。”林徐行想了想,用中控拨打给了一个人。 “舒兰?”季锦疑惑地问他。 林徐行点点头,低声说:“等下和你解释。”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谢天谢地,你终于出现了,告诉我你正在看那场新闻发布会。” 林徐行一惊:“什么新闻发布会?” 第34节 舒兰的声线写满紧张:“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是你和老爷子一起拟定的策略。” “哪个渠道?”林徐行打断她。 季锦立刻用自己的手机连上舒兰所说的那个直播网站,果然,正在直播的就是备受关注的林氏最新发布会,林老爷子林居安站在发布台的正中间,老态龙钟,神情凝重,但是话语却沉重而肯定:“当然,我们一定会彻查这件事,如果林氏在这件事上有违规之处,无论是违法还是失德,我们都将会按照章程办理。” 下面一片闪光灯闪烁不停,一共给媒体留了三个问题的机会,第一个就可谓诛心:“林居安老爷子,林氏的首席执行官是林徐行,您替您的孙子出来开这场发布会,是不是因为想替他抗下所有的罪行?” 林居安老爷子不慌不乱,似乎连表情都没有变:“林徐行目前正在出差,他甚至不知道我来举办发布会这件事。我的态度是,无论这件事出自谁的责任,我作为林氏的创始人,我有资格站在这里,表示林氏一定会是一家公平正义,充满社会责任感的公司,我一定一力承担,将这件事追查到底。” 林居安老爷子用力将自己的拐杖敲击在地板上,空洞的撞击音回荡在空气当中。这股气势甚至将在场的气氛凝了片刻。 林居安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中,倒了下去。 ☆、chapter 63.临危不惧 “爷爷的病。”林徐行的心猛然被揪痛,“他的情绪不能过于激动。” 这场发布会的直播很快被切断了,但是显然,这将成为未来一段时间财经版的头条,甚至连娱乐版也将深入挖掘林氏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八卦。 林徐行一脚油门,车子猛然加速,在山道上飞奔出去。 舒兰的电话还没挂断,她的声音听起来焦急,但还算冷静:“林徐行你镇定一点,我就在现场,医护人员已经来了,现在立刻就去医院,你赶过来的时候,最好带着解决方案,这件事目前只会越闹越大。”她顿了顿,背景里一片吵杂的背景音,“你现在是唯一能挽救危局的人,你的爷爷,你的整家公司,现在是最需要你的时刻,你得撑住了。” 林徐行长吐一口气,咬着牙关说:“那你现在就要帮我!给我一切你知道的信息。” “稍等。”舒兰那边的背景音伴随着一声关门的声音,安静了下来,“时间不多,长话短说。第一,强拆这件事,你三伯父林毅全有份,这件事起码强拆是真。第二,曝光的人和陈氏没有关系,起码在我知道的范围内,陈凌汐和陈诗华的反应都不像知情/人,更不要说指示人了,但是陈家大家长就很难说。第三,这件事一定有背后推手,从消息传播的快速程度,媒体的专题发布速度,众口一词的倾向性,这件事一定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我知道了,谢谢你,你注意自己的安全。”林徐行果断挂断了电话。 季锦抚摸他的手背:“等会儿你去忙你的,爷爷那边我去,有消息我们随时联系。等爷爷那边没问题了,我再过来帮你。”她已经做好了决断,无论什么情形,只要他需要她,她就将出现在他最需要的地方。 林徐行心乱如麻,从他闯荡商场,这甚至是最大的一次危机,因为这次不仅仅有商场间的尔虞我诈,更重要的是还包含他的家人。 留学数年,异国他乡,多年过去,他以为他已经和他的家庭淡若止水,然而,那是他的爷爷,在他失去了母亲的时候,爷爷奶奶亲手带大了他,养恩重,在他心头。 然而随着她的抚摸,他渐渐减速,雪后结冰的山路,需要他更为专注,他有更多的责任要背,决不能在这个时候再有任何意外。 林徐行长长地深呼吸了两次,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季锦感觉到了他的逐渐放松,试图说一些分散他注意力的话:“舒兰和我的判断一致,这次事件爆发的时机太奇怪了,刚好就在我们离开c市,庆功度假的时候,似乎就是恰好算准了我们这个时候的注意力最为放松。短短一/夜,从信息传播到舆论发酵和爆发,全面形成了对林氏不利的局面,无论做这件事的人是谁,都是打定了主意将你作为靶子。” 林徐行赞同她们两个人的判断,这件事做得非常有针对性,不过爷爷的发布会,这个人有没有算在里面?林徐行有些不敢想。 “现在的当务之急,一个是查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这视频到底其事如何,然后我们才能讨论后续的解决方案。另外一方面,林氏内外要保持镇定,从现在开始,不能有任何人倒下,先投一笔资源出去,让发布会上爷爷倒下的事情,用正面角度报道,打同情牌,危机营销我要做到极致!”林徐行立刻抓到了自己的思路,事已至此,他绝不放弃任何机会。 季锦毫不犹豫,立刻开始拟定策划方案,她与他讨论着如何去投资源,林徐行一路上打了二三十个电话,他强大的多线程处理工作能力,让季锦十分钦佩的同时,也让她生了莫名的骄傲,看,这就是她选定的男人,临危不乱,布局千里! 回程两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封闭的车内,就像一个小型的作战室,他们讨论,交流,修改方案,多封邮件发送到各个关键性部门,危机公关已经启动了预案,林徐行身边的助理团队已经全部动了起来,林氏的董事会已经预约在半小时后召开。 就像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他们俩的合作之下,做到了! 林徐行在医院的门口放下了季锦,他继续去开会,他吻她:“我会赢给你看!替我照顾好爷爷。”他驱车而去。 医院门口有蹲守的媒体,季锦和林徐行早在意料之内,她风尘仆仆,提着行李箱,眼见的媒体蜂拥而上,林氏配备的保护随行人员,早得到了指示,只要能保证季锦的安全,并不阻挠媒体的采访。 季锦神色郑重,再次强调了一定会给出应有的公平正义,他们林氏绝不姑息任何违法乱纪行为,但是同时,也呼吁大家保持冷静,不要有任何过激行为与反应,作为晚辈和家人,她也希望林居安爷爷能恢复健康,毕竟林老爷子的的一生光明磊落,嫉恶如仇,绝不会允许这样违背道德的行为发生在林氏,他们作为子孙必当铭记教诲。 “但是希望大家体谅,爷爷也是一位年过八十岁的老人了,健康状况一直不是太好,为了表达足够的承诺和态度,他孤身站出来,导致病症加重,希望大家能给他少一点打扰,请让我们晚辈来处理和解决这件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让该得到惩治的人付出自己应有的代价。”季锦的言辞恳切,她本就语意柔软,态度坚定,那张脸博人怜爱和好感。 她匆匆讲完之后,就提着行李在林氏的安保人员陪同下,前往探视林居安老爷子。 手术室外,林氏的子孙不多,大部分都正在林氏大厦内,开着那个至关重要的紧急董事会,陈姨这些老佣人赫然在列,还有几位是林老爷子的助理团队,另外倒是有一张季锦熟悉的面孔:“舒兰?” 舒兰神色疲惫,朝着季锦点点头:“还在手术中,状况不容乐观。” 陈姨上来握住季锦的手:“老爷子怎么突然就……”潸然泪下。季锦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 老爷子的意外倒下,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场考验。等待的时光漫长且焦灼,到凌晨时分,在季锦的力劝之下,陈姨等年龄略大的陪伴者都回去休息了。 季锦和林徐行通过两次电话,他那边也是形势胶着,但是他嘱咐她不要担心,不把三伯父林毅全拿下,他绝不会松口。季锦从未质疑过林徐行的能力,她只宽慰他。 最后剩下来的人越来越少,舒兰居然是那个决意一定要等到林老爷子手术结束的人之一,季锦有些意外,看舒兰的神情和坚持,似乎其中还有其他的缘故。 她们之间,也许曾有摩擦,恩怨纠葛,舒兰已经变成了一个无法评说的人物,但是眼前的这一刻,舒兰对老爷子的关心是毋庸置疑的。 季锦想了想,给大家准备了一轮咖啡和小食,就像林徐行说过的,从此刻开始,谁也不能倒下去。她亲自端了一杯咖啡给舒兰。 舒兰满脸倦意,毫无胃口,尽管如此,也从季锦的手中接过了那杯咖啡,两人沉默啜饮,安静无话。 季锦知道舒兰一定不仅仅只是林徐行的继母谢莹莹的私人助理那么简单,但是她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这个矛盾的女人,之前在山路上的那个电话,舒兰与林徐行之间交往甚密,林徐行对她的话全然信任,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那么舒兰,到底是谁?到底站在谁那边? 季锦满腹疑惑,但是一句都没有问。 “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一直守在这里不肯走。”舒兰轻声说。 季锦一愣,缓缓回答:“那是你的自由。” 舒兰苦笑一声:“其实告诉你也无妨,这件事连林徐行也不知道,林居安老爷子曾经创立过一个基金会,这个基金会所做的善行,救助过我和我的哥哥。我之前想过,有生之年,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报答林老爷子。” 季锦不由意外,这个答案,确实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人,总得学会感激点什么,才能让自己感觉自己活着。”舒兰那张清丽的面孔,写满愁绪,“林徐行告诉我,他可能找到了我失踪多年的哥哥,如果是真的,那么我们兄妹俩,又将欠你们林家一次,有任何需要我做得,只要我能做到。” 季锦一愣,难怪舒兰之前反复向她强调,她对自己是友非敌,难怪之前舒兰从林徐行的办公室里出来,眼眶似带泪。舒兰身上也许背负着秘密,但是她对他们,也许还保留着几分真诚。 手术灯突然熄灭,林老爷子被推出来,医生如释重负:“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毕竟上了年纪,要看老人自己的恢复状况,避免刺激,注意休养。” 季锦长舒一口气,她打电话给林徐行,报告这个好消息,林徐行的声音沙哑,疲惫里多了一份欢喜:“谢谢你,季锦,幸好有你。” “等爷爷醒过来,我就立刻过来,等我。”季锦轻声回答。 ☆、chapter 64.漫长会议 林徐行挂了电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走廊窗口清爽的夜风扑面而来,似乎就像刚才季锦的那个电话一样,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 他安安静静给了自己两分钟,双手插在西装裤里,从三十八楼的高度,看着夜色里流光溢彩的城市,即便是凌晨时分,依旧灯火喧闹,如坠/落的星海,他吐出胸口的浊气,思虑已定。 林徐行转身回到会议室,还没开门,门板后的争吵已经传入到耳中。他镇定拧开门板,争吵声戛然而止。 这批开会已经超过十三个小时的董事会成员们,有的人早已失去了平日的光鲜,每个人都心浮气躁,早就期待这场马拉松会议的结束。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领导方式,今天没有解决方案,就不休会!林徐行召集的这个会议给了他们一个全新的体验,这种高效到近乎不近人情的方式,把他们所有人的神经都逼迫到了一个极限。 林徐行从早晨召集会议开始,就宣布了,这是一个全封闭会议,收掉了所有人的手机,让专属的助理和秘书团队接听电话,负责处理会议期间的紧急事项,每隔四个小时会有一个集中的公务处理期,专门用于批示重要且紧急的公务。 不满意此安排者,视同主动请辞。 这一招非常狠,林徐行敢于做出如此大胆且果敢的决定并非凭空而出,他这几个月的经营,人脉联系,刚柔兼济,除了拒不接受林徐行的统筹安排者,董事会中和林家关系紧密者,基本上都和林徐行建立了良好的私交,他适当的通气,也让这批人从这个会议一开始,就表达了对于林徐行的支持。与其说这是一次林氏应对危机的关键性会议,不如说是林徐行经营许久,终于送到林徐行面前的一次绝佳机会。 所有董事的事务和会议在这个阶段内十分透明,私传信息几乎完全不可能。而剩下的人就在会议室当中,对于这次的危机,进行策略的商讨和善后处理方案的拟定。 “这怎么可能?我们连事实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三伯父林毅全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 林徐行的口气依旧温和:“三伯父稍安勿躁,这次的事情首当其冲就是林氏建筑,身为林氏建筑的负责人,你爱之深责之切,这当然情有可原,不如就由你先来向我们介绍一下这次项目的详情,也为在场的诸位解解惑。林氏是一个大集团公司,兄弟公司出了任何问题,大家都会伸出援手。同时我能保证从大局出发,调配所有的资源,为林氏建筑分公司来排忧解难。在我们开会的同时,有一支我亲自授权,并且直接向我汇报的调查团队,正在追查事情的真相,任何情况都会直接汇报到我这里,我会向在场的诸位第一时间分享所有的调查结论,我保证,十二小时内,我能给出大家所有关于真相的结论。” 一席话,说得林毅全哑口无言。 介绍项目详情,林毅全根本说不出口!这次的项目,原本怎么看都是一棵稳赚不赔的摇钱树!从政府的规划出发,那是一片未来的核心经济增长区域,还是直接对外贸易口岸的免税区,硬件配套的机场和港口都已经开工。他们拿地非常便宜,当然与其中的运作不无关系,规划和配套也堪称业界标杆。竣工之后,恰逢引入的第n界xx博览会就将在此进行,绝对能一炮打响,成为h市的核心金融区。 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美好,拿地!签约!拆迁!开工!直到这个视频突然一/夜之间,流传满整个互联网。 更重要的是,林毅全他自己从未听闻过任何有关强拆的汇报。 他抹了抹额上不知何时浸出的汗珠,吐了一口气:“不,这件事肯定出自其他人的陷害或者预谋,我们林氏建筑从未做过强拆这种行为,在这件事上,我们是有底线的,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们绝不会做。” 林徐行似乎并不在意,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那么,我能否请问一下,既然林氏建筑并没有任何需要隐瞒的内情,为何拒绝提供向总公司任何相关资料?” 林毅全一脸愕然:“什么?”他的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妻子陈凌汐。 陈凌汐依然雍容美艳,即便是这样焦灼的会议时刻,依然妆容精致,毫无慌乱之色,她轻笑着:“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林氏建筑当然是全力配合。” 林徐行收回自己的目光,并不打算深究,此刻追究他们之前的推三阻四已经毫无价值,最重要的是,他要他们的表态,配合的姿态!解决问题的姿态! 于此同时,关于这次自/焚视频的第一批汇报已经发送到了会议室,林徐行直接用投影仪打开了这份邮件,强调一句:“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这封邮件,内容我也没有预期,我的信息对大家完全透明。” 自/焚的老人叫做张煜,今年六十七岁,近二十年来都保持独居,并且根据熟识老人情况的人介绍,他性格古怪,自闭,不爱与人交往,对于他而言,那套房子就是他的全世界。也有邻居传言,说他其实并不是孤寡老人,曾经离婚,育有一子,只是断了和前妻与孩子的往来,不过最近有看到过一个面生的年轻人接触过这位老人,不知道来历如何。 他的房子恰好处于林氏建筑在h市拿地的那块范围,于上个月被拆除,至今已经一月有余。 负责该项目的现场施工负责人是陈觉,这是陈觉的第一个项目,之前没有任何项目经验。 这份报告很简短,但是已经提供了很多信息。陈觉被第一时间召集到了董事会会议室。 陈凌汐的心沉了下去,陈觉是她的侄儿,就像安插到林氏的无数势力一样,陈觉也是其中的一环。 陈觉今年刚刚三十出头,带着一丝惶恐,他在董事会面前表示出了足够的慌乱,重压之下,他很快在问责之中坦诚了强拆的全过程,这位张煜老人本来已经和他们签署了拆迁协议,但是又出尔反尔,在拿到了第一批拆迁款之后,拒绝搬出原来的房子,这种“阴险狡诈”的拆迁户对于陈觉而言,可以说是前所未见,但是,却有人主动找上门来,解决了陈觉这个棘手的问题。 “谁?”陈凌汐抢先问道。 “工头的朋友。”这种大工程,层层转包,陈觉说的工头,正是某个建筑外包商,说起来,有那么几分熟悉,又不知根知底。 所谓的“解决问题”具体如何执行,陈觉并不清楚,不过同样的钉子户并不止自/焚的张煜老人一家,两周之后,这些钉子户都悄无声息地得到了解决,工期如期开展,似乎一切都毫无问题。 林徐行把所有的信息转给了外围负责调查的团队之后,陷入了沉思。 整个会场都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安静,这一刻,气氛凝重,大家都是混迹商场多年的高层,见多识广,谁都模糊地猜到了这个所谓的“解决方法”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而林徐行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陈觉,他一直关注的是陈凌汐,之前舒兰就告诉过他,强拆这件事,林氏建筑有份,并不干净。那么这件事的知情/人,绝对不仅仅是一个负责现场执行的陈觉。 林徐行淡定地继续询问了一下林氏建筑的项目监督和管理机制,松散而缺乏统一标准,规章如同虚文,项目效果更依赖于单个项目经理的能力和水平……林徐行不紧不慢地开始丢出这些林氏建筑的积习。 林毅全直到这个时候才咂摸出一点不对的味道来,林徐行显得太过有针对性,显然林徐行早就对林氏建筑进行了调查,与其说这是对这次强拆事件的紧急会议,倒不如说是预谋已久,对林氏建筑的一次恰到好处的狙击。 会议已经持续了七个小时,真相正在随着汇报简报不断呈现,而林氏建筑就仿佛被剥皮扒骨,把问题一点一点展现在诸人面前。 在强大的压力之下,林毅全开始渐渐失去原本的镇定,而陈凌汐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进行,露出了神秘莫测的微笑。 林毅全对于林氏建筑的管理失职已经毋庸置疑,而董事会的风头一变,居然从这个问责与处理后续的议题上,延伸出了让陈凌汐上位的提议,支持林毅全继续留任与支持陈凌汐监管林氏建筑的双方,开始了激烈的交锋与争吵。 林徐行没有露一丝不妥的神色,他意识到,该发生的确实要发生了。这件事背后推波助澜的气息,蓄意爆发的时刻,疑点重重的老人…… “林居安老爷子,也就是我的爷爷,根据医院的最新消息,已经手术成功,目前正在密切观察,请大家先放心。”林徐行趁机打断了陈凌汐一派的节奏,“休会五分钟,用点茶点,我们再继续。” ☆、chapter 65.是非曲直 趁着休会期间,林徐行稳住了林毅全,这位一向威严有加,慈爱不足的长辈,似乎在这一桩事故期间,迅速地衰老,他的仪态已经不如往日从容,尽管仍显得镇定,林徐行却敏锐感觉到了他的颓唐。 第35节 林毅全深深看林徐行,眼中带笑:“好,很好,多年不见,没想到我们林家还真出了一个人才。”话虽然说得全是应景的鼓励之词,林徐行却听出了他的话意冰冷,全是漠然之意。 林徐行只有一句话:“三伯父,留意身边人,这次的事,与我无关。” 林毅全目不转睛看着他,似乎是想评价他的这句话里,到底有多少真实的成分。 林徐行并不多解释,有的时候,一句话点破已足够,以林毅全的能力,并不需要他再继续画蛇添足。更重要的是,他的视野里,看到了另外一个更需要他关注的人。 “阿行!”季锦出了电梯就轻声叫他,难掩欢喜之色,“爷爷醒了,我还陪他说了两句话。” 林徐行对林毅全轻声道了一句:“失陪。”急匆匆走向季锦,季锦一脸疲倦之色,但仍是精神奕奕,那张脸上似乎写满光华。 林徐行握着她的手,触手冰凉,心头一阵怜惜:“打个电话通知我就好了,你快回去休息。” 季锦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神色,歪着头淡笑:“如果我就这么回去了,谁来陪你完成这个马拉松会议,无论结果如何,我要陪你一起留到最后。” 林徐行心头一暖,也不多说,点点头:“你吃过东西没?” 季锦点头:“当然,这样的时刻,更要全力以赴,绝不能倒下,我还给大家带了咖啡。” 林徐行看她的眼神,不免更添几分赞赏,他的季锦从来都是这样,专业,高效,冷静,细致,让他无法不多留意。 季锦压低声音:“情况如何?” “如我们所料,三伯父和三伯母撕起来了。”林徐行点点头。 季锦讶然抬头:“也就是说我们预料的他们之间并非那么坚不可摧,确有其事?” 林徐行深深看她:“我总相信他是林氏子孙,有自己的抱负和野心,屈居陈氏的控制,那不可能。” 季锦不说话,也许唯有曾经亲切的一家人,才能彼此之间充分了解,才能做出完全不符合逻辑,只符合人性的抉择。 林徐行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走吧,最后的报告也该送上来了,我们想要的结果,今天也该尘埃落定了。”他扶在季锦的后腰处,轻柔地陪着她前行,和她一起,迎接最后的结果。 眼前会议的形势,林氏建筑本身的管理问题已经全面暴露,拜林徐行所赐,所有的积习和问题,已经一丝不差,被整个董事会知晓。林毅全身为林氏建筑长期以来的负责人,责无旁贷,这个锅是背定了。于此同时,陈氏在董事会中的势力,将这次机会当成了是一个接管林氏建筑的绝佳机会,极力推崇陈凌汐继任林氏建筑的负责人。 所谓夫妻陌路,不过如此。 季锦虽然和林徐行之间初尝云/雨,正是如胶似漆,但是想到原本是最亲密的妻子陈凌汐为林毅全捅上了这背后的最后一刀,心头不免也是一阵悲凉。 今天会议的最后一封报告邮件,林徐行镇定地打开,这关于之前自/焚事件的最后一份调查报告,他承诺了十二小时内给出结果,但是实际上,全过程的披露,不足十小时。 张煜老人曾经结过婚,大约在二十年前离婚,他有一个婚生子张民,现年三十多岁,娶妻生子,但是张民的生活困顿,经营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因为喜欢赌博,所以经营状况和生活状况都很差。 张煜老人签署了林氏建筑的拆迁协议之后,张民找到了张煜老人,两人做过亲子鉴定,确定了血缘关系之后,张煜对于拆迁的态度进行了大幅的扭转,他违反之前的签订合同,拒不搬出他的拆迁屋,并且向林氏建筑要求了更高的赔偿金。 此时负责“处理”张煜老人事件的项目经理陈觉,委托工头胡良汉“劝说”张煜老人离开自己的房屋。 张煜老人拒绝离开,于是他们盯守张煜老人,趁着他外出前往探望自己儿子的时候,将整个房屋强行推平。 这就是整个强拆事件的真相。 林徐行将所有的报告结果分享给在场的所有人之后,靠在椅子上,口气里表现出了足够的失望:“作为一家享有盛誉的建筑公司,我们林氏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的确非常让人失望,作为首席执行官,疏于对分公司的管理,我难辞其咎。这件事,我们要公开我们的调查结果,对于被强拆家庭造成的损失,我们要积极给予赔偿,承担对应的社会责任。对于直接管理人员,应当承当的法律责任,我们也会配合调查和背负。” 陈凌汐的脸色一僵,也就是说侄儿陈觉这次难以逃脱制裁?! 林徐行继续说道:“林氏建筑此刻需要一次彻底的反思与整顿,三伯父,我希望尽快给我一个反思整顿的整体规划,24小时内,我要看到规划报告,48小时内,我希望整顿已经开始进行。从现在起,林氏建筑由我直接领导,直到我认为有合适的人选出任林氏建筑的负责人。” 所有人都是一愣!林徐行的意思是,这件事整饬已定,但是并没有直接宣布对于林毅全的处理方案,甚至由林毅全来牵头输出对于分公司的整顿方案,其中的深意,值得所有人思索。 陈凌汐一声冷笑:“不知道小林总认为,什么样的人才是林氏建筑的合适人选?” 林徐行缓缓抬头,双手交叠,抛出了第二个猛料:“起码不是设计陷害林氏建筑的人。” 陈凌汐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林徐行脸色沉痛,将刚才的邮件中的附件的录音文件,点击了播放。 “姑姑,你说那些钉子户怎么办?”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是陈觉的声音,几个钟头之前,他刚刚在重压之下,在整个董事会的中间,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事。 “找人处理掉,工期不能耽误,不管用什么手段。”陈凌汐冷清又充满气势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林徐行点了暂停,眼神中似带悲悯:“这份文件,我刚才听过了,相信在场的各位都和我一样失望和痛心。”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样大的纰漏,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这样草菅人命的选择,陈凌汐的指示和所作所为,已经让她绝没有出任林氏建筑负责人的资格。 陈凌汐一声冷笑:“好样的,林徐行,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小子,我以为你个一头玩数字读死书的留洋派,作风会直接一点,没想到,骨子里依然是个权谋家。” 陈凌汐踩着高跟鞋,摔门而去。 林徐行似是不以为意,继续淡淡说道:“林毅全伯父,还能算是不知之罪,陈凌汐已经是明知故犯,我们林氏绝不姑息这种知法犯法的行为。” 杀一儆百,一战立威! 季锦坐在林徐行的身边,心头带着一丝骄傲看着林徐行的侧脸,整个董事会,那些陈凌汐的支持者,此刻也都噤声而立,情势变化,显然早就没有给他们留下继续兴风作浪的空间。 林毅全看着林徐行,第一次没有像以往那样,跳出来花样反对林徐行的各项决定,他第一次在心头生出复杂莫辨的情绪,眼前的这位子侄,年纪如此之轻,但却甚至比他更有手腕,看得更深更远。 林毅全第一次如此茫然,不知道如何面对林徐行与他之间的关系。他们是亲人,却又如同敌人,但是从此刻开始,他不知道该如何界定。 林徐行甚至懒得去分辨周围的那么多目光,他只是踏踏实实地,拿出了解决目前危机的预案和后续处理方式,所有的讨论进入了前所未有迅速的推进环节,林徐行几乎立刻成为了意见领袖,所有人都唯林徐行马首是瞻。 季锦从旁辅助,她作为预案的主要提出者和讲解人,与大家分析利弊,左右权衡,用一种更为柔和的方式,将方才会议场面上的戾气一扫而空,很快在这个马拉松会议的结尾,提出了妥善的解决方案。 漫长的撕逼和争执,在最后一个小时,戛然而止,进入了另外一个属于林徐行和季锦的节奏。 会议在一个小时之后,高效结束。 “后生可畏”!这感觉浮现在所有董事会成员的心头,甚至连陈诗华都不得不在这个时候生出了惶恐,这个看似简单的林徐行,似乎拥有比他们想象中更强大的力量,让他们不能轻视。 散会的时候,陈诗华望陈凌汐空荡荡的座位,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轻声叹气:“你等我,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结束,这一定是那个人做的。” ☆、chapter 66.温情相许 季锦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几十个钟头的漫长会议,心情在无尽的猜测,推论,疑惑,布局中间,还经历了爷爷的漫长手术,她疲惫到感觉脚下踩着松软的棉花,步履踉跄。 还好,有腰间那双坚定的手臂。 林徐行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累坏了?”他深知季锦并不轻松,这场危机的外围,一直是季锦在帮他不断收集信息,推断策略,她是他最大的助力。 “还好,我要好好睡一觉,至少要六小时。”季锦呻/吟一声,“天知道我上次睡够八小时是什么时候了,这次肯定有得忙一阵子。” 林徐行心生愧疚:“都交给我,我能解决,你好好休息。” 季锦寸步不让:“不,这是‘我们’的事业,‘我们’的公司。 林徐行无奈,只有吻吻她的指尖:“小劳碌命。” 季锦笑颜如花:“我乐意。” 虽然身体已经疲惫到极致,但是欲/望却不满足,林徐行喘息着把她抱进了浴室。替她洗澡这件事他已经肖想了无数次,之前她脚伤未愈,他每次抱她洗澡,心头都充满叫嚣的欲/望。 热气氤氲,弥漫的雾气如欲盖弥彰的渴望。 他剥落她的衣物,直到她只穿内/衣,细白的指尖踩在黑色的瓷砖地面上,他在她耳边轻声问:“为什么不是你为我准备的那套?” 季锦不羞不拒,她踮起脚尖,含住他的耳垂,话语如呻/吟又如叹息:“我等你给我穿。” 林徐行眸色转黑,一把将她抱起来,他身上尚有一件白衬衣,就抱着她进了淋浴间,热水淅淅沥沥坠/落,一时间说不清更烫的是热水,还是他们之间皮肤的热度。 她隔着淋湿的衬衣抚摸他,形状完美的胸肌和腹肌,被淋湿的衣物一衬,更显出十足的诱/惑,她轻声叹息,他猛地攫住她的唇。 他把她翻过来,用牙齿和嘴唇,从细白的后颈一直游移到背部,他的齿间轻轻用力,她的内/衣弹开,正适合他的双手逗弄。 季锦意识到自己的感官已经迷失,他的抚摸,他的双手,他的一切,在热力的催动下,显出无尽的诱/惑力。 她听见自己断断续续的呻/吟与喘息,她的律动如在躲避,又仿佛在迎合。似乎渴望更多,似乎永远也不知餍足,直到攀上战栗的高峰,她的双腿剧烈颤抖,他稳住了她的腰,她才免于跌落在满是水迹的瓷砖上。 “oh,god.”林徐行听见自己黯哑的低吼,怀里的这个女人,让他领略到另外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事后季锦软软趴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帮她搓揉她长长的湿发,轻柔的海绵帮她清洁着皮肤,他的手指温柔,在热力和水流的帮助下,帮她按摩着她的背部。 季锦觉得这个男人的胸怀坚实,依靠起来有种格外的舒适。季锦再次在事后睡着,等林徐行帮她吹头发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枕头上再次陷入了深而甜美的睡眠。 林徐行替她拨开脸颊侧的发,她脸颊红扑,已经陷入酣甜的梦境,他吻了吻她的额头,第一次理直气壮睡在了她的房间。天知道他之前肖想这枕侧的位置,已经多少遍。 她的枕头上,有股淡淡的甜香,是她用惯的洗发水味道,蜜桃味,杂糅着一种介乎女人与女孩之间的甜美与纯真。 他用自己的手臂穿过她的颈窝,将她拥紧在自己的怀抱里,似乎肩膀和身侧,终于找到了一件最完美的安放物,温暖,柔软,仿佛命定般契合。 林徐行拥抱着季锦,终于安然睡去。 季锦醒在晨光里,虽然疲惫,但是生物钟依旧牢不可破,她感觉自己如同怀抱一个巨大的人形暖水袋,明明是严寒的冬日,但是她却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燥热。 林徐行低头吻她的额头:“早。” 季锦这才真切的意识到,她确实是醒在林徐行的怀里,前天清早,那个完美的温泉之夜,她醒在一床零落的香槟色玫瑰花瓣里,身边的热度犹在,她的心头空落。但是此刻不一样,林徐行就在她的身边,就在她的怀里,就在她最紧密的地方。她侧耳细听,他的心跳声悠远绵长,为耳膜带来轻微的颤抖。 “早。”她闷在他的怀里轻声回应。 “亲爱的老婆大人,今天你有什么安排?”林徐行低声问她。似乎只是吻着她的发,他就能感受到那种安宁和满足。 “跟进强拆事件的所有问题解决,督促我的老公大人履行自己的工作义务。”季锦几乎是毫不犹豫。 “不能摸鱼?”林徐行低声笑着问她。 “不能。”季锦轻咬了他的胸口。 “咬我。”林徐行的声音瞬间变得低哑,“你个小坏蛋,应该好好惩罚。” 季锦立刻求饶:“放过我吧,老公大人,我错了。”她的腰腿之间,尤酸软不堪,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不自觉的挑逗。 季锦的电话突然响起,柔和的男声唱着“,i'you……” 季锦如蒙大赦,扑到床头柜前接起了电话,就算是来问她“买房吗贷款吗开□□吗”,她都十分感激。 “季锦,我有事要和你谈,今天有空吧?”熟悉的男声从电话的那段流淌出来,有种格外的平和。 “韩义?”季锦疑惑地反问。林徐行脸色都没变,玩着季锦的长发,似乎毫不在意。 “我就知道,你能立刻听出来我的声音。”韩义十分得意。 季锦淡淡回答:“请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就像我们之前谈过的,请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那个自/焚的老人,现在在我这里,你确定你和林徐行都没有兴趣吗?”韩义的声音,冷静地阻止了她挂掉电话的举动。 季锦顿了一下,握住电话听筒,对林徐行轻声说:“韩义说那个自/焚的老人现在在他那里。”然后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后,打开了手机的免提,“韩义,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实话,我真心以为,你会比现在的姿态显得更磊落一些。” 韩义苦涩地笑了,朗声回答:“季锦,你个没良心的丫头,我韩家养你这么多年,我替你打过多少架,扛过多少次,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季锦心头疑惑,打架?她知道韩义曾对她说过很多次,谁欺负她了就告诉他,他罩她,但是那不就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从未兑现。她还没来得及反问,那边的韩义已经换了一种口气:“行了,我韩义绝对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但也绝不至于欺负一个孤寡老人,我必须要当面面谈,这事儿比你想象中复杂。” 第36节 季锦望向林徐行,林徐行眉头紧锁,抬了抬下巴,意思是这件事完全由季锦做出决定。 季锦犹豫了一下,握住林徐行的手,回答说:“好,我们面谈,但是同时我的老公林徐行也会同时在场,如果你准备继续和他打架,我们这件事免谈。” “你别欺人太甚,林徐行欠我的一摔一拳头,我至今没和他计较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韩义在电话的那段怒吼。 “那我们就免谈吧。”季锦从不受人威胁,特别是面对韩义。 “别别别,季锦。”韩义急忙迭声喊道,电话的那段顿了一会儿,“好好好,就按你说的,我不会主动挑衅,不过如果林徐行主动,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季锦冷静地说道:“韩义,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那样,用拳头解决问题。今天下午两点,地址我等会儿发给你。”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 “你怎么看?”季锦抬头问林徐行。 “我能表示你要见他,其实我不是那么开心吗?”林徐行用手抚摸着她光裸的背部。 “林徐行大人,你这句话我可以理解为吃醋吗?”季锦笑着看他,似乎十分惊奇。 林徐行开始吻她,从眼睛,到鼻尖,到耳垂,一路向下,语意断断续续:“他认识你,比我早,你先爱上的,也是他,他对你余情未了……” 季锦被他淡淡的胡茬刺激得痒酥,但却未语意破碎,因为只有三个字:“我爱你。” 林徐行翻身而上:“再说一次。” “我爱你。” “再说一次。”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晨光正好,雪后初晴,阳光落在窗外的枝头上,似乎所有的冰雪都将消融,所有的真情,都值得抚慰。 当林徐行和季锦真正能下床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与韩义约定的见面时间,即将到来,季锦懒洋洋由着林徐行帮她穿衣服,她撑起自己的头:“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们可以不见他。” 林徐行问她:“你怕见到他?” ☆、chapter 67.前所未料 季锦失笑:“怎么可能。” 林徐行并没有答话,只是专心致志帮她穿好她的外套,似乎如何扣好第三颗扣子,才是目前最严肃认真的问题。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坐下来问她:“你想过去看望韩家奶奶吗?” 季锦的表情有了刹那的凝滞,最后低声回答:“想过,如果说当年的事情对谁伤害最多最深,我想就是韩家奶奶。” “如果,我们现在回到h市,去看她,你愿意吗?”林徐行继续问。 “不。”季锦下意识地反对,她愣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说着,“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见到我,我还没有变得很好,见到她,我会让她失望的。” 他们谁也没有继续说话,林徐行握着她的双手,真诚地看着季锦的眼睛:“季锦,你得学会从往事里走出来,你嘴上说着不介意,其实你很愤怒。”林徐行慢慢地说,“只是你的愤怒,很平静。但这并不代表你受到的伤害更少。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过的幸福。” 季锦一愣,她愤怒?别开玩笑了好吗,她笑出了声,只是那笑容,慢慢就变成了苦涩,六年来的各种滋味渐渐化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我们去见韩义。”林徐行慢慢地继续说,“他对于你而言,代表着往昔的伤害和痛苦,如果你不愿意直面那些痛苦,我们更晚再见到他,甚至如果你永远没有做好准备,我们可以永远也不见他。我不希望因为公司或者任何原因,你勉强自己去与他接触。” 林徐行记得那些季锦高烧的夜晚,季锦的惊叫和喘息,他记得她向他描述过的那些漫长岁月,有些痛苦,季锦以为自己走出来了,其实她受到的伤害,远比她自己想象中更为深刻。 季锦坐在他的大腿上,头靠着他的胸口,那里的心跳声规律而清晰,她愣愣想了一会儿,烦恼地摇摇头,口气坚决:“不,我相信我没事,我没有那么脆弱。我们要见到韩义,解决目前的问题,然后就继续他过他的人生,我们过属于我们自己的人生。” 林徐行没有勉强她,他替她穿好衣服:“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出发去餐厅的路上,林徐行在车上接了一个电话,他看了季锦一眼,有意将电话调整成外放,打电话的是他的助理,他的口气难掩兴奋:“林总,的确像你说的那样,今天的股价波动特别奇怪。开盘后猛跌了一会儿,然后就逆势上扬,至少有三股势力在联手收购林氏的股票。” “我们,韩氏,让我猜猜,应该还有一个我一直没注意到的人。”林徐行反问,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兴奋,这就像一个未解的谜题,寻找答案的过程让人充满刺激感。 “对!我们从未料到过,您的小叔叔,林毅邦!”助理兴奋地报出答案。 林徐行的心直直沉下去,这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真的,一点都不想:“我知道了,密切执行我之前和你们拟定的策略,有任何变化立刻通知我。” 季锦诧异地看着他:“这什么意思?” 林徐行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一句话:“y.” 季锦是多么聪慧的人,静静想了一会儿,她就明白了,她主动问:“你是说,这是一次有意针对林氏股价的行动?”她一边思考,一边说出自己的判断,“林氏是一家上市公司,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拥有绝对控股权,不但本身需要部分林氏的股份,还需要在合适的时机,吸纳林氏的股份。天啊!在林氏陷入危机,股价大跌的时候,就是最佳的时机!” “对,我不会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爆出自/焚视频风波之后,昨天的股价大跌,今天开盘之后,我就拟定了策略稳住股价,我能想到的,我的对手当然也能想到。”林徐行慢慢解释道,“最关键的是,昨天的董事会,我虽然如愿重新稳定了林氏建筑,从三伯父那里获得了一点改变他态度的转机,甚至还趁机打压了陈凌汐的势力,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很古怪。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不像是陈氏和我们的争斗,反而像是有人引起我们的争斗,好坐收渔人之利。” “韩义是你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季锦问道。 “他已经入局了,按照舒兰的情报,他已经与陈氏联合,但是根据他的野心和财力,我并不清楚他到底是打算自己独力吃下林氏,还是与陈氏保持着盟友关系。”林徐行平视前方,解释着自己的目的,“所以我没有冒险,对他保持着极高的关注。昨晚我和助理们拟定的策略,今天开盘后一定要稳住林氏的股价,用我私人的流动资金吸纳股份,同时密切监控,到底还有什么人想要趁机买入。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他。” “小叔叔林毅邦?为什么呢?”季锦回想着那张面目模糊的脸,林徐行的小叔叔一直是一个在董事会上毫无意见,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几次董事会齐聚的场合,这个人都没有给她留下过太深的印象。 “我不知道。”林徐行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我不想与他为敌,也希望他不要与我为敌。” 在名与利面前,有时候亲情显得那么薄弱,敌不过这些甜美的强大诱/惑。 这个谜题还没有得到解答,他们就到了和韩义约定的餐厅,时间尚早,他们点了午餐。 阳光清浅,透过落地窗,在冬日的午后洒进餐厅的包厢,季锦慢慢喝着汤,忽而展颜:“这汤不错,也很清淡,我想等会儿谈完事之后,打包一份去爷爷那里,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进食,带过去也是一份心意。” 林徐行点点头:“等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季锦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林居安老爷子这么上心,也许是因为昨夜,舒兰在得知林居安老爷子手术成功之后,最终离去,最后守在凌晨时分的病床前的,只有季锦自己。 面对一个沉睡中的老人,那种守护,近乎一种难以名状的责任。 林居安老爷子醒来之后,带着呼吸面罩的面孔,有种异样的安静,他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神却清晰,他辨认了一会儿季锦,问道:“阿行?” 季锦握住他的手:“阿行在开会,开完就会来看你。” 林居安老爷子点点头,挥了挥手,似乎无限笃定。虽然他还病弱,但他却比任何人都更清晰。 季锦慢慢说:“您不要担心,阿行会把林氏的事情都处理好,您好好养病,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我们。” 林居安老爷子凝神看她,那目光中,似有探寻,更有疑惑,最后变成了安慰,他轻叹一声,点点头:“去吧。” 医生和护士前来观察林居安老爷子初醒后的情况,给了肯定:“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状况不错,后面好好休息恢复,有望全面复原。病人刚醒,体力很弱,我给他用了点镇定剂,让他充分休息,明天以后再来探视吧。” 也许是韩家奶奶曾经给过她的关怀与照顾,让她心生温暖,此刻面对同样年纪的林家老爷子林居安,季锦多了一份莫名的亲近与关怀。 “爷爷其实一直很喜欢你。”林徐行很淡定地说道。 季锦无法苟同他这个结论,她和林居安老爷子话都没说过几句,说起来,昨夜在病床前,甚至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对话。 “呦,这快吃完了?”韩义比预定时间早很多,就出现在了餐厅里,“别介啊,大家一起再吃会儿。”韩义打了个响指,召唤餐厅的服务生来,加了两个菜。 林徐行和季锦几乎是同时停下筷子,看着自来熟的韩义,这场景恍如隔世,似乎之前那个和林徐行恶拳相向的韩义并不曾存在过。 韩义一脸理所当然:“看我干吗,就算秀色可餐能当饭吃,也不能看我就看饱了啊。那什么,我先声明,我为了你这个约的两点,可是二话没说立刻飞过来,那坑爹的飞机餐我是真吃不下,到现在午饭还没吃呢。” “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不在c市?”季锦有些愕然。 “废话,那老头子,哗哗两瓶汽油倒下去,在h市把自个儿当蜡烛点了,我那不被他折腾的,本来在希腊吹海风都立马滚回来处理这事儿了吗?h市最近风水不好,我觉得我还是适合出来避避。”韩义满嘴跑火车,辨不清楚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但是这句话,却戳中了重点,季锦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还不遣饿兵呢,有话等我吃饱了再说。”韩义挥了挥手,表示说,这事儿不吃饱了免谈。 韩义没有说出口的是,其实,我就是想好好和你一起吃一顿饭,哪怕,是和你的丈夫一起。 ☆、chapter 68.光明磊落 这顿饭,吃得十分安静。林徐行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早就习惯了吃饭的时候保持沉默。季锦皱着眉头想之前林徐行和她谈过的伤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饭粒,满腹心事。韩义反而是看起来最自在的一个,吃饭的架势,就好像已经饿了整整三四天,虽然吃相潇洒好看,但是食量惊人。 林徐行默默喝着佐餐酒,季锦啜着果汁,看着韩义大快朵颐。 季锦想起来,最近的一次和韩义同桌吃饭,已经是六年前。那是一个雨夜,淅淅沥沥,仿佛下在心头。近日里,同学的排挤和孤立,她虽然看起来平静而不在意,但是她总是睡不着。叶知柔索性爬起来喝杯牛奶,正遇到在厨房里偷偷摸摸翻冰箱的韩义,吓得她当场险些丢了自己的水杯。 “啊,知柔,赶紧救我,我要饿死了。”韩义见到她,如同见到了救星。 叶知柔瞟了一眼时钟,凌晨一点。不用说,韩义一定是出门不知道去了哪里浪,现在才回来。她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点点头,轻声回答:“好。” 她烤了一个三明治给他,现成的火腿,起司,煎一个蛋,铺上生菜和番茄片,烤箱里短短几分钟,新鲜美味。 韩义风卷残云,在她还没收拾完厨房的时候就三下五除二送进了肚子,眼巴巴再看着她,叶知柔叹了口气,索性又做了两个。 韩义就坐在餐厅的桌子上吃三明治,叶知柔坐在他对面小口小口喝牛奶。 韩义没话找话:“你……还好吧?” 叶知柔点点头:“还好。”其实一点都不好。这么久了,这几乎是韩义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自打她在教导主任那里顶包之后,就几乎没有人主动找她说过话了。 韩义很坚定地告诉她:“你放心,没事的,真的,你会快就没事了。” 叶知柔点点头。长久的孤立,几乎让她失去了和外界交流沟通的能力。她有太多情绪在心头,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 雨声依旧淅沥,叶知柔却渐渐没了心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只是这样简简单单对坐,你吃你的,我喝我的,也有种别样的安宁。那一刻,时光隽永,灯光温暖。 韩义那时候也是这样,大口大口,食量惊人吃着东西,似乎胃里装着一个无底洞。 时光荏苒,如今回想,那几乎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安静相对,在他亲手赏她那巴掌,彻底粉碎少女叶知柔的幻想之前。 韩义就算食量再大,总有吃饱的那个时刻,餐桌上一片沉默,大家各自安静,其实都在等韩义开口。 韩义把筷子一搁,慢条斯理擦了擦嘴,喝了半杯茶,公子派头摆足了,这才懒洋洋向后一瘫,开口说道:“季锦,不是我说你,你看你选的这老公,这么低劣的手段都能摆他一道。你真的不考虑离婚,和我回h市去?” “今天的会谈中,让我再听到你说出‘离婚’这两个字,我们就会立刻离开,没得谈。”季锦冷着脸,语意坚决。 韩义反而一笑:“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经不起别人说点不好听的,一说就冷着一张脸谁也不理?” 季锦看了看腕表:“你如果叙家常就不用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了,我现在真的很忙。” 韩义这才看到她偏苍白的脸色,似乎真是精神不济。按照这两天林氏正处于风口浪尖的态势,季锦的确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他轻咳了一声:“三天前,有人送了一个病人到h市我们家旗下的医院,同时发了一份视频到我的邮箱,就是现在网上疯传的那个。邮件写的那叫一个细致,把这个人和林氏建筑的所有纠葛都写进去了。我当时就觉得这事儿不好,但是当时我在国外,飞回来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韩义摊了摊手。 季锦明知,韩义从任何角度来说,都没有无缘无故帮助他们的理由,但是听到他从国外飞回来处理这件事,还是不免有些意外。 “你想怎么处理?”林徐行低声问。 韩义转头看了看林徐行,他出奇地没有出言挑衅,也没有反唇相讥,只是平静地回答:“我要找出来是谁干的。” “为什么?”季锦问道。她真的有些困惑,在这种时候,手握张煜老人,有太多手段可以向林氏施展,无论是打舆论战,还是以张煜老人作为有力的矛,从背后支持和操纵张煜与林氏的官司,甚至还有更多可以用来对付林氏的黑暗手段可以使…… 为什么?为什么站在他们对立面的韩义却选择了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因为我不喜欢被人当枪使。”韩义满不在乎丢了一片水果到嘴里,“我要真想和林徐行过不去,我玩儿的没这么脏。” 第37节 林徐行点了点桌面,没有说话。 这是季锦第一次觉得看不透韩义。而韩义并没有给他们留反应的时间,他皱着眉头:“我帮了你这一次,并不代表我会一直帮你,你们赶紧商量商量怎么办,现在那老人伤很重,还在重症监护室,我能暂时稳住他,也能保证没有人能接触到他。但是显然,有意做这件事的人,不会这么无止境地等下去。” 言下之意,做这件事的正主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韩总说得一派光明磊落,但是早上开盘后的股市流向不是这么说的。”林徐行云淡风轻又喝了一口茶。 “废话,我只说我不玩儿这么脏,我真金白银买股票有问题吗?”韩义一脸没好气,对于这个挥拳打过他的男人,他的确没什么好感。天知道季锦怎么就嫁了这么个小白脸。 季锦愣了一会儿,才出口,艰难地说了一声:“这件事上,谢谢你。”无论他是真心还是无意,韩义的确卖了一个很大的人情给他们夫妻俩。 “不要和我说谢谢,就像上次你说过的,我欠你太多,这点事你要谢我,岂不是在打我的脸。”韩义因为季锦的道谢,反而沉吟了一会儿,才低声回答,“林徐行,上次你打我那一拳,我不会再和你计较,你说得对,我欠季锦一巴掌。这次就算了,下次我欠季锦的任何东西,她自己向我来讨,不用你插手。”倨傲无端,却偏偏真诚地让人心生疑惑。 “他是我丈夫,我们是一家人,你伤害我就是在伤害他。韩义,我再说一次,你不欠我什么,只是我们更适合互不打扰。”季锦再次重申。 “季锦说得对。”林徐行也缓缓说道,“就像我上次说过的那样,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以内,我能帮你的,我会尽量做到,韩家毕竟对季锦有过养育之恩,不过你也清楚,这中间的纠葛太过久远,回忆过去对于季锦而言,是一种伤害。如果你真的觉得对季锦有所亏欠,就让她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过下去。” 韩义一丝冷笑:“那可不好说。”油盐不进。韩义一忽儿磊落,一忽儿嘲讽,态度飘忽不定,让林徐行和季锦都有些迷惑。 林徐行比季锦看得更通透一些,他也不多说:“我们会尽快安排人对张煜老人进行接手,没有什么事,我们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先失陪了。” 韩义点点头,表情似乎百无聊赖。 林徐行扶着季锦站起来,韩义垂着头,低声说了一句:“知柔,奶奶去世前都一直在念你的名字。下周就是她的忌日,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季锦一惊,猛然顿下了离开的脚步:“你说什么?” 那个布满皱纹的面容浮现在了季锦的脑海里,干练,严肃,但私下相处的时刻,眼睛里总含着那种说不出的纵容和慈爱。 “你不知道?”韩义苦笑了一下,“你一走那么多年,当然不知道了,奶奶在你离开韩家的那年冬天就去世了。”只有他,苦苦找了她这么多年,她对已经舍弃的世界,毫无探寻的欲/望。 季锦心头苦涩,她问:“是因为什么?疾病?” “积劳成疾。为了整个韩家,为了我们,她撑了很久,那个冬天很糟,韩氏生意上出了问题,你离开了韩家,可能是太多事情把她压垮了。”韩义直视季锦,唯有说到奶奶的时候,他的神色里才没有那种常见的玩世不恭的气息。 季锦垂下眼睑,看不出情绪,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问:“葬在哪里,能告诉我吗?”她顿了顿,“我会去看看她。” 韩义点点头:“她看到你肯定会很高兴。” 季锦不再多说,由着林徐行挽着她的腰,缓缓走出了韩义的视线。只留下原地张望的那个人,满脸怅惘。 ☆、chapter 69.洞若观火 季锦一路上都很沉默,一言不发,只是摩挲着怀里的那个打包着汤的外卖盒,一脸陷入往事的表情。 林徐行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手,她的手指冰冷,似乎毫无温度。季锦低声问他,又似乎是在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我的离开,韩家奶奶才病重去世?” 林徐行猛得握紧她:“你不能这么想。” 季锦恍然笑了一下:“对,我不能这么想。”依旧沉默。 有些事情,因为太过残酷,所以不能言说,就像季锦的过往,渐渐变成了心上的一片伤痕,不触碰就不疼痛。 林徐行眉头紧锁,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能为力,有些心魔,只有靠季锦的力量才能走出来。但是他绝不会就这样坐视不理,绝不! 当他们到达医院的时候,爷爷刚好苏醒。他虽然苍老,即便刚经历了一场很危险的手术,但是他的头发却一丝不乱,严谨梳在脑后,护工和家里的阿姨照顾得十分周到,他虽然病重,却没有病人的颓唐之色。 林居安老爷子一共就说了一句话:“和我说说情况。” 林徐行没有任何犹豫,将现在的情况去繁就简说了一遍,只把小叔叔林毅邦和韩义那边隐匿张煜老人的事情隐去不提。事情的解决方案让老爷子很满意,他想了想,补上一句:“抚恤可以再多些。” 林徐行点点头,恭敬答:“回去做就个调整。” 等公事谈完,季锦才小心翼翼问:“爷爷,你想喝点汤吗?”说着就把带来的汤端上来,刚在医院的微波炉热过一次,正是鲜香滚热。 林居安老爷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满眼蕴着慈爱:“也好,来半碗。” 季锦伺候爷爷喝汤,也许是得知韩家奶奶死讯后的移情作用,季锦有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细致。 “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干/你的活。”林居安老爷子对林徐行挥挥手,“季丫头留下来陪我。” 林徐行一愣,没有料到,看起来从未有过多少交集的爷爷和季锦,居然要单独相处,甚至还一副嫌他多余的口气,心头一阵说不出的古怪。 季锦也是一愣,而后漾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你去吧,我陪爷爷一会儿,晚点去公司,你现在正忙。”林徐行这才依依不舍握了握她的手,告辞离去。 季锦坦然坐下来,等待爷爷想要和她进行的谈话。她并不笨,林居安老爷子既然有意把林徐行支开,就一定是有话要和她说。 林居安老爷子看着眼前镇定帮他端汤倒水的季锦,心底激起一阵赞赏,要知道,他不算慈爱的家长,更不是温和的上司,他的威严曾让不少人肃然起敬,同时也让他们敬而远之。像眼前的季锦这样坦然的模样,他也算少见。 一碗汤喝尽,一场谈话势在必行。 林居安斜靠在床头,季锦帮他把枕头拍得更加松软一点,额外加了一个枕头垫腰,一个靠头,可谓十分周到。 季锦坦然坐下来:“爷爷您想交待我什么?” 林居安目光如炬,他虽然心脏刚接受了手术,但是他的脑子却依旧如往日一般睿智,他的第一句话就让季锦心惊:“从一开始,我就反对阿行娶你。” 季锦城府不深,一时间没有忍住自己的愕然之色。 林居安似乎并不意外,他缓缓继续说:“不是什么人都能被林家娶进门的。林徐行那小子敢随便找个人结婚,我可是不能看他胡闹的。结婚是人生大事,岂能儿戏。” 季锦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和林徐行之间的协议婚姻,林居安老爷子估计从一开始就清楚内情。 “所以我没有去参加你们的婚礼,那种婚姻算不得数。”林居安轻缓地摇了摇头,表情甚至有些迷茫,“婚姻应该是最神圣的承诺,一生不变。你们这些孩子,太不当回事了。” 季锦满面羞惭,赶紧道歉:“是我们不懂事,对不起爷爷。” 林居安这才缓和神色:“也怪不得你,阿行这孩子,就是被我们全家人惯坏了,小事上看起来比谁都贴心温和,遇到大事,做得决定比谁都任性和随心所欲。” 季锦不由想给林居安老爷子点个赞,这个评语,到真是把林徐行这个人的特质概括了个全面,你以为他温和有加,对谁都不曾露出一丝愠色,实际上,他心里有一杆秤,是非对错,他有自己的权衡,能身居高位如林徐行,如何也不能用单纯良善来形容。 林居安自顾自继续说下去:“孩子,希望你不要怪爷爷侵犯了你的隐私,你的过去我查过,你的身世我也知道,你和林徐行绝非良配。” 季锦的心不由一沉。 “但是我喜欢你这个孩子。”林居安老爷子丝毫没有在意季锦苍白下去的脸色,“不是任何人都有勇气从那样的质疑和压力中走出来,最后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就这一点,我必须称赞你一句,季锦,你是个好孩子,这世上有许多人,至老,至死,都看不透自己想要什么,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努力。” 季锦心头的滋味复杂,说不清是感动还是疑惑。 “我见过你父亲。”林居安老爷子投下另外一个重磅炸弹,“当然,是他活着的时候,很多年前,他是个很有趣的人,同他谈话是非常愉快的一件事。他大度,风趣,是个好人。”林居安话锋一转,“他不是有意抛下你,他知道你的存在的时候就努力去寻找你,可惜的是还没找到你,他就车祸去世了。” 季锦有些茫然,除了韩家奶奶,从没有人和她谈过她的生父,那个姓叶,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就像是一个无声的符号,虽然明知他的存在,却从未完整过。 “他不是有意抛弃我和我的生母吗?”季锦听到自己的声线在颤抖。 “不,当然不是,孩子,当然不是。”林居安这一刻脸带慈爱,眼神中带着一丝难得的宽容与关怀,“你是个不幸,也是个幸运的孩子,命运给予你的苦难,出自无意,他爱你,这毋庸置疑。” 季锦眼底泛出泪意,她从未料到,原来爷爷要告诉她的,是她隐藏在心底最深的疑惑,原来她不是一个谁都不想要的负担,不是一个谁都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 “好了,孩子,擦干/你的眼泪。”林居安轻轻咳了两声,对于不善安慰人的他而言,他已经尽力。 “真抱歉。”季锦手忙脚乱地擦着自己的眼泪,她不该如此失态与不镇定,她觉得这泪水中,甚至有几分安慰与喜悦。 “我想和你谈的,是你和阿行的婚姻。”林居安挥了挥手,“你这样的身世,这样的过去,从你和阿行结婚那天开始,就应该困难重重。而且你和阿行还试图骗我,你绝对无法想象,我这辈子见过多少貌合神离的夫妻,你和阿行还试图骗我!”林居安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现在的你们,不一样了,对不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季锦满面通红,在这个洞悉人性的老人面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所适从:“那个,是,我爱他,他也爱我。” “看出来了。”林居安老爷子点了点头,“你和阿行都是执着的人,但是你也该知道,你的身世将会给阿行带来的冲击,我想要知道,你们俩都做好准备了吗?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秘密不可能永远成为秘密。” 季锦这是第一次毫无怀疑和迟疑:“当然,我们都准备好了。” 林居安没有立刻做出反应,他用他阅人无数的眼光仔细评估着眼前的季锦,良久才点点头:“很好,希望你们永远这样坦然和镇定,也希望你们在关键的时候不要忘记这一切,携手走下去。”他轻咳了两声,“阿行是一个被我们/宠/坏的孩子,他又聪明,又善良,还很有能力,这辈子从没有求不得过,你要多担待他,他的母亲去世太早,我们又都误会过他太深,孩子,希望你们从此都能圆满幸福。” 说完这么长长一席话,林居安老爷子已经面露疲色,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又刚经历过一台漫长而危险的手术,他精神不济,也是情有可原。 恰逢医生查房,嘱咐病人需要休息,这席谈话被依依不舍地终止。季锦心中怀着无尽的感慨,离开了医院,前往林氏与林徐行会合。 林徐行正在开会,她站在会议室外,隔着玻璃窗看他,他表情镇定,手势明确有力,在白板上列举这处理方案的要点,简洁明确。她心头有无限感慨,她和林徐行都像是残缺的圆,在遇到彼此之后,终于完满。 林徐行隔着玻璃窗也看到了她,朝着她粲然一笑,打开会议室的房门召唤她进来:“快来,我们有了新进展,我们找到了那位老人的儿子。” ☆、chapter 70.事实真相 季锦一向知道林徐行颇有能力,只是并未料到林徐行能做到这个程度。林徐行的调查团队,在事件爆发不足四十八小时内,找到了张煜老人传闻中的那个关键性人物——张煜老人的儿子张民。 张民是个典型的小人物。他在单亲的家庭成长,从小只有母亲陪伴着他,他资质平平,最后在一间普通的大专里终结了自己的读书生涯,没有社会关系,人也木讷,就业磕磕绊绊,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最后依旧只是公司小职员。生活困顿,艰难成家。婚后生活也十分拮据,房贷车贷压力巨大,女儿出生,却身患先天性疾病,彻底将这个家庭拖入了深渊。 张民突然找上张煜,张煜因为悔恨于自己这些年父亲责任的缺失,所以反悔了自己签署的合同,拒绝迁出自己的房子,目的不外乎多要那么一点赔偿金。 这是一个属于都市平凡市民独有的悲哀故事。 “我的团队找到了张民。”林徐行神色有些凝重,“他其实是很木讷善良的普通人,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出现会把他的父亲推上绝路。” 骨肉至亲,谁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惨剧发生。 “他还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林徐行皱着眉头,“在张煜老人出事的当天,张民的户头上多了五十万现金。” “y.”季锦下意识脱口而出。 林徐行脸带赞赏,他教过她的,她总是能第一时间心领神会。 事实的真相,仿佛更加扑朔迷离,但是涉及利益,一切又都渐渐浮现出本来的模样。 “张民说,有人特意接触他,并且告知了他父亲还在人世,甚至安排了他们父子的会面。”林徐行用了一个肯定的手势,“正是这批人,一手安排了这次的自焚事件,他们利用张民家庭困顿的窘境,说服张煜老人在被强拆之后拍下了那部视频,接下来又一手策划了所有的传播和营销事件,把林氏推上了风口浪尖。” 季锦沉思,这件事林氏决不能算光明磊落,但是也绝不至于到逼人自焚的程度,其中第三方势力的推波助澜,才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邪恶用心。 玩弄人命,犹如玩弄一颗棋子。季锦心头生出隐隐的怒意。 “最糟糕的是,所有这一切,都是我的推断,我没有证据。”林徐行挥着手说完了所有的一切,会议室里一阵愕然。 推断? 林徐行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就闭上了嘴,表示绝不会再多说。 只有季锦才读懂了他的那份笃定,林徐行绝不是信口雌黄的人,但是他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其中就必然还有其他隐情。 在目前的局面下,他们拥有的东西,打不出什么好牌。 “大家有什么意见?”林徐行询问。 “追查幕后黑手,这个锅我们不背。”有人嚷道。 “那需要的时间太长了,我们等不起!”立刻有人反驳。 “那你说怎么办……” 满会议室吵杂起来,各种意见不断被丢出。 第38节 “如果让张民自己站出来,说出他们的故事呢?”季锦的声音不大,却好像一道清泉,在会议室里汩汩流淌,“他的遭遇是一个现代社会体制的悲剧,高昂的医疗成本,困顿的家庭,一无所有的人做出的迫于无奈的选择,虽然是一个很糟的选择。张煜老爷子我们已经着手救治,生命危险不大,但是后续手术还有高昂的费用,林氏将会全力承担。林氏同时出面,诚恳道歉,法理情兼顾,应该付诸法律的,我们配合走流程,绝不会让这件事就此消弭,另外一面呼吁大家避免用偏激的手段处理问题,一面将他们的家庭纳入到林氏旗下慈善基金会的救助名单里,承诺帮助这个家庭重建。” 所谓的不谋而合,大约如此。 林徐行依旧带着他那副赞许的表情看着季锦,心头是满满的骄傲与快乐。如果真的有人能理解他的目标,他的期许,大约唯有季锦。 这场风波,大约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渐渐看到了顺利解决的希望。一切如此迅速和高效,所有的细节开始逐步推进。 林徐行和季锦留在林氏那间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一直忙碌到了深夜,太多的策略要敲定,太多的方案要计划,还有刚刚纳入到林徐行旗下监管的林氏建筑,还有无数经营和交接上的问题。 林徐行以前总觉得为了自己的目标奋斗是一件让人很有动力的事,但是却从未料到,原来和深爱的人一起加班,原本的繁忙和枯燥也可以变成一种别样的幸福。 当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季锦才敢追问:“为什么你可以调查到那么深入的信息?” 林徐行苦笑了一下:“因为是我把顾强逼着黑进了不少数据库,才弄到这些信息的。信息的来源不合法,所以我也不能用来做任何证据。” “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小叔叔林毅邦?”季锦诧异问道。 “账户是他的,但是到底是不是他,就很难说了。”林徐行说出自己的判断,“以我对小叔叔的了解,他志不在此,不应该有这么缜密的计划。如果真的有,那就太可怕了……”林徐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面对曾经亲近和熟悉的小叔叔,到底什么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季锦点点头,明白了林徐行的顾虑。 林徐行回完最后一封邮件,似乎不经意地问道:“爷爷和你说了些什么?” 季锦淡淡一笑:“爷爷说他见过我的父亲,还说他早就知道我们是形婚……”她把所有的对话都转述了一遍。 林徐行听完,亲了亲她的额头:“恭喜你,林太太。” “怎么?”季锦偏头问他。 “爷爷很喜欢你,不然他不会和你说这些。”林徐行很笃定,“我爷爷的认可,可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得到的东西。” “感觉我应该跪下来说句‘谢主隆恩’才符合这个气氛。”季锦一本正经。 “免礼。”林徐行攫住她的嘴唇,“肉偿就可以了。” 他喜欢她笑颜如花,也爱她聪慧可人。他知道爷爷才是那个慧眼如炬的人,一眼就帮他肯定了他最爱的人。那一刻,欢喜充满了心扉,这份感情,得到多少肯定都不嫌多。 季锦悄然瞟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林徐行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低头说:“锁住了,别担心,我是个谨慎的人。” 谨慎!谨慎你个大头鬼!季锦在心底默默吐槽。然而接下来的情势已然渐渐脱离季锦的控制,他隔着衣服揉捏她,吻她断断续续的瞬间里,她急促地喘息。 林徐行的这张办公桌上,上次就上演了极香艳的一幕,林徐行介意季锦腿伤未愈,没有下手,这次就全无顾忌,压了下去。 热,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林徐行的手在季锦的全身上下游走着,所到之处,火焰焚遍。 季锦十分清醒,但脑海里也只剩最后一丝理智,她说:“不要停。” 林徐行得了准许,更加大胆,索性把办公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掀翻在地,季锦披散的长发在办公桌上,如同一片飞扬的瀑布,长长的,绵密地泄下去。 然后季锦就沉溺下去,不要冷静,不要自持,不要控制,彻底把自己交给了林徐行。 林徐行忽而模模糊糊说:“我爱你” 这句话找回了季锦的神志,她纤长的手指点上林徐行的唇:“阿行,我的阿行,我也爱你。”林徐行就势含住叶季锦的手指。 那触感柔软,温暖,季锦也终究忍不住,从唇间逸出一声叹息,这叹息更激励了林徐行,越发卖力。 在完全迷失在感官之前,季锦轻飘飘地想,还好是他。 许久之后,林徐行才小心翼翼把她拥在怀里,替半眯着眼睛的季锦扣扣子,她脸色红润,微汗濡湿了额发,林徐行心情很好,心满意足。 季锦看了看被他撕破的丝袜,叹了口气,扶住额头,这要是被下属们看到了,应该怎么办? 林徐行满意地欣赏着季锦的窘迫,她从任何一个角度,任何一个表情看起来,都无比完美。