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 第1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沉醉 作者:空空如气 文案: 程宜宁这辈子干过最大胆出格的事莫过于倒追苏正卓,最后悔的却是成了苏正卓的妻子。 爱是沉醉,亦是沉沦。 一往情深倾尽所有却换不来一句我爱你,程宜宁觉得自己多半是提前透支了后半生的霉运。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爱情战争 业界精英 情有独钟 主角:程宜宁、苏正卓 ==================== ☆、第一章 程宜宁是坐火车回来的,早上出发的时候石屏镇那边还是万里晴空,等她下了火车回到a市,外面却是暴雨如注,偶尔夹杂着轰隆的电闪雷鸣声。 这趟是她出门在外面呆的最久的一次,在石屏镇支教两个月,生活用品加上换穿衣服,随便一理就是满满的一行李箱。回来的时候,当地的学生家长又从家里带了各式各样的土特产,硬要塞给她。程宜宁这人脸皮薄惯了,推搡了几趟见着学生家长开始逐渐着急起来的表情,只得硬着头皮接了过来,也没有多余的行李箱去装,临走前有个学生家长匆匆忙忙的拿了两个蛇皮袋过来好说歹说的把那堆土特产塞进去,结果就成了眼下的一个行李箱加两大蛇皮袋的东西。 在当地坐大巴出来时还不觉得,到了火车站进站口时,程宜宁力气又不够大,拖着两大袋突兀扎眼的蛇皮袋走走停停的,那么一小段路硬是吸引了很多行人的目光。 也是,这年代除了在大过年的全国客流返乡高峰期时还能偶尔看到蛇皮袋的影子,平常实在是不太看得到的。 好不容易从火车站里出来,程宜宁就已经把全身的蛮力都使了上去,那蛇皮袋里约莫是塞了好多玉米花生还有毛笋干什么的,拎起来都格外的沉甸甸,等到她把这一大堆东西都扛到出站口时,早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外面依旧大雨滂沱,偶有狂风刮过,那雨幕便像是被硬生生的掀开了个大缺口,愈发肆无忌惮的倾泻而下。远远近近的建筑物,都在那片白茫茫的雾气中氤氲不明。 程宜宁晦气的看了眼外面,又低头看了下脚边鼓囊囊的蛇皮袋,其实她今天出发的时候就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接了过来,多半是她把全身上下的现金几乎都撂在那的缘故。但是这硬推不掉的盛情眼下却成了程宜宁最为纠结的小麻烦。 她把蛇皮袋往行李箱边靠了下,这才从包里拿出手机。程宜宁点了下手机屏幕,下意识的从手机通讯录上翻出苏正卓的号码,手指一按就拨了出去苏正卓的号码。她怔怔的看了眼屏幕上的苏正卓那三个字,还没过上几秒钟,忽然如梦初醒似的挂断了电话。 幸好电话还没接通。 他这么忙,肯定抽不出时间来接自己的。 程宜宁心想道,这才重新把地上的行李扛起来,往出租车的方向望去。 许是暴雨天气的缘故,专用的出租车通道上只有几辆零星的出租车而已,程宜宁憋着劲,好不容易扛着那一大堆行李拦了辆车租车,等坐进后这才长吁了口气。 “去哪?”出租车司机娴熟的按下计价器,开口问道。 “温馨庭院。”程宜宁应道。 “那边很远的,我快要交班了,而且路也不是很熟,你要不换辆车吧?”司机扭头过来不假思索的应道。 程宜宁看了下外面,方才那几辆候着的出租车一眨眼的功夫就开走了,看这紧俏的还不知道待会能不能拦到车子,便应道:“不用换了,开快点应该来得及的,我给你指路。” 司机大概也想再做笔单子,应了一声后便开了出去。 暴雨的下场是市区的路况糟糕的令人发指。 程宜宁看着司机不停的按喇叭,她也无端被影响的焦灼起来。 好不容易捱了大半个小时穿过市区,又开了个把小时才驶入她现在住的小区附近。 司机难得看到前面有个公交站,立马把车子停在了公交站边上,不无焦灼的说道,“这笔单子真是亏大了。没想到这么堵,我今天起码要晚交车一个小时了,你就在这里下吧。” “师傅,我行李挺多的,而且又是下雨天不好拿,麻烦你再帮忙开进去点吧?”程宜宁眼巴巴的央求道。 “再开过去就是单行道,我要开出去很远才能掉头。我已经晚交车了都没让你额外加钱,本来就劝你换辆车的,是你自己偏不换车。”司机不耐烦的嘟囔道。 其实离她的住处最多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这趟出行,程宜宁回来时浑身上下只剩一张百元大钞,也实在没有多余的钱补给司机,没办法只得拖着行李下车。 这个公交站孤零零的,附近也没有什么店面,只有极远处的一盏路灯,在夜雨下发出昏暗的光芒。 本是夏日时节,眼下被这四处斜飞的雨花带到裸。露的手臂上,竟然也生出几许激冷的寒意。 程宜宁把行李往公交站的里面挪了挪,其实也压根没多大用处,那雨水从四面八方的斜飞过来,没一会就把她身上都打湿了。 她随手抹了下脸上的雨水,又低头看了下脚边累赘的蛇皮袋,都快拎到家门口了又舍不得扔掉,何况也是别人的一番心意。她自己纠结的厉害,不由自主的紧咬着下唇都没有意识到,好一会后还是又去包里拿出手机,盯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好一会,程宜宁这才重新拨出去苏正卓的号码。 “有事吗?”苏正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隔着电话,程宜宁居然都能想象到苏正卓此刻对着电话时的表情,眉梢微蹙,语气生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令人发怵的气场。 果然,苏正卓开口的瞬间,程宜宁就开始后悔自己打的这个电话了,立马词不达意的接道,“也、也没什么事——你——现在忙吗?” “有点忙。”苏正卓言简意赅的应道,电话那边还不时传来同事的交谈声,似乎是在开会的场景。 “哦,那、那——你先忙吧——”程宜宁不太流畅的接道。 “恩。”他果然就是寡淡的应了一声,再无他话就挂了电话,程宜宁的手机屏幕立马就暗了回去。 程宜宁低头怔怔的看着手机屏幕发起呆来,早上出来赶时间,她连早餐都没有吃就出门了,在火车上也只是买了瓶饮料,到这会早已经饿的饥肠辘辘气力全无,她本来还想着一鼓作气把行李拎起来往住处走去,才拎了一袋,发现自己力气小的可怜,便又放弃,开始站在公交站下面孤零零的干等起来。 也不知道干等了多久,原本还苍茫可见的夜幕愈发暗沉下去。那暴雨反倒越下越欢,隔着震耳欲聋的电闪雷鸣声,时不时的在这漆黑的雨幕里画出几道惊心动魄的流光,直把天际也照的骤然一亮,愈发现出那密布翻涌的重重乌云。 显然,这场暴雨一时半会的还下不完。 程宜宁又拿出手机看了下屏幕,没想到都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多了,还没有见着一辆过往的出租车,而她站着的公交站下面低洼段的积水却开始逐渐高涨起来。 程宜宁眼看打车无望了,这才拿出雨伞撑起来,腾出一只手去推行李箱和上面的蛇皮袋,另外一只手拎着剩下的那个蛇皮袋加撑雨伞,咬咬牙就冲入了雨幕中。脚刚沾地,那积水立马就深到了她的脚踝处,凉飕飕的在她的小腿上晃荡着。 偶有狂风迎面,本来就没怎么拿稳的雨伞愈发被吹得摇晃不止,程宜宁憋着一股气快步疾走,好不容易走到院子里了,身后忽然亮起一道白光,她迟怔着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条件反射的往旁边挪让了下,未料到手上的雨伞被逆风一刮,那伞面呼啦一下就往外翻去,程宜宁一时不备惊吓了下,右手的蛇皮袋砰的一下就摔落在地了。 她身后的车子随即就开了进来,那地上的积水本来就已不浅,车子虽然开得稳当,经过她旁边的时候还是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怎么提前回来了?”苏正卓利索的停好车,也顾不得打伞,下车后早已疾步走到程宜宁的面前,说话间已经伸手接过了程宜宁手上所有累赘的东西,还有那袋掉落在地的蛇皮袋。 同样的东西,拿在他手上倒是轻巧的像是塑料道具似的。 等到了客厅里,苏正卓把手上拎的行李箱和两大蛇皮袋都放下,方才淋了那么久,此时到屋里后,那两个蛇皮袋便开始往外面渗水起来。 程宜宁看着地上厚实的地毯不一会便沾水湿透了,留下一大片暗沉的颜色,而且那块区域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她看不过去,便又把那蛇皮袋拎起来拿到厨房里去了。 刚才从院子里走到屋里,苏正卓的西装也是淋湿了大半,程宜宁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苏正卓正好顺手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 许是工作要求的缘故,他一年到头大都是穿正装,这大热天的,似乎也从来不觉得热。 那西装被他脱掉后顺手放到沙发上,程宜宁此时才留意到他身上的衬衫也湿了进去,紧紧的黏贴在他身上,隐隐露出偾张有力的肌肉。 苏正卓本来就生的好看,五官雕琢似的俊朗养眼,一双深瞳如墨,即便整个人是安静的立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也自有一股威严倜傥的意味。 所谓天生气场。 程宜宁就是着了这副皮相的道。 “怎么不提前打电话给我去接你?”苏正卓看着程宜宁浑身上下也是湿嗒嗒的,方才她去了趟厨房,那地毯上跟着她的足迹也淌了一地的水渍印。她大约也察觉到脸上接连淌下来的雨水,伸手抹了下脸上,却浑然不觉沾水濡湿后随意服贴在额上的刘海,显得有几分滑稽的狼狈。 “哦,你那会在忙,我就打的回来了。”程宜宁才察觉到自己的走神,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苏正卓今天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至于哪里怪她也形容不出,反正比之平常少了一分难以接近的清冷,总归是好事吧。程宜宁说话间已经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有些心虚的应道。 按道理来说,她其实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可是往往苏正卓的视线往她身上一搁,她便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跟着喧嚣狂热起来,最直接的下场就是大脑跟着短路,连句话都说不好,让她时时刻刻都觉得自己在苏正卓面前就是一原形毕露的犯蠢样。 当然,用好友周小蕾的话说,她这就是一活脱脱的走火入魔了。 我那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懂不懂? 三年前的程宜宁还可以用这个理由理直气壮的搪塞周小蕾,不过到现在都已经结婚快三年的她却不怎么提这茬了。 “正卓,我去支教的那个地方居然还有集市,我在集市上淘到好多很神奇的手工艺品,而且价格也都很便宜,我拿给你看下——”程宜宁回过神来绞尽脑汁才想到这么个话题,说完后立马献宝似的转身去翻她自己的包,包里的东西又多且乱,她一着急拿出来,里面耳机线纸巾什么的一大堆都被带了出来,她便又低头专心的去把耳机线从那堆乱糟糟的东西里理出来,却浑然不觉她自己发梢上的雨水又跟着滴下来,没一会就把手上刚拿出来的纸巾也给打湿了。 “先去冲个热水澡吧。”苏正卓忽然出声提醒道。外面依旧大雨滂沱,打在门窗上,发出扑簌扑簌的敲打声,而苏正卓的声音在那片扑簌迷离声中显得有些不真实的恍然。 “哦。”意识到苏正卓似乎对她口中的手工艺品毫无兴趣,程宜宁应了一声后,便也不再纠结手上那一堆乱糟糟的东西,起来往楼梯那边走去。 程宜宁才走了几步,她忽然又想起件重要的事情,便转身兴致高昂的说道,“正卓,我这次去支教的小学里遇到个很厉害的代课老师,学识渊博待人也很好。那边学校经常发不出薪水,他们一家都过得很拮据,不过看他好像也不怎么在意。有次课后闲聊,他居然和我聊起了曼昆的经济学原理还有弗里德曼的货币需求论什么的,只可惜我以前上课时没好好听,聊了几句就聊不下去了。那个时候我就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你这么厉害肯定会和他很聊得来的——” 程宜宁说到末了,眉眼里不知何时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那种从心底深处升漾上来的知足暖意,才一眼,就好似要融化掉所有的坚冰防备。 她的睫毛本来就长,尤其说完后这样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时候更显浓密。加之站的位置有点侧偏了,客厅里正中央水晶吊灯的光线也只照拂到她的半个侧脸,程宜宁逆光那侧的长睫毛在眼睑下隐隐倒投出一方剪影,却是愈发见出眼睑下面青压压的黑眼圈了。 明显是周途劳顿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然而,即便倦意袭身,她看着他的时候,眸光晶亮,满心满脑海满世界的却还是只他一人。 “你淋了雨容易着凉,快去洗吧。”苏正卓说时微避了她的目光,低沉的嗓音甚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变化,身子坐直朝前微倾,一气呵成的从矮几上的烟盒里掏了支烟出来。 “恩。”虽然苏正卓并没有如她预期中的搭话询问,不过只因多了他的这句担忧,程宜宁立马觉得心头一热,点头后这才快速朝楼上走去。 ☆、第二章 程宜宁去支教的山区那边条件有限,住的宿舍连浴室都没有。她都是自己晚上用电热筷烧好几壶热水,端到房间里将就洗下的。 拿了睡衣到浴室里后,挤了满满的洗发露和沐浴露往头上身上抹去,程宜宁伸手去挠头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头发也是硬糙糙的,估计是那边多风沙,早上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到当地的火车站时积上去的。 程宜宁一边洗着澡,脑海里这会倒是又冒出了很多支教时的趣事,她这人向来笑点很低,而且有些笑点还会时不时的重复冒出来,想着待会吃晚饭的时候再讲给苏正卓听,一边回想着一边倒是乐呵了起来。 等到洗好澡出来时,程宜宁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不过脸上还是脱水的厉害,隐约还有点灼痛感,多半是晒伤的后遗症。 程宜宁到卧室里随手拍了点柔肤水在脸上,这才急冲冲的走回到楼下。 她想起来要去做晚饭,心想着先问下苏正卓要吃什么再去厨房做。 客厅里依旧亮着灯,正中央高悬的牡丹镂空水晶灯还是程宜宁自己选的,灯光在水晶挂坠的折射下,发出格外华美的光彩。约莫是大门没有关紧,偶有风口灌进来,成串的水晶挂坠跟着轻微的摇晃起来,投射下的光芒便也如影随形的跟着移动起来。 地毯上的湿脚印还没来得及干去,苏正卓方才随手脱掉放在沙发上的西装也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就连着沙发前面矮几上的烟灰缸里都还有一支烟蒂半躺在那里,无一不是提醒着程宜宁,苏正卓就在前半小时前还在屋里呆着的。 她还在犹疑着,虽然知道苏正卓是又出去了,还是入了魔怔似的又去厨房里张望了一眼。 果然,没有再见着苏正卓的身影。 第2节 这样糟糕的天气,他居然还要出去。 多半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程宜宁有些失落的想道,起来去把大门关紧了。这才到厨房里冲了包麦片就当是晚饭将就着吃了。 这一天程宜宁也是累到了极点,第二天一直睡到中午前才醒过来。 昨天还是狂风暴雨的,第二天却是艳阳高照,完全没有昨日暴雨的迹象,唯有院子里那一大堆被雨水冲刷到角落处的落叶还有一丝暴雨过后的踪迹。 正好是星期天,很久没见面的周小蕾已经如约过来拿程宜宁给她买的特色手包了。 “oh,mygod!程宜宁,你这是去军训了还是去军训了?”周小蕾进来后还没坐定,就对着睡意惺忪的程宜宁大声嚷嚷道。她一般都喊程宜宁的后面两个字,难得喊她的全名时,就是事态比较夸张的时候了。 “我怎么了?”程宜宁摸不着头脑的问道,睡眠骤然过度饱和的下场是她醒来后就有点晕乎乎的。 “不是去支教吗?合着你是帮村民插秧锄草翻地去了?程宜宁,你瞧你晒的那黑不溜秋样?多少化妆品都补不回来了?”周小蕾继续扯着大嗓门激动的发问道。 “有吗?”程宜宁正好穿着无袖的睡衣,她这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平常穿短袖盖住的那截还是白皙的,下面便是脱节的小麦色了,而且麦色中还隐隐泛红的厉害。她倒是才发觉自己晒得肤色都变了个样,许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脑海里瞬间想到昨晚刚进屋时苏正卓看着自己神色怪异的场景,她此时骤然想明白了过来,也觉得好笑起来,不知不觉中早已眸梢微弯嘴角上扬了。 “笑!你还笑得出来!瞧你这脸上,都晒脱皮了知道不知道!”周小蕾说时离程宜宁又近了很多,指着她脸上恨铁不成钢的提醒道。 “过个一阵子就会好回去的,你放心好了。”程宜宁知道周小蕾也是出于好意,便随着她的意思应道。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不过程宜宁,我可是真的要提醒你,你瞧瞧你那蓬头垢面黑如焦炭不修边幅的怂样,要是被苏正卓看到了,我要是男人,看到你估计也会大倒胃口。也不要求你出的厅堂,至少不要这样寒碜出来吓人就成。赶紧的去收拾下,该敷面膜该做保养的都抓紧给我弄起来,免得苏正卓几时回来撞上受到惊吓。”周小蕾快言快语的催促道。 “不用了。我昨晚刚回来就见过他了——而且是没洗澡前。”程宜宁无比平静的叙述道。 周小蕾显然是被程宜宁一口气呛的不轻,许是觉得也想不到更有效的说辞了,干脆就长叹一口气,对着她说道:“你那毫无前途的破工作还不辞掉?” “懒得辞了。毕竟挺轻松的,而且一年还可以申请出去支教几个月,其他工作肯定是请不了的。”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应道。 “程宜宁,你到底是去支教还是为了逃避?”周小蕾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一针见血的追问道。 “其实去支教也挺有意思的,可以去领略体验很多不一样的当地风情,就当是调剂生活了。”程宜宁说时起来去拿给周小蕾买的特色手工艺品和裙子。 “都是当地村民用针线纯手工做的,这条裙子肯定很适合你。”程宜宁没一会就把买的东西拿到了周小蕾面前。 周小蕾身材比程宜宁要高大修长一些,平常穿衣风格也比程宜宁开放一些,所以程宜宁才给她买了及胸处的特色民族裙。 “我自己也留了一条,不过就我这含蓄的身材,只能放着看看而已。”程宜宁略带惋惜的说道,说完还不忘低头看一眼她自己的胸口处。 “含蓄不含蓄,那也得你家苏正卓说了算!”周小蕾不怀好意的揶揄道,见着程宜宁迅速瞪了自己一眼,她这才立马转了话题说道,“估计会褪色。看在你千里迢迢带回来给我的面子上,周末在家的时候我会穿下的。” 周小蕾说完后毫不客气的接过去,又回望了下偌大的客厅和空落落的院子,思考了一小会后,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宜宁,我知道你这人就是死心眼。如果你这辈子是真的离不开苏正卓了,那干嘛不早点要个孩子,这样他不在家的话,你也不至于一个人太无聊。” 周小蕾说的是大实话。 程宜宁和苏正卓刚结婚的那会两人还挤在小小的单身公寓里,面积小的连多余活动的地方都没有,结婚后不到两年苏正卓就换了排屋,房间多面积大,而且买的时候地产商还赠送了个大院子。平常苏正卓不在家的时候,程宜宁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客厅卧室几个房间而已,对着这么个空荡荡的大房子的确是无聊的要命。 “孩子——我连自己都顾不上,哪里还敢要孩子啊——”程宜宁不太自然的笑笑道。她和周小蕾是高中就认识的了,两人兴趣相投的甚至连大学都是同个专业的,不过和苏正卓的有些事情,她却没有和她提过。 就譬如她和苏正卓的婚后生活,两个人其实过的是无性婚姻。程宜宁在这方面虽然没什么经验,不过再懵懂迟钝如她也意识到,这样的婚姻早就已经是飘摇欲坠的婚姻,而她,还是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段一触即碎的婚姻。 不过是因为她爱他。 印象里仅有的半次还是他喝醉的那回,说是半次也是有缘由的。 那次回来的时候苏正卓已经脸色发青,身上又发着高烧,才挨了床就睡了过去。程宜宁吓得要喊他起来去医院,可是他身子那么沉,程宜宁根本就背不动他,想着等他清醒点了再喊他起来去医院,便又拿了湿毛巾帮他擦拭降温,没想到后来就糊里糊涂的被他亲上了。 沾了酒精的味道,原本清醒的程宜宁居然也晕眩的昏天暗地起来。 苏正卓显然还是醉的不亲,虽然中途俯身上来突然着魔似的要亲她,为着她身上的睡衣纽扣就折腾了好一会。 程宜宁不用多想也猜得到接下来少。儿。不。宜的场面,这于她却还是正儿八经的第一回,虽然觉得自己主动去解纽扣略显主动奔放了点,可是这种场面还是结婚后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回,她纠结了许久后还是决定主动去解自己的纽扣,不过因为紧张过度,双手就止不住的发抖起来,导致解那区区几颗纽扣的效率都慢的令人发指,程宜宁好不容易解完自己的几颗又费劲的去解苏正卓的衬衫纽扣。 可惜的是,她解完苏正卓的衬衫纽扣,再次天人交战后,手指刚放在苏正卓的皮带扣上,原本还半醉半醒的苏正卓忽然就睁开了眼睛,像是疑惑不解又像是突然心思清明回来的喊了一声,“宜宁?”那声音朦朦胧胧的,温柔的有些遥远,甚至都不像是他口中喊出来的名字,然而下一秒,苏正卓眼神里的凌厉之意却已朝她迎面袭来。 显然是已经恢复了神智。 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程宜宁那会无端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连突兀放在他皮带扣上满是手汗的右手都忘记抽了回来。 ☆、第三章 苏正卓出声后就似乎清醒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宜宁的错觉,总觉得他又多望了一眼被自己手心搭放着的皮带扣,程宜宁这才后知后觉的缩回了自己的手心,而他就像是忽略空气似的直接忽略了还敞着睡衣的程宜宁,起来后去浴室里洗澡去了。 许是发生的太过于意外,也许是潜意识里的逃避,事后程宜宁居然也没怎么回想过那晚的尴尬场景,仿佛她也被酒精的味道连带的酩酊大醉了。 一醉方休大梦三生,所以不记得也是应该的。 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的绝口不提这事。 程宜宁比任何人都想要有个孩子,有个带有苏正卓标志的烙印,可惜的是,苏正卓并不怎么赏她这个脸。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好运多半在遇到苏正卓时就已经用了大半,而和他结婚则是用掉了剩余的全部好运。 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我要走了,下次再约你。”周小蕾也不知道程宜宁又怎么了,似乎浅笑不语又似乎神情恍惚的,她反正每次过来说来说去的也都是那几句,眼下拿了程宜宁带给她的东西后就回去了。 周小蕾在时叽叽喳喳的说着还好点,眼下她这一走,程宜宁又重新发起呆来。 偶有微风带进来,院子里便跟着响起一阵轻微的簌簌声,配合着树梢草堆里此起彼伏的知了在卖力的叫嚣着,院子里的喧闹似乎也被放大的格外寂静起来。 反正也习惯了,总会习惯下去的,程宜宁望了眼窗外苍翠欲滴的老槐树心想道。 第二天程宜宁出门时,那天气愈发酷热难当起来。她刚坐上电瓶车开出去,就被外面的热浪烤的汗流浃背起来。 程宜宁在a市大学的图书馆里当图书管理员,她是毕业的时候招考进去的,不过是编制外的劳务派遣工,相比编制内的员工工资低福利也少的可怜,好在能够可以机动的申请出去请长假,程宜宁反正也不缺钱,便在那个看似呆板的岗位上混着日子。 她住的地方离大学也不近,坐公交要换换乘好几辆,程宜宁又不会开车,就干脆买了辆电瓶车自己开着去上班。 这事也被周小蕾拿来当做典型义正言辞的批判过,说要是被苏正卓的下属看到,堂堂总经理的太太每天居然要开近一个小时的电瓶车去上班,这要传出去妥妥的就是丢苏正卓的脸。 不过,苏正卓本人并没有周小蕾的顾虑,程宜宁那时刚买了电瓶车去上班,他也不过是象征性的嘱咐了一声注意安全,至此后就没有过问一句程宜宁上班的事情。 程宜宁开了不到一半的路,就觉得自己的上衣都已经完全汗湿掉了。脸上偶尔有几滴汗珠激到眼睛里,咸涩的难以睁开,她还得腾出一只手去揉下自己的眼睛。 什么上下班包接送的桥段,都是言情小说里骗人的桥段。程宜宁在心里暗暗的吐槽道。 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这样的酷暑天,外面的车流依旧夸张的拥堵。程宜宁不想假后回来的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开的速度比平常加快了一点。快到转弯的时候,未料到左侧突然疾驰过来一辆车子。 程宜宁的速度也不慢,一时间赶紧急刹车,饶是如此,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她还是连人带车的侧摔了过去。 好在程宜宁身材轻盈,这样重摔下去,她也是最先着地的右手肘上擦破皮而已。 程宜宁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还是惊魂未定的很,顺带着无比紧张的打量了下自己的手脚,确保自己没有其他的伤处。 “你没事吧?”随着温润的声音在上方响起,程宜宁抬头时,视线里立马跃入了好看的脸庞,来人身材颀长穿着浅米色的休闲服,明显紧张的问道。显然这人就是刚才突然冲过来的车主。 “我没事。你的车子怎么突然开了过来?”程宜宁看了下自己开始渗血的伤处有些不快的问道。 “已经是绿灯了——可能是我车速开快了点。”那车主明显尴尬的应道,见着程宜宁的电瓶车已经摔倒在了路边,他立马疾步过去帮着把电瓶车给扶起来,程宜宁本来也想走过去搭把手的,没料到还没走近,那人就已经轻松的把电瓶车给扶正了,一转身正好看到程宜宁手肘上的伤处,便又开口建议道,“我先送你去医院里包扎下吧?” “算了,应该没多大事。”程宜宁刚才走了几步,确认自己应该没有其余的伤处,她看了下自己的电瓶车也只有一侧的灯摔裂了而已,而反观前面停下车子的侧边,反倒有明显的刮擦,加上又是保时捷的车子,这样明显的刮擦痕去修肯定不便宜,而且方才说不准自己神情恍惚也有责任的,程宜宁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应完后就重新坐上电瓶车开了出去。 刚刚快速聚拢起来的行人没料到一场好戏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一大帮看客的脸上悻悻的显然都还有点遗憾的表情。 有这么个插曲,程宜宁接下来也不敢开快了。到学校图书馆的时候,还是迟到了十几分钟。伤在右手肘上,她做的又是给图示贴码归位这样的机械活,也没有同事留意到她的情况。直到中午去食堂里吃饭的时候,同事王姐一不小心瞥到了这才大惊小怪的出声问道,“小程,你的手臂都肿成这样了怎么还不请假?” 被王姐一提醒,程宜宁这才看到自己的右手手肘周围已经浮肿了一大圈,上面红通通的隐有发炎的迹象,她也有点被吓到了,潦草的扒拉了几口饭菜,便急冲冲的去校医室里看了下。 还好只是擦伤而已,医生不建议包扎闷着伤处,给她伤处消毒后涂了点药水就让她回去了。 估计是白天在烈日下中了暑气,回去后程宜宁也没有胃口,冲了个澡就早早的休息了。 她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很糟糕,可是有时候明知道问题的症结所在,也不见得敢去面对问题的本身。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时,程宜宁陡然察觉到身边似乎有他人的动静,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条件反射下右手早已迎面甩了一掌过去。 “是我——”苏正卓的声音在她耳边低低的响起。 结婚搬到这边后,除却酣醉的那次插曲,苏正卓几乎就没到主卧里睡过。刚结婚的那段时间,苏正卓的公司也刚起步,加起班来简直就是日夜颠倒的可怕,几乎都是将就睡在公司里,起初程宜宁还以为他怕凌晨回来打扰到自己的作息,到现在自然是改了想法。 所以难得听到苏正卓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程宜宁虽然也幻想过很多次不切实际的同床共枕,此时竟然有几分惘然的遥远,好像一不小心,他的声音就会凭空消失掉。 “宜宁?”他似乎感知到程宜宁的出神,继续低低的喊了声她的名字。 程宜宁原本奋力抬起的手这才缩了回去,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梦境里的臆想,她听到自己呷了呷嘴,在寂静的黑夜里讨好的问道,“正卓,最近公司里是不是事情很多?” “恩。”苏正卓应了一声后,这才重新俯了下来,开始去亲她的额头。 白日里光看苏正卓的皮相就可以让程宜宁头脑发烫神志不清,更何况是这个时候的苏正卓。额上刚落下来苏正卓的轻吻,原本还想说的几个字就被她悉数都给咽了回去。 她本来就穿着单薄的睡衣,苏正卓的手没一会就探了进去,程宜宁天生怕痒,虽然是有心要迎。合苏正卓,身体反应还是不由自主的战栗哆嗦起来,对于苏正卓来说不啻于变相的邀。约。 果然,没一会,苏正卓的体温明显跟着滚烫起来,程宜宁今天撞到的伤处其实不止一处,还有腿上胳膊上大大小小的好几处瘀伤,苏正卓这样倾身上来,自然避不可避的碰到她的伤处,她紧咬着下唇还是不免发出一丝吃痛声。 “怎么了?”苏正卓也察觉到她的反应,开口问道。 “哦,我、我没事——”程宜宁听到自己若无其事的声音在黑夜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周小蕾说得没错,她的确是需要个孩子,而且她比任何人都需要个孩子。 苏正卓身上果然带有浓重的酒味。其实他平常是极少沾酒的,大约是知道酒醉后会做出失态的事情,所以平常大都是滴酒不沾的。 程宜宁也不太清楚苏正卓的真正酒量,不过光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味,她就知道他今晚定然是喝的不少。 似乎,他只有在酩酊大醉的时候才会愿意接近她。 不过,那些都毫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程宜宁想要有个苏正卓的孩子。 程宜宁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不过有时候这种事明显就是会适得其反。苏正卓显然也察觉到她的僵硬,便又重新在她脸上落下亲密的细吻。 “宜宁——”他的声音在午夜时分听来格外有蛊惑人心的味道,不过是那短短的两个字,经由他酒意微熏的口中念来,程宜宁觉得自己的大脑复又重新短路空白一片。 苏正卓像是感知到程宜宁的紧张,腾出一只手在她身上肆意游离着,偶然碰触到程宜宁擦伤的手肘,程宜宁立马疼的握紧了拳头,不过还是咬着牙并未出声,只是身体无意识的愈发僵硬起来。 苏正卓很少会这样有耐心,见她继续紧张着,他的臂力倒是好的不像样,单手撑在程宜宁的肩呷上方,居然还有闲情雅致继续去亲吻她。 伤口偶尔被带到的疼痛和他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包围着她,程宜宁觉得自己夹在冰火两重天里,痛苦的快乐着。 “正卓——”她也开始生涩的回。应着他,苏正卓这才倾身压了上来,原本闲闲耷在她手肘上的胳膊顺势带过,是他最正常不过的力道,然而程宜宁猝不及防下立马就痛的惨叫了一声。 “怎么了?”饶是苏正卓也是吃了一惊,说时已经快速起身摸到床头边的开关,啪嗒一下,室内的光线骤然亮起,苏正卓这才看到程宜宁的脸上都已经疼的惨白起来了。 他随即就落到程宜宁重新流血的手臂伤处上,本来已经结了层薄痂,方才被苏正卓这么带了一下,那层薄痂便立马破掉重新流血起来了。 苏正卓看着程宜宁已经疼的冷汗直冒,又看了下自己的手上,还有点血迹揩在那里,他的脸色也跟着阴晴不定起来。 ☆、第四章 第3节 “伤口怎么回事?”苏正卓说时右手下意识的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也不知道是为他自己的借酒发疯生气还是为了程宜宁的伤处恼火。 “哦,就是早上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凭直觉,程宜宁都能感应到苏正卓此时浑身不悦的气场,她觉得自己多半又做了件傻事,声音不由自主就轻了下去。 “刚才碰到的时候怎么不说?”苏正卓回想方才程宜宁的吃痛声,立马反应过来刚才自己一开始就碰到了她的伤处,只是她一直硬忍着没说而已,一时间只觉得又气又恼,说话时的语气自然就不太好了。 “刚才也不怎么疼——”程宜宁怯怯的应道,她也不笨,立马猜到苏正卓肯定是猜到了自己刚才的反应,以及自己这反应背后的算盘,无端又是尴尬的要命,双手无意识的拽在自己的睡裙上,仿佛这样便能掩盖一些现下的窘迫。 而苏正卓早已脸色微沉,吩咐道,“去医院里包扎下。” 她这才连忙起来下床趿拉着拖鞋说道,“医生开了药水,我去擦下就好了。”说完后就忙不迭的从卧室里出来往楼下走去。 这么一折腾,晚上苏正卓果然又去隔壁的房间睡了。 程宜宁也想不通自己怎么老是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一晚,自然是毫无预兆的失眠了。 第二天去上班时,一路上都是头重脚轻的厉害。 程宜宁刚到图书馆那边,还来不及吃完半个面包,周小蕾的电话就过来了。 “什么事啊?”程宜宁昨晚没睡好,接起电话后一边咬着面包一边意兴阑珊的问道。 “宜宁,你猜我们行里最近调了个什么大人物过来?”周小蕾在当地的银行上班,一开场就神神秘秘的问道。 “年方二八帅气逼人重点是还单身着的青年才俊?”程宜宁最近听到周小蕾这一惊一乍的语气频率有点高,应时无奈的揉了下自己的眉头。 “no!来的可是位悍将!李晓嫒!宜宁你应该还有印象吧?”周小蕾见程宜宁和自己完全没有心有灵犀,干脆直截了当的问道。 “你说的是学姐——李晓嫒?”程宜宁硬吞下口中的面包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对啊!当年在我们z大经济系里,李晓嫒和苏正卓可是葛教授的得意门生,本来一众学妹都对苏学长垂涎三尺,无奈有李学姐这样强大的竞争对手镇着,据说很多暗恋者就自动打退堂鼓了。所以后来你和苏正卓好上的时候,大家伙都说一棵好白菜就算是被你这头小白猪给拱掉了,简直跌出所有人的眼镜——”不过才毕业三年,周小蕾一回想起大学时光的趣事,就像是打开了话茬子滔滔不绝起来。 “宜宁,你怎么了?”感应到电话那头的程宜宁突然狂咳起来,周小蕾这才打住话茬不解的问道。 程宜宁重拍了好多下自己的胸口,觉得勉强止住不咳了,又拿过水杯狂喝了大半杯温水下去,这才气息未定的应道,“刚才吃面包不小心噎住了——小蕾,李晓嫒不是出国去了,怎么又回来了?” “这我哪知道啊!当年她不是气不过苏正卓和你在一块才出国眼不见为净的吗?不过宜宁,你知道吗,这李晓嫒一回来就担任我们信贷部的头头,负责对接这边几家龙头企业的信贷业务。哎,突然空降这么个强势的女领导,我真怕她还记着你当年的夺人之恨,要是连带着对我使阴招怎么办?”周小蕾说到末了,明显忧心忡忡起来。 “这——应该还不至于吧?”程宜宁思考了一小会后应道。 “希望如此吧。”周小蕾闷闷不乐的接道。 “小蕾,这边的龙头企业里会不会包括正卓的公司?年初的时候我听杨树远说过公司的资金链有点吃紧。而且今年经济不太景气,你不是说行里为了降低不良资产率,现在一般的巨款都不怎么愿意担保出去了?那正卓他公司的资金怎么办?”程宜宁突然想起正事,明显紧张的问道。 “原来你也了解的啊。我也听说苏正卓的公司资金吃紧亟需放贷,我们企业部的同事之前就已经递交了大笔贷款申请。不过这要是李晓嫒负责审批这笔业务,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避不可避的会有接触?”周小蕾如实分析道。 “我相信正卓的为人!更何况我们都已经领证结婚了。”程宜宁想也未想就脱口而出。 “也是!依着苏正卓的冰块脸,估计李晓嫒真要倒贴也有难度!再不济还有我这个卧底帮你监督着呢!一有情况绝对汇报,放心吧!”周小蕾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恩。”程宜宁这才挂了电话。 接了周小蕾的这个电话后,她看着桌上的半块没有吃完的面包,觉得已经毫无胃口。仔细回想下苏正卓今年以来,似乎工作愈发繁忙起来,经常忙的不着家,难道真的是公司资金吃紧陷入困境了? 而自己居然都毫无察觉,甚至都从来没有问过他公司的情况。 想到这时,程宜宁不由得自责起来,又赶紧算了下自己手上的所有积蓄,其实她除了和苏正卓结婚时收的红包钱攒了一大笔,工作上的微博薪水只够应付日常的支出,其余的倒是几乎没攒下什么钱,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笔积蓄能不能派上点用场。 或者再不济,要不硬着头皮问下爸爸能不能帮上点忙。毕竟潜意识里,她是一点都不希望苏正卓会因为公司贷款的业务和李晓嫒产生任何的联系。 可是李晓嫒既然都回来了,即便没有工作上的往来,她会不会主动去找苏正卓? 此时再去回想起苏正卓这几天来的表现,程宜宁觉得居然也有几分可疑的迹象。 这一天下来,程宜宁都在自己无休止的胡思乱想中度过。 晚上下班的时候,程宜宁刚出了图书馆的大门,未料到苏正卓却打了电话过来。 程宜宁极少会接到苏正卓的电话,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几秒后才接起来。 “我车子停在你们学校正对面的街道上,叔叔让我们今晚过去吃饭。”苏正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磁性动听。程宜宁脑海里闪过周小蕾的那通电话,心里却是莫名的发堵起来。 “恩,我就过来了。”程宜宁简短应了一声后就往学校大门口那边走去。 “手臂上的伤口好点了吗?”等程宜宁坐进车内后,苏正卓就发动车子开了出去,脑袋微侧过来问道。 “恩,已经好多了。”其实早上起来时程宜宁擦伤的手肘上还是浮肿的厉害,尤其是伤口还泛着点疑似化脓的红肿,她怕惊到同事,今天特意穿了件宽松长袖的雪纺衬衫,倒是不怎么能看得到伤处了。程宜宁满口应道,心里倒是为自己一整天的胡思乱想而觉得可笑。 程宜宁和程竟兴住在同个城市里,不过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而已。说近不近,说远也不太远。 不过,程宜宁却是很少回去住的,尤其是和苏正卓结婚后,更是鲜少回去一趟。 “我爸怎么都不提前打个电话给我——”程宜宁下车时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着装,她为了出行方便,今天穿的还是几年前买的雪纺衬衫和九分裤,穿的十分宽松随意,她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对自己今天的着装不是很满意。 “就是过去吃顿饭而已。”苏正卓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说完后就走在前面按了电梯。 程宜宁便也不再嘀咕。 到了十二楼时,还是粱舒娟过来开的门,未料到程宜琳也在家里,正盘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上的游戏。 程宜宁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是暑假了,程宜琳自然也是放长假了。 “姐夫,你们到啦!”挑染着紫色短发的程宜琳抬头打招呼道。 察觉到苏正卓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她倒是又夸张的喊道,“宜宁,你怎么黑了那么多,看起来好显老——”说完后立马用余光瞥了下她自己那雪白的手背。 程宜宁虽然知道童言无忌的道理,可是都已经上大学的程宜琳这样扯着大嗓门,让她也不免觉得脸上一窘。 “琳琳,和你说了多少遍要叫姐姐的,怎么老是喊名字,没大没小的!姐夫过来了也没个坐相!”粱舒娟招呼苏正卓和程宜宁坐下,顺带着嗔怪了下依旧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程宜琳。 “正卓,宜宁,你们到了——”门口处说时又进来程敬兴,手上拿着公文包,显然也是刚下班回来。他虽然已经五十开外,不过平常很注重养生,精神奕奕的并不比年轻人差到哪里去。 “爸——” “叔叔——”程宜宁和苏正卓异口同声的喊道。 “爸,你看妈又开始训斥我了——”程宜琳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一边翘着嘴巴抱怨道。 “今天难得宜宁和正卓来,你就少说琳琳几句——”程敬兴倒也没有过问是不是真的有训斥宜琳的事情,随口就和粱舒娟提了一句。 “知道了,我哪里舍得说你的宝贝女儿!”粱舒娟嘴角含笑嘀咕了一句,这才转身重新进入到了厨房里。 没一会就开饭了。 程宜琳还是一如既往的挑食,她又尤其爱吃海鲜。尝了一口清蒸鲍鱼就嚷嚷着不好吃,又颐指气使的指使粱舒娟帮她剥虾,粱舒娟嘴上唠叨着宜琳是被程竟兴惯坏了,手上却无比娴熟的给她剥了大半盘的虾仁,偶尔抬起头冲苏正卓和程宜宁笑笑道,“琳琳一直住校,学校里都吃不到新鲜的海鲜,难得放假在家,只能由着她挑食了——” 程宜宁这阵子因为没休息好的缘故,本来就没有什么胃口,不过她也是极少回家里,放下碗筷后便也在旁边坐着。 