林徐行一眼看透她的不知所措,主动认错:“这个怪我,太粗暴了,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这个点还在加班的员工不多了,等会儿你裹着我的大衣下去,不会被看到的。” 季锦觉得她甚至听出了林徐行这番话当中的得意洋洋。 她轻掐了林徐行一把:“你就知道欺负我。” 林徐行大笑,笑容清朗,全无阴霾,季锦抬头看他,觉得那笑容令人目眩神迷。 “走吧,下班,明天继续。”林徐行用自己的大衣把季锦裹起来,同她一起走出办公室,在解决难题之后,拥着那个能与他一起解决问题的人,似乎就拥有了全世界。 ☆、chapter 71.擦肩而过 韩义在奶奶忌日的一大早就上了山。山路绵延,h市最好的陵园就在群山之间,远离喧嚣与浮躁。 他揉着眉头坐在车子的后排,膝盖上一束雪白的百合花,那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花朵,洁白,芬芳,和奶奶的英文名一样。 在上山之前,他还怀揣着那么一丁点儿希望,能够在这里遇到季锦。要知道,在他把奶奶的忌日和墓园的地点发给她的时候,他甚至还提出亲自接季锦到h市,一起前往祭拜奶奶,毫无意外,他再次收获了拒绝。 自从发现季锦的存在之后,韩义从季锦那里收获的就总是拒绝。他早就该知道,这个狠心肠的姑娘,从离开之后,就再也不眷恋他们曾经拥有的任何东西。 车到了陵园门口,剩下一段到墓地的路要自己走,韩义示意随行人员,自己单独前往,不需要任何人跟随。他穿着纯黑的全套西服,外面一件黑色的大衣,奶奶曾经教过他,任何时候都要领结挺括,他从未听过,反而是奶奶去世之后,他每年来看她,都是正装庄严,一丝不苟。 冬雨淅沥,漫山似乎被笼罩在蒙蒙的冷雨当中,让人辨不清前路。韩义远远望见奶奶的墓前,似乎立着一个苗条的身影,她黑色的大衣空荡,穿起来有种格外的桀骜。韩义心跳加速,握着花束,变走为跑,十分急切。 “知……”他未完全出口的称呼硬生生卡在了一半。那背影察觉有人的脚步而来,转头一望,清丽的一张脸,虽是故人,却不是季锦。 “你终于来了。”曲听白似乎早就在等他。 墓碑上,奶奶的面容始终定格在最后的时刻,目光慈祥,安宁,似能看透一切。大理石上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在冬雨下,花瓣落满雨珠,显得通透而宁静。 韩义深感意外,但依旧道谢:“谢谢你来看奶奶。” 曲听白摇摇头:“我只是陪她来。” 韩义一惊,脱口而出:“她来过?” “来过,又走了。”曲听白扭过头看着墓碑前的那束百合花,“你可能和她的车擦肩而过,我是专门留下来等你的。” 韩义一阵苦笑,似乎总是这样,他永远和她在错过。 曲听白继续说:“我留下来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任何计划,只要和知柔,不,和季锦相关,我都不会再参与了。之前那次,你利用了我,让我闯入到季锦的生活里,季锦不计较,我也不会再计较,但是之后,我不会再和你合作了。”她顿了顿,“季锦现在过得很幸福,我觉得你可以试着放下,不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是吗?呵呵。”韩义的喉咙里发出暗沉的低笑,“就算全世界都劝我放弃,我也绝不会就此放手。” “你这么固执有意义吗?”曲听白觉得不可思议,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那么挚爱的男人,觉得有些挫败,她最后一次试图说服他,“韩义,就算你爱她,你也用错了方式,就像当年你爱我,也用错了方式。就算你告诉了全世界你爱她,唯独没有告诉季锦,她永远也不会明白。” 韩义心头烦躁,没有继续说话,只是蹲下去,恭恭敬敬把那束带来的百合花摆在了之前季锦带来的那束旁边,郑重又谨慎,就像最为恭敬的仪式。 韩义低声说:“奶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知柔,我找到她了,这次我不会让她再次从我的手边溜走。” 曲听白神情复杂,想起之前季锦蹲在韩家奶奶的墓碑前,也是这样轻声细语,话语的内容惊人的相似,表达出来的含义却绝不相同:“奶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找到了能让你放心的人,请原谅我当年的任性出走。” 曲听白转身而去,她还有一家即将开张的舞蹈教室需要经营,对于韩义,她言尽于此。这次季锦提前一/夜就从c市飞抵h市,甩下了随行的林徐行,和曲听白挤在一张床上,就像青春岁月里的她们,头抵着头,手挽着手,重新彻夜长谈。 自打上次见面之后,她们通过网络等各种方式,渐渐又重新熟识起来,曲听白会和季锦分享h市的阳光灿烂,季锦也会与她分享c市的温泉氤氲。 季锦尝试着说服了她,让她重新对心底那个萌动的舞蹈梦想重新买单,连曾经的叶知柔都勇于蜕变为季锦,她又有什么需要害怕。 季锦同她一起,商量一起组建这个舞蹈工作室,就像季锦说的那样,曲听白不缺钱,曲听白缺的是梦想。既然季锦愿意同她一起重新组建这个梦想,她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决定接受季锦的提议,开始朝着自己的梦想,重新出发。 而那个启发了她梦想之旅的季锦,在早起和她一起来看望过韩家奶奶之后,又在林徐行的陪同下,一起离开了墓园,搭乘前往c市的回程班机。 曲听白思绪一转,不由想到了季锦身边的林徐行,高大而温和的男子,似乎很爱季锦,他的眼光总在她的身上打转,几乎从未停止过对季锦的关注。他的眼里只有季锦,这件事毋庸置疑,只要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他对她的眷恋和深情。 这样的人才是季锦的良配吧? 她回望了一眼墓碑前那个黑色的身影,明明那么高大,却显得那么孤单。 ** 季锦不安地坐在沙发上,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她只有悄悄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端着香槟的手指显得更为柔和,轻声与剩下的女宾们寒暄。以前的她勇于挑战任何有难度的工作,但是这样的应酬,绝对不是她曾经习惯的“”。 这是林氏强拆风波过去之后,林氏大宅里的第一场社交盛会。令所有人惊奇的是,这次出来支持大局的,居然不是一向常见的林毅全和陈凌汐夫妻,林家的party换成一对更为年轻的夫妻来负责游走和交往。 高大俊逸的林徐行沉着温和,看起来十分笃定。 温柔娇美的季锦沉静婉约,与她名声在外的精明能干不同,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如此弱不经风的女子。 季锦刚寒暄过一轮,林徐行适时出现,温和有礼:“借用季锦一会儿,失陪。” 季锦一脸诧异,随着林徐行走到书房,微带紧张:“怎么了?”是她做的有了纰漏,还是又突发了什么意外事件? 林徐行吻了吻她的嘴角,季锦有意识地一躲:“不要,我不想补妆。” 林徐行声音低哑:“你太美了,我忍不住要从众人面前把我的老婆偷回来一会儿。” 季锦长舒一口气,娇笑一声:“原来是你想偷懒。” 林徐行替她把高跟鞋脱下来,揉着她的脚掌:“这叫劳逸结合,怎么,累不累?” 季锦摇摇头:“还好。”她坐在沙发上,安心享受着这片刻的清闲。 林徐行带着愧疚说:“如果不是爷爷非要坚持,你完全可以不用承担这份责任。” 季锦摇摇头:“我真的没事,不过就是几个月,等爷爷恢复了,我们就可以安心了。” 之前林氏遭遇强拆风波的时候,林居安老爷子同时病倒,他手术过后,为了良好的休养条件,又重新搬回了林家大宅。 林徐行带着团队,把强拆风波解决得十分漂亮,发布会与后续处置都极为妥当,让原本处于风波中心的林氏,又重新赢回了一部分公众的好感,不过道路尚还漫长,还需要继续经营,对于强拆事件直接的肇事者,还在追查当中。而林徐行接手的林氏建筑,经过刚开始的磨合期,渐渐上手,整个林氏虽然算不上是铁板一块,但是正逐渐向着林徐行和季锦所期望的方向,不断前行。 经过之前的动荡,林毅全和陈凌汐夫妻之间龉龃渐生,貌合神离,在林老爷子的坚持下,林氏最新的交游应酬就由林徐行和季锦两人一力承担。甚至为了方便应酬与照顾老人,林徐行和季锦两人入住了林家大宅。 居住环境的变化,对于季锦和林徐行的生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以前的爱巢里只有他和她,季锦刚刚把自己的生活从单人模式彻底调整为双人模式,每天早晨在林徐行的臂弯里苏醒,那种感觉让人很安心。而没有给她太多的适应时间,她的生活从双人模式又将进入到多人模式。 林家大宅里,本就住着林家的几乎全部成员。在爷爷病重的时刻,更是全员聚集,人人都不会错过这个敏感的时刻。 季锦住过大宅子,但是入住大宅子的经历,确实不太美好,人生再次切换,场景从韩家大宅切换到林家大宅,不知道最后的人生是否会走出完全不同的道路。 季锦看着眼前给他揉着脚掌的林徐行,支着头微笑,暗暗想,只要是和对的人在一起,无论去到哪里都不会害怕吧。 “阿行!季锦!你们快来!”陈姨风风火火推开书房的大门,“林仁回来了。” ☆、chapter 72.两个巴掌 林徐行和季锦对望一眼:“林仁?”林徐行脸色微变,那神情是如此复杂,欣喜,怀念,愧疚,凝重…… “你弟弟?那个因为毒驾致人死亡的弟弟?他的刑期不是应该还有半年吗?”季锦快速组织起脑海里的信息,“我还专门把接他的日程排好了,订了洗尘宴。” 林徐行捏了捏她的手,苦笑:“还是一样的性子,那孩子从来都是让人出其不意的。”他替她穿好鞋子,“走吧。” 林徐行特意先去了一趟洗手间,冰凉的冷水在暮冬时分,依旧冷得人颤抖。他却觉得清醒,那个淘气的孩子,那个复杂的孩子,那个导致林家同时失去了两个孩子的人,终于在多年之后,还是回来了。 季锦轻声叩门:“阿行?你还好吗?” 林徐行应了一声,推门出去,握着季锦的手,坚定而去。 第39节 大厅里的音乐未停,依旧是悠扬动听,宾客们依旧是衣香鬓影,却多了几分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目光有意无意滑向minibar之前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从背影看,那个身影身材高大,和林徐行的身形有几分相似,但是他光着一颗头,只有点点青色的头发突出头皮,他的衣服虽然整洁,但样式已经过时多年,穿起来甚至有几分不合身,显然这人这几年体型变得更为壮硕,不似当年单薄的少年。他的脚下扔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和晶亮的大理石地板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minibar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块小小的真空区域,宾客们来端酒的时候,有意无意避开了他的周围,似乎光是站在他的旁边,都能让人惹上麻烦。 林徐行松开季锦的手,示意她就站在这里不要动,他走上去,拍了拍那背影的肩膀,他迅速转头,一张俊逸的脸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林仁毫无戾气,如果不是那明显的光头,简直就是一个青春正当时,风华正茂的青年。 林仁的表情先是迷惑了两秒,在看清来人之后,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抱住了林徐行的肩膀:“大哥!” 林徐行回抱他,轻声揽着他的肩膀问道:“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混小子。走,我带你洗澡换衣服去。” “大哥是想把我藏在宾客面前吧。”林仁放开林徐行,一脸似笑非笑。 “什么话!我是要把穿得这么随便的你藏在宾客面前,林家人待客什么时候这么没规矩了?去换身西装再下来。”林徐行忽而顿了顿,口气变得更加柔软,“你的房间我们一直没动,每年四季该添置的衣服谢阿姨就挂在你的衣柜里,去换了再下来。谢阿姨头疼,今天没下来应酬,你不先去看看她?” 林仁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变化,还是那一副明朗的笑容,但是季锦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眸子当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林仁低头想了想,眼神滑过满堂宾客,最后在季锦的身上多盘旋了一会儿,季锦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林仁看她的目光,让她有着莫名的触动。 林仁点点头:“行,那我等会儿下来。”说着拎起脚边的帆布包,穿越一室的歌舞升平,直直走向二楼。直到林仁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的尽头,整个party的气氛似乎在无意当中又恢复到了轻松和谐的状态。 林仁今夜没有再次出现在party上。 因为林仁的出现,不少人对季锦发起了询问,季锦忙得脚不点地,尽量得体而周到。她实话实说,林仁回家没有提前通知,但是他是家人,后面的安排会尊重他的意愿,暂时还没有更多的想法。 众人虽然觉得尚不能满足他们八卦的需求,但是从季锦这里显然也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不过,光是亲眼目睹林家这个声名狼藉的犯人刑满出狱,第一次就用这么格格不入的方式第一次出现,已经足够成为未来一段时间的谈资了。 宴会如期落幕,季锦第一次感觉到了精疲力竭。而这个夜晚却远远没有结束,林老爷子派人来召唤季锦到他的房间里,说是有话要谈。 今夜的林居安老爷子显得十分憔悴,毕竟经过了一场手术,他又上了年纪,虽然最近一直在休养,但是年事已高,恢复不是易事。今夜的林居安老爷子,沉默地坐在床头,表情中似有无尽的心事。 “季丫头,来来来。”林居安招了招手。 季锦仍是一身高订的晚礼服,裙摆如绽放的花朵,繁复奢华。她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走到林居安枕旁的椅子上坐下。 林居安满意地看着她行动有度,持重温婉。他靠在椅子上,问道:“今天还适应吗?”其实早有人来向林居安汇报过,今夜的季锦堪称惊艳,雍容美丽,进退举止又十分得体,说起来,这才是季锦作为林家孙媳在c市社交圈的第一次亮相,堪称完美。 季锦谨慎地回答:“小错不断,还有很多要学习。” “过谦了。”林居安下了一个断语,“谦虚是好事,当你爬得越高,就越需要谦虚谨慎,希望你不要忘记这个美好的品德。” 季锦恭敬回答:“是。”她深知,林居安把她叫上来,绝不会只是询问两句毫无意义的客套话,一定还有其他的意图,她不问,她慢慢地等。 “阿仁回来了,你见到了没有?”林居安问她。 季锦点点头:“阿行和他寒暄了两句,我只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正式引荐。” 林徐行微微颔首,而后问道:“阿行和你说过他为什么离开林家吗?” 这是个很敏感的话题,季锦不知道怎么说才好,索性实话实说,她有种预感,在面前这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面前撒谎,毫无意义。她顿了一下,模模糊糊说道:“说过一些,因为林仁的入狱有些误会。” 林居安点点头:“我猜也是,阿行仁厚,没有说得那么直接。季丫头,当年阿仁出事,你继母谢莹莹是第一个挥掌打了阿行的人,怪他带阿仁认识了不好的朋友,否则阿仁不会堕/落成这样。你公公林毅然是第二个打了阿行一巴掌的人,责怪阿行向警察举报了阿仁。这两巴掌,阿行也许不在意,但是我记得。 那么心高气傲的阿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没多说,等阿仁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就出国去读研究生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怪我,我没有第一时间站在阿行的那一侧,在所有人都误会阿行的时候,我没有站出来保护我的阿行。” 哪怕林徐行已经年过而立,在林居安老爷子的眼里,他依旧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终其一生,不会变化。 “阿行还有心结,和他的父亲,弟弟,继母,这些本应该是和他走得最为紧密的人,现在却是和他最陌生的人,季丫头,这份愧疚,你能帮爷爷分担一点吗?”林居安握住了季锦的手。 季锦一脸诧异:“我?” 林居安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看来看去,这件事只有交代给你了。” 季锦忽而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林居安老爷子这席话,不像是嘱咐,倒像是交代遗言,他的面容虽然柔和,那憔悴病弱之色,却是骗不了人的,她稳了稳心神,配合地问道:“爷爷,你希望我怎么做?” “在阿行需要开解的时候,帮助他。你的身份特殊,也许恰好才能让你成为最合适的那个人,季丫头,你的身世是你的短板,也正是你的长项啊。”林居安意味深长,“我有件东西要给你。书桌中间的那个抽屉,拉开右边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叶如峰,你去拿来。” 季锦疑惑地依言行事,果然,一个洁白的信封躺在书桌里面。 林居安点点头:“打开。” 信封的里面是一张照片,上面两个人,肩靠肩站在一起,一个是年轻一些的林居安,另外一个人,轮廓俊朗,有种张扬的帅气。 “这是?!”季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人看起来居然有几分面熟。 “你的父亲叶如峰。”林居安淡淡地说,“我早就想把这张照片交给你,很多年前,我们曾经熟识过。” 季锦看着照片上那个有些模糊的人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似乎很陌生,又似乎很触动,这种感觉让她十分困惑。 “收好,算是一点念想吧。”林居安疲倦地挥了挥手,“爷爷希望你们过得好,过得快乐,有时候,忘记过去也是一件好事,拥有家人不容易,忘掉过去的痛苦,才能活好当下。” 季锦愣愣捏着那张照片,觉得林居安话中大有深意,却又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缓缓点点头。 “去吧。”林居安终于累到没力气说话,疲倦地咳嗽了两声。季锦顺从地替他盖好被子,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爷爷找你说什么?”一个略带戏谑的陌生男声在季锦的背后炸响。季锦被惊得一跳,一回头,就撞进了另外一个陌生的胸膛。 ☆、chapter 73.没有秘密 林仁好笑地看着惊惶失措的季锦,抿着嘴唇:“我亲爱的嫂子,我只是说句话,你不用这么热情。” 季锦迅速退开两步,心头懊恼,这林仁绝对是故意的,悄无声息出现在人背后,简直幼稚。 “小心。”林仁脸色微变,伸手扶住季锦的后背,他的掌心滚烫,隔着晚礼服的织物,简直像烫伤了季锦。 季锦一回头,这才看到背后是一个紫檀的搁架,上面一盆兰草,要不是林仁拦住她,一定会碰落在地上,东西倒是小事,只怕惊扰了爷爷休息,或是跌倒在摔碎的瓷片上,她的确莽撞。 “谢谢。”她轻声道谢。 林仁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状,他的笑声在喉咙之间滚动:“不用客气,我亲爱的嫂子。”语意轻佻。 “季锦?”林徐行温和的声音在走廊的尽头响起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林仁托着季锦的腰背,季锦低头在他的怀里说话。 季锦猛然回头,看到是林徐行,如蒙大赦,低声道了一句:“失陪。”提着裙子就快步走到了林徐行身边。 林仁低笑,一语不发。林徐行扶着季锦的腰,朝林仁点了点头:“晚安。” 直到回到他们的房间,季锦才长舒一口气,忽而皱眉:“我的照片。” “什么照片?”林徐行问她。 “爷爷给我的,我父亲的照片。肯定是刚才掉在爷爷的房间门口了,就在林仁扶我,让我免于撞倒那盆兰花的时候。”季锦急急说道。 “你在房间等我,我去找。”林徐行捏了捏她的肩膀,“你也累了,等我。” 毫无意外,林徐行在爷爷的房间门口看到了刚刚结束和爷爷谈话的林仁,他神色沉思,捏着一个信封在走廊上发呆。 林徐行喊了一声:“阿仁?” 林仁抬头,满面凝重,忽而换成了满不在乎的微笑:“大哥。” “你有没有看到一张照片?”林徐行问道。 “这张?”林仁举起那张林居安老爷子和叶如峰的合照。 林徐行点点头,连着信封一起接过来,问道:“怎么?刚和爷爷谈过话?” 林仁点头,语气里仍是戏谑:“好长一通训话。多少年了,爷爷的训话还是一样毫无新意。” 林徐行点点头:“早点休息。” 林仁叫住了即将离开的林徐行:“大哥,无论爷爷,还是任何人说什么,我决定的事情是不会变的。” 林徐行转头看他:“我知道。”神色认真,眸色干净。 林仁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准备好了?” “always.”林徐行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转身轻声道,“晚安。”他的脚步声回荡在长长的走廊里,林仁目送他离去,没有说话。 林徐行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季锦依然坐在卧室的梳妆台前发呆,妆还没卸,她的耳环只取下来一只,她纤长的手指摆弄着手心里的那只耳环,眼神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 林徐行意识到,今晚的季锦不一样:“季锦,你说的照片是不是张?” 季锦接过来,如获至宝:“是,还好找回来了。”她捏着那张照片,有些怅然。 “爷爷找你说了什么?”林徐行问道。 季锦顿了一会儿,思索应该如何作答,要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两巴掌吗?要让他就此相信她,放下过去的那些伤害吗?季锦直觉性地觉得,在林仁回到林家大宅的第一/夜,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话题,她选择了含糊其辞:“也没什么,提到了一些和我父亲有关的事情,你拿着的,就是当年爷爷和我父亲的照片。” 林徐行看着她,明知道她有所隐瞒,却没有选择继续逼迫:“还好阿仁捡到了。” “哦。”季锦不感兴趣地应了一声,顺手把照片扔到了抽屉里。也许真的是生恩不如养恩,她素未谋面的生父对于她而言,就是一个丝毫不重要的符号,甚至于到此刻,她回想自己想要把“锦绣缘”买回来的初衷,这心思都渐渐地淡了。 曾经,她觉得自己拥有的东西太少,只有拼命抓住那些从指间滑过的虚空,才能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独的,曾经可能有人是无条件地爱过她的。 直到现在,她明确知道林徐行是真真切切爱着她的,她对于“锦绣缘”的执念,渐渐散去,得到,得不到,这又有什么关系?与其拼命抓住那些虚空的不知所谓,不如拼命去爱身边这个真实的人。 林徐行欺身上来吻她,第一次感觉到轻微的无力,明知道她在烦恼,明知道她有心事,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能让她放下心防。 季锦认真地回吻他,天知道她有多感谢此刻身边是他,是这个让人不由温柔起来的男子。他的吻细致而温柔,从她的耳侧一路燃烧下去,细致的颈,浑圆的胸,她告诉自己不能就此沉/沦,在她完全失去理智前,她推开了他。 林徐行似乎是困惑,歪着头看她。季锦平复了自己加快的喘息,推开他,口气里是不容质疑的肯定:“等等,我们要谈谈。” 林徐行抱着她:“好,我们谈谈,等我一会儿,让我抱一下。”他把脸深埋在她的发间,喘息了一会儿,又恢复了他的冷静与自持。 季锦安静由着他拥抱,一个人为你克制比一个人为你情动,更让人为之感动,她心头触动,一字不吐,只是安静。 过了一会儿,林徐行将她抱到与卧室成一套间的起居室沙发上,与她推开一定的距离,认真问她:“你要和我谈什么?”神色之间是全然的镇定。 季锦搅着手指,终于坦然:“今天爷爷和我谈了两个巴掌的事情,我很困惑,因为你从没骗过我,而我也不喜欢和你之间有秘密。”和深爱的人之间,就应该坦诚相见,没有任何阴影和秘密,成为彼此的问题,她趁机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如果你还记得的话,韩义曾经暗示过我,你有一个并不光彩的过去,我一直在等你向我解释,我希望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特别是在我坦诚过所有秘密之后,特别是当我认定了我要和你继续一生之后。在入主林家大宅之前,我可以等候,但是当我们不得不在林氏这滩浑水里越趟越深,当我们入住林家大宅,当林仁,当越来越多林氏之间的斗争成为我们的阻碍之后,我希望我们夫妻之间没有任何阻碍,彼此成为最大的助力。”她真诚地看着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林徐行说不出自己心头的感觉,他一直在等着这个美好的时刻,当季锦坦诚她对他的爱,当她认定了他。季锦的坦诚让他深觉自己的自私,他一直在等待,他甚至比季锦还缺乏安全感,论勇敢,他远不如面前这个看起来纤弱的女子。她像一个从噩梦中走出来的天使,永不害怕,永不停歇,直直朝着自己的目的前行。 林徐行抱着她,轻声说:“那你可能要听一个不那么愉快的故事了。” 季锦一脸不以为然:“哦,不愉快的故事我亲身经历过,相信我,我有足够的勇气。” 林徐行淡笑一声:“那么,故事要从一个大家珍/宠/的小男孩说起。” 林徐行是林家的长孙,大姑姑林燕行没有子女就匆匆离婚,二姑姑和二姑夫生下的是女儿,三伯父一直不婚,而早婚的父亲林毅然诞生的第一个孩子就是林徐行。 林徐行的诞生对于这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而言,是一个振奋的消息。 林徐行的母亲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追溯到祖上,能看到清末那些显赫的家族和名字。虽然世家已经不如当年兴盛,但是骨子里的教养和学识,却一脉相承,她以最谨慎和慈爱的方式教养林徐行。 “可惜你没有见过我的母亲,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性。”林徐行回忆母亲的目光都充满温柔,“她不擅长厨艺,但是却很喜欢做饮品,我最喜欢夏天的梅子冰,酸甜可口,我放学以后能喝掉一整壶。” 季锦微笑起来,几乎能想象那个出色俊逸的小男孩,放学之后冲向母亲的怀抱,在她温柔的抚慰下喝掉一壶梅子冰。 “那样的日子是很美好的,直到母亲去世。”林徐行的声音渐渐低沉,神色也不复之前的愉悦。 林徐行的母亲,在一个冬日的清早去世。 “她病了很久,一直在医院里面进进出出,后来索性连医院都不去了,就在家里休息。”林徐行知道,母亲已经知道自己的生命要走向何方,所以索性专注于自己最爱的儿子,“我一直感觉自己很无力,即便一切全部都已经发生,我还是没有什么真实感。”林徐行恍惚地回忆着,“特别是当我的继母谢莹莹在我母亲百日之内就进了林家的门,还带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的时候,我的世界崩塌了。” 第40节 ☆、chapter 74.求之不得 季锦忽而明白了,为什么林徐行对待谢莹莹总是那样冷淡的神色,对待他的父亲,更是决绝。 因为曾经那么真切的期待过,所以才会特别失望。 “你的意思是说,公公早就和继母?”季锦连这个发问的问题都觉得十分艰难。 林徐行点了点头:“对,在我的父母婚姻维系期间,谢阿姨就和父亲之间……”他顿了顿,似乎这关系时至今日,依然难以让他说出口。 季锦点点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表示她已经明白。林徐行对着她微笑了一下,掩住眸子深处的那点情绪波动。多少年来的独立生活,独自承担,让他早就已经学会将情绪按捺,收敛,只把外界需要他呈现的模样展示在众人面前。但是在季锦面前,他知道自己不需要伪装。 季锦用双手交缠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脸颊。她抱紧他,似乎这样能传递出一些温暖与力量。 林徐行蹭了蹭她的额头:“都过去了,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对于小男孩林徐行而言,他失去了母亲,父亲迅速有了一个新的小家庭,看起来十分悲惨,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和爷爷奶奶之间的关系那么紧密。” 季锦听着他温柔和顺的声线,已经没有任何痛苦或者紧张,心知林徐行心性坚韧,不会轻易被往事击倒,略微放下心,应声说道:“我猜的也是,你和爷爷之间,有种特别的默契。爷爷几次三番找我谈话,其实正因为他爱你至深。” 林徐行笑了笑,对于爷爷奶奶,他的依恋不无道理。 那时候谢莹莹刚刚入门,怀里的林仁区区几个月,正是闹人的时候,林毅然摆脱了多年的病妻,娇/妻温软,正是新婚甜蜜。孤独的林徐行已经在读小学。 不幸的是,那一年是林家的多事之秋,林徐行的母亲去世,父亲再娶;大姑姑离婚,心情正是最差的时候,搬回了林家大宅;三伯父娶妻,美丽精明的陈凌汐进入林家;小叔叔玩儿摩托车,在山道上出了一次不大不小的车祸,整个林家一直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中慢慢消耗着时光。忙到没有人有精力关注一个小小的林徐行。 “那落差很大。”林徐行解释道,“之前因为我有一个病弱的母亲,每个人都觉得我可怜,对我的关爱要多一分。但是那之后,父亲更关注的是林仁,那个年幼而更需要照顾的婴儿。”季锦深切地懂得那种一夕被夺走所有关注的感觉,她弟弟出生的那一年,她也是一样,一个美好的婴儿夺取了所有人的关爱。 林徐行一向是省心的孩子,失去母亲的少年保持着克制的悲痛和失落的茫然,在全家人都忙得团团转的日子里,出奇地沉默。 “直到我出了点事故。”林徐行垂下眼睑。 那天本来是个很正常的周末午后,林徐行在房间里写作业,他的门被推开,林仁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年幼的林仁走路还不太稳,咯咯笑着,直棱着小手朝着林徐行扑过来,笑容欢快活泼,林徐行愣在当场。 “他没走稳,摔了一跤。”林徐行摇摇头,神色里还有一点温柔。 没有得到预期中哥哥抱抱的林仁,趴在木地板上哭得震天动地。林徐行只有慌忙从自己的椅子上跳下来,试图抱起这个肉团子一样小弟弟。 “林仁小时候是个胖小子,一身肉,圆滚滚的。”林徐行回忆道,“他那天睡醒了午觉,谢阿姨陪他太累,睡着了没察觉,林仁就自己爬下床来找我。”结果就是,林徐行怎么用力,也没能抱起林仁,只好在楼梯口大喊谢莹莹求救,而不明就里的谢莹莹,被儿子的痛哭和继子的呼唤吵醒,以为林徐行欺负了林仁。 心急如焚的谢莹莹在着急去抱儿子林仁的时候,不慎将楼梯边的林徐行撞了下去,林徐行把头发拨开给她看:“看,疤在这里。”淡淡的痕迹,却是永不磨灭的创伤。 “她告诉所有人,那是一场意外。”林徐行神色很冷淡,“我虽然不足十岁,但是我不傻啊,这件事我告诉了父亲和爷爷,父亲指责我撒谎。” 季锦心疼地抚摸着林徐行的发,对于一个年幼的孩子而言,这意味着指责,背叛和无尽的伤害。 最后的结果是林老爷子林居安亲自做了安排,以林仁年幼,还需要父母照顾,而林徐行正好放在他们老夫妻膝下热闹为由,将林徐行的饮食起居由林居安夫妇全面负责。在林徐行最需要关怀和照顾的时候,爷爷奶奶把他纳入了自己的羽翼。 奶奶学识丰厚,和蔼敦柔,用尽了心力来教导他,爷爷严肃不易亲近,但是在林徐行的面前,却始终是那个笑逐颜开的长辈。 “说起来,我小时候是个挺招人疼的孩子。”林徐行微笑,“刚开始是因为我母亲多病,家里的人不免对我也跟着多关注一些,也因为母亲多病,我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外加后来有个混世魔王林仁和我一对比,大家对我的偏爱就更多。” 季锦几乎可以想象,那个从小帅到现在的林徐行,轻声同他玩笑:“我觉得你完全是靠颜值,我看过陈姨给我找出来收藏的照片,你眼睛圆滚滚,两个大双眼皮儿,多招人爱。陈姨说了,就是佣人待你也要心疼一些,你又听话又懂事,佣人界的暖心小天使。” 林徐行一愣,继而微笑:“也是一个可能性。要知道,关注是件好事,几乎能让我获得我所想要的所有东西,但是也是一把双刃剑,如今回想起来,林仁变得那么偏激,可能也和全家人对我关注度不无关系。” 林徐行的童年也许并不完美,但是还算快乐。在父亲那里残缺的爱,在爷爷奶奶这里得到弥补。虽然不能替代,但聊胜于无,他一向懂得知足。 “那个时候父亲经常出差,每次从海外回来,会带回来各种各样的玩具和零食,表面看起来我和林仁拥有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其实仔细看看,那些东西都只适合林仁。”林徐行苦笑了一下,“我想,任何一个已经上了初中的男孩都不会再需要蜡笔,你懂的。” 季锦点点头,她懂。林毅然也许并不是不爱林徐行这个长子,只是长期的冷漠以对,让那个在自己身边成长起来的小儿子林仁更得到他的关注。 “其实我并不在意,当我已经习惯了长久的失望之后,就不会再对父亲抱有期望。”林徐行点点头,他甚至是一路看着父亲和他,关系渐渐走向冷漠,幼年时,关注他的人是母亲,后来是祖父母,父亲在开会与应酬当中错过了他的幼年,在陪伴和疏离当中伤害了他的童年,最后在冷漠和忽视当中,再也参与不进他的成年。 “但是我不在意,并不代表爱我的人不在意。”林徐行有些无奈,“无论是爷爷,奶奶,还是姑姑,甚至于伯父和叔叔们,多少对我有些偏爱和倾向。特别是爷爷,见不得我受委屈,每次带给我的礼物总是又大又多,也更适合我,而林仁就像一个小跟屁虫一样,在我的屁股后面要玩。 我记得有一次,小叔叔从国外给我带了一双轮滑鞋,林仁只有五岁,哭着要,那鞋子需要提前一周定制,上面还有我的英文名,林仁不过区区五岁,一定要一模一样的,谢阿姨当天直接带着林仁飞国外,去买那双鞋。”林徐行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的事情在他与林仁成长的漫长岁月里,反复上演,多到让他都觉得腻味。 “听起来,谢阿姨很溺爱林仁?”季锦试着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溺爱?这词的分量我都觉得有些轻了。”林徐行苦笑了一下,“那是一种毫无原则的执念。这就是为什么林仁会成为家里的混世小魔王,他要的东西,很少会得到拒绝。 他认为我得到的礼物,我得到的关注,他也想要,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家庭,父母双全,有人关爱。”林徐行的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苦涩,“人们总在苦苦追求自己得不到的,而对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毫不珍惜。无论是林仁还是我,都在重复一样‘求不得’的悲剧。” 季锦用双手托住他的脸颊,认真看着双掌之间那张混合自嘲和感慨的脸孔,认认真真对他说:“不,你要的是人生真情,他要的是攀比炫耀,你不能混为一谈。我们想要父母爱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对。”她也曾经挣扎在求不得的泥潭里,其实这诉求并无罪。 季锦说得太好,他竟无言以对。 他笑了笑,豁然开朗:“对,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后来呢?”季锦接着问。 “后来高中,我坚持一定要读寄宿制的学校。”林徐行淡淡的,“其实只是想求一个清静。” ☆、chapter 75.寻找梦想 林徐行的神色陷入沉思,而后露出一个微笑:“现在回想起来,那几乎算是我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家族的事业与我无关,家族的闹剧不会伤害我,我除了读书,几乎不用忧心任何让我求之不得的东西。而读书,恰恰是我最擅长和喜欢的事情之一。” “你这学霸言论,真不是一般的讨人厌。”季锦也配合着说了句玩笑话,看着林徐行的释然,她感同身受。 “不,并不是因为我是学霸,而是因为在生活中辗转多年之后,我有的时候甚至会怀念读书那种单纯的时光,每道习题都有标准答案,每个解题步骤都有对应分数。大家都做一份卷子,都只有一种评判标准,多简单纯粹。”林徐行揉着季锦的头发微笑。 季锦不得不赞同他的这个论点,毕业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她成长良多,也渐渐明白,社会评价一个人的标准如此复杂,黑与白,善与恶,成功与失败,正确与错误,界限从未如此模糊而易变。回首看读书的时光,确实是难得的清晰明了。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季锦只有赞同,不过,“林总,容我这个简单的普通人采访一下你这个社会精英,求问你是怎么成长成今天的这个样子的?家庭破裂,疏于真正的关爱,在豪门里无所适从,说实话,当年的我也是这样的,但是我却远不如你睿智冷静。” 林徐行失笑:“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 季锦神色认真:“我很敬佩你,真的。” 这大概是身为一个男人,听到的最好的鼓励和赞美。林徐行不由吻了吻她的嘴唇,芒果味的唇膏还残留着一点甜美的香气,柔软而湿润,似乎抚慰心中所有的伤痛。 良久,林徐行才与她分开,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距离是这样近,她能看清他淡棕色的瞳仁,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自己。 林徐行把她搂进自己的怀里,玩着她一撮清香的长发,轻声说:“我也曾经迷失过。” “真的?!”季锦很好奇,林徐行长久以来在她的面前,强大,冷静,似乎毫无弱点,“快快快,和我说说。” 林徐行笑着仰头:“那些,不就是一些浪费自己生命时光的事情吗?”以林家的财力和地位,加上林徐行特殊的身份,对于林徐行而言,无论是金钱还是资源,只要他想,什么不是召之即来? 他试过抽烟,喝酒,飙车,一两次大、麻,无尽的各种主题的party…… “我能理解这些行为对于需要逃避问题的人而言,是很棒的调剂和避难所。”林徐行仰着头,“但是清醒的那个瞬间,心里的空虚,几乎能将人吞噬。更重要的是,我实在不明白,明明是他人的错误和命运的不公,为什么要付出自己生命的全部去替这些错误陪葬?” 季锦点点头,为何要用其他人错误来惩罚自己? “所以我觉得我没有进一步走向堕落之路的原因是我觉得这很无聊。”林徐行摊摊手。派对动物的生活从来不适合林徐行,甚至必须的商务场合,林徐行也很少出席。他握住季锦的手指,轻轻亲吻了一下,“所以林太太,你会不会后悔?我并不像你印象里那样,那么完美无缺。” 季锦回吻他,也笑:“你的不完美让你显得更完美。” 最动听的情话,从来只讲给彼此听。无论在其他谁的怀中,其他谁的眼里,完不完美又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彼此眼里,一切都是最完美的模样。 林徐行静了静,平复心头那瞬间激荡的情绪,而后轻柔地揉着怀里她的发,继续说道:“住校读书的那几年,我的人生真的很无聊,你一定不会觉得有趣,就是书呆子的日常。”想了一想,又补上一句,“不过那段时间,我走过很多地方。” 季锦困惑地抬眼看他,怎么感觉大家都是读高中,度过的生活却完全不同?于是开口问道:“走过很多地方是什么意思?我记得我的高中,就是无尽的读书,考试,测验,习题,卷子……” “可能,这就是身为学霸的好处吧。”林徐行点点头,表情认真,绝无夸耀的神色,仿佛只是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考试得高分对于我而言,似乎总是轻而易举。一方面因为我的成绩,一方面因为我的家世,我就有大把的时间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林徐行的神色又陷入沉思,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小学时候写过类似《我的梦想》这样题目的作文吗?” “当然。”季锦点点头,谁从小到大没写过啊,有人还每年写一回。 “我写过,梦想是全家人永远在一起,幸福快乐,然后这个梦想显然已经破灭了。所以当时的我很羡慕我的几位同学,他们的梦想清晰可见,他们似乎从出生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的想当外科医生,有的想要成为外交官。梦想,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是一个特别遥远的词汇。所以,我把自己的所有的课余时间都花在了寻找我的梦想上。”林徐行顿了顿,“因为不知道自己还想要什么?所以我选择了一个很笨的办法——试错。” 季锦想了想之前的林徐行,站在自己青春的正当中,虽然年少,几乎已经拥有了所有同龄人,甚至超出他年龄的人所梦想企及的所有东西。金钱,家世,地位,这些世俗意义上衡量成功的标准已经被林徐行轻松拥有。而寂寞的林徐行却孤身一人,寻找着自己存在的意义,他远比同龄人早熟,也远比他们看得深远。想到这里,季锦的心头油然而生一种骄傲之情,这就是她的男人,高瞻远瞩,从少年起,就已经卓越优秀。于是她问:“你都试过什么?” “很多,学期当中,不能走太远,但是闲暇时间不少,我读过不少书,参加过很多运动,学生会、社团、画画、养花、钢琴、练法……”林徐行淡淡地继续说着。 季锦点点头,听起来就是个课余生活丰富的高中生。 “骑马、射箭、帆板、海钓、登山、开直升机、冲浪……”林徐行面不改色继续说道。 季锦暗暗咂舌,听起来就是个豪门贵公子的生活。 “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是新兴科技相关产业,编程,金融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对如何将最新的科技产生价值,研究科技在人类发展史上产生的经济和社会价值,并且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有了兴趣和目标。”林徐行最后下了一个结语。 季锦只有摇摇头:“不,林总,您这根本不是学霸,是学神!”印象里她读过的高中,男生们还在因为擅长一项运动或者玩一门乐器而引起女生注意而沾沾自喜,而林徐行已经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一个大写的标杆。 “后来因为一个小意外,我开始喜欢趁着假期出门旅行。”林徐行继续说道,“那次我喜欢混在一个编程者的论坛上,也是年少无畏,我写了一个程序,预测了未来几个月的美股大盘走势。” “然后呢?”季锦用崇敬的眼光看着林徐行,“神准预言?” “不,错得惨不忍睹。”林徐行笑眯眯的,似乎不以为意,“那个时候有种年少的不服气,我觉得我所有的大数据测试都毫无问题,为什么居然会是错的。然后我收到了一封很重要的邮件,和我讨论我的软件。是一个论坛上很神出鬼没又很有名的id,他说我的的思路没错,方法也科学,但是我忘了一件事,经济学最大的悖论就是‘人是理性的’,因为我不懂人,所以我的测算永远无法正确。不过同时,又和我探讨他和他的公司想收购我的软件,开价丰厚,我们通过几次邮件,这么说吧,我觉得我在编程和逻辑思维上甩他八百条街,他在美股理解和经济数据研究上甩我一千条街。” 季锦点点头,这感觉就好像林徐行又在给她上一门课程,精彩又有趣。 “我多不服气啊,于是我那个暑假就订了一张机票,去国外和他深聊去了。”林徐行双手抱住头,躺平在床的正中央,“也只有年少的我才会做出这么莽撞的事情,后来我才知道他的身份,是股神身边的头号助理,也只有我敢那样从未预约,就凭着林氏的关系直接闯进他的办公室,他们正在开会,我用我的笔记本给他们演示了一遍我修正过后的软件,准确率依然不高,但是有进步,我只是不服气,告诉他们我会在六个月内把这个软件修正到极致。” 林徐行的神色带着怀念:“那真是我过得最棒的一个暑假。” ☆、chapter 76.人生转折 “我在股神的事务所里打了一个暑假的工,实习生,工作的主要内容是倒咖啡和订外卖,但是我依然学到了很多,我有机会旁听他们的讨论和决策,到后来,他们给了我机会发表自己的意见,那年我只有16岁,什么都敢说。”林徐行摩挲着季锦的手指,她的手指细白柔滑,握在手里,柔软中包裹着强韧,如同季锦这个人。“经过这件事,我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人性,对不同的国家和生活,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再后来,假期的时候我就出门去看看,走很多地方,看很多人,我高中时候的所有假期,几乎都不在家里度过,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 “爷爷奶奶舍得?”季锦问他。 “当然不舍得,但是他们比我想象中更棒,我很幸福自私地拥有着他们的祝福和关怀。”林徐行叹了口气,“我用整个整个的暑假走遍世界,大学之前,我走过欧洲,北美,整个东亚和东南亚,我有很多家世差不多的朋友,他们是去滑雪或者打猎,我不喜欢,我总是没有明确的目的地,边打工边走,觉得什么工作有趣或者有挑战性,我就停下来体验一下。记得之前我们去巴厘岛度蜜月吗?我的冲浪就是在那里学会的,我在那里打过一个星期冲浪教练的工。” 季锦心中充满感慨:“阿行你的人生真的好精彩。感觉和你一比,你的人生才叫生活,我的只是活着。” “不要妄自菲薄。”林徐行吻吻季锦的额头,“你的坚韧,才让我感慨和羡慕,我亲爱的季锦,感谢你成长为今天这个样子,让我仰望。”他拉开和她一臂的距离,双手紧握她的肩膀,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眼中的真情无从掩藏。 季锦几乎要举足无措了,她真的值得吗?值得他这样的称赞和爱恋。 “真幸运让我遇到你。”她喃喃的。 “更幸运的那个是我。”林徐行抱住她。拥抱那样坚实,让人无从质疑。 “多和我讲讲,然后呢?”季锦握住他的手,“我喜欢听你的人生故事,真的很精彩。” 林徐行失笑:“然后,我的人生故事就要进入到比较无聊的部分了。” “无聊的我也想听。”季锦抱住他,用脸颊蹭蹭他的胸膛,像一只撒娇的猫咪。 林徐行又露出那种陷入沉思的神色:“后来,就是高考,我遇到了一件对我触动比较大的事。” 天之骄子林徐行几乎拥有所有的荣誉和光环,一部分拼实力,一部分拼资源,但是人们往往看到的只有他的家世和资源。 如果他考到第一名,他的同学们往往忘记那个请教问题时,从不拒绝他们的林徐行,他们首先想起的,是林徐行所手握的家世和资源,于是“老师都要巴结他们家,谁知道试题是不是提前泄露给他的”、“他们家给老师送的礼,就够你爸一年工资,你还想和他比成绩,你拿什么比?”、“林徐行不想要的,才轮得到我们大家”,诸如此类的言论,如同疯长的野草,没有任何应对的方法。 第41节 “你委屈吗?”季锦担忧地看着林徐行。 “我习惯了。”林徐行神色淡然,那不是冷漠或者故作伪装,那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释然,“到那一年高考保送名额出来的时候,流言到达了一个新的□□。” “等等,让我猜猜,你被保送了,然后你的同学怀疑你潜规则?”季锦问道。 “聪明。”林徐行揉揉她的头,“那是一家国内的最高等学府,为了这样的学府,谁都会拼劲全力,保送厮杀得十分激烈。” 那一年,林徐行以漂亮到让人嫉妒的成绩单和各种大大小小的竞赛,甚至不少知名人士的推荐信,拿到了那个理所应当的报送名额。他在大学保送入学的考试和面试现场表现出来的能力和风度,即便在这样挤满全国最优秀学子的顶尖学府,也得到了一片赞许。 然而,这并不是他同龄的其他人看他的态度。 林徐行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他努力过,他证明了自己,他朝着自己的目标很明确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他要进入这所学府,只是因为他不想离开国内,每个周末他都可以飞回来和爷爷奶奶度过周末,而这所学府的计算机系和经济学综合排名是国内第一。 但是,就像之前那位助理所评价林徐行的一样“我不懂人”,林徐行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让他困惑的决定。 “我有一个同学,他跪下来求我,就为了那个名额。”林徐行沉吟着,“他的家境不好,如果保送,能拿到最高的奖学金,维持他读书的开销,他的成绩也算顶尖的那一批,但如果发挥失常,很有可能无法进入这所学府,他的家庭也不会让他继续复读,而读一个普通学府,他不甘心。”高考这座独木桥,永远充满各种可能性与风险。 虽然林徐行神色淡然,但是季锦却有种预感,林徐行绝对不会答应。 “我拒绝了。”林徐行继续慢慢地说道,“然后我就第一次见到有人在我面前,态度从卑躬屈膝,到恼羞成怒,再然后到痛哭流涕,他在我面前崩溃了。” 面对压力,机会,诱惑与选择,不同的人总会走出不一样的道路。林徐行不认可这位同学的表现,但并不代表他不受触动。 “我不受人威胁,绝不!”林徐行神色淡然,口气很柔和,态度却坚决。 “然后呢?”季锦继续问道,如果是她,站在林徐行的角度,可能无法做到像林徐行这么淡然自若,原则分明。 “然后我放弃了那次保送名额。”事实证明,林徐行也并不永远那么理性。 “你让给他了?”季锦难以置信。 “当然不,我只是借他的口更清晰地知道了所有人是怎么看我的,一个关系通天的纨绔子弟,所有的成绩全靠家族庇佑,否则一无是处。”林徐行苦笑一下,“我只是任性,想要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 “但那位同学?”季锦迟疑着问道。 “果然是你的个性,永远先于自己,关怀着他人。”林徐行揉揉季锦的头发,沉吟了一下,“他当然是自己参加高考,他的父亲因为担心供不起他读书,在高考前自杀,所以那次他没有考好,你看,教育方式和血脉,有的时候真的是一脉相传。”林徐行苦笑了一下,“但是他很幸运的是,他有一位坚韧的母亲,失业已久的母亲突然得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足以支撑这个家庭供他复读。” 季锦恍然大悟:“你为她母亲安排的工作?” “我只是觉得一个男人需要的东西,不能通过下跪和哭泣来获得,他需要更有尊严地替自己赢来一份应得的录取通知书。”林徐行抬头看着天花板,“但我打赌,如果我这位同学有一张仇人清单,我应该名列前茅。” “他不知道。”季锦垂头思索,“他当然不知道,知道了之后,哪儿来的尊严。” “你瞧,我总是不懂人,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林徐行有了一丝难得的困惑神色,“即便到今天,到现在,我还远远不是一个通透的人。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要感谢当年的这段经历,正是因为放弃了保送,通过高考来证明自己,我才第一次发现,原来证明自己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季锦苦笑:“阿行你知道你这句话有多欠揍吗?” 林徐行笑了笑:“可能是吧,我大学的系主任老师也觉得我多此一举,明明最后是读一样的学校,主修一样的系别,辅修一样的课程,我的高考最后的结果是殊途同归,最后回到了我之前报送的那个结果。但是这件事对于我而言,不一样,我不需要证明给这个世界看,我的目标是超越自己。关于梦想,我又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目标,不断证明自己,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 “每次看到你这种拥有如此多资源,还这么聪明的人都在努力,我觉得自己起点差那么远,还有什么资格不去努力。”季锦感慨地说了一句。从林徐行的身上,她总能汲取到这种温暖而催人向上的力量,爱上对的人,似乎让人生都变得更加温暖而充实了。 “每次听到你这样的表扬,我就特别受用怎么办?”林徐行欺身上来吻她。 季锦拉住他的领带,将他拉向自己,声线低沉,慵懒而诱/惑:“乐意效劳。” 这是一个绵长的吻,直到季锦气喘吁吁将他推开:“等等,我突然意识到你在顾左右而言他,我要听的最后的秘密,你藏在哪里?”她听到了一个被宠坏的林仁,一个破碎的家庭,一对包容美好的爷爷奶奶,一个有着原则的林徐行,这些碎片让季锦对林家的家庭关系更加清晰,但是她有种预感,真正的狂风暴雨还在某个角落等待着她的聆听。 ☆、chapter 77.最是两难 林徐行懊恼地停下,吻着季锦,总让自己有种奇特的不确信感,总觉得她太过美好,如此突然地降临在他的生命里,如同一份独特的馈赠。 “我没有在那所学校读很长时间的书,半年后我18岁的时候就拿到了一个m国交换生的名额,前往m国。”林徐行的神色浮出一线温柔,他眼神恬淡,似乎满心的回忆里只有温暖,“那里有我最平静的时光。” 林徐行在这段时间里,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平稳安然的一段时光。上课下课,运动读书,竞技科研,国内国外……他在m国股神的事务所实习,除了以前的端咖啡和定外卖,他有太多东西需要吸收和学习,于是他一刻也没有停息过,但这种快节奏里藏着让他安然的踏实感。 林徐行每个月至少一次飞回c市看望祖父母,虽然需要忍受父亲和继母的冷视,但是林徐行一向是很聪明的人,他知道什么对于他而言是重要的,什么是可以求之不得淡然视之的。 “但是林仁不一样。”林徐行玩着季锦的一缕头发,“我的远离似乎并没有让他放弃对我的攀比,这种感觉甚至越演越烈。” 季锦叹了口气,在这一刻她突然对林仁多了一点了解,林徐行是多么光芒万丈的存在!颜值高,身材好,头脑里面住了一个完美的学神,情商狂甩正常人八百条街,早熟聪慧,惹人怜爱。“别人家小孩”的典型,有这样一个完美到不像人的哥哥,有那样应溺爱到不像话的母亲,林仁的选择默默似乎只有在林徐行的光环下玩叛逆。 “其实做你弟弟也挺不容易的。”季锦惆怅地开口,“任何人站在你身边,想要配上你的高度也挺不容易的。” 林徐行困惑地看了季锦一眼,那眼里分明藏着“太优秀也是一种罪?”的疑惑,他缓缓说道:“你可能说得没错,我一直觉得林仁和我之间的关系很复杂,有的时候,我感觉离他的距离变近了,他对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很好奇,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他对我有种古怪的执拗。不过自打我十二岁之后,很少在家,所以我几乎没有参与到他的成长中,我只能做一个冷淡无趣的兄长。” 季锦点点头,她似乎能看到孤单执拗的林仁,明明有一个集中了全世界镁光灯的哥哥,把人生活成大写的看板,他渴望他的光芒,却又因为羡慕、嫉妒、攀比、叛逆等复杂的情绪,在和哥哥之间的相处上,困难重重。 “然后我毕业了。”林徐行继续说道,“我瞒着家里人,在m国自己找了一家规模很大的上市公司,可能是年少气盛,太想证明自己,所以我想要从一个没有林氏力量参与的地方,试试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少。” 林徐行硕士毕业的时候通过层层笔试和面试,一共拿到了当时全m国科技和金融行业top10以内的8家offer,在他的同学焦头烂额准备简历和面试的时候,林徐行最大的困惑不过是到底去哪家。 最后他选择了一家更适合他从零做起的公司,强调扁平化结构,胶囊式工作模式,更适合他从最微观的角度了解这个行业。 林徐行毫无意外地成为了当年新人中的一匹黑马,林徐行揉了揉季锦的头发:“我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那样努力,职场新人的第一年是一个特别的时间段,它能决定你的职业发展方向、你的视野、甚至你的思维方式。我那个时候比你现在还拼命,还能加班,虽然我效率很高,交给我的东西做完之后,我总会给自己找到更多的东西来学,就像读书的时候那样,当书本上的知识我已经完成,我就给自己找点别的兴趣,特别是当你善于发现问题的时候。” “比如说?”季锦的神色里甚至有一点兴奋。 “比如我当时在公司申请一台笔记本的时间太长,我就自己写了一套办公软件处理工具,比如我研究一家公司的财报结束以后,我就顺便把整个行业的公司财报都研究一遍,工作只要你愿意做,有太多的事情可以研究和学习。”林徐行的神色没有傲然,反而有一丝轻微的黯然,“就算最后的结果,其实并没有匹配我的努力,但是我依然坚信,我做的是正确事。” 只是林氏的光环和人脉,实在太过耀眼,在林徐行第一次半年考核就破格提升职级的时候,林徐行的同事们突然意外得知身边这个帅气的高个子暖男,居然竟然是林氏的长孙。 “突然之间,我的努力什么都不算了。”林徐行有些无奈,无论是学业还是工作,无论他做了什么,最后大家看到的只有他的家世,“而且,事态有些脱离我的控制。” 在他的身份被披露的一个星期内,林徐行不但没有能够成功晋升职级,甚至被比他高三个管理职级的boss大人单独约谈,态度恭敬,但是核心意思只有一个“这家公司的庙太小,容不下林徐行这尊大佛”。 “我没有想到,richard居然是他们竞争对手的核心大股东。”林徐行有些无奈,那个当时手握大把林氏企业股权的林家故交,最后在林徐行的□□上起了重大作用的richard,当时也试图在m国投资科技行业,这家公司担心核心机密外流,以同业竞争的理由,最后劝辞了林徐行。 “你拼了半年命,然后他们辞了你?”季锦愕然。 “对,这个概括十分精准。”林徐行微笑着赞同季锦,“然后我就进入了第二家公司,这是一家金融公司。” 林徐行甚至比之前的一份工作更拼命,年少气盛的他并不相信,一个人的家庭能够决定他的一生。 “也只有你才会这么浪费你的社会资源,非要自己闯出一条路来。”季锦摇摇头,口气钦羡,“证明自己,对吗?” “对。”林徐行继续揉揉季锦的头发,他的小甜心的确比任何人都懂他,“但我没有料到的是,第二家公司,才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让我深陷麻烦。” 这是一家仅仅以盈利为目标的公司,内部竞争和外部竞争一样激烈,鼓励对抗和不择手段。抢客户,抢资源,激烈的竞争生活最残酷的一面,不断冲击着从未经历过现实风雨的林徐行。 那是一笔数额惊人的大单子,他的同事在林徐行临签单的前两天,抢走了这笔生意,欺骗那位客户,他是林徐行派来签约的工作人员,在“谁签单算谁的业绩”的公司里,这就是虎口夺食。 林徐行的神色浮现一点懊悔:“那是我一生中做出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林徐行没有拒绝一个一直爱慕他的女同事提供的信息,杀入到签单现场,依靠自己的口才和手腕,直接和这位客户签订了合同,硬生生又抢回了这笔生意。 “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的那位同事已经被逼到了绝境,他连续三个月业绩最后一名,如果没有这笔单子,他就要被辞退,学业贷款和信用卡的压力,把他逼得喘不过气。他其实并不适合这么残酷的行业,也是极其无奈才出此下策。”林徐行的口气里满是感慨,“对于我而言,这不过是证明自己的一次挑战,对于他而言,是破产前的最后一次拼命。” 弱者就可以通过不道德的手段抢别人单子吗?季锦并不觉得这位同事真的有理,但是她能理解他做出这样行为的原因,面对生存,任何道义都是鬼扯淡。同样,也需要背负这样选择的后果。 “他和我大吵一架,然后冲出门,神思恍惚下出车祸去世了。”林徐行很茫然,这样的死亡,到底应该谁来背负?如果他没有争这一时之气,是不是一条生命就不会以这样让人惋惜的方式离开世界? “他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抚恤,所有得知内情的同事看我的表情,却好像我才是杀人犯。”林徐行苦笑一下,“我那位同事有一个混黑道的弟弟,得知哥哥的死讯后,和其他人一样,并不认为这是一场悲惨的意外,不幸的是,他瞄准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林仁。” 林仁那个时候高中毕业,不咸不淡读了个腐国的大学,暑假在m国度假,玩在一群世家子弟的圈子里,以奢侈和糜烂为风气,林徐行甚至不知道林仁来了m国。林仁在m国逗留的短短两个星期里就出了岔子。 “具体发生的事情我并不清楚,大约是那位蓄意报复我的男士找上了林仁,威胁林仁带毒,林仁区区十八岁,第一次独自出国到m国,被养在温室里的林仁色厉内荏,出了事没有和我们任何人商量就妥协了。”林徐行有些痛心,“然后就铸成了一生的大错。” ☆、chapter 78.家族惨剧 林仁回到国内,并没有与任何家人联系过。 这是至今都让林徐行困惑的一个难题。以林家的身份地位,势力资源,为何林仁不过被一个不足挂齿的小小黑/帮,区区威胁都答应去做如此有风险的事情?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是林仁?那个身为林家人的林仁,那个被谢莹莹捧在掌心的林仁? “所以,你觉得是林仁和那位黑道人士的合作?”季锦不由问道。 “不知道,这也只是可能性之一。”林徐行的眉峰有种险峻的弧度,紧张而好看,“后面的发展太快,消弭得也也太快,很多线索并没有给我们探究的机会就无影无踪了。” 林仁回到国内之后,按照既定的计划前往运货,获得了一笔酬劳,这笔钱对于林家而言,简直不值一提,林仁选择了用这笔钱开了一场party,全是他圈子里的玩家,都是不知世事艰险的富家子弟,既放浪又奢靡。 “他身上还有一点特殊的‘辛苦费’,白色的毒/品药丸,林仁的胆子太大,那些人肯给他一点,目标不过是将他变成另外一个客户,而他居然敢拿给他的party上的其他人分享。”林徐行眼神中仿佛有痛苦。 结果很惨烈,在酒精和药物的双重刺激下,这些在成年年龄附近徘徊的少男和少女们,没有一丝一毫保护自己的概念和意识。 “没有任何人说得清楚那个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们大都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我们只能看到最后的结果是,林仁开着他那辆漂亮的跑车,带着两个c市最为显赫家族的后代,在毒驾之后,把他四百万的跑车撞到了一辆马自达上,马自达上连司机一共有五名乘客,一死,两个终生残疾,两个从死亡线上爬回来,但是失去的至亲已经无法挽回。林仁车上的两名乘客,包含林仁在内,都是重伤。”林徐行控制自己冷静地说完这一席话。 他艰难地转了一下头,望着季锦那双专注的眸子,低头说道:“林仁出事的那天晚上,那位黑道人士给我打电话,他说,要用我的弟弟,换他的哥哥,这才公平。” 林徐行也许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夜晚m国的冷雨,淅淅沥沥,寒意驱散不去,萦绕在周身,把人都冷透了。 “我订了当天最快的航班回国,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大乱。”林徐行搓了搓手,当年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整个林家被愤怒、失望、恐惧、抱怨、争吵等种种极端的情绪包围着,每个人都面目狰狞。 那个时候的林家本来就受到了来自事故中出事的其他c市家族的压力,毕竟驾车的那个人是林仁,他们指责说,如果不是林仁毒驾和“诱/惑”自家的孩子吸/毒,他们家一向良善的孩子是绝不会做出这么堕落的行为的。同时被撞车的那一方的家庭也需要抚慰,林氏于此同时拼命做着公关和保护,不能让这些消息被传出去一星半点。 林居安老爷子夫妇十分痛心,虽然知道林仁性子骄纵,但是走到这一步,他们始料不及,指责林徐行和林仁的父亲林毅然与妻子谢莹莹,教子不严。 同时警方开始介入调查,所有林家人都会被叫去谈话。 “谢阿姨那个时候的第一个目标是找人顶包,她要求我配合她的计划,被我拒绝了,然后我告诉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崩溃了。”林徐行从不遗憾自己的选择,虽然十分艰难。 他还记得那个尖叫着的谢莹莹,很难想象如此纤弱的身体如何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和怒气,向林徐行砸来了她手边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尖声咒骂。 “我知道!就是你!你小的时候就想要杀了林仁!” “一命换一命,你拿我的命去就好了,你为什么要拿林仁的!” “我和ta的错,你为什么要算到林仁头上!你有种杀了我!” “你和你妈一样,都该滚去下地狱!” “……” 林毅然的到来终止了谢莹莹的歇斯底里。站在当地的林徐行如坠冰里,他逼近谢莹莹问道:“你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问出来了吗?”季锦急切地问道。 “并没有。”林徐行握住季锦的手,手指几乎是冰凉的,他的声线也透着冰冷的气息,他说,“我怀疑我的母亲不是正常病死的,她的死亡与谢莹莹和陈凌汐有关系,季锦,这就是我最大的秘密,我藏在心底这么多年想要求证的秘密。” 季锦困惑反问:“陈凌汐?” “谢莹莹是陈凌汐最好的闺蜜,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林徐行摩挲着下巴,“很多事情在我有这个念头前,似乎并不重要,在我有这个念头之后,就从记忆的深处一点点拼凑起来。” 林徐行的母亲去世那一年,陈凌汐和谢莹莹前后脚进了林家的大门。 陈凌汐需要支持的时候,谢莹莹从来都是毫无条件附和陈凌汐。 第42节 虽然林毅然看起来并不是陈氏党,但是他的中立和两家不相帮,对于身为林家子孙的他而言,本来就是一种背叛,谁知道这其中到底有没有谢莹莹的推波助澜,这到底是来自于谢莹莹自己的意思还是陈凌汐?明眼人一看便知。 “我仅有的记忆,是在我母亲去世的前夜,我听到母亲的呼喊,我就在她隔壁,睡得不安稳,立刻去找她。”林徐行回忆着那个阴暗的夜晚,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他在雷声后惊醒,听到母亲在隔壁房间的惊呼,他赤着脚跳下床去看她,母亲脸色铁青,似乎说不出话来,他吓坏了,立刻奔出去哭喊找人。 “我母亲病了很久,在医院里养到恢复,医生同意出院,谁也没料到,刚回家她就复发出事,与世长辞。”林徐行皱着眉头回想,“我后来想到,我似乎在床边看到了一段小小的玻璃碎片,就像注射的时候敲碎的那种玻璃小瓶针剂的上半部分,我的眼泪落下去,滴在那个玻璃口上,所以我有印象。还有,在我奔跑进母亲房间的时候,房间是空的,但是窗帘大动,我以为是风,后来回想,那晚并没有开窗户,可能是有人藏在窗帘后面。还有,我闻到了一种独特的香水味,母亲和照顾她的人,都是不用香水的,似乎曾经在三伯母陈凌汐的身上闻到过,不过后来再也没有闻到过,我就忘记了这些似乎并无关联的小事。” 季锦突然明白了林徐行为何从未向她提起过这些“小事”,这只是一个孩子不靠谱的记忆,没有任何人能证明林徐行印象中这些牵强的小事,那么无法举证的事实,就无法追责。 更何况,这都是一些记忆中的碎片,虽然拼凑出来的结论也许十分惊人,但是林徐行不能和任何人分享他的猜测。 季锦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冷静地按照林徐行的思路推断着:“你是说,谢莹莹本来就和陈凌汐是闺蜜,然后,我公公婚内出轨,和谢莹莹有了林仁,谢莹莹一直是一个以儿子为先的人,为了让林仁有一个正式的身份,不惜杀人。等等,陈凌汐那个时候已经嫁进了林家?” “对,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和我三伯父恋爱两年之后成婚,刚嫁进门两个月,当时也住在林家大宅。”林徐行点点头。 “那么,让我们用最大胆的想法去猜测,陈凌汐如果那个时候嫁进了林家,那么早在这之前,凭借陈家和林家的世交关系,陈凌汐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婚讯,谢莹莹甚至有可能是她介绍给你父亲认识的,按照林仁的年龄推断,估计也在那个附近。”季锦顿了顿,觉得这想法既危险又恐怖,但是该死的就是有这个可能。 “陈凌汐是化学专业毕业的,这是我后来开始着手调查这件事之后才发现的。”林徐行轻声补充。 “天,动机,机会,可能性都有了。”季锦惊呼了一声,“为了将更好控制的谢莹莹放入林家,害死你的母亲,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甚至于,那一次你说的她将你推下楼梯,有没有可能是担心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查不出来。”林徐行坦诚地说道,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心病,但他无法求证,没有证据,只有一个可怕但危险的推论。 两人面对面沉静以待,季锦先开口:“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也许会有什么新思路也不一定,容我想想看。你先说说,林仁出事,后来是怎样的?” “后来,就是分道扬镳和我的决裂。”林徐行淡淡补充。 还没等谢莹莹来得及操作,重伤昏迷中的一位林仁的乘客就醒过来了,粉碎了她的念想,明确告诉警方,林仁的毒驾行为,加上林仁的血样,无可辩驳。 ☆、chapter 79.深情抚慰 “同样,那位黑道人士丝毫没有忘记告知的义务,打电话告诉整个林家,我才是需要负责的那个人。他在电话里歪曲事实,说是受我所托,给了林仁毒/品。”林徐行吐了口气,“然后就是你所知道的那样,所有人的角度都针对上了我。” 林毅然甩了林徐行一个巴掌,这个清脆的巴掌回荡在林家宽大的大厅里,将这么多年薄弱到几若不见的父子之情,断送成一片虚无。 “爷爷很失望,红肿着眼睛看着我,奶奶失声痛哭,剩下的人一片死寂。”林徐行至今仍记得那个夜晚,他明明站在温暖如春的中央空调完美的25摄氏度下,却寒彻心扉,冷得满心都是伤口。似乎有一股寒气把心脏的血液冻成了冰,变成无数条狰狞可怕的冰凌,从心脏的里面狠狠把自己撕开。 “你没有解释?”季锦问道。 “我只说了一句话,‘毒品不是我给林仁的,但是抱歉这件事因我而起,很抱歉’,然后我离开了林家。”林徐行望着天花板,上面淡金色的水晶灯,层层累累,繁复地折射着灯光,如同遥远的梦境,“再然后,就回到m国,失去了家族的倚靠,我重新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他利用自己仅剩的力量,努力帮助林仁,打点关系、四处游走、聘请律师……他能做的不多,不过他尽了他的全力。 m国的那位“罪魁祸首”消无声息消失了,林徐行甚至没有去追问到底这个人的结局如何,谁犯的罪,谁来背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业障。因果报应,轮回不爽。 在尽自己最大力量之后,林仁的刑期和罪名确定,林徐行离开了国内,重新回到m国。 林徐行度过了一段很茫然和艰辛的时光,林氏家族这次不知出自谁的授意,他猜测还是出自谢莹莹的助力最多,彻底断了林徐行的经济来源。那段时间他自己赚的那部分钱刚刚全部投入到他同学的公司里去,正是公司的上升期,他不能撤资,自己的工作因为同事的去世辞掉了,生活所迫,每个月都要依靠透支信用卡来维持生存,后来他依靠自己的眼光操盘开始挣钱,在金融业里初步展露头角。 “直到发生了那次的意外。”林徐行淡淡说,“那次是毕业五周年同学会,我回到学校,我的大学是m国有名的常青藤,我参加的兄弟会出过不少商界和政界的大腕,再见他们,大家都很亲热,谈了谈最近的情况,但是我的室友,他变得……”林徐行的表情有那么一丝难以捉摸,“变得很憔悴。” 一番谈话之后,林徐行才得知,原来室友的父亲刚刚去世,以前这位室友也算出自富足家庭,父亲是零售业的一位地方产业主,之后收到新崛起的各种大型连锁超市冲击,转而投身金融业,输到血本无归,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刚刚在心力交瘁中引发了心脏病去世。 最重要的是,林徐行发现导致室友父亲死亡的那支股票就是他曾经操作过的一支,中间的手段,曾经让他引以为傲。当那些数字只代表他的手段能力的时候,能让林徐行骄傲,让那些数字,代表着室友父亲的死亡的时候,林徐行唯有沉默。 “恰好遇到奶奶病危,爷爷亲自打电话给我,我就急匆匆赶回国。”林徐行揉了揉眉头,季锦适时递上一杯水,这长夜的深谈,这些触及心底最深处的往事,即便是重温一遍,也耗尽了心力。林徐行道了声谢,轻声继续说道,“她是我在床头送走的第二位至亲,奶奶和母亲去世的模样出奇的相似,都是那么瘦弱,雪白的床单,雷雨的深夜……” 奶奶去世得很安详,大约是年岁已至,她握着林徐行的手指没有温度,但是话语却很温暖,希望林徐行幸福,希望她能看到的所有林家子孙都幸福。 “我亲口答应她,我会让自己幸福,然后在有余力的情况下,照顾爷爷颐养天年,守护林家。”林徐行的表情都多了一丝温柔,“奶奶就像你一样,永远是惦记其他人。之后我送完殡,回m国匆匆处理了一下剩余的事情,我就回国了,再也没有沾过金融业,我开始做实业,做科技创新产业,似乎我在外面兜兜转转了那么多年,只为了最后回到自己的初心上来。然后我的公司里招到了你,然后你就见证了我这些年的人生,林太太,我保证,我已经和你之间没有秘密。” “阿行。”季锦把他抱进自己的怀里,柔声喊他的名字。林徐行回抱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之间,深深吸着她清新的香气,胸臆之间,满是温暖。 这个静谧的夜晚,再也不需要更多的语言。 季锦用自己的身体努力迎合着林徐行的每寸情绪,她是他未竟的遗憾,是他情感的缺失,是他没出口的道歉,是他隐匿的笑容,是他的喜怒哀乐,是他完美的另一半。 只有在这样的夜晚,身体的抚慰能带来情感的交融,那种彼此间的坦诚,如若新生,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林徐行的手指带着前所未有的热力,倾覆在她之上,她的理智渐渐涣散,却反客为主,在他的身上创造前所未有的律动,某种渴望藏在身体的深处,唯有林徐行能激发。 他和她,都不是完美的人,却因为彼此而完整。 他和她都身负过去,艰难前行,为了家人,梦想,自由,朋友…… 他能懂她,她亦如是。 林徐行的手指掐住她的腰,她的长发散乱,落满林徐行一身,那微凉而痒的触感,倒激发出更深的敏感和热情。 这个夜晚,林氏大宅内某盏彻夜长明的灯下,上演了最为旖旎的一幕,交换了最深处的秘密的年轻林氏夫妇,从此开始,背负最为沉重的秘密,一同前行。 季锦是闭着眼睛被林徐行抱进浴室的,她的每个毛孔在热水和海绵轻柔的搓揉下,都散发了出舒服的喟叹。林徐行把她抱进抱出,替她吹着柔长的发,她再次在枕上,吹风机轰轰的嗡鸣当中,沉沉睡去,睡前呢哝了一句:“阿行,我爱你。” 林徐行吹着头发的手突然顿在一半,心头仿佛有柔软的双手,将他的坚硬层层剥去,将他一颗暖心柔弱抚慰,他低声回答“我也爱你”。 枕上的那个人,脸色酡红,睡衣酣酣,却是他心头最珍视的宝贝。 他收拾停当,钻进被窝,将她的头拨到她的怀里,小心翼翼却无比满足,紧贴着她的后背,沉沉睡去。 ** 林氏大宅的清早,是被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惊醒的。 元青花的大瓶,经历几个世纪的辗转珍藏,最后碎裂在谢莹莹的怒气下,瓷片四碎,声音激烈而清越。她气得手指轻颤:“你再给我说一次!” 谢莹莹的手指正对的林毅然一脸为难:“莹莹,你冷静一点。” 正在吃早餐的林仁,仿佛事不关己,专心致志吃着盘子里的早餐,溏心蛋覆盖在烤脆的吐司上,配上一半cheese,是他最喜欢的口味,这几年,他常在冰冷的午夜想念着这份美食的味道。 谢莹莹丝毫没有放弃自己的情绪,从歇斯底里转为痛哭:“林仁也是你的儿子,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一点都不顾及他?” “我只是说他现在适合从普通一点的岗位做起,等他的事务都上手了,我再给他安排好一点的职位。”林毅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触怒了妻子,仍然是一脸茫然。 “就像个实习生那样,让人对他呼来喝去,你也舍得?”谢莹莹捧心皱眉,楚楚可怜,“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就为了你刻意包庇的那个孩子,该去蹲大牢的根本就不是林仁,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一直偏心那个孩子。这些我都不同你计较,现在林仁受完苦了,终于出来了,你居然还想要让林仁继续这样的苦日子?!林毅然你居然舍得让我们母子受这样的委屈。” “好好好,这些都好商量。”林毅然一脸无奈。 “好啦,母亲,不要在我刚回来的时候就发脾气。”林仁终于吃完了自己的早餐,走过来揽住谢莹莹的肩膀,吻了吻她的额角,瞬间平息了谢莹莹的怒气,“父亲也有自己需要平衡的地方,我没关系的,我会很好的。父亲就算让我吃些苦也没什么,他也是为了我好。” 一句话让谢莹莹珠泪滴落:“林毅然,看看你的林仁,多么体贴,你呢,你就是这么对待这个贴心的孩子的吗?” 林毅然无言以对,他想了想:“我还是在董事会里为林仁安插一个席位吧。” “我不同意。”林徐行拾阶而下,一句话将这个本来就不平静的早晨变得更加沸腾。 ☆、chapter 80.再起争执 林徐行盯着谢莹莹的脸色,似乎充满思索,似乎其他人的反应都无足挂齿,只有谢莹莹的态度才值得探究。 谢莹莹居然有一丝怯懦,良久才挺直腰杆,沉静问道:“阿行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徐行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下来,好整以暇说道:“当然就是您听到的那个意思,以阿仁现在的资历和状态,都不太适合立刻进入林氏的董事会。” 谢莹莹瞪着他,像一只保护幼崽的母豹:“但是林仁是有林氏股份的!这件事毋庸置疑!” “持股权和经营权是两码事。”林徐行轻啜了一口咖啡,“谢阿姨,林仁需要更多的磨练,我会安排我的办公室的工作给他,让他最近距离接触到林氏的决策和经营,在合适的时机再让阿行控制一两家分公司,渐渐稳固和磨练,他毕竟刚转换了一个环境,短时间内进入董事会,对于阿仁本身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过犹不及。” 谢莹莹一时语塞。 沉默了一阵子的林仁突然开口,咧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看把你们急的,怎么没人问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阿行,你这话什么意思?”谢莹莹柔声问道,一阵困惑。几年的时光,将她身边那个总是笑容张扬的少年变成了一个结实的成年男子,他突兀地回到她身边,虽然她知道他依然是她无可辩驳的宝贝,但是那种陌生感挥之不去,不一样的毕竟是不一样了。 “我想要先休息一段时间,出国玩玩,散散心,等我做好准备开始接手林氏的事务的时候,再找大哥和父亲不迟。”林仁喝着咖啡,他的态度再也不是那种闲适懒散的贵公子模样,他膝盖并拢,坐姿挺拔,纵然嘴上如何说着不在意,身体的细节依然说明了这些年生活的烙印。 林徐行一阵心酸,无论如何,如果不是他,林仁也许人生轨迹完全不同,会在腐国的一家大学度过放浪的四年,拿回一张文凭,从此一路平坦大道,金光闪耀。 如果没有他横生枝节。 谢莹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她瞟过林徐行,淡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重新换做一片慈爱,看向林仁:“也好,刚回家,你是该先休息一阵子,生意上的事情不着急,有你爸爸和你大哥,他们一定会‘照顾’好你的。”重音的弦外之意,纵然是刚出现在楼梯口的季锦都听明白了。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一个就此就能平静的清早,当餐厅的风波刚刚落下帷幕,另外一个突兀的来客,更是将今早的闹剧推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陈姨一脸为难,走到林徐行的耳边,低声耳语两句,林徐行一脸诧异回望陈姨,想了想,答道:“让她去书房,我等会儿就来。” 陈姨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只要稍微有点眼力劲儿就能看明白现在的餐厅里,剑拔弩张,一片风雨欲来的气息。 林徐行道了一声“失陪”就要离开,林仁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大哥,你这是要在书房见谁?也不替我引荐引荐?就像你说的,如果真要我接触林氏的核心决策,总不能让我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吧。” 林徐行淡淡转身:“不是生意上的事,只是一个老朋友。”眼神坦荡。 “以前的未来弟媳,曾经的未婚妻,现在的前女友,就用‘老朋友’三个字来称呼,似乎有些薄情吧?”林仁似笑非笑,眼神中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喟叹。 林徐行不动声色,反将一军:“看来你对这次会面倒是早有预期,那不如一起去见见陈诗雨?有些话说开了也好,免得还有所误会。” 林仁朗声大笑:“误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笑声如同乌鸦的哀鸣,说不出的心酸嘲讽,在空旷的饭厅里回荡,所有人似是被林仁话语中的戾气惊呆,都是一言不发。 林徐行根本没有错过谢莹莹眼底的一丝恨意。他在心底感叹“女人啊,真是容易操纵的情感木偶”。于此同时,他的眼角扫过季锦,不由油然而生一股骄傲,只有他的季锦,如此睿智而冷静,从不轻易被人所摆弄。 林仁直到眼角笑出眼泪才停下来,喘息着说:“也好,走吧。” 林仁和林徐行前后脚离开饭厅,与季锦擦肩而过的时候,林徐行轻轻牵起季锦的手:“一起去。” 季锦的眼中闪过惊诧,一思索,点点头,一言不发随着林徐行前行。 交握的双手为彼此传递暖意与信心。他轻轻捏捏她的食指,她轻摇一下算是回应,那是只有他和她才能彼此理解的语言。 于此同时,陈诗雨如同入定一般坐在林家的书房里,其实她的内心焦躁不安,却不能流露一丝一毫。 她就静静坐在那里,把腹稿再打了一遍,默默等待。 门响起礼貌的叩击声,示意有人前来,陈诗雨站起来应了一声“请进”。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真的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么多年的林仁吗?她渴切地望向他,又慌张地躲避着他的目光。 林仁倒是温文有礼,光头带出的桀骜气质,依然掩藏不住他多年的教养,他欠身说:“小雨,好久不见。” 陈诗雨拧了拧自己的手指,轻声回应:“阿仁哥哥,你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林仁微笑着,嘴角的笑容有着猫一般慵懒的弧度,他低头嗅着陈诗雨耳边的香气,唇齿离她的耳朵如此贴近,如同蛊惑:“当然,见到你怎么能气色不好。” 陈诗雨甚至是有些张皇地抬眼,林仁这种口气,她再熟悉不过,他们一起从幼年成长为少年,再到青年,林仁只有对待真正的敌人才永远彬彬有礼,嘴巴甜美,就像一条口腹蜜剑的毒蛇。林仁用这种态度才让她害怕,她情愿他呵斥她,骂她,恨她,也好过这样的态度。 气氛一时间僵了下来,陈诗雨望着林仁,一言不发,呆立在当场。季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陈诗雨,就在不久前,就在这个放假你,陈诗雨的疯狂还历历在目,而此刻的陈诗雨只是个失魂落魄的女孩子,面对林仁,连那一点仓皇都掩饰不住。恨也恨得疯狂,爱也爱得痴狂。 林徐行率先问道:“小雨,刚才你说你来要见老爷子?”口气温和,但冷淡。 陈诗雨这才回神,她抬眼:“对,我想见林老爷子,我爷爷不拦着我和林仁在一起了,真的,我想让林爷爷也知道。” 第43节 林仁皱着眉头,口气不无嘲讽:“然后呢?嫁给我?发现我大哥已经娶了季锦,你彻底没有机会了。那也不用委屈给我这个前科犯啊。”他意味深长地一停,“算起来,当年我进去不也正是拜你所赐吗?” 季锦一愣,突然反应过来,林徐行昨天曾告诉她,林仁的罪名确认,正是因为有一位随行的乘客从昏迷中醒来,交代了林仁正是司机,而林仁车上的乘客,都来自c市的世家,难道说,正是陈诗雨? 果然,陈诗雨眼眶含泪:“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我当时刚醒过来,神智都不清楚,他们问什么我说什么,我只是想快点知道你的消息,他们答应我,只要我说出一切,就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样了……”她说得又快又急。 “别哭了。”林仁掏出一块手帕,白色,泛着旧旧的黄,轻柔地给陈诗雨擦着眼泪,低声安慰,“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乐意受着,你最多不过要我一条命,拿去就是。” “这不是我当时的手帕,居然你还收在身边?”陈诗雨讶然说道,角落里那个小小的绣花是她才艺班的作业,粉色的花瓣,绿色的叶梗,细细的雨丝。 “当然,我一直带着的。”林仁低声回答。 陈诗雨破涕为笑,扑进林仁的怀里,低声咬着林仁的耳朵:“我从来没想嫁你大哥来着,我只是想找机会报复他,不管是他还是他老婆,我总得让他过得不开心才行。”这席话说得极小声,只有林仁听清楚了,林徐行和季锦只听到了几个破碎的字句。 即便如此,两个人都是心思极通透的人,如何不是猜了个七七八八,季锦此时反而明白了当日陈诗雨对她的敌意,原来不过是替林仁报复的手段。 林仁继续低声说道:“就你淘气,赶紧给哥哥嫂嫂道歉。” 陈诗雨笑逐颜开,赶紧对着林徐行和季锦弯腰低头:“哥哥嫂嫂别和我计较,我年纪小不懂事。” 季锦心头一阵烦闷,这姑娘的“年纪小不懂事”真是万用法宝,轻飘飘一句话,似乎天大的事也能消弭于无形。 而林徐行根本没有回应这句道歉,直接说道:“爷爷病重,需要休息,不见外客,阿仁你陪陪陈诗雨,等会要用车出去也行,我会安排。” 林仁笑容灿烂:“谢谢大哥。” 林徐行带着季锦走出了房门,季锦心头一阵寒意,林徐行也叹了口气:“林仁从来不用手帕。” ☆、chapter 81.临门一脚 季锦觉得心里没有底,她问林徐行:“你觉得林仁到底有什么想法?” 是怀恨归来?还是浪子回头? 林徐行摇摇头:“先看看再说,不要忧心,有我呢。”又顿了一顿,手指抚过她的脸颊,“饿了没?想吃点什么?” 季锦抬腕看了看表:“去公司的路上吃吧。”今天的会议特别重要,不能缺席。她苦心准备了几个月的投资案,今天是呈现和展示的定案会议,成败在此一举。 面对工作,季锦就像上了弦的钟表,只有那样紧凑的节奏才能让她纷扰的心归于平静。 她早就知道,命运如此多变,随时可能将本以为一生不会改变的东西撕扯得面目全非,友情,爱情,家庭,无一不会在命运的玩弄下覆灭,唯有勇气和能力,是最可靠的两样东西,前者让她不再恐惧,后者从来不会给自己带来失望。 林徐行吻吻她的额角,轻柔地说:“拼命的小东西。” 季锦坦然接受林徐行的评价。拼命,正是她想留给自己最美的姿态,永远为了自己的梦想出发,在路上。 这个案子,她在林氏纷纷扰扰的最近,的确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林氏风波刚平,又添林氏建筑需要接手掌控,林徐行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为了让投资分公司不拖他的后腿,季锦一直在努力。 而这对年轻的林氏夫妻正在一起共同承担家族的压力,爷爷病重,林仁回归,都让换帅后还不稳定的林氏处于一波波潜在的动荡之中。 季锦十分希望今天的这次收购案计划,能够让林氏投资在最近的动荡中为整个集团带来一股崭新的面貌。 她特意换了一身套装,挽了一个职业化十足的圆髻,上了淡妆,精神干练。 职业装就如同一个符号,有时候并不代表她的能力,但代表了她的态度,她最想要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态度就是她无比重视这次的注资案。 这次的案子,是季锦第一次发自自己的目光选择。正因为那么用心,所以那么希望得到肯定。 这是一个o2o的项目,核心团队专注于婚庆市场,希望能够建立起婚庆市场的新平台,相对于传统的婚庆公司,他们追求小而美,注重个性化服务,希望能将每个细节做到极致。 季锦很喜欢他们的理念,虽然同时也绝不认可他们的执行力。 如果每个念头都能空想就成真,那么这个世界上哪儿还有困难?一件事之所以如此难以达成,正是因为执行力远远落后于想法,就算是一个绝妙的点子,也需要扎扎实实的执行才能实现。 而这个婚庆平台的团队的短板,正是执行。虽然这个团队看起来充满热情,专注于自己的想法,所以即便他们在很多投资人的眼中并不那么美好,但是季锦愿意用自己的力量给他们更多的可能性。 投资就像赌博,不过赌的是眼界,是视野,是卓尔不凡的见识,是把控未来的能力,季锦第一次这么深信自己赌对了。 这个方向,绝对能挖掘婚庆市场巨大的潜力,她有信心。但是心头的隐忧却也同样挥之不去,如果输在执行? 在展示产品的会议上,季锦把自己的隐忧强压下去,她更愿意期待她能够与这个充满热情的年轻团队一起成长。 然而,原定早晨十点钟开始的会议,直到十点十分,那个创业团队还没有出现,身为项目引进人的季锦不由尴尬,她半小时前明明最后确认过一次,他们负责展示的成员说正在路上,很快就到。但是已经过了预订时间,依旧不见创业团队的人影。 季锦尴尬地连连道歉,然后亲自去走廊上给他们打电话。 长久的“滴”声,规律地一声接着一声,她沉着气,一声一声等待着电话那侧的应答。直到冰冷的女声提示她“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季锦挂掉电话,继续打,那样持续而固执,像一个寻求谜底的孩子,不问出最后的结局绝不罢休。 第十三个电话之后,电话的那侧终于响起了怯怯的“喂”,是这个创业团队的核心负责人,阳光爽朗的大男生,刚刚毕业,此刻却娇怯地像个小媳妇。 “你迟到了,什么时候能到?”季锦根本没打算追问其他的,只想要这件事有个结果。 “锦姐,对不起,我们不去了。”怯怯的大男生轻柔回答,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为什么?”季锦问道。 “……”电话的那侧依旧是死一般的沉寂,他已经后悔接起这个锲而不舍的电话,要知道林氏投资的分公司经理季锦,连着拨了十三个电话给他,并且有不接通不放弃的架势,这总意味着什么。但是面对季锦的诘问,他无言以对。 他无言以对,季锦只好自己开说:“从和你的团队接触开始,我和我的团队付出了三个月的工作时长,六份市场预期报告,三次客户调研,二十七次碰头会保证我们的思路统一,一个月的ppt准备,三百多封邮件,无数加班的夜晚,无尽付出的心血,我为了说服林氏投资的其他核心团队成员开这次会议刷了权力也刷了脸,你们现在不出现,我们至少值得一个‘为什么!’。”直到这一刻出口,季锦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重视这个项目。 为什么?是因为自己的婚姻从一个大写的闹剧走到一片真情的感恩? 还是自己的婚姻从一个契约走到一片虚无的隐忧? 季锦不敢多想,她知道自己的心头并不平静,这个项目她已经投入了太多私人的情绪在里面,主观取代客观,她此刻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否依旧冷静,但是那个缺席的原因,她必须知道!必须! “我们已经接受了其他团队的投资。”他只有继续怯怯地补充道,“比林氏高很多。”想了一想又补上一句,“很多很多。” “谁?”季锦第一次不能冷静,这不仅仅只是生意,这笔生意里她投入了太多私人的情绪,在所有人都不看好这个团队的时候,只有她还珍视他们,帮助他们,最后却为他人做嫁。 只差临门一脚,她太生气。 “真抱歉,我不能说,真的对不起。”那个怯怯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如果不是通话的读秒数仍在静静流淌,季锦几乎以为他挂掉了,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季总,对不起,我代表整个团队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季锦冷静下来:“希望你们最后能获得想要的成功。”她淡淡地祝福他们,然后挂掉了电话。 失落无处安放,季锦只给了自己三分钟时间的软弱。她走进卫生间,在马桶上用牙齿咬住手背哭得涕泪交加,一声不吭,然后她停下来,给自己洗了一把脸,冷静踩着高跟鞋去道歉。 “这家团队已经和其他公司签约” “对不起耽误大家的时间” “对不起在这个项目上投入的成本” “对不起……” 季锦冷静地善后,端庄而有分寸。林氏投资远比她想象中更团结,谁都知道这是她拼命的结果,在金钱面前,她居然感受到了从未预期的温情。 在散会后,面对空旷的会议室,才感觉到那份强撑起来的信念支柱散了。她颓然坐在椅子上,感觉到了一阵悲凉。 如果是林徐行,绝不会如此收场吧?季锦心头划过短暂的感慨。原来她,终于是做不好吗?她努力在会议室到办公室的距离里,保持足够的专业和冷静,甚至微笑了一下。 季锦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坐到日落西垂。 直到林徐行终于受不了,闯了进来。 “你怎么有钥匙?”季锦一阵愕然。 “季锦,和我聊聊。”林徐行关上门,他不能忍受季锦的世界里没有他,一刻也不行!他的大长腿站在办公桌边,一派自然的雍然,与他内心的焦灼正成反比。他走近她,她脱了高跟鞋,蜷缩在办公椅上,看起来既柔弱又茫然。 季锦抬眼看他,露出一个微笑,笑着笑着又变成了哭泣,她埋进他的肩膀之间:“我明明那么努力!对不起阿行,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来着……”声音断断续续,渐渐失去了力气。 只有那么倾注心力,才会那么失望。这个世界总是如此残酷,并不是每一次投入都会有回报,季锦面对她的职业生涯第一次盛大的首秀,兵败滑铁卢。她投入他的怀抱,却没有感觉到安慰。 林徐行静静开口:“没有人能不经历失败就成长。”他语气平淡,似乎这事实无从辩驳,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足挂齿。然后他补上一句,“想证明自己,就从什么地方跌倒,就从什么地方爬起来。” 虽然没有更多的话语,季锦却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把自己锁在这里哭算怎么回事! ☆、chapter 82.罪魁祸首 林徐行捧着她的头,她的发丝散发出淡淡馨香,但是她此刻的情绪化却无从辩驳,他很心疼。 随便季锦错也好,对也好,他不在乎。 她赚钱也罢,亏钱也好,他无所谓。 只要她开心,随便怎样都行。林徐行淡淡说:“我挣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你随便折腾的吗?”季锦正要反驳,林徐行揉着她的发,“更何况,你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 季锦抱着他,脸颊正贴在他的胸膛上:“告诉我,我错在哪里?”她的声线里已经失去软弱和崩溃,她知道自己不肯拯救自己,谁会等在原地?如果可以,她更希望林徐行足够客观,足够刻薄,足够切入正题。 林徐行静静地说:“你对这个团队太过赤诚。以诚待人,决定了你未来的境界和视野,但是你需要接受短阶段的背叛和回报落空。”林徐行很客观也很直接。 他知道她并不需要无谓的安慰或者鸡汤,她需要真正的建议。 季锦说:“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想一想,你先回去吧。”林徐行点点头,二话不说退出去。 有的时候,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需要自我的空间和领悟。 林徐行明白,但并不代表林徐行就此无视。 季锦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白板冥思苦想了几个钟头,林徐行就在她的办公室外等了她几个钟头。 正是因为出自足够的尊重,所以他才知道,他不能代替她完成她所想实现的一切,她从不是攀援的菟丝花,她是挺拔的木棉,茁壮盛放着属于自己的花朵。 两个小时后,日暮西沉,季锦疲惫地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正看到在走廊的座椅上处理公事的林徐行,他侧坐着,身侧是巨大的玻璃落地窗,二十七楼的高度,让落日在层层叠叠的城市轮廓中,将林徐行勾勒出一个黑色的完美侧影。 笔记本的微光反射在他的脸上,他的神情专注,让季锦心生骄傲,这就是她爱的人,那样沉着冷静又温柔的林徐行。 他抬起头看她,季锦静静倚在门边,表情顺从而温和,于是林徐行就笑了:“你有方案了?” “当然。”季锦正要开口,突然电话响起来,她低头皱着眉头看屏幕上那个跳动的名字“韩义”。季锦想了一想,还是接起来,韩义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即兴奋又快乐:“季锦,你想要的团队我给你买下来了,怎么着,要不要亲自来我这里拿?” 季锦揉着太阳穴,她知道这个项目和团队花落他人,但是如果对方是韩义,那真是最坏的一个答案。 “你想怎么样?”季锦声音平静,一丝情绪都不打算流露给韩义。 “送你啊,就像我说的那样。”韩义那种没心没肺一般的快乐,真是让人听着气得牙痒痒,季锦十分肯定他是故意的。韩义从前捉弄她的时候,也总喜欢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 “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争取到手里,不需要你的馈赠。”季锦平板地说道。 “那好啊,今天是一个团队,明天是一个林氏怎么样?”韩义依旧不紧不慢,似乎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把你周围的整个世界都买下来,如何?” 季锦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更疼了:“你还在期待我和你回h市?” “不是期待,是确信,走之前还要和林徐行把婚离了。”韩义的语气充满自信。 “韩义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固执什么?”季锦困惑地问,“我只是曾经寄养在你家一段时间的孤儿,我们之间甚至没有很亲密的情感,为什么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我的生活?” 第44节 “你要原因?那我们当面谈,就你和我两个人!”韩义轻声说道,似乎十分笃定季锦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季锦良久没有说话,韩义柔声说,“上次林氏强拆风波的时候,我至少帮过你们,就算你不看重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那么多年,我也至少值得一次和平的谈话吧?我保证,这次我们都是成熟冷静的成年人,我们好好谈谈。” 季锦听着这种口气的韩义,几乎是陌生的。她印象里的韩义,永远微带嘲讽对她说话,从不会对她请求,她想了想,与其让韩义这样折腾下去,不如冷静地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之前几次会面,都是争吵后不欢而散,她要听听看,韩义的症结到底在哪里。 “时间地点我定。”季锦轻声说。 “当然。”韩义心中狂喜,“我等你消息。” 林徐行就在季锦面前,听着季锦接完了这个电话,他探询地看向季锦,季锦的口气有些疲倦:“不面对问题,这个问题会变得越来越大。不如快刀斩乱麻,虽然我觉得这把刀很多年前就斩下去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放不下的那个人,是他。” 林徐行吻她的唇,在她的唇齿之间呢喃:“一定要去?”突如其来的热情,季锦瞬间感受到了他异于往常的怀抱力量,就仿佛想把她揉碎,直揉进自己的胸膛。 季锦回应着他的不安。 良久,这个气喘吁吁的吻才停下来,季锦抚着他的脸颊,这才意识到他们还在办公区,虽然是在柱子后面,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不过身为上级,两人的行为的确不太职业化。 林徐行托着她的腰走进了季锦的办公室。 季锦拉开和林徐行的距离,正是因为只有两人单独相处,她更需要一点空间来说清楚自己的意图:“我只是想说清楚一些,韩义这么执着,如果这样放任他,我担心会造成更糟的后果。” 林徐行直中要害:“他爱你。” 季锦一愣,然后笑:“怎么可能。他只是觉得亏欠当时的我,他当时的女友是我最好的朋友,记得吗?” “曲听白在你替她顶包的时候,就和韩义分手了,那之后大约半年时间,你和韩义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林徐行冷静地分析着,“半年时间,足够很多人改变自己的心意。” “不可能。”季锦肯定地回答。 “季锦,你为什么如此肯定?”林徐行问她。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作为一个毫无所长的胖妹,他还看过我毁容了的脸,相信我,任何人看过我那张脸都不会喜欢上我的。”季锦觉得这简直是天经地义,居然还会有人质疑。 “你就是现在毁容了,缺胳膊少腿了,依然是我最爱的人,我会照顾你直到我生命结束。”林徐行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季锦瞬间怔忪。 他的表情如此认真,郑重说着最长久的承诺。他握紧她的双手,稳定而有力量,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或者迟疑。 “我也爱你。”季锦肯定地点点头,“无论疾病还是困境,我也永远在你的身边。”他们曾经一起在神坛前许下这样的承诺,虽然那时候貌合神离,然而殊途同归,他们依然践行了自己的承诺。 “怎么突然说这个。”季锦觉得谈话的方向又被带歪了,“我爱你,你爱我,所以你要相信我有能力处理好韩义。虽然我觉得你说‘他依然喜欢我’这件事非常荒谬,但是就算退一万步来讲,他是真的喜欢我,对我余情未了,我也有能力处理好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她睁着圆鼓鼓的眼睛,像一只为因为不服气而努力证明自己的小青蛙。 “我当然相信你,我不相信的是……”林徐行顿了顿,“算了,我有信心,就算有什么可能也会变成不可能。” 一段话说得玄之又玄,季锦却听懂了。 ** 季锦和韩义选在一家星级酒店的咖啡厅会面,音乐悠扬,宾客攘往,季锦从二楼的露台上看出去,阳光正好,玻璃花房里的花朵娇妍盛放。林徐行就在花房旁的长椅上,坐着喝茶,怀里一部笔记本电脑,埋头工作,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远远抬头,仰望季锦的座位,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碰,都微笑了一下。 韩义准时到达,带着一支花。 季锦一愣,红色的玫瑰,带着露水,一如多年前他塞给她的那支,说“帮我送给曲听白”。 她苦笑了一下,用疑问的目光看着韩义,韩义把花放在她面前:“这真不是送别人的,是送你的。” “什么意思?先礼后兵?”季锦反问。 “先礼,后还是礼!”韩义有些没好气,就不能好好和这丫头说话,每次都把他噎个半死。 季锦更困惑了:“什么意思?” 韩义理直气壮:“你不是让我谈谈,我到底在固执什么吗?”那句话就卡在喉间,明明就在嘴边,在无数个夜晚的舌尖上萦绕,在脑海中多少次沉浮,在心间反复地翻滚,然而在面对季锦的时候,他却偏偏说不出口。 “你到底想说什么?”季锦轻声问。 ☆、chapter 83.藏藏掖掖 韩义别扭地转开自己的脑袋,颓丧地捶了捶桌面,最终说道:“没什么。” 他不说,季锦却有话要说:“韩义,那个团队,你真的只是为了和我置气才投资的吗?” 韩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季锦到底说的是什么,露出一个苦笑:“我就有那么爱和你置气。”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置气的人就是你。 季锦很冷静,正如他们之前约定的那样,成年人之间心平气和的谈话:“韩义,那是一个好项目,无论你出自什么样的原因投资了这个团队,我希望你能珍视他们,对你们而言是双赢的局面。” “不如你到我公司来,替我投资,替我管理这些团队。”韩义脱口而出。季锦的专业和郑重倒让他横生了其他想法。 季锦失笑:“我?去韩氏?”这提议真是荒谬。 “对,就到我身边来,我有的是钱给你投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韩义急匆匆补上一句。 季锦收敛了笑容,韩义太认真,认真的让她无法相信他是在开玩笑,于是,她慢慢说:“韩总,您刚从我的手上抢走了我辛苦准备了几个月的项目,然后你打算就凭你这句话,让我放弃我一起打拼了这么多年的老板,特别是他还是一位棒极了的老板,更别说这老板还是我丈夫,你认真的吗?”你特么的一定是在逗我! “林徐行有那么好?”韩义满嘴苦涩,“你知不知道他把他亲弟弟送进大牢,逼死过自己公司同事,他看着是挺温和,其实就是一大尾巴狼,就凭你这智商,他嚼你两个不碍事。”嘎嘣脆! 季锦脸色未变:“我知道,我也相信他做出的选择。韩义,我曾经为你做过那么多,我们好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那么些年,我为你煮过的饭,为你留过的门,为你抗下事,为你挨过教训,你难道一点往日的情分都不顾及?我现在很幸福,我就想平平静静的守着我的这份幸福,你到底还要我做什么?”她不是在诘问,她只是困惑,精致柔白的小脸上写满问号。 “谁说我不顾及!不顾及的那个人是你。”韩义脱口而出,“是你说要喜欢我一辈子,哪怕是在一个远远的角落,就像地面上一棵遥望太阳的木棉树,永远站在原地仰望天空,是你先忘了。” 季锦脸色一惊,脑海中一片轰鸣,这句子曾经出自自己的手笔,她怎么会忘记,那是她曾经无望的暗恋,她亲手一个字一个字写进了自己的日记本里。 韩义也是一愣,声音舒缓了一些,低声说:“你走了之后,我翻过你所有的东西,那本日记本,我居然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找到,谁能想到你简直是属仓鼠的,把日记本藏在床垫里,和藏/毒似的。”虽然是他这些年最珍爱的读物,陪他度过了那么多最艰难的困境。 季锦不由尴尬,在她被韩义亲手赏了一巴掌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写过那本让人感慨的日记,求之不得,不如解脱。离开韩家的时候,她甚至忘记了自己那本写满少女心事的日记。她想了想,索性破釜沉舟,豁出去了:“是,我是曾经喜欢过你,那本日记没写错,但是事过境迁,我已经……” “已经不喜欢我了,我知道。”韩义悲凉一笑,“你能不要说出口吗?让我自己领会精神成吗?”他很后悔,真正说开,就似乎撕破了他自欺欺人的最后一张窗户纸。 他脸色颓唐,坐在季锦的对面,就用他那种又受伤又心碎的眼光看着季锦,季锦很不适应这样的韩义。 “是因为你觉得愧疚吗?”季锦小心翼翼地猜测着,“毕竟是一个喜欢过你的人,你后悔曾经对我的伤害?” “我要说我悔得肠子都青了你信吗?”韩义直到读完那本日记,才知道他和她曾经错过了多少次,那次篮球场边的邂逅,那次暗夜中的打架,她明明就在他的眼前,他却对她视而不见。 不对等的爱情,错误的时间,糟糕的方式。最好的季锦遇到了最坏的韩义。可惜他不是那个白色衬衣的少年,在青春的时光里,用干净的笑容和季锦认识彼此。 “为什么?”季锦疑惑。 因为我错过了你,但是韩义说不出口,有些话,面对季锦,他永远也无法表达:“因为我本来可以对你更好一些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能早点认清心底那种茫然的懵懂,如果我能早点牵到你的手,如果我没有让你逃离,那么今天的我们是否早就不会分离。 “韩义,那都过去了。”季锦柔软着口气,看到韩义第一次对她出口近乎道歉的话语,她的心异常柔软,毕竟是曾经那么用力爱过的人,无论如何,她依旧希望他幸福,“我们当时都太年轻,我们都各自做出了很糟的决定,大家都犯了错,至少现在的我们,会努力去做对的事。” “你不恨我?”韩义问。 季锦摇摇头。 “也不爱我?”韩义继续问。 季锦更快地摇摇头。 韩义嗤笑一声,这才是最糟的结局,他的叶知柔对他无恨也无爱,她忘记了他,走进了其他人的怀抱,只留他一个人抱着一个共续前缘的梦,痴人说梦,在原地狼狈地魔怔着。 季锦比划着:“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家人,就像奶奶曾经期许过的那样,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家的小妹妹。” “谁要当你哥。”韩义脱口而出。 季锦僵在那里,勉强笑了笑:“至少不要做敌人吧。像现在这样,你觉得快乐吗?起码我觉得不快乐。” 韩义顿了顿,脸色阴晴不定,似在天人交战,唯有季锦,能让他这样踌躇。他缓了口气,渐渐冷静下来,面对成年后的季锦,他却总用十八岁的态度对待她,是他自己蠢,他缓缓说,冷静而犀利:“我买你想要的那个团队,也不是随意下的决定,林氏资本崛起得太快了,投资业这块市场,也不只是林氏一家能做的。”他没办法和她谈感情,那就谈公事吧。 树大招风,这道理季锦早就知道,但是真正面对的一刻,却不见得愉快。季锦有些无措。 “我不买,多的人是要买。”韩义没有等待她的回应,而是继续说着,“据我所知,在你接触了这件团队之后,至少有三四家团队试图接触他们,季锦,你太后知后觉了。” 季锦一愣,她知道他们林氏资本成立的短短时间里,的确表现亮眼,但是却没有料到她看中的团队能让市场趋之若鹜,她从未想过竞争有如此激烈。 “你觉得凭你们一家,能投多少团队?又能抢得过多少企业?”韩义意味深长。 季锦更是心头一惊,如果她没听错,韩义这话里面居然有几分合作的味道。她试探性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就像我和你聊过的那样,我们换一个方式,我有足够的资本,无论是林徐行还是我,我们也许都认识一些资本雄厚的投资人,但是我们需要精准的眼光,分担的风险,尽量稳健的策略,说是天使投资,但也没有人会愿意看着自己的钱打水漂。我的提议是,你看中的,或者是我梳理过,觉得不错的团队,我们可以找几个投资人,大家都投一点。利益是有些降低,但是同时风险也摊薄了,整体的利润率还是可观的。这件事需要你做牵头人负责,我只信任你。”韩义一派冷静自在。 如果没有恨,也没有爱,那么就用金钱把他们绑在一起吧,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再给她离开他世界的机会。 这是一个破天荒的提议,但是该死的居然还很吸引人。她甚至嗅到了这个提议背后稳健的利润。季锦消化了一下,在顿然拒绝还是就此答应之间反复摇摆。 “你先想一想,我只是一个提议,但是这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提议。”韩义换了一个口气,“就像你期待的那样,我们成为家人,我们至少得先学会熟悉彼此。不如,就用一个合作的项目作为开端。” 季锦揉了揉额头:“我要想一想,这不是一个能轻易下的决定。” “当然。”韩义用一种近乎温柔的眼光看着季锦,“我们还可以多出来几次,聊聊这个合作。为了表示我的诚意……”韩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硬盒子。 他双手打开,里面一个淡金色的指环露出来,经历了几十年的岁月磨砺,依旧散发宁静的光泽。 “那是?”季锦疑惑着,那么多年少时光仿佛随着这个枚指环又恢复了记忆。那是韩家奶奶曾经送给她的礼物,希望她们先订婚,等读完大学再结婚。韩家奶奶说,这是她的陪嫁。 可惜,季锦把指环还给韩义的时候,却只得到了一个失望。 “奶奶去世前,让我如果还有缘遇到你,一定要把这个给你。”韩义的声音低沉。 ☆、chapter 84.与世长辞 “我不能收。”季锦断然拒绝。 “为什么?”韩义问道。 “那是奶奶的传家宝,不适合我来收。”季锦没有出口的话是,那是奶奶想要留给孙媳妇的,我又怎么能代收。 韩义低着头:“你还在怪我对不对?因为我打掉了这枚戒指。”天知道他有多后悔。如果不是那个时候在最差的状态和最差的时机,他又怎么会让她误会。 “并不是。”季锦很为难,这枚戒指就这么僵在了韩义的手上。幸好,有电话及时解围。 季锦听到电话铃声,长舒一口气。打电话来的是林徐行,季锦困惑地望向楼下,发现远处花房旁的林徐行已经不见踪影。他的声音里暗含着一丝焦急:“季锦,没时间让你叙旧,我们现在就要出发去医院。” 季锦脸色一沉,忽然有了很糟的预感。 “爷爷突然病势加重,我们得立刻赶到医院。”林徐行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喘息,似乎正在奔跑。 下一秒钟,季锦回头,林徐行正在她的身旁,握着手机,呼吸急促,眼睛却只看着韩义:“抱歉,韩总,我们有点急事,你们改日再叙吧。” 季锦急急抱住他:“哪家医院?什么情况?”她只匆匆朝韩义点了个头,就由林徐行挽着腰,急急离开了咖啡厅。 韩义甚至没来得及道别。 他远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目光滑回来,落在面前的桌子上,那支娇妍的玫瑰花,带着水珠,依然鲜嫩而浓烈,却被丢弃和遗忘在桌子上,无人问津。就像韩义原地守候的爱情,再真诚炽烈,也终究被人弃如敝履。 ** 林徐行和季锦赶到医院的时候,走廊上已经云集了庞大的人群,密密麻麻站在原地,却好像一片巨大的鸦群,寂静无声。 林徐行看着所有人都穿着或深色或黑色的衣服,心头一沉。 第45节 最先走上来的是父亲林毅然,低声说:“进去最后看看你爷爷吧。” 季锦明显感觉到林徐行握她的手,抽搐了一下,又归于平静。她不动声色扶住林徐行,与他一起走进了病房。 房间里人也不少,都是至亲,大姑姑坐在床脚,眼睛通红,泛着血丝。 房间开着窗,阳光从侧窗落进来,屋子里开着一盆金边瑞香,给房间染上淡淡的香气,倒把刺鼻的消毒水味冲得淡了一些。 即便精心布置如此,也没能掩盖病房里愁云惨淡的氛围。 爷爷垂垂老矣,明知人人都逃不过生老病死的轮回,但这样的时刻,依然让人肝肠寸断,难以割舍。 爷爷还清醒,眼神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林徐行。林徐行冲过去,爷爷握住他的手,那手苍老而无力,带着微微汗液的湿滑,冰冷仿佛毫无温度。 林居安老爷子开口:“你要过得好好的。”林徐行点了点头。 林居安转头朝季锦伸过手来,季锦连忙也凑上去。爷爷继续说:“你好好陪着他。” 季锦赶忙也点头,轻声答:“我一定会。” 林居安老爷子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对着屋子里的所有人说:“我没了就没了,终于该去陪曦安了,我林家子孙,做人要安稳,做事要踏实。”声音有气无力。“曦安”是林徐行奶奶的小字。 病房里此起彼伏的应答声。 老爷子疲倦地闭上眼睛,这是他最后一次清醒。他持续性地发热,发出艰难的喘息,肺里渐渐有了厚重的咕噜声,之后是偶尔的□□,这位疾病缠身多年的老人终于在当天夜里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人世。 这是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当夜色厚重到最浓烈的时刻,林居安老爷子终于走完了自己风采卓绝的一生。当医生遗憾地宣布了死亡时间的那个瞬间,病房里响起了一片哭泣之声。 季锦觉得自己冰冷,她第一次这样眼睁睁看着人离开人世,每一分钟都是对病人和家人的一种煎熬,甚至连稳重老道如林徐行,那种疲惫,伤心,绝望,难过,失落,痛苦,煎熬……也一丝不差地显示在了他的脸上。连最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小叔叔此刻都站在墙角,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满面泪容。失去亲人,谁能不痛苦。 然而再长的痛哭也总有结束的那一刻,安排后事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所有人急匆匆安排完医院的其他事项,林氏的骨肉至亲们又再次驱车回到林家大宅,商讨后续的繁重事宜。 客厅里人人都疲惫不堪,漫长的熬夜与等待,加上林居安老爷子去世这种沉重的打击,所有人都显得痛苦而憔悴。 “我看葬礼就定在三天后吧。”爷爷的长子,三伯父林毅全出来主持大局。 就在这一片哀痛肃穆的气氛中,林徐行突然吐出了一句不和谐的话语:“我要求为爷爷做尸检。” 满座皆惊! 季锦也是茫然,她知道今天林徐行在等候的过程中,和爷爷的主治医生关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的话,但是具体谈了些什么,她并不知情。 父亲林毅然是第一个站起来发怒的:“说什么胡话!” 林徐行的面容还有戚色,但并不软弱退让,静静说:“爷爷直到昨天为止,都还安然正常,今天突然恶化到这个样子,我有些存疑。” “存疑!?”三伯父林毅全重重一顿,“这话你说清楚些。” “我找医生谈过,我觉得爷爷的去世不是自然死亡,只有做了尸检我才放心。”林徐行依然很坚持。 最近家里负责爷爷的照顾和用药,都是大姑姑林燕行亲力亲为,林徐行这席话让她的脸色苍白,悲愤交加:“你怀疑我……” “当然不,大姑姑,当然不是你。”林徐行急切地向林燕行表达自己的意思,“如果有,也一定有他人所为。” “可这个屋子里住着都是亲人。”林燕行茫然地望着他,“你是说……”她的眼光在苍白的灯光下,一个一个地扫过去,那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太过可怕,她顿在原地,没有出声。 “对,我是说,我怀疑就在这个屋檐下,就在我们当中,有一个杀人凶手!”林徐行慢条斯理地说,目光环视全场,似乎一个人也没有放过。他的声音虽然慢,但饱含痛楚。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拿出证据来,否则我不同意。”三伯父林毅全作为主持大局的人,极有威严地说道,“我不能因为你随便的几句话,就让你做这么出格的事情。” 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对遗体的亵渎,不能入土为安,那是一件非常大不韪的事情,这里的阻力可想而知。 “症状!”林徐行冷静地解释着,“爷爷的确身上有很多疾病,恶性肿瘤末期,加上化疗和手术的影响,什么症状都不奇怪,但是今天突然加重,这不合理。而且他突然而来的发烧,呕吐,这都不符合他最近用药的症状,我今天和他的主治医生谈过,他说不排除中毒的可能性。” “也许只是时限已到。”林毅全冷静地指出。 “当然,也许。”林徐行并不退让,“也许是另有隐情。三伯父,你真的要放任这件事明明存疑却不求证吗?如果你就此放过了杀害爷爷的凶手怎么办?” 字字诛心! 林徐行环视大厅中的众人一圈,在某些人的脸上停了更长久的时间。却没有任何人敢于表达任何异议。 赞同,似乎不敬,反对,似乎更不敬。 三伯父林毅全愣了半晌没有说话,几次欲言又止,心头也是万分纠结。 林徐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台阶下,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判断,并且准备施以足够的压力:“三伯父你不用担心。这次我先斩后奏,在这里给大家请个罪,因为担心爷爷这件事就此销声匿迹,我已经报警,在我们说话的这当口,法医的尸检应该正在进行中。” 没有人说话,但是各异的脸色,似乎说明这并不是一个令人能松一口气的消息。 父亲林毅然站起来:“真是胡闹!”重重顿了一下,转头离开了客厅。 众人做鸟兽散,这长夜的疲惫将所有人的神经都拉到了一个极致,没有人还有精力继续这危险的话题。 季锦随着林徐行回到房间里,脑子里乱成一片。 林徐行把她抱进怀里,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间,喃喃着:“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在人前,他可以刚强果敢,只有面对自己的空荡和无力,才恐惧于自己是否做出了争取的决定。 季锦轻声问他:“是我们没有照顾好爷爷吗?让你母亲的悲剧在他身上重演?” 一句话,让空寂的房间如同陷入了冰窖。 时空流转,多年之后,死亡在无视规则们的人眼中,依然是可以用来把玩的游戏,在利益的争夺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我不知道。”林徐行的声音里透着茫然。“是因为我没有警示所有人吗?哪怕那只是一个可怕的猜测?” ☆、chapter 85.林氏易主 季锦紧紧抱住他:“不,不能怪你。” 纵然用脚趾头想想,季锦也知道林徐行在此之前绝不能把自己的那个“猜测”告诉大家,毫无证据的臆测,不但无法让大家信服,倒显得林徐行没有容人之量,疑神疑鬼。 爷爷病了这么久,走到那个必然的结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在爷爷治疗的这么漫长时间里,如果有人有意行动,早该做出行动,但是拖了这么久,到底是出自什么理由? 但是无疑,这长时间的毫无异状,足以让人放松警惕,以为爷爷并不是目标。 “我其实特别叮嘱过大姑姑,一定要小心对爷爷的照顾。”林徐行皱着眉头说,“她是爷爷最尽心的子女,这点自然毫无异议,而且爷爷的房间里很少只有他单独在,即便是睡着的时候,看护也总在旁边的陪护床上。” “除非,是爷爷有意单独找人谈话。”季锦突然脊背发凉,“那天晚上,除了我和林仁,还有人单独被爷爷叫去谈过话吗?” 林徐行深沉地看她:“我要查一下。” 季锦点点头,然后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说的法医鉴定,真的正在进行中?” 林徐行迟缓地点头,这决定对于他而言,如何不艰难。那是陪着他长大最坚实和慈祥的爷爷,就算丢失了父亲的/宠/爱,他有这个世界上最明智慈和的祖父母。 他亲手在病床边送别了一个,这是第二个,他们对他都毫无任何的压力与奢望,首先都希望他自己安稳幸福,面对这样善良的期许,他如何能不拿出自己的全部用于回报? 他曾经陪伴他们太少,子欲养而亲不待,如何不是另外一种悲哀? “沉冤得雪,不让爷爷去得不明不白,我依然觉得是老人值得的一种尊重。”林徐行的声线渐渐缓了下来,一旦下定了决心,何惧阻力。只要认定了自己是做对的事,那么剩下的一切都不足挂齿。“我不能给那个藏在阴影中的坏人再次作恶的机会,上次,我没有证据,这次,最好一切只是我杯弓蛇影的怀疑。” 季锦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拥住他。这个时候言语都无力,她只能轻轻说:“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不要难过,无论如果,我还在你身边陪伴你。” 林徐行歪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蹭了一下,作为一个一贯成为领头人形象的男子,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姿态,但是在这样的夜晚,在她的怀里,他却觉得妥帖而安全,两人保持着这样安静的姿势,许久。 过了一会儿,林徐行才哑着嗓子低声说:“爷爷去世了,也就意味着陈氏对林氏的大肆打压与吞并即将到来,我立足不稳,大姑姑能力有限,全靠爷爷的精神领袖作用,才让我有短暂的喘息,爷爷这个时候去了,陈氏正好出手。”还有实力雄厚,姿态暧/昧的韩义,如果打算这个时候横插一脚,谁是最大的敌手还说不定。林徐行没有说出这句话,他很难描述自己对待韩义的心情与态度,这样的时刻,他直觉性地不想提到他。 他们在疲惫中,沉沉睡去,这样的夜晚,疲惫而心伤,还好他们还有彼此。 而浓重的长夜里,却有人的睡眠并不安稳,那些午夜里窃窃私语的声音,将整个黑暗搅得越发稠密。 ** 一个月后 今天对于林家人而言,是个很重要的日子,林居安老爷子的葬礼定在今天举行。这场葬礼十分低调,而以林家的影响力和往来,c市几乎所有与林氏有过往来的权贵人士,全都出席。 一切似乎都被妥当而有序地安排着。云集的人群,除了表达应有的礼节性的哀思,更多还是来刺探这些日子以来,在市面上喧嚣了很久的小道消息。 “林老爷子的葬礼怎么这么晚?听说还做了尸检?” “真的!?” “最近小道消息多如牛毛,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真能看到的是林氏的股价,真是活久见,居然一路还在涨!” “那是,林居安老爷子这去世的时机太妙,把林徐行安□□林氏,等他把首席执行官的位置坐稳,这次林老爷子手底下的股份给到林徐行手上,林徐行还怕什么,市场看好也是很合理的。” “我可听说这次有其他变数,有人传说林老爷子的遗嘱可不是那么写的。” “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林家的林仁回来了,你见过没,有消息说,林老爷子是让林徐行给林仁铺路呢,等着把林氏交到他手上。” “传这种小道消息的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啊?林仁,我呸!” “哎哎,小声点,林徐行过来了。” 林徐行一身黑衣,臂弯里是他在c市经济圈里名声鹊起的妻子季锦,虽然肃穆哀婉,但是绝对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他们匆匆同众人点了点头,又急着走开,空给众人留下一道相偕的背影。 他们穿过人群,从停灵的灵堂直走到外面,车队已然在等候出殡,却有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林仁揪起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察衣领,面露凶相:“他/妈/的这是葬礼,抓人也不是这个时候,拆台是不是!”手指直戳到警/察的脸上。 林徐行用力架开了林仁,季锦连忙道歉,被林仁冒犯的警/察年龄不大,二十出头,现在已经气得脸色铁青,但是依然保持着风度没有发脾气。 旁边站着一位年纪更大的警/察陈晨,脸色冷峻,似乎更有经验一些,轻轻说:“妨碍公务加袭警,林仁你是局子还没蹲够?” 林仁面对这位陈晨似乎硬气不起来,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是林徐行,林氏集团目前的首席执行官,今天家里有丧事,请问有什么我可以提供帮助的。”林徐行试图先解决问题。 陈晨的眼中精光一闪:“原来林徐行就是你。” 于是在葬礼状似庄严肃穆的举行过程中,陈晨悄无声息地从葬礼上带走了一个人。 林家的宾客们毫无所觉,三伯父林毅全主持大局,甚至给他们提供了一些谈资。 “想想林徐行手腕也是高,能让自己的叔伯安心给自己打工。” “林毅全毕竟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反正股份手里揣着,提前几年享受人生也不错,更何况林氏建筑之前闹那么大事,不是林徐行给他兜着,他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 “也倒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话说林徐行呢?半天没看到人了。” 众人的目光在整个葬礼上巡梭,林家人遍布其中,每个人周围都围绕着一群对内情感兴趣的人士,似乎不刨根问底,问个究竟就绝不放过他们。 第46节 唯独林徐行不在其中。 一人朝着角落努努嘴角:“那不是陈家的老二陈诗雨?” 众人定睛一看,还真是! “陈诗雨旁边的就是林仁吧?怎么,如今这两个人在一起了?那也算得上再续前缘吧?” 常年处于八卦圈热门的林仁此时的头发已经不如刚出狱的时候那么惊人,远远望去,也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只是脸色不佳,对身边的陈诗雨低声说着什么。 “这小子明明这么好的家世,有福不享,非要去惹出一身官司。” 众人一片唏嘘,纵然在座的诸位也算有头有脸,但是同为富贵之家,也是要分档次的。像林家这种大方之家,家世也罢,能力和关系,绝对算得上是上上之选。 林仁这种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公子,真是白瞎了他投胎的大运。 众人还在八卦和扼腕当中,致辞终于到了最后时刻。在林毅全一片肃穆当中,最后一位登台的致辞人是林徐行。 林徐行看起来脸色憔悴,但却掩不住年轻英俊,气质如华。他朗声说道:“感谢今天在座的各位前来与我们一同缅怀爷爷林居安的音容笑貌,此外,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与大家通个气。” 众人精神一震,看来这趟没有白来。 “我宣布,将辞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我的职位将由陈诗华女士接任。此事即将正式发布,在此之前,感谢大家多年对于林氏的支持和帮助,特意借此私人原因聚集的长河,在此提前私下告知,希望大家的精诚合作,一如往昔。”林徐行脸色镇定,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沉稳冷静。 殊不知这个消息已经在众人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对!明明林徐行才是市场翘首以待的的那个林氏首席执行官人选,为什么突然在毫无预期之下,变成了陈诗华?!“林”氏要改姓“陈”了吗? 闲言碎语之声如同巨大的嗡鸣,在会场中间传递着愕然失措与难以置信。 ☆、chapter 86.扫地出门 林徐行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致辞的主席台。 台下,季锦在林徐行走下主席台的第一个瞬间,就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两个人一言不发,默默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走出了会场。 那姿态,沉默,倔强,甚至带着一丝悲凉。 这场葬礼之后,林氏易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c市的金融圈。这无疑是当年最爆炸性的消息,随着这个消息而来的,是林氏股价的第一□□跌。 ** 在整个c市的资本市场疯狂的时候,季锦正在午后时分,坐在咖啡厅的独立包间里,窗外阴云密布,天色黑中透着黄,无需雾霾,已经是一派让人望之心伤的场景。 季锦安静地坐在沙发里,手指纤弱,握着玫瑰纹样英国红茶杯伶仃的白瓷把手。一杯茶端在手边许久,却始终没有喝。 热气氤氲上来,水汽和香气一起熏得她微暖,她的眼睛微眯,沉默不语。 “你约的这地方不错啊。”徐静贞坐在她对面,心满意足喝掉了半壶茶,才开口感叹。 “喜欢就好。”季锦闲适地微笑了一下。 徐静贞抬起下巴问了问她正对面的柳久期:“怎么样,大明星,还喝得下去吗?” 柳久期一个媚眼飞过来:“哈哈哈哈哈,那当然不错,季锦选的嘛,每次她选的东西都不错。”话中意有所指。 徐静贞皱着眉头问:“季锦你真没事吗?”她略有点担忧,虽然她对金融和投资一窍不通,但是迟钝如徐静贞也知道最近的季锦正在经历一个特别艰难的时期。林氏的老掌舵人去世,去世的那个,刚好是季锦的婆家爷爷,之后林氏易主,被换掉的那个恰好是季锦的老公。 季锦的态度依然平静:“受到冲击最大的人当时是我老公,我尽了自己最大的力量,无论再艰难,我们总会走过去的。” 柳久期也很困惑:“你不是喊我们来闺蜜后援会的?找个地方痛哭一场,让闺蜜帮你疗疗伤什么的?” 季锦有些诧异:“我看起来有那么脆弱?” 徐静贞摆摆手:“确实没有。”她因为和季锦一个寝室,所以仍然记得,季锦多可怕的人啊,刚进学校的时候,一脸伤疤,半夜里常常尖叫着从噩梦中惊醒,半宿半宿地背单词看专业书,第二天看着和没事儿人一眼,跑八百米比她还快,考试一考一个第一,和吃糖豆似的。这么一个自控力惊人到可怕的季锦,她从不相信有任何事情能打败季锦。 季锦抿着嘴微笑了一下,因为清浅,转瞬即逝,她说:“今天我请你们俩来,是想谈谈投资项目的事。” 等等!这是哪儿和哪儿。徐静贞一片愕然:“要不是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下一秒我会以为你要问我‘你听说过安利吗’。” 柳久期倒是反应得比徐静贞快一些,她问道:“你想到合适的项目了?这个时候?”她抿嘴笑着,明明看起来毫无心机的一张脸,现在偏偏看起来充满玩味的笑容。 季锦一派气定神闲:“对,一个婚庆的项目,有没有兴趣?就像你说的,你的钱反正没处花。” 季锦果断干脆地拒绝了韩义的邀约,她和他之间,并不需要更多的联系。之后恰逢爷爷去世,太多纷至沓来的东西需要她第一时间去处理,直到最近,该布好的局已经就位,该努力的也已经尽力,是时间想一想以后的事。 特别是在最近的局面中,韩义无疑是一股将她与林徐行所面对的局面搅和得更加混乱的乱流,恰好激发了季锦的灵感。 “几个月前,我看好一个项目,和他们的团队接触了几次,做了不少工作,最后这个项目被抢走了。”季锦平静说道,“但是我并不相信,这个项目团队能够做出来。理由很简单,他们把自己卖给了一个完全除了钱,什么都不能给他们的投资商,而这个投资商对如何做这个行业,一无所知。” 季锦觉得很可惜,如果是她亲自投资了他们,她会带他们走出困境,那个团队薄弱的执行力一直是他们的短板。一个好的点子看起来很珍贵,但是一个好的执行更珍贵,否则一切都将是沙塔镜花,毫无凭据。 “这个项目我准备自己做。”季锦淡淡的,“但我不打算现在做。” “姐姐你说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徐静贞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完全没听跟上季锦的节奏。 “你想先把我的钱花掉!”柳久期笑眯眯地看着季锦。 季锦眼中闪过一次诧异,她从未料到,看起来毫无城府的柳久期能立刻领悟到她的核心想法。季锦赞许地点点头:“这个项目的孵化,显然不是一天两天,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们还没准备好。我的想法是,先磨合团队一两年,实体为主,辅以线上,把品牌和渠道建立起来,然后再考虑盈利。” 季锦详细向她们两个人解释了她的计划。 柳久期听懂了,但是她不想管,挥挥手表示说你随便,她只负责出钱。 徐静贞没听懂,但是她懒得问,点点头表示说季锦说什么她做什么,她对学霸的信任度简直满到爆表。 柳久期最后意味深长地喝了一口茶:“季锦,你想要让这个团队磨合这么久的原因,不单单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吧,我就是好奇,到底是为什么?” 季锦愣了半晌,心底暗叹柳久期的确不简单,这个慧黠的姑娘,聪明如此,明明可以靠才华,却偏要靠颜值,更气煞旁人的是,靠颜值还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真是上天不公。季锦顿了顿,慢慢说道:“因为我不想落人口实,在他们把这个项目作死之前,我不想作为竞争者进入市场。”季锦还有自己基本的操守,不是看到别人一个好点子就能直接夺过来作为己用的。虽然她的想法和之前那个团队初衷已经有很大区别,她用自己独到的商业眼光,发觉了这个项目更具前景的一面,但是瓜田李下,她想赢得毫无争议! “慢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柳久期满意地点点头,“备不住我有钱啊。我又接了俩代言,你懂的。” “那你找我干嘛?”徐静贞还是不明白,“柳久期有钱,我可什么都没有。” “别干/你那个客服了,到我这边的团队里来,慢慢适应这个环境,你会成长得很快很好。”季锦是旁观者清,她深知徐静贞目前的困境是那个死水一般的工作,空自消耗青春,“而且,我们做婚庆,我没记错的话,最喜欢浏览新娘杂志和图片的人是谁来着?”她打趣徐静贞。 徐静贞犹豫道:“那我想想吧。” “刘甜甜不是孩子刚生吗?顾不上这些,团队股份我算她一份,她那个小富婆,我改天直接找她开支票。”季锦最后一锤定音。确认项目,投资解决,团队组成,季锦这次会面想要解决的所有问题都搞定了。 公事谈完,才是真正的闺蜜时间。柳久期一派天真:“我上次送你的兔女郎,你用了没?效果如何?你老公简直感谢死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徐静贞一脸好奇,也凑过来,季锦一脸尴尬:“我还在丧期。” 柳久期正色:“你真没事吗?我听到了一些,嗯,不太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徐静贞反问。 “你知道,陈西洲也是做生意的,他说,林徐行算是被林氏整个儿扫地出门。”柳久期连忙摆摆手,“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季锦了然地笑笑,陈诗华的泄愤,也不过如此。 如果真切来对比此刻的陈诗华与林徐行,还真不知道谁在众人的眼光中更惨一些。 表面上看起来陈诗华意外上位,终于入主了那个曾经让很多人趋之若鹜的职位。而伴随着陈诗华上台而来的,是林氏股价的疯狂下跌。这对于一家上市公司而言,是多么巨大的压力!季锦无需思考也知道,此刻的陈诗华定然焦头烂额,周旋在各种事务当中,林氏这艘庞大的船,需要一个能力过硬,眼界卓然的领袖,才能顺利前行。陈诗华是吗?季锦觉得并不尽然。 而那个被“扫地出门”的林徐行,和季锦一起,从林家大宅搬出,在外人眼中,一派失意落魄的景象。而只有身为局中人的季锦才知道,她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林家如同一潭深池,林老爷子林居安就是那根定潭神针,他一旦去世,林徐行对于这个家庭的眷恋,不如往昔,再面对林氏家族内那些无止境的纷争,他如何愿意。 特别是,在林老爷子尸检报告还没定论,林家里那宣读遗嘱的场面,实在让人目不忍睹。 ☆、chapter 87.出人意料 林家的郑律师是老律师,深得林老爷子信任。之前林老夫人的遗嘱就由他负责宣读,林老爷子的遗嘱也一如既往,交给了这位老先生。 那天阳光明媚,和房间内凝重与惨淡的气息不同。每个人都带着孝,刻意的严肃神情中暗藏着眼角的兴奋,郑律师环视四方,似乎并无偏颇。 季锦在林徐行的耳边耳语:“明明爷爷的尸检报告还没出,到底有没有问题还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宣布遗嘱?” 林徐行轻声耳语四个字:“静观其变。” 郑律师慢条斯理戴上老花眼镜,从万年不变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暗黄,微旧。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锁在郑律师的手上,心头都有整整一部剧情大戏。 郑律师戴上老花眼镜,轻咳了一声:“今晚的的遗嘱,是林居安先生在去世之前订立的遗嘱。他委托我在他去世之后的一周后宣布。目前在座的各位,都得到了林居安先生的遗产馈赠,所以邀请众人到场。” 众人环视一圈,除了林家人,还有几位林氏的核心中流砥柱,都是从林氏创业开始就在林居安身边的老人,爷爷林居安有所遗赠,也并不奇怪。 看到众人并无异议,郑律师满意地点点头,又轻轻咳嗽了一声,开始念起了遗嘱的正文内容:“我林居安,将我名下所拥有的财产做如下分割,在我去世之后,赠予指定的继承人,具体明细如下……”郑律师苍老而平静的声音,就像一条安静的河流,在空荡的会客厅里回响。 就像是为了将众人的胃口吊到最后,首先宣布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物,书法字画,花房古董,虽然其中的任何一项,都价值不菲,但是对于林氏庞大的财富和林居安实际拥有的身家而言,确实只能是闲情逸致的小物,丝毫不能让大家惊讶。 这些财富多带着纪念品的成分,按照亲疏,分别赠予了大家,甚至连季锦都收到了几套名字挺长的首饰,她暗暗忖度,估计就是那种日后只能供在家里的首饰,打死她也不敢带出门去。 之后是名下产业,林居安遍布世界各地的别墅和私产,全部由林氏家族成员继承,小叔叔得到了几套海外的别墅,几乎压不住嘴角的笑容,林徐行一脸平静看着他,暗自断定,之前林氏的风波,绝不出自小叔叔的手笔。他爱玩,爱四处出海玩乐,这样的遗产,在别人的眼中不过玩物,在小叔叔的眼里却视若珍宝,这样胸无大志只顾享受的人,如何能成为翻云覆雨的野心家? 略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套林氏大宅,最后留给了大姑姑林燕行。宣布到这个时候,大姑姑林燕行眼眶泛红,忍不住失声痛哭。季锦能明白她痛哭的原因。老父亲在去世之后,用另外一种方式承认了自己的大女儿对于这个家的贡献。无论她是否有足够的才能,她始终是最中正平和,能像一个大家长,一位长姐那样,将整个林家重新维系起来的灵魂人物。继承了大宅,就继承了这一份沉甸甸的职责。 林居安将这份嘱托表达得很隐晦,林燕行却听懂了。 季锦意外的是,她居然收到了几套c市的老宅子,指名属于她而非他们夫妇二人。 其他林家人也近乎均分,大家自然并没有任何异议。 最后才是最核心的部分,前面的各项内容,事项繁杂,然而加起来,都不如最后这简简单单的一项来的重要——林氏的股份。 