程宜琳光吃了半盘虾仁后,就回房忙着打游戏去了,而粱舒娟也跟着放下碗筷,紧张兮兮的跟在程宜琳的屁股后,碎碎念道,“一直玩游戏小心视力变差——最多玩一个小时就不能玩了,还是我去盯着放心点——” “琳琳被你妈给宠坏了——”程竟兴看着粱舒娟的身影,半是担忧的说道。 没有程宜琳在边上,程竟兴自己吃饭倒是清闲多了。 “正卓,你和宜宁平常工作忙,也难得过来一趟。我正好有几瓶好酒,朋友送的女儿红,他说已经窖藏二十多年了。今天我们就不醉不归。”程竟兴说时起来去拿了瓶酒过来。 “爸,正卓很少喝酒的。你就自己喝吧——”程宜宁知道程竟兴的海量,想也未想就开口帮苏正卓推辞掉了。 “瞧你说的,嫁出去的女儿果然是泼出去的水。我让正卓喝点酒而已又不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程竟兴看出程宜宁的维护之意,一边掰掉瓶口上的金属环,一边打趣起了程宜宁。 其实以前程竟兴都很少和程宜宁谈心什么的,反倒程宜宁出嫁后,他似乎反倒和程宜宁亲近了一些。 “正卓,那你少喝点——”程宜宁只得无奈的叮嘱道。红酒后劲大,更何况是这窖藏二十多年的黄酒,她又看了眼酒瓶上的酒精度,明显是高于平常市面上黄酒的酒精度,她不太确定苏正卓的酒量好坏,只得忧心忡忡的叮嘱起来。 “我知道,没事的。我陪叔叔喝一点——”苏正卓不以为意的应道。 两人就着下酒菜,东扯一句西聊一会,一瓶女儿红没多久就见底了。程竟兴显然还喝的不过瘾,手快又开了第二瓶。 酒一落肚,程竟兴的话就不由自主的多了起来。 程宜宁起先是劝着苏正卓少喝点的,到后面则是换成劝程竟兴少喝点了。程竟兴喝的正尽兴,对程宜宁的劝说完全没有听进去,还是兴致高昂的要和苏正卓对喝起来。 “宜宁,你先回房休息吧——”苏正卓见着程宜宁在边上看得无聊,便开口说道。 程宜宁看了眼面前酒意正酣的两人,反正自己的劝说也完全没有见效,便起来去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去了。 她有好几个月没回来了,床上还放着床罩,程宜宁把床罩挪开刚躺在床上,忽然留意到自己放在书架上的工艺品不见了大半,都是她从小到大慢慢积累的小物件,虽不值钱却是她学生时代喜欢过的东西。 她知道宜琳是最不喜欢这些小物件的,自然不会去动她的东西,想着多半是粱舒娟帮着收了起来,便起来朝隔壁宜琳的房间里走去。 不过她刚走到宜琳的房间门口处,就听到粱舒娟絮絮叨叨的声音传了出来,“琳琳,你看你成天这么玩物丧志下去可不行——” “什么叫玩物丧志,宜宁就有出息了?”夹杂着游戏里的背景音乐,程宜琳十分不耐的反驳道。 “宜宁当然比你有出息,你以后有本事也找个像苏正卓这样的老公。你要学着点宜宁,别看她不声不响的,就你那点本事,到她手上连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切,拉倒吧,她有什么能耐,不过就是运气好嫁了个潜力股的老公而已。当初他们刚结婚的时候你不是让我以后不要嫁一清二白的人家——”程宜琳满不在乎的应道。 “你除了和我耍嘴皮子还会什么?就你这德行,我看你爸说不准以后会分点公司的股份给宜宁和正卓——”粱舒娟显然气得够呛,不过声音依旧压的并不是很高。 程宜宁在宜琳门口站了不到一分钟就又回去她自己的卧室,她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大半个小时,未料到还没有见着苏正卓的身影,她不太放心便又起来开门朝外面走去。 不过程宜宁出去还不到几分钟,便又退回来继续躺在大床上休息起来。 她只觉得说不出的疲累。 程宜宁一个人躺在大床上胡思乱想着,没多久后居然也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直到觉得耳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程宜宁一激灵就醒了过来,未料到是酒意拂人的苏正卓。 “我们好回去了。”苏正卓说时已经在床沿边坐了下来。不用想都知道他晚上喝了不少,可是脸色却没有多大变化,而且神智清醒的很,显然他的酒量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第五章 “可是你喝酒了不能开车,晚上就住这里吧?”程宜宁不解的问道。 “我明天早上公司还有事情要早点过去。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苏正卓说完后便起来,光留了个清隽挺拔的背影给她。 “哦。”程宜宁内心也并不愿意住在这里。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是个多余的存在,程宜琳才是这个家庭的重中之重。她没办法真正的融入到这个家里去,所以从懂事起就养成了独立温顺的习惯,和娇生惯养骄纵自大的程宜琳正好是两个极端。 程宜宁和苏正卓出来的时候,粱舒娟正在客厅里给程竟兴泡醒酒茶,见两人要走就客套了几句,苏正卓解释了下公司还有事情,她便也不再挽留。 司机小黄估计是打的过来的,两人下去的时候,小黄已经开好空调候着车子了。 一路上车辆稀疏,苏正卓沾了酒意并未说话,而程宜宁也是靠在后座上闭目假寐起来。小黄约莫是察觉到车里异样的安静,等红灯时便把车里的音乐打开,车内这才没有显着格外的沉闷压抑。 回到家里后,程宜宁觉得身上黏糊糊的难受,就先去洗澡了。 她因为先前打过盹,此时反倒是新鲜的睡不着觉了。苏正卓洗好澡就径自走到次卧里,看到躺在床上玩手机的程宜宁,脚步显然迟怔了下。 “前几天在手机上看了部鬼片,一到晚上就觉得心里毛毛的。”程宜宁自言自语的给自己打圆场,不过倒也没有去看苏正卓的表情。 “都是后期特效合成加背景音乐才会出来的效果,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鬼神。”苏正卓不以为意的应道,说完后走到程宜宁的左侧那边躺了下来,洗完澡后他身上的酒意已经消退了不少,不过看起来似乎颇为疲倦,才一躺下去就闭目休息起来。 “正卓,你怎么对我爸爸以前的创业史那么感兴趣?”程宜宁憋了又憋,还是问了出口。 第4节 “吸取点经验而已。”苏正卓闭目应道。 “哦。”程宜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脑袋,想起白天周小蕾说的事情,便又问道,“正卓,公司里现在是不是资金很紧张?” “还行,勉强周转的过来。”苏正卓说这时,倒是重新睁开眼睛,寡淡的看了眼旁边的程宜宁。他是天生的丹凤眼,说话的时候双眸更显狭长有神。本是最俊美和秀的眼形,在不苟言笑的苏正卓身上却无端多了种深邃慑人的意味。 程宜宁难得离他这般近,转过来时甚至连他眼尾隐隐的内双都看得一清二楚,却是愈发觉着他眉飞入鬓的好看起来。 “我卡里还有二十多万,是结婚时存的红包钱。你要用的话和我说一声。如果资金真的紧张了,我也可以让爸爸帮忙的——”程宜宁勉强收回自己的心神,这才鼓起勇气说道。 “公司没有问题。”苏正卓不假思索的应道。 “真的吗?你是不是怕我担心才安慰我的?正卓,如果真的遇到困难了,你一定要和我说,多个人总会好一点的。你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扛着——”程宜宁憋着一口气继续说道,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显然这番话她已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的了。 “公司没有你想象的糟糕,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苏正卓说完后将程宜宁轻揽了过来,有过昨晚的教训,他这次倒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她手肘上的伤处。 这还是结婚后这么久,苏正卓第一次揽着程宜宁入眠。 什么的公司危机旧欢登场,在这一刹那,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早就被程宜宁抛到脑后去了。不过激动过头的下场是程宜宁半枕在苏正卓的肩侧一动都不敢动,睁着眼睛到大半夜都毫无睡意,一直快到凌晨了实在熬不过困意才睡了过去。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程宜宁还是没有消化掉昨晚的兴奋之意,而且急于要找个人诉说下自己内心的激动之情,周小蕾自然就成了她的不二人选。 知道周小蕾的德行,程宜宁特地做东请她在a市最贵的五星级餐厅里吃自助餐。 果然,平日向来推脱事忙的周小蕾一口就答应了。 见面后,周小蕾倒是没有顾得上问程宜宁突然大方请客的缘由,火速去拿了很多叠的三文鱼过来,大快朵颐后才阴阳怪气的问道,“妞,今天怎么眼泛桃花满面春风啊?” “这你都看出来了?”程宜宁无比诧异的反问道,顺带着狐疑的揉了下自己的眼角。虽然昨晚只睡了几个小时,不过她还是亢奋的可以,丝毫没有出现平日因为休息不好而头晕脑胀的症状。 “天哪,难道真的被我猜中了!”周小蕾说时猛喝了一口旁边的橙汁给自己压压惊。 “咳——”程宜宁一想到昨晚苏正卓揽着自己入睡的场景,本来是的确想和周小蕾分享下的,不过话到嘴边才发觉其实也挺难出口的,总不能说苏正卓徒手揽着自己睡了一觉,自己就激动的春心荡漾语无伦次大手一挥请她吃饭了吧。这么一想的下场是向来在周小蕾面前无话不谈的程宜宁也变得期期艾艾了。 “!看来你真的是把苏冰块给搞定了!果然被爱情滋润过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说!苏冰块那方面怎么样,有没有一夜七次神马的?”周小蕾一边说着一边邪恶的朝程宜宁挑了挑眉毛,那表情要有多贱就有多贱。 “啊!”程宜宁没料到单身的周小蕾的内心却是如此邪恶奔放,实在受不了她那颇有内涵的眼神,这才别扭的说道,“昨晚正卓第一次揽着我睡觉哎——” “然后呢?”周小蕾瞪大了眼睛继续无比期待的追问道。 “然后就一觉睡到了天亮——”程宜宁不好意思的应道。 “我靠,不是吧?就为了这么点屁大的事情,你就激动的春心荡漾面泛桃花了?”周小蕾显然是气的不轻,无比嫌弃的应道。 “你不知道正卓那个时候有多温柔,原本我还想好了八年抗战计划的,没想到结婚还不到三年,计划就快成功了——”程宜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自觉看不下去的周小蕾干脆起身再次去拿三文鱼还有大闸蟹去了。 看着周小蕾没多久又拿回了高叠起来的食物,程宜宁这才好心劝道,“小蕾,你知道你最大的误区是什么吗?” “什么?”周小蕾沉浸在三文鱼的美味中无法自拔,头也不抬的应道。 “是从自助餐里吃回本。” “哇塞,宜宁,我和你认识怎么久了从来没听你说过这么精辟有理的话!”周小蕾口齿不清的点评道。 “这是正卓说的。大学时我和他第一次出去吃饭时他就是这么对我说的,你也觉得很精辟是不是?你不知道苏正卓说这句话的时候,配着他那高冷的表情,别提多有范了!”程宜宁说时,双手托在下巴上,完全沉醉在少女情怀总是诗的美好记忆里。 “得了,别显摆了。按我说,苏正卓搂着你睡一个晚上都没动静,要么是你low到爆了要么是他某方面有严重的功能性障碍。你如果不承认自己毫无魅力可言的话,还是拉着苏正卓早点去男科医院检查下吧,这年代工作压力大外加食品安全隐患重重,男性有这种隐疾也是很正常的事。”吃了美食的周小蕾精力格外充沛,连带着点评苏正卓起来也是言辞犀利的很。 “正卓才没有问题呢,他健康的很!”程宜宁虽然词穷的可以,还是气势坚决的回应道。 “得了你也不用解释了。好歹吃了你这一顿,放心吧,要是李晓嫒有任何情况,我都会第一时间向你汇报的。”都说吃人嘴软,周小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小蕾,再过几天就到我和正卓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了。你说我该给正卓准备什么礼物呢?”程宜宁突然又陷入了沉思中,显然这个问题她也是思考许久的了。 “礼物这个东西就算了吧,像你家苏正卓这种毫无情调的人完全不适合礼物这个词。”周小蕾夸张的摇头驳斥道。 “可是我很想送给他一个有意义的礼物。对了,你觉得我去绣个十字绣的小挂件送给他好不好,就是很小的那种,可以时常带在身上又不会碍事的挂件?” “一个大男人带着十字绣挂件在身上也太娘们唧唧了吧?而且你又不是十几岁的花季少女居然还送这老掉牙的玩意!按你这倒退的速度,明年该不会是要给他织毛衣了吧?”周小蕾一脸无力吐槽的表情。 “我觉得这个好!一针一线都是自己缝的,这才有意义呢。我大学的时候其实就想过给他绣个手机挂件的了,那个时候怕他不喜欢就没动手一直拖到现在。织毛衣其实也不错,就是现在太热了暂时用不上。”程宜宁越想越肯定自己的决定。 “就你那动手能力,还绣十字绣,得了,还是饶过你自己的芊芊玉指吧。”无比了解程宜宁动手能力的周小蕾及时浇了盆冷水下来。 “放心吧,我肯定会完成这个作品的。”程宜宁无比坚定的说道。 “我和你说,这周日好像是李晓嫒的生日,听同事说她到时候会举办个很大的庆生会,我们行里的同事都会过去吃免费的晚餐,反正是有钱人家的千金,有钱,任性。而且据可靠消息,苏正卓他们公司的贷款申请下周就要进行最后审查了,我同事说李晓嫒这几天频繁的往苏正卓的公司跑。反正这段时间你就看紧点苏正卓,可别让他出现在李晓嫒的生日宴会上,不管怎么的,气势上咱也不能输啊。”周小蕾临走前想起正事又正儿八经的交代道。 “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让正卓不要去的。不过,你要帮我打听清楚她在下星期几宴请你们的。”程宜宁说归说,还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那是当然,明天就告诉你。”周小蕾满口应道。 好不容易等周小蕾吃撑了,程宜宁这才拉着周小蕾去饰品店里买十字绣的原材料去了。 刚回到家里,程宜宁快速的去冲了个澡,就拿出工具开始绣了起来。她原本想绣个卓字,不过店里没有现成带这个字的,她就挑选了最常见的哆啦a梦的手机挂件,在饰品店里店员指导过她十字绣的步骤的,不过她从小到大都没做过这样的手工活,刚拿起来绣了几针就明显察觉到手法生疏笨拙的可以。 程宜宁绣了大半个小时,居然连挂件的一个小边角都没绣好,偏偏她已经接连几个晚上都没有休息好,程宜宁在白天亢奋过后其实已经困的要命,潜意识里又怕自己就这几天时间赶工来不及,眼下都哈欠连天昏昏欲睡了还是在勉强绣着笔画。 苏正卓回到家里看到的场景就是如此。 程宜宁的脑袋都已经频频往下低头了,眼睛每每刚阖上去,下一秒又会吃力的睁开一点点,而她手上却还是在继续机械的走着针线,多半是没有看清,有一针不小心就扎到了左手的食指上,她这才一激灵醒了过来,原本耷拉的身子也早已端坐了回去,再抬头时视线里正好带到站在大门口处的苏正卓,程宜宁条件反射下就把矮几上的针线一股脑的藏到了旁边的抱枕下。 ☆、第六章 “你回来了?”程宜宁起身时不太自然的打招呼道,也不知道苏正卓刚才有没有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活计。她本来就是想给他个惊喜的,自然是不希望被他提前看到。 “恩,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苏正卓看出她的心思并未点破,说时从客厅里走过就往楼梯那边去了。 “哦,我刚准备去睡的。”程宜宁说完后应景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见着苏正卓都快走到楼梯尽头了,她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抱枕下把十字绣拿出来,方才睡意惺忪的还没察觉,此时再低头一看,程宜宁都快被自己蠢哭了,原来那上面最后的十几针完全是绣的乱七八糟。亏她还花了大半个晚上的时间下去,就连拆线也很难处理了。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买了好几个空白的备着,这个就算是练手作废了。 程宜宁把这一堆材料妥善的藏到自己的包里后,这才走到卧室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去上班的路上,程宜宁就在苦思冥想自己赶工的事情。 到了图书馆后,她想着早点完成工作抽出时间绣自己的东西,半天下来,简直是卯足了劲的工作,平日可以整理上一天的工作量被她半天就做好了,害得王姐来来回回的暗示了不下好几次,“小程,按你这样的干法我们下午都要没活干了。你忙的时候馆长又看不到的,一空下来被他瞅到的话还以为我们这岗位多轻松呢——” “王姐,你不要凡事都往悲观想嘛,其实馆长人还是挺好的。”程宜宁冲王姐咧嘴笑了下。 王姐嘀咕归嘀咕,下午空的时候还是去五楼随便拿了本书怡然自得的看起了她钟爱多年的心灵鸡汤,而程宜宁则是坐在她旁边,专心致志的拿出材料绣起了十字绣。 因为那针线要完全按照上面的颜色来,程宜宁低头一动不动的整整绣了一个下午,抬起头时觉得自己的眼神都僵木掉了。 结果她的眼神和脖子还没活络过来,王姐口中的馆长就好巧不巧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小程,你要是把这个干劲用在其他地方的话就出息喽!”馆长是个临近退休的老头子,说时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让程宜宁不由得心头一颤,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人人喊打的大错事一样。 “再不济你也该向小王看齐——” 方才还略显尴尬的王姐这才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她虽然上了年纪了,可是也知道笨鸟先飞的道理。你作为一个年轻人,怎么连这么点悟性都没有呢?难道你真想和小王一样,大半辈子都呆在这里毫无发展前途的整理图书?”老馆长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完,顺手拿走了程宜宁面前的所有家当,这才一脸不快的朝外面走去。 “我又哪里惹到他了!”身后立马传来王姐义愤填膺的吐槽声,程宜宁倒是顾不得去安慰人到中年心灵受伤的王姐,早已起来朝外面跑去,幸好馆长年纪上去了,走路都是慢悠悠的散步状态,程宜宁追出去的时候他还没走到电梯前。 “馆长,我以后都不会在工作时间里做私事了,可是这个东西对我很重要,你能不能这次通融下还给我啊?”程宜宁内心里还是很敬重这位馆长的,跟在他的身后尴尬的央求道。 “我没打算通报批评已经很通融了,下次再被我看到的话直接在校内网上通报批评。这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玩心未泯,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样胸无大志不学无术,怪不得真正做学问的人越来越少了——”馆长絮絮叨叨的发散开来,说到兴头处还要沉重的叹息一声,无缘无故又被扣上一顶不学无术的高帽,程宜宁忍痛看了下馆长手上的半成品,只得硬着头皮承认错误馆长这才走人了事。 不过馆长连带着把工具都收掉了,心情郁闷的程宜宁下班后只得再次光顾之前的那家饰品店,反正和周小蕾的上班地点相近,她和周小蕾刚提了下自己在附近逛,未料到铁公鸡周小蕾居然在电话里豪气万分的要请客。 程宜宁买好东西后就步行到银行大厅里等着周小蕾。 其实此时行里也过了下班的时间,大厅里再没有顾客在里面,反倒是身穿白衬衫黑裤子工作服的行里员工陆续走出来。 “小样怎么愁眉苦脸的,我今天手上的股票全都涨停了,国家护盘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看来近期解套有望了!咱很快就要翻身做主了!今天想吃什么尽管说,小爷我也阔气一把。”周小蕾才见了程宜宁,就意气风发的说道。 “小蕾,我要及时纠正你的另一个观点,永远不要想着短期能从深套中获利翻身。现在大把的中产和资产阶级在里面博弈坐庄,你这种接近无产阶级的散户还是少进去送钱给别人了。”程宜宁实事求是的分析道。 “靠!难道这也是你家苏正卓发表的见解?那他对近阶段的大盘走势有分析预测过吗?我已经完全不相信最近的砖家预测了。”觉得句式略熟的周小蕾一脸紧张的追问道,毕竟苏正卓是她们学院当年鼎鼎大名的学霸,他的第一桶金就是做期货赚到的,把毕业后积攒的全部积蓄都买了股票基金并且深套其中的周小蕾立马摆出一副聆听权威频道的虔诚表情。 “你猜错了,这个是我的个人看法。”程宜宁如实应道。 “靠,你就瞎掰吧!”周小蕾立马不屑的耸耸肩,“对了,我们还是讨论下今晚吃什么比较重要吧——” “小周,下班了?”耳边忽然传来温婉动听的招呼声,程宜宁是和周小蕾同时循着声源转头过去的。 这世上总有一种人,无论何时何地出现,总是光鲜靓丽的让人惊叹不已。 李晓嫒就是属于那种让人羡慕的类型,不管是以前在学校里读书的时候还是现在已经工作的她,浑身上下依旧严谨的奢华。 