林居安老爷子在去世前,独自持有5%的林氏股份。按照林氏的市值计算,这笔数字是一个天文数字,财富都是其次,对于在座的众人而言,财富累积到某个程度之后,只意味着一个数字,但是在资产摊薄后的林氏,这5%的股份和现有持股人的股份结合,能在现在的林氏董事会上掀起多大的风浪,谁也不知道。 而所有人的心中,也几乎有了一个认定的结局,这股份多半不会均分给亲属,而是将要倾斜给林徐行,以此来巩固他的地位和减少林氏的控制权风险。 郑律师又轻咳了一声,戴着老花镜的脸又向后退了几分,似乎是为了将那几个字看得更清楚一些。众人屏气凝息,明明是人头攒动的时刻,却偏偏寂静无声,每个人都是一身黑衣,如同一尊尊黑色的雕像,等待那个最后的答案。 郑律师顿了顿,声音轻缓念道:“林居安名下的所有林氏股份,共计三千七百万股,约占目前林氏总股份的5.21%,将全部赠予林仁。”他吐出一口气,满意地宣布道,“以上就是遗嘱的全部内容,宣读完毕。” 他明明说了那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但却仿佛给所有人下了一个定身咒,没有人能发出任何一句声音。所有人面面相觑,最后目光的中心只落在了两个人身上,一个是一夜暴富的林仁,一个是原本的林家核心林徐行。 季锦很难重新回想那一刻的心情,她觉得无法理解,明明写好的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林徐行才是那个被爷爷召回林家的中流砥柱,而不是林仁这个突然出现的角色。 为什么?关键是为什么?季锦觉得这件事难以理喻!她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身侧林徐行的手,他的手一如既往,稳定而干燥,温暖一如往昔。 林徐行的面色如常,他似乎总是这样,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动声色。 第一个沉稳说话的是大姑姑林燕行:“这不可能!” 郑律师慢条斯理说道:“这是有效的法律文书,林居安先生亲手签字并当面交给我们整个律师团队,完全遵循订立的规则,并将会形成同样的法律效力。” “这不可能……”身为林徐行和林仁父亲的林毅然也是愕然喃喃,虽然继承人仍是他的儿子,但是林徐行和林仁,这两人之间孑然不同的表现,连他自己也诧异万分! 第47节 郑律师无声退席,他总是知道什么时候最适合他离开这些酝酿风暴的场合,几十年的经验,让他永远直面人性最富冲突和黑暗的那一面,他无需多费心思就知道,林家即将面对一场风波飘摇的冲突。 林家大宅议事的大厅里,陷入了新的沉默。所有人当中,表现得最为喜气盈盈的,就是谢莹莹。她的笑容那么难以掩饰,在数次强压之后,依然忍不住浮现在面容之上。 季锦莫名生了悲哀,谢莹莹真是如此容易被看清也看轻的女子。纵然美若天仙,却冷漠至此。林仁身上发生的一切,谢莹莹的溺爱态度绝对是幕后推进的助力之一。 “为什么是林仁?”三伯父林毅全从目前在林家的权势来看,虽然不及林徐行,但是身为林徐行的长辈,也绝对最有资格提出这个质询。 “怎么就不能是林仁?”和他唱着对台戏的是陈凌汐,自从之前那次林氏建筑的强拆自/焚风波爆发之后,两人的夫妻关系土崩瓦解,虽然陈凌汐目前还住在林家大宅,但是已经和林毅全分房而居,毕竟如此大的林家主宅,多一间房间不多,少一间房间不少。据说双方的律师正在接洽当中,一场撕破脸皮的离婚官司大战在即。陈凌汐依然是那样雍容华丽的美丽,虽然穿着黑衣,却是妆容精致,灼灼的红唇,冷冷吐着反驳之语,“老爷子的遗产,老爷子想怎么处置都行,刚才郑律师也说了,这一切都是出自老爷子自己的意愿。” 这些问题,如同在追问一个已逝去的死者,谁又真正能得到答案?! 林仁玩世不恭地开口冷笑了一声:“怎么?爷爷愿意把股份留给我这个蹲大牢的,大家就这么看不顺眼?”姿态倨傲,似乎目中无人。 “怎么说话的你,有没有点晚辈的样子?”三伯父林毅全气得大吼一声! “够了!”林燕行轻斥了一声,正如爷爷曾经对于她的预期,大姑姑才是那个需要将一家人凝结在一起的人,“你们都少说两句,这是父亲的意思,无论他出自什么意愿,我们做儿孙的,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总是没错的。” 林仁笑了一声:“姑姑,别这么生气啊,大家都是林家人,别伤了和气。”而后站在众人的目光中心,朗声说道,“既然爷爷给了我这个机会,我会进入林氏的董事会,实际参与林氏的经营,把他留给我的这份权力真正践行起来,让他馈赠我的这份善意得到最好的回报!我申请近期就举行董事成员会议,让我来填充爷爷空缺的这个董事会的位置。” 林仁的声音并不大,却如同平地惊雷,在大家还没消化掉爷爷居然把股份留给他的事实的时候,又丢出了一个新的冲击! “我同意!”一个声音第一个表达了赞同。 ☆、chapter 88.真心相许 陈凌汐就带着她美艳的笑容,在众人的中心,赞同着林仁的决定。那蓄意的张扬和肯定的口气,几乎是一份宣战书,她继续说道:“另外,我相信以目前我了解到的董事会成员的意愿,大家也十分愿意在这个时刻重新讨论一下董事会的席位问题。” 陈凌汐似乎有恃无恐,铁了心要支持林仁进入董事会席位,其他人并没有继续说话,这无疑是一场超低气压的会谈。 “大家不要着急,很快,召集董事会的邮件我就会发到各位的邮箱,毕竟,按照章程,只要股权发生重大变更,我们就需要重新来讨论这么一番,不是吗?”陈凌汐依然说道,“别忘了,不久前,我们刚刚因此目睹了林徐行的上位呢。你说对吗,林徐行,小林总?” 一句话把目光的中心又聚集到了林徐行身上。林仁和陈凌汐唱了很久的主角,几乎让大家忘记了这个原本才是猜度中心的焦点人物——林徐行。 林徐行的脸色那么淡然,让季锦慢慢想到了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似乎发生的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对于他而言都不过是无谓的身外之物,他的心中总知道什么是重要的,而眼下的这些纠纷,根本不能动他分毫。 林徐行在众人的目光中心,缓缓站起来,走到林仁的身边,拥抱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要做,加油!”言语和行动都说明了他的期许。 林仁抬起头,目光挑衅而充满自信:“我会的!” 这场隐隐暗藏的风暴,在林徐行的姿态之下,消弭于无形。同时,这个风波飘摇的遗嘱宣读会也就此结束。 林老先生的头七,哀思未泯,风波初定。 那一天,林徐行带着季锦回到了自己的家,离开了林氏大宅,换了一个环境之后,似乎所有的沉重又变得轻松了一些。 林徐行从遗嘱宣读会结束之后,话就很少,沉默寡言,似乎心事忡忡。身为参与林氏经营的一份子,季锦如何不知道那部分股份的分量。相对于那部分钱财,最让林徐行介意的,应该还是爷爷这份遗嘱之后表达的心意更让他痛楚吧。 “爷爷没有把股份留给你,并不代表他不爱你。”季锦小心翼翼用尽自己的力量去开解林徐行。 林徐行一愣,继而微笑:“不,并不是你想得那样,我并不担心爷爷不爱我。”对于这件事,他有漫长的人生作为见证,那种朝夕相处的孺慕之思,又岂是简单几个数字能改变的含义。 “那你这么沉默,是因为什么?”季锦有些忧心。她最爱的人,她希望能用最好的方式守候。特别是在他失去亲人最脆弱的时刻。 “我在想,爷爷在试图做什么。”林徐行很笃定,“这部分股份能让某些数字排列组合出微妙的效果。在某种极端情况下,我可能会失去对林氏的控制权,如果爷爷有意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才是真正让林徐行困惑的地方。 季锦握着他的手,试图帮助他理清思路:“你觉得爷爷是故意这样做的?” “很有可能,他是很缜密的人,不会犯这么低级的失误。”林徐行点点头。 “如果一个缜密的人有意犯下一个简单的错误,还是在特别重要的事情上。”季锦慢慢说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有意如此。” “我也这么认为,但是目的呢?”林徐行茫然问道。 季锦也沉默了。爷爷这份遗嘱安排之后深藏的目的才让所有人迷惑不已,一时间也想不透到底是为什么,她只能尽自己的力量:“你饿不饿?我亲手做点好吃的给你?” 林徐行忽然觉得温暖,这样迷惑而让人不解的夜晚,失去所有的时刻,似乎唯有美食和拥抱才能重新让一切寒冷消失不见。 季锦动作很快,受到当年烧烤摊的经历训练,她的速度堪称厨房里的快手刀客。食材她早有准备,刚才回来的时候就委托助理按她开的清单买好,存在冰箱里等着女主人大展身手。 她焗了半只龙虾,最传统的经典做法,因为食材新鲜,选料地道,火候精准,早早就在烤箱里散发出迷人的香味。剩下半只烧烤,小炭炉散发出烘然的热度,她选了川式的口味,麻辣鲜香,涂抹上去的油泡欢快地在炭火的温度下颗颗爆炸,把浓郁的香味绽放在空气里。 她用虾头和虾膏加上两只花蟹,炖了一锅海鲜粥,饱满的泰国香米在久煮当中已经渐渐开始融化,将鲜甜的海鲜香气汇聚在砂锅当中,入口即化。 在她处理蔬菜的时候,林徐行忍不住摸到厨房,从背后凑上去:“好香,在做什么好吃的?” 季锦扭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林徐行一个轻吻夺走了话语。 他停下来,从她的背后抱紧了她的腰身,脸埋在她肩颈处的头发之间,轻声感慨:“幸好有你,我为什么如此幸运。” 季锦只是由着他这样抱着她,心中同样感激,是身后的这个人这样抱紧了她,无论他们经历多少雨雪风霜,当世界只剩下彼此,至少还有一个人同甘苦,这片刻的抱紧足以让人生出无尽的勇气。 他们安安静静吃了一顿晚餐。似乎是彼此心有默契,对于眼前经历的一切伤痛,他们都避而不谈,那些关于死亡,争夺,遗嘱,隐忧……的话题,都遗忘在这个灯光暖黄的晚餐时分。 林徐行特意开了一瓶好酒,二十年的陈酿在岁月的沉淀中,馥郁的香气反复酝酿与回味,所有的苦涩和刺激都丝毫不见,唯有醇美的酒香,萦绕在这个醉人的夜晚。 在这个夜晚,林徐行主动洗碗,趁着她喂满手洗洁精的他吃橙子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地说道:“老婆大人太贴心,如果我们生的是像你一样贴心的女儿,我都会舍不得让她嫁出门。” 季锦瞬间紧绷,低声头没有说话,又喂了他一片橙子,把他的嘴塞得满满当当。 林徐行受了挫折,但是并没有就此放弃。 洗漱之后季锦坐在床头,肩上一件薄薄的外套,依然遮不住她削尖的肩形,她手里一本书,却没有看进去,怔怔望着台灯出神。 林徐行笑着问:“怎么了?把台灯盯得和仙人承露盘那么稀罕?” 季锦恍然,对着他微笑:“晚上吃太饱,看书也看不进去,就在这里走神。难得偷个懒也要被你抓个正着。” 林徐行笑着敲了敲她的头:“那要惩罚。” 季锦似乎是心烦意乱,漫不经心回了一句:“要怎么罚?” “多个坏小子来家里让你操心好不好?”林徐行望着她的眼睛,无论她愿不愿意,他总要知道她的态度。 他们之间措施一直做得很好,他和她从形婚走到今天,一路并不容易,他不着急,也并不打算强迫她做什么。如果她愿意生儿育女,他将是那个最负责的父亲,如果她打算一辈子都二人世界,他也愿意接受。只要是她发自内心的决定,他觉得都可以商量,她才是永远陪伴他走下去的那个人,他不想他们之间有隔阂和秘密。 季锦果然露出为难的神色,她问他:“我们现在的婚姻,算是一场正式的婚姻吗?”她低下头搅了搅手指,“你知道,我们之前商量好的三年……” 林徐行诧异地退开一步看着季锦的脸,然后忍不住笑出声。 原来,是因为这个! “这不好笑。”季锦看起来更显得窘迫,这句话问出口甚至有几分逼婚的意思。特别是爷爷的遗嘱宣布之后,她更有些忐忑,这些指明给她的财产,她到底是否需要归还? 这份婚姻,到底有几分真实?他们之间到底是细水长流到共此一生?还是一时兴起后的短暂陪伴?她有自己的判断,但是她需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我们的生活需要仪式感,仪式感让我们明确与纪念。 林徐行单手轻搭在她的脸侧,半拢着她的脸颊与耳朵,眼神温柔:“当然是一场正式的婚姻,我们就这样走下去,一生一世,你愿意吗?” 季锦轻缓,却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他吻她,如同神坛之下,最冷静安稳的亲吻,这亲吻是承诺,是相约的证明,漫天神祗见证,真心无二。 林徐行退开来,想了想,说道:“你等我一下。”他从季锦的房间,如今已经成为他们的主卧的房间里推门出去,转身回到了自己之前的房间,拉开抽屉,从深处拿出一个小小的绒盒,又转身急匆匆回到季锦身边。 “这是我母亲当年的戒指,她去世之后,就一直留在我身边。”不知是因为急切还是心慌,他有些气喘吁吁,戒指盒打开,流光溢彩,16克拉的完美切工,至臻完美的颜色和净度,冷静地在黑色的绒布底上绽放着梦境一般的璀璨色彩。 他神色认真:“季锦,你是否愿意嫁给我?我承诺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视你若珍宝,守护你的幸福与快乐。” ☆、chapter 89.鸠占鹊巢 “我愿意。”她伸着手,等待他给她戴上。无论贫富贵贱,这将是她携手一生的男人,即便知道要面对风雨,她终将不离不弃。 指环合适,如同订做一般,恰好适合她的指圈。 他再次吻她,握紧她的手。 也许他们终将感谢这个认定彼此的夜晚,才让他们在之后的风波中,终没忘记自己的承诺。与前一夜的温情脉脉相对应,第二天的董事会,正让他们见证了什么才是考验。 相比之下,那场出乎大家意料的遗嘱宣读会,其实不过是一个短短的开始。在因为这份遗嘱召集的董事会上,才发生了真正的逆转。 这个以讨论林仁加入董事会议题而开启的会议,实际上最后却变成了一场经营权的争夺。 “相信大家都知道,因为我爷爷去世的遗嘱,林氏的股权发生了重大的变更,并且继承了大量股权的林仁有资格申请成为林氏董事会的成员,所以今天特意召集这场董事会,讨论相关事宜。”林徐行不紧不慢地说道。 如果由林徐行来决定,这场董事会绝不会推进的如此迅速,爷爷那边的死因成疑,急匆匆召开董事会,对于整个林氏而言,绝非明智的决定,但是陈凌汐似乎一门心思想要促成这件事,于是大家在这个清早,都端坐在了林氏的会议室里。 林仁今天西装革履,难得地收起了散漫的神情,说话沉稳:“我希望能够继承爷爷的遗志,将他的这份馈赠用于林氏的发展壮大。” 下面一片窃窃私语声,也难怪董事们有所异议,林仁刚刚刑满释放不久,让一个有前科的人入主董事会,这对于一家上市公司的口碑而言,似乎是极具有挑战性的。在这个口碑和投资者信心就能影响股价的时代,林仁的加入无疑是对股价的重大考验。 林徐行率先表达了自己的支持:“林仁值得一次尝试的机会,希望大家能够给他一个发挥自己能力的舞台。”在林徐行的内心深处,总有某个地方觉得对林仁有所亏欠,如果不是他种下的因,是否最后林仁也无需背负那个悲惨的恶果? 很多事情因为蝴蝶效应,已经无法再追溯到底是谁的责任,但是如果蝴蝶没有扇动那一下翅膀,是否很多事情最后会走上不同的轨道?林徐行无法溯源,林徐行只能尽力补偿。 “我们也需要新鲜的血液和新鲜的观念。”第二个支持的人是陈凌汐,这点林徐行其实并不意外,早在遗嘱宣布的时候,陈凌汐表现出来的态度就说明了她对于林仁的支持。 眼下,最需要为股价负责的林徐行支持林仁,基本上意味着林家人对于林仁的入主没有异议,而陈凌汐所代表的陈家派系对于林仁的支持,几乎已经将这件事铁板钉钉。 于是林仁这个饱含争议的人,进入了林氏的核心集团,似乎不可思议又顺理成章。 在这个议题结束之后,陈凌汐终于露出她蓄谋已久的笑容:“大家稍等一下,我还有一个议题,大家一并讨论了吧。” 林徐行和季锦同时在心头叹了口气,他们对视一眼,轻轻点头。无需言语,对方的意思已经了然在心。他们都是踏实而谨慎的人,在爷爷的遗嘱之后,他们一起根据股份的变动,推算过无数可能,这个,是最坏的一种,但居然是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我提议,由陈诗华出任集团的董事长。”陈凌汐姿态倨傲,胸有成竹。 陈诗华利落站起,陈述了自己如果出任林氏董事长的各种计划和有事,一份规规矩矩无功无过的ppt,整个过程中,林徐行甚至没有特意去注意她到底说了什么。陈诗华说了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她就是在办公桌的中间跳上一曲钢管舞,对于结局的影响也并不大。 重点在于陈氏已经吸纳到的林氏股份。 自打林徐行出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之后,陈氏就没有放弃过吸纳林氏的股份。而上次林氏建筑出现问题,陈凌汐在董事会撕破脸皮之后,对于林氏的股份争夺更加激烈。 林徐行努力稳住股价,但是确实有些捉襟见肘,属于林徐行的流动资金不多,特别是他之前的创业公司本有盈利,又将大量的资金注入到其他企业当中,虽然换来了原始股份,但是在这些企业暂时没有盈利,或者利润率不高的情况下,很难用于反哺母公司,帮助林徐行吸纳林氏的股份。 他尽力在做,但是市场上的散股发行量巨大,他有些力不从心。 而这份爷爷的股份,一旦被林仁继承,而林仁又倒向陈氏,那么陈氏可能真能够将林氏的经营权从他的手中夺走。 季锦默默想着林徐行的处境,心头虽然有些忧虑,但是对他的信任已经形成了习惯,她相信,他总有办法走出困境。 陈述之后,就是表决环节,按照董事会的席位,投票表决是否同意由陈诗华代替林徐行出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 气氛冷寂,压抑得大家一言不发,只有无声的眼神,细微的表情和沉默的书写。 整个过程明明很快,但却仿佛分秒是万年,如此漫长而煎熬。 一票之差,最后赞成票只比反对票多了一票!陈诗华成功代替林徐行出任林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 第48节 季锦模模糊糊地想,不知道新成为董事会成员的林仁到底是投了赞成票还是反对票。她自嘲地冷笑一声,明知道陈凌汐和陈诗华绝不可能无故需要林仁加入董事会,但仍升起了一阵悲凉,亲兄弟之间剩下的只有恨,和心怀叵测的外人之间,林仁却选择了联合。不知道这样的悲剧,到底能算是谁的错。 陈诗华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她的胜利就是整个陈氏的胜利。 而林徐行一言不发,同季锦一起淡然地在整个会议结束之后,相偕退席。这个沉默而冷静的姿态,在陈氏的解读当中,就变成了林徐行被整个林氏董事会“赶”了出去。 而事实上,自从这次林氏经营权易主的董事会之后,林徐行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林氏大厦的任何角落,陈诗华特别下令,将林徐行办公室的所有东西封存打包,交给了季锦。 而季锦却每日雷打不动出现在投资分公司的办公现场,无论如何风雨飘摇,季锦却像一幅其他人看不懂的画,一阕读不透的词,我行我素专心为林氏挣着钱。 唯一有变化的是,季锦原本负责的分公司出现了一位谢莹莹的心腹首席助理——舒兰,她带着复杂莫名的笑容对着季锦微笑:“从今天起,我将出任分公司的顾问,所有具体的投资事宜我都将全程参与。” 季锦叹了口气,终于是来了! 她曾经问过林徐行:“为什么陈凌汐愿意支持林仁。” “陈诗雨。”林徐行吐出了那个关键性的名字。就像陈家曾经全力扶持与陈凌汐成婚的三伯父林毅全一样,虽然最后的结果是双方一拍两散,但是无疑,这样因为婚姻而倾向陈氏的成员,是他们考虑投资的优先选择。 陈诗雨对于林仁余情未了,自打林仁出狱,两人又重新打得火热,按照目前两人的进展,成婚指日可待。这个时候把林仁推到董事会的席位上,一方面表达了陈氏对林仁的支持,一方面又将一票握在陈氏的手里,陈氏何乐而不为。 “所以我们应该怎么做?”季锦问他。 “让陈氏上位。”林徐行冷静地告诉她,“我很快会失去我的林氏首席执行官席位,但是并不代表我会失去对于林氏的控制。你要做到的,就是牢牢守住投资分公司,守成铁桶一样,一丝一毫也不能让陈氏的势力透进来。” 当时季锦重重地点头,她要成为林徐行在林氏里最坚实的一颗钉子,哪里都不去,牢牢为他守住这块最后的阵地。 舒兰是谢莹莹的助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陈凌汐的人,谢莹莹这种除了买东西和溺爱儿子,其他什么都不会做的人,白瞎了这么能干的助理,陈凌汐能看中舒兰,把她安插到林氏投资分公司来,也是大刀阔斧的一步棋。 舒兰找了一间会议室和季锦单独谈:“我不是你的敌人,一直都不是。” 季锦存疑,舒兰这个人在她面前有过太多面孔,她很难彻底相信她。 舒兰点了点桌面:“我先说点干货来表达我的诚意吧,你知道在老爷子的葬礼上,谁被带走了吗?” “陈凌汐。”季锦轻轻说。她就陪在林徐行的身边,一起配合让警/察在无声无息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把陈凌汐带走去调查。 “但是你知道她被带走后,问了些什么吗?”舒兰继续问。 ☆、chapter 90.穷根究底 季锦眼睛微微眯起,无疑,舒兰是如此聪明的人,知道什么能让她感兴趣。 只是,交换信息的代价是什么? 季锦慢条斯理说道:“我不知道,我也感兴趣,因为这和爷爷的去世相关,但我不想与你交换任何信息。” “为什么?”舒兰似是诧异。 “因为我不信任你。”季锦默默点了点桌面,“而你又聪明到我与你虚与为蛇的话,你肯定能立刻看出来的程度,所以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说清楚。” “我就当你这句话是夸我了。”舒兰无奈地笑笑,“也不怪你不信任我,我们之间,确实经历的波折多了一些。不过你想想看,我除了对你隐瞒过我的身份之外,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舒兰,我不信任你,也许你对林徐行提供了足够的信息,也许到目前为止这些信息都是正确的,但是我不信任你,你可以把这个叫做直觉,叫做疑神疑鬼,叫做你能接受的任何词汇,但是我不信任你。”季锦平静地说道。 舒兰无奈一笑:“好吧,那么这个不受你信任的人,将会告诉你如下信息,你可以选择相信,当然也可以听而未闻,但是我希望你能把这些信息告诉林徐行,用心想一想。而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份投资分公司目前项目的报告书,作为面对总公司的例行呈报,我相信这样的文件你总该有,并且应该提供给总公司吧。” 季锦不置可否,轻轻地点了点头,听听总没有坏处。 舒兰继续说道:“陈凌汐当天只是配合调查,很快就离开了警察局,被盘问的内容也很简单,那几天的行程,是否注意到什么异常,老爷子的情况。”她顿了顿,“她特别指出了你在前夜和老爷子进行了单独的谈话。” 季锦眉头一皱:“我?” 当然,当夜爷爷和她进行谈话,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稍微留意到大宅子里行踪的人都会注意到,但是她明明记得,她并没有注意到曾与陈凌汐擦肩而过。为何陈凌汐会特意提到自己?是陈凌汐是在对谁特别关注?是对季锦,还是对林居安老爷子? “别紧张,当晚和老爷子进行了单独谈话的林仁还有谢莹莹,都名列其中。”舒兰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会儿,“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嫌疑人名单……”季锦低声呢喃。 “什么?”舒兰没有听清楚。 季锦摇了摇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没错,这是不能说明什么。”舒兰一顿,“但是你这两天应该不住在林家主宅吧?” “什么意思?”季锦皱着眉头。 “警察今天上午对林家主宅所有房间都进行了检查,最后特别封存了林老爷子的房间。”舒兰很意外,“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今天来这里?” 季锦一愣,这倒是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舒兰抬腕看了看手表:“你有没有留给陈凌汐任何弱点?可以被利用的那种?” 季锦迟缓地摇头,以她的印象,她与陈凌汐相交不深,但是一旦有了利益之争,骨肉亲情,何所值得顾忌?所以,陈凌汐到底在下怎样的一盘棋? 舒兰施施然站起来:“反正话我带到了,你和林总好好想想。”她摊手,“文件给我,我就该回去交差了。” 季锦疑惑地偏头问她:“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舒兰漫不经心:“我有我的渠道。”舒兰站起来,慢慢走了出去。季锦面对舒兰,总觉得很疑惑,每次会面,舒兰都会留给她一个更加复杂如迷的难解印象。 如同印证舒兰的预警,第二天,季锦就被请去警察局配合调查。 负责询问季锦的警察叫陈晨,年龄已经有四十出头,看起来干练干瘦,但是目光如炬,显得十分老道。 “你认识这个吗?”陈晨向她出示了证物袋里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标签上写着“枸橼酸芬太尼注射液”,锡封的瓶子上面一个淡蓝色的塑胶盖。 “好像是爷爷的药。”季锦皱着眉头思索着,“我在爷爷的房间见到过。” “见到?”陈晨皱着眉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经常见到,爷爷不舒服的时候,护士就会给他注射这个。”季锦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这些药品一般存放在哪里吗?”陈晨继续问道。 “在爷爷房间的医药柜里。”季锦比划着,“白色的,透明玻璃,有什么药品都能一眼看到。” “这些药品平时你会去动吗?”陈晨问。 季锦低头仔细想了想才回答:“很少,但是偶尔陪床照料爷爷的时候,帮护士拿取药品,也是有的。” 陈晨皱着眉头:“也就是说,这些药品几乎林家的每个人都能接触到?” “差不多吧,不过大家不会刻意去接触这些东西,毕竟我们有专门的护理人员,用药和使用,他们会更专业。”季锦点点头。 陈晨点点头,继续问道:“这个药瓶里实际上是‘复方秋水仙碱注射液’,有人撕掉了这瓶药原本的标签,换成了林居安日常镇痛用药的标签,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指纹出现在这个药瓶上吗?” 季锦全身发冷。 有那么一两秒钟,她甚至无法思索,大脑全然的空白。她颤抖而艰难地问:“爷爷,就是因为这个去世的吗?” 陈晨一直在观察她,目光如炬,似乎想把她从外到内看个通透。面对季锦的问题,他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那属于目前的涉案机密,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的指纹会出现在这个药瓶上,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季锦喃喃的:“原来是这样?爷爷就是因为这个去世的?”她的脑子里乱成一片,她一言不发,盯着桌面,明知道这样表现并不明智,但是她无法控制,她颤抖了一小会儿,终于平静下来,道了声歉,“不好意思,失态了。” 陈晨挥了挥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季锦没有碰那杯水,她慢慢说道:“爷爷去世前几天,我在他的房间里陪护,护士小姐不小心打翻了一盒药,我帮她捡起来,虽然我不记得药名了,但是我记得也是这种蓝色的塑料瓶盖,如果恰好是这种药的话,我的指纹就应该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陈晨点了点头:“那说说看你和林居安的关系吧,我们收集到的信息表示说,林居安作为爷爷并不认可你和他孙子林徐行的婚姻,这个事实存在吗?” 季锦点点头:“曾经存在过。他没有出席我和林徐行的婚礼,但是那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爷爷很认可我们的婚姻,他去世前,我们在他的床头,他曾经嘱托我要好好陪着林徐行过日子,这件事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陈晨不置可否地继续问:“那你对于林居安遗嘱的财产分配怎么看?对于林氏股份受益人由林徐行变成林仁,你有什么想法?” “变成?”季锦困惑地反问。 “你不知道吗?林居安去世的前一天,刚刚修改了遗嘱,将股份的受益人由林徐行改成了林仁。”陈晨慢吞吞地说道,两只眼睛却如同钩子一样,紧紧盯住了季锦。 “我不知道这件事。”季锦十分冷静,“爷爷通知人来修改遗嘱这件事,我和林徐行都不知情。爷爷去世的前一天我们俩前往林氏处理一项投资业务,一直忙到当天很晚,公司的同事可以作证。回家大约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只找爷爷最信任的老佣人陈姨询问了一下爷爷当天的身体状况,我们被告知,爷爷并没有任何异状。之后我们没有和任何人交谈,直接上楼睡觉去了,这件事家门口的监控和陈姨都可以证明,因为陈姨并没有提到爷爷修改遗嘱的事情,所以我们并不知道,甚至于到现在为止我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 “既然如此,谈谈林居安去世当天你做了些什么?有没有和林居安有接触?”陈晨不置可否地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季锦陷入回忆的神色:“那天早上,我和林徐行有一个投资策略调整会,我有晨跑的习惯,早上六点起床,在大宅的花园里跑步,路上和园丁道过早,之后我和林徐行一起七点半出发去林氏处理公事,时间偏早,一般爷爷的起床时间是八点左右,所以我们没有打扰他。之后我和林徐行在办公室一直待到下午两点钟左右,我们一同去绿野酒店见了另外一位生意上的伙伴,韩义,你可以向他查证。然后大约在三点左右接到爷爷突然病重的消息之后,就直接去了医院,爷爷没多久就去世了。” 陈晨不紧不慢记录着她所说的信息:“当然,我们会求证的。” 陈晨又向季锦提了几个问题,季锦如实作答,她心头的阴霾却始终挥之不去,完全依靠常年训练出来的清晰冷静在如实回答问题。 这样反复的盘问持续了两个钟头之后,陈晨将季锦放了出来,最后补了一句:“我们随时还会找你了解情况,请随时保持通讯畅通,不要离开c市。” ☆、chapter 91.抽丝剥茧 季锦脸色苍白点了点头,转身匆匆离开了警察局。 陈晨的小搭档凑上来,问道:“陈队,你觉得怎么样?” 陈晨摸着下巴:“几个嫌疑人里,这个的可能性最低。” “为什么呀?陈队,和我们讲讲。不是明明有她的指纹吗?”小搭档一脸困惑。 “她提供的陈述,细节清晰完整,反复提问中,描述方法不一致,但是陈述的内容是一样的,和背稿的供词不同,这种更接近于‘真实’的描述。”陈晨又用案宗敲了敲小搭档的头,“最重要的是,根据她提供的信息,赶紧一个一个去求证,别偷懒。证据,才是排除一个人嫌疑最有效的证明!” “是!”小搭档一脸肃穆。 陈晨摸着下巴,和季锦的反应不同,这次询问的多个嫌疑人当中,有的“背稿”的感觉特别明显,不同的人在描述的时候描述了相同的细节,关键是采用同样的语序和描述方法,这是典型的“串供”表现。 不过无论如何,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判断,真正有说服力的,还是证据! 在季锦配合调查,提供自己供词的同时,c市的一家会所里,下午四点钟,还没开始营业,韩义从昨夜的宿醉里醒过来,正在发脾气,烟灰缸摔了两个还不解气,对着电话的那侧大吼:“都动到季锦头上去了,还有什么不敢动的,下一次是不是就该动我了!” “我他妈的懒得听你废话,我就问今天季锦什么时候出来!” 韩义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一通呐喊之后,头痛得更厉害了,他渐渐冷静下来,声音却阴沉如坠冰窖:“陈凌汐,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他妈动谁我都无所谓,季锦不能动!你真当我说话没分量的话,我们走着瞧。” 韩义没有等待电话那侧的解释和哀求,淡定地挂掉电话,混蛋!太岁头上动土。 韩义心头烦闷,从桌子上的威士忌瓶子里又倒了一大杯,一仰头灌进胃里,热辣辣的感觉刺激着胃壁,似乎从胸腹之间燃起一线火焰,他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韩义的电话恰如其分地响起来,正撞上他尚未平复的怒火,他冷笑一声,心里暗自打算,不管是哪家孙子,这电话太不是时候了,正好发通脾气。他蓄势待发接起来:“喂。” “我是林徐行,季锦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你想救她吗?”林徐行的声线冷静,似乎并无波澜。 韩义冷笑一声:“你当我冤大头?你老婆你让我救?”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关心她,那么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吧,毕竟让季锦放下过去,让你表达善意的机会不是天天呈现在你面前的,当我白好心。”林徐行简单地陈述着,口气轻描淡写,如同在谈论天气,“再见。”说着就要挂掉电话。 “等等,你什么意思?”韩义大喊,“别挂别挂。”他心头的念头转得飞快,妈蛋,林徐行这孙子,深深猜中了他的痛处,这个时候明知季锦落难,雪中送炭最能打动人,他又不傻,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林徐行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需要详谈,只有你和我,时间地点我会通知你。”说着,正站在警察局外的他急匆匆挂掉了电话,因为季锦单薄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她从警察局的正门走出来,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第49节 他迎上去,先给她披上自己的大衣:“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季锦脸色苍白,摇了摇头,轻声说:“只是例行盘问,虽然时间长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刻意为难我。”她又顿了顿,“我可能知道爷爷是怎么去世的了。” 林徐行的瞳孔猛得缩紧。 ** 在陈晨这么多年的办案生涯当中,这可能是他处理过的最声势浩大的一个案子。 其实案情并不复杂,年老的林氏掌权人林居安,癌症末期,早就回天乏术,在病痛交加中去世,按理说一般人是不会有所怀疑的,但是偏偏身为继承人之一的长孙林徐行对于死因存疑,主动要求做尸检,一查之下,果有蹊跷。 林居安死于器官衰竭,这种衰竭由一种名为水仙碱的毒素引起,剂量不大,但是对于这个病痛缠身,本来就十分衰弱的老人而言,很快就导致了老人的去世。 他们对老人生前的行为和周围人员进行了排查,在林居安房间的医疗废物垃圾桶里找到了一瓶用过的针剂,标签显示为“枸橼酸芬太尼注射液”,与林居安的处方复核,是他的日常镇痛药物,但是经过检验,其中的内容物为“复方秋水仙碱注射液”,同时找到了该药物的注射器。 根据林居安去世当日护士的供词,她在上午10:07分为林居安老人注射了该针剂,并记录在病历本上之后,大约中午13点左右,林居安出现了发热和腹痛,伴随呕吐,因为老人日常用药经常导致呕吐和消化道的不适,护理人员断定为老人的癌症末期病情恶化症状,送医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处理诊断为中毒,经过癌症末期的常规治疗手段,没有能挽救老人的生命,老人于第二日凌晨去世。 对于针剂和注射器上的指纹分析,针剂和注射器上都找到了护士的指纹,与护士的陈述相符,此外,针剂上还找到了一枚属于林居安孙媳妇季锦的指纹。 根据对于季锦的盘问,季锦能够合理解释她的指纹为何出现在该针剂上,且林居安的药物并非密封单独保管,药物柜能够被出现在林家的多人接触到。于是陈晨将林家的主要居住人员都进行了详细盘问。 这个时候,陈晨的调查正在进行当中,却突然发现了这个案子与众不同的地方。在领导的安排下,这个案子突然多了很多全国知名的刑侦专家的加入。 毒理病理分析,痕迹学等方面的专家,突然加入到了这个看起来侦破难度并不高的案子当中。 陈晨抽烟的时候偷摸问过领导:“这什么情况?” 领导一脸高深莫测:“这次的人权势不小,请得动这么多尊大佛,你也别多心,就当和专家们交流学习了,反正是为了找出真相,殊途同归嘛。” 陈晨并不介怀,虽然这个案件最后变得如此声势浩大,云集国内精英,让他始料未及,但是最后的结果才重要,干这行,不就图个明白。 办案就像解密,揭开谜底的那个瞬间,才是最完美的! 对于林家家庭常住成员的侦查,曾经有一度陷入了瓶颈。所有林家的家庭成员都会例行每日去林居安的房间问候,所有的佣人也不乏进入林居安房间的机会,而医护人员并非每时每刻都陪在林居安的周围,也就意味着每个人都有接触到药品柜的机会,药品是何时调换,何人调换,无法直接得到结论。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晨选择了首先侦查林家最近是否有什么异于往常的状况,试图从中找出凶手的杀人动机。 果不其然,林家最近发生了两件不一样的事情。 第一件,是林居安的孙子——林仁刑满释放,回到家中。当年林仁毒驾的案子,陈晨也是办案民警之一,对这个案子他还很有印象,对案情也很熟悉,所以他主要审问了林仁。 根据林仁的供词,林仁回到家中之后,当夜就直接被叫入林居安的房间单独谈话。林居安对于林仁的未来安排有所询问,林仁表示说愿意幡然悔悟,重新做人,表达了想要加入林氏愿望,然后两人就结束了这场谈话,林仁离开了林居安的房间。 而对于林居安死前行为的分析,也发现了第二处异常,与林仁和林居安的会谈相吻合的地方。林居安于和林仁会谈的第二天,也是他去世的前一天特意宣召了他的专属家庭律师,修改了遗嘱,根据对于遗嘱内容的前后比对,发现林居安一共修改了两处主要内容。 第一,他把自己名下的林氏股份受益人从孙子林徐行修改为了林仁。 第二,他增加了一个全新的附加条款,指定了林氏股权只能由他的直系血缘亲属继承,所以要求林仁需要提供dna检测报告,如果林仁并非林居安的直系血亲,将由他指定的一个继承人顺序继承,排名第一的人,就是林徐行。同样需要提供dna检测报告,如果依然不符,需要按照指定的名单顺序顺次向下,继续检测,直至符合继承人顺序的第一个直系血亲出现。 并且,根据这个全新的附加条款,说明遗嘱的主体内容,指明在林居安去世的第三天宣读,而新增的全新附加条款,指明在林居安去世后的十八天宣读。中间刻意留白了半个月时间。直至附加条款生效,继承事实才正式生效。 这个让人迷惑不解的改动,也许正是此案侦破的关键。 ☆、chapter 92.匆匆结案 dna里指明的血缘关系,才是林家最核心的秘密! 在林居安的主体遗嘱指定宣读日之后,林氏企业的经营权发生了重大变更,林仁进入董事会,而林徐行失去了对于林氏的控制,卸任首席执行官,由陈诗华继任。 陈诗华正是林家常住人员——陈凌汐的侄女,同时陈凌汐也是受害人林居安的儿媳妇,目前和林居安第三子林毅全的离婚手续,正在办理当中。 这个受益人的转换,吸引了陈晨对于陈凌汐的关注。 在林居安的去世的半个月内,有两人成为了明显的受益人,第一是林仁,第二就是陈凌汐。 林仁与陈凌汐的另外一个侄女--陈诗雨,也就是陈诗华的妹妹,是情侣关系,可以说,这个利益集团包含四个人:林仁、陈诗雨、陈诗华、陈凌汐,都不同程度地从林居安的死亡当中受益。 这个事实,让陈晨第一次锁定了这个团体,并对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而半个月后,这个形势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林仁根据遗嘱的补充协议需求,进行了dna测试,结果证明,林仁并非林居安的直系孙子,也并非父亲林毅然的亲生儿子,但是和其母谢莹莹是母子关系。 之后林徐行也同样进行了dna测试,证明其为林居安的直系孙子,为其父林毅然的亲生子。 根据这个新出现的情况,林氏集团的股份由林徐行正式继承。 陈晨当时就在心里叫了一声“好”!姜还是老的辣,林居安这一招,是不是早就意料到了自己的不久人世,然后对于狼子野心的一次以生命为代价的试探呢? 道理他虽然领悟到了,但是并不证明夺人性命在法律上不受到制裁。每条生命都值得尊重,生老病死,天理循环,冥冥中各自有各自的背负。没有人能凌驾在生命的规则之上,主宰他人的生死。 杀人偿命,这是对于人性和法律最基本的尊重。 陈晨几乎可以断定,林居安是有意修改了自己的遗嘱,将林仁指定为他价值量最高的遗产——林氏股权的继承人,借此来测试其他人对于他的反应。 抛开职位、立场、观念等一系列桎梏,陈晨几乎想为林居安老爷子点个赞,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洞察力,也不是所有人敢于拿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虽然这赌注的代价确实惨烈,但是林居安无疑为孙子林徐行的上位,铺平了一条坦然的道路。 陈晨根据这个新情况,对于他之前认定的利益小团体进行了新一轮的刑侦。他最开始对于陈凌汐这个人产生怀疑,是在对她进行刑侦询问的过程中,这个人太过冷静,回答也太过模板化,虽然听起来并没有任何逻辑漏洞,但总是给陈晨一种不能彻底信任的感觉。有位老刑侦专家和他聊起这点的时候,告诉他,这可能就是一种直觉,一种属于刑侦人员磨练已久之后的“独门秘诀”。 陈凌汐描述她在受害人林居安的相处中,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正常的日常生活,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他处于一种抓不出任何错处也无法全然信任的尴尬里。 就是在这个尴尬的瓶颈期,痕迹学的专家终于带来了本案的突破口。 突破口就是之前的那个导致林居安死亡的小药瓶。本来内容物为“复方秋水仙碱注射液”的药物被替换为“枸橼酸芬太尼注射液”的标签,在这个小药瓶的标签上发现了一枚季锦的指纹。根据痕迹学专家的研究发现,在标签的背面,虽然没有发现指纹,但是剥离了一层胶水之后,发现了一个特殊印记的痕迹,初步断定为取下和粘上标签时留下的镊子痕迹。 线索有了,但是那个关键性的镊子,到底藏在哪里? 他们列出了整个c市所有有资格进货“复方秋水仙碱注射液”的机构,医院,实验室,研究院……如果两者能找到结合点,就是破案的关键。 关键时刻,他们得到了一位信息专家顾强的帮助,也不知道什么背景,明明只是普通公司的高端科技人才,不知怎么塞进来协助破案。 顾强用所有涉案人员作为检索关键词,研究了他们与这张机构名单之间的关系,最后指向了六家机构。 整个专案组对于这六家机构的所有有关证物都进行了搜查。虽然这个名单已经被缩小了,但是这种程度不计人力成本的撒网式追查,在陈晨的办案生涯中从未遇到过。 陈晨敏锐地感知到了,这和无数专家前赴后继加入到这个案件当中,一定是出自同样的关系。力图追查出这个案件真实情况的人,简直是不遗余力。 不过好在,他们最终有所获。 最后追查到的一家科研中心,发现了和标签上符合的特殊多年磨损后的镊子痕迹。这家化工企业的科研中心,隶属林氏旗下,这个镊子上找到了属于林居安最小的儿子林毅邦一小块的皮肤残留,从而证明了林毅邦一定和林居安的死亡有所关系。 专案组对于林毅邦进行了连夜的突击审问。配合证物与林毅邦进出科研中心的人证与刷卡记录,林毅邦很快就对他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根据他的交代,他在听闻林居安老人将自己名下的股份留给林仁,并且正式修改了遗嘱之后,对于林居安动了杀念。 “这太不公平了!”林毅邦的色厉内荏中藏着无尽的心慌。 林毅邦交代了他的整个犯罪过程。他听闻林居安老人修改遗嘱之后,就从老人的医药柜里拿了一瓶他日常使用的镇痛药,当夜带到林氏集团名下的实验室里进行了调换,并且第二天偷偷混入到了老人的日常用药当中。不久,老人因为注射了秋水仙碱,引发病情加重,随后去世。 这个案件似乎就此水落石出,豪门小儿子因为财产的分配不均,对自己的老父亲痛下杀手,这个杀人动机虽然听起来合理,但是却在陈晨的办案过程中,留下了深深的疑惑。 “为什么选择了有季锦指纹的药瓶?”陈晨提问。 “我从盒子里随便拿的,我也不知道有她的指纹。”林毅邦一脸冷漠。 虽然所有的证据和证词都指向了林毅邦,但是陈晨却觉得此事一定还另有隐情。从逻辑上看起来,这件事不合理,林毅邦从中得不到任何额外的收益,为什么他还会选择痛下杀手?陈晨认为,林毅邦选择那瓶有着季锦指纹的药瓶,也绝不像他所说的那么随意。 陈晨的办案过程早就告诉他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可惜的是,在没有更多的证据指向新的嫌疑人,林毅邦本人的证词和证物完整的情况下,这个案子似乎就只能就此了结。 陈晨向林家人大致交代了案情,那个眼睛黝黑的林徐行,沉静地向他道别,在他离开之前,林徐行问他:“陈警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 如果季锦有得选,今天的这个饭局她的确是不想来的,但是看着身侧不动如山的林徐行,她也只有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等着上菜。 韩义给她盛了一碗汤:“先喝点汤,最近你也累了不是。” 季锦只有道谢,她有些勉为其难地说:“韩义,不管怎么样,我真的要谢谢你。如果不是阿行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韩义挥挥手,眼光在淡定喝茶的林徐行身上绕了一圈又绕回来,笑容里暗藏几分得意:“也没什么,就是上面有几个熟人,而且也只是协助他们破案,我并没有做什么有损整个案情公平正义的事,毕竟让案情早点大白于天下,一个是还你清白,一个也是让林老爷子沉冤昭雪不是。”季锦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颜悦色与他说过话,用的是感谢的句式,韩义明知道因为这点就兴奋到得意洋洋,感觉自己挺犯贱的,但是他控制不住。季锦给他一丁点儿阳光,他就灿烂了。 季锦垂下眼睑,喃喃地:“谁能料到是小叔叔林毅邦呢。”事实的真相依然震惊了她。小叔叔之前的账户曾经操纵了林氏建筑的强拆自/焚事件,虽然这件事没有挑明了说,但是居然这次发展到弑/父,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别想那么多,差点把你也搅进去,他该的。”韩义依然是那种“别人关我屁事,我只在乎你”的口气。 季锦听得一阵哆嗦,什么时候开始,韩义对她这么好了。季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话也没多说,只是端起一杯酒:“无论如何,这杯酒我是要敬你的,多谢你这次的帮助。”说着端起来就仰头喝完。 林徐行皱了皱眉头,伸手夹起一筷子菜,一手虚虚隔空托在下面,送到季锦的口边,季锦什么也没说,就着林徐行的手吃下去,姿态熟稔自然。 这自然而然的夫妻日常,对于他们面前的单身狗韩义造成了一万点伤害。 ☆、chapter 93.暗藏玄机 韩义的眼神黯了黯,面前窖藏了二十五年的好酒,本来醇香醉人,这时候喝在嘴里也是百味杂陈。 韩义突然很想喝醉一次。唯有喝醉了才能让他忘记,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本应该珍惜的东西。 于是韩义就喝醉了。 季锦也没好到哪里去,面前的情形让她有种淡淡的安心。她能和韩义面对面坐下来,就像朋友一样,互相帮助,聊一点这些年无关紧要的小事,把那个她早就想遗忘的过去抛在脑后。林徐行就在她的身边,在她手随时能触及到的地方,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过去的终将过去,能拥抱的唯有现在。 一是为了应酬韩义,二是因为感恩现在,不怎么沾酒精的季锦,在这个特殊的时机下,不知不觉就喝醉了。 她歪在包间的沙发上,身上搭着林徐行的外套。脸色酡红,睡得甜香。 今晚只有林徐行滴酒未沾,他说他要开车,其实更重要的是,他想要保持清醒。 “你怎么回去?我帮你叫司机过来?”林徐行问韩义。 韩义大着舌头:“行!不过,走,先去抽根烟。”,他扶着林徐行的手臂去包间附带的阳台上抽烟。他哆哆嗦嗦,点了半天烟也没点着,林徐行皱着眉头没看得下去,伸手给他点上,韩义傻笑:“谢谢啊。” 林徐行低声说:“不客气。” 韩义一巴掌拍到林徐行的肩膀上:“你和我客气个屁!你把季锦都从我身边带走了,你小子就没客气过。” 林徐行明知道和喝醉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忍不住:“季锦不是我带走的,是你推开的。” 韩义眼神锐利,死死盯着林徐行。这个瞬间,他到底醉没醉,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林徐行不为所动,淡淡地继续说:“没有我,季锦也离开了你。韩义,如今的路,都是你的选择。” 韩义大笑了两声,脸色突然转冷:“林徐行,别以为今天你安排了一次季锦和我的饭局,你就能对我说教了。我和季锦之间的事,你根本就不明白。” 林徐行冷静而直接:“你真的以为我安排季锦与你相见,是为了你?” 第50节 “你他妈的少给老子装,要不是我这次调了这么多资源来帮季锦,你小子有这么好心。”韩义冷笑一声,“装得哪门子大尾巴狼。” 林徐行忍不住轻哼一声:“你以为你有的资源,我真的没有?” 韩义心头一掂量,他妈的,这孙子还真有! 林徐行既不故作高深,也没有卖关子的心情,只是保持着他一贯的冷静和睿智:“韩义,你应该觉得幸运,你是季锦心头的一个结。” 韩义,才是季锦青春里那个求之不得的白衬衣少年,纵然百般折辱,命运蹉跎,把季锦的一分懵懂的少女心从柔软伤害到尖锐,但是那份心情却始终没变过。 韩义对于季锦而言,意味着青春里最美好的爱恋,也是最沉重的伤害。 林徐行记得季锦午夜梦回的尖叫,也记得她刻意封闭自己的情感,她对于幸福的怯懦,她对于自己的不自信。这些都是季锦的心结,因为年少经历过的伤害,让她对自己,也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接纳韩义,正如同她接纳过去的自己。 重新面对伤害,正如她面对自己的不完美。 林徐行无所谓韩义的情感,前暗恋对象,如今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要知道,现在他才是季锦的正牌老公!林徐行很淡定。 韩义想了想,眼神又透出点硬气:“你闹个屁,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无业人员,被林氏踢出门还没找到回去的路呢,别以为你爷爷的遗嘱变成你是受益人,你就能凭借你那么点股份翻出什么花儿来,陈家好容易吞到肚子里的林氏,绝对不会吐出来还给你。”他一边说,一边晃悠,看得林徐行眼晕,韩义依然不带停的,“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季锦明儿就看不上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林徐行琢磨了一下,放弃了揍一个喝醉的人的念头,慢条斯理道了一声:“那么再会,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想我们会继续这个话题。” 林徐行转身走进包间,抱起季锦,带着她回家。 无论这个世界多么风雨飘摇,只要抱起怀里的这个人,就总觉得安全。林徐行用自己的大衣将她裹好,轻柔吻了吻她的额角,默默无视了背后韩义仿佛能把人扒皮拆骨的目光。坚定而温柔地,带她回家。 至于喝醉的韩义是不是手机没电,要在包间的阳台上喝着冷风抱着栏杆醉一夜这种事,林徐行才不在乎呢。 季锦第二天是醒在林徐行臂弯里的,他早早醒了,望着窗外,似乎在想事情,有些出神。 季锦哑着嗓子道了一声:“早。在想什么?” 林徐行漾开一个温柔的微笑:“早。”他顿了顿,似乎是难以启齿,想了想才说,“父亲让我回林家大宅,说是有事要谈。” 季锦拢着被子坐起来,靠着他,总让人如此安心,她惆怅地问:“你要回去吗?” 季锦这么问,不是毫无缘故的。 最近的林家,经历了前所未见的风波,也在风雨飘摇中,经历了如此多的挫折和变故。 季锦还记得郑律师将大家聚集起来的那个清早,爷爷的遗嘱居然还有附属条款,甚至还有惊人的dna测试,这件事让大家都始料未及。 季锦几乎是当时就注意到了谢莹莹的异状,她脸色苍白,扶着楼梯跌跌撞撞,几乎是跌倒在沙发上。谢莹莹虚弱地解释说是因为自己低血糖。 检查的结果在三天后就出来了,形势的逆转都是其次,季锦很了解林徐行,说实话,他还真没把这么点股份看在眼里,在林徐行的生命中,钱财早就失去意义,和一个追求自我实现的人谈生存,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事情的关键还是那份dna检测的结果,季锦可以肯定,林仁和公公林毅然都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知这个结果的,那个瞬间,惊疑,困惑,愤怒……几乎是同时袭上了两个人的心头。 “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错!”林仁一脸难以置信地把那张纸揉得稀烂,凑到郑律师面前,“我要重新测试,这不对!” 郑律师带着一脸悲悯的表情看着他:“孩子,我们当然可以重新测试,不过林老爷子专门请了团队全程监督测试结果,以免错漏,我们已经接受这这份检查结果,你愿意再测试也行,不过……”他把半句话咽了下去,真相对于林仁而言如此残酷。 将一件东西施与于某人,然后再夺去,这比从未获得更为伤人。 而且对于林仁而言,更带来伤害的并不是丢掉了这部分林氏的股份,而是“他是谁”? 林仁一直是林家那个飞扬跋扈的少爷,从他生下来的那天就是,他是林家人,他有那个显赫的姓氏,他的父亲一直是林毅然,他的大哥也从来就是林徐行。但是现在呢? 谢莹莹脸色苍白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显得无助而柔弱。 公公林毅然还有几分定力,他淡然问谢莹莹:“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季锦注意到了他额头爆出的青筋和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她几乎以为他没有受到触动。 谢莹莹在众目睽睽之下昏了过去。 又是一场不堪的混乱。那一天,没有结论,但是林仁的父亲到底是谁?这是一个除了谢莹莹之外,无人能解答的问题。 从那天遗嘱正式宣布林徐行才是爷爷名下林氏股份的正式继承人之后,林徐行和季锦就没有回过林家大宅,今天公公召他们回主宅,到底有何含义? 林徐行揉了揉季锦的头发:“没事,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呢。” 于是季锦就微笑了,林徐行在这点上总是对的,只要有他,她就安心。 她想了想,问他:“林氏那边,你到底想要怎么处理?” 林徐行漫不经心玩着她的头发:“现在的林氏,不是正适合让陈诗华焦心吗?她想要林氏,就让她玩一阵子再说。” 虽然遗嘱正式宣布之后,林徐行才是那部分股份的正式继承人,但是林氏目前依然由陈诗华出任首席执行官,陈氏吸纳了不少林氏的股份才促成如今的局面。林徐行的股份虽然不少,但是以那部分股份撼动目前的陈氏,依然是不现实的。经营权旁落,但是林徐行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季锦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想要守住我们的投资分公司,但是现在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困难了。陈诗华试图从我的手中把投资分公司的业务全部转到她控制的团队去做,阿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要知道你的布局,无论是什么样的安排,我会全力配合你,但是不想像现在这样被蒙在鼓里。”从爷爷去世开始,林徐行就总是表现出这么一副淡定而胸有成竹的样子,却又什么都没和她说,她觉得心里没底。 ☆、chapter 94.攀援而上 林徐行一愣,吻了吻季锦的唇角:“我有一个很大胆的计划,但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我想要一绝后患。” 季锦诧异地抬头望向林徐行。 林徐行揉了揉她的头发,问了个问题:“你觉得整个陈氏对于林氏集团的吞并意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锦低头沉吟,她认识的所有陈家人——陈凌汐、陈诗华、陈诗雨,她们似乎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一副强烈的侵入性,她们美丽,能力强悍,但各有各的疯狂,她们对林氏的人和资产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就像攀援大树而上的美丽凌霄,最后直到将依赖的大树养分吸光,缠绕至死,唯剩她们在枝头傲然地绽放。 “很早,从我认识她们开始。”季锦踌躇地回答,“这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吗?” “陈家的大家长陈德章,以前和爷爷是合作伙伴,他们的关系其实……”林徐行顿了顿,似乎是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来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很特殊。他们是朋友,是当年商场的双秀,他们是挚友,他们也都曾经一起追求过我的奶奶,结果你也看到了。说实话,他们还能一起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也是挺意外的。 和林家的子息单薄不同,陈家是个繁茂的大家族。他们家的女儿特别多,也特别美,一辈又一辈,是c市出了名的女儿外交的家族。而事实上,他们几乎不尊重这些出嫁的姑娘们。陈家内部自己为了财产,家族人丁众多,早就争抢不息,哪儿还顾得上这些美丽的女孩儿们。” “嫁进豪门!”季锦突然眼睛一亮,“是她们最好的选择。” 林徐行肯定地点点头:“对,家世显赫,只要能够在夫家站稳脚跟,她们的母族是从来不吝于合作的,毕竟陈氏也不傻,商人嘛,总是追逐利润的。”林徐行慢慢说着,“当然,这也是你情我愿的合作关系,当年三伯父林毅全和陈凌汐的婚姻,可以说同时成就了他们两个人。 不过呢,这件事的弊端就在于,陈氏太贪心。只是合作的利润,并不足以喂饱他们的胃口。而陈家的女儿们,一般都很聪明,精明强干,从小对于利益争夺,耳濡目染,在这些争斗上,从来都是个中好手。” “你的意思是,从陈凌汐嫁进林家开始,陈氏对林氏资产的吞噬,从来没有停止过?”季锦惊讶地抬头。 “对,爷爷在世的时候,这种争斗是暗地里的,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谁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林徐行慢慢说,“你真的以为当年爷爷是想让我真的娶陈诗雨?那也不过是一个姿态罢了。” “爷爷去世,三伯父要和陈凌汐离婚!”季锦突然领悟到了,“他们这是垂死挣扎。” “当然。”林徐行点点头,“再也没有更好的机会了,这是最后一搏。” “你的意思是,这根本就是陈氏对于林氏财产的一次吞并?”季锦问道。 “是的。”林徐行又点了点头。“陈氏的人,在林氏集团里当了不少年蛀虫,不过对应的关键命脉也把控得死死的,我出任首席执行官之后,动了他们不少人,应该是觉得有些痛了吧。”林徐行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些往昔杀伐决断。 季锦默默看向林徐行,心中五味杂陈,她之前同他讨论的公事,大多是和投资分公司相关的,她很少过问他对于其他部门的人做了什么,也许是太过笃定林徐行的能力,她对于他,总是只剩全然的信任,却没想到,他曾经顶住层层压力,做过多少艰难的决断,执行过多少困难的策略。 “但是,目前看起来,陈氏是赢了啊。”季锦依旧有些不解。 “如果不是我想让他们赢,他们是不会赢的。”林徐行说得玄而又玄。他的眼神中闪过孩子一般的调皮,似乎只是做了一个最好玩的游戏,他眼神深处的慧黠和得意,如此罕见,在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身上出现,倒有种格外的迷人。 季锦一时看呆,被男色/魅/惑什么的,她才不会承认。 “你怎么打算的?”季锦努力收回自己刚才恍惚的心神,轻咳一声问他。 “一绝后患。”林徐行摆摆手,“我可没有爷爷那样的好脾气,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忍了陈氏这么多年,陈氏没客气过,我只不过是还以颜色。”林徐行蹭了蹭她的鼻头,“所以目前你老公就要变成失业人士了,等我,多给我一点耐心,我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结果。” 他沉吟着,就快了。 “陈氏这次勉力吸纳林氏的股份,付出的代价也不小。”林徐行缓缓说道,“要吃掉一头鲸鱼,首先要有个更大的胃,可惜的是,陈氏本来就没有那么大的体量。” “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季锦急切问道。 “拆借。”林徐行吐出两个字。 季锦诧异地回问:“这么大胆?” “对,他们对自己太有信心了,或者说,他们对于林氏短期内回流现金的能力也太有信心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消息我也是很意外才知道的。然后,我就送了他们一份大礼。”林徐行抚摸着她的皮肤,漫不经心地想,为什么这么光滑柔软? “等等,让我猜猜。”季锦转了转眼睛,这过程好像解密,实在太有趣,她喃喃地,说着自己的推断,“林氏这么大的体量,他们这么多年都没吞下去,偏偏最近加紧了步伐,是什么刺激了他们?你的上位,当然当然,你在清扫他们的势力,但是这不足以让他们如此疯狂。是什么让他们觉得一定要吞下林氏?”季锦皱着眉头,似乎答案就在嘴边,但是却一时间说不出来,良久,她眼神一亮,有了! “是利益!是投资分公司的利益!”季锦拍了拍手,“一定是这个没错,我们去年几乎是实现了一个投资业的神话,当年实现盈利!” 林徐行嘉奖地在她额头上一吻:“聪明!不过为了让他们对投资分公司的前景,更加有信心一些,我在办公室留下了一份投资分公司的利润预期报告,还记得吗?我让你做的那份按照极限情况的预估。我就知道,陈家一向喜欢玩脏的,偷看报告之类的小手段,我相信他们一定做得出来。” 季锦恍然大悟:“难怪你让我做那么不靠谱的预估报告!那得运气好到什么程度才能半年内达到这么好的利润!” 林徐行一贯地笃定:“我倒不觉得这份报告有那么离谱,还是有可能做到的。”他对于自己的投资眼光,有绝对的信心,“记得我要你守住分公司,绝对不让任何人把手□□来吗?算算日子,本来也到了该和你通气的时候了。下周星落科技的那笔钱不是应该回来了吗?记得,一定不能让这笔钱变成林氏的现金,花掉,投到我们之前看好的那几个项目上去。从陈诗华出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之后,林氏的股票就在一路下跌,如果我没算错的话,陈氏现在已经亏成马了,那些拆借要是还不上,陈氏会输得裤子都不剩。短期内的现金流,对于他们而言,特别重要!” 季锦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 “未来的一段时间,你会很辛苦,陈氏不会这么放任现金回流,还上拆借的机会从手里溜走,你简直不是花钱,你是要他们的命。所以,要撑住,务必小心。”林徐行握住她的双肩,“很快!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季锦郑重地答应下来,他要的一切,她都会配合他,无论如何。 “起床吧。”林徐行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无奈地催促她,“我有预感,今天父亲叫我们回去,肯定不是好事,但是就算是鸿门宴,我也得回去一趟,我和谢莹莹还有一笔债要算。”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季锦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林仁不是你的亲生弟弟这件事,你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林徐行缓慢地摇头:“这个世界上,之前除了谢莹莹本人,还有爷爷,应该没有人知道。” “对啊,爷爷是怎么知道的。”季锦感叹了一句,不愧姜还是老的辣,爷爷去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波澜起伏,剧情反转得她都有些跟不上。 “我也不知道,陈年旧事,他能经历和了解到的东西,我们怕是没办法了解了。”林徐行叹了口气,他的眼神又透出锐利的神色,“而且弑/父,这件事我也不相信小叔叔能做出来。” “那你打算对林仁和谢阿姨怎么办?”季锦小心翼翼地问他。 “回去再说,我有不太好的预感。”林徐行苦笑了一声。这就是家人,骨肉相连,牵绊不断。 ☆、chapter 95.事已至此 林家今天显得有些空荡,偌大的林家最近接连出事。林居安老爷子去世,像陈姨这样的老佣人们,纷纷提出了辞职,林居安在世,才是将这些本来早就应该颐养天年的老人们留在这个大宅子里的原因。 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如果他们走了,谁知道林居安老爷子最喜欢什么温度的茶,和什么酒要配什么杯子,什么袖扣要配什么衬衣,今天穿的衣服要配什么表…… 这一切小细节,随着林居安的去世而烟消云散,他们也似乎找不到继续留在这个大宅里的理由。 特别是,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熟稔的林居安的小儿子林毅邦居然是杀人凶手。 这残酷的事实,让他们更无心留在这个似乎充满了记忆也充满了痛苦的宅子。 林毅邦锒铛入狱,再也看不到他潇洒而玩世不恭的身影。 陈凌汐随着陈氏的上位,正式签署了离婚协议之后,从林家也搬了出去。 这个多事之秋,二姑姑和二姑夫保持着一向不多事的态度,在办完爷爷的葬礼,正式见证了遗嘱的执行之后,就怀揣自己的那份所得,匆匆离开了林家出国。 林徐行自打爷爷去世,同时卸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之后,和季锦重新回到了自己之前的家里。 第51节 一时间,林家如同鸟兽散,剩下的人冷冷清清,倒让偌大的宅子显得更加空旷萧索了。 时隔多日,重新迈进这个林家老宅,窗外烟雨迷蒙,林徐行和季锦意外地只看到父亲林毅然坐在沙发上等他们。 “你们回来了,坐。”林毅然揉着太阳穴,似乎无限萧索,短时间内经历的一切,让他心头的喜悲变幻不定,声线里都透着疲惫,“等一会儿,你谢阿姨马上下来。” 林徐行淡淡的:“我们还是先去给大姑姑和三伯父问句好,打声招呼。” “不必了。”林毅然有力地挥了一下手,似是极有威严,“他们现在都不在家。这是我们的‘家事’,他们不便干预。” 意有所指,林徐行和季锦都听懂了。看来这属于林毅然小家庭的家事,两位长辈都不想搅和到里面来,林毅然必然是提前与他们打了招呼。 正说话间,林仁扶着谢莹莹出现了。林仁一件得体的西装,头发终于长长,整理得清爽整洁,他本就眉目清朗,如今看起来,颇有几分名门贵公子的味道,潇洒雅致。 谢莹莹是那样岁月眷恋的美人,虽然明知她最近经历的一切有多么曲折往复,但是她却依然妆容精致,首饰必定是与昨日的不同,衣服也特意换过,她卓然的穿衣品味一如往昔,透着名门贵妇的骄矜。 这对母子从楼梯上拾阶而下的时候,就像一副舒缓而华丽的画卷,美则美亦,却透出几分强撑的破败。 林毅然点点头:“都坐,今天我有几件事情要宣布。” 林仁这时候眼神才透出一丝倔强,似乎是忍了忍,终究没有说话,紧挨着谢莹莹坐下,在双人位的沙发上,就像困守着客厅中间的孤岛。 林毅然点了点沙发扶手,极有威严地说道:“第一件事,我和你谢阿姨的离婚协议,已经双方签字,下周之内手续就能办完。从此之后,你谢阿姨和林仁会从林家大宅搬出去,我把c市中心的那套公寓留给了他们,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和我说,毕竟大家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 第二件事,林仁的林氏董事会席位将会让出来,林仁将在下周之内递交辞呈,从此和林氏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第三件事,林氏的族谱上,将不会再有林仁和谢莹莹的名字,其中的原因,我想大家都能理解了。” 林毅然毫无停歇地说完了这一番话之后,场面陷入了一片沉寂。 谢莹莹平日柔和而此刻略显尖利的嗓音首先划破了平静:“你怎么不和你的大儿子说说第四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的第二任后妈娶进门?让他知道叫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人当妈的感觉如何?” 林毅然怒极:“谢莹莹你够了,你还有脸说我!”他一拍桌子,青筋爆出,在这样的小场合,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他根本不介意再耍一次威风! 谢莹莹冷嘲一声:“我怎么没脸?我和你一样有脸啊。大家谁比谁干净!事到如今,难道我一个光脚的害怕你个穿鞋的?” 林毅然的愤怒已经超越理智,最近他强压下去的怒火,在此刻升腾而起:“谢莹莹你别得寸进尺,我给了你现金,给了你房子,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真是要净身出户你才满意?” 谢莹莹凄然惨笑:“你给我一套十年前的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就是给我房子?一个月一万块的赡养费,就是给我现金?你还不如打发叫花子!”她落下两滴泪来,“你不要欺负我不懂,我们之间是夫妻共同财产,你现在有的,我能占一半!你就想这么打发我?别做梦了!” “我们是签过婚前协议的,我的钱你一分钱都别想要!”林毅然冷冷一句话甩回去,“我现在肯给你这些,是我宅心仁厚,你要是继续这么闹下去,我保证你和你那来路不明的儿子,从我这里一毛钱都拿不到!而且你哭得哪门子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在我眼皮子底下和陈凌汐做的那些小动作,如今你不说富甲一方,躺着享福过完下半辈子应该是不愁的。接着装!” “林毅然你不要欺人太甚!”谢莹莹气得口不择言,“什么叫来历不明的儿子!林仁是我的儿子!永远是!他堂堂正正是我谢莹莹的儿子!” 林毅然忽而冷笑:“挺好啊,你谢莹莹的儿子,一个未婚先孕导致美院退学的学生的儿子,倒是真的挺适合他现在杀人前科犯的身份的。” “够了!”林仁大喊一声。 季锦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无力阻止,这就是看似光鲜的婚姻背后隐藏的丑陋,事情一旦败露,就像透亮的水泡流出腐败的脓疮,变得如此让人难以直视。 林仁眼中透出密布的血丝,最近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让原本踌躇满志的他如此猝不及防。他记得母亲谢莹莹苍白无力的脸色,却坚决不肯告诉他,他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这让他的迷惑更深,也让他对于“我是谁”这个命题的疑惑始终得不到解答,而目睹那个他认为了二十多年父亲的人,对母亲和他自己都曾经疼爱有加,如今一朝反目,陌生得让他心碎。 “的确是够了。”林毅然不想面对林仁的脸,曾经他倾注自己所有的一切来爱这个孩子,甚至连林徐行与他的渐行渐远都抛在了脑后,毕竟他曾经缺席过林徐行所有的成长,而亲眼见证了林仁第一次朝他漾开笑容,第一次叫他爸爸,第一次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第一次画我的爸爸,第一次作文写我爱我的爸爸……那些曾经无数次温暖过他的小事,在林仁入狱之后,依然成为深夜里,谢莹莹与他互相思念那些舔犊时刻的慰藉。 林毅然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他对林徐行的漠视是错误的,他终将为此而付出代价,但是他选择性地无视了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劝慰。一想到这件事,林毅然的心头甚至泛起了怨恨,父亲明明一直都知道!一直都知道林仁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是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真是可恶! 那份该死的遗嘱!在起初的瞬间,林毅然甚至以为是父亲林居安对于林仁的一种补偿。毕竟林徐行依靠自己,这些年也过来了,甚至比他在林家发展得还要好,而林仁不一样,他是一个有前科的杀人犯,不依靠林氏这颗大树,他只能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姑娘,过毫无前途的一生。 然而那份dna报告,就像一掌火辣的巴掌,那么无情地扇在他脸上,曾经以为的爱子,原来是不知出自哪里的野种!更令林毅然生气的是,谢莹莹假装晕倒,避开了在众人面前直面这件事之后,就保持了一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抵死不肯说出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林毅然,居然变成了普天之下最大的一个笑话!头顶的绿帽子简直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不得翻身! 更令林毅然没想到的是,谢莹莹对于他的离婚协议,居然并不反对,她用厌倦而恶心的神色对他说:“也好,这么多年,我也忍够了。” 林毅然忽而回神,面前表情各异的众人还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他想了想,最后低声说道:“莹莹,你把事情说清楚,我也不会一点不顾及我们之间的情分,你不说清楚,只能是逼我痛下决心了。” 谢莹莹淡淡的:“少把你的那点不甘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婚都离了,还把我们母子扫地出门,林仁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同你有什么关系!”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林毅然怒气又上来,“不就是当年那个姓叶的!” ☆、chapter 96.短暂逃离 “你闭嘴!”谢莹莹似乎是被戳到痛处,一脸扭曲的痛恨,“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我不配?”林毅然似乎是觉得这件事真的好笑,忍不住从喉间冒出持久而漫长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只有那么傻的人才会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 “我只是骗他,你呢?你杀了他!”谢莹莹一张美丽的脸上已经只剩戾气,她似乎带上了一丝疯狂,“你杀了他!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杀了他!你真的以为杀人就不用背负任何后果吗?你以为你生命中重要的人不会这样消失吗?” “你说清楚,什么意思!”林毅然猛然攫住她的肩膀。 谢莹莹被按得生疼,倒像是清醒了,她傲慢地瞥了林毅然一眼,似乎觉得这件事完全无需解释,她咬着牙狠狠地说,“你怎么理解都行。现在把你的脏手拿开,我要离开林家了。林仁,我们走。” 林仁早就欺身上来,相对于林毅然而言,个头高出半个头的林仁就好比庞然巨物,只要林毅然有任何异动,敢将她的母亲怎么样,他就会立刻将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父亲”丢到一边去,字面意义上的“丢到一边”!经年的牢狱生活,早就磨砺了他的意志和体力。 “所以,你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我父亲的吗?”已经安静了很久的林徐行默默看着眼前的闹剧,这个时候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用杀死我母亲作为手段?” 谢莹莹逃避着林徐行的眼神,面对林毅然,她可以只有恨意,面对林徐行,曾经那么小的林徐行,湿漉漉的一双黑眼睛,茫然无助的十岁少年,她无法面对林徐行。 “谢阿姨,容我最后再称呼你一次谢阿姨。”林徐行的声线稳定,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要知道你做过的事,不可能永远不留下痕迹,只要你做过,我发誓,我会找出来!” 谢莹莹虚弱地抬抬手:“孩子,不要怪我,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她似乎不忍继续说下去,“我是对不起你的母亲,也对不起你,但是我的罪,你的父亲至少要承担一半,我没有做你想象中的事情,我知道,但我永不能说,要保持缄默。” “你说清楚,不说清楚,我可以保证你从林家一毛钱也拿不到!”林毅然陡然拔高了声音。 “你真的以为我还在乎吗?”谢莹莹淡淡一笑,冷静之后,她又恢复了她一贯的从容与美丽,似乎刚才那个失控的谢莹莹并不存在,“我一生中,在乎的唯有阿仁,我委曲求全这么多年,也不过是给阿仁一个林家人的身份,让他毫无所觉地快乐长大,拥有他值得拥有的一切,现在,你聪明至极的父亲夺走了阿仁的身份,你以为我还有更多可失去的吗?”谢莹莹厌恶地补上一句,“祝你和你的新娇妻白头偕老,她似乎大学还没毕业吧,等她虎狼之年的时候,你就可以愉快地去见上帝了。”谢莹莹怨毒地说完这些话,似乎自己也有些难堪,带着林仁匆匆离开。 谢莹莹就像一个斗士一样,带着林仁走出了林家的老宅,既不是胜利者的姿态,也并没有落荒而逃,仿佛她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宿命,既然如此,不如坦然。 林仁走在她的身边,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偶尔转头低声问着问题,这画面仿佛母子二人就此扶持着彼此,继续未来的人生。 只剩林毅然依旧气愤难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看着默然的林徐行和季锦两夫妇,虚弱地挥了挥手,刚才的一番争论已经耗尽了他的心神,他瘫坐在沙发上,喘了两口气才慢慢说道:“阿行,你不要听谢莹莹胡说八道,她疯了!”又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你看,这是我给你的交代,没有人能够取代你和你母亲在我眼里的地位。” 季锦不由觉得悲哀,林毅然仰望着林徐行的眼神,几乎充满着祈求。 而林徐行并不打算回应这番祈求。林徐行从容地替林毅然倒了一杯水:“父亲,太晚了。”林徐行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淡淡的一句,已经断送了林毅然所有没有开口的道歉,事已至此,又何需多说。他轻飘飘补上一句,“如果你真的对我母亲还保有丝毫敬意,对我还有丝毫愧疚,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拥有任何‘母亲’了,你怎么玩我不在乎,娶进门这件事,你最好掂量一下。” 林毅然的瞳孔猛然缩紧,他无奈地垂头,轻微地点了点头。 林徐行带着季锦离开了林家老宅,他们走得并不轻松。之前发生的一切如果说是一场家族闹剧,那么无疑,他们是最残酷的亲身经历者。 季锦一言不发,林徐行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她手心滑腻,出了一层汗。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似乎都有些不忍。 已然是暮春的天气,草长莺飞,但是今天却烟雨婆娑,将鲜绿的画面蒙上一层灰暗的颜色,并不鲜亮,却显得沉重。 季锦从听到公公林毅然那句话开始,就有些出神了,“姓叶的”,她烦乱地挥了挥自己的头,不会的,天下姓叶的人那么多,不会那么凑巧,不会的。 她深知林徐行只会比她更细致周到,她都注意到的细节,如何在林徐行的眼中不是昭然若揭。纵然他们都不想面对,有些隐忧,某些可能残酷而痛苦的真相,也许就藏在那些不经意的轻言细语之间。 上了车,今天是休息日,林徐行主动问:“要不要去找个地方喝茶?我知道一个绝妙的地方,茶好,地方也幽静,这种细雨天,躺在廊檐下,听细雨打芭蕉和嫩荷的声音,特别适合。” 季锦明知道,林徐行从不在这种地方留心,这种刻意的询问,几乎算是一种讨好了。但是她鬼使神差地,荡漾出一个笑容:“好。” 有些真相,似乎只要不提及,就永远不会伤害彼此。 林徐行果然带她去了一个很不错的地方。驱车两个小时,远远地离开c市,到了一个安静的小镇,他带她入住一个民国时期军阀的公馆改建的酒店,暮春时节,他们住的那起院落正包着一个小小的荷池,安静又悠远。 细雨沙沙的,一下就是两天。 林徐行吻她,将她推倒在躺椅上,轻纱迷迷蒙蒙从眼前划过去,似乎被风带得微凉,又似乎并未移动过。 带着细雨微湿的凉风润进来,激得她的皮肤起了微小的颗粒,却又仿佛那只是最高/潮处的战栗,她分辨不清。 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次数,林徐行几乎从未开口说话,只是用行动一次又一次地证明着,季锦是属于他的,就在他的怀里,任何人任何事,不能撼动他们分毫。 直到暮色低垂,林徐行终于累极了睡去,睡颜疲惫而安静。季锦喉咙里起了微热,她的胃里如同火一般在烧,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喝过水。 她疲倦地拢着睡袍爬起来,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房间里暗了下去,她没开灯,赤脚走到阳台上,阳台做成水榭的样式,防腐木的下面就是荷花湖面,泛着微雨的涟漪。她细嫩的脚尖踩在深黑色的木色上,像一颗颗玲珑的珍珠,她就盯着自己的脚发了一会儿呆。 是就此沉默?还是求根究底? 她向前伸出身子去,靠在阳台的木栏杆上,腰身俯得很低很低,就像是想要看清楚水面的细雨涟漪。 忽然一股大力从她的腰后,将她狠狠拖回来,她一时吃惊,手中的水杯摔出去,碎在地面上,玻璃渣四溅,她落进林徐行火热的怀抱里。 “你想做什么?”林徐行的声线里透着紧张,她那样向前延伸的姿态,就好像…… “没事没事。”她反手抱他的头,“我只是想看看雨,我就在这里,我不会走。” 她在深夜里抱紧了他,这样的夜晚,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只有彼此。 林徐行在她的肩颈之间长舒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子之间,喃喃地:“我睡醒了不见你,我还以为……” 季锦反手抱住他,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发:“是我太淘气,我只是起来喝杯水。” “饿了吗?”林徐行略带歉然,他知道自己有些放纵,但是似乎总需要点什么来弥补他此刻的惶恐,他和季锦都是如此聪明的人,知道如果他们怀疑的那件事成真,他们要怎么办? “有点,要去吃点东西吗?”季锦问他。 “也好。”林徐行感觉自己的心跳依然保持着惊魂未定的频率,那么不安,就好像只要一松手,季锦就会从他的指尖溜走。 季锦匆匆洗了个澡,和林徐行从酒店借了一把油纸伞,就一起在华灯初上的时分走出了酒店。 ☆、chapter 97.不惧风雨 这是一个以旅游著称的小镇,现在不是旺季,入夜之后,又加上细雨,行人稀少。 陈年的店铺错落在深巷,从雨夜温暖晕黄的灯火里,散发出强烈的生活气息,悠长的石板路,木质的门板,招摇的旌旗招牌,撑一把油纸伞,雨声在伞面上淅沥作响,就好像林徐行和季锦误入了时空隧道,走进了民国末年的时光里。 路边的夜市卖着清甜的醪糟汤圆粉子蛋,小颗的幼圆糯米粉子,在碗里透出圆润的光泽,乖巧可人。 季锦也不着急,一颗一颗慢慢吃着。 林徐行将店家出售的特色烘饼一点一点撕开来,绵长的饼皮里缠着悠远的香,他吃一口,喂季锦吃一口。 谁也不说话,这样安静的雨夜,正适合这样无声的缠绵。 当所有的欲/望都已经被满足,只剩求知欲在灵魂的深处蠢蠢欲动,焦躁不安。 季锦怔怔看着眼前的林徐行,他的手指修长,指节有着美好的弧度,他撕着面饼的姿势轻柔,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宠爱,似乎她是他最心爱的宠物,他此刻最大希望就是喂饱她。 她想了想,终究是欲言又止。 吃饱了晚饭,雨刚刚停,雨后的空气清新又干净,在暮春的天气里,闻起来有种格外的甘甜。 他搂着她的肩膀,他很少用这样亲密的姿势拥抱她散步,他们总是在公司,忙着各种各样的公事,回到家的时候,往往甚至来不及一起散一次步。 季锦忽而就想要逃避,能被身边的这个人紧拥着,忘记所有的问题也好,他爱她,这毋庸置疑,她也爱他,倾其所有。那么那些问题的答案,是否还重要? 第52节 脚步声伴着浓浓的溅水声,雨夜的石板路湿滑,他拢紧了她。林徐行想了一想,原本拢着她肩膀的手转而紧搂着她的腰,生怕她一不小心摔倒在地。 季锦很希望此刻的雨巷,长一点,再长一点,就这样永远走下去,就只有他和她,她在他的怀里,一刻不停。 可惜,再长的路,也终究是要走到尽头的。他们沉默着走了那么久,远远的,酒店的招牌在晕黄灯光下若隐若现。 季锦率先停了下来。 季锦停了下来,站在微黄的灯光里,扬起脸安静地问他:“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在害怕?”她问得那么茫然无助,就好像一个困惑不已的孩子。 林徐行沉默着抱紧她,想了想才在黑暗里轻声说:“没什么可怕的,我就在这里。无论什么都不会把我们分开。”他如此笃定,连季锦都觉得他这句话肯定没有任何错漏的可能性。 但是,她还是问了:“我想要知道真相。你会帮我吗?” “我会。” “你记得今天公公说,林仁的父亲可能是个姓叶的吗?” “我听到了。” “你知道其实我也姓叶吗?我曾经叫叶知柔,我素未蒙面的父亲给我起的。” “我知道。” “我知道姓叶的人很多,但是你觉得有没有可能?” “有可能。”林徐行下了一个重重的结语。此刻,他们的纠结与猜测终于尘埃落定。 “我想知道真相。”季锦重重地点头。 “好。”林徐行毫不犹豫,季锦和他要过的东西很少,他从未拒绝过。 “我暂时不想,也不会做什么,我等你的答案。”季锦吐出一口气。 林徐行点点头:“不用想,真有什么你接受不了的,我就去加勒比海上买个无人岛,就你和我住在上面,我们什么都不用管。” “好主意,我家老公最聪明。”季锦轻轻亲吻了他的鼻尖。似乎只要一切都说出口,那些未知的恐惧与无可奈何,就会从此烟消云散,再也不能威胁他们分毫。 季锦同林徐行在这个小镇逗留了两天,如果不是舒兰已经快把林徐行的电话打爆了,他们根本不想回到c市去面对那些风风雨雨的纠葛。 这样绵软的春雨天,最适合在屋檐下沏一壶茶,懒洋洋由着春风吹过脸颊,他同她谈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或是谈哲学与诗,只有这样闲散的时光,才适合这样需要沉下心才能谈的话题。 而舒兰的电话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召唤符,一刻也容不得他们喘息,舒兰在电话的那侧痛心疾首:“你们俩要再不回来,星落科技的回款就到了,陈凌汐和陈诗华正虎视眈眈等着这笔款子!后果如何,你们心里有数!” “知道了。”林徐行轻描淡写,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虽然筹谋了这么久,布了这么久的局,但是只要怀里有季锦,就似乎旁的任何事都不如身侧的人重要。 “或者我们林氏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林徐行挂了电话,大胆地向季锦建议,“就这样找个小镇子住一辈子,放心,我在哪儿都养得起你。” 季锦“噗嗤”一笑,林徐行若是任性起来,也无愧于“有钱,任性”的断语。她充满怜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倒也没怀疑过你养不起我。实在不行,我养你也是可以的。”她慢慢啜饮着杯子里的酸梅汁,轻柔的暖,微微的酸,最适合这样细雨如丝的天气。 他们恋恋不舍地踏上了回程,纵然心里藏着多少想要逃离的愿望,作为成年人应该背负的责任总是会缓慢爬回他们的肩上。他们明明如此相似,都是成熟理智而聪慧的人,深知什么可以放下,而什么必须去承担。 季锦回到工作岗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能花掉的所有钱,毫不留情地花掉了。她投了三家新的科技公司,两个种子,一个天使,算得恰到好处,把星落科技的第一轮回款彻底花掉,账面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剩。 多亏之前林徐行有心留的后手,将分公司脱离总公司的账务收支,做了独立决算。此刻陈诗华刚刚接手,有心将分公司的财务权收回来,可惜林氏因为体量问题,积习下来的大公司病,导致流程漫长,层层审批,外加季锦的非暴力不合作,用内耗和陈诗华拖着,这才让这么一大笔钱在陈诗华都没来得及听个声儿的情况下,就被季锦无声无息地花掉了。 舒兰首当其冲被发了一大通脾气,她是陈凌汐委任到分公司的特别顾问,其实真实目的就一个,把分公司的现金流控制住,帮助陈氏渡过最近的艰难时期。 舒兰没有做到,陈凌汐和陈诗华就差上演手撕舒兰了。 舒兰退出办公室的时候,陈诗华脸色衰败中带着愠怒,直接当着舒兰的面,狠狠甩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陈凌汐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陈诗华长吐一口气,这才转身问道:“姑姑,你说这事怎么办?咱们还是把季锦开掉吧?找个我们的人来带投资分公司。” 陈凌汐恨铁不成钢:“开掉!?要是那么容易就好办了!之前韩义想要把投资分公司的核心团队挖角,工资都开到五倍了,都没人肯走,你要是开掉了季锦,这些人分分钟离职不带犹豫的。 离开这些决策层的投资分公司有什么用处?懂投资的人不是那么好找的。不然,我早就把季锦踢出去,这个金母鸡,金蛋还没下,我怎么可能让她轻易走掉。 别忘了,我们看过的那份报告,按照季锦现在创造的利润,她不但达到了那份报告上预期的盈利,甚至还远远超过了这个数字!她能赚钱,能为我们赚大钱!” 陈诗华依然很踌躇:“但是季锦根本没给我创造现金流,我知道目前她投的项目都很不错,那又什么用?我们的压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拆借的利率那么高,我们需要现金流来缓一口气。” 陈凌汐也叹了口气:“舒兰这个没用的。本来还指望她的。季锦投的项目倒是没错,未来的盈利率也没问题,就算没有她,林氏分公司未来半年内的投资回款估计也够了,季锦要逼我们杀鸡取卵,也不是不行。” “而且,你不觉得季锦肯留下来,一定有什么猫腻?”陈诗华问道,“林徐行都走了,她当老婆的安心给我打工?” “这个舒兰倒是有消息,听说两个人正闹离婚。”陈凌汐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精光,否则她也不会傻到把季锦留下来。 “但是之前我和她撕破过脸。”陈诗华犹豫着,在林徐行和季锦的婚礼上,她曾经狠狠给过她一巴掌,她没有忘,季锦更不会忘记,“我总觉得季锦的态度很奇怪。” 陈凌汐冷冷的:“尽快和她沟通一次,把分公司的财务权弄回来,所有的现金流都要回到你手上,如果她不配合,你懂的,不能为我们所用的棋子都是无用的棋子。”她耳侧的钻石透出冷清而凌冽的光芒,如同她眼中的杀伐决断。 陈诗华深深地点了点头。 暮色苍茫,某些黑暗正在无声的地方暗自酝酿。 ☆、chapter 98.青春年少 如果有的选择,季锦晚饭共餐名单的最后一名,一定是韩义。但是韩义最近出现在她的晚餐名单上的机会,总是特别多。 比如现在,季锦晃着杯子里的苏打水,沉稳安静,默默看着韩义在她面前口沫横飞。 回到c市的另外一个坏处,就是太多的人和事需要面对,林徐行最近明明是失业人士,却忙得很少沾家,往往比她回家还晚,却偏偏替她安排了这次和韩义的会面,他的理由很简单:“季锦,面对韩义就是面对过去的自己。”林徐行总是这样清晰而明了,一针见血,知道她到底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季锦挣扎了许久,接受了这个会面,所以她就不得不面对单独和韩义相处的时光。 “锦绣缘,我也替你管了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接回去?”韩义问她。 “等等,锦绣缘什么时候是我的了?”季锦默默问韩义。 “当然是你的了。你忘了,当年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只是委托我奶奶代为管理,等找到你,当然是全部归还给你。”韩义一脸的理所当然。 季锦耐着性子和韩义分析这件事:“第一,这是一个口头协议,有没有法律效应,首先就应该另说。第二,我父亲当年交到奶奶手上的锦绣缘不过是一家店铺,现在经过奶奶和你的经营,已经是市值二十亿的全国餐饮连锁。我就是脸皮再厚,也知道锦绣缘绝不是说给我就给我的东西。”那韩氏的股东会议上,那些董事会成员不联手撕了韩义? “我乐意!”韩义满不在乎。 季锦有些无奈:“韩义,你到底怎么想的?我说正经的,别开玩笑了好吗?” 韩义也很无奈:“我不过就是想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怎么就不行了?” 季锦正色:“确实是不行。”她很清楚,这件事早就超越了故友的嘱托,这是一件严肃的生意,严肃到没有人可以用这个作为玩笑。 更重要的是,她打从内心的深处,不想从韩义的手上用这种方式接手锦绣缘,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她利用某些她不确定的往事,占了韩义的便宜。 她确实也曾有过把锦绣缘买下来的念头,但是那个时候的她,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执着地寻找着自己存在的意义,买下锦绣缘似乎能够让她和她的身世,建立一些薄弱的关系。 但是现在的季锦不一样,她有家庭,她有林徐行,她的世界就突然充实了,那些难以触碰的过往,已经无法让她继续产生如同往日一样的执念。 “我说行就行。”韩义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他讨厌这个状态的季锦,上一次他们见面,似乎关系已经缓和,而当他今天兴致冲冲提出归还锦绣缘的时候,季锦反而摆出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实在令他费解,“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的林徐行很缺现金,拿到锦绣缘这个强大的现金流企业有什么不好?”他也是够了,为了能让季锦接受,连林徐行的需求,他也不介意满足。 “韩义,为什么?”季锦困惑地问他,“我们只是多年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仅此而已。就算你觉得你亏欠我什么,凭借上一次你帮忙查出爷爷去世的案子,已经足以偿还,你为什么还要提锦绣缘的事?你明明并不亏欠我任何事。” “我欠你太多。”韩义深深看她。 “韩义,你不欠我什么,真的。”季锦再一次强调,自从他们重逢,她似乎就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但是韩义从来没有真正听进去。 “就像林徐行曾经说的,我欠你一巴掌。不止一巴掌,我欠你一份坦诚,很多尊重……”韩义觉得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机会来表达这份深藏多年的心意,“以及,一份早该成全的爱。” 季锦呆立当场,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韩义苦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吗?”他神色认真,“从你离开韩家的那一天开始,我找了你七年,从来没有停止过。” 这场漫长的追逐与寻找,其实韩义本有足够的能力阻止的。多少个无眠的夜晚,韩义午夜梦回,辗转难眠,他就会走过长长的走廊,回到叶知柔当年的房间里,安静地去睡一会儿。 自从叶知柔走的那天开始,东楼的这间房间就没有改变过布置和格局,只是床单上属于叶知柔的香气越来越淡,韩义有时候会恍惚,这里是否真的曾经住过叶知柔? 韩义印象中第一次见到叶知柔,是她被奶奶领进韩家的那天,奶奶特意嘱咐道:“这是我好朋友的孩子,以后就住在咱们家了,你要好好像妹妹那样待她。”韩义那个时候正为了好友小凯的去世心烦,根本无所谓奶奶带回来的是阿猫阿狗,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叶知柔,胖胖的,安静沉默站在奶奶身边,穿着校服,洗得发白。 于是,韩义的印象里只留下了一个关于叶知柔面目模糊的印象,胖胖的,和气的,安静的。 韩义那个时候正处在自己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捩点上,这个点之前的韩义,是白衬衣挺括的校园少年,站在开学典礼的舞台上,意气风发。这点之后的韩义,是全校著称的问题少年,因为好友小凯的去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小凯全名叫何凯,是韩义最好的朋友,他们家世类似,都有一个空旷而巨大的家。对于他们而言,钱都是没有概念的东西。他们的父母都一样,只是一个符号,何凯的父母离婚,母亲早就嫁到其他城市,父亲几乎不着家。韩义的母亲死于难产,父亲再婚之后和年轻漂亮的妻子总在国外待着,海外公司是一个原因,更多的原因,韩义自己也明白,因为他是个“多余”的人。 何凯和韩义从小学开始就是同桌,他们相似的家庭总会在他们身上砸够充足的教育资源,一路从h市最好的小学读上去。 漫长无措的青春里,何凯一直是韩义最好的朋友。直到何凯去世。 韩义也知道,何凯从某个时候开始,剧烈地改变。何凯遇到了一群不愿意介绍给韩义的朋友,频繁地错过和韩义约定消磨时光的事情,何凯越来越多地逃课,韩义还没来得及追问其中的原因,在某个午后,正上着课的韩义突然接到何凯的电话,他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个地址,一家看起来很古怪的ktv,韩义在某个包厢里找到了脸色苍白的何凯。 虽然救护车来得很快,但是没来得及挽救何凯的生命。何凯就死在韩义的怀里。 韩义亲眼见证何凯的脸色从苍白转为冰冷,就好像睡着了,但却是从此长眠,再也没有人在昏黄的暮色里陪他打篮球,也没有人陪他去party的时候当他的wingman,何凯几乎经历了韩义大半个人生的成长,最后消失得无声无息。 这件事当时在h市并没翻出什么水花,但是对于韩义的人生而言,是天翻地覆的转变。 何凯死于毒/品吸入过量,韩义被带进警察局调查,虽然韩家很快把韩义弄了出来,他没有受到任何实际意义上的伤害,但是这件事甚至震惊了韩义的父亲,专程从国外回来。 他的父亲二话不说,上来就甩了韩义一巴掌,怒气冲冲:“你看看你每天都和什么人混在一起!” 这巴掌对于韩义的意义,就像蝴蝶效应中蝴蝶刚扇动的那一下翅膀。从此之后,事情急转直下,再也不受控制。 韩义曾经那么努力做一个好孩子,他考了全校第一,虽然奶奶会亲吻他,但是他从父亲那里只会得到一张支票。他竞赛得奖,他出任发言代表,他带领校篮球队出赛……他曾经光鲜的,闪耀的,世俗意义成功的那么多片段里,他从父亲那里得到的总是隔着大洋的一张支票。 轻飘飘,对韩义而言没有意义的支票。 但是这次不一样,韩义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就收获了父亲急匆匆从国外赶回,送他的一巴掌。 原来,那些为了吸引父亲的目光,努力而获得的成功并没有什么意义。那么这些成功对于韩义而言,也没有意义。 以前他还可以和何凯分享他的痛苦,但是现在,他连何凯都失去了。 同时何凯的死亡调查出来,何凯死于自己的行为,毒/品吸入过量,匆匆结案。没有人问过,何凯为什么会吸/毒?为什么死在那家ktv? 连何凯的家人都不再追究这之后的意义,为小凯匆匆下葬,连正式的葬礼都没有,只有寥寥亲友。韩义却不甘心,他坚信他认识过的小凯绝不会这么莫名逝去。 韩义得不到任何认可,那个时候的韩义,脑海中只有两个念头,第一,再也没必要为了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吸引他的目光而努力,第二,他一定要查出小凯死亡的真相。 ☆、chapter 99.自上路 独自寻求真相的道路,从来都是漫长而寂寞的。 韩义慢慢变成了之前何凯的样子,逃课,打架,慢慢混进到何凯之前他只匆匆见过一两次,残留模糊印象的朋友圈里。 这样转变的韩义收获了不少质疑,很多失望和无数声叹息。 他的羽毛染尘,如同洁白的莲花终于落进污泥,但是那又如何,韩义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抽烟,喝酒,打架,刺青,惹事生非,但是他一直知道他的目标就是找出小凯死亡的真相,即便这真相早就无人在乎,但是他在乎,那个已经栖息在天堂的灵魂在乎。 韩义注意到曲听白,完全是因为自己渐渐融入进去的那个小圈子,蹿腾他一定要把校花大人拿下。 第53节 叶知柔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偶然的原因——他需要折服校花做他的女朋友,从一个面目模糊的影子,渐渐在韩义的世界里鲜明起来的。 在此之前,他唯一一次对叶知柔有印象,是他某个傍晚正准备出门,却看到季锦红着眼眶进了门。他在门厅看到她,不免有些意外。 叶知柔仍是那样沉默而淡然地摇头,似乎受了再多委屈也说不出口的模样。他和她本就不熟,但是出自奶奶的教导,他不免补上一句,被欺负了和我说,我帮你揍他们。”她怔怔望着他,没有说话。 他印象里的叶知柔本是没有表情的,总是在所有人身边淡然到失去底色的面孔。在那个晚上留给了韩义一个模糊的印象,原来,她也是会哭的,原来,进入到这个奢华的家里,她也和他一样不快乐。 后来韩义才发现,那样美到出众的曲听白身边,总是有叶知柔的身影,微胖,和气的圆脸,居然和那样卓然的曲听白一对比,也并不失去自己的特色。曲听白明明是背景布一样的角色,韩义却从未觉得她与曲听白相距甚远。 能站在这样漂亮的姑娘身边,却又不是像仆人一样被呼来喝去的妹子,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韩义让叶知柔为曲听白递了一支玫瑰花和情书,那样空旷的青春,有个漂亮的姑娘走在身边,对于韩义而言是无关紧要而有趣的事。 直到很多年之后,韩义才意识到,这是他犯下的第一个致命的错误。 然后生活那么自然地流淌着,曲听白的美丽和灼热,似乎是韩义生活中盛发的一朵鲜花,娇妍而引人注目。即便是现在的韩义也无法否认,曲听白在青春里,那么充分地满足了他的虚荣感。 和最漂亮的姑娘谈恋爱,多美好的青春桥段。 而叶知柔用一种最润物细无声的姿态,融入了韩义的生活。他还记得他打架晚归的那一夜,头发滴滴答答都是血,他实在太过用力,脱力之后的他只能简单包扎,然后回到自己的家,已经算的上是一种成就。 他摸进了最近的房间,一楼,距离门口最近。居然是叶知柔的房间。 叶知柔被吓到惨白却保持镇静的神色令他意外。他以为所有的女生都应该像曲听白那样,尖叫,失措,麻烦得要死! 叶知柔没有,叶知柔只是努力镇定地走上楼,去他的房间里找到最合适的衣物,帮他换上。 韩义还记得自己当时心里的唯一想法是,这姑娘不错,以后他罩了。 后来,似乎总是叶知柔照顾他的时间更多一些,某些他晚归的夜晚,叶知柔会帮他留门,省掉了他不少麻烦。 更惊喜的是,叶知柔会做饭,甚至厨艺还很不错!他无法形容自己在饿瘪了的凌晨时分,吃到一碗超级美味的蛋炒饭的心情如何。他只觉得叶知柔是一个很神奇的人。 她明明话不多,温和,沉静,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让她震惊,她就那样淡然地生活着,像是他的生命中一个淡淡的准星。 他知道,无论他多晚回家,叶知柔总会为他留一扇门。无论他遭遇什么问题,在和叶知柔沉默相对的时候,他能找回片刻平静。无论他怎么饥寒交迫,叶知柔总能变戏法一般变出美味的晚餐,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窘迫和无奈。 叶知柔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他记得自己尽力笑得一脸不在乎:“小胖妞你懂个屁。”却难以描述自己内心深处的触动,曾经有人见过纯白的韩义,即便他都几乎已经忘记。 而那个时候,韩义对于叶知柔的感觉是沉静的,就像叶知柔本身一样,是一层淡而不经意的底色,似乎根本无从察觉。韩义的人生中灼灼燃烧的是曲听白这团美丽的烈火。曲听白看起来就像一株繁茂的牡丹,实际上,她却更像是灼热的火焰,从她自己开始燃烧,直至将周围的所有人都燃烧殆尽。 韩义喜欢曲听白这样赏心悦目的火焰。 直到很多年后,当韩义终于看破浮华,才明白当时的自己多么肤浅而愚蠢,迷惑于表象而忘记了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但是当时年少的韩义,既不沉稳,又不成熟,他为折服了曲听白的美丽而骄傲,也因为曲听白的任性而得意。 他太孤独,一个人行走了那么久,为了父亲的漠视,为了小凯的离去,为了孤独追寻真相的隐忍,曲听白就像是他人生中突然绽放的美好序曲,他不能不沉迷。 直到他和曲听白都为这份沉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是他意料之外的是,居然为了他们的冲动买单,付出最大代价的是叶知柔。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韩义绝不会对叶知柔提出那样的要求,为了曲听白顶下一个本不属于叶知柔的名声。似乎他太过习惯叶知柔是他生命中的安抚剂,把他生命中的一切问题消弭于无形。所以他忘记了,叶知柔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女,面对青春惶恐而无措,她也会害怕,她也会受伤害。 韩义只是固执地觉得,当时他亏欠叶知柔的,他总有办法弥补她。于是当教导主任固执地要找到那个和韩义发生关系的女生的时候,韩义求助于叶知柔。而叶知柔也正如他所愿的那样,出头顶包,成为了一个被所有人唾弃和孤立的少女。 年少时候的我们总认不清自己,也认不清周遭,对于问题,我们的估计总是太乐观,而对于代价的预估总是太模糊。 韩义低估了整个校园对于叶知柔的恶意,也高估了曲听白对于他的爱。曲听白没有对他说任何话,就打掉了那个原本属于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孩子。 他可以成熟,他可以改变,他可以承担他本应该有的责任感,可惜曲听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曲听白畏惧于人言,屈服于家长,突然消失了两个月,回来之后轻描淡写地告诉他,她要分手,她打掉了属于他们俩的孩子,韩义懵了。要知道因为担心曲听白的安危,他多少次试图和曲听白联系,却总是遭到曲听白的拒绝。他那个时候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预感,却从不敢确认。 从未失去过任何东西的少年韩义,第一次知道,有些东西不由他的心思决定,他无法对任何人予取予求。他用了最差的方式来应对这种心情。他无措地向这个世界表达他的不满。 他还记得季锦带着奶奶的戒指来找他,他恶狠狠地将戒指盒挥落在地板上,他残忍地嘲笑她,恶狠狠地告诉她,别做梦了! 韩义从未如此后悔,他只是将失恋和被曲听白抛弃的痛苦,一股脑地发泄在了叶知柔的身上,毫无道理,但是他就是做了这么可耻而粗暴的事情。 如果事情可以重来一次,韩义会换一种方式与曲听白相处,也会用另一种态度来对待叶知柔。可惜时光从来都是最残忍的东西,它轰然碾过韩义的青春,留下无尽的遗憾,不能倒带。 那个时候的韩义有一种毫无理由而坦荡的理所当然,觉得叶知柔依然会像从前一样,在他人生的某个角落里,一直默默地等候他。他总觉得时光还长,他还有办法弥补他曾经发过的脾气,造成的伤害。 要知道,所有人都说,叶知柔是这个世界上脾气最好的姑娘。温柔的,和气的,沉默而等待着的叶知柔。 来不及将一切想得更清楚一些。少年韩义的心神全部被他追查到的新消息吸引住了。经过一年的努力,韩义似乎距离当年小凯死亡的真相更近了一步。 可能在其他人的眼中,韩义和小凯都是一类人。他们富有,意味着身上有大把的利润可以压榨,他们年轻,意味着不经世事,可以轻易被操纵在手中。 韩义堕落得恰如其分,正巧在合适的时机收到了合适的邀约。曾经诱惑过小凯的人,用同样的手段诱惑了韩义。 那样邪恶而轻贱生命的诱惑,以为用毒/品就能粉碎韩义的意志。 韩义很聪明,他用了很长的时间慢慢和这股势力周旋,同时也试图收集关于这股势力的所有信息。他们出没的地方,韩义早就见过,就在城内的一家ktv,老板的势力未知,透着浓浓的古怪。 小凯就死在那里。一年过去,似乎再也没有任何人记得小凯的面目,唯有韩义还固执地寻找着真相。 韩义花大把的钱,投喂着餍不知足的这群人,像温水煮青蛙,缓慢地铺开了自己的侦查之路。 ☆、chapter 100.痛失所爱 以韩义的“男色”,特别吸引了这个神秘的团体其中一个姑娘的注意,她叫艾米,哥哥就是这家ktv的老板,艾米是韩义的同班同学,当他的女友是曲听白的时候,艾米沉默着没有招惹他,等曲听白消失,和韩义分手之后,艾米才对韩义发起了猛烈的缠人攻势。 韩义不胜其烦,但是却不能不应付。 曲听白离开他,叶知柔因为他对她的态度,即便和他同处于一个屋檐之下,也几乎不和他说话。韩义不介意艾米对他偶然的占有欲,对于他而言,只要睡了艾米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消息,他并不介意。更何况,艾米最多不过要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亲吻,秀两下无足轻重的恩爱。 直到某个黄昏,韩义路过校园外的小路。 “你什么货色,都敢上来倒贴韩义,你脑子进水了吧你。” 这句话猝不及防地闯进了韩义的耳膜,他探头去看,才发现艾米和一群她的小跟班,把叶知柔堵在巷子里的角落。她们动静很大,推推搡搡,嘴里骂骂咧咧,内容很简单,嫉妒的艾米因为听信叶知柔与韩义发生关系,甚至未婚先孕的传言,选中了叶知柔作为发泄的对象。 女人的嫉妒心,居然可怕到这个程度,韩义始料未及。 她们推搡叶知柔,撕扯她的头发,在事态已经发展到她们扇叶知柔的巴掌,用脚踹她的时候,韩义原本捏到指节发白也忍不住的愤怒,终于按捺不住。 在他冲出去前的最后一秒,他终于冷静下来,如果对艾米发脾气,他付出的代价,也许是永远无法触碰到小凯死亡的真相。 韩义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足够冷静和淡然,带着轻蔑的笑容晃到艾米的面前:“我还以为你生什么气,这种我玩玩而已的小角色,也值得你专门堵她。” 叶知柔仍然是那副安静淡然又倔强的模样,抱着书包,咬着下唇,一言不发,视线都没有朝着韩义转动一下。 艾米因为他这番话,才笑嘻嘻露出和悦的神色:“韩义,你说我就信,既然如此,你给她一巴掌,这事儿算完,我也懒得和这个叶知柔浪费时间。” 韩义忍了又忍,情感和理智同时在脑海中纠缠,最纠结的那个瞬间,小凯的笑容在韩义的脑海中闪现,他沉默着走到叶知柔面前,直视她惊惶失措的目光。 原本叶知柔是那么沉静的目光,即便遇到艾米一群人这样的欺凌,也没有慌乱分毫,但是面对韩义的时候,她显得如此惧怕。似乎他这一巴掌才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伤害。 韩义强迫自己必须狠下心来!一年多的努力,决不能就此半途而废。他举起手,甩了叶知柔一巴掌,这事儿就这么结束了。 很多年后,韩义还能回想起那一刻的叶知柔,那么失望,那么心碎,让叶知柔这个总是充满淡然气息的女子,露出强烈的悲怆的表情。 他知道他后悔了,但是所有的所有,都已经无法挽回。 韩义带着胜利者姿态的艾米离开了那条黄昏里的小巷。他没忍住,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叶知柔。 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那么形影相吊,她站在原地,哭得一声不吭,倔强里透着心伤。 韩义忽然觉得后悔,然而事已至此。 多年后的韩义回忆到这些和季锦之间相处的小事,才发觉自己早就已经依赖和相信着叶知柔的存在与带给他的温暖,他坚信她将永远和他处于同一个屋檐之下,却总是选择用最坏的方式,与叶知柔相处。 他忘了,一个人再温暖,如果永远在给予,一颗火热的心肠,终于是会变得冰凉。他总是在向叶知柔祈求温暖和照顾,那样无所谓地予取予求,却从不曾回馈她分毫。 不过当年的韩义,哪儿能意识到自己做过多少错误的选择和决定。他只记得,那天之后的艾米,用胜利者的姿态与他分享所有秘密,包含她神秘的大哥,她所知道的所有信息。 原来,艾米看似低调古怪的大哥,正是因为沉默少语,才成为了c市某位权贵的白手套,背后有人,做起某些特殊的生意,自然少了很多阻碍。韩义知道方向在哪里,却始终苦于没有任何证据。 他几乎不再回家,和艾米一样,整天出没在那家古怪的ktv里,他渐渐开始熟悉艾米大哥的所有作息时间,某些特殊的时刻,ktv会有隐秘的聚会,传递着罪恶。 韩义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收集关于艾米大哥的所有证据。他必须证明,他的付出有价值,小凯的死亡,也需要有人背负责任。 在这个过程中,韩义没有精力去顾及叶知柔,那样黑暗而绵长的时光里,他的愿望就是等着一切都结束,他要换个方式生活,也要学会珍惜那些生命中真正美好存在的事物,比如叶知柔。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艾米大哥发现韩义动过他存货的保险箱,进而发现了韩义手机里存的照片,交易的相关人员,交易的时刻,那样一张一张,无从辩驳。 艾米的大哥那天正high,怒气也不同往日,狠狠揍了韩义一顿之后,还给他注射了大剂量的毒/品,他笑得嚣张而得意:“以为我弄死个把人算个什么事儿吗?” 韩义没有想到,自己被摔到外壳碎裂的手机居然还能拨打电话,明知道应该先报警,但是他实在忍不住想要先听到叶知柔的声音,他的意识开始涣散,他的身体逐渐发冷,但是没有任何事情比听到叶知柔的声音更具有诱惑力。 如果真的要去面对死亡,他想要自己临死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不是报警时冷清的询问,而是叶知柔温柔沉静的话语。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竟无话可说。他说不出他喜欢她,也说不出想要她的原谅,他干巴巴地告诉她,让她帮他报警。 电话挂断之后,他就后悔了,但是在他接通那个报警的重要电话之前,他终于失去了意识。 毫无意外的,这又成为了韩义人生中一个重要的错误。 如果不是那通电话,毫无所知的叶知柔不会为了他赶到这个ktv,不会被毁容,他们之间不会残留的只剩伤害。 震怒的奶奶根据韩义那部破损的手机里拿到的证据,悄无声息处理掉了该处理的人。他们韩家并不缺势力,也不缺财力,缺的只是对韩义的信任。叶知柔的受伤,轻易让奶奶付出了珍贵的信任。 受伤的叶知柔,沉默而安静,她不说话,他同她说话的时候,她似乎也并没有在听,目光没有焦距,涣散而迷离。她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那个时候的韩家大宅,叶知柔的房间总是窗帘低垂,她似乎受了惊吓,害怕光,也害怕动静。 那样的叶知柔让所有人都担心。韩义默默下了决心,无论叶知柔最后变成什么样子,他一定会负责,会将叶知柔的人生放在他的肩膀上背负,会照顾她,免她惊,免她苦,免她无枝可依。 诊治叶知柔的医生建议把叶知柔送去医疗机构做心理干预,韩义剧烈地反对!他的叶知柔没有病,她只是被吓着了,她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仅此而已。 那个时候的韩义,并不知道,正是这一次医生的谈话,终于让叶知柔动了出走的念头。 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 那个清早,他笨拙地为她做饭,只是烤个三明治这么简单的事情,叶知柔做起来轻松简单,他却总是失败。无数个失败品之后,他终于烤出一个不焦也不生,能吃的,端去她的房间,却发现她的房间里,床铺整齐,晨光落在床单上,空气里似乎还有叶知柔洗发水的香气,他终于彻底弄丢了她。 奶奶很失望,却喃喃说着:“这是叶知柔自己的选择。”年满18岁的叶知柔已经具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不再需要监护人,奶奶很失落,却不执着。 但是叶知柔的离去带来的伤害是显著的,奶奶很快就因为心力交瘁和积年的劳累,终于病倒。 失去了奶奶的韩义,终于像丢失了叶知柔那样,失去了生命中同样重要的温暖角色。他能做的事情不多,但是保住韩氏,努力发展壮大,似乎是他唯一能为奶奶做到的事。 奶奶的去世和叶知柔的出走,让韩义迅速地成熟起来。某些他忽略了很久的职责,他必须承担。他读mba,他学习管理,他压榨自己飞快地成长。他终于变成了今天这样的韩义,却始终没有找回叶知柔。刚开始,是因为精力不济,后来,是因为漫长的寻找,却收获的总是失望。即便如此,他却从未放弃。 韩义花了漫长的时间来寻找叶知柔。某些情感,似乎直到失去时候,才会渐渐意识到其中的价值。 韩义后悔自己懂得的太晚,等找到叶知柔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季锦。 ☆、chapter 101.一夜缠绵 第54节 季锦带着一种韩义熟悉的淡然气质坐在他的对面,那么多年的寻找之后,季锦从来没有如此真实,但是他却更深刻地意识到了季锦的改变。 叶知柔原本和气的圆脸,早就被季锦削尖的脸型所取代。 叶知柔曾经的懦弱,已经换成了季锦的果敢。 叶知柔曾经对韩义那么懵懂而纯真的爱,已经被季锦与林徐行之间的深情所代替。 韩义明明知道,但是他怎么能割舍?这是他的叶知柔,也将是他心心念念的季锦。 季锦亲口告诉他,季锦不是叶知柔。他曾经迷惑于两者之间的不同,但是当时光不断在他与她之间的关系上动荡,营造出无数波折。他那么试图靠近,她却总是逃离。那么好吧,换一个韩义来和季锦面对面。 再也不是青春时光里,那么恣意放肆的韩义,而是背负责任之后成熟稳定的韩义。他的叶知柔终于渐渐走远,他需要面对的是季锦。 放肆的韩义可以无视季锦的已婚身份,成熟的韩义却只能成全季锦的幸福。于是韩义问她:“你真的过得幸福吗?” 季锦深深点头,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韩义苦笑:“你就不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迟疑,好让我不用这么快就死心。” 季锦无语凝噎,良久了才回答:“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我是林太太,更重要的是,我爱林徐行。” 韩义看着她,沉吟了良久,最后问道:“如果你不幸福呢?如果你和林徐行离婚呢?你还会考虑我吗?” 季锦无奈地回答:“不,那不会发生的。”韩义这样直接,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她终于敢去相信,韩义确实爱过她,甚至,可能,也许,依然在爱着她。无论是爱着青春里那个韩义身边的叶知柔,还是眼下这个截然不同的姑娘季锦,韩义从未割舍过去。虽然这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她终于不再质疑林徐行对韩义下过的那个判断——他爱着她,从未放弃。 韩义似乎换了一个人,并不着急,也不曾用他习惯的嘲讽和否定口气,而是冷静又尖锐地问她:“如果林徐行的父亲就是你的杀父仇人呢?如果林仁就是你的亲生弟弟呢?你会怎么选择?” 季锦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曾经,这个可怕的选项藏在无数的选项之后,她有意回避了这个可能性,只是维持着淡定的表情,反问他:“你查到了什么?”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你和有关你的一切。”韩义并不隐瞒自己曾经在寻找季锦的时光里曾经付出过的努力,“关于你的过去,我甚至可能比你还清楚。” 季锦认真盯着韩义的表情,她的眼睛微眯,没有放过韩义眼睛中深藏的含义,良久才回答:“但是你并不打算告诉我,那个结果到底是什么。” 韩义一愣,忽而笑了,手指轻点着桌面:“不,我并不打算告诉你。”他意味深长地一顿,“因为我打算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自己选择是否要知道。” 真相就像潘多拉的盒子,用神秘而炫目的外表诱/惑她,打开这个盒子,也许收获的是无尽的痛苦和灾难,她甚至不确定是否有希望在盒子的最深处等待她。 一切因为未知而无从选择。 韩义敏锐地捕捉到了季锦的迟疑,他轻声说:“要打个赌吗?赌你和林徐行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厚。如果说你和他之间,经历足够多的风雨之后,依然真情永驻,那我祝你们幸福。如果感情破裂,那么我至少值得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你和我回h市,我保证,你会得到尊重和爱护,如果你最后依然不能爱上我,至少你给过我一个公平的机会。” 季锦摇摇头:“不,我永远不会用我的感情打赌。”她坐在韩义的对面,表情诚挚而自然,“韩义,我也永远不会用我的感情做交易。我爱着林徐行,就像当年毫无指望地爱着你一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任何保证和回报。如果相守一生,是我们的幸福,如果无奈错过,是我们的遗憾。但是我敬畏和尊敬那个全心付出和努力经营的自己,那让我的生活没有遗憾。我努力地爱过,也努力地生活过,这就够了。” 韩义心头巨震,看着季锦,心头的懊恼和失落同时涌上。懊恼是自己确实已经错过了那么深爱过他的季锦,失落是因为季锦已经云淡风轻在谈爱过他的过往,说明如今的她确实已经坦然地放下。 “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我和林徐行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走到一起,我也不会以为和你打过赌而离开c市,回到h市。我的人生要怎么过,我要去哪里,我要用什么样的态度生活,我要自己主宰。”季锦顿了顿,“也许我会遗憾我曾经错过那么好的人,但是我永远也不会放弃追寻幸福。”季锦坦诚地看着他,“我想我已经证明了,我永远不会沉湎于痛苦不自拔,我会比谁都勇敢地生活下去。” 韩义看着季锦,只能点头,他郑重地托起她的手背,深情一吻:“当然。那么,就看命运要将我们推向哪里。” ** 林徐行用手指把玩着季锦的耳坠,冰冷而细小的钻石,软软搭在他的指尖。 季锦没有说话,似乎是心不在焉,从和韩义分开之后,她就一直保持着这种轻微失神的状态。她反复回味着韩义充满暗示意味的提醒。 如果林仁真的是她的亲生弟弟呢?他们从未熟识,却分享同样的血缘。他们似乎未曾亲密成姐弟,已经因为立场不同,成为了仇敌。 如果她的亲生父亲真的因林毅然而死呢?林徐行固然是无辜的,但是他们彼此之间,难道真的不会让有些痛苦被反复提醒吗? 这些问题萦绕在季锦的心头,她有千百个念头反复辗转,却没有任何一个在脑海中真正清晰起来。 林徐行不满于季锦的安静。 他还记得,他去接季锦的时候,韩义落在她手背上的那一吻,虽然绅士如中世纪的骑士,林徐行却无法形容他心头的巨震。 他的季锦今夜该死的这么美。 黑色的旗袍,从裙角开始,枝蔓图案无声攀上,盛开成腰线里荼蘼的花朵,灼灼的,美丽的。 季锦的妆容精致,如线的碎钻耳坠打着修长的脖颈,反射的耀光映照在眼中,如同季锦本身的华彩。 他立刻注意到了韩义的不同,他气定神闲把手插/进裤兜里,嘴角噙着一丝笑容,眼睛里藏着万千含义,却不说话。 他亲爱的季锦,一脸欲言又止,却只是沉默,她一路上都在走神,无论今夜季锦和韩义之间谈了什么,那都足够重要,重要到能让冷静至极的季锦无话可说。 他恨他和季锦之间无话可说。 林徐行人生中第一次失控。一回到只属于他们俩的家,他来不及进到卧室,他抱着她,将她推倒在中岛的台面上。 细致的实木台面,清晰的纹理,淡淡的光泽,此刻她就仿佛一道最美味的盛宴,在他的面前呈现。 她的发铺满台面,那样蜿蜒,那样柔长。 他一时情动,难以控制,将她旗袍的下摆猛力撕裂,裂帛之声在空气中,倒像是一道销魂蚀骨的乐曲。 她任由他予取予求,双手的游移也罢,欺身而上的律动也罢,她弓起身子,尽力迎合他的索取。 空气里的热度直线上扬,她仿佛听见自己破碎的喘息与呻/吟,听见他喉间的低吼。 那种烟花盛放一般的痉挛,在长久的喘息与律动之后终于获得,那种感觉让她紧紧扣紧了他的肩膀,指甲深入他的肉间,在他的后背留下细长的划痕,那是不自觉的发泄。 他受了她的允许和鼓励,爆发出最后的愉悦,吻着她的唇齿,将低吼压抑在深吻当中。 林徐行喘息着将她抱到了浴室,他替她清理,季锦半眯着眼睛没有说话,温热的水滴击打着他和她,欲望来得如此迅猛,她每一寸雪□□嫩的肌肤就像是无言的诱惑,她反身将他抵在浴室的墙上,背后是冰冷的瓷砖,面前是温热的她。那种冷和热的反差,让人沉迷。 他反客为主,她迷离的眼神在他的眼中渐渐化为进一步的邀请。从浴室到洗漱间,最后渐渐纠缠到地毯之间,最后终结于床铺。 每一寸感官都被唤醒,最后一切攀上最后的高峰。 房间里的床上,吻着她的发,和她一起喘息着沉沉入睡。 这一刻,不问任何问题,只享受这最美好的当下。 在陷入深深的睡眠之前,林徐行最后的念头是,原来他居然这样怕,甚至不敢开口问她。 曾经生命中的惨绿少年,韩义是季锦曾经拥有过最美好的青春,如果季锦又爱上韩义,他却已经舍不得放手。 哪怕只有今夜,情愿什么都不知道,情愿就这样爱她到地久天长。 ☆、chapter 102.意外之喜 当夜色浓重,林徐行却从梦中惊醒,始终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外面路灯的灯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露出一线,落在季锦的眼睛上,更衬得她安静淡然,露出一种淡而凝滞的美丽。 林徐行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她不安地动了动,终究在他怀里寻找了一个温暖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林徐行不由觉得好笑。他轻轻替她抚摸着光滑的背部,季锦散发出绵长的呼吸,睡得如同孩童,香甜醇美,不再言语。 林徐行踌躇了一阵子,终于从床上爬起来,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书房电脑的文件夹里躺着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林徐行今天在下午就收到了,却始终没有想好是否应该在这个时候告诉季锦,也没有想好到底应该怎么说。 爱情让我们心生踟蹰,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林徐行愣愣望着厨房中岛的台面,上面有一只季锦的耳环,多半是在刚才的激烈中脱落的,冷清地反射着耀目的光芒,如同季锦本身一样,永远散发着属于她的卓然。 林徐行缓缓走过去,将那只耳环收在手心,冰凉的触感,如同他挥之不去的困惑和遗憾。他缓缓地喝着水,温润的水滑过胸腹之间,渐渐让他冷静,他逼迫自己放下那份烦躁,冷静渐渐重回他的脑海之中。 无论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季锦已经是林徐行不能割舍的一部分,他绝不放手。 夜色浓重,他在客厅的落地灯之下坐了许久,始终一言不发,手中的水杯从温热转为冰凉,他却始终没有动,保持着那个冷静而脑海中飞速运转的姿势,为了他所爱的人,林徐行第一次如此高效! ** 季锦是在林徐行的轻吻当中醒过来的。晨光洒满床铺,她却懒怠起床。 林徐行吻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呵在她的耳间:“起床了。你的跑步闹钟我已经帮你关掉了,但是上班闹钟总不能错过了吧?” 季锦一阵懊恼,都怪林徐行!如果不是他昨夜的不知足,她绝不会累到连晨跑都错过。林徐行端了一杯咖啡:“要喝一杯咖啡再起床吗?” 季锦笑了笑:“不用,我没那么颓废。”她伸了伸懒腰,依依不舍地从床上爬起来,“我洗个战斗澡就来吃早餐,老公,麻烦一个水煮全蛋,两片烤面包。”她施施然穿着睡袍进了浴室。 林徐行应了一声:“厨房等你。”而后走出了房间,经过昨晚的深思熟虑,他虽然睡得很少,人却精神,他有信心处理好和季锦之间所有的问题。 此时的季锦在浴室里漫不经心地刷牙,她皱着眉头想着今天的公事,人却昏昏沉沉,总觉得疲惫不堪,曾经的精力旺盛一丝不剩。韩义昨晚说过有关她和林徐行之间可能遇到的问题,她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纵然是真又如何呢?她和林徐行都是如此冷静理智又聪慧的人,无论多少问题,在他们的面前最终一定能找到最好的解决方法。 她从不彷徨,因为她总是对林徐行充满信心。 季锦垂着眼睑,吐掉嘴里的最后一口泡沫,虽然困惑渐渐散去,但是疲惫却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她的眼角扫过自己的储物柜,费力地想着这个月的姨妈巾该补货了,虽然和林徐行同处一个屋檐下,但是每次添购这些女性用品,她总有些少女感般的羞涩。她的思维转得奇慢,而后慢慢想着这个月的大姨妈应该到了。 不,等等,应该是过了! 季锦忽而惊了一跳,她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匆匆刷完牙走到房间里,摸出手机上的时间管理软件,时间赫然在目,那个本应如约而至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季锦的周期一向很准,这个意外让她困惑。毕竟只有一个星期,很多因素都在考虑范围内,可能是爷爷去世这个月的事项繁多,可能是最近面对的事情太多,压力太大,可能只是偶尔一次时间不准,以及一个最常规的可能性,她怀孕了。 季锦不由将自己的手掌抚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而安静,没有丝毫异样。她摇了摇头,暗暗咬了咬嘴唇,打定主意要买两支试纸回来。 “好了吗季锦?”林徐行从厨房里传来呼喊。 “等一下。”季锦回道,她急匆匆给自己冲了个澡,心绪复杂去和林徐行一起吃早餐。 时间已经濒临迟到的边缘,季锦却不像往常一样,速度地搞定早餐,出门上班。她明明坐在他面前,却很恍惚,似乎心思并不在他这里。季锦的这个状态,让林徐行很困惑。 “怎么了?在想什么?”林徐行问她。 季锦恍然回神,微笑一下:“没什么。”至少要等她确定了,她才能告诉他。毕竟还没确认,她总不能现在就让林徐行充满期待,一惊一乍。但是她却忍不住想着,如果是真的,那对于他们而言,的确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最近经历了太多的林徐行和她,都需要一个好消息。 他们之间虽然一直有用保护措施,但是依然有一个非常小的概率可能有意外,对此,季锦坦然接受。虽然也许并不在计划中,但是她本就期待着,某一天,可能她将会和林徐行组建安稳的家庭,有两个孩子,也许不太乖,但是都独立而善良,成长成他们想要的样子。 她只是不由在脑海里描绘起可能属于他们那个孩子的模样,如果是男孩,可能像林徐行一样果断毅然,如果是女孩,她希望她一生顺遂,不用像她自己一样,蹉跎坎坷。 林徐行不由有些失望,季锦很少拒绝和他沟通,但是自打昨天和韩义见面之后,这种隔阂的感觉明显增加了,她总是在出神,也总回避他的问题,他忍了忍,不打算给季锦更多的压力。 “我送你去公司?”林徐行点了点手表,“你时间不多了。” 季锦想着上班的路上路过药店她要去买两张试纸,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你忙你的。” 林徐行并不甘心,吻了吻她的唇:“再忙也有送老婆的时间。” “也好。”季锦温柔地对着林徐行微笑,当他坚持,她总能配合。 今天上班的季锦很庆幸自己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以及林徐行送她上班带来的好心情,因为她的办公室里,早早就等着两位不速之客。 舒兰笔挺地站在陈诗华身边,桌上的茶水早就没了氤氲的热气,显然她们已经到了一段时间。 季锦气定神闲使了个颜色给秘书:“再去倒两杯咖啡来,陈总的不要放糖,舒顾问的双份奶。给我一杯水就好。” 季锦一句话说完,陈诗华不经意地挑了挑眉,她知道季锦是聪慧至极的人,却没有想到她能对细节关注至此。唯有淡淡笑:“我们不适合来喝咖啡,是来谈公事的。” 季锦顺着说道:“陈总亲自到我的办公室,估计要谈上一阵子,有杯饮料润润喉咙也好。” 第55节 陈诗华一个眼波瞟过去,把眼里的锐利化为探寻,最终还是笑:“也好。” 季锦这才心头一沉,如果陈诗华不是来和她耍威风的话,那么意味着陈诗华是想来笼络她。那说明陈诗华和陈凌汐依然没有放弃从她身上获得现金流。 不知道陈氏的现金流是紧张到什么地步,连结过怨的陈诗华都不得不亲自来向她伸出橄榄枝。 季锦想了想,依旧是气定神闲淡然一笑:“陈总有话不妨直说。” 陈诗华本就心头别扭,既然季锦已然如此坦然,她反而不便继续藏着掖着,从身侧舒兰的手里接过一份文件,递给季锦:“投资分公司最近的表现很不错,是我们整个林氏的标杆,值得嘉奖。这文件里的第一份就是对分公司全公司发文的嘉奖邮件正文,我先来和你通个气。” 季锦接过那张软而薄的纸,盯着上面的措辞,的确满是溢美之词,不过她要傻到相信这就是陈诗华来的目的,她就太蠢了。于是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似乎仔仔细细把上面的所有内容读了个通透,特意指出了两处用词的问题,以示自己诚意十足。 陈诗华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舒兰记录,而后摆出十分亲切的表情:“当然当然,季锦你的眼光总是很独到的,不光邮件如此,分公司的投资眼光也是业内最精准的!” 季锦意识到在无聊的寒暄当中,话题已经迂回地靠近了核心,唯有配合:“都是总公司指挥有力。”既然大家都是打马虎眼,她说客套话的能力也并不是没有受过林徐行的熏陶。 陈诗华赶紧补上一句:“既然你这么说,显然也是十分认可总公司的指挥能力的,为了让分公司更好地纳入总公司的财政体系,我们可以尽快落实一下分公司财务纳入总公司体系的问题。” ☆、chapter 103.明修栈道 “当然当然。”季锦十分配合,“这件事已经议了很久了,我们分公司当然是全力配合总部的方针政策。” 陈诗华的笑容更显亲切:“这件事的确正在行进当中,不过你也知道,虽然我们全力督办,公司流程上要协调的问题太多,在这个董事会发生了变更的非常时期,我们当然要专门时期,专门政策,把这件事大刀阔斧地推进下去。” “陈总的意思是?”季锦从容地等着陈诗华抛出自己的真正意图。 “我的意思是,你看舒兰也在分公司担任顾问这么久了。按照她的汇报,你们之间的合作也是很融洽的,为了让财务这件事果断推进,我打算让舒兰出任分公司的财务总监。”陈诗华明明在狮子大开口,却说得十分气定神闲,“从此之后,分公司你也不用那么累,这些回款之类的琐碎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全部丢给舒兰,让她帮你尽尽心,你只用专心带着团队,把投资这块的内容做好就行。” 季锦轻轻挑起眉脚,专心看着陈诗华,终于确定陈诗华不是在开玩笑。暗自腹诽,“回款琐事”?亏陈诗华说得出来!投资分公司至今一毛钱都没从总公司的账面上拿到过钱,不靠当时林徐行的启动资金,他们自己的精心经营,分公司如何能做到现在的成绩? 不过面上,季锦依然沉着而微笑:“当然,舒顾问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她的能力,大家谁也不会质疑。”说着就将舒兰好好地夸赞了一番,从执行力到专业度,全方位无死角。 一席话渐渐就扯得偏离了主题。 陈诗华不由心头有些着急,虽然名义上她是首席执行官,但是季锦如果坚决不配合,杀鸡取卵的事她不是做不出来,只是觉得十分可惜。季锦一点不像她看起来的那么温和。当年婚礼上,季锦白白受了她一巴掌,丝毫没有反抗,这个柔弱无争的印象太深,倒让陈诗华总忘了,这个姑娘将一所投资分公司做成了业界的奇迹,无论如何也该有两把刷子才是。 看来,季锦是打算拖。就像分公司并入总公司财务这件事一样,态度十分配合,实际上却用了各种非暴力不合作的运动,用流程和邮件,反复和陈诗华打着持久战。 陈诗华终于寻了一个空隙,打断了季锦的闲谈:“既然如此,舒兰明天起就上任,她三天之内自然会把分公司和总公司财务并轨的事情解决搞定。” 季锦笑了笑:“也好。”停下话语,似笑非笑看着陈诗华。 陈诗华心头微定,却又不由疑惑丛生,她深知,这是陈氏给季锦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季锦不能乖乖听命,把他们试图想要的利润为他们制造回来,只怕这件事不能善了。而季锦的态度,看起来是十分配合没错,她却总觉得没底。 陈诗华看着眼前的季锦,明明看起来如此自信而温和,却总有种摸不着底的感觉,就像她那个难缠的老公林徐行。每次用着让人毫无抵触感的态度,却做着让人刮目相看的行为。 “不过。”季锦眼波流转,似乎并不着急,声音拖得绵长,陈诗华的情绪就在她悠长的尾音上颤了颤。 “你说你说,我一定全力调资源配合你。”陈诗华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急切。 “分公司在花钱的时候应该怎么办?”季锦缓缓问,“要知道投资业和其他行业不一样,分秒必争,一个好项目刚刚出来,大家都削尖了头抢资源。这种情况下,可由不得层层审批,才能动用资金。这也是当时创立分公司的时候,专门让分公司做独立决算的原因。”季锦说得很笃定,有理有据。 “这个不用你担心,分公司的财务从我这里走直通车审批,必定是立刻到位,绝对不会让你产生一丝一毫的不便。”陈诗华急切地保证着。 季锦又在心头叹了口气,“立刻到位”,还真是打死她她都不信。 “不如这样,我们在分公司留一笔流动资金,专门用于应对资金的审批期,这样既能满足分公司的运转需要,又能保证财务上和总公司接轨。”季锦缓缓说着自己的提议。 倒也是个新鲜的思路,陈诗华已经进入饥不择食的状态,只要季锦肯统一财务并轨,把现金流给她接回来,同时还老老实实继续给她打工赚钱,别的事情上,将就她一些也没关系:“你觉得这笔资金多少比较合适?” “三个亿吧。”季锦缓缓说着。 陈诗华有摔东西的冲动,三个亿的现金流!当她傻吗?不过面上仍然不敢露出一丝愠怒的状态,她想了想,站起来,郑重地握了握季锦的手:“那么这件事总公司论证一下吧。” 陈诗华带着舒兰转身走出了季锦的办公室,后脚就给陈凌汐打了个电话:“姑姑你说得对,季锦果然是留不得了。” 而好容易送走了陈诗华的季锦,揉了揉眉脚,只觉得好笑,虽然和陈诗华撕破脸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让陈诗华染指分公司的财务,她更不能忍受。 陈诗华接下来能做什么,其实季锦并不担心,如果陈诗华强行开掉季锦,她有办法保证陈诗华一毛钱也收不回去。 秘书进来和她确认全天剩下的行程,季锦皱着眉头听到了晚上的酒会:“让公关部去吧,今晚这个我不出席。”她挥了挥手,让秘书离开了办公室。 季锦想了想才意识到,那个未知的结果还需要确认,不过需要盛装打扮穿高跟鞋,还很有可能需要喝酒的场合,还是少出席为妙。于是责任心重于泰山的季锦,难得的在上班时间翘班了,她离开分公司大厦,走路去一条街外的药房。 原来验孕棒还有这么多种?季锦困惑地想了想,给刘甜甜打了个电话。 刘甜甜的女儿刚出生几个月,刚将季锦经历过的困惑经历了一遍,问她准没错。更重要的是,季锦除了闺蜜,找不到任何亲人可以询问。 刘甜甜利落地报给她一个牌子,同时提醒她:“只有一个星期,未必验得出来,过两周看个妇产科更靠谱一点。”刘甜甜给了她一个妇产科医生的电话,“我会提前和她打个招呼,都是老熟人,技术很靠谱,我的孩子就是她接生的。” 季锦感激不尽。她曾经缺失了很久的爱,也许是上天眷顾,最后都在闺蜜这里得到了补偿,无论是徐静贞、刘甜甜还是柳久期,都让她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心。 “谢谢你,真的!”季锦认真地在电话的这一侧向刘甜甜道谢。没有人能理解她此刻的感激。 “季锦,我希望你幸福,你值得拥有幸福。”刘甜甜说得无比郑重,“我说真的!我和徐静贞曾经私下讨论过你的生活态度,明明曾经背负不公,但是却活得那么努力。我们不如你!我们也希望你能幸福。”这是闺蜜之间最轻柔而真诚的祝福。 “我努力!”季锦在电话的这侧笑了,真如刘甜甜所说,她要拼命努力地去拥抱幸福!把生命的每一刻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那么努力而坚持! 