虽然年长程宜宁几岁,但是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即便穿着行里的统一制服,依旧不掩姣好的身材,而且气色白里透红的明显好过边上的程宜宁和周小蕾。 “sofia,你也下班了?”周小蕾客套的应道。 “这是——”李晓嫒还没来得及应周小蕾,倒是对着程宜宁出声了,不过说到一半那话就硬生生的止住了,仿佛是突然记忆断片似的卡在了那里。 “学姐,原来你回国了啊?”程宜宁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跑到李晓嫒的地盘上等周小蕾,完全是自己找虐的节奏,眼下也只得硬着头皮打招呼起来。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何况一个是风传当年和苏正卓郎才女貌的女友,而另一个则是苏正卓现在的太太,两人相见,就连事外人一个的周小蕾都觉得头皮发麻起来。 “叫学姐多见外,被不知道的人听到了还以为我多老呢——”李晓嫒说时无意识的轻触了下她自己靠近耳蜗处的发尾,尾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语的笑意,是没有露齿笑出来的,然而被那阴阴渗渗的笑意环绕着,却无端让人觉得浑身一凛,是避无可避的挑衅。 “哦,那我下次喊你名字。”程宜宁并不想和李晓嫒有什么不愉快的交集,眼下便立马尴尬的改口道。 “宜宁是吧?我终于想起你的名字了。”到这一刻,李晓嫒这才慢悠悠的说道,那种蔑视居高临下的口吻,就连边上围观的周小蕾也是感知的一清二楚。 “sofia,我们有事先走了,再见。”感知到程宜宁的气场和李晓嫒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而自己又苦于在行里工作也不敢明显的帮衬着点周宜宁,干着急的周小蕾立马就要和李晓嫒说拜拜了。 “那个小蕾,这周日的生日晚会记得准时过来。难得回来热闹一次,我把以前的老同学也都喊上了。宜宁,我顺便喊了正卓你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李晓嫒说时虽是征询的语气,妆容精致的脸上不知何时又浮起了泛泛的笑意,眼神里的笃定张狂之意不言而喻。 “正卓这段时间挺忙的,也不知道他到时候有没有时间——”程宜宁斟酌着应道。 “这样吗?可是我今天下午刚去了趟他们公司,聊了大半个下午,依我之见他似乎并不是很忙。”李晓嫒不露声色的反驳道,早已摆出一副你居然都不知道他工作近况的表情,脸上讶异之余已是满满的傲然得意。 “他这阵子工作的确不是很忙,主要是——”程宜宁硬着头皮接道,不过才说了半句,一对上李晓嫒分明讥笑的神情,一时间偏偏不合时宜的卡在了那里。 毕竟,她根本不确定苏正卓到时候会不会出席李晓嫒的生日宴会。底气不足,饶是外人也是一见即知的。 “主要是什么?看起来正卓似乎不怎么愿意告诉你有关他的工作近况。还是说——你们本来就是貌合神离的婚姻而已。”李晓嫒说完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程宜宁,相比刚才初见时的不露声色,她此时余光里更多的则是成了□□裸的挑衅,她这才试探了三五句就笃定了程宜宁和苏正卓的关系,心头自然跟着得意放松不少。 “也是,正卓的性格向来如此,你现在应该深刻的体会到他和你根本就生活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吧。”也许是已经笃定程宜宁回答不上,李晓嫒又慢悠悠的补充道,语气亲昵的让人不用多想都能猜中她和苏正卓非同寻常的关系。 “主要是——我们这阵子在备孕,晚上的时候尤其会忙点,所以我想周日晚上正卓不一定能抽出时间——”程宜宁的确是被李晓嫒咄咄逼人的气势打压的抬不起头,好不容易想到个借口,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脱口而出。 “sofia,我们还约了朋友,下次聊哦,拜拜——”意识到眼前的撕逼大战一触即发,颇有眼力见的周小蕾不待李晓嫒有什么反击,立马硬拉着程宜宁往外面走去。 才刚到支行外面疾走了几步拐弯了,周小蕾这才拍了下胸口,无比夸张的说道,“我的乖乖,刚才你两的表现都可以穿越到清宫剧的后宫里去混了。不过宜宁,你这家伙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什么——我们这阵子在备孕,晚上的时候尤其会忙点——”周小蕾瓮声瓮气的学着程宜宁刚才的语气,一边学一边还故意翘了个兰花指,刚学完自己又笑得前俯后仰起来。 程宜宁本来还愁眉不展的,看着面前生龙活虎的活宝也不由得跟着傻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比始作俑者的周小蕾都夸张上许多,惹得过往的路人也跟着频频回头。 第5节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蹦出这么一句,可能是被她逼急了就胡言乱语了。”好不容易克制住没有继续傻笑下去的程宜宁无力的解释道,一小会后又明显担忧的自言自语起来:“反正不要被正卓听到就好了。” ☆、第七章 “正卓是你老公你有什么好担忧的?我的乖乖,你都没看到前一秒还不可一世的李公主听到这句话后,脸上那精彩的表情,啧啧,感觉她都能直接当场把你给手撕了!”周小蕾夸张的描述道。 “惨了!她要是把你的气连带撒到我头上来怎么办?”未料到前一刻还洋洋得意的周小蕾忽然想到这茬,用力一锤自己的大腿,无比哀怨的说道。 “李学姐虽然自大了点,不过应该不会像你这么没节操下限的。我们还是想想去吃什么更实际吧。”程宜宁显然有点鄙视周小蕾的胆小怕事,说完后这才拉着周小蕾去找吃的地方去了。 “对了,她的生日在星期天,我和正卓的结婚纪念日刚好在周六,幸好错开了。”程宜宁没走几步后又后怕的自言自语起来。 “什么叫错开了,按我说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才是个不安好心的开头。这个开头可是万万不能发生的,要不然接下来她有的是嘚瑟的机会了。我的乖乖,这才是考验你的终极魅力的时刻了,不管用什么办法,你都得阻止你家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日晚会上。”以程宜宁闺蜜加智囊团自居的周小蕾立马条理清楚的分析起来。 “恩,我回去好好想想。不过我觉得按照正卓的性格应该不太愿意出席这种场合的。”程宜宁自我安慰道。 “得了吧!反正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好歹以苏正卓现在的身价,已经妥妥的是个钻石王老五了,即便是李晓嫒那财大气粗的老爸估计都想着要找这样的乘龙快婿,你自己走点心吧!”周小蕾夸张的总结完,这才拉着程宜宁去边上的餐厅里吃饭去了。 程宜宁吃好晚饭回去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工起来,她怕自己在客厅里绣再次被苏正卓留意到,干脆就拿着针线回到主卧里赶工。 到了凌晨,外面已经万籁俱寂,偶有虫鸣的细微动静声,在这寂静的凌晨也被放大的格外喧闹起来。 程宜宁望了眼晨雾未透的窗外,知道天色即将亮堂起来,在那片朦朦胧胧的晨光里,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继续绣着十字绣,看着小小的挂件上现出的小半个图案,虽然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几分稚气的可笑,然而一想到苏正卓,心头却是沾了暖意的踏实。 好在她自己先前绣了好几个半成品,到手上的这个已经熟络了很多,到第二天早上7点的时候就完成了大半。 程宜宁心满意足的看了眼自己的作品,这才哈欠连天的上床补觉去了。她觉得自己躺下去刚合眼就被闹钟给吵醒了,程宜宁接连按掉好几个闹钟后,确认已经是早上八点了,这才硬着头皮起来去洗漱,毕竟熬了个通宵,程宜宁去洗手间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头昏脑涨的可以。 洗漱好后走到楼下时,程宜宁见着正要出门的苏正卓,反应明显比平常慢了一拍。 “看起来精神不太好,你没事吧?”苏正卓显然也看出她的状态不佳,临走前开口问道。 “我没事。”程宜宁随口应道,不过应完后倒是清醒了一点,才察觉到自己居然昏沉沉的穿着睡衣就想出门,见着苏正卓都快走到门口处了,她这才想起正事问道,“正卓,明天是我们的三周年结婚纪念日,明天晚上我烧几个菜,你回来在家里吃饭好不好?” 不待苏正卓应答,她又自顾自的接上去说道,“去年和前年你都正好出差去了,今年应该不会出差了吧?” 本来还怏怏萎靡的程宜宁,说这时显然是一脸的憧憬期待,央柔的声音里倒是不掩隐隐的怯意,显然她也拿不准苏正卓会不会应答下来。 刚好有晨曦的薄光朗照了进来,金灿灿的却还没有毒辣的热意,而她正好沐浴在那片柔光里,甚至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被放大的一清二楚起来,本就好看的眉眼愈发见得俊秀起来。 相比刚结婚那会的婴儿肥,她的确是清瘦了不少。 苏正卓很少这样仔细的打量过她,他本来是下意识的拒绝,然而转身时居然听到自己的喉咙里已经出声应了下来,“好的。”陌生的都不像是从他自己的口中说出来似的。 “恩。”程宜宁立马欢快的应了一声,不过是那简短的一个字,却是掷地有声的犹如珠玉落盘般的好听。 苏正卓从门口出来后就径自往院子里的车子那边走去,他刚按了下车门的启动把手上,身子顺着开车门的方向侧身,就不由自主的回望了下。 果不其然,还穿着睡衣的程宜宁正拿着抱枕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打滚起来,他甚至都用不着再去回头看第二眼,眼前都可以浮现出来程宜宁此刻欢天喜地的模样,还带有几分与她这个年纪早已不相符的特质。 那种难以形容的特质,这么多年来,他就唯独在她身上看到过。 也可以说是执着的傻气。 只是——他还未多想就觉得视线里刺眼的扎疼起来,不过是一念间的恍惚,下一秒早已坐进车内发动了车子。 程宜宁这还是第一次精心准备自己和苏正卓的结婚纪念日。 以前苏正卓事情多,她并不怪他。 因为有了这么个心念已久的期待,这个星期最后一天的上班都变得格外的煎熬。 程宜宁担心下班回去准备过于仓促,下午还特意请了半天假,自然又是被敬业的老馆长苦口婆心的说教了一顿,大意是她年纪轻轻不求上进,念叨归念叨,老馆长推了推鼻子上方厚实的老花眼镜,还是大字一写批掉了。 程宜宁从图书馆里出来后顾不得先去吃午饭,就先急冲冲的往超市里奔去买食材。 买好食材到家里后,她又一刻不停歇的洗菜切菜,半天时间很快就一晃而过,加上她本来就很少下厨,做菜效率自然也不是很高,好不容易快到傍晚时,该下锅的该煲汤的都已经安排到位,程宜宁这才长舒了口气,坐到椅子上还没捶几下酸软的小腿,又特意发了条短信给苏正卓:你今天大概几点下班? “7点左右。” “恩,等你回来吃饭。”程宜宁第一次如此迅速的收到苏正卓的短信,不过是那毫无波澜情绪的四个字,她却盯着短信看了很多遍,而且每看一遍,心头还是止不住的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说来也是奇怪,多半是婚后苏正卓和她一直保持着疏离的态度,难得和苏正卓有点相对亲密点的交流,程宜宁觉得自己立马就回复到大学那会刚喜欢上苏正卓时的状态。 这——应该也不算是坏事吧? 程宜宁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自己的笑脸心想道。 不过程宜宁还没高兴上多久,周小蕾就发微信过来了。 “卧槽,李晓嫒居然莫名其妙改时间了,生日宴会突然提前到今晚,我们行里就连行长都赏她老爸的脸要过去,我们这种小罗罗自然也要过去了。你家正卓的行程怎么说?”周小蕾明显不太放心的问道。 “正卓已经答应我回来吃晚饭的,我正在准备烛光晚餐呢。”程宜宁考虑到周小蕾还在上班不太方便,便快速的打字回复,她和苏正卓结婚三年来,第一次觉得打心底的心满意足起来。 “哦,那就好。看来是我小人之心想多了。那你晚上好好享受和苏冰块的烛光晚餐吧!”周小蕾快速的打字回复后才去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程宜宁放下手机后,又开始去厨房里忙碌起来。 她以前听杨树远提起过苏正卓挺喜欢吃大闸蟹的,下午超市回来的时候特意路过卖大闸蟹的店里买了一盒过来。 程宜宁本来以为清蒸螃蟹简单的很,没想到打开盒子看到爬行的螃蟹她就开始头皮发麻起来。程宜宁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伸手打算按住一只螃蟹拿去刷洗下,没想到那螃蟹生猛的很,最大的蟹钳一下子就夹住了程宜宁的食指,程宜宁条件反射下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朝外面甩去,那螃蟹却是一点都不受影响,蟹钳反倒夹的愈来愈紧。 程宜宁只觉得一股钻心的痛楚立马传遍大脑,紧张之下伸手拿了个旁边的铲子过来拼命的朝那螃蟹砸去,一连砸了数下那螃蟹才被砸落在地,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程宜宁再看自己的右手食指,早已被蟹钳划开了个血淋淋的大口子。 程宜宁意外的受了大惊吓,拿了抹布过来心有余悸的把地上的螃蟹包起朝盒子里扔回去,这才惊魂未定的去水龙头下面冲了下满是血水的食指,之后又拿了创口贴来贴上去,这才抓紧时间烧其他菜去了。 杨树远这阵子几乎都在外面跑腿,难得回到办公室里,他就径直朝苏正卓的办公室走去。他进去后屁股还没坐热,就看到苏正卓的秘书张茹过来和他汇报了下近期的行程安排和最新的财务报表,张茹出去后特助蒋方浩又拿了一叠报告进来,周全详细的和苏正卓汇报了下这季度刚出来的业绩分析。 杨树远算是苏正卓的创业合伙人,他在公司成立之初赞助了点原始资金,在公司的运营方面并没有花过多大心思,算是挂名的副总经理,持有的股份也比苏正卓少很多,不过偶尔还是会出去跑腿联络下业务的。 苏正卓接过蒋方浩的报告,寥寥看了一会就示意蒋方浩放这可以了。 等着蒋方浩出去后,杨树远挪了下自己坐着的椅子,巴巴的凑到苏正卓的对面,这才颇为八卦的问道,“小蒋同学做事这么利索给力,不过似乎没有深得苏总的待见啊?还是说——我眼拙理解错了?” “你没理解错。”苏正卓此时才认真翻阅起手上的资料,头也不抬的应道。 “小蒋同学好歹也是金融系的高材生,头脑好使做事又勤快,你好端端的干嘛对他有成见?”杨树远没想到苏正卓居然坦荡的一口承认,愈发不解的问道。 “直觉。”苏正卓言简意赅的应道。 “哎呦喂,我的苏总,从你口中说出这么任性的话可不好,万一让别人听到这妥妥的会挫伤一个大好青年的上进心。” “现在公司里资金也紧张,我已经有个秘书了,完全不需要再有一个特助,要不让人事主动辞退,顺带着给他半年的遣返费。”苏正卓这才抬头面无表情的应道。 “哎呦喂,怪不得公司员工都在背后叫你冷面虎。要不这样吧,你看小蒋碍眼的话就把他调到我那边吧,反正我那边也接触不到什么公司的关键数据,这样你总放心了吧?”杨树远说完后伸手习惯性的捋了下他那被啫喱水喷的整齐乌亮的发际。 “由你。”苏正卓应了一声,还是目不转睛的翻阅着手上的资料,直到听到旁边的手机震动了下,是短信进来的声音,他用余光带了一眼,随即就拿起手机快速的打了几个字。 没过几秒,立马有新的短信进来,苏正卓继续略微转头看了下手机屏幕,也不知道看到什么回复,向来深邃漠然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余温,原本微蹙的眉梢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都有察觉,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再回了。 “是宜宁?”对面的杨树远目光如炬的问道。 ☆、第八章 “恩。”苏正卓简短的应道。 “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吧,都快下班了,按我说又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你不好早点下班去准备点爱的惊喜给宜宁?”杨树远和苏正卓是研究生阶段的室友,自然清楚着程宜宁和苏正卓的事情,他虽然是苏正卓的死党,不过这心却是往程宜宁那边长的。 主要是这嫂子没缘由的看着顺眼。 可惜了——杨树远难得惆怅的想道。 “不用你操心。”苏正卓面无表情的回道,似乎同样不待见话唠上身的杨树远。 “对了,那啥刚回国不久的同学李晓嫒今晚生日,应该也喊你了吧——”杨树远插科打诨完毕,此时才开始说起了正事。 “恩,我没打算去。”苏正卓不假思索的应道,顺手把手上的资料往旁边一放,开口问道:“张行长那边有消息了吗?最近有竞争对手恶意放出消息,说兴盛银行近期要收回我们公司3000万的贷款,我要及时约张行长碰个面,探下他的真正意图,我们自己也好早做打算,否则会直接影响下个银行的放贷审核和公司的资金周转。” “咳——”杨树远不太自然的咳嗽了下,这才悻悻的接道,“我拼着这张老脸约张行长一个星期了都还没看到半个人影,你也知道他这人怪癖特多,向来难约的很。不过我问了他的下属,说他今晚也会赏脸去李晓嫒的宴会,7点多到酒店,多半是卖李晓嫒父亲李胜荣的面子。所以——你看今晚我们要不要去趟那边呢?” 杨树远说完后也难得安静下来,视线里瞥到苏正卓下意识的看了下早已暗回去的手机屏幕,不过是瞬间的沉默,下一秒苏正卓就已经出口应道,“那就过去一趟。” “宜宁那边——”杨树远显然一早就顾虑到这点,迟疑纠结的发问道。 “我自己会和她解释的。”苏正卓说时已经起来,踱步到椅子后面的衣帽架上拿了西装顾自穿了起来。 背着光影,杨树远只听到苏正卓有些闷沉的嗓音,却是根本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正卓,其实在现在疲软的大行情下,我们今年的目标早已经完成了,其实也没必要逆势扩张的如此之快吧?融资贷款周转不好的话很容易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的,你没看到今年已经有很多因为类似情况出现破产倒闭的企业?”杨树远向来很少正儿八经的和苏正卓聊公司运营的事情,想必说这番话也是在心头犹豫了良久的。 “树远,你放心吧,不管如何扩张,公司的资金流会始终控制在警戒线内的。现在是最坏的时机,也是最好的时机。”苏正卓应时已经穿好西装转过来,脸上从容的仿佛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他身上莫名就有这样教人心安的力量。 果然,苏正卓说完后,原本还对公司运营隐有担忧的杨树远也明显安心回去了。 此时快到6点,正是下班高峰期,要到李晓嫒订的酒店那边起码要花上一个小时的路程,还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杨树远见苏正卓手上的事情差不多了,两人就赶紧往酒店那边赶去。 苏正卓是在路上的时候发了条短信给程宜宁的,“我临时有事不回来吃饭了,你别等我了。” 他发出去后盯着那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程宜宁这次倒是久久都没有回过来。 苏正卓和杨树远到酒店的时候,张行长已经也到那边了。杨树远这人天生就有着交际范,加上又是一表人才口舌伶俐,碰到认识不认识的,都能火速的聊嗨起来。 苏正卓则是寻了时机把张行长约到角落边上聊天起来。 张仕成是当地最大私募商业银行的行长,其人在圈内鲜少结交朋友,而且深居简出极少出行,之前杨树远约过多次都没有成行。 苏正卓约张仕成在角落处坐下,并未开门见山的问他收贷消息的真假,反倒是和他闲聊了下公司今年的扩张计划。 张仕成和这边的几个龙头企业的实际控制人都有交道,不可否认,苏正卓是他遇到过最年轻最有商业头脑的奇才。他心里已有打算,不过还是和苏正卓先打着太极。 途中有个服务员过来给两人换上茶水,端走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手上撤走的鸡尾酒全部洒到了苏正卓的身上。 苏正卓的注意力都在张仕成身上,不以为意的伸手掸了下湿漉漉的西装,继续和张仕成接上刚才的话题,未料到那服务员如临大敌的杵在边上道歉起来,被巡视的大堂经理瞥见,立马疾步过来训斥了一顿毛手毛脚的服务员,接着笑容可掬的说道:“先生,麻烦您把西装交给我们干洗下,明天一早就给您送回去。” 依着苏正卓平日的脾气,并不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不过此时对面坐着的是城府颇深的张仕成,边上还有犯错惴惴不安的服务员,他不想和热忱的大堂经理多说无关的事情,微点了下脑袋随手脱下湿漉漉的西装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虽然是件极细小的事情,被酒水迎面浇透衣物的苏正卓衣衫略显狼狈,脸上的神情始终雍容沉和的不受丝毫影响,那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从容,在细节上却是彰显其大。 张仕成不露声色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一念之间,忽然就换了个决定。 两人从a市的发展困境一路侃到当前的热门股市和经济走向,聊到观点一致处都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这一聊,居然不知不觉中过去大半个晚上都未察觉。 张仕成本来是不打算喝酒的,途中兴致上来,喊了服务员带路,干脆和苏正卓到隔壁的包厢里长谈去了。 两人还没喝上几杯,包厢有人敲门,进来的却是酒意正浓的李晓嫒。 第6节 “张叔叔,一晚上都不见你,原来躲到这来了,是不是嫌外面太吵了?”李晓嫒进来乖巧的问道,原本白净的脸上绯红渐起,显然这一晚已经喝了不少下去。 “胜荣让我过来参加他宝贝女儿的庆生宴,可是这一晚我都没没看到他的身影。”张仕成佯装抱怨道。 “我爸也是个酒鬼,估计在哪个角落喝高了。张叔叔,好几年没见,您还是一点都没变,我爸要是像您这么年轻就好了。”李晓嫒借着酒意娇嗔道。 “就你嘴甜。”张仕成本来和苏正卓聊的很投机,心情就不错,听了李晓嫒的恭维后不由得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本来就是事实嘛!张叔叔,难得碰上一面,我们合个影吧!”李晓嫒说完把手机递给旁边的服务员。 “哎——我不上照,最怕你们年轻人拍照了——”张仕成显然不适应李晓嫒的拍照提议,说时连连挥手,而李晓嫒早已挤到张仕成和苏正卓的中间,借着酒意指使服务员赶紧拍照。 混乱中也不知道有没有拍好,好一会后李晓嫒这才脚步踉跄的出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苏正卓和张仕成则是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深聊起来。 直到宴会散席,两人这才起来告别。 “小苏,以后有事情就尽管找我,有新项目的话也及时通知我。”临走前张仕成拍了下苏正卓的肩膀,交流后显然对苏正卓颇为欣赏。 “好的。”苏正卓点头应道,知道自己今晚已经打消了张仕成原本提前收贷的计划,心头这才轻松了一些。 和张仕成告别后,也没看到杨树远,估计是已经提前回去了。苏正卓坐进车内后,便喊司机开车回去了。 程宜宁本来就算好苏正卓回来吃饭的时间,提前半小时把餐桌都布置好了,又把自己熬夜赶出来的十字绣小挂件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下,虽然好多处的针线绣的不太对劲,好端端的一个多啦a梦被她绣的歪歪咧咧的难以辨认,不过想着苏正卓待会回来看到这个挂件的表情,程宜宁忍不住就要托腮傻笑起来。 她自己乐呵了下忽然又留意到食指上的创口贴,沾了血水和做菜时的油腻,那创口贴的粘性已经不是很好了,程宜宁怕苏正卓待会回来看到就不好了,便又小心翼翼的把创口贴撕掉,伤处的血水已经止住,只留下一道隐隐渗开的皮肉,幸好是在食指的指腹上,不留意的话是根本看不到的。 程宜宁安排好这一切,脑海里想着待会苏正卓刚回家时的场景,发现自己居然又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而且脸上还莫名其妙的发烫起来。 她也对自己的不淡定相当无语,只得又拿出手机想要分散下注意力。 程宜宁刚拿出手机,新的短信就进来了。她下意识的划了下手机屏幕,前一刻还春意盎然的脸上却是立马褪去了笑意,直至全无。 “我临时有事不回来吃饭了,你别等我了。”是苏正卓发过来的短信。 没有多余的解释,一句临时有事就打散了她全部的计划和努力。 程宜宁看了好几遍手机屏幕,确认是苏正卓的号码发过来的,又狐疑的用手心探了下她自己的脸颊,前一刻还因为不切实际的遐想而变得烫乎乎起来,此刻手心沾了自己脸颊上残留的余温,却觉得有种恍然的昏沉空落。 毕竟没有出差在外,苏正卓晚点肯定会回来的。 程宜宁看了下外面逐渐暗沉下去的夜色心想道。 其实她已经接连好几天都没休息好,先前有个目标在,下午忙得团团转居然也不觉得疲累,唯有此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几个字,从未有过的倦意立马袭遍她的全身。 程宜宁原本是想趴在餐桌上休息一会的,未料到没一会就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瞌睡,直到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这才一激灵猛地拿了手机接起来,兴高采烈的问道,“正卓你回来了?” “卧槽,你不是说你家男人不会出席李晓嫒的生日宴会的吗?我虽然没看到苏正卓的身影,不过李晓嫒的微信上刚刚更新了好几张照片,一张是她自己身披男士西装外套的照片——” “那也不一定是正卓的外套吧?”程宜宁下意识的反驳道。 “还有一张应该是和苏正卓的合拍照,还特意用了些酸不啦叽的描述,反正我转几张照片给你看看,先这样啊——”周小蕾那边人声鼎沸着,显然是还在她的同事堆里也不好展开细说,简明扼要的汇报了下最新进展就挂了电话。 没一会,程宜宁就看到周小蕾转发过来的照片了。 果然,照片里的李晓嫒穿着洁白的礼服纱裙,像是在密闭的包厢里,整个包厢都被昏黄温馨的烛光围绕着,而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男士古驰暗纹西装,大约是正要去拿什么东西,右手微抬,那件西装袖子上的银边袖扣在烛光下便显得格外的熠熠生辉。 这是程宜宁去年给苏正卓买的,黑底银边,简洁大方却又不失别致。程宜宁那时去店里逛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心想着这对袖扣一定很配苏正卓的西装架子,顾不得新款没有打折就买了下来,所以此刻才带了一眼照片,她就准确无误的认出了是自己亲手买的那对袖扣。 还有另一张是李晓嫒和苏正卓的合照,虽然画面上几乎都是李晓嫒抢眼的面容,苏正卓只在照片的侧边上极不显眼的露了半张脸,然而才一眼,程宜宁就知道那个人是苏正卓。 照片上的苏正卓虽然视线没有朝李晓嫒的方向望去,不过神色颇为自然寻常,并无明显的抗拒或是尴尬之意。 显然李晓嫒拍这张照片是征过他的同意的。 程宜宁和苏正卓结婚这么久,唯有的合影也不过是那几张婚纱照而已。 他有多不喜欢上镜拍照,她是最为清楚不过的。 所以结婚这么久,她和苏正卓甚至没有一张新的合影。 程宜宁茫然的将那张照片放大挪到苏正卓的脸上,她多么希望是她眼花认错了人,然而放大的后果不过是再次确认是苏正卓无误而已。 她愣愣的看着那照片,一时间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其实她想先回到卧室里好好休息睡一觉,也许休息好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然而腿脚酸软的竟然连起身都懒得起来。 司机送苏正卓回到院子的时候已近深夜,晚上和张仕成喝的不少,下车后被深夜的冷风一灌,这才清醒了不少。 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未料到门没关紧,苏正卓心头有些奇怪,进去后随手按了下开关,啪嗒一下,原本漆黑的客厅里立马亮堂如昼。 而程宜宁侧趴在餐桌上,似乎睡了过去。 ☆、第9章 “你回来了?”大概是被这骤然亮起的灯光刺到,程宜宁说时已经醒了过来,声音闷闷的不乏困意。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苏正卓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留意到餐桌上的两副碗筷,白瓷的小碗干净的光可鉴人,配着一满桌的菜肴,在偌大的客厅里显得格格不入的铺张。 显然,她也还没吃。 “你还没吃晚饭?”苏正卓还未走到餐桌旁边就已经发问道,显然他并不乐意看到这样的程宜宁。 “我吃过了。”程宜宁明显倦乏的应道,说时把桌上的一个小物件随手捏了回去。 他只带到那个挂件底部的小穗条隐隐垂落在桌上,约莫是被她握的太紧的缘故,那穗条一直在微不可微的移动着,终究还是没有完全被她捏藏进手心里,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她不愿让他看到,他便也不再过问下去。 “最近是不是天太热了,你也不穿西装去上班了。”程宜宁好一会后才开口问道,视线刚落在他雪白的衬衫上便又快速的挪移开了,语气苍白乏味的好像再也找不出其它的话题了。 “没有,今天穿的西装拿去干洗了而已。”苏正卓随口应道,并未将程宜宁这个没头没脑的疑问放在心上。 “哦。”她跟着轻声应了一句,原本还有丁点光亮的眸子瞬间悄无声息的黯然下去,再无星光。 “这么多菜,留着明天吃吧。”苏正卓很少看到程宜宁下厨,眼前这一满桌的菜,大半都是他喜欢的口味,他不知为何看得心头发堵起来,说完后打算把桌上的菜肴往冰箱那边端去。 “隔夜菜容易馊掉,还是倒掉吧。”前一刻还嫣嫣不振的程宜宁忽然开口应道,说完后就突兀的拿起桌上的好几盘菜,朝最中间的大汤碗里面倒去,那汤碗不一会就满溢了出来,汤汁随即在餐桌上四处流淌起来。 程宜宁又后知后觉的拿了抹布去擦,刚擦好餐桌上的狼狈,又着急的去把垃圾桶拿到边上,倒的太急,不免碰到旁边的汤匙筷子,一时间清脆的碰撞声接连不断,程宜宁立马就毫无头绪的忙碌起来。 而他,站在一边,似乎一点都插不上手。 等程宜宁收拾好杂乱的厨房出来后,苏正卓已经不在外面了。 她也是疲累到极限,昏沉沉的把放在兜里的挂件重新拿出来看了下,约莫是方才握在手心握的太用力了,那食指上的伤口又重新裂开,有点血丝蔓延出来,便沾到了挂件的白□□域上。程宜宁也懒得去冲洗下挂件,回到卧室后就把那个挂件随同针线包一大堆东西都一股脑的扔到了柜子的最后一格抽屉里,才一沾床就睡了过去。 程宜宁这一觉就足足睡到第二天午后,还是王姐打电话过来吵醒她的,王姐在电话那边不无担忧的问道,“小程,你今天没请假怎么还不来上班,要是被馆长发现的话肯定要算你旷工了!” “哦,我睡过头了!我立马过去!”程宜宁挂了电话后就风风火火的起床,换了衣服临走前看了眼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无光,毫无朝气可言。 她也不知为何,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要浮现出李晓嫒那容光焕发的模样,此时对着镜子居然莫名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上来。 程宜宁勉力让自己不去想李晓嫒的事情,到图书馆后就一刻不歇的去贴码整理图书归位,仿佛这样才会暂时忘却心里的烦恼。 苏正卓这天到公司后不久就喊了杨树远过去。 “昨晚连张行长这样的人精都被你搞定了,看来你小子的确是有那么几下子。”杨树远自然知道先前兴盛银行的确是有提前收贷的风声,才一到苏正卓的办公室就毫不吝啬的夸赞起来。 “你今天没有其他安排吧?”虽然是差不多的年纪,苏正卓身上就没有杨树远的轻浮毛躁。 “也不算没有吧,上午约了客人谈事呢。对了,后天不是同学会么,咱们这届按理说优秀校友倒也不少,而且毕业后大家伙都没怎么正儿八经的出来聚过,我突然对这个同学会有点小期待起来了呢。”杨树远这人向来爱凑热闹,说着说着还不由得挑了下眉毛。 “那就改下行程,上午陪我出去一趟。”苏正卓一脸无感的说道。 “哦,要去哪个公司?我要不要提前准备下什么资料?”和苏正卓一起出差已经是两年多前的事情了,只要有他在的行程,妥妥的就是苦差事,杨树远说归说,潜意识里还是无端的排斥起来。他自己一个人出行,行程自由外加公费旅游,不知道多逍遥快活。只要搭上眼前的冷面虎外加工作狂,铁定没啥好事。 “不用了,我们走吧。”苏正卓说完后把办公桌的文件夹合上,起来迈开长腿往外面走去。 一个小时后。 a市购物中心里的女装旗舰店里。 “卧槽,正卓,你今天是大脑短路了吗?”杨树远本来还以为苏正卓突然袭击要去办个难啃的苦差事,直到走进现下的女装旗舰店里,立马觉得浑身不对劲,这才一脸诧异的问道。 “很久没买衣服了,你不是说后天同学会吗,我出来顺便买件衣服。”苏正卓不以为意的应道,说时视线迅速打量了下店里所有展览出来的款式。 “可是这个牌子主打女士品牌,男士的只是顺带着几款正装而已。知道你平常几乎不逛街,既然来了,哥带你去其他店里看看吧。”自诩男版交际花的杨树远显然对各大一线品牌都是熟络在心的,顺便占了下苏正卓的口头便宜。 “我随便看下就好了。”苏正卓显然无动于衷的应道。 此时早有店员过来热络的询问起来,尤其是见着两个衣着光鲜气宇不凡的大男人一起过来逛街,店员的神色立马跟着诡异的热情起来。 “重点是逛街这种事是闺蜜才会干的,我们这种还谈不上是基友的关系出来瞎逛,简直不知道有多掉价。”捕捉到店员脸上那诡异笑意的杨树远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苏正卓并未理会店员的热络推荐,环顾了一圈后,拿了条欧根纱的长裙子过来,拎到杨树远面前问道,“正好看到这件,你看适合不适合宜宁?” “你问归问,不要拎到我一个大男人面前比划!”杨树远一脸敬而远之的应道,随即视线却是落到店里模特身上的那件露背装的小礼服,不怀好意的说道,“宜宁其实身材挺好的,你手上的太素太保守了,那条裙子应该挺合适的——” 不过杨树远话音未落,苏正卓就已经走远去付款了。 杨树远看着明明开口咨询自己发表下见解,下一秒却扭头压根不理睬自己的苏正卓,只得远远的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毕竟他一个人说得那么带感落在店员眼里,明显有几分神神叨叨的即视感。 苏正卓并未逛下一家店,买好这条裙子就打道回公司了。 杨树远干陪着苏正卓耗了半天时间,发现自己完全充当了个路人甲的角色,回去后就懒得搭理苏正卓了。 苏正卓到公司后,秘书张茹过来提醒他接下来两天的行程安排。 “苏总,你下午去印尼的机票是三点钟,再过半小时你就好出发了。还有回来的机票本来是明天下午的,不过根据最新的行程安排应该是来不及的,我已经给你改签成后天傍晚回来的机票了。”张茹年纪和程宜宁差不多,做事勤快本分,在公司里向来人缘不错。 “我知道了。”苏正卓点头应道。 张茹汇报完毕,正要转身往外面走去,苏正卓忽然又喊住她。 “苏总,还有什么事?” “你下午帮我把这个纸袋送到宜宁手上。”苏正卓说时示意了下桌面上放着的纸质购物袋。 “恩,好的。”张茹点头后就依言拿走了苏正卓办公桌上的纸袋,之后转身出去。 “方浩,我第一次看到苏总居然也会有这么情。调的时候哎——”张茹和蒋方浩现在还是在同个办公室里,虽然蒋方浩临时被调到副总杨树远那边,两天后就要挪移办公室,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张茹此时迫切要和蒋方浩八卦讨论下的心情。 “苏总就是看着面冷了点,其实人还是很不错的。”蒋方浩点头应道,他毕竟不像花痴的张茹,平常只做事没什么多话。 “不知道依着苏总的品位会买什么款式的——我偷偷看下——”张茹平常做事有几分苏正卓的沉稳利落之风,不过此时显然是少女心上身,推测归推测,脸上倒是不由自主的跟着羞红起来。 “这个牌子也只有土豪买的起,苏总真细心还特意剪了价格牌,估计起码是我一个月的薪水了。”张茹把纸质袋子里的裙子拎出来看了下,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折了回去。 “苏总交代的东西你还是少碰吧,免得弄坏了。”蒋方浩大概是觉得张茹幼稚的可以,说时白净清秀的脸上也浮起无奈的笑意。 “我就看一眼而已,哪里就会坏掉?方浩,你也赶紧攒钱,争取早点买得起这个牌子给未来的女朋友!”张茹临到末了还不忘调侃下蒋方浩,说完后这才无比小心的拎着纸袋子朝外面走去。 程宜宁是临近下班的时候接到张茹的电话。 第7节 “苏总下午出差去国外了,要后天才回来。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张茹依言转告道。 “辛苦你了,其实大热天的不用特意跑过来一趟的,我下班时路过下你们公司就好了。”程宜宁本来就对张茹的印象颇为不错,此时见她热得满头大汗,她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张茹看着面前素颜的程宜宁,不可否认,程宜宁身上的确是有种让人由内而外舒坦的特质,所以就连苏正卓这样寡淡漠然的人也会为她动了心,她想到这时心头不由自主的泛过一丝艳羡之意。 “没事。司机送我过来的,那我先回公司了。”张茹收回自己的心神,说时礼节的和程宜宁告别,之后转身走出了图书馆大楼。 程宜宁等张茹离开后,这才一脸纳闷的打开了纸袋。 里面是条折的平整的裙子,欧根纱的面料自有薄如蝉翼的效果,白底上是浅蓝色的羽毛图案,整条裙子设计的极为精简大方,程宜宁还没试穿就对这条裙子爱不释手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苏正卓特意买给她的礼物,昨晚闷攒到现在的沮丧之意立马跟着荡然无存。 可是——程宜宁想了想还是拨通了苏正卓的电话。 “怎么了?”苏正卓接起来如常问道。 程宜宁隐约还能听到他那边夹杂着催促登机的播音和旅客的各种交谈声,而他的声音在那片鼎沸喧闹中显得格外的沉稳动听。 ☆、第十章 “我、我收到张茹拿过来的裙子了——”程宜宁难得鼓起勇气想好了一大堆的腹稿,可是一听到苏正卓的声音,原本想好的问题早就不知所终,磕磕巴巴的也就憋出这么一句。 “恩,我要后天傍晚才回来。那天晚上正好班级聚会,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电话那端的苏正卓似乎心情不错,不过是寥寥数语,声线低沉,一字一句犹如大提琴上演奏出来的悦耳音符,光听他的声音,就足以让程宜宁心跳加速词不达意起来。 “哦——”程宜宁此时整个大脑都是苏正卓的那句“你陪我一起去”的温柔遐想,乃至于应了一个字后就再无它话。 “我要登机了,待会要关机。你有事的话可以找张茹。”大概是顾虑到程宜宁期期艾艾的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什么事情,苏正卓不经意的提醒道。 “恩。”程宜宁这才如梦初醒的点头应道。 直到苏正卓挂了电话后,程宜宁还是梦游般的看着手机屏幕,心头有几分惴惴然的欢喜,却又狐疑着方才的这通电话是不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场景。 不管如何,程宜宁下班后还是径自去找周小蕾去了。有过上次碰见李晓嫒不太愉快的经历,程宜宁直接约周小蕾在她们常去的那家饭馆见面了。 “有教训过你家男人了吗?”周小蕾一见面就没好气的问道。 “额——”程宜宁没想到周小蕾还记着这茬,一时不备倒是语塞起来了。 “算了就你那点出息,估计也不可能教训到苏正卓头上。”周小蕾说时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程宜宁一眼。 “正卓生平第一次给我买礼物哎,而且他还说后天同学会让我一起过去——小蕾,你觉得我到时候要不要去?”程宜宁说时把纸袋递给周小蕾看了下,虽然是咨询的口吻,然而那种沉醉在小儿女世界里的甜蜜之意早已不言而喻。 “这就是典型的打一巴掌揉三揉!按我说,宜宁,他多半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心虚才来这一招,你绝对不要接受他的糖衣炮弹!什么同学会,好歹你也得让他负荆请罪之后才去,结婚纪念日居然去和别的女人搞暧昧!你可不能就这么息事宁人!”毕业至今还是单身的周小蕾是个激进的女权维护者,才听了几句就激动的劝阻起来。 “小蕾,我仔细想过了,也许是我们误会正卓了呢?我——还是选择相信他。”程宜宁忽然抬头说道,她说的并不大声,然而眸子澄净坚定的,是早就想好了决定。 “既然你自己都做出决定了,下次就不要和我说这些糟心事了!”周小蕾的观点显然和程宜宁的大相径庭,难得脸色沉下来浑身不悦的发起了牢骚。 “小蕾,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放心吧,我用自己的人格担保,正卓肯定不会像你想象的这么滥情随便的。”程宜宁说时神色庄重的倒像是在发毒誓似的。 “算了,就当是我瞎操心了,反正你自己长点心吧,不要被苏冰块欺负就好。”周小蕾印象里的程宜宁平时都是温温和和的,难得见着程宜宁如此固执,便也不再劝说,开始转移话题点菜去了。 程宜宁虽然说服了周小蕾,不过她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有点莫名的发堵,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然而总归是不好的感受。 然而一想到苏正卓的那句“你陪我一起去”,程宜宁便又努力的压下那些所有不好的念头。 不管如何,她还是决定相信正卓。