季锦把花花绿绿的验孕棒装在她随身的大包里,回到办公室里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心虚。 她知道公司的环境是办公区,在这里用验孕棒总有些不合适,她叹了口气,收拢自己的心思,专注在需要解决的公事上。刚才她才给过陈诗华一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她百分之百确定陈诗华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是陈诗华将会对她使用什么手段?季锦完全无从预料。 当面对一个未知的敌人的时候,应该怎么办? 让自己变得强大! 季锦的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投身于工作,心无旁骛。但是在公事转换的瞬间里,她总难免想起,不知道现在的林徐行在做什么。 有些思念,无论有多熟悉,无论经历岁月多少挫折,都心心念念,总是惦记。 此时的林徐行,正在一个季锦绝对没有预料到的地方。 天气渐渐热起来,初夏的时光里,阳光明媚,树木葱茏。 而这样明媚的天色却照不进c市的看守所。林徐行在走廊的阴影里站了一会儿,走廊阴而冷,幽深而黑暗的走道,让人不寒而栗。 律师低声和林徐行讨论着:“我只能给你争取十分钟,尽力吧。相信您也明白,这个案子,按照目前的证据和口供,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林徐行点点头,他何尝不知道,小叔叔林毅邦几乎是亲手把自己送到了绝路。 数月不见,林毅邦的头发剃得锃亮,再也不复往日潇洒淡然的模样,反而浮出几分惶恐的神色。 林徐行坐在他对面,轻声说了一句:“小叔叔,你瘦了。” 林毅邦忽而露出一种失望的神色,低声叹了口气:“怎么来的是你?” “你等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来看你了。”林徐行笃定地回答。 ☆、chapter 104.春/色满园 小叔叔林毅邦下意识地回击了一句:“不可能。”这才突然惊觉自己已经露出了一丝口风,惶恐地说道:“你怎么来了?”试图岔开话题。 林徐行并不着急在这个时刻逼迫他,淡淡地说:“小叔叔,无论怎么说,你是林家人,我们做子侄的,总该表表心意。小叔叔,你有什么缺的吗?” 林毅然的脸色顿时有些颓然:“你一个人来,肯定没让你的姑姑和伯父们知道吧?”他顿了顿,“估计他们这辈子都再也不想见到我了。”只有面对亲人的时候,才会出口这样无措的言论。 林徐行顿了顿,缓缓说:“他们确实对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有些不理解。”他眼神停滞了片刻,似乎是怅然,“爷爷一向对小叔叔是很好的。” 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林居安生前虽然知道对于小儿子林毅邦太过纵容,但是家世如此,也不需要人人都精明能干,林毅邦喜欢追求心中所想要的,林居安从来没有阻拦过。 林毅邦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大大地喘息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胸腹之间的痛苦都吞下去,而后才正色:“当然。” 林徐行慢条斯理:“既然如此,叔叔又何苦包庇那个真正毒害了爷爷的人。” 林毅邦色厉内荏:“你胡说些什么?” 林徐行似乎早就料到了林毅邦的态度,并不着急,依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林氏现在已经落到了她的手上,爷爷的心血终于付诸东流,这些其实都没关系,我知道你不在乎,她也不在乎。但是小叔叔,这真的值得吗?你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 林毅邦不说话,只是冷笑:“阿行,你不要故作聪明来诈我的话,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你也有太多事情不懂。” “小叔叔,这点上你就错了,我可不是来诈你。”林徐行压低了自己的嗓音,“不是所有事情都能不留下丝毫痕迹。你位于市中心的那套公寓被搜查过,警/察们可是找出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只要你们曾经一起生活过,总有无数的东西留下来见证曾经属于你们的时光。” 林毅邦忽而失语。 “小叔叔,你真的相信陈凌汐是爱你的吗?这么久以来,她从来没有出现来看过你,你真的不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吗?”林徐行继续问道。 “不,你胡说什么。”林毅邦并没有正面承认林徐行的判断。但是心头的惶恐却挥之不去,他知道陈凌汐告诉过他,他需要忍受孤独和痛苦,但是他为了真爱,甘之如饴。他也知道陈凌汐说过,现在情况复杂,她会尽量避免与他接触。但是陈凌汐会给他请最好的律师,上下疏通打点,最多十来年,他们将会永远厮守。他会用他生命中所有的岁月对她来证明他的价值和忠诚! 这些话,林毅邦在黑暗的铁窗背后,对自己陈述过无数次,唯有相信真爱,相信陈凌汐,他才能让自己撑下去。 林徐行说得很快,似乎并不在意林毅邦到底听进去没有,他慢慢说着:“陈凌汐要的不过是你做一个最好的替罪羊,对于她而言,你就是一个值得被愚弄的傻子。别沉迷了,小叔叔!” 林毅邦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心头已经泛起了涟漪,他从未真正见过陈凌汐为他请的律师,也很久没有看到她美丽的容颜,他渐渐不知道到底应该何去何从。 林徐行挑起一个微笑:“愿意和我打个赌吗?” 林毅邦困惑地看了林徐行一眼:“赌什么?” “警/察的搜查已经遍布你们生活过的各种领域,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的真相迟早要败露。”林徐行点了点桌面,“如果有消息说,你打算翻供,你要不要看看陈凌汐的反应到底是什么?如果她真如她对你承诺过的那么爱你的话,一定不会让人杀死你吧?” 林徐行说得很慢,话语里却满是杀气,林毅邦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这么无聊的事情?”林毅邦脸色一变。 “因为其实你自己也想要知道答案到底是什么!”林徐行很笃定。他了解林毅邦,也了解陈凌汐。无论他们之间用什么样的模式相处,无论这份感情在伦理上是否正确,林徐行都抛开不管,不打算评价,但是林徐行熟知人性。 自私如陈凌汐,是绝不可能将林毅邦作为一生的真爱,苦苦追寻的“”来追寻和等候的。 林徐行慢慢抽出随身携带的牛皮纸袋里的照片,这才是他今天前来的杀手锏:“或者,所有人的语言你都可以不在乎,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看一看这个。” 照片显然是长焦镜头捕捉的,模糊的像素,大片的颗粒。尽管如此,林毅邦依然一眼就认出了画面中间的那个美丽身影,穿着酒红色的紧身礼服,妖娆姣好,那件礼服是他陪陈凌汐飞到意大利买的,他喜欢她穿那件衣服时候性/感撩人的模样。 但是照片中的陈凌汐正穿着他喜欢的礼服,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热舞,那样紧身的贴面舞,陈凌汐的臀部紧紧贴着身侧那个高大的陌生男人,表情里写满沉醉。 一连几张,都是陈凌汐和不同男人,在不同场合的照片,一样的恣意放浪,一样的无所顾忌。 “当你在铁窗之后的时候,陈凌汐并没有闲着。”林徐行轻声说。那些刻薄的评价之语,林徐行都懒得在林毅邦的面前吐露。 林毅邦一脸的难以置信:“不可能,一定是你ps的。” 林徐行缓缓说:“其实我有视频资料,你确定你一定要看?这只是尺度最小的部分。”虽然想要说动林毅邦,但是林徐行依然不打算彻底将林毅邦伤害到彻底。 爱并没有错,只是爱上了错的人。 林毅邦带着颤抖看着林徐行,嘴里喃喃的:“不可能的,不会的……”情绪剧震,显得有些混乱。 看守所的警/官朝林徐行示意,探视时间已到,不能再多留,林徐行唯有站起来,临走前最后说了一句:“小叔叔,你好好想想,我的电话你随时都能打通。我们才是骨肉相连的一家人,我们身体里都流着林家的血。”家人之间的密不可分,是我们的软肋,也是我们的力量。 林徐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毅邦的视线里,只留下他,戴着冰冷的镣铐,仓皇,茫然,充满疑惑。 第56节 而于此同时,季锦今天特意早下班,回到了家里。空无一人的房子她倒是早习惯了,最近的林徐行明明是“失业人员”,实际上却比她还忙,她下班回家经常见不到他也是常事。她试着拨打了林徐行的手机,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接听。 季锦这个时候联系不到林徐行,反而莫名地如释重负。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几张验孕试纸,走进了洗手间。 测试完毕,季锦困惑地盯着那条浓重红色的对比参考线,和那条几若不见,淡淡红色的测试结果线。 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锦把试纸上的说明书又仔细读了一遍。按照描述,可能是孕期过早,并不明显,也可能是误测。建议再过一个星期,测试晨尿。 季锦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再晚一点和林徐行通气吧,毕竟目前她自己也无法确认结果到底是什么。 她把试纸收好到柜子深处,那里林徐行轻易不会去看。还特意把装着验孕试纸包装的洗手间垃圾打包丢出房间。 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季锦这才舒了一口气。面对这个可能维系着他和她的孩子,她总想要百分之百确认之后再和林徐行提及。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十分谨慎。 刚刚收拾好这一切,林徐行的电话就来了:“刚才在一个不能带手机的地方谈事,怎么了?” “没什么事,我回家了,想问问你在哪里。”季锦声音温柔。 “这么早?”林徐行意外惊喜,“既然如此,我们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报了一个地址给她,“半小时后见。” 季锦依言到达了指定的地点,她迟疑地看向那个陈旧到有些斑驳的门牌号码,如果没有林徐行的到来,她绝不会轻易埋进这个看起来老旧的建筑大门。 林徐行看着她惊疑不定的神色,不由笑了,伸手牵她,手指温暖,他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保证是一个你意料外的好地方。” 季锦不由自主随着林徐行的引领前行,她就是这么全然信任着他,无论他将要把她带往何方。 果然是个惊喜! 季锦站在春、色满园的庭院里,第一次困惑于自己到底在哪儿。近处的安静小院,低墙灰蕴,墙角下是蜿蜒弥漫的翠色,繁花盛开,蝴蝶蹁跹。苍郁的树木将周遭拢了个严严实实,似乎连城市里原本喧闹的车流声也消失不见。远处,c市的高楼大厦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种感觉就好像历经沧桑,却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找到了一片净土。 “这是?”季锦困惑地问道。 ☆、chapter 105.不老时光 “这是你的遗产。”林徐行轻声说,“记得吗?爷爷在他的遗嘱里留了几套房产给你,这是其中的一处。”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原本是和季锦毫无关系的财产,因为爷爷慷慨的馈赠,她成为了这个美丽小院的主人。季锦歪着头打量着这间小院的每一处,安静而好奇。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季锦问道。 “这是我的秘密。”林徐行勾勒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什么意思?”季锦问道。 “字面上的意思。”林徐行笑了笑,决定不卖关子,“这里是我爷爷的老宅,在他发迹前,年轻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回来坐一坐。再后来,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带我来这里,陪我一起坐坐。” 林徐行难以描述,这座安静的小院曾经陪他度过了多少难言的时光。把伤痛变得绵软,给了他无尽的抚慰。 “其实我很意外爷爷把这座宅子留给了你,而不是我,爷爷知道这座宅子对于我的意义。”林徐行揉了揉她的发,柔软馨香,让人心生安稳。 “我也可以直接过户给你。”季锦丝毫不犹豫地说道。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徐行笑着,“就像你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一个缜密的人有意犯下一个简单的错误,还是在特别重要的事情上。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有意如此。爷爷在之前关于股权的遗嘱上已经证明了这件事。” 季锦恍然大悟:“所以你觉得爷爷是故意的,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对,他明知道这座宅子对于我的特殊意义,却没有按照常理留给我,而是留给了你,对于你而言,这不过是几套c市房子中的随意一处,地段虽然还凑合,但是年代日久,远不如其他房产价值高,你甚至不会注意到这座房子。而是对于我而言,这房子的意义不一样,我在这里度过了很多美好的时光,是属于我和爷爷之间的秘密,甚至于我回到c市之后,爷爷就是把我叫到这所房子里,说服我重回林家,把这么大的一个摊子的责任,重新承担起来的。” 季锦顺从地点点头:“障眼法。”一个对于其他人毫无意义的房子,藏在一堆房产中,给了季锦,其实只是想要林徐行去发掘其中的不同。 “所以,要去探险吗?”林徐行朝着她伸出手。 “当然,asyouwish。”季锦顺从地伸出自己的手,无所谓他将要带向何方。 宅子苍老而安静,却并不脏,只是一层倦倦的旧,就像时光在这里沉淀出一层久远的暖黄色。 “陈姨每周来打扫一次。”林徐行解释道,“就算她离开了林家,她也没忘了这个习惯。” 门廊上的摇椅旁还留着一份摊开的报纸,似乎有人刚才还躺在这里读报,很快就会回来。 林徐行的口气不无遗憾:“以前我很小的时候,喜欢趴在爷爷的怀里在这个摇椅上睡午觉,他会亲手给我摇扇子。” 季锦轻抚着他的手臂,没有说话。 正屋也一样干净而陈旧,家具无声立在灰色大理石的地面上,壁钟发出规律的响声,“咔嗒咔嗒”。 林徐行皱着眉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他轻声呢喃了一句,而后带着季锦在各个房间看了一遍。 有摆着他所有得奖奖杯的房间,奖杯锃锃发亮,水晶奖牌折射着日光,纸质的奖状都被相框裱好,整整齐齐挂在墙壁上。“学霸!”季锦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不由真诚地对林徐行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有林徐行所有小时候玩具的房间,季锦表示很羡慕,林徐行幼年期有太多可以玩乐的东西。爷爷能如此珍视封存,爱他至深。 甚至有一间房间里摆着几面哈哈镜,林徐行笑了笑:“没想到这个也还在。” 还有一间最阔而大的书房里,书架高至屋顶,书架之间的书梯林立。墙壁挂着不少合照,从小到大的林徐行,从一个年少的小团子,渐渐长成了青涩的少年,后来变成俊逸无俦的青年。 “我最喜欢这里。”林徐行抚摸着书架光滑的漆面,“我随时可以在这里消磨上半天。” 四处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季锦却觉得看到了更多的林徐行,那是林徐行成长的一部分,他安静地用这种方式和她分享。最后又回到了正屋。 林徐行牵着季锦的手在小沙发上坐下,阳光从玻璃窗里透进来,窗台上的兰花开得正好,一簇簇如同粉团,娇嫩雅致。 “一切都是老样子。”林徐行感叹了一句,“可能是我想太多,这只是爷爷留给我的一个念想,故意留给你,是让我珍视你吧。”他也有些踌躇不定。这里的每分每寸他都无比熟悉,看起来和往夕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里好棒!”季锦轻声赞叹,“阿行,仅仅只是看看这里,我都能感受到爷爷对你的爱,以你为骄傲。” 林徐行温柔地笑:“我知道,我很幸运,之前是爷爷,现在有你。”他吻了吻她的手背,在这样的地方,更容易让人心生感激。 季锦忽而出神,感谢爷爷曾经这样爱过眼前的人,也许,林徐行会是一个很棒的父亲吧,曾经学会爱,也懂得怎样去爱人。 那个瞬间,两个人都不发一言,只是安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美好。 “等等,这不对。”林徐行忽然皱眉说了一句,“和以前不一样。” “什么?”季锦困惑地退开,隐隐觉得,可能林徐行将会有特殊的发现。 “声音不一样。”林徐行皱着眉头,“以前的这里,更安静,能让人静下心来,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他眼神一亮,快步走到正屋的壁钟面前,仔细观察着这“咔嗒咔嗒”不停的大钟, 钟身陈旧而洁净,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他转头对季锦说:“这钟立在这里很久了,但是从来不走,更不会发出声音。” 他甚至问过爷爷,为什么要在房间里留一座不会走的钟?爷爷表情坦然,回答他:“因为人总要留点过去的旧东西,才不会忘了过去。”那座钟就是爷爷的过去。时光荏苒,这座走动的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林徐行推测道:“看来这座钟已经走了一些日子了,虽然是机械结构的,但是动力肯定不是依靠人上发条,不然早该停了。”他单手抱肘托腮,“这座钟的内部一定被改过,这就是爷爷想要传递给我的信息,他想要我打开这座钟。” 季锦目瞪口呆讶异站在钟侧,虽然一直知道林徐行很强大,但是他这么blabla不带停的,瞬间就得出这个有理有据,让她无言以对的结论,她还是有点愣。 “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开启这个秘密?”林徐行向她伸出手,表情温和,“相信你也好奇。” 季锦认真地点头:“要。”他生命的每分喜悲她都要参与,无论结局如何。 他们在钟门周遭摸索了一阵,季锦发挥了身为女性的敏锐,用细白的指尖在钟底侧面,摩挲到了小小的凸起,按了按,有松动的迹象,但是她力气不够按动,唯有拉过林徐行的手,按在上面:“可能是这里。” 林徐行点点头,男性力量的优势在这里被发挥出来,他双手叠加一按,钟门发出沉重的“咔哒”声,露出一线缝隙。 林徐行和季锦对望一眼,眼里都是好奇,他们一起把沉重的钟门推开,里面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工匠的天堂。 密密麻麻的齿轮,精妙地互相衔接在一起,黄铜的零件,历经多年,依然在岁月里沉淀下严密的咬合和亦步亦趋的走动。那美好的画面,就像一副移动的画卷。 “那里!”季锦率先发现了不同之处。 零件的底部孤零零躺着一块小小的空白,黄铜的铭牌,刻着一行数字。林徐行动手把那块铭牌拿了出来。就在林徐行拿开那块铭牌的瞬间,壁钟停止了走动,最后一声钟声依然发出悠然的轻响,就像岁月的喟叹。 时光又恢复到以往的静谧,窗外阳光明媚,花正好。 “数字?”季锦问,“什么意思?密码?”爷爷就好像一个布下谜局的世外高人,他们永远在追寻他布局背后的意义。 林徐行低头沉思没有回答。 季锦仔细观察着那一长排数字,对数字一向很敏感的她,在脑海中算了算,没有发现什么规律,那么摩尔斯电码?季锦摸出手机开始查电码表。 林徐行忽而轻声一笑,打断了季锦的动作。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意思了?”季锦惊喜地问道。 她早该知道的,这间老宅,这座大钟,这段林徐行经历过的童年,本来就是只有林徐行和爷爷之间才能破译的密码。那是专属他们的时光,专属他们的爱。 ☆、chapter 106.突然袭击 “季锦,先让我猜猜,你肯定把这个想复杂了,以为是密码,对不对?”林徐行盯着她握着手机的手,“你不会是打算查摩尔斯电码表吧?” 季锦很认真的点头:“对,没错。”她继续认真地求解,“所以,到底是什么?” “我敢打赌,这是一个银行账户编号。”林徐行揉着下巴,“而且是海外账户,瑞士爷爷熟悉的银行就那么几家,我查一查就能找到。” “你是说,这是现金?”季锦深刻知道,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流动资金对于林徐行而言多么重要。 “八/九不离十。”林徐行难得地带上了轻快的语气。 “但是,密码?”季锦问道,谨慎的她选择等待事情确定的结果。 “爷爷的密码,永远只有那么两三个。”林徐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我打赌,这个账户的密码是我的农历生日。他从来只在最珍贵的地方用这个密码。” 季锦忽而生了羡慕,这就是家人之间的爱吗?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美好,所以她无法评说。原来这就是父母祖辈,他们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林徐行扫平他可能遇到的任何问题。无论爷爷到底为此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需要我们抉择了。”林徐行清了清嗓子,“季锦小姐,你是否能将你遗产中的这部分资金授权给我,让我为你赚一大笔回来?” “请叫我林太太。”季锦这样回答他。 下一秒钟,林徐行温热的嘴唇覆了上来,他吻她,全心全意。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语言能形容他此刻的感受,狂喜,满足,幸福,安慰,感动……季锦总是能让他惊喜,每时每刻。 良久,季锦气喘吁吁挣开他,在他的怀里埋下头,轻声说:“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们是一体的,我们之间不需要授权。” 林徐行吻着她的头顶:“当然。”他喜欢季锦的这个定义,一体,就像他们彼此交融,永远不分离。 他把她托举起来,欢快地绕了一圈,季锦轻声笑着,任由他此刻快乐地像一个小孩子,林徐行总是太过温和稳重,只有在这里,在这样惊喜的时刻,他才能恢复成时光里他最活泼的样子。 “停下来,你要把我绕晕了。”季锦忽而心头一动,那个未知的结果,她和他都还不知道,赶紧捏了捏他的手。 林徐行立刻停下来,掐着她腰的手稳定地将她安放在地面上。他轻声道歉:“是我太兴奋了。” 季锦的脸颊染上一层健康的粉红:“我也很开心。为我们俩一起开心。”她心思一转,轻声说,“爷爷把所有的一切都算到了,不是吗?” 如果没有林徐行,单凭她一个人,或者任何人,大约永远也不会发现属于这个宅子里隐藏的秘密。 而没有她的授权,或者她决心将这笔钱纳入自己的腰包,她和林徐行之间难免罅隙。用一笔钱来考验他们之间的感情吗? 第57节 爷爷在赌什么?赌林徐行的警觉,赌他们对彼此的信任,赌他们的感情? 就像爷爷用一份遗嘱和自己的生命做赌注,赌了一个林氏的未来。爷爷为他们奉献了自己的全部,要的不过是他们的幸福和安稳。 林徐行手牵着她的手,迈出了这间老宅子,他们对彼此那么确信,并不怕所有的考验。 这样意外的发现,他们甚至来不及庆祝,林徐行忙着去确认账号信息和跟进后续的策略,如果有了一笔庞大的现金流,他的决策就要进行修正。他陪季锦匆匆吃了点东西,送她回家,季锦下车前,林徐行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用等我,我可能会加班整个通宵。” 季锦拍拍他的肩膀:“阿行,加油!”她在心底默念,也许,你不仅仅只是在为你我而努力,还有我们的孩子,还有那个将我们彻底牵绊在一起的神奇小生命。 林徐行点点头:“谢谢老婆。”他认真吻她。世界上所有事都可以等待,钱可以再挣,成功可以晚点来,唯有爱,经不起等待。 结束了这个绵长而温柔的吻,林徐行驱车而去,季锦回家。 没有林徐行陪她入睡的夜晚,有点难捱。季锦忽然恍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徐行已经是她身边最重要的人,没有他的夜晚,变得特别孤单。 床似乎大到漫无边际,明明已经是暮春初夏,夜雨淅沥,雨夜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被褥,让她渴望林徐行的体温。 似乎翻滚了很久,季锦终于是倦极,还是睡去了。明明很疲惫,第二天的生物钟却牢不可破,季锦准时在六点钟醒过来,闹钟都是多余。她叹了口气,还是爬起来,匆匆洗漱,换上衣服出门晨跑。 还是习惯的道路,还是往常的路线,从小区出去,经过毗邻的公园。心跳渐渐加速,喘息慢慢代替呼吸,汗水横流,新陈代谢在无限加速,脸颊滑过风的凉意,耳机里的音乐充满强烈的鼓点。 本来这一切都很自然,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季锦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她能躲过袭击,完全是靠冥冥中的运气。 她的耳机恰好松动,随着跑步的步伐,从耳中滑落,季锦漫不经心猛然一停,正是因为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没有音乐充斥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一个异样的风声。 那是简单利落的一下攻击,出自一个身手矫捷的高大男子。季锦下意识地错身一滑,那个瞬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全靠本能。 正是这关键的本能,让她躲过了她第一下最为致命的袭击,冰冷的刀锋穿破空气,擦过她的脖颈,与她温热跳动的动脉只在咫尺之间,危险擦肩而过。 季锦惊觉了自己所处的险境。 来者是个高大而陌生的男人,充满力量和格斗技巧,他毫不留情朝着季锦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季锦放肆尖叫:“救命啊,抢劫啊!”同时用自己学过的自由搏击和跆拳道,尽力灵巧地躲避着他的攻击。 男人有些愣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娇小柔弱的女性,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灵巧,显然是练过的,外加高声的尖叫,他不由心头烦乱,出手也变得更加粗暴狠绝。拳风呼啸,刀锋狠绝,毫不留情。 季锦努力稳住自己狂乱的心跳,这样的时刻,唯有冷静才能救她,她尖叫的同时,并不忘努力把自己的视线集中在刀锋上,唯有躲过那一点银亮的刀尖,她才有机会活下去。 偏头,转身,侧跳,弯腰…… 刀锋在季锦的眼中变得无比巨大,她受了两下浅伤,但都没有伤到要害。 季锦勉力在大汉的匕首刀锋和拳风当中,为自己寻找生机。 “唔!”饶是季锦尽量闪避,男性和女性在体力和速度上的差距也是巨大的,尽管灵巧躲过了两轮攻击,季锦仍是没有躲过速度极快的一拳。那拳狠狠落在她的腹部,季锦痛得钻心,一个踉跄,靠着背后的大树喘息了两口。 大汉脸露喜色,欺身上前。 “你要什么?无论雇你的人给了你多少钱,我出两倍。”季锦大声呼喊。体力耗到极致,她只有试试其他的办法。 那大汉的脸色显然一滞,那脸色先开始闪过一丝犹豫,而后却变成了咬紧牙关的决绝。 他不再犹豫,继续向着她发起一轮更致命的攻击。 “你们在干吗!?”脚步声和喊声由远及近,逼近了季锦和缠斗的大汉。 季锦心头一喜,看来她的尖声尖叫起了作用,不管是谁,她不信眼前的大汉能够在有目击证人的情况下对她做什么。 但是这却不足以阻绝伤害的来袭。大汉拳已出,来不及收势,而疲惫不堪的季锦实在无力躲过这一刀的攻击。 她细白的手指迎上了雪白的刀锋,最初的那个瞬间,她甚至没有意识到疼痛的来临。血汩汩流出,鲜明的疼痛突如其来地袭来,季锦剧烈地瑟缩了一下。 于此同时,她的胸口和也狠狠挨了两脚。最狠绝的一下即将扎下,季锦伸出手,染血的双手试图拦住他出手的致命一击。季锦下意识地把自己蜷在一起,那是一种母性的本能。 “干什么你!我已经报警了!你停下!”公园巡查队大叔的声音近在咫尺,厉声呼喊和阻止着大汉的进一步行动。 那个男子露出不甘的眼神,但是形势如此,他唯有放弃,瞬间走得无影无踪。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季锦的目光里,原本支撑着季锦的那种力量,忽而涣散,她背靠着大树蹲坐下来,鲜血无声流淌,她颤抖成一片秋风里的树叶。 “姑娘?你没事吧?”公园巡查队大叔和善的脸落在季锦的眼中,从未如此亲切过。 季锦深呼吸了两口气,才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大叔,麻烦你帮我叫下救护车。” 疼痛终于无情来袭,不仅仅是伤口深可见骨的双手,令季锦恐惧的是,她意识到,身体某个隐秘的地方,从下腹开始,疼痛弥漫,尖锐而令人惶恐。 ☆、chapter 107.爱你一生 季锦醒过来的时候,正对上林徐行焦虑的双眼。这样的场景似曾相似,似乎他总是守候着她醒来的那个人。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病房,熟悉的消毒水味道,看来季锦今年和外科真是结下了不解之缘。 季锦轻微动了动自己,手痛得厉害,其他几处轻伤相比之下并不算什么。她脑子昏沉,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她恍惚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入院。 那锋利的刀锋,狠绝的攻击,凌厉眼神的大汉的画面从她眼前如幻灯片一般闪过。 在她昏过去之前,她最后的印象是小腹的锐痛。想到这里,季锦忽然神经紧绷,虽然腹部的痛意已经消失无踪,但是心头却惶恐。她张嘴打算问道,却发现自己口舌干涩,出言只吐出了一个低哑的嘶鸣音。 林徐行赶紧递上一杯水:“别着急说话,你刚醒,慢点来。”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心疼和感激同时涌上心头,只要她还好好的,其他什么都好。 季锦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心头的焦灼却挥之不去,她急急哑着嗓子问道:“我的……嗯……身体有没有事?” 林徐行眼神一黯。 季锦心头“咯噔”一跳,心慌弥漫上来。 林徐行抚着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你还年轻,这都是小事,无论你最后留下什么样的后遗症,我都会一生陪着你,照顾你。” 季锦心沉到谷底,许久了才问:“情况有多严重?和我说清楚,我能承受。” 林徐行这样心疼,明明是他最珍视的季锦,却变成这样。他踌躇了一下,艰难地说:“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手部的伤口很深,可能终生影响抓握能力,不能太过用力,一些十分精细的动作也许做不到。但是没有关系,你本来也用不上这些能力。”这个时候他庆幸季锦不是一名高超的工匠或是钢琴弹奏家。他停下来,深深看着季锦,眼神中满是遗憾。 季锦继续等着他的下文,等了许久,林徐行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她问道:“就这样?” 林徐行一脸意外:“是。”他知道他的季锦坚韧又强大,但是他没有想到季锦居然面对自己可能留下终生的身体遗憾,依然如此坦然。 季锦感觉那颗沉到谷底的心,晃晃悠悠又有升上来的希望。她犹豫着想应该怎么问才合适。 “季锦!你醒啦!”刘甜甜惊喜的声音炸响在门口!她一手提着汤,表情里是满满的喜悦。她身侧站着徐静贞。 “你说说你都多少回进医院了!”徐静贞数落她,“真是不让人省心的,柳久期说她晚点来看你。” 季锦宿舍的闺蜜们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再次齐聚,就在季锦的病房里。 最有眼力劲儿的刘甜甜对林徐行说道:“既然季锦已经醒了,你还是赶紧回趟家,替季锦收拾一些她需要的东西来,我们在这里陪她,放心,有我们。”同时使了一个眼色给季锦。 多年同/居一室的默契让季锦心领神会,季锦点点头,对林徐行说:“没事,你去吧。”虽然心头有千头万绪,但是这个时刻,一个念头都拎不出来。 林徐行垂头沉思了一下,季锦饶是昏沉,也发现了林徐行有些不一样,他的头发凌乱,衣服染血,还被刮破了不少地方,染着污渍,与平日洁净舒爽的样子,天壤之别。季锦正要出言询问,林徐行已经先开了口:“也好,我很快回来。”安保的团队就在门口,他暂时不担心季锦的安全。 在季锦遭到袭击的时刻,开车回程的林徐行也遇到了“失灵的刹车”,还好清晨时分,车速不快,路上车辆稀少,他让自己的车撞上路中间一排填满沙的隔离桶,车打横栽进绿化带,好歹停了下来,不过一点轻伤在所难免。 刚刚脱离险境的林徐行,第一个念头就是季锦,如果背后的那个人手长到可以向他伸手,就绝不会放过季锦。可惜他的手机在这场小车祸中被撞了个粉碎。等林徐行心急火燎借用路人的手机,终于接通季锦的电话的时候,接电话的却是刘甜甜,她通知他季锦受到袭击,现在已经进了医院。 那个瞬间,林徐行只觉得自己血液冰冷,直到刘甜甜告诉他,情况比较乐观,最多是手部的伤口有可能留下残疾的时候,林徐行的心脏才重新找回那片刻的心跳,他联系到助理善后,自己就马不停蹄赶到了医院,一直守候季锦,直到她醒来。 在季锦困惑而轻微担忧的眼神中,林徐行捏了捏她的肩膀,转身离开病房。他微跛的腿部更是让季锦发现了他的异样,她正要出声喊住林徐行,刘甜甜揉了揉她的肩:“他没事,你放心,在等你的时候,我让医生帮他检查过了。” 刘甜甜很难形容那个时候的林徐行,平日如此从容而淡定的人,在遇到季锦出事的时候,完全失去了心神。眼中除了季锦之外,空无一物,配合医生的检查,就像一个无所谓的布偶。 季锦这才点点头:“你们怎么来了?” “快感谢我!我才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人。”刘甜甜笑了笑,“那个公园救了你的大叔,报警之后,打你最近通话记录,第一个是林徐行,没接通,第二个就是我。” 季锦点点头。 “另外,你的孩子没事。”刘甜甜压低了声音轻声说,“我之前的妇产科主治医生是我们家的老朋友,刚巧在这家医院,我让她帮你检查过了。血象能看出来,确实是有早孕,不过时间还早,过几周还是要做个b超,等确认胚胎有胎心才能确定。” 季锦那颗沉到谷底的心终于彻底从伤痛和绝望中爬了出来。 “为了不让别人破坏这个你能亲口告诉孩子他爸的惊喜,我打过招呼,没让给林徐行透口风。”刘甜甜朝着季锦眨了眨眼,一脸得意。 季锦突然有些感动,只要她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手的抓握能力什么的,她根本就不在乎好吗。 徐静贞像条狗一样蹭了蹭季锦的手臂:“你要好好的,你也是要做妈妈的人了。” 季锦用她还完好的那只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有些不确定的恍惚,依然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吗?” 刘甜甜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臂:“当然。”同样身为母亲,她此刻对于季锦的感觉最能感同身受,那种难以置信和意外后绽放的惊喜,让人的心中充斥着满满的感动。 季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这个世界上,可能已经没有任何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但是她正在孕育的这个小生命,却真真切切和她分享着同样的血液,全然依赖着她。 这个时刻如此温馨,柳久期的出现,倒把这种轻微感伤和温情的气氛冲淡。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没事!”柳久期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墨镜加口罩,直到走进病房才摘下装备,笑得没心没肺,“外面的保安团队好靠谱,差那么一点我就没能进来,那保镖都和我要签名了都没让我进,有原则。”她竖起大拇指,根本不在乎自己有多二。 “幸好没大事。”季锦淡淡笑,谁也不能描述她此刻的感激和庆幸。 柳久期大大咧咧凑过来,被徐静贞拦住:“别毛毛躁躁的,季锦如今也是当妈的人了。” 柳久期一脸惊喜:“恭喜恭喜!我要当干妈了!刘甜甜家的萱萱我已经是干妈了,如今又添一个,好开心!” 这一刻病房内的气氛温馨而融洽,时隔许久不见的宿舍闺蜜重新因为季锦的受伤而聚首。 而此时,位于林徐行家里的几个助理就没那么开心了。 这几个助理,最久的从林徐行回国开始就一直跟着他,资历最短的也有两年。无论是谁,这是几年来,第一次看到林徐行表情失去从容淡定,他显然怒气已经爆表,谁都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林徐行一边分神收拾季锦的所有东西,她的东西,他不容其他人染指。一边向着几位助理下命令。 “陈氏的股价降到每股27块以下,就立刻收购,有多少收多少。” “袭击季锦的人,我给你足够的资源,要什么给什么,就只有一条,必须给我找出来。” “林毅邦那边给我盯紧了,要有动作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我的刹车专门去约陈晨警官来查,查不出来就自己按时交辞职信,这么点执行力都没有的话,另谋高就。” “……” 每个助理心里的感觉都是“哇!林总你好可怕啊!”林徐行一向温和,这次季锦出事,倒是把林徐行最霸道总裁的那面完全激发出来了。 不问过程,不关心困难,要多少资源都给,但是只要结果,办不到就滚蛋,就这么简单! 所有人都绷紧了一根弦,无论如何,绝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chapter 108.打脸时刻 第58节 韩义慢慢地吸了一支烟,烟头火焰明灭,他皱着眉头扣着扣子。 秘书战战兢兢站在韩义的身边,她已经跟了韩义七年,她原本是韩家奶奶的私人秘书,等他奶奶去世之后,她就转而投身小主人。 作为一个有两个孩子的母亲,也一路看着韩义成长,她总觉得自己对韩义的人生有多照顾一点的义务,但是韩义这个孩子,一旦认准的事情,只要他觉得值得,从来不听任何人的劝。 韩义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只要他乐意,他可以用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和甜死人不偿命的话语,骗得人团团转。但是他一旦生气,那就是八匹马都拉不回的犟牛,一意孤行。 而她深知,真正生气起来的韩义是惹不得的。韩义嬉皮笑脸也好,大声骂人也好,那都不是他气极了的样子,真正生气的韩义就是这样,一言不发,皱着眉头,似乎冷静而克制,但是只要到达了韩义的那个爆发点,他发泄出来的怒气绝对让人心慌。 投资部的经理捧着胖胖的肚子跑进来,气喘吁吁:“韩总,我们按你的意思都搞定了,您看,这是股权报告。”他是凌晨两点钟被林徐行的秘书直接从被窝里挖出来的,韩义深夜下令,雷厉风行。他紧张地擦着自己额头上的大汗,满心慌乱。 “辛苦了。”韩义点点头,单手接过股权报告,仍是皱着眉头,一边吸烟一边看着报告,而后低声对秘书下了命令,“备车,通知所有相关人员,半小时内赶不到林氏大厦,就可以永远不用来了。” “是!”秘书噤若寒蝉,应声走了下去。无关年龄,一旦韩义流露出那种冷峻锐利如刀锋一般的怒气的时刻,她的心头只剩敬畏。 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韩义吸着烟,按响了手机上的号码,电话被很快接起来,林徐行在那边回答:“等等。” 而后是一声尖锐的尖叫,季锦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痛苦。 韩义觉得自己的神经仿佛被刀锋极快而痛地划过,他厉声追问:“怎么了?” 林徐行快步走出病房,低声回答:“没事了,换药,季锦坚持不用局麻,刚换完。”季锦一向隐忍,之间腿部骨折,为了脱困,她就靠一根木棒走了几公里,这次换药中忍不住惊叫出声,应该也是忍到了极致。林徐行心疼得要命,他恨自己不能替她承担。 “妈的!”韩义骂了一声,那些被他维持了很久的怒气,已经即将爆炸。他深深吐了两口气,稳住心神说道,“搞定了,半小时内我到林氏。” 林徐行倒是坦然:“交给你了。” “你不来欣赏一下他们的脸色?”韩义一支烟吸到尽头,他缓缓吐着最后淡蓝色的烟雾。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林徐行的声音透着冷静。比起寻仇,他生命中更需要花时间精力去陪伴的是季锦。 “林徐行你个孙子。”韩义忍不住冷冷吐槽,“把脏活都丢给我干,你他/妈的就陪着季锦。”想了想,自嘲地冷笑了一声,“妈的,我真是上辈子欠你们夫妻俩的。” “上辈子不知道,你这辈子只欠季锦的。”林徐行很冷静,“上次你没能让她免于伤害,这次你应该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吧?相信我韩义,你和季锦都是同样的人,你们对过去太执着,去做真正对的事情,然后忘了过去,重新开始。我们夫妻俩会很欢迎你这个老朋友。” 韩义安静听完林徐行的话,没有回答,轻轻挂掉了电话。 他整了整袖口,步履坚定走出门,韩义和林徐行,两个各自拥有强大资源和能力的人,他们都要保护的人被这么摆了一道,要付出的代价当然是巨大的。 于此同时,陈诗华正脸色灰败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面是和她同样颓然的陈凌汐。 “姑姑,现在应该怎么办?”陈诗华问她。 陈凌汐对形势看得更通透一点,凄然一笑:“这事儿就是一击必中,不中,我们俩就等着任人鱼肉吧。” “不会的,爷爷不会放任我们这样的。”陈诗华猛力摇摇头。 “如果他肯帮我们,你觉得我们现在还会坐在这里吗?”陈凌汐笑得更惨,陈诗华太天真。 “那我们走吧,越远越好。”陈诗华问道,“现金流虽然不多,也够我们带上妹妹一起过日子。” 陈凌汐厌恶地看了陈诗华一样,这是她和陈诗华的不一样。陈凌汐喜欢赌博,她喜欢人上人的位置,她明明比其他人更聪明,更有能力,但是大家都像选择性失明一样看不到她的努力和才华,她要的是赌自己爬上金字塔的顶端,让自己在所有人的眼里都光芒四射。 让她陈凌汐像一条丧家犬一样躲躲藏藏,别做梦了! 陈诗华已经开始翻找账务记录,嘴里喃喃的:“这部分我们可以带走,还有……” 陈凌汐转身站到落地窗前,安静地吸着烟,她不无嘲讽地想,她们一分钱也带不走,只是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到底是什么。 破产?那当然。想到自己即将变成穷人,那感觉真是让人绝望。 还有呢?陈凌汐脑子里乱糟糟的,不过,还好她还有些朋友和资源,只要会玩弄手段,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陈凌汐对自己的手腕很有信心,如果不是靠她的美丽和能力,她也不会一步一步,从陈家一个最平凡不过的女儿,嫁入林家,多年经营,终于能吃掉林氏。 不过就是需要卷土重来,谁怕谁!陈凌汐对着窗外的车水马龙,不由露出了一个傲然的笑容,没错,她陈凌汐从不怕赌博,也不怕赌输,她就是自己最值得骄傲的赌本,她总能赢回来。 “啪!”办公室的大门被用力推开,实木的门发出一个剧烈的撞击声。来者凶神恶煞,气势汹汹! 陈诗华和陈凌汐同时脸色一凛。 领头的大汉,神色冷峻,露出一个漠然的笑容,那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如此明显:“终于找到两位陈总了,不容易。”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陈凌汐和陈诗华拆借了资金的公司负责人之一。 为了能够在这次的林氏控制权争夺中,拿到足够的话语权,她们也算是倾其所有。陈凌汐嫁入林家多年,同时也参与林氏的经营管理,外加上和林毅然离婚后,持有了部分林氏的股票。陈诗华本来就是陈氏委任在林氏的管理代表,名下也持有部分林氏股票。陈凌汐和陈诗华的名下本来也有部分陈氏的股票,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她们用这部分股票作为抵押,借到了很大一笔资金。 正是这笔关键性的资金,帮助她们吃掉了林氏的控制权。 不过当陈诗华出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之后,林氏的股票就一路下跌,曾经的资产已经大幅跳水式的缩水。 她们能还上利息就已经烧高香了,更不要说把那部分本金归还。 陈诗华脸色一变,笑容不自觉就带上了谄媚:“张总,你怎么来了。” 被称作“张总”的男子张鹏脸色不变,态度既不倨傲,也不亲切:“上周五就是约定的本金回款日,但是两位陈总没有出现,之后也打不通两位陈总的电话,我只有亲自来询问一下情况如何。” 陈凌汐稳住自己的表情,笑了笑:“我们这么大一间林氏公司在这里,张总还怕我们还不起不成?都是误会。” 张鹏根本不吃这一套,脸色都不变:“我今天就是来消除误会的,按照公司规定,每天有万分之三的滞纳金,这点小钱我就不和您二位算了,先前的那笔本金,请立刻交给我。我们公司接受转账,支付宝,财付通,支票,本票等一系列支付方式。”他顿了顿,“如果二位支付有困难,我们接受实物,我把估价师都带来了,古董字画不动产,我们可以现场鉴定估价。” 陈诗华脸色又是一变:“我们不用搞得这么难看吧?” 张鹏淡淡说:“我也是为公司打工吃饭,大家都不用互相为难,您二位安心付钱,我保证不会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件。日后有资金困难的时候,欢迎继续来我们公司办理业务。”说白了就是认钱不认人。 “啪”,可怜的办公室实木门遭到了今天的第二次狠力打击。又是一声巨响,韩义带着风就走了进来,背后呼啦啦一片人群,都是一脸严肃,不苟言笑。韩义双手叉腰,明明是一件西装,却穿出凶神恶煞的味道。他环视一圈,冷笑一声:“呦!挺好,人都到齐了!” 陈凌汐和陈诗华心中大奇,这位爷又来凑的什么热闹? 韩义冷冷看着陈凌汐和陈诗华,慢条斯理说:“我最讨厌重要的事情让我说两次。你们制定第一次收购林氏策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们,动谁都无所谓,但是季锦是我的人。 然后呢?你们可一句也没听进去,二话不说陷害季锦,给她弄到警察局去,然后我打电话来骂人,让你们不准动她,这是第二次。中国话听不懂是不是?” ☆、chapter 109.要钱要命 陈诗华一言不发,陈凌汐堆起笑来:“韩总别生气,肯定是误会,季锦怎么了?”状似一脸无辜,不过毕竟上了年纪,松弛的皮肤上堆起谄媚的笑容,韩义看了恶心。 韩义缓了缓,不由“啧啧”两声:“还别说,你这演技,不去拿奥斯卡可惜了。” 陈凌汐还是那副谄媚的模样:“韩总这话说的,我听不明白。” 韩义二话不说,上来单手掐住了陈凌汐的脖子,陈凌汐一时间大惊,唯有顺着韩义的力量一步步踉跄地向后退去,直到背后抵上了墙壁,一阵生疼。 韩义的面孔逼近陈凌汐,声音低沉:“我说过了,重要的事情我讨厌说两遍,你再给我装一个,我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 陈凌汐被卡得难受,双手用力扳着韩义如同铁铸般的大掌:“有话好好说,韩总,你容我想想。”心头恐惧涌上来,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 陈凌汐是高族大家的女儿,从小养尊处优,纵然争斗不休,也都是用“文明人”的手段,暗地里玩手段,使绊子,虽然也用不干净的手段,但是都委托他人或者藏匿于阴暗,哪儿会像韩义这样,上来就动手。 韩义厌恶地把手松开:“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凌汐被松开之后,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部,她剧烈地喘息了两下,胆颤心惊,陈诗华惨白着脸色走过来扶起陈凌汐,她简直不知道眼前的两群人马,谁更可怕。 是要钱的张总?还是要命的韩义? 张鹏笑了笑:“韩总别动气,咱们好好说,一笔算一笔。” 韩义接过秘书递上的湿巾,仔仔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好,来算账。” 韩义也不客气,直接走过去坐到办公桌后,点了点桌面,投资部的经理恭恭敬敬把股权认证书送到张鹏手里。 张鹏认认真真看了一眼,眉头一皱:“韩总这是?” 韩义慢吞吞解释:“你面前这两个女人,打死她们,她们也还不出来这笔钱,林氏现在股票跌成这个鬼样子,她们那么点股份,也就值这么点钱了。” 原来,按照拆借的合同约定,陈诗华和陈凌汐如果在约定的时间点,还不出对应的那部分资金,那么她们所抵押的林氏和陈氏的股份将归张鹏所在的投资公司所有,外加她们利用那笔抵押来的资金购入的林氏股份,也只有作为债务抵押归还到投资公司的手中。而韩义提供的,是一份股权转让合同,略高于当前市面上林氏的股价,陈氏的更丰厚一些,毕竟运营者不是陈诗华和陈凌汐,算是一份厚道的出价。 “你们公司要的是现钱,拿着那些股权有什么用?转到我这里,大家皆大欢喜。”韩义缓缓说。 张鹏凝神思索了一阵:“但是这可不足够还她们借下的本金。”韩义是趁火打劫的架势没错,他才不管,他只关心自己的损失。 “我只帮你盘活这部分现金,剩下的你自己找她们要啊,她们的房产啊,首饰啊,基金啊,那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韩义有些不耐烦,又点了点桌面。 秘书立刻乖觉地给张鹏递过第二份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印刷着陈诗华和陈凌汐名下的所有财产,详细至极,连某年陈凌汐去参加拍卖会买回来的珠宝都名列其中。 “能不能从她们手里要出来,就是你的本事了。”韩义掸了掸自己的衣服,“我不过就是帮帮忙,省的你找半天。” “成交。”张鹏知道,股权这种东西,看起来很美好,他这里是钱进钱出的买卖,现金才是他最需要的。能遇到韩义这种乐意立刻拿现金出来的金主,他巴不得立刻签约。 至于陈凌汐和陈诗华与韩义之间的纠葛,和他无关,他只认钱。 韩义和张鹏就在陈凌汐和陈诗华的面前签订了合约,签个字罢了,几分钟后,张鹏握了握韩义的手,转而对陈凌汐和陈诗华说:“按照韩总的清单,我们的估价师刚刚研究过,上面的东西只够凑足你们本金的90%,我们将会在今天内全部收归到我们公司的资产名下,不属于二位的财产,就请不要贸然进入了。剩下10%,我给你们十天时间。”说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一切发展得太迅速,陈凌汐和陈诗华几乎没来得及反应。直到张鹏带着一大堆人又呼啦啦退了出去,陈凌汐才不得不艰难地相信,她和陈诗华刚刚和自己一同目睹了她们两人的破产。 所有东西被清算到归零的破产! 就在她们俩面前! 陈诗华有一种试图拖着陈凌汐一起变成墙纸的冲动,希望面前的韩义没有看到她们! 韩义的眼光却好像刀子一般飞过来,毫不留情:“现在,陈诗华你这个穷光蛋给我滚出林氏,这里不再是你的办公室。我的保全人员会‘护送’你出去。陈凌汐你给我过来。” 陈诗华尖叫:“你们不要拉着我,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惹了谁?不要用你们的脏手碰我!”其中一个沉默的保镖,二话不说,一巴掌就反手抽了陈诗华一巴掌,又重又狠。陈诗华一下就没声儿了,捂住脸低低地哭,哽咽硬藏在喉咙之间,不敢哭出声。 “你扇过季锦一巴掌,当赔了,现在给我麻溜儿地滚。”韩义不耐烦地抬着下巴,“赶紧给我扔出去,看着心烦。”保镖们二话不说,架起已经被打懵了的陈诗华,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硕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陈凌汐,她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起了一片片的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韩义点了点下巴:“知道我干嘛把你留下吗?” 陈凌汐摇摇头,别说说话了,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韩义比她想象中可怕多了,从刚开始的盟友,到他火速地背叛他们之间的联盟,一切反复得太快,陈凌汐这时候恨自己,为什么当年居然以为韩义是一个纨绔的世家子弟。 韩义皱着眉头:“因为你亲自下令袭击季锦。”口气阴冷,他对这个信息怒不可遏。 陈凌汐听他说得如此笃定,根本不敢继续绕圈子,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没有……那什么,我没有想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真的!韩总,您别生气,您听我解释。我真没想把她怎么样。我就是手下的人拍到了她买验孕棒,想着她应该是怀孕了,想把她弄流产,吓唬吓唬,一点小伤而已。” 韩义脸色一愣,季锦怀孕了?这个消息冲击了他一下,他眉头深锁,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 陈凌汐最会察言观色,打蛇顺棍上,镇定了下来,仍是不自觉地堆起那副谄媚的脸色:“您看,您这么在意季锦,她要是孩子没了,这不也是刚好遂了您的心意吗。 我真没打算伤她本人,只要她流产了,肯定要在家休息,那么投资分公司就会回到我手里,只要有了现金流,我这边就能喘口气不是。” 陈凌汐越说心越痛,刚刚韩义就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地买走了原本属于她的所有股份,还把她名下的所有财产都透露给了张鹏,让她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一文不名的穷光蛋。 而她,还怕他怕得要死。 韩义消化了一番这个消息,脸色依旧冷峻:“说完了?” 陈凌汐暗道不好,韩义显然不为所动,又变成了那副冷若冰霜的凶神恶煞样子。 “韩总,您大人有大量,您就放过我吧。”陈凌汐低低地哀求,无比卑微。 第59节 “早干嘛去了。”韩义冷哼。 “那韩总,您要怎么才能放过我?”陈凌汐忽而有了种无所谓的勇气,反正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东西,大不了一条命。 韩义翻了个白眼:“哪儿那么多废话,站一边儿去。就待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 说着,韩义就不耐烦地站起来,对着跟来的人点点头:“给我看好了。” 韩义又风风火火走了出去。 “等等,韩总,我们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陈凌汐不甘地问道,只是因为她袭击了一次季锦? 韩义的回报是让她彻底破产,一名不文,还欠下一笔巨款,陈家多半是不会帮她和陈诗华出这笔钱的,那她要怎么办?陈凌汐深深地绝望。季锦那个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韩义这么不管不顾? 韩义抬眼厌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出门,根本没打算给她任何解释。 他摸出电话:“收拾完了,陈凌汐给你留在林氏办公室,你到底要怎么着?” 林徐行低声说:“我到了。打蛇打七寸,你负责去打这个七寸,而我负责要保证这条蛇死透!免得反咬一口,这种黑心蛇,还是去地狱待着比较合适。” “随便你。”韩义迎面遇上了赶来的林徐行,双手插/进裤袋:“不是说不来吗?” “季锦睡了,我就赶过来了。”林徐行轻声解释,“你去看看她吧,剩下的我来善后。” ☆、chapter 110.陈年旧事 韩义似笑非笑看着林徐行:“你就这么放心我?”如果林徐行有那么一丝不放心,不坦然,也许他还会好受一些。 林徐行望着韩义略带挑衅的笑容,轻声回答:“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你错过了,但我不会。” 韩义如同被人迎面一拳。 他知道他其实早就错过了,他只是放不下心头的那点执念。 林徐行几乎是带着一丝悲悯看着韩义,其实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有些喜欢韩义,韩义是一个真诚的人,只是总用错了表达。 “说实话,现在这个时刻,季锦的安危我能信任的人不多。”林徐行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你就算是季锦的娘家兄弟吧。” 韩义狠狠出拳,锤了林徐行的肩膀。可恶,他甚至不能太用力,季锦现在的挚爱就是眼前这个让他看不透的男人,如果伤了他,怀孕的季锦要怎么办?!他苦笑着,这就是爱,他却只能这样默默承受,甚至无力挣扎。 林徐行没有躲,一丝闪避都没有。他就坦然站在那里,默默承受韩义的不轻不重的一拳。然后他知道,有些事情,韩义已经清楚他不能改变。 “去吧,她现在身边没人,我还是担心。”林徐行沉吟了一下,低声说,“我查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陈凌汐和陈诗华不过是马前卒,陈家那位大家长也许才稳坐在其后。” 韩义诧异地抬头,没有说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那这事儿就难办了! “你准备怎么办?”韩义问道。 “能怎么办,都动到季锦身上了,做男人的还不是该做的就做!”林徐行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一丝当仁不让的决绝。 韩义点了点头:“行,要什么说话。”转身就走,话语落在风里,“我先去照顾她。” 他们心照不宣地交接。 等林徐行一拉开办公室的大门,陈凌汐正在摔东西。 装饰用的甜白瓷花瓶,硕大的文件柜,书籍,文件……满地狼藉。 林徐行一偏头,刚好躲过了一个订书机。 “滚!滚!滚!”陈凌汐声嘶力竭地喊着,眼睛中血丝遍布,她已经什么都没了!随便来的人是谁,都给她去下地狱。她持续不断将手边能拿到的任何东西都四处乱摔着。她毫无理智,只是放任自己的怒气借由摔东西来爆发。 林徐行二话不说,从容地走到饮水机旁,躲过了陈凌汐摔来的几个物件。双手稳定,接了一杯水,继续同样从容地走到陈凌汐面前,一杯冷水迎面泼上去。 陈凌汐尖叫了一声,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盛怒之下,毫无理智,恢复理智之后,陈凌汐才看到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阿行?”她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 林徐行眼前的陈凌汐,早就失去了那个豪门贵妇的风范。她的袖子崩开一道裂缝,袖管耷拉着,松弛的赘肉露出岁月的痕迹。 她发型凌乱,无措地直棱着,连她的发型都反应出她的无所适从。 因为一杯冷水,陈凌汐的妆花了,眼妆像熊猫一样晕开,就像是留下了几滴黑色的眼泪。 林徐行厌恶地想着,这样黑心的人,如果真能流泪,大约也是黑色的吧。 “阿行!你好歹也是林家人,就算我和你三伯父离婚了,你也不能看着一个不姓林的人欺辱我吧?”陈凌汐似乎抓到了一根稻草,不管事实如何,能挑起韩义和林徐行之间的矛盾也是好的。 不明就里的陈凌汐又做了一件蠢事。 “你说韩义?”韩义冷静地问道。 “对对对,就是那个h市的富二代,趁火打劫,把我们手上林氏的股权都拿走了,阿行,你知道这对于林氏而言有多危险吗?”陈凌汐添油加醋,声泪俱下,生怕林徐行不以为意。 “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林徐行耐着性子。 陈凌汐更镇定了一些:“对对对,阿行,其实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真的,陈诗华年纪小,不懂事,一定要林氏的控制权,我作为她的亲姑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你那么有能力,一定能把所有事情处理好……” 林徐行打断了陈凌汐的自以为是:“其实我来,是想要救你的。” 陈凌汐惊喜地抬头:“什么?” 林徐行摸出手机,播放了一段mp3,录音的声音很空旷,陈凌汐却立刻听出了,那是属于林徐行的小叔叔林毅邦的声音:“对,其实整件事都是陈凌汐干的,我只是出来帮她顶罪的。” 林毅邦录在对话中的供词,揭示了一个让人震惊的事实,原来,林居安老爷子的去世,并不是林毅邦下手毒杀的。 他在林老爷子去世的前一天,深夜接到了陈凌汐的电话,要求他帮她去指定的地方拿一盒她口中的“常用药”,处于对于爱人的关切,林毅邦当然欣然前往。 这就是在关于林居安老先生死亡的调查当中,为什么会留下林毅邦深夜前往林氏名下实验室的监控录像记录。 至于那个关键证物——镊子上怎么会留下他的表皮细胞,他全然不知情。因为陈凌汐答应会和他之后双宿□□,所以这多半是出自陈凌汐的安排和设计。 陈凌汐早和他有私情多年,这次陈凌汐向他哭诉,她也是鬼迷了心窍,将林老爷子置于死地,不过是想要快点和他在一起。因为就算她和林毅全离婚,想要和林毅邦再婚,也必然会遭到林老爷子的反对。 佳人在怀的哀哀哭泣,让林毅邦头脑发热,答应顶罪,承担下这份罪责。 听完录音的mp3,陈凌汐脸色煞白。 “他都是糊涂了,随便乱说的。”陈凌汐良久才吐出一句。 “证据不是这么说的。”林徐行非常镇定,“警察搜查了你们共同的住所,找到了大量证明你们之间不正当关系的证据。同时也找到了你用来毒害爷爷那盒药物的其他药瓶,都出自同一个批次。另外找到了一个实验室的工作室人员,提供了证词证明你借用过实验室。” 陈凌汐在证据面前,已经失去了任何解释的余地。她冷冷的:“所以林徐行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是来救你的。”林徐行轻声说道,“不然,你将会在监狱里把牢底坐穿。”他淡淡丢出一张照片,点了点,“这张照片你还记得吗?” 陈凌汐眯起眼睛,照片上,她穿着一袭红色礼服,和一个高大的男人贴身热舞。她脸色一变:“你监视我?” “是。”林徐行点点头,“不过这重要吗?你更应该问的问题是,这张照片到底带来了怎样的后果。” 陈凌汐直觉这是一个陷阱式的问题,但是她无法抵御问出这个问题的诱惑,呆呆重复:“这张照片带来了怎样的后果?” “照片上的这个男人,有个‘爱人’,现在正在监狱服刑,终生。和你之后的罪名一样,我可以保证,你将会被和这位服刑的女性关押在一所监狱,同一个牢房。就在她看过这张照片,咬着牙想要找出你是谁的时候。”林徐行缓缓说着,他顿了顿,竖起一根食指指向天空,“更重要的是,正是你这张照片,让小叔叔林毅邦放弃了为你顶罪,出面指认你的罪行。” 陈凌汐想骂脏话,但她觉得言语已经不能表达她的愤怒。 “你一定很愤怒,想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对待你,觉得你人生悲惨,前脚破产,后脚就遭遇我这么阴险的人算计你,对不对?”林徐行很淡漠地问道。 “为什么?”陈凌汐就是死也想死个明白。 “我母亲怎么死的?”林徐行眼神一转,锐利如刀锋。他的面孔,一半在日光下明朗,一半在阴影中隐没,“如果我让谢莹莹选择,到底是保住林仁,还是保住你,你觉得她会怎么选择?有的事情,只要有人知道,就不会永远成为秘密。” 陈凌汐心头一颤,久远的记忆泛上来,谢莹莹这个没用的女人,永远把自己的儿子当得比天大。她咬了咬嘴唇,还是决定为自己搏一把:“阿行,你不要听她乱说。” “其实我看到过你的鞋子,就在窗帘背后。”林徐行直直看着陈凌汐,“虽然我只有九岁,但是我记得很多事情。” 陈凌汐的脸色这才肃然一凛。 “还有我十二岁那年,你试图毒死我。”林徐行缓缓说,“接触式□□,藏在我季节性皮疹发作的那个春天,我住了很久的院。最后我就住校了,记得吗?” 陈凌汐脸色苍白如纸,喃喃的:“不,你不该知道的。” 林徐行轻声说:“没有任何罪恶能永不暴露。只要你做过,总会留下痕迹。” “但是你母亲的死不能全怪我,她本来就病得很重,谢莹莹才是谋划的人!她想要你的母亲死!这样她才能带着林仁嫁进林家。”陈凌汐的眼神闪烁着怨毒,有些罪恶,她不能一个人抗,要死,就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chapter 111.遗臭万年 “就为了这个,你就杀了我母亲?”林徐行声线冰冷,带着隐忍的难以置信。 “阿行,真的不能怪我,都是谢莹莹的主意。”陈凌汐哀哀说着。 “谢莹莹是你安排给我父亲的完美小三而已,你真的以为你和她做的那些肮脏的勾当,能完美无缺,谁都不知道吗?”林徐行只觉得厌恶。 陈凌汐彻底放弃了反抗,林徐行显然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在他面前继续负隅顽抗,看起来毫无意义。 “既然如此,你还和我说这些做什么?”陈凌汐不由冷笑了一声,求饶不成,反而愤怒,“你刚才还说要救我,是害我吧?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真的是来救你的。”林徐行慢悠悠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我估计大约二十分钟以后,负责爷爷的案件调查的陈晨警官就该出现了。如果你现在离开林氏大厦,估计还来得及和他擦肩而过。” “你肯放我走?”陈凌汐疑惑地问。 “容我澄清一下,我并没有限制过你的人身自由,我只是在这里和你进行了一场有关往事的会谈。当然,我也没忘记录音。忘了告诉你,这个房间里当然有为了林氏安全加装的摄像头,都在安保记录中备过案,影像和声音都将成为第一手的记录资料。”林徐行淡淡说,“我强烈建议你不要逃避法律的制裁,但是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我劝说无效的情况下,也不能对你做什么。” 林徐行夸张地一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陈凌汐骂了一句:“你个混蛋!” “比不上你的狠毒,我亲爱的杀母仇人。”林徐行冷冷回答,“而这还不是你做出的最大错误,你还杀了我的爷爷,陷害我的小叔叔,甚至袭击我的妻子,你以为真的永远不会逃脱制裁?” “这次算你狠!”陈凌汐并不瑟缩,眼中冒出凌厉的怒气,“不过你不要得意得太早!别以为陈家人就这么任你欺负。” 林徐行似乎是觉得好笑:“然后,谁会为你出头?陈诗华?你进去之后,她会为了那剩下的债务被贷款公司追得四处躲债。你家爷爷?手术应该还在恢复期吧?陈家大家长陈凯?他要是知道因为你们俩的愚蠢和贪婪,你们名下那数额不小的陈氏股票已经易主了,应该才是第一个想撕了你们的人吧?” 陈凌汐脸色难看至极,最后说了一句:“你不要小看我们陈家!我是没出息没能力,但是你要真敢动到陈家的命脉,你试试看!据我所知,你刚因为车祸吃过苦头吧?不收手,你还有的受!” 林徐行根本没理会陈凌汐的威胁,只是抬起手腕:“还有十九分钟。” 陈凌汐没有说话,夺门而出。 在她脚步匆匆的离开之前,她只来得及听到林徐行在她背后声线稳定的告知:“还有,忘了告诉你,韩义买下的那些股权,最后都到了我的手里。”林徐行眼睛也不眨,看着陈凌汐匆忙奔逃的背影,最后冷冷回应了她的逃离。 “林徐行你个贱人!”陈凌汐感觉到了一种猫捉耗子的恐惧和无奈,她狠狠一骂,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停。脑海中仅剩的念头只有远走高飞!只要留在国内,她没有丝毫活路!她甚至没有动脑子想一想,为什么林徐行没有拦住她。 林徐行冷笑着看她离开,轻声打了个电话给助理:“给我盯紧了,要是让她跑了,你明白后果如何。” 第60节 之后,陈凌汐的涉案以一个神奇的速度被定成了通缉犯,一个月之后,陈凌汐在偷渡船上被抓捕。 正如林徐行所承诺过她的那样,她最后和那位她撬过墙角的监狱一霸生活在同一个牢房里。 韩义在很久之后问过林徐行:“为什么要绕这么个圈子,不嫌折腾?” 林徐行淡淡回答:“我想要以后的任何人搜索‘陈凌汐’这个名字的时候,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杀人犯通缉令。” 遗臭万年! ** 韩义到医院的时候,季锦还没有醒,他轻手轻脚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季锦的侧脸。她睡颜恬淡,今天他在电话里听到的季锦那一声尖叫之后一直狂躁不安的心,直到此刻才终于被她的安详抚平,彻底平静下来。 夏日的风温暖而柔软地灌进来,他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关窗。 “阿行?”季锦初醒,模糊地喊了一声。 韩义心头一酸,转头笑:“是我。” “韩义?”季锦诧异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困顿,怎么也睡不够,“你怎么来了?” “没良心的丫头,我来看看你不行?”韩义很不满,季锦为什么总是要这么拒他于千里之外? “哦。”季锦这才反应过来,“坐。” 韩义坐在她身边,不顾季锦反应,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你说你是不是命里带衰?哪儿哪儿你都能受伤?人生中就没几次见到你,你不在受欺负。” 季锦哑口无言,这也是人与人之间的际遇,她生命中少数被欺负的时刻,都被韩义撞个正着。 “知道疼了吧?早告诉过你,你跟着你现在那个老公,保证没什么好事。”韩义依旧没好气,“让你不听我的话!”说着又打算上来弹她的脑门。 这个榆木疙瘩!早晚气死他! 季锦无奈地偏头:“韩义,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她语带威严,早就不是那个任由韩义搓扁揉圆的叶知柔。 韩义的手僵在半空中,想了想,还是落在了身边。 韩义削苹果给她吃,他刀用得极好,苹果皮又薄又长,绵延不绝。韩义很少伺候人,但是居然这次伺候季锦,让他甘之如饴。 季锦不领情,只是问:“林徐行呢?你是不是和他一起约定了什么事情?” 