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程宜宁想到晚上要和苏正卓一起见他的同学,心头就控制不住的紧张起来。 她自然不想给苏正卓丢脸,起来后难得站在衣柜前纠结了下,突然带到苏正卓刚给自己买的新裙子,有些明白苏正卓特意买这条裙子的初衷,便又元气满满的换了那条新裙子。 不可否认,苏正卓的眼光的确不错。 欧根纱的面料极为飘逸轻。薄,穿上后极显腰身。程宜宁难得满意的对着镜子转了一圈,脑海里却是浮现出苏正卓看到自己穿这条裙子的场景。 程宜宁才想了个开头,心情不由变得大好,这才抓紧时间出门上班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程宜宁本来是等苏正卓的司机一起过来接自己的,未料到苏正卓坐的航班延误,而机场和程宜宁在的学校完全是两个方向,程宜宁为了节约时间就让司机继续在机场等苏正卓,自己则是直接打车过去聚会的会所。 会所在a市的闹市中心,平常来这边消费的大都是非富即贵,多半是苏正卓这届的同学大体上都是能者居多,组织活动起来自然也是大手脚一些。 苏正卓的同学圈里她就和杨树远熟络点,偏偏这一晚上都没见着杨树远的人影,程宜宁在一堆陌生人中干等的有些尴尬,便从包厢里溜出来想要到大厅的角落里消磨时间。 她刚走到大厅里,就见着前面有一对小情侣在火热的打着kiss,而且不单吻的难分难舍,两人就差点要黏为一体了。 程宜宁自认为观念偏保守,对这种小年青的奔放作风显然是很吃不消。 她刚看了一眼就觉得别扭的慌,直接从两人面前走了过去。 “这里多没劲啊,要不直接去酒店里开。房吧!”程宜琳说时没好气的捶了下旁边的男孩子。 程宜宁耳间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停下来扭头朝身后回望起来。 “我姐还有事找我,我们一会后就走。我先去下洗手间,你在这里等我下。”那男孩子穿着无袖的牛仔开衫,打扮颇为嘻哈新潮,人高马大的很是帅气,说完后就毫不留恋的转身朝外面走去。 “宜琳?”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程宜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怕程宜琳尴尬,等到男孩子已经走开了这才开口喊道。 “看够了吗?看不顺眼就去告诉爸妈,别整出一副乖乖生的模样,我就最讨厌你这幅虚伪的嘴脸!”程宜琳说时旁若无人的拿出化妆镜出来开始检查她自己的妆容有没有花掉。 “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学会自爱,小小年纪不准去酒店开房!”程宜宁也不知道怎么和程宜琳讲道理,心头着急之下就硬邦邦的命令道。 “哈!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有能耐让苏正卓也在大庭广众下心甘情愿的吻你,程宜宁,我赌你这辈子都没这个能耐!”程宜琳说完后无所谓的耸耸肩,大概是不想看到程宜宁,说完后也转身朝外面走去。 程宜宁被程宜琳气得浑身发抖,偏生她也应不上一句话。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后,这才愣愣的往角落的沙发边上走去。 程宜宁刚坐下去没一会,未料到里面又出来两个人,一边交谈着往沙发这边走来。 “里面人一多,空气就不好了。”先开口的是个烫着大波浪长发的女人,显然对生活细节是颇为挑剔的。 “恩,不过也要看是和谁呆在一起。”李晓嫒闲闲的搭话道,顺带着瞥了一眼旁边不太自在的程宜宁。 “晓嫒,你这出国几年,挑衣服的品位倒是越来越不错——”边上的女子忽然又留意起了李晓嫒的着装。 “别人送的,你谬赞了。”李晓嫒不以为意的应道。 “你男朋友吧?要不然谁会有这么好的眼光,送给你的裙子会这么合身?”那人揶揄着说道。 角落处这边光线略显昏暗,程宜宁本来压根没有留意李晓嫒的着装,听到那人的声音后,余光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李晓嫒。 下一秒,程宜宁心头立马震惊的无以复加。 因为,李晓嫒身上穿的明明是和她一样的同款裙子。 而且这个牌子在一家店里,一个码通常只有一件,所谓大牌的好处也是避免了撞衫的概率,而眼前,两人却是的的确确的撞衫了。程宜宁震惊之余,怎么也想不通这其间的关联。 “男朋友——我还不知道怎么定位他——可能算是吧——”李晓嫒说时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哎呦,你就别嘚瑟了。不是男朋友谁会好端端的买裙子送人,不是男朋友谁会买的那么合身?”那个人继续揶揄着问道。 “才不呢,一开始居然买了条小码的过来,我哪里有那么瘦。他又再买了条中码的过来,不过那条小码的价格牌都被我扔掉了,估计也退不了,不知道他是扔了还是转手送给她人了。”李晓嫒似乎埋怨的解释道,视线却是若有若无的停留在了程宜宁身上。 “天——晓嫒,这人的裙子怎么和你的一样,该不会是高仿吧?”顺着李晓嫒的视线,那人跟着看了一眼旁边的程宜宁,随即颇为吃惊的轻声发问道。 本来就坐在同个长沙发上面,那人尖细的声音自然一字不落的传到程宜宁的耳朵里。 “不知道!”李晓嫒说时已经站了起来。 “晓嫒,你去干吗?”那人也跟着起来,不解的问道。 “换衣服去,出门就碰到个撞衫的,我嫌晦气!”李晓嫒没好气的应道,说完后婷婷袅袅的朝外面的电梯那边走去。 不过是这几分几秒的时间,程宜宁的整个大脑都变得空白一片,手足俱冷。 良久后,直到觉得包里的手机一直在响,她迟钝的朝包里看了一眼,却是没有伸手去接电话。 ☆、第11章 程宜宁没去接电话,那电话便一直在响。她多看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便觉得周遭的空气跟着稀薄下去,没一会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 不用多想,苏正卓应该快到这边了。 程宜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视线里看到苏正卓的同学进进出出的,但凡有人朝她的方向随意一望,她便觉得如坐针毡,一刻也呆不下去。程宜宁想到这时,顾不得包里的手机继续在响,起来就朝外面的电梯那边走去。 那会所从大门里进去,中间是个颇为宽敞的私人庭院,中间栽种了大片的潇。湘竹,周围则是雕工精良的暗红色围廊。程宜宁到这边还不到半个小时,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未料到外面居然下起了暴雨,狂风吹得竹叶四处飞舞,有几株根基未稳的竹子跟着在风中摇摆起来,恍如一不小心就会被连根拔起。 程宜宁从电梯里出来后就愣愣的从院子里径直穿了过去,一直疾步跑到大门口的出口处,未料到突然有人从外面进来,她一时没收住脚步,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过去,幸好那人反应够快,立马往后退了一点,程宜宁这才险险的没有和那人迎面撞上。 “对不起——”方才这么一段路小跑过来,程宜宁身上已经淋湿了大半,她知道自己有些冒失,下意识的对着面前的来人道歉起来。 “旁边不是有围廊可以挡雨的吗?除了观赏价值还是有点实用价值的——尤其是下雨天。”对面的来人站定后居然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哦。”程宜宁心不在焉的点头应道,视线却望向外面滂沱而下的雨幕发起呆来。 她下午是打车过来的,这当会视线范围里也没看到路过的出租车,程宜宁不由得干着急起来。 “原来是你,没想到又见面了——”未料到旁边之人忽然又颇为意外的开口说道。 “你是——”程宜宁见着眼前的来人身长玉立举止从容,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随□□谈,举手投足间温文儒雅,却是由内而外的让人觉得舒坦放松,和寡言漠然的苏正卓正好是两个极端。她印象里并不认识此人,一时间犹疑着问道。 “应该是几个星期前吧,那天早上我的车子碰倒了你的电瓶车,还有印象吗?对了,你手臂上的伤处好了吗?”唐屿安确定没有认错人后,继续开口问道。显然,他还对之前没有送程宜宁去医院的事情记在心上。 “哦,我已经没事了。”被他这么一提醒,程宜宁也依约记起眼前之人就是先前的车主,眼下便点头应道。 “在这里都能碰上,挺巧的。”唐屿安今天在这边原本有个饭局,他刚把车子在大门口边上停好进来就撞见了程宜宁,想想的确凑巧的很,便站在这里闲聊道。 “恩。”程宜宁随口应道,视线里却是继续望向前方白茫茫的雨幕,她生平第一次不想看到苏正卓,又生怕苏正卓待会就到这边两人避不可避的要碰到,下一秒就硬着头皮冲入了雨幕中。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眼下只想着和苏正卓离的远远的。 “喂——”唐屿安刚才和程宜宁交谈了几句也留意到她神情低落,此时又见着她跌跌撞撞的冲入雨幕中,毕竟是被他瞧见了,他也做不到视若无睹,说时已经随手撑开了手上的黑色长柄雨伞,紧接着冲入了雨幕中。 程宜宁还没跑出去几步,陡然觉得上方撑起了一片晴空,她略为迟钝的抬头望了一眼。 “你要去哪里?我的车子正好停在这里,我送你过去吧。”唐屿安看出程宜宁的犹疑,毕竟两人也算是素未平生,他心里明白着面上倒是依旧泰然自若的提议道,说时目光朝旁边的白色车子示意了下。 程宜宁的高度正好挨着他的肩处,此时抬头朝上方回望了下,唐屿安便一清二楚的看到她后脑勺发梢上沾连着的几片竹叶,多半是她刚才在院子里跑过来时被吹上去的,而她对此还是浑然不觉,加之浑身上下都淋得湿漉漉的,显得有几分狼狈的滑稽。 她的气色显然差的可以,脸上惨白如纸,加上穿的浅色裙子,便觉得她整个人都是素雅之极,然而即便是在那片鸿蒙的素净之中,却是无端让人看得心神入定,仿佛本该就是这般。 唐屿安心念一动,左手微抬,顺手帮她发梢上的几片竹叶给带到了手心,继而不动声色的将那几片湿漉漉的竹叶扔掉。 “宜宁?”程宜宁正要开口拒绝,未料到耳边忽然传来苏正卓的声音。 其实程宜宁和唐屿安站的位置不过是离这边会所的大门口几步之遥,加上撑着伞一起杵在雨中,自然是极为引人注意的。 “你电话怎么一直没接?”苏正卓接着问道,不过眼前看到程宜宁安然无事后倒是没有缘由的松了口气。 第8节 “我没留意到。”程宜宁面无表情的应道,感知到苏正卓的视线正密集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此时狼狈的可以,只觉得他落下的每一道视线都如刀剜。 她是连一分一秒都呆不住了,一想到自己居然在同学会这样的场合穿着李晓嫒试穿扔掉的裙子,而面前的苏正卓还一脸没事人般的打量着自己,她只要稍一回想到这个事实,便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往脑门上冲去。 “苏先生——”唐屿安看出程宜宁的神色有异,忽然开口先对苏正卓打了招呼,原本温润的语气里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客套之意。 “唐先生——”苏正卓寡淡的回应了一句,视线甚至都没有在唐屿安身上停顿一秒,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疏离之意跟着迎面袭来。他刚才下车时正好带到唐屿安抬手在程宜宁发梢上轻轻带过的场面,他这样的角度望过去,隔着珠帘般坠下的雨幕,其实根本没看清唐屿安手上的细节,然而唐屿安会有这样的动作,显然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虽然唐屿安举止还没到逾越正常尺度的程度,然而脑海里一回想起方才的画面,苏正卓的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连带着眸光都不由自主的凌厉起来。 不过是一声简短的称呼,在于苏正卓和唐屿安却是不动声色的过了一招。 “唐先生,我有点急事,麻烦你先送我过去吧。”程宜宁也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她不想在苏正卓的面前伸手去拂,有几颗大的雨水从额上滑落下来,她稍一眨眼,便跟着溅进了眼睛里,立马有几分咸涩的酸意泛起。 饶是如此,她也不想在苏正卓的面前失脸到伸手去拂自己的眼睛。 她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面前两人的波涛暗涌,旁若无人的和唐屿安说完后,也没有顾及苏正卓的反应,径自就朝唐屿安的车子那边走了过去。 白色的保时捷,先前刮擦时看到过,她自然是还认得的。 “苏先生,抱歉失陪下。”唐屿安说时已经转身,大步跟上了程宜宁,顺带着帮她撑起雨伞。 苏正卓不过是一念间的恍惚,程宜宁就已经在他面前走了过去。她走的极快,脚下偶尔踩到低洼的水坑,立马就溅起一波的积水,她没一会就走到了唐屿安的车旁。 唐屿安脚长手长的,不待程宜宁自己去开车门,他早已身子微倾伸手帮她车门,程宜宁甚至没有一分一秒的迟疑顾虑,随即就坐进车内,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的仿佛两人已经是深交多年的默契搭档。 “是不是被雨水淋到了有点冷?”唐屿安坐进车内后,这才发现副驾上的程宜宁一直在微不可微的发抖着,他想着多半是淋了雨水的缘故,说时递了手帕过来。 “还好。”程宜宁接过去后随手朝脸上抹了一把,棉质的手帕吸水后立马变软瘫成一团,而她将那方薄薄的手帕无意识的攥在手心,仿佛这样才可以压住心头的狂澜云涌。 “你想去哪里?”唐屿安看了眼前方依旧未动的人影,心头忽然有了新的打算,说时已经发动了车子。 “随便——我的意思是只要开出去就好了——”唐屿安一出声,程宜宁这才失魂落魄的应道。 然而,唐屿安却是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从程宜宁坐进车内到车子开出去,统共还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唐屿安的车子在苏正卓的面前呼啸而过,那满地的积水避不可避的跟着飞溅起来。 隔着那哗啦作响的积水声,唐屿安看着后视镜里的黑色身影在雨幕中渐行渐远,心头居然有丝奇异的快。感涌了上来。 似乎,他第一次发现了苏正卓身上唯一致命的弱点。 因为致命,所以隐藏的如此之深。 唐屿安带着程宜宁在市区里兜了大半个圈子,程宜宁本来是让他随意停在避雨的地方即可,唐屿安随口提醒她身上的衣服还湿着,程宜宁低头一望,忽然察觉到自己的深色内衣也跟着隐隐暗显出来,她想着反正都已经欠了人情,这才让唐屿安直接送自己回了住处。 “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下车时程宜宁发自肺腑的道谢起来。 “不客气。上次本来我也欠你一回,正好扯清了。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唐屿安说时脸上漾开浅浅的笑意,好看的眉目愈显温润。 “我叫程宜宁。” “我叫唐屿安,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事的话可以来找我。”唐屿安说时递了张名片过来,程宜宁接过来礼节的点了下脑袋,唐屿安这才摇上车窗开了出去。 程宜宁回去后,立马去浴室里冲了个澡。她本来想着洗了澡早点休息,没想到洗好澡后身体愈发难受起来,整个脑袋都痛的像是要炸裂掉。 睡上一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程宜宁自我催眠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困到了极限,头发还没擦干她就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苏正卓在机场坐上司机的车子后就打电话给程宜宁。其实他也没什么事情,在飞机上关机的半天时间里,他居然满脑海里想得都是程宜宁的事情。 毕竟他们之间很快就会了结了,不若在最后的时间里,给她留个好的念想。 这是他亏欠于她的。 所以刚下飞机,他难得反常的打了个电话给程宜宁。 可是,程宜宁居然没有接到。 他太了解程宜宁的性格,只要是他的电话乃至短信,程宜宁几乎不太可能会延迟回复的。苏正卓这般想道,手上却是控制不住的继续去拨她的电话。 到后面,饶是向来从容的他也不免心浮气躁起来,又打了电话给张茹,让她过去一趟程宜宁工作的图书馆看下。 张茹还在过去的路上,苏正卓的车子就已经到了会所的大门口。他刚下车就见着程宜宁步伐踉跄的冲入雨幕,随即唐屿安紧跟在旁,倒像是两人闹了别扭似的。 苏正卓心头有些狐疑,本来是想下车问个清楚,未料到程宜宁没说几句就顾自坐进了唐屿安的车子。 一晚上,一帮老同学尽兴的把酒言欢有说有笑,苏正卓在僻落处抽了半包的烟,心头莫名烦躁的可以,也不顾老同学的竭力挽留就提前回去了。 傍晚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倒像是专门给酷暑中的a市及时消暑降温似的。 苏正卓并不想这么早回去,开着车子漫无目的的绕了大半个a市,呼啸而过的风声在他耳边蹭蹭作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渐快起来的车速。直到车子在他住处的大门口处停了下来,他这才梦魇似的看了眼方向盘。 是他自己开回来这边的。 苏正卓回去后,整个住处都是安静的可以。 他知道程宜宁一定是睡了,路过主卧的房间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头突然叫嚣起来的欲。望,在这寂静的午夜时,他居然前所未有的想要看一眼程宜宁。 她似乎不太舒服,傍晚才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的。 苏正卓想到这时,下意识的推门想要进。去。 未料到他用力一推,那门居然如如不动。 程宜宁是从来不会去锁卧室的门的。苏正卓一想到这时,早已出声喊道,“宜宁?” 然而他一连高声喊了好多遍,里面依旧安静的可以。 苏正卓心头蓦地慌乱起来,下一刻手上拧住把手,身体朝那房门直直的撞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坚牢的门把手硬是被他亲手拧坏了。 苏正卓才进了主卧,立马按了边上的开关,啪嗒一声,漆黑的房间立马亮堂起来,而程宜宁依旧还在昏睡中。 ☆、第12章 苏正卓方才弄出这样大的声响,而程宜宁居然一直昏睡着毫无知觉。 “宜宁?”苏正卓疾步过去,随即就已走到床沿边,果然见着程宜宁两颊潮红双眸紧闭。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探了下她的额头,手心里立马传来荼毒的热意,显然是发高烧了。 “宜宁——醒醒,我送你去医院——”苏正卓轻拍了下程宜宁的肩侧,然而不管他怎么出声说话,程宜宁还是昏沉沉的毫无知觉。 苏正卓复又抬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只觉得愈发滚烫如灼。手背上偶有碰到程宜宁的几绺发丝,却是潮湿的可以,连着枕套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水印。 苏正卓伸手一探那枕头,果然潮湿的似乎要拧出水来。多半是程宜宁没擦头发就睡了下去,苏正卓想到这时,长眉不由自主的微蹙起来,下一秒早已倾身下来,左手从她的腰侧下伸过去,右手揽在她的肩处,一把就将程宜宁打横抱了起来。 好在程宜宁身架轻,对于苏正卓来说并不是很吃力。他一把将程宜宁抱起来疾步就往外面走去,一直走到了楼下的大门口时,忽然又留意到程宜宁身上还穿着件真丝的吊带睡裙,尤其是被他这样随意打横抱起,她有一侧的吊带便滑落到了手臂上,立马裸。露出大半个肩侧,还有睡裙的长度也不过才盖到她的大腿处,显然这样是去不了医院的。 苏正卓便又把程宜宁重新抱回到楼上房间里的大床。上放下,转身去衣柜里找衣服来将她换上。 苏正卓还是第一次打开程宜宁的衣柜。他向来都是睡在侧卧里,平日换洗的衣物程宜宁也都是妥帖的帮他整理好放在他自己的衣柜里。 苏正卓刚打开柜门,视线里就被柜子中间里端正挂着的t恤给刺到了。 那是件简单的毫无特色的t恤,白色的底色,上面显眼的粗体字无比鲜明的印着他们大学的名字和校徽。 他印象里这是和程宜宁第一次正式相识时穿的校服。 那时他帮导师做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可行性的调研报告,正好临近期末本科的学生已经三三两两的开始回家了,导师偏又急要好几块区域的实地问卷调研数据。 苏正卓负责了调研报告的大半工作量,导师给他的时间又急,那会正是酷暑的三伏天,而且那年持续的大旱天气甚至创造了几十年未遇的历史,就连杨树鹏这样的铁杆室友都懒得顶着烈日跑出去帮他的忙。苏正卓那时临近毕业,为了赚课时费,偶尔会代导师带晚上的公众选修课,就在课上提过这个项目要召集几个志愿者。 