韩义苦笑一声,也没回答,只是安安静静把手里的苹果分成小块,盛在陈姨送汤来的饭盒盖里,专心致志,似乎这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良久才说:“林徐行去做他应该做的事情,你就好好养伤,都一个孕妇了,操那么多心。” 季锦一愣:“你知道了?” 韩义垂着头:“连自己被盯上了都不知道,陈凌汐派人袭击你,就是为了让你流产,她好接手你的投资分公司,吸现金流。” 季锦叹了口气:“小人做派。” 韩义继续冷嘲热讽:“长点心吧你。就靠你那个仙气十足的老公,你吃亏了都没人帮你讨个公道回来。” 季锦犹豫了一下,终于继续追问道:“你和林徐行之间到底计划了什么?”最近她觉得他们俩之间怪怪的。 “他没告诉你?”韩义诧异地问。 “我只知道一个大概。”季锦如实相告,“但是我受伤之后,情势变了不是吗?而且他不肯告诉我,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但是你知道!” 韩义顿了三秒钟:“你还是问他吧。” 明明这样好的机会,他从来学不会表达。 季锦不再继续逼问,尽管分开这么些年,但是她从来都是了解他的,他如果决心不说,她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韩义换了个问题:“你到底和林徐行打算怎么处理林仁?” 季锦按捺住自己的惊讶,装作不经意回答:“能怎么处理?还不就那样。” 韩义继续切着苹果,轻嗤一声:“就属你们夫妻俩心大。摊上这么一个弟弟,一个是亲生姐姐,一个是名义上的哥哥,乱不乱啊!还专注坑你们俩!要不是林仁和陈凯那么联合起来,林氏也不会那么就易了主,老爷子估计也不会去的那么快。兵行险着,林老爷子这点我还是服气的。” 季锦悄悄揉了揉床单,很多答案,她等待了很久,林徐行却没有告诉她。 林仁果然是她的弟弟,亲生弟弟。同父异母?她难言地品味着心头的滋味。原来,她的亲人长这样? 林徐行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还有陈凯?!陈氏目前的大家长!年内领跑那张著名富豪榜的领军人物之一,她早就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单靠陈凌汐和陈诗华,根本翻不出这么大的风浪,撑死不过是背后势力的白手套。 原来居然是陈凯!难怪! 季锦垂着头想得出神。韩义把一盒苹果送到她面前,闷声说:“吃。”想了想,又问,“你真的愿意就这么和林徐行一起蹚这摊浑水?和我回h市不是挺好?”他苦笑了一声,“孩子算我的,帮你养大。” 季锦心头巨震,一向心高气傲的韩义能说出这句话,她意外的同时难免触动。 韩义总说她笨,他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韩义,我现在这样很幸福,不需要变化。”季锦轻声回答。 “但是我总觉得不甘心怎么办?”韩义仰着脸问她,眼睛里全然是自嘲,想了想,又笑,“开玩笑的。” 下雨了,雨点打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更显得两人之间的安静格外空洞。 韩义站起来:“我走了。”他轻声的话语飘散在空气里,“季锦,希望你们够强大。如果不够,还有我在。” ☆、chapter 112.一本日记 大雨倾盆,但是初夏的天气里,一会儿就转晴。林徐行带着一身风雨回到病房里,恰恰赶上大雨初住,又露出淡淡的天青色晴空。 季锦正在发呆,表情怔忪,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抱歉,出去办事有点久。”林徐行随意抖了抖头发,纵然头发沾雨,依然不失潇洒俊逸,他走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又走开,去桌子上整理他带来的点心,“我买了你喜欢的那家甜点,来吃吧。” 季锦愣愣坐在床头,没有回答。 “好大的雨,说下就下,我淋了个正着。”林徐行口气平淡自然,那些发生在林氏的事就将从此逝去,陈诗华和陈凌汐都将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 季锦轻声叹了口气,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和我聊林仁的事情?” 林徐行的手迟疑地停下,他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蛋糕,果冻中心凝固着一朵盛开的樱花,慕斯的糕体糖度恰好合适,是季锦喜欢的清甜口味。然而他此刻的心情却带着苦涩。 他转过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任何时候。”他为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在季锦面前坐下,“这段事情太忙,这件事就被拖着,没来得及找你聊。” “你什么时候拿到dna检测报告的?”季锦问道。 林徐行犹豫了一下,依旧如实以告:“上周。” “结果是什么?”季锦倔强地想要他亲口说,虽然韩义已经将所有的答案昭示给她,但是她想要听林徐行亲口说。 林徐行握起她完好的那只手,轻轻吻了吻:“林仁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季锦点点头:“为什么瞒着我。” 林徐行轻声说:“因为我那么爱你。”既不忍心让她为了任何事苦恼,也不忍心因为林仁,他们之间心生罅隙。 季锦冷静地回答:“你要是够爱我,就应该知道,只要我们相爱,我们足够有力量解决所有问题。” 他知道,但是他没有季锦这么勇敢。他会怕,怕她受伤害,怕失去她。 “是我错。”林徐行主动认错,“我不该瞒着你。保证下次不会了,我们聊聊这件事。你怎么想?” 季锦不是无理取闹,抓住一点错处不放的人,她只是怕林徐行和她之间不是百分之百的坦诚,他们之间不应该,也永远不会有秘密。她冷静地回答:“林仁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也是你名义上的弟弟。” “我知道,但是我并不觉得这事儿算什么。”林徐行淡淡的。 “真好,我也是这么想的。”季锦轻声回答。“你还查到了什么?让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在乎林仁的身份之后,依然不敢告诉我?” 季锦太聪明,她敏锐抓到了林徐行绝口不提的真正原因,一定有任何原因。她容不得任何隐瞒,在她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更是!如果他们不能坦诚携手,如何能面对更重的责任? “有几点。”林徐行苦笑着,“都是从这件事延伸着查出来的。”拔出萝卜带着泥,这世界上本就有那么多事环环相关,像命运设定好的多米诺骨牌,牵一发而动全身。 季锦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准备好了,说吧。” “第一,我怀疑我的父亲害得你失去了父亲。”林徐行苦笑一声。 他的团队找到了一份当年的事故报告,居然还躺在档案库里,没有消失。叶如峰死于车祸,而当时使用的车子并非在他名下,而是属于林徐行的父亲林毅然。 “那个时候,谢莹莹已经嫁给了我父亲,事情发生的时候,林仁大概三四岁,应该是全然无辜的。但是我父亲为什么会借给你父亲车子,其中的原委就不得而知了。那天谢莹莹和我父亲的争吵你记得吗?她说,是我父亲害死了叶如峰。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论,不过你父亲为什么要来林家?是知道林仁是他的亲生儿子,想要把儿子要回去?还是另有隐情?”林徐行坦诚地说,“这里我还没有查明白,所以我没有着急同你谈这件事。” 季锦点了点头,说实话,这个理由她并不意外,从那天目睹谢莹莹和林毅然爆发争吵,她就模模糊糊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素未谋面的父亲,他漠如路人的父亲。 纵然有关系又如何?他们俩的父亲与他们俩,是全然不同的两个圈子,他们不需因其他人的错误惩罚彼此,背负无谓的重担。 “还有呢?”这件事季锦并不是不能接受,她继续问道。 “第二,我怀疑你和我共同的弟弟是害得爷爷去世的完美帮凶。”林徐行皱着眉头,“你记得林仁出现在林家宴会的那个夜晚,你是怎么告诉我的吗?” “你指什么?”季锦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的出狱时间。”林徐行捏了捏她的手指,“你说,他还有几个月才出狱,你甚至在他出狱的日子预订了一场洗尘宴。” “哦,对!”季锦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不过那之后,反正人已经回到了林家,她就没有继续纠结这种无谓的细节。 “我复查过他的出狱时间,事实上,他在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出狱。”林徐行声音透着一丝沉重。 季锦不由挑高了眉毛,早就出狱了?那么这段时间,林仁人在哪里?做了什么? “暗中协调林仁减刑的人,是陈家现在的大家长--陈凯。”林徐行问她,“你应该听说过?” 季锦沉沉地点了点头。 在c市做生意,不可能没听过这个人,就是放眼整个国内的投资圈,陈凯也绝对是最有实力的领军人物之一。 韩义之前没说错,相比之下,陈凌汐和陈诗华确实只能算做陈凯的马前卒,如果这件事放开来看,是陈氏酝酿已久对于林氏的兼并,那么他们做什么都不为过! “我有一种模糊的感觉,林仁突然的回归,爷爷的猝然去世,陈诗华的横空□□,甚至我们遭遇的这些困境,可能都出自一只看不见的手。”林徐行希望自己猜错,希望一切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心机深沉而阴暗。 “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林仁可能还发挥了一些其他的作用。”季锦暗暗忖度着,林仁当夜见到爷爷,爷爷第二天就修改了遗嘱,为什么?他说了什么?她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来,唯有继续问,“这就是你查到的全部吗?” 林徐行看着她,不免露出一点悲悯的神色,却还是如实回答:“第三,谢莹莹可能是导致你亲生母亲离开你父亲的罪魁祸首。” 命运就是这样,无情捉弄着他们。 “我的亲生母亲?”季锦茫然无措地重复了一遍林徐行的话。 “也许我查到了一点有关她的资料。”林徐行轻声说,“你的父亲叶如峰是c市人,而你却在h市长大,这点启发了我。我们找到你父亲叶如峰和h市的唯一联系,是在他二十多岁那一年,在h市建立锦绣缘的分店,那个时候,谢莹莹身处c市。你的父亲在h市待了三年,之后回到c市,再也没有任何去c市的记录。” “那和谢莹莹的关系是?”季锦问道。 “你父亲的故居,就是你曾经卖掉的那一所。”林徐行感叹命运的神奇捉弄,让季锦和父亲擦肩而过,“虽然几经易手,我把它买回来了。”林徐行认真看她,如果过去对于季锦而言,有那么重要,那么就让他亲手成全她,“我的团队在不破坏结构和物品的情况下,几乎把整所建筑掘地三尺,然后找到了一本日记。” 季锦点点头,她也曾经在那所建筑里短暂居住过,空无一物,她虽然不舍,但是为了生活,她把那所房子还是卖掉了,用这笔钱,她重新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如果不是林徐行这种找法,估计任何人都无法从其中发现任何秘密。“里面有我的母亲,有谢莹莹?”季锦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口气喟叹,已经预见到了结局。 第61节 “是的。”林徐行点点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回去替你拿那本日记来。” 季锦已经不想等待,她摇摇头:“日记后面再说,给我讲讲,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故事?” 林徐行揉了揉她的发,为她在床上找个舒适的姿势,把蛋糕和汤匙放到她的床桌上,配上一杯水,同时也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开始将这段故事娓娓道来。 季锦的父亲叶如峰是一个典型的风流人儿,那本日记里叶如峰提到与他有染的姑娘,真如过江之鲫,如果放到现在,就是一个大写的渣男。 叶如峰的感情生活里只受过一次重大的挫折——谢莹莹。谢莹莹本来是大家之女,可惜家世败落,但是她的人生观和姿态却依旧让谢莹莹对于当时刚处于创业期的叶如峰,如同高岭之花一般,遥不可及。叶如峰苦苦追求了谢莹莹几年,终于将谢莹莹追到了手。 无奈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他很快发现了谢莹莹在和他交往的同时劈腿了有婚之夫林毅然,男人的骄傲让叶如峰远走h市,一面是开拓市场,一面是治疗情伤。 ☆、chapter 113.终究错过 叶如峰的这本日记进展到h市的部分,就变得执着了。 叶如峰在h市结识了季锦的母亲苏念,当时她正就读于h市的一所大学,年轻活泼的苏念经过两年多的时间,终于融化了心如死灰的叶如峰,两人计划在苏念毕业之后结婚。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就在苏念毕业前夕,叶如峰接到了谢莹莹的电话,她向叶如峰哭诉了生活的不幸。 多情的叶如峰经过的几个夜晚的思考,决定回到c市,将谢莹莹安排好之后,再回到h市寻找苏念。而发现叶如峰离开原因的苏念,大发脾气,提出了分手。叶如峰也是年少气盛,大吵之后,与苏念分手,回到了h市。 c市的谢莹莹当时依然没有摆脱小三的身份,年岁渐长,青春蹉跎,红颜老去却看不到未来。一通冲动的电话,一个惦念多年的人,叶如峰居然就这样回到了c市,谢莹莹说不感动是假的。 叶如峰在日记里倾诉了自己的痛苦,他明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但是年少的爱恋却让他无法全然放下谢莹莹。 这大约是叶如峰最终打动谢莹莹的时刻。她诱惑叶如峰与她发生关系之后,提出将会与叶如峰共度一生,让叶如峰给她一点时间,她将会与林毅然分手。 那个时候的叶如峰甚至带着矛盾和痛苦,一方面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不道德,一方面又对远在h市的苏念心生悔恨。 这段关系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年左右,谢莹莹本来答应与他一起结婚,却在最后时刻反悔,和叶如峰分手。 这段痛苦的历程就此落下帷幕。 失望之下的叶如峰又前往了一次h市,那是他的疗伤城市,还有他挚爱过的苏念,但是此时苏念已经离开了学校,消失在茫茫的人海里,杳无音讯。 叶如峰只在h市停留了几天就返回了c市,专注在锦绣缘的经营上。 两年之后,叶如峰收到了苏念的信,说她罹患绝症,死前想要坦白一件往事。当年他们分手的时候,她怀孕了,她赌气没有告诉他,最后生下来,是个女孩。苏念无依无靠,身无长物,就将孩子留在公园的长椅上。 年月过去,苏念后悔极了,却因为自己生病,再也无法寻找那个被她遗弃的孩子,如果叶如峰对这点骨血还有丝毫的留恋,请叶如峰寻找这个孩子。 叶如峰赶到苏念的病榻前,刚刚赶上苏念咽气。她握着他的手,眼中含着泪水,让叶如峰一定要将他们的女儿找回来。 叶如峰开始了多年的寻找。 日记戛然而止,直到叶如峰去世前,他都没有找到他和苏念的这个孩子。 “这孩子就是你。”林徐行揉着她的头发,眼中藏着怜惜。 季锦忽而感觉到了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你是说,直到我父亲去世前,他都在寻找我?没有放弃过我?” 林徐行微笑:“是的。”心头生出由衷的骄傲,这就是她的季锦,总能在最坏的信息里,看到最振奋人心的积极一面,让他怎么不爱她。 季锦把头埋进林徐行的怀里:“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好了。” 无疑,谢莹莹的行为不值得称道,但是父亲和母亲就算没有谢莹莹,能长久走下去吗?他们当时都还太年轻,学不会如何相处,那样任性的分离和相聚,那样不负责任的行为,他们真能成为一对佳偶?季锦心怀疑虑。 更重要的是,时间是不可逆的,往事不可追,来事尤未知,唯有当下可以握紧。季锦早就学会应该放下一些事,才不会让自己过得太过痛苦。 她慢慢地消化着这个故事,努力忘记那些让人难过的部分,想着其中人性最为温暖的光彩。就在林徐行的怀里,她不由有些失神了。 林徐行托起她的脸,像珍视珠宝般小心翼翼,他说:“无论如何,你还有我,这一生,我都会好好照顾你。”他口气坚定,似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更确信无疑。 季锦心头欢喜涌动,只要有眼前的这个人,紧紧握着彼此的手,那些过去的,将来的,忘却的,纪念的风雨和波折,又有什么可怕。他们的爱情没那么轰轰烈烈,却充满韧性与力量,足以对抗所有的问题。 季锦心头一动,可疑的潮红爬上脸,燥热席卷脸颊,说怀孕什么的,感觉好羞涩,她轻声说:“其实,那个,我……” “嗞嗞……”放在床头柜上的林徐行手机,响起蜂鸣声。 季锦猛的顿住话语,转而说:“你先接电话吧。” 林徐行心头一暖,季锦在感情上,纵然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了,表白和说爱,还有种小女生的羞涩,他自在地轻松一笑,揉了揉季锦的头:“你什么?”任由手机响个不停。 季锦笑着掐了他一把:“讨厌。”眼角瞟过林徐行的手机,脸色渐渐冷下来,“你还是先接电话吧。” 林徐行转头一看,屏幕上的“林仁”两个字静静出现。他眉头一皱,林仁和谢莹莹离开林家之后,林仁就从来没有联系过他,突然打电话来,还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刻。 林徐行沉了沉情绪,把电话接起来,开了免提:“喂。” 林仁几乎是有些惊慌失措地在电话那头喊道:“林徐行,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徐行皱了皱眉头:“第一,你应该叫我大哥,第二,到底发生了什么,说清楚。” 林仁咬着牙:“你是不是收购了陈氏的股票?” “那是保密的商业决策,无论收没收购,和你的关系是什么?”林徐行沉稳地回答,对于是否收购陈氏股票的事情不置可否。 “你最好吐出来!”林仁喊着,“不要试图和陈氏作对,你前两天的车祸,还没收到教训吗?我也就是看在大家曾经是一家人的份上,提醒你一句,要是你这么闹下去,收场很难看。” “你威胁我?”林徐行沉声问,“林家才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林仁,不要走太远,你的家人一直在等你回来。” 林仁肆意而张狂的笑从听筒的另外一侧传来,良久才停下来:“真是好笑。” 谁也没有继续说话。 “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林徐行,你惹的人,势力比你更大,能力和财力都比你更强,你不收手的话,不是每次车祸都那么幸运,也不是只有你会受到威胁,你的妻子和父亲,你真的要拿他们做赌注?”林仁也是用尽了耐性。 林徐行皱着眉头又想了半天,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受到了什么威胁,告诉我,我来帮你想办法。” “现在是你的麻烦比我多!”林仁挂掉了电话。 林徐行看了看电话,一脸困惑,从口气到逻辑,都和熟悉的林仁相去甚远,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季锦一脸紧张:“到底怎么回事?” “不清楚,不过应该很快有消息了,我的团队还在查。”林徐行轻轻地摇头,“我能接受竞争,但是用家人做威胁,这手段太low,不能姑息。” 季锦垂着头,若有所思:“如果这一切都是陈凯,甚至是陈家老爷子的授意,你觉得和他们长辈间的纠葛有没有关系?” “多少有一些。”林徐行给了一个肯定,“不然不会在爷爷去世之后,小动作来得如此密集。” 家人是我们最柔软的铠甲。 季锦只是静静看着林徐行,淡淡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徐行同意她的判断,但是等待事情的结局,从来不是林徐行的风格,他要随时把节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在遇到强敌的时候,更是! 他吻了吻她的头发:“你就别操行了,这些事情交给我,你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把你的伤养好,别再让我担心了。” “我的伤是陈凌汐和陈诗雨背后指使的吗?”季锦问他。 “是,相信我,她们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林徐行揉揉她的头发。 季锦忽而绽放出一个笑容:“我相信,我从来没有不信你。” 林徐行也笑,季锦总有办法让他打从心底的最深处微笑出来。 于是他吻她,情动的时刻,他探手在她的后背间游移,他小心翼翼,又饱含渴求,她光滑的皮肤仿佛有着魔力,总吸引他一步步沉沦。 季锦气喘吁吁地回吻他,她知道他的渴切,但是她却没办法全然回应。 她心头一动,用她还完好的那只手按住了林徐行不安分的手:“等等。” 林徐行忽然惊觉自己的唐突,她明明受了伤,他太过急切。 他拥住她,在她的颈窝间喘息:“等等。”他绵长地呼吸,将自己的*强压下去。 季锦唯有围紧他的颈圈。 林徐行喘息了两声,渐渐安静下来,保持着这个依靠着他的姿势,在她的颈窝间轻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一起生个孩子吧,男孩女孩都好,女孩更好一些,温柔恬静,像你一样。” ☆、chapter 114.突如其来 季锦眼睛晶亮,如同蕴着一汪春水,干净透彻。 她把林徐行的手从脸侧拿下来,安静地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张b超报告,普普通通的a4纸,印着一张超声图,模糊的黑白形状,看不出任何细节。 她把报告送到他的面前,无声望着他。 林徐行一愣,接过报告,仔仔细细读上面的内容。许久了,脸色都看不出任何端倪。 季锦安安静静等着他的反应。 林徐行似乎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足够消化这份狂喜,他小心翼翼又深深地将她抱进怀里,声线里藏不住激动:“谢谢你!” 那瞬间,喜悦和满足充满胸臆,这是生命中最棒的奇迹! 季锦用单手揉着他的发:“也谢谢你,这是上天送给我们俩最好的礼物。” 季锦假装没看到他眼底那丝浅浅的泪意,只是拖过他的一只手,覆盖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他/她在慢慢长大。” 那里平坦一片,却孕育着生的奇迹。 ** 林仁站在陈凯的对面,再一次觉得自己渺小。 陈凯有一间很大的办公室,38层的顶楼景致,整面落地窗,一眼望出去,车水马龙,熙来攘往,众生都如同蝼蚁。 林仁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的时候,他刚莫名其妙被保释,他厌恶监狱,虽然刑期逐渐在缩短,却难掩他的烦躁。陈凯突然将他召唤到了这个办公室,那时候夜幕低垂,凌晨两点的办公室里,陈凯和他的团队,却一直在工作,似乎没有人知道睡眠为何物。 陈凯年过四十,正是商场上年富力强的时候,他拼得令人发指,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剩下时间都在工作。 林仁从来不理解,但是人类的本性,就是对不理解的事情充满敬畏,所以林仁一直很敬畏陈凯。 陈凯问得十分简单直接:“你哥哥林徐行从你手上夺走的林氏,你想要夺回来吗?” 林仁答应了,从此,与虎谋皮。 陈凯威严地对着他,轻描淡写地问:“林徐行收到应该收到的信息了吗?” 林仁恭敬地回答:“当然,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思办。” “出去吧。”陈凯挥挥手。林仁退出来,感觉自己才能呼吸。不知道为什么,他怕陈凯,很怕。 林仁回到家的时候,谢莹莹刚做完spa回来,垂头丧气歪在飘窗上,看起来恹恹没有生气。 他问她:“怎么了?” 第62节 谢莹莹笑了一下:“没事。”纵然是她换了一家美容院,也难以避免地遇到了之前圈子里的熟人,冷嘲热讽。她以前是林家的媳妇,谁不是上赶着巴结她。一旦她离了婚,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林仁也不在乎,他瘫在沙发上,为了自己未来的计划满头热血:“过几天,我就让你住回大宅去好不好?” 谢莹莹先是悚然一惊,而后说:“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好好的,别和那个陈凯搅和在一起,他那种人,自私的要命,从来只考虑自己,不想别人。” 林仁烦躁地摆摆手:“我知道了。”他最烦谢莹莹啰嗦,可她是他/妈,无论他的生父是谁,他摆脱不了这个妈。 这个懦弱又/宠/溺,狂妄又贪心的妈。 她爱他,他也爱她。 没有人能毫无保留地爱着他,除了她。 “话说,陈诗雨怎么很久都没看到了?”谢莹莹问着。 “谁知道。”林仁有些烦躁,从他那次生气甩了陈诗雨一巴掌之后,她就很少出现在他面前,毕竟他目前还是要仰仗陈凯的鼻息,和陈诗雨之间闹得太僵,总是不太方便。他倒是不担心和陈诗雨分手,毕竟当他爬上林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之后,多的是各种各样的姑娘朝着他前赴后继地爬上他的床,但是目前他不能和陈诗雨分手,他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我明天回一趟林家大宅,你父亲,额,林毅然有些话要找我谈,另外当时走得急,我有些东西落在林宅也要回去收拾一次。”谢莹莹爱怜地看着林仁,细细交代着。 “知道了。”林仁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打着他的《gta》。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林仁会希望在那个夜晚,他没有那么冷淡地对待谢莹莹,可以同她多聊聊,为什么她的脸色灰败,没有生气。 她其实是那个自始至终毫无保留一直爱着他的人,虽然这份母爱不知道是对是错,太过的/宠/溺塑造了林仁的人生,但是林仁始终知道,唯有母亲的身边最为温暖,无论对错,谢莹莹永远毫无保留地接受他的一切。 ** 林徐行陪着季锦坐在宽敞明亮的护士站,护士悉心专注,正在帮季锦换药,季锦隐忍的表情带着痛苦,但是却死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林徐行觉得心疼,所以接电话的时候,带着几丝漫不经心。 打电话来的是老熟人,系统内的世交,声音克制,满是踌躇:“阿行,我是你王伯伯,你找个地方坐下来,我有个不太好的消息,你听完了要挺住。” 林徐行立刻绷紧了神经,轻声回答:“您说,我扛得住。”这位王伯伯是司法系统的,难道是林仁又惹出了什么祸事?或是陈凌汐的案子出了什么变故? “你父亲林毅然还有他前妻,你谢阿姨,一起出了车祸。”他明显停顿了一下,“我现在就在现场,车毁人亡,救护车到的时候,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林徐行刚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瞬间,居然没有听懂。似乎是大脑为了保护自己而运行,没有消化处理这个信息的能力。 本以为不在乎,本以为林毅然只是他毫不值得爱和尊重的父亲,但是唯有失去的瞬间,才会知道,斩断骨血的痛楚。 “阿行?你还好吗?”王伯伯关切的声音传过来。 林徐行轻咳了两声:“我没事,地点在哪里?我立刻赶过来。” 林徐行努力将自己的所有思绪都全力集中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细节上,才不会让自己失了分寸,他本就是心志坚定,坚韧绵密的人,越是这样受到重大伤痛的时刻,越是要咬牙挺住。 季锦换好药,惊讶的眼光递过来,林徐行没有开免提,不知和对面说着什么,不过他表情凝重,脸带克制,能让一向从容的林徐行露出这种表情的,一定不是小事。 林徐行挂掉电话,扶着季锦回病房,一言不发。 “发生任何事,你还有我。”季锦捏了捏他的手,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父亲和谢莹莹去世了。车祸,三个小时前。”林徐行干巴巴地说着,“现在我要赶去处理。” 季锦愣了愣,她知道这个消息对于林徐行的冲击,顿了一会儿才说:“我和你一起去。” 林徐行按住她的手:“胡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怀孕加受伤,还到处乱走。 季锦更坚决:“这不是意外,如果他们的目标不只是你父亲和谢莹莹,怎么办?” 林徐行这才模模糊糊感受到了悲凉。他为自己身边的人总是带来各种问题,他却不愿意直视这些问题。 林徐行喘了一口气,才掏出电话:“方言,帮哥们儿一个忙。” 二十分钟后,林徐行在好友方言的安排下,前往处理自己父亲林毅然和谢莹莹的后事。季锦被林徐行坚决地留在了医院,季锦没有更进一步坚持,她相信方言的能量和为人,有他陪着林徐行,季锦还算放心。 方言小心翼翼看着林徐行托腮的侧脸,如刀削凿刻般冷静,一语不发,与他平日的温和决然不同。方言知道他和他家混账爹的关系不好,但是毕竟是亲生的父子,骤然离世,冲击自然不言而喻。 方言开言:“哥你别吓我,咱哥俩好久没见了,说说话呗。你一句话不说,我看着瘆的慌。”皱着眉头,哭丧着脸补上一句,“我知道你心里头难受,但是也不能憋坏了自己不是!” 林家爷爷林居安才去了没多久,林氏易主,风波不断,居然林毅然后脚就跟上了,怎么不让人疑窦丛生? 林徐行强迫自己必须冷静,如果这个时候他不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季锦怎么办?季锦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沉湎于痛苦从不能解决问题,特别是这事故的背后藏着一只黑暗的手。 “你说的对。”林徐行缓缓地回答着,一面说,一面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我父亲这件事,绝对不是意外。”前脚刚收到来自不同人的威胁,后脚林毅然和谢莹莹就出了事。 方言心头一惊:“谁这么大胆子?” “如果让我猜的话,老对手。”林徐行淡淡地回答,“记得多年前,林仁的那个案子吗?后来我又仔仔细细查过,那个号称和我有过节的美国毒贩,曾经接触过陈凯。陈家想要林氏,不是一天两天。”很多事情太过凑巧,其实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多巧合?陈家也算是用足了水磨功夫,心机之胆大,手段之卑劣,也称得上罕见。 ☆、chapter 115.明智之选 方言稳住方向盘,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这就难办了。 林徐行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冷风从侧窗里透出一丝丝,微凉,能帮助人清醒。 “哥,你想怎么办?”方言问他。 “都搏命了,还能怎么办?”林徐行苦笑一声,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干就干,谁怕谁!”方言从来不在乎。 “你别掺和进来,你是局外人。”林徐行试图劝服他。 “妈蛋,这个时候你和我谈局外人的事儿!”方言一句话啐回去,“就冲今天出事儿了,你第一个打电话的人是我,这关我必须得帮哥扛了。” 锦上添花从不珍贵,雪中送炭才是真情。 林徐行有些感动,他静了静,才缓缓说:“方言,这事水深,你这份心意我收下了。” “少和我废话。”方言不耐烦地一挥手,“风险和机遇并存不是,真能拿下陈家,我还能少了好处?你就当是我一个大胆的商业决策吧。” 林徐行没有继续拒绝:“好。” 方言缓缓驶出高速收费站路口,漫不经心地转着方向盘:“那就行!咱哥俩一起战了这局,怕他丫的!对了,哥,你打算下一步怎么办?放心我必然是指哪儿打哪儿。”车速不快,车祸现场已经赫然在目 林徐行眼光深沉,看得很远,高速出口不远处的省道上,排着一片救援车,工程抢险车,正在将一辆被撞到变形的小轿车拉上拖车,现场的路面上,远远留下一大片血迹,被隔离起来,警车也将此处团团围住,相对于一场车祸而言,这个阵仗的确不小。 林徐行的全副心神已经被眼前的现场所吸引,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方言的话,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拉开了车门,一个健步蹿了出去。林徐行跳下车的时候甚至来不及等方言把车停稳。他一边快步走向事故地点,一边努力呼吸,唯有冷静,唯有有条理,才能将面前这个死局做活。 他一步一步走向事故现场,才能更看清楚现场的狼藉。撞向小轿车的是一辆硕大的货车,巨大的货箱里运送的是轮胎,这个时候货车的驾驶厢前部受到了损坏,那辆小轿车几乎是从货车的车底盘下面拖出来的。 满地血迹。 林徐行看到那个惨烈的现场,就知道,如果前车里坐着的正是林毅然和谢莹莹的话,基本上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他攥了攥拳头,继续向前走去。 王伯伯依然在现场等他,没有离开,一发现林徐行的出现,朝他招了招手,指指救护车的车厢:“去看看吧。”一脸不忍,不再多说,只拍了怕林徐行的肩膀。 尸袋里的身体,只有遗骸,场面血腥惨烈,林徐行还是认出了父亲的手,那上面带着他最喜欢的那枚戒指,手背一颗黑痣。 林徐行没有停留多久就出来了,他茫然地在车厢外站了一会儿,方言凑上来,递给他一支点燃的烟。 林徐行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抽着烟,目视前方,他给了自己一支烟的时间软弱。那些童真的岁月里,很少出现,但是遇到了他会微笑的林毅然的面孔,不经意从记忆的最深处浮现。真好,在这样的时刻,他记得的林毅然,依然是记忆里最初那个父亲的模样。 烟终于吸到了尽头,他狠狠把烟头在脚底下踩灭,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方言的肩膀:“稍等我一会儿,”而后转身朝着王伯伯的方向走去。 “多谢您单独通知我。”林徐行恭敬地主动握手,表达自己的谢意,要知道以王伯伯目前的位置,绝对不会单独出门处理一场车祸事故的现场,必然是因为他的关系才特别出现在这里。 “哪儿的话,你们林家是我们世交,这点该帮的忙还是要帮的。”王伯伯顿了顿,“不要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件事很可能查不出什么,目前没有收集到车祸以外的证据。” 货车司机是从c市前往d市跑长途运输的老司机,没有酒后驾车,货车没有超载超长超高,在这条省道上正常行驶。 按照轮胎痕迹和货车司机的描述,林毅然和谢莹莹的车是突然从侧面蹿出,打横甩在他的车面前的,他的车刹车不及,就造成了这起车祸。 林徐行点点头:“麻烦您了。” “那辆小轿车我们会带回去做进一步的分析,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王伯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样。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很多事情就算没参与,也有所耳闻,如果真是陈家的人打定了主意做这件事,一定不会留给他们任何低劣的痕迹,让他们有迹可循。 林徐行心照不宣地颔首:“已经十分感谢王伯伯您了,以后您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王伯伯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方言这才凑过来,揉了揉林徐行的肩膀:“哥,你还好吧?” 林徐行盯着地面的一片血迹,流得那么触目惊心,他几乎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点,林毅然为什么和谢莹莹会一起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们的车子打滑横向撞出?他不由有些出神。 “哥?”方言强揽住林徐行的肩膀,让他的视线离开现场的血迹,“我刚才已经联系了医院,还有对应的一系列部门,后面的事情你别担心,一定是立刻处理,你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我送你回去?” 林徐行点点头:“我们走。” 方言长舒一口气,还能正常和他聊天,说明林徐行没大事儿,他问林徐行:“事已至此,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林徐行听见自己带着微颤的声音回答方言:“我打算让陈凯觉得我很怂。” 方言一愣。 ** 季锦的脚有些肿,明明才怀孕没几天,都还没显怀,她的脚就已经开始水肿。林徐行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缓缓按摩着。 季锦一边享受着林徐行的按摩,一边看着他明显瘦下去的脸颊,觉得有些心痛,他虽然手上没停,眼睛却一直盯着侧面的笔记本电脑,一心二用。 “阿行,公公的案子,他们查出什么了吗?”季锦问道。车祸之后,林徐行就在马不停蹄处理着父亲的葬礼,之后就很少出门,陪着出院的季锦在家。 “车子没问题。”林徐行叹了口气,“没有其他值得怀疑的证据,警方已经没办法继续查下去,估计会以交通意外结案。” “但是?”季锦问道。 “但是父亲开的那辆车,不是他的常用车,是我的备用车,放在老宅。”林徐行皱着眉头,“这是个信息。陈凯在借此向我示威,我的车,我家的老宅,我的父亲。他想告诉我,如果可以,他什么都能做到。” “不仅仅是这样。”季锦回答,“公公现在掌管的那几家公司,是不是目前林氏最为稳定的几间?” “对。”林徐行叹了口气,“只有把林氏这一摊,搅得更乱,陈氏才能伸得进手来。”按照之前林氏的局面,林徐行的父亲林毅然,正是下一任林氏首席执行官的最大候选人。 “所以我挺意外,你居然把这个位置让给了三伯父。”季锦好奇地问道。 “我不是怕,我只是想得更长远一些。”林徐行缓缓向季锦解释着,他们之间一直没有秘密,只要她问,他就答。他理了理思路,慢慢解释着。 林徐行很清楚,他惹怒了陈凯,能给他摆了这样一道,不但逼着陈凌汐和陈诗华把林氏的股份吐了出来,甚至还搭上了陈氏的部分股份,无关份额,这是在打陈凯的脸。 “这个时候,陈凯比任何人都希望林氏的股价一路狂跌,他才有机会把控制权找回来!”林徐行解释道,“他好容易才吞到肚子里的林氏,怎么舍得这么就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你需要林氏稳。”季锦立刻明白了。 “对,这个时刻,在陈凯已经给了我很多‘警告’的情况下,如果我还坚持出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会让本来就不冷静的他,变得更为疯狂。”林徐行加重了一点力道,继续捏着季锦的小腿肚。“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觉得三伯父林毅全这个时候出任,比我更合适。” 之前林氏建筑的风波已经平息,林毅全看起来更像是亲陈一派的势力,能缓解和麻痹陈凯的判断,而且林徐行本就有意日后将林氏交到林毅全的手上,“我要为林氏打造一个挽救危局的英雄领袖,目前我最好的选择就是三伯父。他根基很深,对林氏也有很深的感情,与陈凯虚以为蛇起来,也最可信。” 第63节 季锦低头思索了一下,不得不赞同林徐行的判断,在当前的局势下,他的确为林氏选择了一个最好的中流砥柱。 “就这么放弃林氏,你甘心?”季锦问他。 ☆、chapter 116.全然信任 林徐行看着季锦的眼睛,眼神中的认真不容置疑,他回答:“其实林氏从不属于我。在我的内心深处,林氏是属于爷爷奶奶,是属于父亲姑伯这些为了林氏打拼了一辈子的人。我有我自己的路想走,和他们不一样的道路。” 季锦其实一直懂他的,他们一起共事了四年。林徐行一直对科技和改变人类的事业极有企图心,让他像叔伯辈一样,房地产、打造地标、饮料生产、乳业……这些四平八稳的实业,从来不是林徐行内心最想要的东西。 “所以,如果这件事能真正尘埃落定,你想离开林氏?”季锦问道。她双手交叠在左膝上,侧脸躺在手背上看着林徐行,有种别样的妩媚。 林徐行微笑着侧首,继续揉她的右腿:“也谈不上离开吧。爷爷去世前说过,希望我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对林氏撒手不管,我想要继续自己的事业,同时为林氏尽自己的一部分力量。”他顿了顿,轻声回答,“不过这一切都将放在你和孩子之后,要知道我的毕生梦想之一,就是成为一个无人能出其右的超级奶爸!” 季锦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竖起大拇指赞他:“果然志向远大!”这样的林徐行,让她如何不爱他? “你们对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任何事情都将会在优先级列表上为你们让出位置。”林徐行认真回答,他要季锦知道,她,或是他们,或是她们,对于他而言,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林徐行从小就知道什么对于自己而言才是最重要的,他一向明智。 “讲真,三伯父和爷爷的观念其实已经不一样了,我之前说服他出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之前,专门找他深谈过一次,他和我在某些地方的想法是一致的。企业做大做强,拥有更大的能力,承担自己应该负起的社会责任后,应该是个人能力闪耀的平台与回报社会的舞台,绝不是因为家族企业而苦苦绑架自己的枷锁。 在三伯父愿意继续担任林氏的首席执行官职位期间,他的所有决策将会得到全面的尊重,如果有一天,他对这个商业游戏,倦了,厌恶了,不想继续了,那么无论是聘请专业的职业经理人,或者脱手给其他财团也好,我都百分之百支持他的决定。 爷爷曾经说过,所有人都要好好的。也算是经历风雨,终于回归本心。”林徐行说完这长长的一袭话,看着季锦,希望季锦能听懂他的意有所指。 “林徐行先生,如果你是想告诉我,你可能会将一名不文,没有强大的家族和财力,那么麻烦你不用未雨绸缪了。”季锦立刻回应了自己的态度,“首先,我绝不相信你能让我们母子,或者母女,过上食不果腹的生活,其次,就算有那一天,不是还有我吗?”季锦有信心,随时能让自己孩子的生活过得优渥。 谁说女子只能是攀援男子的菟丝花,就算没有林徐行,她也是c市以严谨和敬业著称的“轮椅总裁”,是在半年内创造了投资业行业神话的季锦,她曾经在最为困苦的时候,依然为自己寻找生路,在未来的人生中,她的坚毅和韧性也将为这个家庭创造最为坚实的后盾。 就像季锦常常思索的那样。 你要不要养我,是你的态度。要不要你养,是我的决定。 季锦从不会在人生中失去选择权,在最艰难的时候如此,在这样的时候,她又怎么会失去自己的能力。 林徐行失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吻了吻她的脸颊,“虽然知道你不虚荣,但是我依然觉得,我应该给你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全部。” “我已经有了。”季锦点点头,“有你,有他/她。”她轻抚自己依旧平坦的腹部。 林徐行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心怀感激,继续爱着这个伟大的女人。 他吻她,态度虔诚,如感恩生命中的神迹。 许久,这个清浅却隽永的吻才停下来。林徐行依依不舍离开她的唇舌,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说吧,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谈的。”季锦如同读懂了他的内心,他们成婚不过一年,她却已经知他甚深。 林徐行露出为难的神色,没错,他要和她谈一件明知会让她为难的事情。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实话实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回到林氏的投资分公司里去。” 从林氏投资分公司成立的第一天开始,季锦就全心投入。核心团队从最开始对季锦的挑衅和质疑,渐渐发展到对季锦的信服与高效执行。季锦在其中付出了巨大的心力,那是无数次有理有据的数据分析,一次又一次对投资对象团队的深度接触,对投资结果的无数次计算和演绎,数不清的加班夜晚,多少次恳切的会谈和沟通…… 让季锦放弃这一切,无疑是残忍的。 那是职场新鲜人季锦从职业熟手到优秀管理者的华丽转身,而林徐行却在恳求她离开这个舞台。 “好。”季锦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就这样?”林徐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季锦是很有事业企图心的姑娘,突然这么久答应他了,他有些难以适应。 “不然呢?我要立刻签一份备忘录还是怎么?”季锦好笑地看着林徐行。 “不不不,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林徐行深知见好就要收。 “但是。”季锦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我需要知道我为什么需要离开投资分公司。” 林徐行皱紧眉头,一条一条分析给她听:“你离开投资分公司,就像我不出任首席执行官,而是由三伯父出任一样,适当的示弱,一方面是为了麻痹陈凯,让他觉得我将会就此收手,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知道的,我父亲和谢莹莹的葬礼刚刚过去没多久。”他口气里藏着一丝软弱。 这个时候,再有任何损失,如果是针对季锦或者孩子的,林徐行觉得他已经承受不起,他的人生中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害怕失去。 他吻着她的手指:“就当是为了安我的心。” “当然,我说过,无论如何你都有我。”季锦温柔一笑,他和她之间,从来没有彼此牺牲,只有互相成全。 他们深情凝望,这瞬间,他们都懂得了彼此的期望。 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这对小夫妻之间的深情时刻,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林徐行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书房的显示器上刷出了方言痞气十足的脸。 林徐行唯有放他进来。方言熟门熟路地摸到了书房,一进门,第一句话就把林徐行噎到无语:“哎呦喂,虐狗狂魔啊你们两个,足控福利,你们继续继续,我嘛也没看见。”他掩住自己的眼睛,却从指缝之间偷看林徐行和季锦的反应。 林徐行一句话骂回去:“滚蛋,少给我扯这些,说正事。”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容。 季锦发现,温文尔雅的林徐行只有在方言这些老朋友面前才会蜕变成青春岁月里的林徐行,不是全然的“乖”,带着那么一点点坏。 她爱着任何一个层面的林徐行。 方言笑了笑:“行行行,说正事。”方言从嬉皮笑脸boy切换到职业人,那也是秒秒钟的事情。 “嫂子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方言掏出一份报告,摊在两人面前。 “这是这段时间对于陈凯的所有资料清查。这部分是财报,相信阿行哥已经很清楚了,这部分是针对陈氏关系的清查,果然和阿行哥预料的一样。”方言沉重地点了点头,“官商结合,□□。” 林徐行将那份报告接过来,和季锦两个人头凑着头,一起读完了那份言简意赅却信息量巨大的报告。 陈氏的意外崛起,和陈凯搭上了强大的关系有着直接的联系,那股势力至今仍在与陈凯之间做着利益交换的勾当,各种恶行,不可细述。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报告,林徐行很清楚。 “怎么样,阿行哥?你准备怎么做?”方言问道。 林徐行抬头,从文件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恭喜你,方言,你马上将会得到一大笔资金的授权,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林徐行将自己的计划,细细在季锦和方言的面前讲了一遍,他们两人的表情从刚开始的诧异,渐渐转化为信服,之后是全然的听从。 方言最后只能反问一句:“阿行哥,你想清楚,这是很大一笔钱,你就放心这么直接交到我手上?” 林徐行重重拍了拍方言的肩膀:“就像信任我将自己的命交到你手上一样。” 这是一句很俗套的热血,但是方言却深知其中的托付和重量。 方言除了接下这份信任,并没有任何逃避的可能! “那阿行哥,你就等着瞧好吧!”方言朝着林徐行微笑。 ☆、chapter 117.远渡重洋 最近财经版的编辑,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林氏的问题到底有完没完?已经连续几周占据头条了,到底是闹哪样啊? 《林氏集团爆出丑闻!食品安全全民质疑》 《林氏集团成b市城市建设最大输家,曾经天价拿地,如今低价征用》 《林氏集团传出讨薪丑闻,拖欠农民工薪资,引发集体静坐》 《林氏集团股价狂泻,市值疯狂蒸发》 …… 曾经风头无两的林氏,如今已经是财经市场上的一味股价□□,谁买谁傻/逼! 季锦慢悠悠浏览着最近的新闻标题,问林徐行:“所以,你还打算按兵不动?” 林徐行笑得很轻松:“现在这些问题,是林氏爆发的问题,应该操心的人是三伯父,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季锦一沉吟,突然就明白了林徐行的深意,这明显是针对林氏实业的一系列举措,三伯父林毅全必须得拿出令人信服的解决方案,否则林氏交到他手上,迟早要遇到风雨。 一个合格的职业领袖,本就应该处理好所有的问题。 不过!林徐行继续微笑:“在三伯父处理这些事的时候,我也不能闲着。” 林徐行在和方言商定的第二天,就带着季锦来到了林家在h市的一幢别墅,在寸土寸金的h市,这幢别墅位于老市区,残留着民国时期街道的旧貌,一长排茂密的行道梧桐树,爬山虎遍布墙壁,美得苍老又沉静。 林徐行从来到这座城市开始,就很忙碌,总是午餐会谈后,回来陪她睡个午觉,又出门餐叙,凌晨时分才见得到人影。季锦心知肚明,却不能劝,这个时刻,林徐行正为了他们的未来而拼命,她又如何能横加阻拦? 季锦也没闲着,柳久期正在h市拍戏,她专门郑重地约谈了柳久期,告诉她,她的这笔投资是真的要开始运作了。 柳久期依旧没心没肺:“呦?居然钱还没开始花?我还以为都赔得差不多了。” 季锦长吐一口气:“你要感谢之前韩义收购的那个创业团队,告诉我们在婚庆市场上,什么才是最坏的运营策略。” 那个季锦一手培养扶持,最后却在签约的最关键时刻被韩义撬了墙角的团队,在韩义的运营下,半年之后就悄无声息死在了市场上,大约也只有季锦这种极为关注动向的人,才知道这个团队犯了多少错。 “只要有你在,我相信肯定没问题。”柳久期朝着季锦眨眨眼睛,“不过,你不是忙你家老公的公司,怎么有空自己创业?” 季锦不好深说,只能坦陈地告诉她自己早有的想法:“那边出了一点状况,我就离开了林氏。不过,就算没有发生这些事情,我迟早也是要离开林氏的。” “为什么?夫妻店不好吗?”柳久期眨巴着她电力十足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因为,我不想要我做出的所有事情都贴着林徐行的标签。”季锦不是女权主义者,她只是希望自己的事业,有那么一部分是全然属于她自己的,她有信心,也有能力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出来创业是迟早要做的一件事。” “你和你老公谈过这件事了吗?”柳久期问她。 “还没,但是我觉得我们不用谈。他太懂我,从他见我的第一天起。”季锦微笑,她想起林徐行诱/惑她与他结婚时候的筹码,给她属于自己的能力,让她为自己的单飞做好充分的准备。 “真好。”柳久期惆怅地双手托住下巴,“如果陈西洲能像你老公那么支持我的事业就好了。” “和他谈谈,夫妻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谈的。”季锦拍拍她的手。 柳久期烦恼地摇了摇头:“不是那么回事。”再不愿意多说。季锦只有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魔障,夫妻之间,情侣之间,谁没有需要自己才能迈过去的槛。 他人在其中,纵然如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都是毫无意义的镜花水月,只有身在此山中的人才能慢慢解开这个迷局。 季锦和柳久期谈定了投资和项目启动之后,着手搭建团队,在h市忙得团团转,之前她在h市就有几位行业大拿,想要沟通联系,接着这次的机会,正好一一约见,重新把创业的盘子铺起来。 林徐行常常感慨,明明季锦是陪着他到h事公干,结果最后仿佛季锦比他还要忙。两个人有种不出口的默契,都会尽量将空闲时间约在一起。在晨起的阳光里,说一会儿最近彼此的进度。 他们讨论彼此的进度和策略,互相给出自己的意见,默契的一如往日他们身为上司和下属。 “季锦,我想,我们还是谈谈你去m国这件事。”林徐行终于在这个早晨,对她说起了这个被他当成最坏状况下的提议。 季锦摇了摇手中的浏览的ipad,淡淡回问:“是因为这些事吗?” 林徐行点点头:“一部分因为是这个,一部分不是。这滩水真的很深很深,之前方言给我们的资料,不过是冰山一角,我越挖越心惊。” 季锦点点头:“这就是对方给予的回应吧。” 重新细看这些新闻,食品安全的丑闻在海关暴露,显示林氏进口的一批食品原材料检疫出了病菌;林氏建筑曾经高价拿下的一块地,居然如今被政府低价征用,原本的商业中心地标,变成了一条道路;欠薪丑闻就更离谱了,被“雇佣”来的“农民工”,在林氏门口静坐,而媒体齐刷刷的口径,更是让人目瞪口呆!新闻通稿的速度之快,观点态度之一致,让季锦更是嗅出了几分不正常的味道。 第64节 从这背后的势力推手看,至少需要深入海关、国土资源建设、城市规划、媒体资源,甚至黑色势力,才能出手这么一套组合拳,把林氏打趴下。 季锦总是这么聪明,让他不用多说,林徐行点点头:“能动用这么多势力和部门,你想想我们是在挑战什么样的势力。” “所以,送我走是你绝不退缩,绝不放弃的表现吗?”季锦明白,送她走绝不是林徐行的退缩,而是他只有先保证了季锦的安全,才敢展开拳脚,毫无后顾之忧。 他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说话,季锦太懂他,把所有事情都已经说完,他最重要的解语花。他又想了想,换了一个轻快的语气:“我在m国为你安排的地方,是以前奶奶读书的时候曾经住过老宅的地址,后来,我在m国定居的时候,把整个宅子全部翻新过一次。那地方很安静,有一条长长的坡道,一路都是草坪和繁花,大树都长了很多年,非常漂亮,有风来的时候,一阵一阵听着,美极了!空气很好,邻居也都是很和蔼的人,你会在那里过得很愉快。” 他把m国的避难所描述得如同童话里的乐园,季锦却不打算拆穿他,反而附和着:“那也很好,我一直觉得那所城市几所大学的商科都不错,我要去申请读几门课程。” 两人面对一切风险和难题,在直面的时刻,反而有几分潇洒的勇气。 “哦,那很好,我认识几位不错的教授,到时候你可以先读一个学期试试,然后……然后再看。”林徐行顿了顿,和季锦同时意识到,一个学期之后,属于他们俩的那个共同的孩子就应该出生了。带着他们共同的的希冀和欢喜,在一个前途未明的时刻。 “我要什么时候走?”季锦问道。 “越快越好。”林徐行沉声回答,“如果可以的话,我为你安排下个星期的飞机。” “好。”季锦点点头,而后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问他,“你什么时候过来陪我们?” “顺利的话,两三个月吧,就算遇到些问题,半年之内也该尘埃落定了。”林徐行沉吟着。 “我的预产期是圣诞节附近,希望到时候能一家团圆。”季锦窝在他的怀里,低声求他一个承诺。 “好,一家团圆!”林徐行答应她。 一旦事情商定,两个人就仿佛陀螺一般高速运转起来,季锦不打算因为要去m国,放弃手上刚有组建意愿的团队,资金和组织到位之后,她联系他们每天沟通一次,一周一个越洋的长会。林徐行没有阻止她,当她孤身一人,远隔重洋,有件让她关注的事情,反而是件好事。 而林徐行只能帮她收拾行李,他替她装好最后一件大衣,“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锦心头明明不舍,但是却说不出任何留恋或是反悔的话语。 她已经答应了他,那么该走就是要走,再不舍,也要迈出这一步。 “我们出发吧。”林徐行替她拎起行李,亲自送她到m国,而后将会偷偷回国,这也是障眼法的一部分,让敌人以为他们夫妻就此放弃,远渡重洋。 ☆、chapter 118.最后厮守 明明知道眼前还有千百件事情等着彼此,但是这趟前往m国的旅程,他们似乎都一起放慢了脚步。旅途漫长,林徐行将季锦照顾得很周到。 这次林徐行选了一家以环境奢华著称的航空公司,不是刻意为之,只是想让季锦过得舒服一些。旅行有单独的套间舱,环境舒适。 林徐行让机组成员帮忙把床铺成舒适的双人床,和季锦两个人选了一部电影,窝在机舱里看电影。 片子很新,刚下映没多久。他们俩都是把时间表活成救火队一样的人,每时每刻不是在赶时间。所以电影对于他们而言,从来都是奢侈无比的东西。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头挨着头,脚碰着脚,一起看电影。 季锦躺在他的臂弯里,手里抱着爆米花,看得目不转睛。林徐行却有些心猿意马。 她这样恬淡幽香,柔弱可人地躺在他的臂弯里。一想到大约就在后天的分离,林徐行心中的不舍逐渐泛滥成灾,他第一次这样放不下。 季锦怀孕之后,总是体温很高,人也怕热,林徐行怕她感冒,空调不敢调低,季锦就像一只不安分的兔子,在他怀里窝了一会儿就嫌弃地挪到一边,远离林徐行这个人体暖炉。 林徐行很不满!老婆都不给抱!简直了! 长腿长脚这时候就发挥了充分的优势,他一伸胳膊,又把季锦捞回来:“不安分。”同时暗暗把空调调低了两度。 季锦正关注剧情,也就任由他去了。 很棒的剧情片,故事虽然简单,却直击人性深处,季锦很喜欢。新锐导演,以前名气并不彰显,这次能有这样一部作品,以后的路子估计会越走越宽。看着那个她熟到要死的柳久期就这么出现在屏幕上,季锦反而有了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柳久期居然真有演技!能把那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柳久期全部收敛起来,变成了电影里这个幽怨又厚重的人物。 林徐行却恰恰相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季锦身上,他略带忧伤地看着怀里的季锦,老婆孩子,真是让人割舍不下。 一部电影看完,又接第二部,季锦却窝在林徐行的臂弯里睡着了。自打怀孕之后,她就总是嗜睡,精力不如往日旺盛,但是身体状况还算好。即将放任季锦一个人在m国生活,林徐行真的有些揪心。 要不要就此放弃?那些是非曲直,那些荣辱悲欢,哪儿有季锦和孩子重要?哪怕是和季锦两个人在m国,林徐行也有信心让季锦生活得非常好。 他轻微地叹了口气,人选择的艰难之处就在于此,明明有一条看起来更为简单轻松的路,他却不甘心就此放弃,为了更好的明天,他必须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勇敢站出来! 他把季锦安放在床铺之间,依然是起身开始工作,要想要快点团聚,唯有不断努力。 于是季锦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林徐行认真工作的侧脸,时间荏苒,当时他们似乎在飞赴巴厘岛的飞机上也是这样,她因为困顿陷入了睡眠,而林徐行仍然在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不断工作。 那个时候的他们,陌生而拘谨,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成为彼此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那时的他们如何能预料到此刻的彼此。 只要勇敢坚强地朝着前方走,似乎总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季锦侧着脸,躺在枕头上朝着他打招呼:“hi,我的男人。” 林徐行偏头一笑:“hi,我的女王。” 他俯身吻她,摸了摸她微汗的额头:“要去冲个澡吗?” 季锦点点头,爬起来,简单淋浴之后,换了一身舒适的衣服,和林徐行一起用餐。 晚餐丰盛,他们静静面对面不说话,可能正是即将面临分离,如此割舍不下,谁也不想谈以后,也不想谈那些横亘的问题。 于是季锦挑了一个较为稳妥的问题来问:“这段时间有林仁的消息吗?” 林徐行摇了摇头:“谢莹莹去世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不过你放心,我这边的团队时刻在关注,如果他一出现,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好。”季锦点点头,“那舒兰呢?很久不见她。” “现在她在为我的团队工作,怎么?你介意?”林徐行问道。 “不,我只是觉得,她很复杂,我读不懂。”季锦坦诚。 “你不用懂她,她迟早要走。对于她而言,我们都是她生命中的过客。”林徐行意有所指,“她有另外的故事和人生。” 季锦忽而释然,谁不是呢。 “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季锦问道。他们从未沟通过这些琐碎的小事,这个时候聊起来,有种别样的温情。 “都好,只要长得像你。”林徐行回答,他没有任何传统观念,觉得一定要儿子才好,只要是和季锦一起孕育的宝贝,无论是男是女,都值得欣慰。 “我更想要一个女儿,贴心小棉袄。”季锦羞涩地一笑,“那么,你想要在出生前知道性别吗?”季锦继续问。 “哦,这个不要,我们把这个问题的解答,留到出生的那一刻吧,当做最大的惊喜。”林徐行笑容满面。 “太棒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季锦雀跃。 明明成熟冷静的两个人,在遇到这种小细节的时候,也像孩子一般,雀跃欢欣。 “那名字呢?”季锦睁着晶亮的眼睛问道。 “当然是我们一起来取。”林徐行顿了顿,“不然这样,你取五十个,我取五十个,然后我们放在一起,最后一起给他/她选一个最好的。” “好。”季锦微笑。 包含父母的期许,这个孩子未出世就将有最安稳执着的/宠/爱。 飞机上的旅程本来应该是煎熬而困顿的,因为有彼此的存在,再无聊的旅程也变得充满乐趣。他们阅读,畅谈,把烦恼抛在脑后。不谈那些痛苦的可能性,只让相守的每一分钟都变得快乐而值得铭记。 再长的旅程也有尽头,终于是到了m国。 林徐行为季锦选定的居所正如他所描述的那样,幽静,又不失于荒凉。 “有时候,早晨我会在走廊上放些花生,会有松鼠来吃。”林徐行一边替季锦整理行李,一边轻声介绍自己的居所。 两层楼,低调而舒适,五个房间,宽敞整洁。 季锦就安心坐在沙发上,托着腮听林徐行介绍。 “还有二楼的窗台侧面,那棵大树上有不少鸟,早晨你可以躺在床上听鸟叫声。”林徐行眨眨眼,“但是记得千万不要随意开那扇窗,鸟儿要是飞进来,有你折腾的。” “per每周会来两次,都是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就一直用的人,很安全,你可以信任她。”林徐行交代着,“你的这个文件夹里是你所有的股权、现金和不动产凭证,我都替你整理了带过来。这套房产我也已经过户到你的名下,这个户头是我给你开的,上面有一笔钱,在这里舒适安静地过上三五年,再加上你说过的进修的学费,应该足够了。” “三五年?”季锦心一沉,“不是说只是几个月吗?”还把属于她的所有财产都带过来,林徐行这种把她后半生都要安排好的感觉,让她很不安。 “有备无患,我答应过你,圣诞节我就回来,我不会失约。”林徐行吻吻她明显紧张起来的小脸,安慰她,继而转身接着收拾行李,把她的衣物挂进衣橱,把她的洗漱用品摆进浴室,他念叨着,“等会儿我带你出去转转,顺便去趟超市,添置些东西,车你要去考,m国也是右行,考个很简单的驾照就能出行,不然你要上课可不方便……”事无巨细。 话说到一半,林徐行被季锦猛然从背后的拥抱顿住了话语,她把头埋在林徐行宽厚的背肌当中,闷声说:“别交待这些。”就像是,他们再也不能见面,就像是,这是他对她最后的叮咛。 林徐行转身抱住她:“别怕,有我。” “你不怕吗?”季锦问他。 “我怕得要死,正是这种恐惧让我不能停下来,要让我必须做完这件事,好让你的一生都不用再活在任何威胁与恐惧当中。”林徐行认真地回答她。 季锦无奈地叹气,他总是那个最好的辩手,她只能无言以对。 “季锦,其实只要你说,让我留下来,我就绝不会走。”林徐行扶住她的双肩认真看她。 季锦天人交战了半天,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问:“超市远吗?” 他和她一样,都知道什么是必须去做的。 林徐行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我答应你,我们后半生一定会好好的,不约来生,我们就把这辈子过得幸福。” 季锦认真点头:“说到做到!” 林徐行同样点头:“说到做到!” 他陪她,就像任何家庭的平凡主夫那样,添置物品,买菜做饭。林徐行亲自下厨给她做晚餐,简单的煎牛排,蔬菜沙拉,土豆泥,居然都十分美味,得到了季锦的大加赞赏。 “读书和闲得无聊又不想吃外卖的时候,常常自己动手。”林徐行轻松地笑笑。 “所以,你还有多少隐藏技能没有被我发现?”季锦笑着问。 ☆、chapter 119.终是深情 “很多很多,等着你用一生去挖掘。”林徐行回答她。 季锦放声大笑,这样简单的情话,被林徐行说得自然而隽永,她格外喜欢。 他包揽了所有家务,洗碗,铺床,就差给季锦洗澡了。他话不多,但都深情。所有的爱都在细致的行动里,是一杯温度合适的牛奶,是蹲下为她系好的鞋带,是主动替她在嘴角的擦拭,是把维生素装进药盒的细致,是替她盖好的一床薄被…… 这个夜晚,林徐行拥她入睡,季锦在他怀里翻腾了一会儿了,心情烦躁,不过却敌不过怀孕后疲惫的身体,终于是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林徐行却几乎一夜无眠,他心事很重,睁着眼睛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看着季锦熟睡的侧脸轮廓。也许终其一生,他也不会忘记这个难免的夜晚,空气燥热,身侧躺着他最爱的一切,他那么痛苦又那么决绝。 也许是倦极,林徐行最后终于模模糊糊入睡了一会儿,浅眠状态,第一丝淡淡的晨光破晓,他就起床,季锦依然睡得沉稳安静,他是在季锦的睡梦中离开的,他特意把航班的时间定得这样早,就是生怕那个离别的时分,他怕自己会心软,舍不得放开这个生命中最为美好的女人。 他提前约了出租车,在苍茫的拂晓晨色中离开了这幢安静的如同世外桃源的小屋。林徐行没有看到,在二楼窗口,季锦站在薄纱的窗帘里,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满心眷恋。 他如果不要离别,她就不要。 独自在m国生活的季锦,从此忙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考驾照,注册学校,远程视频会议遥控新组建的创业团队,上孕期课……每次上课的时候,看着其他人都是丈夫带着妻子一起出现,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是季锦却并不彷徨,她柔韧而坚定,从不怕自己和林徐行走错了方向。 直到,一个熟悉的客人出现在了她的门廊上。 第65节 那天下着濛濛细雨,季锦从超市采购回来,她一只手抱住两大袋购置的物品,硕大的纸袋遮住了她的脸,另一只手在口袋里费力地翻找钥匙。钥匙就好像在和她作对,找了半天依然不见踪影。 “needhelp?”男声出声,从她的手里接过了购物袋。 “thanks.”季锦下意识地回答,抬头一看,愣住了,“韩义?你怎么在这里。” 韩义无奈地笑笑:“我都在你家门廊站了一个钟头了。” 他之前就这么静静看着那个完全没发现他存在的季锦,她似乎瘦了一点,除了肚子已经能依稀看到鼓起的模样,手臂和脸都变得更小了。她把头发利落地扎成马尾,脂粉不施,和之前的职场丽人相比,又是另外一种全然不同的风情。她费力拿着购物袋的样子也并不显得窘迫,倒有几分憨态。 季锦终于摸到了那枚捣乱的钥匙,长舒一口气:“进来坐。你怎么会来?也不打个电话给我。” 韩义一面打量着这个季锦的容身之地,唯有点头,林徐行对自己的女人总算不差,一面吐槽:“你个没良心的丫头,又一句话不交代就跑!” 他发现找不到她的那天,就像回到多年前,他推开那扇再熟悉不过的门,她不在门后,阳光淡淡落在枕头上,她的余香还在,他却将她丢失在生命里。 “哦,忘了交待你一声。”季锦随意回答。其实内心深处的那个答案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待,他们之间的关系,故友?亲人?似乎都不是,多一分交待的关系,觉得唐突,她就唯有这样尴尬地漠然着。她爱过他,她恨过他,她感激他,她也唾弃他,彼此之间的关系太复杂,她总是觉得,相忘于江湖,日后有机会缅怀才是最好的结局,无奈韩义不给她这个机会,就这样霸气地,不容拒绝地回归她的生命里。 就比如他此刻的出现。 季锦倒了一杯水给他,自己再坐在沙发上,扶着自己的肚子问他:“你怎么会来?” “不都说了吗?是来找你的。”韩义有些不耐烦。 “到底是为了什么?”季锦沉着声。 韩义沉吟了一阵,缓缓说:“我来陪陪你。” 季锦失笑:“我为什么要你陪?”忽而眉头一皱,“国内出了什么事?” 自从她来了m国,每天都有和林徐行联系,他总是说着,进展不错,前途大好,他是报喜不报忧的人,她选择相信他。林徐行是有分寸的人,如果真有任何需要她做好心理准备的事,他绝不会瞒她到最后一刻。 “不太好。”韩义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水,“陈凯这次是豁出命去和林徐行拼了,互有胜负,都艰难。”说白了就是胶着。 “你来,是他让你来?”季锦艰难地问,如果真是林徐行让韩义来,她真要失望到无以复加。 “这事儿对于你而言重要?”韩义咄咄逼人地反问他,而后才品味到了自己的苦涩,他不想听她的回答,只是说,“不,是我不放心。” 季锦那颗无数安放的心,终于放回到自己的胸腔里。 “我很好,真的不需要人陪。”季锦回答,“你看我这里,舒适安全,而且我最近很忙,上课写论文。”季锦早就习惯了生命中只有自己也过得很好。 “我说季锦,你到底傻不傻?”韩义是真的看不下去,“哪家孕妇一个人孤身在海外生活,还心里美得和朵花一样?米袋子自己扛,灯泡自己换的日子过得特爷们儿是吧?”他恨不得戳醒她。 “韩义,我们能好好说话吗?我们曾经是亲人,如今往疏远了说,是多年不见的朋友,往亲热里说,是多年重寻的至亲,你这样说话,我很伤心。”季锦诚恳地看着他,眼睛里盛着一点雾气。 韩义就心软了。 他轻声说:“好好好,你想怎么说?”话语里忍不住带上一丝宠溺。 “韩义,我爱着林徐行,终将我的一生,所以我要努力活得更好,让他不用替海外的我而操心,我不觉得自己扛米袋子和换灯泡是多么值得称赞的事情,那不过是我努力能为林徐行做到的一点小事而已。”季锦脸色认真,“所以韩义,你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 “我想照顾你。”韩义也是豁出去了,“无论发生什么,你至少还剩下我。” 季锦心一沉,原来,国内的形势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 “韩义,你爱着我?”季锦问他。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她终于敢问出这句话。她再也不会不相信,再也不会看轻自己。 韩义别过头,没有回答,却几若不见地轻轻点了点头。 季锦回答:“真抱歉,只有辜负你的爱。”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在最好的时候彼此遇见,用最初的心意,但是现在,我只能说抱歉。”她用千百分的诚恳,正因为是如此认真爱过的人,所以必须这样直接而明确。每一分暧昧和犹豫,都是错。 这是一个韩义早就知道的答案,终于听她亲口说出来,他有种说不出的如释重负和坦然,他终于可以拽拽地回答她:“爱谁,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她不会回应他,早在那个她走失的清早,他们的人生就迈过了那个交汇点,从此他和她,只会在彼此的道路上泾渭分明,越走越远。 “韩义。”她软软喊他的名字,如同她还是韩家那个不知世事的叶知柔,面对韩义从穿白衬衫的少年,变成那个经常满身沾血的少年,她也是这样无奈地喊他的名字,别无他法。 于是他们之间只剩安静。 韩义终于站起来:“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国。” 季锦愕然:“怎么?” “我会帮他。”韩义盯着地板,慢慢回答,“因为你。” “别,韩义,别那样做。”季锦轻缓地摇了摇头。她太懂林徐行,他有他自己的骄傲,韩义又何尝不是,他们某种程度上那么相似,都是如此骄傲的人,容不得一丝折辱,“如果可以,请不要给林徐行使绊子,那就足够了。”这滩水如此之深,她根本不可能为了林徐行,将韩义拖下水。 “你就向我要这么点东西?”韩义反问。 季锦想了想,终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可以,把锦绣缘卖给我可不可以?市价!你给我几年,让我把钱赚给你。” 明明,他可以二话不说就把整个锦绣缘拱手相让,季锦却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他,此刻她却说,她要买下锦绣缘。 “好!”林徐行答应她。 “谢谢你,这就足够了。”季锦笑着。 韩义看着她,怔怔想,这就是季锦,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不动声色地爱和付出着,他当年已经错过,不知道林徐行这个运气好到让她嫉妒的人,会不会学会珍惜。 韩义转而释然,没关系,这一生,无论季锦如何,他已经决心守候,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他是否爱着她,是他自己的事。 ☆、chapter 120.再遇袭击 “累吗?”季锦送走了韩义,想了很久,最后写给林徐行的邮件只有这区区两个字,一个问号。面对最爱的人,总是词穷,季锦懊恼地想着。她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国内现在是凌晨两点。 区区几分钟之后,电脑上跳出了申请视频邀请,季锦毫不犹豫点了接受,林徐行清俊消瘦的面孔出现在电脑上,背景是他在h市的办公室,季锦有些心疼。 他首先回答她:“我挺好,不用担心我,”而后问她,“过得怎么样?宝宝闹你了吗?” “昨天第一次胎动。”季锦笑着。唯有胎动,才能让孕育一个人的感觉变得如此真实。那样活泼地动弹着,就像腹部里藏着一条灵动的鱼。 林徐行一脸遗憾。 他是那么想要在她的身边,分享所有的一切,但是他却不能。 季锦竖起一张打印纸:“看,最新的b超,你喜欢吗?他/她长得不错,一切都很健康。” 林徐行恨不得把脸贴到屏幕上去,最后只能恋恋不舍地说:“发一张扫描件给我。” 季锦笑笑:“当然。那么,你到底最近过得怎么样?” 林徐行轻松笑着,笑容里难掩疲惫:“就那样,我在努力,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会尽快,但是,可能会比我预料的时间,多了那么一点点。” 季锦托着腮:“我不是催你,真的。和我聊聊,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徐行笑得更轻松:“相信我,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过你知道,陈凯是商场纵横多年的老前辈,轮人脉资历,那确实有无法比拟的优势,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输,你知道的,我一向要做的是直击痛处。” 他充满信心的模样那么认真,季锦唯有微笑:“当然,我家老公最棒啦!什么事情都能hold住!” “别光说我,你怎么样?”林徐行问她。 “挺好的,我加入了社区的健身兴趣小组,很有意思,早上晨跑的时候经常遇到,呼啦啦一群壮汉簇拥着我一个孕妇跑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有马克扎克伯格的待遇。”季锦和他说着最近遇到的趣事。 明明都是那么无关紧要的细节,再平凡不过的小事,但是季锦讲得热切,林徐行听得认真。 两个人杂杂拉拉聊了半个小时,林徐行的办公室传来敲门声,季锦主动道别:“去忙吧,孩子他爸,加油!” 林徐行笑着:“孩子他/妈,你也加油!” 季锦切断了通讯,才容许自己颓然滑落在地板上。韩义说得对,形势显然已经这样糟糕,林徐行甚至不敢和她深入探讨他到底面对了多少问题和阻力。 她也不敢问出自己的恐慌,距离让彼此那么心生恐惧。如果对于现阶段的林徐行而言,一个不知世事艰辛的季锦才能让他心安,那么季锦就一定是那个最懵懂无知的幸福小女人,在大洋的彼岸期待着宝宝的出生和丈夫的回归,既然如此,就让她把这个角色扮演得足够让人信服。 她抱住自己的膝头,咬着嘴唇,低声喃喃:“林徐行,加油!我知道的,你一定可以。” 而相距几万公里,刚刚和她视频完的林徐行,使劲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让自己从和季锦的温柔相对切换到应有的工作状态,才张口喊了一声:“进来。” 走进来的是他的助理之一,秦方,从他回国以后,就一直跟着他,这么多年,绝对是林徐行用得最顺手的一个手下。 秦方一脸局促不安的模样坐在林徐行对面的椅子上,迟迟没有说话。 林徐行想了半天,终于先开口:“让我猜猜,你也是来提辞职的吧。” 他的视线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外面曾经坐满的助理区,如今只剩下三个人,秦方就是其中之一。 秦方一个大男人,北方汉子,最爷们和义气不过的人,却无声红了眼眶:“林总,我对不起你。” 林徐行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斜靠在办公桌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如果我能熬过这一次,日后我还欢迎你回来。谁没有点难处。” 秦方猛得抬头,一脸悲愤:“陈凯这手段太脏,他有什么事儿朝着我来啊,他不,他拿我女朋友威胁我,林总,我真的对不起你……” 林徐行拍拍他的肩膀:“你肯同我来说一声,已经不同一般人了,你做事是最稳妥有力的,我知道。去吧,离开了我,陈凯就不会威胁你和你的家人,能遇到一个心爱的人不容易,一定要好好相守。”一副过来人一般的谆谆教诲。 秦方能留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已经熬过了高薪挖角,恶意针对,威逼利诱……林徐行知道,谁能熬到现在都不容易。 搏命的时候,谁都会使出浑身解数。 秦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林徐行揉了揉自己跳痛的太阳穴,他很疲惫,但是他必须坚持下去,茫茫多的问题还面对着他,就像秦方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妥协,他为了自己所爱的人,一步都不能退!绝不! 而那个林徐行誓死捍卫的人,犹豫了半晌,决定还是去参加孕妇课。最近这节课是孕妇瑜伽,季锦喜欢瑜伽,让人宁静。 而且,唯有做点什么,她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担忧。 她是冷静的人,唯有彻底理智下来,她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才是对的!如今遇到的,不就是更多的问题罢了,她的人生中早就解过更多的谜,,经历过更多的风雨,只要她想,总能找出最好的办法。 无论时间和距离,她只要想帮助林徐行,一定可以! 季锦给自己打了打气,她随着老师的动作,把轻缓的瑜伽做得更加舒展,但是脑子里却是放空的,她在想着自己到底可以做些什么,破除这个困局。 她咬着嘴唇,陈凯一定拿出了所有手段对付林徐行和林徐行的团队,挖角,威胁,威逼利诱,能拿下林徐行是最好的,但是林徐行早就下定了决心,争取不到的就毁掉,更像是陈凯会做出来的行为。 对于陈凯这个人,季锦早和林徐行一起研究过他的资料,的确是冷静又有手段的人,千人千面,在谁面前都是柔韧有余,根基深厚,和政界捆绑得那么彻底,真真是权势滔天,资源广袤,有勇有谋,颇具决断。 这样难缠的对手! 季锦为难于,其实现在的她对于国内的情况并不了解,不知道到底能够具体为林徐行做些什么,飞回国?季锦立刻在脑海中否定了这个想法,明知道这个时候,她的安全就是林徐行最大的一针强心剂,况且就算出于对孩子安全的考虑,她也不敢轻易以身犯险。 那么,还有什么法子呢? 季锦一路开车回家,都在思考着这个重要的问题,她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林徐行,哪怕倾其所有,他们的未来是绑定的! 因为有心事,季锦一直有些恍惚,她走到门廊的时候,掏出钥匙开门,她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门上的玻璃窗,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她的背后迅速蹿来,以压顶之势威胁着她。 季锦几乎是下意识地,偏头躲过了第一下袭击,而后手肘一个倒拐,直击袭击者的鼻子。 那人痛哼一声,捂着鼻子倒退两步,季锦并没有就此停手,该死的!真以为她那么好欺负。猛然踢出一脚,直击太阳穴,虽然力量不如男性有力,但是生生受了的那个人绝对也是一顿好受。 袭击她的人虽然身形瘦高,但是明显没有经过什么搏击训练,不像上次在公园袭击她的人,战斗里真是天壤之别,季锦正要再出手,忽然有人比她还快,两个大汉冲出来,将那个瘦高的袭击者揍得倒在地上,只能发出呻/吟。 “jim?andy?”当季锦看清那两个大汉的时候,不由惊讶地问出声。他们是她参与的那个健身俱乐部的朋友,早晨晨跑的时候经常遇到,她还以为只是凑巧。 她恍然,这是林徐行的安排。 这才像是林徐行的风格,永远那么周到,将这份关怀和爱表达的那么妥帖安稳,安排了保镖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他们的到位堪称及时,在这个袭击者能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之前,就将他制服。 第66节 那个倒在地上被jim和andy拳脚伺候的袭击者,在密集的拳打脚踢中终于忍不住发出强烈的痛呼:“求求你,我求饶,放过我吧。” 季锦浑身一震,并不因为在异国他乡,她听到了熟悉的中文,更重要的是,这个生硬,她曾经听过,那个身份复杂,让她还没想好如何对待的人。 那个名义上是林徐行的弟弟,然而从血缘上却是她的亲生弟弟的人! “mistake!”季锦大声疾呼!jim和andy停下了手,只是把那个被他们痛揍的林仁架起来,反剪着林仁的手,而后双双看着季锦,一脸讯问的表情。 林仁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从眼中射出剧烈的痛恨光芒看着季锦,明明一言不发,却有种凛人的寒气。 ☆、chapter 121.送君入瓮 季锦犹豫地看着林仁,终于还是问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语意警惕。 林仁冷笑了两声:“来问候你全家!” 季锦毫不犹豫,单手抽了他一巴掌:“给我好好说话!”她下手利落明确,就像传统的中国式家庭,严父教育不听话的小孩。 林仁几乎是被打懵了,反应了两秒,才试图挣脱jim和andy的钳制,朝着季锦冲过去:“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他鼻孔流血,面目狰狞,他是被人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人,从来都是别人看他的脸色,季锦是谁?不过是一个运气好嫁进林家的孤女,居然敢动手打他! 季锦甩出了第二个巴掌。她表情漠然:“你继续这样说话,我就继续打。” 即便骄纵如林仁,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咬着牙纠结了半晌,终究没有继续逞强张狂,他死死盯着季锦,却把咬肌咬得死紧,没有继续说话。 季锦点点头,继续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林仁咬着牙不肯说话。 季锦唯有换一个说法:“你刚才是想袭击我?是还是不是?这是是非题,你很好答。” 林仁点了点头。 季锦站直身体,双手抱胸,这个林仁,真是让她头痛。 两个人用中文说了半天,jim和andy也是愣,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不过看着季锦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得欢实,实在摸不清楚状况。 一个林仁就像随时要脱笼的野兽,要把面前的季锦撕碎,而季锦双手抱胸,皱眉低头沉默。 “call911?”jim问她,要不要报警。 季锦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yes.” 林仁早就应该学会,自己犯的错,要自己去承担,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袭击她,但是每个成年人都应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无论在任何年龄,任何地方。 既然林仁已经承认,他是要袭击她,那么好吧,林仁要学会为自己的想法和行为负责。 季锦之前就和林徐行讨论过林仁如何成为林仁,他有一个溺爱他到毫无原则的母亲,他还有一个用权势宠溺他的父亲。 林仁一生中犯过的所有错误都有人替他承担,他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比他更重要。 这是爱吗?这种无原则的爱,就像□□,早就灌注进了林仁的生命。 所以他恣意妄为,所以他为了目的丝毫不顾任何人,所以他为自己的人生迎来了那次入狱的重大挫折。 但是,这次挫折有教会林仁成长吗?遗憾的是,并没有! 林徐行之前就同季锦聊过,林仁是如何度过他的牢狱时光的,以林家的权势,已经为林仁减刑到了极限,曾经试图保外就医,后来因为受害方的家庭也颇有背景而未能如愿,但是在狱中的时光,可以说得上轻松。比起一般人的艰难,明里暗里受到照顾的林仁,除了失去自由,其实日子并没有那么苦楚。 林仁的世界,从来都是别人绕着他转,他就像宇宙的正中心,所有人关注他的喜悲,在乎他的感受,让他渐渐忘记了,他不是整个世界。 林仁就那么理所当然地在自己的世界中心盘旋着,任何时候,都不在意他人的喜悲。 林仁脸色一沉,听懂了他们想要报警,他却倔强着并没有求饶,依旧是那副决绝而傲气的脸。 季锦的这个案子,办得特别迅速,也许是因为季锦怀孕特别惹人怜爱,也许是林徐行的安排,总之,这场林仁对于季锦的袭击,在jim和andy两个目击证人,和适当的协助与反击下,终于制服了林仁,过程简单,很快就有了结论。 林仁被关在警局,等待进一步的解决方案,季锦回家。 她首先向jim和andy致谢,他们都是宽厚大度的人,之前也和林徐行曾经合作过,如今能够继续保护季锦,他们也很愉快。 “i'msorryididn'ttellyoueverything.”jim主动致歉,说实话,他渐渐喜欢上这个勇敢健康的中国女孩儿,她身上有种百折不回的勇气。没有几个孕妇能回应那么利落的反击,也没有几个人能在经历这一切之后依然保持冷静和逻辑思维,季锦很强,强大到超出他们想象。 季锦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能表达自己的谢意,并且希望日后还能继续一起晨跑。 她在他们的护送下回家。 关上门,季锦才觉得自己累到脱力。她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喝完才顾得上思索,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是对是错。 如果真的是自己的亲弟弟,走上这样一条路,作为长姐,她不抽他就够留情面。每个人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本就理所应当! 季锦火速给自己冲了一个澡爬上床,就像郝思嘉说的那样,明天一定会更好的,只要她睡过这一夜,明天,她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季锦又做了那个很久不做的梦,一个温和的女声在她耳边喃喃说:“你会幸福的。”她在半夜里惊醒,忍了很久,还是打了电话给林徐行。这个时候的国内,应该是上午十点钟。 她软弱,她允许自己软弱。 林徐行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带着一种没睡醒的迷糊:“喂?怎么了季锦?” 季锦声音镇定:“我估计你应该很快也会知道,与其让别人告诉你,我不如亲口说,林仁来m国了,就今天,在我们家的门廊上,他袭击我,我没让他得逞,jim和andy帮了我很多。” 林徐行声线都在抖:“你没事吗?” “我和孩子都没事,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撕了他!”季锦够狠绝,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林徐行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犹豫是因为他心虚,如果不是他,季锦不会一次又一次,深陷险境。即便已经相隔几万公里的距离,即便他已经如此努力!依旧无法为她彻底隔绝伤害。 季锦同样轻声安慰他:“我没事。就算没有你,我迟早也要面对林仁,只是我没聊到用这种方式,在这样的场景下。” 林仁消失了很久,如果林徐行的团队都不知道他的行踪,那么林仁一定把自己藏得很好。 只是他为什么藏?他又为什么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袭击她? 季锦的脑海里全是各种疑问,但是林徐行,甚至除了林仁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能给她一个完美的答案。 “你等着我,我马上飞过去。”林徐行的神经紧绷。 “不不不,千万别,你要是在这个时候来,不就正让陈凯满意吗?他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用各种卑劣的手段打败你吗?”季锦拒绝了林徐行的提议。 林徐行忽而想到秦方离职前悲愤的脸,那么倔强的男人,一旦用他的女朋友威胁他,他就唯有放弃。 林徐行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季锦就是他的软肋。 “但是我不能放你一个人面对危险。”林徐行再次在季锦的事情上,全然失去冷静和理智。 “等你把一切都处理好了再来见我。”季锦回答,“在那之前,我能照顾好自己。”她细数她的光辉战纪,“如果不是jim和andy冲出来太快,我想我可以把林仁达成一张猪头脸。他这个熊孩子,别的没大事,揍一顿就好了!” 林徐行知道,她是为了宽慰他,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尽管他心头苦涩,但是他强迫自己笑出声:“哈!我家季锦最强大!”林徐行表扬她。 季锦不知道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她聊到困极就睡去,她只是记得,他将会放她一个人去用心努力生活,解决林仁带来的麻烦,不会因此飞回m国。 季锦是在袭击发生后的第三天接到警察局的电话的,在警察要求她做出是否起诉的决定前,她要求见一见林仁。 不过短短三天,林仁憔悴了不少,那张即便被钳制依然没有失去傲气的脸上,季锦第一次看到了颓然。 她终于可以和他坐下俩,在桌子的两侧,她心情复杂地问他:“警察让我决定是否起诉,事实上我也在犹豫。林仁,你袭击我的事情有人证亲眼目睹,有你亲口承认的视频,如果我真的决定起诉你,你没什么胜算。要知道,这次你犯下的错误,没有家族和父母帮你背负。” 林仁颓然一笑,似乎并不在乎:“有区别吗?现在的我,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死?”季锦忍不住笑出声,“死多简单!勇敢活着才是最艰难的。”她无法描述,曾有多少次,死这个念头在她心头上盘旋,又是怎么被她勇敢击败。 “那你想要我怎样?”林仁盯着她。 ☆、chapter 122.一起晚餐 “不不不,这和我无关,是你想要怎样。”季锦立刻否定了林仁的态度。“决定出手伤人的人是你,险些得手的人也是你,你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你现在唯一的契机是我。” “你?”林仁抬头。 “我们做一个公平的交换,如果你说清楚你为什么来袭击我,而原因如果能被我理解,那么恭喜你,我将撤回诉讼,和你和解。”季锦很快抛出了自己的条件。她在赌,赌她对于林仁的判断。 “只是这样?”林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就只是这样。”季锦回答。 “如果你骗我呢?”林仁问道。 “看起来,有选择权的人并不是你。”季锦双手抱胸,尽管她肚子微圆,脸色平静,在林仁的眼里,却偏偏有种凌冽的肃然之气,“我提出这个条件,你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不接受,除了相信我会遵守约定,你并没有任何约束我的能力。” 林仁一声冷笑:“你和林徐行都是这种看起来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赶紧滚,我不想见到你。” 季锦一句话没说,离开了警察局。因为林徐行提出要为她换一位稳妥的律师,再了解一下情况,季锦约定,第二天早晨再来正式提起诉讼。 当天夜里,季锦接到了林仁的电话,电话的那侧,林仁听起来痛苦而惶恐:“你提出的条件,还成立吗?我只要说清楚,你就不起诉我?” 季锦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反应了一一会儿,这短短的沉默对于林仁而言,却漫长如隔世,才听到季锦轻缓地回答:“你已经错过了这个约定。” 林仁没有说话,他心头一凉,才意识到,确实他不是那个予取予求的他,没有家族的庇护,他无论在这个异国他乡经历什么,都不再有人为他挡风遮雨。 就在林仁已经失望,不再对季锦抱有幻想的时候,季锦又开口了,声线平静稳定,似乎还带着一点讨价还价的诱惑:“不过你运气很好,我有一个新的约定。要知道,这个时候,情势已经和上午的提出约定的时候情势不同,现在的你,更弱势,当然也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这样,明早我会带着律师去警局,把你保出来。未来的一段时间,你将会住在我家的谷仓里,我提供给你住所和食物。而你,需要全盘交待你到底为什么来袭击我,并且在这之后,你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林仁问,想了想,“随便什么事吧,反正我已经这样了。”只要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这么久以来,今晚他学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其实他并不想死。只要不死,他总有办法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季锦非常君子地履行了自己的条件,她不但撤销了自己的诉讼,还委托律师处理了林仁的袭击案,在缴纳了保释金后,林仁离开了警局。 局面看起来很尴尬,季锦开着那辆传统的本地风格皮卡,jim和andy在后座谈笑风生,而林仁被加在两个体型壮硕的男人中间,一脸阴沉。 季锦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说实话,在她提出要为林仁安排食宿的时候,她有些冲动,但是话已出口,她并不后悔。或许是她内心深处对血缘关系眷恋的那个部分,在暗中起着作用。她渴望了解她的弟弟,尽管他们从未熟识。而目前的形势如此复杂,她又绝没有孤身犯险的勇气。所以带着jim和andy一起来接林仁,并且未来一段时间,jim和andy将会分享她家楼下的两间客房,身份既然已经暴露,那么就让这份保护来得更加彻底一些,林徐行和她都同意这样的安排,这样更安全。 回到家的季锦,把林仁带到谷仓房,在后院单独的一间房,有独立的卫浴系统,和主楼完全隔离,床上摆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季锦指了指:“去洗澡,那衣服是林徐行的,应该合身,收拾完了来餐厅吃饭,我们还有很多事要聊。” 林仁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想洗澡,他想吃饭,他想睡觉。这些衣食住行最为基本的需求,这些天来,他前所未有地渴望着。不去想季锦这些行动背后的意义,林仁准备先让自己过舒服了再说。 他洗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淋浴,换上干净的衣服,饥饿感如同一只盲目的小兽,在他的胸腹之间横冲直撞。他刚走出谷仓门,就闻到厨房传来的饭菜香。和他吃过的高级餐厅那种矜贵的香气不同,也不是他仓皇隐匿时候吃过路边摊的那种混杂的气味,更不是家厨阿姨们温吞的香气,现在他闻到的这种饭菜香,有种激烈的风味,浓郁的芝士,酸爽的番茄,牛排的黑椒汁爆发出高昂的刺鼻香味…… 该死的,无论这是什么食物,他真是想吃的要命! 他迟疑地推门走进餐厅,jim和andy又坐在餐桌的一头聊天,他们对于橄榄球似乎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话题可以聊,季锦正在厨房忙碌。她的长发利落地扎成一个发髻,穿着一条纯白的围裙,她身上似乎有一种气质,能把围裙穿成晚礼服,她的刀法快得惊人,切菜之声不绝于耳,手法利落的如同一个优雅的刀客,她用刀很专业,不过三分半钟,一条巨大的三文鱼被脱骨成肥美的鱼块,有种庖丁解牛般的轻松自在。 季锦听见林仁进门的风铃声,只是说:“几分钟就好,去摆盘子。” 林仁很想抗议,摆盘子关他屁事!但是这个时候的季锦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柔和与利落结合的气质,就好像如果他不乖乖照着她的话去做,下一秒钟,她就会一脚把他踹翻,而后用她煎鱼的铲子狠狠抽他的脸。那天季锦一手肘撞破他的鼻子,一脚踢中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季锦的战斗力他亲眼领教过。他只有慢吞吞挪到厨房旁边。 “盘子在你右手边第三个柜子里,刀叉在我背后的抽屉里,餐巾在餐边柜最上面一排第二个抽屉里。”季锦头也没抬,专心煎着锅里的三文鱼,她关心鱼的火候甚于当前的任何事情。 林仁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不可思议,几天前,他差点就制服了她,如今她用她的后背对他,似乎毫不在意地发号施令,为他做着一餐看起来很有诱惑力的美食。 林仁吞了吞口水,摸了摸鼻子,转身去摆盘子。 第67节 五分钟后,开始吃饭。 jim和andy继续谈笑风生,同时不忘感谢女主人的招待,季锦任由他们自便,她什么话也没有多说,只是默默给林仁又加了一块牛排和一块鱼排。 那食物的味道,怎么说呢?和米其林三星餐厅的美味绝对不能比拟,但是有种温情又细腻的味道,林仁不知道自己是真饿了,还是觉得同桌的人与他的关系太过诡异,他就那样默默吃完了自己的食物。 “你别以为我吃你一顿饭就能被你收买。”林仁抬头说。 季锦轻描淡写看了他一眼:“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我们不在吃饭的时候讨论会让我们争论的话题。不管怎么样,我们至少应该有一顿平静的晚餐时间。” 林仁语塞,这是林家的规矩。林老爷子林居安常年有道不成文的规定,吃饭的时候绝不说任何影响人吃饭心情的话题,天大的教训,地大的脾气,统统等吃完饭再说。林家的饭桌上,从没有人有矛盾。 爷爷去世后,林仁似乎就再也没有在林家的餐桌上吃过任何一顿晚餐。 他想了想,不由酸了鼻头。 只有彻底失去了一些东西,才会知道自己曾经拥有的时候,有多么不知道珍惜。 他盯着自己的盘子,明明已经吃饱了,又吃了一份布丁,季锦的蛋奶布丁,甜而不腻,林仁本来不爱吃甜食,但是这种清甜的味道,让他有种悠远的触动。 就好像,这味道是属于某种记忆里的味道。真是奇怪,明明他的人生和季锦几乎没有重合之处。 然而再长的晚餐总会有尽头,就像再长的故事也会有解决。 jim和andy自告奋勇承担了洗盘子的责任,当做感谢季锦的美餐,季锦就给自己泡了一杯菊花,依旧是给了林仁一杯清水:“到书房来,我们谈谈。” 林仁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应该面对的“审讯”时刻终于到了。 季锦在他面前,扶着自己的腰,走得很慢,她有了月份,行动看起来没有那么便捷,谁能相信,正是她,几天前把他揍趴在地上。 “我的问题和几天前其实没什么不同,说,为什么要袭击我?”季锦盯着林仁的脸,仍是问道。 林仁捏了捏拳头:“我没想袭击你。”他扭捏不安地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才说,“我只是想制服你,带你回国。” 季锦笑了,合着他想的根本不是故意伤害,是绑架!小样儿胆挺肥! ☆、chapter 123.真正元凶 季锦向后面的椅子靠背上一躺,表情变幻莫测:“那我还要感谢你不打算伤害我?”似笑非笑里藏着无奈和嘲讽,“说说吧,把我带回国,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仁的表情忽而变得很严肃:“林徐行欠我妈一命,用你的命来换,有什么不合理吗?况且,你又不一定真的会出什么事。” 林仁说得正儿八经,似乎对这荒谬的逻辑深信不疑,季锦不由觉得好笑,只有问:“为什么这么说?” 林仁看着季锦,表情里似有怜悯:“以林徐行心机这么深沉,一定什么都没告诉你,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你嫁的人就是个禽兽你知道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季锦努力配合林仁的口气和氛围,表情诚恳,似在请教。 “我当年入狱就是他安排的,为了和我争林家的继承权,他不惜把我送进牢房,是不是很可怕?”林仁声音低沉,似乎对这一切,至今都难以置信。 季锦轻声问:“毒是你自己吸的吗?” 林仁一愣,虚弱地解释:“大家都那么玩,都没事,为什么只有我遇到了林徐行的安排,最后会坐牢?” 季锦继续问:“毒是你自己带到国内的吗?” “是林徐行安排的那个毒贩逼我的!不然我才不会做那么危险的事情!”林仁有些激动。 “那,最后决定开车出去撞人的人,是你还是林徐行?”季锦继续问。 林仁有些烦躁:“不,这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由林徐行这样安排,我不会走到最后这步,该坐牢的那个人不是我!” “整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都不是这么说的。”季锦有些不耐烦,“你要是继续和我说这些不知道哪儿来的歪理邪说,你还是省省吧。谁给你洗的脑,你自己毒驾撞死的人,也能算到林徐行的头上?” 林仁更大声地反驳:“不!一切都是他的错!我妈妈偷听到了谈话,那个毒贩是林徐行的朋友!他一直都想害死我!从我出生的那天开始!我妈妈说他甚至试图把两岁的我推下楼梯,我妈妈生前的每一天都在努力保护我不被林徐行伤害!” 林仁因为被毒贩逼迫运毒,最后自己留了一点毒品,办了一个毒party,最后毒驾导致多人死亡,才引来了他的牢狱之灾。然而时隔多年,林仁居然能够把所有事情都算到林徐行的头上。 季锦忽然明白了,林仁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他所表达的这番话,这只不过是谢莹莹的想法!那个和陈凌汐同流合污害死了林徐行母亲的女人,直到死前都一直活在这种恐惧里,恐惧让她病态地关注着林仁的安全。她的假想敌太多,其中的头号敌人就是林徐行。 季锦恍然大悟:“你不会因为这样,以为林徐行杀了你的母亲吧?” “不!”林仁反驳,“林徐行本来是想杀死他父亲林毅然的,因为他父亲才是出任林氏首席执行官的最佳人选,林徐行为了把自己出任林氏首席执行官的路清理干净,杀了他父亲,我无辜的母亲只是不巧上了那辆车!不过不管怎么算,这条人命我也只能算到林徐行的头上!” “等等!”季锦觉得信息量太大,她要消化一下!“你说林徐行杀了我公公林毅然?证据是?” “那辆车是林徐行的车,如果不是林徐行在车上做了手脚,怎么会出车祸?”林仁回答的理所当然,似乎对于这件事深信不疑。 林毅然和谢莹莹出车祸,双双身亡的时候,那辆车正是林徐行留在林家大宅的车。在事故发生前送往4s店保养,之后送回大宅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开过。而就在事发当天,林毅然带着谢莹莹,开着这辆死亡之车,踏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就因为出事的车是林徐行名下的,你就觉得是林徐行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季锦轻声反问。其中的逻辑有多难以成立,相信林仁自己一定有自己的解释。 “不光光是这样,林徐行恨我,也恨我母亲,因为我们夺走了他所有的父爱。甚至父亲,他恨父亲,因为父亲总是更爱我。”林仁顿了顿,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丝悲哀,“其实我知道,不光是林徐行,还有很多林家人都认为我是一个小偷,从林家偷走了很多不属于我的东西。” 季锦听懂了。在异国他乡,这个从未和她熟悉过的弟弟,这句话,她突然就听懂了。 这一次,季锦试着用一个理解者来读懂林仁。 因为,他用“父亲”来称呼林毅然,那不光是他情急之下的呼喊,那更是林仁对父亲的向往。在他的人生中,唯有林毅然完整扮演了这个角色,林毅然从未缺席他的童年,幼年和成年,林仁生命中的“父亲”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无论那纸dna证书说了什么,对于林仁而言,血缘有什么关系?林毅然才是那个陪伴他长大的父亲。 她轻声说:“父亲和母亲同时去了,你很难过对不对?” 林仁一震,眼神中的触动难以掩饰,却又偏过头:“那和你没关系,别以为你给我做一顿饭,和我聊两句话,就和我是无话不谈的密友。” 季锦感受到了他的抗拒,不再继续逼问,换了一个方向:“那我们还是聊聊你为什么想要带我回国,你说我不一定会受到伤害,所以,你是想把我带给谁?让我猜猜,陈凯?” 林仁瞟她一眼:“知道的还不少!林徐行被陈凯现在快要逼到绝境了你知道吗?” “既然是碾压的局面,为什么还需要抓我?”季锦反问。 林仁一时语塞,他皱着眉头,顾左右而言他:“你什么都不明白,和你说也说不清楚。” “这是我们的交易条件,你说不清楚,那么我不介意让你去警局继续想清楚。”季锦很坦然。 林仁看着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真是个古怪的神经病,对他为什么袭击她的理由这么感兴趣。 “你凭什么?”林仁抗拒。 季锦微笑:“说吧,说清楚我就告诉你,到底车祸那天,你的父亲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条件。 林仁脸色一僵。 区区几句话的时间,季锦已经清楚了林仁的软肋,他爱着他的父亲母亲,就算他们已经与世长辞,他也并没有失去为他们寻求事情真相的决心。这份心到底有没有用对地方姑且不论,但是至少,他不是一个完全泯灭了良知的人。 只要林仁内心的某处还残留着那么一点点爱,季锦有信心把那份爱挖掘出来。 林仁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放弃了抵抗,他说:“我想把你带回国内交给陈凯,无论如何,我觉得这会让他多几分胜算。”他的声音更低,似乎是自言自语,“也许这样,他就会让我回到他的身边也说不一定。说起来,我要报仇,再接近他,可能也只有这一个方式了。” 季锦心头大震:“你知道了?” 所以刚才林仁和她说了半天废话?什么林徐行杀了他的父母这种话,只是拿来糊弄她的? 林仁看她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白痴:“废话,要知道你的审讯技术真是低极了好吗?”他又沉默下去,有过真正被审讯的经验,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我总要知道你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在和我谈话,我们互相试探,谁也并没有吃亏。” 季锦笑了,没有想到,林仁居然藏得这么深:“你是怎么知道你父母的去世和陈凯有关?” “不,这是你首先应该回答我的问题,告诉我,我父母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才有得谈。”林仁寸步不让。 季锦沉吟了一下:“好。” 她拿出了一份调查报告的打印件,黑纸白字,是警方的调查报告,林徐行动用了一些关系和手段才复印出来,很珍贵。 当天林家大宅附近的监控录像表示,谢莹莹是当天的中午时分到达林宅,四十七分钟后,林毅然驾驶着那辆出事的车,载着谢莹莹离开了林家大宅。 他们首先前往了一家市内的商场,在该商场的某家餐厅吃了午饭,两个小时后,两人离开了商场,驱车前往市区外,之后就发生了车祸。 “你知道通过合理的分析之后,得出他们开林徐行那辆车的唯一原因是什么吗?”季锦问道。 “什么?”林仁急切地反问。 “因为那是当时林家大宅停放的所有车里,唯一一辆没有行车记录仪的车。”季锦回答,“显然,有人并不想要这个世界知道,到底最后发生了什么。” 顺着这份时间线报告,警方试图还原了当天发生的所有事。 林毅然和谢莹莹的胃容物里检测出了药物的成分,神经系统性毒物,会在半个小时到两个钟头内缓慢发作,中毒者会感觉到自己的肌肉渐渐麻痹,出现幻觉,在行驶在一条道路上的时候,这几乎是一张死神的召唤卡。 “毒是你母亲下的,就在吃午饭的时候,在她被碾碎的手提包里,找到了装□□的小药瓶。”季锦慢慢说着。 ☆、chapter 124.仇恨之后 “她不仅仅为林毅然下毒,自己也喝下了□□,之后劝服了我公公林毅然和她一起驱车前往郊外,我不清楚他们去的方向有什么,也许是他们年轻时候曾经一起去过的地方,也许是爱情的见证?不知道你母亲用来打动公公的理由是什么,总之他们一起走上了那条不归路。”季锦轻声说完。 事实被还原,谢莹莹亲手杀死了林毅然,并且和他一起去死,这行为流露出一种自杀式刺杀的浓重气息。 “为什么?”季锦问道。 林仁愣在那里:“自杀?”他混乱地低下头去刨乱自己的头发,不对,不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他喃喃的,他心头的疑问一点也不比季锦更少。 季锦给了他一杯冰水:“冷静一点,我有很多拼不出来的线索,需要你的帮助,如果你也愿意找出一切的原因,那么我们一起努力。” 季锦的话语平和有力,像一道清泉,那么静静无声地注入人的心头,让林仁忍不住想要随着她安定下来。 林仁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我母亲给他们俩下了毒,而后有意让他们一起出现在行车的过程中?” “我推测应该是这样。”季锦点点头,“目前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解释。” 林仁静了静,如果真的是母亲主动提议,那么从方向和位置来看,最大的可能性是:“她要带他去小别墅,就在c市郊,那里我们一家人曾经渡过很多周末。” 那里湖面成镜,林毅然喜欢带他去湖面泛舟,整日悠闲钓鱼,夕阳铺洒在湖面上的时候,波光粼粼,美得惊心动魄。 然而随着世事变幻,那些曾经属于他们三个人的美好时光早就远去,再也找不到分毫。如今的他只有坐在这里,猜测着自己父母去世的原因。 “下毒,共同服毒,前往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季锦念着这几个词,她更困惑了,“看起来,谢阿姨对于我公公还有几分爱,至少对曾经拥有的美好时光是留恋的。” 那为什么去赴死呢? 季锦皱了皱眉头,一个激灵,翻开报告中一处小字:“这里!” 整个事故的报告中,方向盘上几乎全是林毅然的指纹,只有最右侧靠近副驾方向有一个谢莹莹左手大拇指的痕迹,剩下的与林毅然右手手背上的指纹交叠吻合,推测在车祸发生前的最后一刻,谢莹莹有一个抢夺轿车方向盘的动作,让车斜向冲到货车前,最后导致了惨剧的发生。说明谢莹莹最后的举动是主观故意的,和她之前下毒的行为吻合,她是有意杀死他们两个人的。杀人的行为已经明确,缺少的最后一块拼图是杀人动机。 而那行小字也许揭示了其中的原因。 根据报告,谢莹莹的手提包里最后找到了一张照片,谢莹莹抱着周岁的林仁,照片很老旧了,发黄,边角已经毛糙,也不像是随时带在身上的东西,倒像是特意从相册里拿出来的。是手提包中除了装□□的瓶子之外,另外一件不同寻常的物品。 此外,警方还找到了谢莹莹的电话通话记录,去世前几天,除了和林仁的通话外,没有任何电话。但是他们通过当天的几次视频记录,明明看到有谢莹莹和其他人打电话的视频内容,从时间上与谢莹莹本身的电话并不相符。他们推断,谢莹莹还有另外一部手机,专门用于这次自杀式的任务。 能让谢莹莹付出自己的生命,用来威胁她的东西对于她而言一定非常重要,让她不惜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一定要保护。 第68节 “你母亲一定不是因为恨公公,才和他一起去死的,是因为她心中有一个更爱的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季锦轻声说。 三个人的记忆,三个人的地方,能让本已衣食无忧,能够寻找自己之后幸福的谢莹莹忽而放弃这个想法,转而选择谋杀林毅然,自己自杀,还能是为了谁? 季锦看着眼前的林仁,明明是高大的男子,她却觉得他瘦弱颤抖如风中的落叶,瑟瑟不止。 林仁定定坐了很久,没有说话,时间漫长,他的眼泪渐渐一滴一滴落下来,止也止不住,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泪水却不受控制,他哭得无声,悲戚这个时候不需要声音。 季锦推了一盒纸巾给他,而后转身去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她只是不想直视一个人的脆弱。她站在玻璃窗前,眼睛没有焦距,只是茫然出神。这就是爱与恨的力量,能让一个人如此拼命。她从不赞同谢莹莹爱林仁的方式,但这种拼命的架势让她震撼。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已经隆起的肚子,也许,很多东西,只有当她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之后才能体会。 林仁已经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他眼眶微红,但是声音还算镇定,他又给自己灌了一杯冰水:“我终于把这条线串明白了。” 林仁其实这段时间一直在试图明白发生的一切之间的联系。陈凯本来对他是很好的,甚至一度,陈凯代替了林毅然在林仁心目中父亲的形象,他的力量更强大,更睿智,那是一种让林仁崇拜的力量! 刚开始,林仁只是想和陈凯合作,理由很简单,林仁想要整个林氏。从以前到现在,他都明白,林氏是爷爷为林徐行准备好的未来,正如他从未在所有人的眼中和林徐行一样聪慧和重要。所有的光芒都落在林徐行的身上,林仁从来得不到分毫。他只有林毅然和谢莹莹的爱,但是他觉得那不够,他想要的很多很多。 他在陈凯的安排下提前出狱,他答应了同陈凯合作,他甚至像模像样地执行了几次陈凯安排的计划,无论是在h市爆出林氏建筑的强拆风波,还是后来几次针对林氏的讨薪示威,林仁都贡献了自己以前的狱友的力量,在其中推波助澜,陈凯曾经不咸不淡地赞扬过他几次,却让他十分受用。 再后来,他的母亲和林毅然突然同时丧命,陈凯派人来和他解释了一番,说林徐行将自己的的车动了手脚,安排了这次车祸,林徐行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林仁,让林仁一定要低调谨慎,安排他离开了c市,也远离了林仁曾经熟悉的一切。风声日紧,那些林仁曾经为陈凯亲手办的事,似乎被某些人不断追查,林仁在陈凯手下人的安排下,日子也越发苦闷和卑微。 终于被林仁找到一个机会,他打电话给陈凯,陈凯听起来声音不悦,让林仁不要再打电话给他,曾经说好的出任林氏负责人,如今变得越发渺茫,在林仁渐渐痛苦的时候,突然发现陈凯准备对他杀人灭口。 机缘巧合,也许是林仁命大,他受了伤,但是逃了出来。之前和陈凯的人混在一起的时候,他发现了他们调查到了林徐行老婆季锦的动向,他百般无奈下,用最后的一点钱换了机票,飞到了m国。 只要能抓住季锦回国,也许,能让陈凯再见他一面,他要用自己的刀子逼近他,他要知道,到底为什么陈凯要杀他? 原因现在他明白了,一方面是因为林仁自己为陈凯所做的那些事,一方面是因为陈凯逼迫他母亲谢莹莹谋杀了林毅然。 她的母亲为了保护他而死。 他早该明白的!他不傻,虽然他早被训练出一套思路,林徐行永远是那个最为阴暗会算计的人。但是事实上,他知道林徐行几乎从未做任何不法的行为,而林仁视为偶像的陈凯,动用的手段才是真正的阴暗。 他喜欢陈凯,是因为陈凯证明了,即便是像林仁这样手不干净的人,也总有一天会走上权力的巅峰。 不是他不想如同林徐行那样光明磊落,而是他早就蒙尘,他只能走自己认定的道路,就这样一路走到黑! 季锦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林仁回答:“我不知道。” 季锦安静看着他:“那你想一想吧,等想明白了再说。” “你不是说有一件事要我做?”林仁出声问她。 季锦笑了笑:“不着急。” 林仁走出了房间,季锦长舒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她犹豫着,她想要林仁做的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说不出口了。 林仁开始和季锦同居一室,虽然他们分享一个院落,但是季锦总是和两个保镖住在主楼,林仁一个人住在谷仓房里。 季锦犹豫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走近林仁。 这个人已经付出了所有能付出的代价,失去家庭,失去这个世界上最后关爱他的亲人,身无分文,亡命天涯。 她总觉得离他很遥远,无从下手。 林仁沉默,安静,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去爱的东西,对权力的追求让他失去了他的亲人,他茫然地活着,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人生。他的人生只剩下最后两件事要做,第一,复仇,第二,完成他和季锦最后的一个约定,无论是什么,他完成这个约定,他再无遗憾。 ☆、chapter 125.重塑人生 林仁在季锦的授意下,和jim和andy学习搏击的技巧,训练自己的力量。他是一个没有力量的人,如果他真的想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除了让自己强大起来,别无他法。 复仇,是林仁目前生命中唯一能理出的一个头绪。 他记得季锦就那样双手环胸,靠在谷仓的门上,对他说:“我的家里不养闲人,如果你要住下去,当然可以,不过修建草坪,清理泳池从今天开始是你的活。” 林仁甚至来不及抗议,季锦又凉凉补上一句:“还有,从今天起,你和jim还有andy学习,连我这个孕妇都打不过,还想着复仇,呵呵。” 季锦最后一句嘲讽,暗暗激起了他一点斗志。没错,他之前受伤后没有痊愈,身体虚弱,再加上对季锦一个孕妇,没有防备,不过输给她是事实。 也许他和季锦并不是朋友,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陈凯已经与他有了新的仇恨。所以他有了新的目标。 林仁和andy在泳池边正在练习对打。 季锦透过起居室的玻璃窗,看到对打的两人,面前屏幕上林徐行的表情写满一脸的不赞同:“季锦,你这样做是不是应该再斟酌一下?你告诉他他母亲去世的真相,并没有什么意义,复仇对于他而言,是最不需要的念头。” 季锦揉着太阳穴:“我总要给他一点理由,无论是留下来还是活下去,他之前靠恨我们活着,现在靠恨陈凯活着,他失去了一切,我不可能就这么把他丢在大街上。” 林徐行轻声说:“季锦,我只是怕他伤害你。你们几乎是陌生人,你放着一个满心仇恨的人在你身边,我怕你受到伤害。” “我会想办法的。”季锦回答。其实到底应该如何做,她也毫无头绪。 季锦所做的一切都出于一个女性细腻而温柔的本能。她训练林仁,从她能下手的任何方面。 每天早晨六点半晨跑,队伍里多了林仁喘着粗气的身影。 林仁在队尾,吃惊地看着那个队伍领头的季锦,明明肚子那么大,却敏捷而坚韧,虽然汗流如注,却依然保持着稳定的步频,让他望尘莫及。 季锦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去参加的社区活动,带上林仁。这是一个社区服务小组,帮助老年人。季锦喜欢老年人和小孩子,老者代表着她从未有机会亲近过的父母,小孩子总让她联想起肚子里即将出生的天使,所以一发现了这样一个机会,她忙不迭地参与进来。 林仁困惑地看着季锦,这和他所理解的生活不一样。 她看起来那么镇定,为老人们读着书,表情安详镇定,甚至充满爱。 为什么?她无论做什么,都能如此从容自然?明明她的丈夫林徐行现在正在国内和陈凯厮杀得水深火热,而季锦却在这里,不争不斗,过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的生活。 林仁不能理解。 他问她:“你不替林徐行担心吗?” “我当然担心,但是我相信他能做好他要做的事,我也一样,我只要做好自己。”季锦坦诚。 林仁依旧困惑。 季锦带着林仁去上课,她读很厚的部头,她学得神采奕奕,让他更难理解,她似乎就是这样,淡定地过着自己的人生,不因为自己的丈夫不在身边而怨天尤人,积极地生活着,勇敢又坚强。 季锦想了想,在自己的庭院里辟了一片花园,她种很大片的非洲菊和娇弱的兰花,没有成功,她却似乎并不气馁,仍是一片一片种下去,只是成活率越来越高,纵然满不在乎如林仁,也不能不佩服她的韧性和智慧。 她与他之间保持着小心翼翼增近的距离。 林仁问她:“为什么要带我做这些事?” 季锦回答:“我想让你看看除了仇恨和争权夺利之外,这个世界长什么样。” 林仁愕然,继而摇头。他不相信,这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 季锦也不同他争辩,在她的屋檐下,她有绝对的话语权,她只是保证林仁每天做她为他指定的事,跑步,读书,服务,修剪草坪,清理泳池,照顾花园…… 林仁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平凡而琐碎的小事,居然渐渐安定了他那颗痛苦的心。那颗因为失去家人被撕裂和躁动不安的心。 作为一个失去了一切的人,林仁虽然不明白季锦为什么收留他,为什么照顾他,但是对于身侧如此空空荡荡的他而言,季锦为他提供的安定,有规律和忙碌,正是他最需要的。 痛苦只有时间能宽慰,季锦只是留给了他最合适的疗伤时间。 于是林仁终于在某一个清早醒来,他看着天花板,感觉情绪镇定而安稳,他去找季锦,他说:“我准备好了。” 这些日子来,每天都是一种修行与磨砺,他对他要做的事情终于渐渐清晰。 季锦抬头看他:“你准备好什么了?” “你想要我去做的事情。”林仁平视她,“你想要我去刺杀陈凯,不是吗?” 季锦坐下来,她的月份已经很大了,经常不由有些气喘吁吁,捧着肚子喝了一口水:“我没有打算强迫你做任何事。”她望着林仁,“而且,我从没有动过让你刺杀陈凯的念头。”她觉得不可思议,林仁居然会这么想。 “不是?”林仁觉得更不可思议,“那为什么训练我?其实我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只要能复仇。” 季锦有些挫败:“我以为你终于平静下来了。”她挥挥手,“你再去想想吧。” 这一想,又是两个月。 林徐行在国内的战局季锦并不清楚具体内容,零星的消息是互有胜负,都很焦灼,商场如战场,谁都拼劲了全力。作为她,她只有努力让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变得不用林徐行操心,这就是她最大的支持。 隔着一个大洋,季锦的创业项目开始启动,她每天视频会议了解进度,决策从未断过,目标清晰,又都是她熟悉的老团队在运作,虽然规模很小,但是试水的过程还算顺利。她本来就打算走厚积薄发的路子,把实体的经验累积起来,做到一定的行业规模之后,再进入爆发期,她不着急,却一步一步走得很扎实。 所以那天,她的生活其实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早起跑步,林仁如今已经可以不再掉队尾,偶尔甚至可以同她并驾齐驱。 之后带着林仁去上课,下课后去做社区服务,之后前往商场购物。 季锦的日常又多了一项,采购,看来在m国照顾肚子里的小宝已经无法可避,在m国坐月子已经势在必行。 林仁为她做拎包大使。 她甚至会主动问他:“你觉得这个包被可爱吗?”她拿着一件有着镂空白色绣花的小包被,眼神中甚至带着一点期待的表情看他,似乎真的希望得到他的答案。 林仁一愣,胡乱点头:“还行。” 季锦就带着她一副心花怒放的表情把包被递给店员:“就这个了。” 林仁心头不知道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可能是她那充满母性光辉的表情太温暖,就像母亲曾经对他。 他们走出商场,jim和andy依旧跟在他们背后,季锦低声用中文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嘭!”第一声枪响猝不及防地响起,林仁脸色一变,他右肩传来一种灼热和寒冷共同涌上的剧痛,他中弹了!他一阵踉跄,季锦下意识地扶住了他高大的身影。 季锦瞬间反应过来,弯腰低头,拖着林仁寻找掩体。 人群四下尖叫逃跑,场面混乱,第二声枪响! 林仁感觉自己的时间定格,一切如同慢动作一般在眼前播放,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锦软软倒下。就落在他的臂弯里,他剧痛的手臂无法阻止她下落的姿势,她就那么软倒在地板上。 他痛哼一声,如同发出野兽的哀鸣:“不!” 季锦痛得皱紧了眉头,她在地板上喘息了两声,而后才将自己的脸色调整为淡定,她可以倒下,但是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冷静,她朝着林仁大喊:“低头,藏住自己。” 林仁长舒一口气,他看到了她的伤口,就在脚踝处,虽然血流得触目惊心,但是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伤到要害。 枪声在他周围密集地爆发,让水泥地面弹出剧烈的流弹和粉尘,季锦抱住自己,同时死死抓住林仁的手臂。他们奋力将自己藏在柱子的背后,季锦紧紧抱住他,林仁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这一刻,所有的反应都仅仅出自本能。 jim和andy终于辨清了袭击的方向,举枪反击。 几声之后,一切终于归于平静。 在人群中做这件事,要么一击得手,如果不能,对方直接撤退。 林仁按住自己的伤口,痛是痛,但是不严重,只是手臂。让他触目惊心的是,季锦苍白着脸色拉住他,低声说:“叫救护车,我要生了。”她的身下,一片水渍,混着大片血迹,说不清楚是出自脚部的伤口还是…… ☆、chapter 126.迎接奇迹 林仁渡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二十一个小时,他站在手术室的外面,惊疑不定。 第69节 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袭击他和季锦?他说不清楚,也没有任何求证的渠道。他只知道,季锦这个陌生的女性,突然用一种他无法防备的方式闯进了他的生命。 她在某个他最为心碎和空缺的时刻,将他渴望的安静,家庭和温暖都奉到了他的眼前! 他固执地站在手术室外,对于m国警察的询问只是敷衍了事,坚决不肯离开手术室。 直到十六个小时之后,他迎来了他曾经的大哥。 林徐行在知道消息的第一瞬间就飞赴了m国。袭击!早产!任何一个消息都让他无法继续坐镇国内,虽然他和陈凯之间的一切争斗都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但是他必须承认,陈凯找到了他的软肋,只要这件事关乎季锦,他就无法冷静!他必须回到季锦的身边。 更讽刺的是,林徐行的调查团队很快就向他反馈了初步的调查结论,陈凯最初的目标,甚至不是季锦! 林徐行望着手术室外徘徊的林仁,明显地感觉到,现在林仁有某些地方不一样了,但是到底是哪里有所不同,他也说不出来。 似乎棱角被磨平了,又似乎,沉稳安静取代了以往的愤世嫉俗,再或者,焦急关怀代替了曾经的漠然无视。 如果不是林徐行亲眼所见,他真的难以相信眼前的林仁就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愤世嫉俗的少年。 在林徐行出现的时候,林仁迟疑地看着他,两人对视许久,林仁终于迟疑地冒出一句:“大哥?” 这声“大哥”,让林徐行知道,至少在林仁内心的某个角度,他不是那么决绝与无情的,他渴望着某种归属。 而季锦对林仁所做的这一切,无异于重新塑造一个林仁。 “嗯。”林徐行点点头。 他们都同样疲惫,一个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一个经历了仓皇的一切与十多个小时的等待。 “谢谢你。”林徐行锤了锤林仁的肩膀,“我听说了,关键时刻,是你保护了她。”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感激,季锦身上,有他此生所梦想的一切,温暖,包容,安定,睿智,聪慧,以及,爱…… 如果失去季锦,他不知道要如何继续自己所坚持的一切。 “不,是她保护了我。”林仁回答。那个在关键时刻僵住的自己,并不值得称道。如果不是季锦,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在这里和林徐行谈笑风生,林仁问他,“到底是谁做的?为什么?” 林徐行沉吟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他们的目标是你,陈凯的人,至于理由,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 林仁点点头,杀人灭口,陈凯早就把这条路铺陈在他面前,他只是从未接受。 他们在产房面前一起沉默地等候季锦的消息。那场袭击让季锦遭受的只是轻微的皮外伤,但是剧烈的变故,很快引发了她的羊水破裂和宫缩,季锦尽管经历了这漫长的一切,仍然坚持顺产,坚毅的让人震惊。 带着口罩的护士每隔几个小时会和他们通报一次季锦的状况,她很艰辛,但是仍在坚持。季锦就是这样强大的姑娘,每时每刻都能从一个新的层面震撼林徐行和林仁。 五个小时之后,历经漫长的等待和痛苦,季锦的宝贝终于出生,等待产房外的林徐行和林仁都没有错过这神奇的一刻,女孩,3045克,非常健康,哭声嘹亮,穿破产房的门扉,小名欢欢。 林徐行抱住林仁,沉默不语。 林仁落下了眼泪。 欢欢的出生就像是生命的奇迹,林仁在这生的瞬间,似乎终于明白了季锦到底期待他做什么。 季锦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倦极,她只来得及朝着两人微笑了一下,就抱着怀里的欢欢沉沉睡去,熬过这一切,本来就已经让她绷到了极限。即便是在睡梦中,她拽住欢欢襁褓的手指依然有力,如同保护幼崽的母豹。 欢欢哭声有力,是个健康的婴儿。 林徐行在这个奇迹一般的时刻,将林仁和季锦的血缘关系和盘托出。林仁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到沉默不语,到洋溢起淡淡的笑容。 林仁问林徐行:“所以,欢欢应该叫我舅舅?” “对,就像你其实应该叫我姐夫。”林徐行抱着欢欢,朝着林仁笑道。 他们共同沉默,又安静对视,淡淡微笑。 季锦很快苏醒,林徐行吻了吻季锦的头发,隔着大洋,如此之久以来,这是他们这样接近。她显得有些脱力的面容,憔悴中又透着欣喜。她软软用手指抚弄着他的头发。 这样相对无言,是因为可说的太多。 林徐行又吻了吻她的指尖:“谢谢你。”以及,“对不起。” 季锦只是微笑:“我们之间,只需要互相感谢,不需要互相道歉。” 林徐行又吻了吻欢欢柔弱娇小的脸,粉白色的婴儿脸,安静地睡在季锦身边,就像个奇迹。 林徐行是如此珍视着眼前的一切,生命待他何其丰厚,让他能拥有这么多。 “你还好吗?”季锦揉了揉他满是胡茬的下巴,看着林徐行的满眼血丝,她猜也能猜到,他一定是马不停蹄赶到m国,又几乎没有休息。 “很好,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身体上的疲惫并不重要,关键是他能拥有的东西。他爱的人,爱他的人。 “谁袭击了我们?”季锦问,之前那场触目惊心,引发她早产的枪战依旧历历在目,“陈凯?” “是他。”林徐行点点头,而后沉吟,“准确的说,他袭击的是林仁,不是你。” “陈凯以为林仁已经成为了你的人,看来,距离他的败局不远了。”季锦总是能一语中的。 林徐行笑笑:“是,这场战役快结束了。” “给我讲讲。”季锦软软把手搭在脑后,好整以暇等着听林徐行的故事。 其实,一切早就昭然若揭。 像陈凯这样的人,发家也好,做事也罢,手永远不会那么干净。一旦种下什么样的因,就要承受什么样的果。陈凯喜欢走捷径,某些捷径,是走不得的,一旦迈出了那一步,总要在生命的旅程中,承受应该付出的代价。 林徐行不查则已,一查,事实触目惊心。 陈凯早年还算良善商人,继承祖业,经历过一次大的危机之后,行事风格转为狠辣,用钱一步一步搭上了政界的路子,政府关系网铺得极其扎实。也借助着这股东风,一路扶摇而上,政商结合,从中牟利。生意的确是越做越大,心也越来越贪,手段也越来越不干净。 “和他在台面上竞争,这事儿是没有尽头的。”林徐行轻轻说,“除非我主动出让。不过,那不可能。” 于是林徐行把这件事定义成了另外一个性质,釜底抽薪,陈凯倚靠的大树让陈凯屹立不倒,但是这样紧密的绑定关系,也是陈凯最大的软肋。 “查贪腐!”林徐行吐出有力的三个字,这也是他这么久以来没能回到m国的原因。这种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一面要在商战的战场上和陈凯虚以为蛇,一面要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既要绵里藏针,又需雷厉风行,把查贪腐这件事办下去。他一介平民,纵然世家富贵,有些社会关系,但是这样的事情办起来也是百般艰辛。 每一步都历经风雨,但林徐行唯有披荆斩棘,勇敢前行。因为他的身后就是他的爱人,他的稚子,他不能退!一步也不能! 这些不公平的秩序,如果视而不见,他尚算手中有能力对抗的人,他都不抵抗,不站出来,那么未来的黑暗将会让他的稚子经历。他要她生活在一个更好的社会秩序里,有更幸福的人生。而不是因为惧怕黑暗的势力而远走海外,他要尽自己的力量,让这个世界变成一个更好的世界! 季锦笑着:“当然!我们家欢欢爸爸是屠龙勇士!最勇敢!” “欢欢爸爸”,林徐行在唇间咂摸着这个简单的称呼,他很喜欢。 这个属于一家三口的温暖时刻,他们笑语宴宴,纵然谈论的是险恶的世事,却也充满勇气和力量。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林仁右肩缠着绷带,他远远望着微笑谈话的季锦和林徐行,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温柔,安娴的面庞,似乎放着光芒。那种只属于爱情的光采,只有在她遇到林徐行的时候才这样绽放。 季锦一抬头,看见林仁表情复杂站在窗外望着他们,她朝着林仁招招手,示意让他进来。 林仁不由迟疑了片刻,终于迈步走进去,季锦扬起面孔看他,满是笑容:“谢谢你。”如果不是他们一起互相扶持,熬过那场枪林弹雨,谁知道是否有她们母女平安。 林仁喃喃的:“是你拖着我找到掩体的,我应该谢谢你。”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轻声念出,“姐姐。” ☆、chapter 127.正文完结 林仁渴望地看着季锦,原来,这就是他的姐姐?她怀里那个小小的人,看起来柔弱而纯白,那是他的外甥女。 在林仁以为自己不再和任何人有联系的时刻,原来上天还留给了他两个珍贵的亲人。 季锦一震,看向林徐行,林徐行笑着朝她点点头。 季锦把目光调转看向林仁,也微笑:“是,弟弟。” 这个因为各种关系波折了半生的家庭,终于在这个时刻缓缓走到了一起。 不过,这场相聚,如此珍贵,却又如此短暂。 他们一家四口人,在一天之后出院。在那个平静而安详的院落里,林徐行吻着季锦的额头:“你看,欢欢长得多像你。” 季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满月的婴儿,眉眼都没张开,又哪儿说得上像是谁。 初为人父,心情要理解。 于是季锦半是安慰,半是劝诫:“你应该回国了。” 林徐行只在m国逗留了三天,尽管他很不舍,很疲惫,却不能不回国去。 季锦让他回去的心情,甚至比他还要坚决:“去做完你应该做的事情!” 林仁来向她辞行,他把他要做的事情同季锦聊了一遍,季锦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她知道,这才是她认为的“对”的道路,但是她也无比清楚林仁即将付出的代价,她问他:“你真的想清楚了吗?这一去,可能就真的没有归期。” 林仁此刻却坦然:“你会等我的,不是吗?”他顿了顿,“姐姐?”如果没有这些日子以来的磨砺,没有那些沉稳又简单的时光,可能他不会看清楚,什么才是正确的路,他已经种下的因,他要去承受对应的果。 季锦眼中蓄满泪水,却挂着笑容:“是的,我们一起等你。”她拍了拍她身侧熟睡的欢欢。 林仁从此转身,义无反顾。 林徐行回国,身边带着林仁。 林仁其实无需说服季锦,季锦也明白他要去做什么,那个答案早就在所有人的心上盘旋游移不定,但是真正付诸实施,需要多少勇气和力量,他们谁都是心头酸楚。 林仁作为污点证人,前往公安部门自首,同时向检察机构陈诉了自己所掌握的所有有关陈凯和他社会关系的信息。 林仁出面指认了陈凯直接领导他犯下的罪行,这正是陈凯派人追杀林仁的意图,林仁知道得太多。 而林仁知道的一切,不过是冰山一角。 那些出自陈凯授意的罪行,大白于天下不说,陈凯曾经会见的政要,林仁曾经无意中撞见过,他暗自留心,收集过一些相关的证据,这次一并和盘托出。 拔出萝卜带出泥,曾经胶着的案件一下子迎来了突破式的进展。、 林徐行和陈凯在经济上的拉锯战,早就持续打响,在林氏和陈氏的股权上,他们进行了多次争夺,同为上市企业,玩金融,林徐行虽然是个中好手,但是陈凯因为有背后的势力操纵,也谈得上势均力敌,平分秋色。 林徐行和陈凯最大的不同,正是他们在处事上的不同。陈凯无所不用其极,林徐行却有自己的道德底线。 邪不胜正,也许正因此刻的天理循环! 依靠玩脏手段和攀附其他人而塑造的名利,就如同海市蜃楼镜花水月,终究会归于虚幻! 不久以后,新闻开始陆续报道,几个著名的“老虎”被打下台,陈凯背后的势力土崩瓦解!陈凯也因为经济犯罪,锒铛入狱。 这就是林徐行,和陈凯无休止地台面上争斗,他从来不屑,釜底抽薪才是他的目标。 林仁的刑期下来,自首,外加有重大立功表现,刑期最后定为五年。 林氏经过这一战,也是元气大伤,不过好在有三伯父林毅全坐镇,林氏本身的底子也非常不错,一切走上正轨之后,林氏渐渐局面稳定。 在国内一切都逐渐尘埃落定的时候,那个本该享受胜利果实的林徐行,此刻却在m国,与季锦厮守。 季锦抱着孩子,一脸温柔,站在门廊的树荫下,轻摇着欢欢的手朝林徐行微笑:“欢欢,和爸爸说不要着急,慢慢来。” 林徐行正在对抗那个顽固的树根,他□□上半身,只穿一条迷彩裤,夏季的阳光落在他的汗水上,熠熠发光,他回望她们母女,擦了把汗:“后天就要回国了,回国前,我一定要把这个秋千给欢欢做好。” 季锦很无奈。 大哥,你女儿只有六个月大,能玩秋千都是六岁的事儿了,还真是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