到了约定的时间,倒是的确有几个志愿者过来,毕竟对于本科生是可以当做暑期实践活动加学分的,不过程宜宁却是那帮志愿者当中的唯一一个女同学。 他有印象她是自己带的选修课上的学生,大都时候都坐在前排,不同于旁边的同学听得昏昏欲睡或是只管低头玩手机,她似乎整节课都是精神饱满的,偶尔还在不停的动笔写着什么,有次他经过她的旁边,视线里不经意看到她的课本上居然是个抽象写意到难以辨认的人物素描。 调研刚组队开始时,他便也没有说破。 酷暑天辗转跑去好多个偏僻落后的地方实地调研,而且连着就是两个星期。加上经费少的可怜,一路上的食宿都是简陋的可以。几天下来后,大家伙都晒的脱了层皮,就连起初志气满满的男同学都开始意兴阑珊趁机偷懒起来。 毕竟都是义务的志愿者,苏正卓也知道天气炎热,倒也没有开口批评过那些男同学。 唯一两个星期都坚持跟在他身后跟着他徒步走了上千公里的倒是程宜宁。而且她的皮肤似乎比他们都敏感许多,这样曝晒了近半个月,调研结束的时候脸颊上都晒得发红过敏起来。 那会的她是大二还是大三?扎着利落的马尾,脸上稚气满满的,每天调研结束回去后,吃上一根他买给大家伙的雪糕都能乐呵上半天,是个顶顶容易知足的女孩。 他只记得那时的程宜宁话不多,不管他说什么,总是第一个点头支持起来。一开始他也并未留意,只当她正好是对这个项目有着巨大热忱的学妹而已。 到了后面,饶是再粗心的他也感觉出来了。 他没料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程宜宁居然还留着这件当时调研穿过的队服。饶是保管的如此妥当,那白底上还是有隐隐的黄渍渗在上面,无一不是彰显着时间的久远。 苏正卓杵在衣柜前,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千万个疯狂的念头,不过神智回来,还是逐一被他压制了回去。 他从衣柜里的边上随手拿了件t恤和热裤过来,这才转身走回到床沿边给程宜宁换上。 程宜宁浑身瘫软的像是没有了骨架似的,苏正卓坐在床沿边,将她的上半身扶起靠在自己的肩侧,这才吃力的帮她换了衣服。他从来没有这样亲密的帮她换过衣物,眼下不经意带过她身上的腻滑,也不知道是她高烧的体温还是他自己心里的邪。念,只觉得自己也跟着如火如荼起来。 好不容易把昏迷中的程宜宁换好衣物,苏正卓自己也出了一身的热汗。临走前他又拿了件轻薄的外套给程宜宁穿上,这才抱着她匆匆忙忙的朝外面走去。 到医院里挂了急诊,医生一测程宜宁的体温,未料到已是41度的高烧,值班医生看了眼两颊赤红的程宜宁,立马快速的在电脑上打字,一边随口问道,“多大的人了,高烧这么严重,怎么拖到这么晚才过来看?再晚点过来说不准要烧坏了——” “要挂盐水吗?”苏正卓并未应答医生的疑惑,倒是自顾自的发问起来。 “先去验个血再说吧。”医生把打印出来的单子递给苏正卓,示意苏正卓先去缴纳费用。 等苏正卓缴好了费用,值班护士这才过来给程宜宁抽血。 “这手指上怎么还化脓着?”护士利落的给程宜宁的手腕扎上皮管,把她的右手平放在柜台上后,程宜宁右手食指指腹上的狰狞伤处立马曝。露在两人的视线里,那伤口长长的,两端处已经结痂,只有中间最深的地方脓肿着,显然是没有消毒清理到位。 苏正卓也是刚刚发现程宜宁手上的伤处,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闪过那天她握着挂件的右手,其实那时他就带到她指缝间隐有红色的痕迹,他只当是自己眼花晃神了而已,未料到会是这样深长的一道伤处。 多半是做菜时弄上去的。 “有点感染迹象,有没有打过破伤风的针?”护士接着随口问道。 见着面前的苏正卓面色阴沉,似乎并不愿意开口搭理自己,那护士继续小声的嘀咕道,“怎么一问三不知的,怎么当人男朋友的——” 护士嘀咕归嘀咕,手上的动作倒是利索的很,没一会就抽好了一小针筒的血,告知苏正卓15分钟后过来拿验血报告就成。 程宜宁原本一直耷拉着脑袋靠在他的肩侧,直到抽血时这才下意识的喊痛呻。吟了一声,他原以为她会苏醒过来,心头不由得松了口气,未料到她只是口齿不清的呢语了几句,依旧复又沉沉的昏睡回去。 好不容易等验血报告出来,医生拿过去看了下不以为然的说了句急性炎症导致的高烧,立马就开了三天剂量的盐水。 苏正卓干陪着程宜宁挂完两瓶盐水,等他回到家里时,已近凌晨。 程宜宁躺回到大床上,许是输进去的点滴见效起来,没一会就开始出汗起来。苏正卓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此时倒是没有之前的滚烫了,不过手心一覆上她的汗水,立马像是沾水般的湿漉起来。 他便又起来去浴室里拿了条毛巾过来,轻轻带过她的额头,许是那冰凉的触感让她觉得几分舒适起来,他见着她呷了呷干渴开裂的双唇,似乎还在呢喃说着梦话。 其实他已很久没有这样正儿八经的打量过她,两人虽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大半的时间都是在公司或者出差里度过,偶尔回来,也都是来去匆匆的,仅有的也就是无关紧要的搭上几句话。 他不想让她陷的太深,这样抽手回去的时候,她也不至于会伤神太久。 第9节 印象里的程宜宁体质向来不差,加上她的脸型是肉嘟嘟的小圆脸,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她也会有如此憔悴削瘦的时刻,多半是沾了病意,她的两颊上依旧赤红的厉害,就连着不甚明显的颧骨也显得格外的突兀起来。 苏正卓才带了一眼,视线便从她的脸上挪移开去。 其实他自己这几天去国外出差,每天的行程都是排的满满当当的,本来就浑身疲累的没休息好,这会本来是想要先去隔壁房间里休息一会的,又怕程宜宁待会万一有什么情况,便干脆在她的身边侧躺下去,他原本想着只是合眼休息下,没料到一小会就睡了过去。 ☆、第13章 程宜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她只觉得自己做了个悠长疲乏的梦,昨天淋雨回来后加上怒火攻心,都说病来如山倒,饶是像她这样不太生病的居然也高烧到昏迷起来。 程宜宁醒来后才察觉到苏正卓睡在她的身侧,他连衬衫都未脱,就这样大喇喇的睡了过去,脸上依稀有泛青的胡渣冒了出来,手上还握着半截毛巾,另外半截则是被他自己压在了下面。 过了一夜,加上天气炎热,那湿毛巾也早已干去了。 程宜宁醒来后微不可微的翻动了下,身侧的苏正卓也立马跟着醒了过来。 “舒服点了吗?”他似乎还不是很清醒,略带沙哑的声音里还带有明显的渴睡之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宜宁的错觉,这个时候的苏正卓眉目间里竟然泛上难得一见的温情。 是她想多了吧? “恩。”程宜宁才稍一回想,便觉得有种难以言语的苦涩立马在心头泛起,她说完不经意的朝他挪远了一点,之后就撑着坐了起来。 “你昨天高烧到40多度,还要挂两天的盐水。”苏正卓说时也已经起来,随手把床上的毛巾拿回到手上。 “恩。”程宜宁依旧简短的应道,说完后下。床去衣柜里随手拿了套衣服在手上,转身就往卫生间里走去。 一小会后,程宜宁回到房间后,她已经快速梳洗过,拿了包就打算出去。 苏正卓正在接电话,听上去是公司里的事,他看到程宜宁回来后,简要交代了下就挂了电话。 “我送你去医院里挂下盐水吧。”苏正卓说时目光逗留在梳妆台上放着的几包盐水袋。 “不用了,校医室里可以挂盐水的。你自己去忙吧。”程宜宁说时去梳妆台上拿了盐水袋放在包里,见着苏正卓依旧立在原地,她想了想又说道,“昨晚——麻烦你了——”客气疏离的犹如陌路人般,说完后再不去看苏正卓的反应就往楼下走去。 程宜宁的背影不一会就消失在苏正卓的视线里,苏正卓也不知道为何,下意识的又往阳台上走去。程宜宁果然没多久就走到了院子里,许是那电瓶车的车垫被太阳烤的发热,他见着她坐上去时动作稍微迟滞了下,不过没一会还是开了出去。 苏正卓站在阳台上,身子一直保持着方才看程宜宁背影的姿势,其实他也知道这样并没有任何意义,毕竟,他并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然而那脚步就像是在原地扎根生芽了似的,一时半会都挪不开。 程宜宁骑着电瓶车到学校后,身上早已汗如雨下。 她从包里拿出盐水袋后,被王姐看到,王姐颇为惊讶的问道,“学校里的最后一批学生也放掉了,医务室那边昨天起就关了,你还是去医院里挂吧。” “哦。”程宜宁这才后知后觉的应道。 幸好此时学校里正式进入假期,来图书馆的学生也只有零星的几个,多半是实习的或者在外兼职的学生,偶尔过来在图书管里避暑而已,整理图书归位的任务并不繁重。 王姐看程宜宁病怏怏的,反正活也不多,她一个人就揽去了所有的活。程宜宁高烧初退,加上心情烦闷,连着记性也健忘许多,王姐照顾她让她在边上呆着休息,她便也依言过去坐着休息去了。 程宜宁坐在位置上发了很久的呆,这才拿出手机来。手机昨晚就已经没电了,等她把手机充电好开机后,立马看到很多个未接来电。 之前的是苏正卓的号码,后面的好多个则是周小蕾的号码。 苏正卓昨天会这般着急,多半是怕自己会看到李晓嫒吧?程宜宁一想到这时,便觉得愈发胸闷气短起来。 她努力深呼吸了下,这才打电话给周小蕾。 “小蕾,什么事?”毕竟昨晚周小蕾打她那么多个电话,估计是有急事找她。 “宜宁,你看到昨晚我发你的微信了吗?”周小蕾开口问道。 “还没看,怎么了?”程宜宁不解的问道。 “就是那条裙子的事啊,你看下我昨晚发你的照片,李晓嫒有张穿了条裙子的自拍照,和你的那条一模一样,她还在图片下面备注是朋友送的,我怎么觉得是苏正卓送的呢?”周小蕾犹如私家侦探附身,没好气的分析道。 “应该——是正卓送的吧,他买给她的裙子码小了估计就转送给我了——”程宜宁想着周小蕾应该也知道的*不离十了,干脆就和她直说了,她原本是想云淡风轻的转述下,未料到还没说完,声音就已经克制不住的发颤起来。 “我猜的果然没错!看来我真是高看了苏冰块,我还以为他虽然冷傲了点,至少品德不会有问题!这年代的男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我和你说,宜宁,你这次可千万不要再糊涂软弱下去了,他都对你这样了,你要是还是没点反应,那简直就是被他踩在脚底了!”周小蕾义愤填膺的劝道。 “小蕾,我还没想好——”程宜宁说时叹了口气,昨天刚看到苏正卓的刹那,她的确是承认自己气血上涌的有过离婚的念头,今天早上过来上班的路上,她一想到这个念头,没想到居然就一点点丧失了离婚的勇气了。 毕业三年,班级里的同学大都已在事业上崭露头角,优秀的甚至已经事业有成,唯有她庸庸碌碌的毫无作为,到现在还是在图书馆里,一个月拿着几千的薪水做着机械的毫无发展前景的工作。 当初刚毕业时,她看到苏正卓忙得昏天暗地,便特意去找了这个朝九晚五还算轻松的工作,她原本是想着大半精力都要花在家庭主妇的琐事上的。 可是时至今日,她都已经蹉跎荒废了三年,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胜任其他高强度的工作。 若是她和苏正卓离婚的话,相识的同学乃至自己的家人亲戚会怎么看待自己,她是刚想了个开头,心头瞬间上来的冲动立马就被浇了桶冷水下来。 “宜宁,你不会是还想和苏冰块这样貌合神离的凑合下去吧?你到底要把自己作践到什么地步?”周小蕾随即就听出了程宜宁的意思,在电话那端明显生气的发问道。 “小蕾,我不敢想象离婚的场景,我承认我自己懦弱没用,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没办法,我迈不出这一步——” “什么叫迈不出这一步,你都没迈过怎么就知道自己走不出这一步。你要是再这么懦弱窝囊下去,我周小蕾就当没你这个朋友!”一向迁就程宜宁的周小蕾反常的强势起来,而且语速极快机关枪似的朝她扫射过来。 程宜宁咬牙沉默了良久后还是艰难的应道,“小蕾,对不起——” 周小蕾显然也被程宜宁气得半饷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后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程宜宁,你有想过这几年来你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吗?平时你强颜欢笑我那是可怜你才不忍心拆穿你,到现在你如果还要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的话,你好自为之吧!”周小蕾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程宜宁看着随即暗下去的屏幕,只觉得眼睛都被激的生疼起来。 这么多年相识以来,她和周小蕾也有过赌气别扭的时候,不过都不若这一次说得决绝。连她最好的朋友,那个分享了她青春期所有的梦想和爱情的周小蕾都要弃她而去了。 可是要她率先提出和苏正卓离婚,她做不到。 苏正卓是她这辈子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从她第一眼在课堂上看到他当代课老师时起,她生平第一次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是脑海里一想到他,便是觉得要从心底处无时无刻的开出花来的。 尽管卑微,她也有她的执着。 她不敢想象没有苏正卓的日子,甚至于一天一分一秒都不可以。 她明明差点就握住了自己的幸福,要她就这样松手放掉,她做不到也不甘心。 程宜宁盯着手机屏幕,知道周小蕾不愿意再接自己的电话,她刚想发条短信给周小蕾,未料到程竟兴却打电话过来了。 程竟兴向来很少会主动打电话给她,程宜宁生怕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有异,轻咳了几声,这才接起了程竟兴的电话。 “宜宁,最近工作忙吗?”程竟兴显然也知道自己鲜少打电话给宜宁,刚接起电话时声音显得有点干巴巴的别扭。 “学生都放假了,这阵子会空点。再过一段时间等到闭馆了,我也会放个长假。”程宜宁如实应道。 “放假好,今天我让你妈特意熬了一大锅的龟苓膏,现在这天气吃了消暑又去湿,你和正卓早点回来吃点吧,正好我和正卓可以讨论下印尼现阶段煤炭市场的行情。”程竟兴心情大好的提议道。 “爸,正卓最近挺忙的一直在出差,可能来不了——”程宜宁硬着头皮应道。 “正卓忙的话也没事,那你早点回来吃吧。”程竟兴不以为意的应道,见着程宜宁没吱声,他自己心情好着又自顾自的说道,“上次我和正卓喝酒时问他了解了下钢铁期货的近期走势,第二天我就按他说的买入了大笔金额,没想到这段时间市场走势和正卓分析的完全一致,公司最近这几年的盈利还不如这一笔期货赚的多。我朋友最近都在聊市场上开始炒煤炭了,我想有机会约正卓探讨下煤炭的行情,他眼光准分析的又到位——” “爸,期货市场上风险挺大的,你用自己的散钱可以买入,还是不要把公司账上的钱挪来投资这些,今年已经出现很多家企业因为买入期货股票而影响实体运营的案例了。”程宜宁先前听周小蕾提起过这些案例,眼下就下意识的提醒起来。 “放心吧,爸有分寸的。不过你还别说我,正卓公司今年不是也频频向银行贷款么,他的公司正常运营哪里用得着这么大笔金额,肯定是拿着抵押借贷的资金去炒其他赚钱的门路去了。你不放心爸,至少会放心正卓的判断吧?这次赚这么多钱多亏他,爸想好了,等公司规模再上一番后,到时候爸会把公司的部分股权转给你的,就当是爸补给你的嫁妆吧,毕竟里面也有正卓的一分功劳——”程竟兴越说越起劲,仿佛已经展望到公司大展宏图的前景了似的。 “爸,我用不着这些——”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应道。 “竟兴,先过来吃点东西吧——”电话那端忽然传来粱舒娟的声音,程竟兴的话头骤然被打断,便改口说道,“宜宁,那你早点回来吃龟苓膏吧。” “恩。”程宜宁本来还想劝说几句程竟兴在投资上心态平和点,听到粱舒娟的声音后,她忽然没了劝说的动力,眼下顺从的应了一声后就挂了电话。 不过她是压根没料到苏正卓居然会帮着爸爸分析行情商讨投资的事情,而且这事正卓也压根没有和她提起过。 虽然是程竟兴因此赚了一笔钱,程宜宁倒是没有缘由的好受了许多,此时于她不啻于绝处逢生。想起早上自己出门时对他的冷脸相待,程宜宁思前想后,心头还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内疚之意,不管如何自己都应该向他求证下李晓嫒的事情,想到这时,程宜宁还是鼓起勇气拨通了苏正卓的号码。 ☆、第14章 苏正卓果然第一时间就接起了她的电话。 “身体舒服点了吗?”苏正卓倒是没有问她什么事,隔着电话,磁性的声线落在程宜宁的耳边,竟然有几分遥远的不真实。 “好多了。”程宜宁深呼吸了下,这才继续开口问道,“正卓,你送——” “苏总,王董的电话,他有急事找你,应该是融资方面的事情,他说弄不好的话这会他就要被强行平仓了——”电话那端隐约传来张茹的提醒声,平日甜美动听的嗓音也难得明显慌乱起来。 “宜宁,你稍等下——” “恩。”程宜宁下意识的应了一声。 苏正卓的手机并未挂断,依约还能听到他座机那边的声响。 程宜宁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工作时的苏正卓的交谈风范,果然是一贯的雷厉风行,不过是短短交谈数语,就把棘手的事态梳理的一清二楚,而且还条理清晰的给对方提了解决方案。约莫是对方也听得在理,苏正卓再交代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宜宁,你刚才说什么?”电话那端传来挂电话的声响,随即苏正卓的声音立马在手机里响了起来。虽然依旧平淡的没有波澜起伏,不过若是仔细听去,显然少了几分方才在电话那端杀伐决断的凌厉之意。 “今天盐水挂完了吗?”他像是突然又想起了重要的事情,不待程宜宁回答继续问道。 于他的性格,这样的确是已经难能可贵的了。 程宜宁想到这时,心头蓦地上来一股暖流,方才刚想要质问出口的话语不知何时已经咽了回去,转而改口应道,“盐水挂完了。爸说炖了龟苓膏,让我们回去吃。你——有空吗?” “我今天走不开。我让司机送你过去吧。”苏正卓的回答其实并未出乎程宜宁的意料,然而为着他的上句关切,程宜宁倒也没有觉得太过于失望和不开心。 “我自己打车过去好了,那你先忙吧。”就这一小会的功夫,程宜宁又继续听到苏正卓的座机一直响个不停,她并不喜欢麻烦到别人,眼下就干脆的回绝了。 “也行。”苏正卓知道程宜宁的意思,倒也不再坚持。 等到挂了苏正卓的电话后,先前还郁郁寡欢的程宜宁倒是又重新活过来了。 她相信苏正卓不会让她失望的。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后,等到傍晚下班后,程宜宁便直接打车回到了爸妈那里。她在爸妈住的小区门口下车,信步朝里面闲逛过去。 快走到爸妈住的那幢小区楼下时,程宜宁视线里忽然带到有个男孩子正闲闲的倚在哈雷机车上煲着电话粥。 那男孩子依旧穿着一套朋克风的牛仔套装,长相颇为帅气俊朗,程宜宁立马就想起了是之前在会所里看到的男孩子。 “阿峰,把你说的那几个身材火辣点的妹子都约出来,咱们今晚可是要好好组一局——”那男孩子吊儿郎当的说完后又嚼了几下嘴里的口香糖。 也不知道电话那端说了什么,随即那男孩子又满不在乎的应道,“你可别提宜琳了,她也就是表面能看看而已,那方面完全不行。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倒贴的缘故,我对她就是提不起兴趣来,没想到她倒是追的够紧,小爷我现在心情好,就暂且不和她计较喽。等哪天玩腻了再和她摊牌——” 程宜宁才听了几句,就大致听出了程宜琳和面前男孩子的关系,她本来直觉就觉得面前的男孩子不靠谱,她正打算近前说上几句,未料到那人忽然就挂了电话,随即就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那扎眼的哈雷机车立马发出刺耳的引擎发动声,而且车身近的和程宜宁险险擦身而过,程宜宁还没来得及搭话就被吓了一跳,她见着那机车瞬间就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里,这才转身往里面走去,按了电梯上去。 程宜宁到了爸妈住的楼层,刚从电梯里出来,未料到程宜琳懒散的倚靠在电梯口,正拿着化妆棉在脸上擦来擦去的,明显是在简易的卸妆。她朝程宜宁瞥了一眼,没好气的问道,“怎么今天又过来凑热闹了?” “宜琳,那个男孩子不靠谱,你不要被他给骗了。”毕竟年长程宜琳好几岁,程宜宁只当是她是叛逆期的表现,眼下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和的劝道。 “被骗?晓昊家里的资产起码是老爸的几十倍,倒追他的女人多了去,我有什么好给他骗的?”程宜琳不以为然的冷笑道。 第10节 “你要仔细回想下他到底是真心对你的,还是只是和你随便玩玩的——”程宜宁没想到程宜琳一点都说不通,她也只是跟着干着急而已。 “哈,真心?宜宁,你不觉得你和我说真心这个词特别好笑嘛,你在对我指手画脚之前,有没有问过你的老公苏正卓他对你是不是真心的?”程宜琳说时把手上用过的化妆棉随手扔到垃圾桶的盖上,之后特意凑到程宜宁面前阴阳怪气的问道。 大概是见着程宜宁一时语塞起来,程宜琳状似恍然大悟的说道,“也对哦,连老公原本送给老情人的裙子都可以泰然收下穿出门,看起来你的心还真是够宽的,我和你比肯定是差远多了。” 程宜琳说完后就再也不看程宜宁的反应,气定神闲的走到自家门口,重重的敲门起来。 程宜宁没料到先前在会所那边,程宜琳居然没有走远,想必李晓嫒的话悉数落入了她的耳中。 她一时间气血翻涌的,倒也应不出一句话来。 “在爸妈面前你要是敢说我的坏话,那我可保不准也会帮你宣传下姐夫的光荣事迹哟。”里面已经传来开门的脚步拖沓声,程宜琳居然还有闲情雅致继续和程宜宁搭话。 果然,程宜琳话音刚落,里面的门已经打开了。 “宜琳回来了。哟,今天怎么这么巧,你们约好了一起回来的?”过来开门的是程竟兴,他起初只看到程宜琳,随即又留意到程宜琳后面的程宜宁,不知为何,倒是立马喜笑颜开起来。 毕竟为人父母,程竟兴也有他自己的心事。他当然清楚着两个女儿的性格,宜宁为人忠厚平和,看似平淡无争,其实他知道她骨子里倔的很。而小女儿宜琳从小就古灵精怪,不过他也就生怕小女儿精过头了反倒是件坏事。 许是性格差异的缘故,宜琳和宜宁向来不怎么亲近,眼下难得见着两人一起回家,程竟兴心头难免有所感触,不过心情却是跟着大好起来。 “爸,外面热死了,出了一身臭汗我先去洗把脸。”程宜琳进去后把包往沙发上一扔,还没和程竟兴好好说上一句话就溜到浴室里去了。 “哎宜琳——”程竟兴刚喊了下宜琳的名字,随即就见着她猫到浴室里去了,他这才无奈的冲宜宁笑笑道,“宜琳一点规矩都没有,真是被你妈给惯坏了——” “没事。”程宜宁随口应道,她自然是知道程宜琳忙着洗脸去了,还在纠结要不要和程竟兴说宜琳谈恋爱的事情,应了一声后就顾自沉默下去了。 “怎么看起来瘦了挺多的?”程竟兴注意到程宜宁脸色苍白,不无担忧的问道。 “可能夏天的缘故,这几天一直高温也没什么胃口。”程宜宁应道。 “大热天的我也没什么胃口,所以特意让你妈熬了龟苓膏。舒娟,好了没?”程竟兴说时朝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随即粱舒娟就出来了,手上端着盛好的两碗龟苓膏出来。 “妈!我最讨厌喝这黑乎乎的东西了!”程宜琳已经洗好脸,也没擦干,湿漉漉的出来嘟囔道。 “宜宁,你喜欢吃甜的,多放点蜂蜜。”程竟兴倒是丝毫没在意程宜琳的牢骚,说时舀了满满一汤匙的蜂蜜浇在程宜宁的碗里。 “爸,已经够甜了。”程宜宁打起精神应道。 “你难得回来一趟,多吃点。”程竟兴笑呵呵的说道,见着宜宁吃了一口后,他又继续说道,“待会带点回去给正卓吃吧。” “不用了,正卓不怎么喜欢吃甜品。”感知到程宜琳在边上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反应,程宜宁下意识的回绝起来。 “那可不一定,你带回去的就是你的爱心甜点了,姐夫肯定会喜欢吃的。”程宜琳忽然开口搭讪道,说完后还冲程宜宁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脸。 “也是,你带回去正卓肯定会吃的。”程竟兴也觉得有道理,说完后就指使粱舒娟拿保温盒过来先去盛好放在一边。 “宜宁和姐夫结婚都三年了,怎么还不早点生个孩子啊?”边上的程宜琳忽然又插话道。 被她这么一提醒,程竟兴果然立马就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宜琳说得对,宜宁你和正卓也该计划要个孩子了。你要知道,最佳生育年龄就是你现在的年纪,早点生了身体也恢复的快点。” “爸,正卓公司里特别忙,我们暂时还没这个打算。”程宜宁尴尬的应道,脸色倒是愈发苍白了起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正卓如果一直这么忙下去,你就一直不生孩子啊。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和正卓开口讲,让爸来做他的思想工作。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啊,就是太过自我不让人不省心。”程竟兴说时就拿出手机,似乎要打电话给苏正卓。 “爸,你不用打电话给正卓,我自己回去后会和正卓商量这事的。”程宜宁说时忽然一把拿过程竟兴手里的手机,利落的按掉了苏正卓的号码,这才重新把手机递了回去,动作快捷的饶是程竟兴一时半会都还没反应过来。 “那也行吧,你自己回去后和他商量下。爸可不希望再过上大半年你们还没动静,你没看到你王叔叔的女儿和你同年结婚的,孙子都上幼儿园了。”程竟兴说着说着,目光里不由自主的就流露出艳羡之意。 “恩,我知道了。”程宜宁顾自点头,声音却是不由自主的轻了下去。 等到程宜宁要走的时候,手上果然被程竟兴硬塞进沉甸甸的保温瓶才回去的。 她出来的时候就不早了,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程宜宁洗好澡后快要走到卧室门口时,忽然听到楼下客厅里有明显的动静,她想起来拎回来的保温瓶还放在餐桌上,不和正卓说的话他一定不会留意到的,想到这时程宜宁便转身往楼下走去。 ☆、第15章 “还没睡?”苏正卓显然也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抬头问道。 “恩。”程宜宁点头应道,一直走到楼梯下面时,见着苏正卓手上拿着瓶冰过的矿泉水,已经浅下去了大半,显然是他刚刚喝掉的。 “喝太冰的对身体不好。”程宜宁说时已经走到餐桌边,把保温瓶的盖口打开,之后又转身去厨房里拿了小碗出来,等她把龟苓膏盛好后,又顾自开口说道,“我记得你不太爱吃甜的,所以就放了一点蜂蜜而已。你尝下看要不要再加点糖?”她说完后就在餐桌侧边的椅子上坐下,右手慵懒的托在腮帮上,苏正卓第一次看到她这般闲情从容的时候,眉梢漾开,虽然还带着一丝病后的怯弱,不过整个人都已经生机盎然回去了。 “还可以吗?你要是喜欢吃的话,我问妈学下怎么做的,下次我做给你吃。”程宜宁见着苏正卓没一会就吃完了碗里的龟苓膏,不由得满心期盼的问道,她说完后眸间便隐有笑意泛起,是顶顶知足的模样。 他很久前就见过那样的神情。 只是,才一眼,他就避开了她的视线。 “不用学了。我不是很喜欢吃这些。”苏正卓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冷冷的散开来,就像是无端闯入的侵入者,把面前的平和骤然就画上了冰冷的休止符。 “哦。”她果然就简短的应了一声,眉梢深处的欢喜还没来得及绽放开来,便又悉数熄灭了回去。 “挺晚了,早点去休息吧。”苏正卓说完后便往楼上走去。 “正卓,我们好久没去看赵阿姨了,你明天傍晚有空吗?”程宜宁说时站起来在他背后问道。 “接下来我要出差一段时日。过阵子再说吧。”苏正卓背对着她简短的应道,依旧顾自往楼梯上面走去。 “还是去温桥县那边出差吗?”程宜宁脑海里忽然闪过熟悉的念头,心头觉得有些奇怪就问了出来。 “恩。”苏正卓应声后忽然停下脚步,颀长的身姿在楼梯上倒投出清冷的背影。 “你去年前年都去温桥县那边呆了好长一段时间,我之前去支教的石屏镇原来也是温桥县下面的一个贫困镇,挺凑巧的。不过我觉得那边发展整体还是偏落后的,公司有意向在那边开拓业务吗?”程宜宁不解的问道。 “以后可能会吧。”苏正卓依旧简短的应道,说完后忽然转过来往程宜宁身上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正卓这样居高临下的俯看下来,面色冷峻,竟然让她觉着莫名的逼仄窒息起来。 “哦。”察觉到苏正卓似乎并不愿意多说这个话题,程宜宁应了一声后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而把餐桌上的保温瓶和小碗拿到厨房里去了。 苏正卓果然一连几天都没再回来。 等到周末,程宜宁惦记着已经很久没去看赵阿姨了,苏正卓公事繁忙,要等他还不知道要多久,干脆就出门买了好多生活用品和水果过去探望。 赵慧珍是苏正卓的唯一亲人,多年来都寡居在a市一个偏僻的老小区里。程宜宁因为苏正卓的缘故,自然对赵慧珍也格外的敬重。 不过赵慧珍喜欢一个人独处安静,不管程宜宁如何劝说,始终一个人独住,而且也不同意请保姆来照顾她。 程宜宁拗不过赵慧珍,只得过上一段时间就来看望下她。 程宜宁过去的时候,赵慧珍正在家里休息。 “怎么又买那么多东西过来,提的很重吧?你能过来阿姨就很开心了——”赵慧珍过来开门时,看到程宜宁汗流浃背的拎了满满两大袋的东西,不无心疼的念叨起来。 “没事。阿姨,你是不是不太舒服?”程宜宁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后,留意到赵慧珍面色苍白,而且一直在冒虚汗,她立马担忧的问道。 “年纪大了,都是些老毛病,没事。”赵慧珍说时却是慢吞吞的朝卧室里走去,“宜宁,阿姨去床上躺会,你自己先去洗把脸,歇会再回去。” “阿姨我赶紧送你去医院里看下吧?”程宜宁平时过来,赵慧珍几乎都要在厨房里忙碌上大半天,此时才走了几步明显已经踉跄不稳,程宜宁心头跟着莫名的紧张起来。 “不用了,真的没事。宜宁,我再躺会就好了。”赵慧珍有气无力的应道,不过依旧不为所动。 老年人的脾气有时候固执的可怕,不管程宜宁跟在她身后怎么劝说,赵慧珍还是固执己见的不愿意去医院。 程宜宁原本打算帮赵慧珍打扫下卫生就回去的,此时见着她病怏怏的躺床上休息,她放心不下,便又留在那里多呆了半天,还特意给赵慧珍熬了点白粥。 好不容易等白粥凉了点,程宜宁端到赵慧珍的床头,想等着她喝点白粥后再回去。未料到赵慧珍才喝了半碗白粥下去就突然呕吐起来,程宜宁一时不备,手臂上被她的呕吐物沾了大半。程宜宁勉强忍住不看那酸臭的呕吐物,赶紧去拿了毛巾过来给赵慧珍身上擦拭了下,之后才疾步走到卫生间里去冲洗自己的手臂。 赵慧珍吐完后就闭目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宜宁一瞬间脑海里居然闪过很多个最糟糕的下场,此时早已慌得六神无主,下意识的就想打电话给苏正卓求救,刚从通讯录上翻出他的号码,又想着他在外省的温桥县那边,一时间也不一定回的来,知道了也是徒增担心而已。 程宜宁想到这时,便把手机放回到自己的口袋里,想要扶赵慧珍起来去医院。可是赵玉珍浑身瘫软的一点都使不上劲,程宜宁扶了好多次都是白费功夫,而且被她这么大费周章的扶了好几次,赵慧珍愈发时不时的发出轻微的呻。吟声,显然身体已经难受到了一定程度。 程宜宁想着拖久无益,咬咬牙就将赵慧珍背了起来。 赵慧珍住的这个小区都是小高层,没有电梯,偏偏又住在六楼。程宜宁这样的小身板本来力气就不怎么大,才背着赵慧珍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双腿就开始明显打颤起来。好不容易头重脚轻的走到楼梯那边时,她自己的身子被压弯的连着视线都变差了好多,程宜宁心头也怕自己万一踩空摔倒,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因此每一步下去都是卯足了劲的硬撑着。 好不容易把赵慧珍背到小区门口去拦出租车时,程宜宁腿脚发软的都快要虚脱了。 赵慧珍得的是急性肠胃炎。 医生开了点应急的药和两瓶盐水的剂量,等赵慧珍挂上盐水后,程宜宁这才在旁边的空椅上瘫坐下去,随手抹了下刺痒的眼角,未料到手心立马湿漉的可以,程宜宁又低头看了下自己,果然浑身上下都像是雨水里捞出来似的,沾了汗水每个毛管孔里都是刺痒的很。毕竟也没别人在身边,程宜宁也不敢走开,便守在旁边干等赵慧珍挂好盐水。 等赵慧珍挂好盐水后,已是晚上。不过此时她虚弱归虚弱,身体已无大碍,神智也清醒回去了,程宜宁只是在边上帮着搀扶点而已。 “阿姨,正卓去省外了,下个星期才回来。等他回来了会立马来看您的。”到家后,程宜宁和赵慧珍解释道。 “宜宁,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已经好多了,你明天就不用过来了,而且也不用和正卓提这事了,免得他担心自责。”临走前赵慧珍再三嘱咐道。 “恩。阿姨,你自己记得按时吃药。那我过几天再来看您。有事情的话一定要记得打电话给我。”程宜宁看出赵慧珍的确是明显好转了,便也不再坚持。 等程宜宁回到家里的时候,她已经累的快要虚脱了。本来她自己就是高烧初愈,加上折腾上这么一整天,程宜宁觉得自己又快热感冒了,临睡前喝了包感冒冲剂这才睡了下去。 苏正卓到温桥县已经整整四天了。 他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来这边了,这么多年下来,他的足迹几乎将整个温桥县都翻了个遍。好在温桥县不比其他的县级市发展快,到现在主城区还是受限于十几年前的老布局,只是零星的多了几幢大厦而已。 贫困县的高帽未摘,这里的招商引资其实是形同虚设。 这对于苏正卓来说,却是明显的便利,毕竟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和难以辨认的旧址,已经无形中帮他省却了很多无谓的精力。 不过就在傍晚的问询中,他无意得知了个坏消息。 政。府拨款有个新的火车站正在加速赶工中,面前这个简陋的火车站最晚在年底前肯定是要拆迁掉了。要是连这个老火站也消失的话,他要再来找人更是难上加难了。 苏正卓这几天一直住在温桥县的老火车站附近,临近拆迁,附近的建筑乱的一塌糊涂。就连他住的宾馆,条件也是简陋的可以。 想着后天就是回去的时间了,苏正卓尽管身心俱疲,还是一个人在乱糟糟的街道上漫无目的晃荡着。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其实他也知道再去找当年的目击者,其实就等同于大海捞针。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些什么。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他甚至察觉到自己记忆中的苏延全的相貌都渐已模糊起来。 苏正卓也不清楚自己这几天下来到底走了多少公里,其实他心里也隐约的知道着,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过来这边了,可是内心还是隐隐的不甘起来。 一直走到这边街道的尽头,还有个大排档的店面亮着灯,有几个光着膀子的建筑工人在喝酒侃大山。 苏正卓走过去后在角落处的桌子前坐下,问老板要了一箱啤酒。 夜风渐起,迎面拂来,空气中还有点烈日曝晒后的余温,苏正卓一杯接着一杯,没一会就喝下去了大半。 “快来人救救我爸爸!有没有人来救救我爸爸!” 恍惚间听到绝望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苏正卓一睁眼,却只看到上方繁星四起的夜空。 是到深夜了罢。 他起来结掉了啤酒钱,这才疲惫的回宾馆里去了。 程宜宁上了两天班,这天刚下班就被王姐硬拉着去商场,要宜宁帮忙挑选下女儿的生日礼物。 “你挑选的肯定会合我女儿的心意的。”王姐拉着程宜宁走到a市最繁华的购物区。 第11节 程宜宁看了眼这边都是奢侈品的专柜,心想着王姐平日为人低调,没想到出手却是这么阔绰,不过她平时工作也常得王姐照拂,眼下便也答应下来,进去和王姐专心的挑选起来了。 “宜宁?” 程宜宁未料到刚进去就碰到了杨树鹏,不远处还有个光彩照人的女伴时不时的朝他望过来,显然是陪女伴过来逛街的。 “真巧,在这里都能碰到你。”程宜宁也是不可思议的打招呼起来,随即见着杨树远手上已经拎了好多个纸质袋子,显然是逛了好一会的。 这个时间点也才下班不久,程宜宁和杨树鹏本来就是铁哥们,眼下便故意没好气的打趣道,“正卓为了公司冒着酷暑到外地考察,你倒好,陪着佳人四处闲逛。正卓碰上你这么个合伙人真是亏大了!” “考察?公司里就上个星期难得空了一把,我没印象正卓有出去考察的安排。宜宁,我知道正卓在你心里就是完美无瑕的*oss,不过做人也不能太偏心,完全埋没我的功劳,是吧?”杨树鹏说完后还朝程宜宁表情夸张的耸耸肩,显然他以为程宜宁说的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 ☆、第16章 “不会啊,正卓不是出差去了温桥县吗?而且他已经去过那边好多趟了,公司不是有意向在那边开拓发展的吗?”程宜宁一脸讶异的问道。 “咳——你看我,这半个月光顾着逍遥快活去了,我已经好多天没去公司上班,对于正卓的行程,我还真的是不太清楚。刚才是和你开个小玩笑哈——”察觉到自己无意间说漏嘴的杨树鹏立马改口说道,而且说完后立马朝不远处的女伴招手示意,原本正打算拿新款长裙去试的女伴立马会意,款款过来走到杨树鹏身边亲昵的挽在他的胳膊上。 “树鹏,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程宜宁自然察觉出杨树鹏前后的矛盾之处,眼下立马追问道。 “就苏正卓那食古不化的德行,他要是会沾花惹草千年铁树也开花了,我有什么事情好瞒你的!小小年纪别想多了!”杨树鹏话音刚落,身边的女伴果然很有眼力见的拉着他要去下家逛了,杨树鹏和程宜宁草率的说再见后就顺手推舟的离开了。 “小程,这小伙子不错!就是有女朋友了,哎——”已经为女儿的终身大事开始发愁的王姐刚看到杨树鹏时立马两眼发光起来,直到亲眼目睹杨树鹏和女伴一起离开后,这才不无惋惜的说道。 “恩。”程宜宁心不在焉的应道,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苏正卓出差前和她说的只言片语,心头无端空落落起来,那种感觉钝钝的,虽是没有一针见血的猛然扎到心脏的最深处,然而她最怕的却是这种慢慢深入骨髓的失望,因为她不知道也不确定哪天会滚雪球似的开始绝望,会绝望到将她瞬间碾压粉碎,毫无回转可能。 “小程,你没事吧?”王姐也看出程宜宁似乎突然情绪低落了起来,在边上不解的问道。 “我没事。”程宜宁回神过来,这才开始专心给王姐挑起了生日礼物。 王姐没多久就买到了满意的礼物,和程宜宁道谢后就着急赶回家里去了。 先前帮王姐挑选礼物时还好些,至少身边还有个人可以说说话发出点动静,等到王姐也离开了,程宜宁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闹市街上晃荡着。 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闹市的门店里各种霓虹灯折射出光怪陆离的幻影,织造出大片大片虚华的繁荣感,她看着身边来去匆匆的行人,心头这才缓钝的难受起来。 她不想回家,回去面对着那个空荡荡的住处,愈发无时无刻的提醒着她,她这几年来一厢情愿的欢喜是有多么的廉价与可笑。 程宜宁站在十字街口,脚步踌躇的竟然不知道要往哪边去。 就连这么多年的手帕交周小蕾都不理她了,她不知道还可以到哪里去。 程宜宁一个人在十字路口发了好久的呆,直到觉得包里的铃声在响,她大脑里骤然想起今天是苏正卓回来的日子,前一刻还失望透顶着,这会却是莫名的好受了许多。 至少他回来时还记得打个电话给她。 程宜宁拿出手机,未料到来电显示却是个陌生的号码,前一秒的若狂欣喜自然消失全无。程宜宁有些迟疑的接起问道,“您好——” “宜宁,你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儒雅的很,接起来颇为礼貌的问道。 “请问你是——”程宜宁对这个声音没有多大印象,依旧迟疑着问道。 “看来你没存我的号码,我是唐屿安。”电话那端说完后像是若有若无的浅笑了一声,声音温润,犹如酷暑中的一抹凉意,瞬间沁人心鼻。 “哦,唐先生,真是不好意思——”程宜宁立马无比尴尬的接道,她印象里自己只是拿过唐屿安的名片而已,并未告知过他自己的号码,不过眼下慌乱的倒是没有提及这个疑问。 “没事,正好有空,就想约你一起吃个饭,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唐屿安像是丝毫没有在意,继续彬彬有礼的问道。 “不用了,我现在还在市区。”程宜宁下意识的回绝道。 “正巧,我也在市区。你在哪个路口?我开过来接你。”唐屿安无比自然的接道。 “额——”程宜宁未料到唐屿安会这般执着,不过下一秒忽然心念一动就答应了下来。她刚挂了电话,手机就发出了电量快要耗尽的提醒。 幸好唐屿安在她手机自动关机前就将她接到了。他虽然不是a市人,不过对a市的各大私家餐馆什么的倒是熟络的很。 程宜宁本来就是打发下时间而已,随便选了家唐屿安提到的餐馆,两人便直接过去了。 唐屿安的品位显然不错,选的私家餐馆闹中取静,周围林木当道,门面虽在闹市之中,进去后立马有超尘脱俗的感觉迎面扑来。 两人去的时间有些晚,店里的顾客并不多,而且店面也不大,仅有几个包厢而已。程宜宁随意点了几个菜,加上方才闲逛的时间有点久,觉得嗓眼发渴,便让服务员上了扎啤过来。 “你还会喝酒?”唐屿安颇为讶异的问道。 “会一点,不过平时不怎么喝。其实大热天的喝扎啤最解渴了。我有个好朋友,以前读书时我们去吃烤串的时候经常就会一起喝扎啤,不过现在去吃烤串就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快乐了。”程宜宁若有所思的说完后就快速的一杯落肚,也不知道是那迅速泛上来的酒意还是怎么的,她的眼圈立马若隐若现的泛红起来。 “年少时凡事都容易知足,人之常情。”唐屿安附和道,说时也跟着给自己倒满杯,一口落肚。 “恩。”其实唐屿安也没说太多,然而心情烦闷时有个人在旁边附和上几句,心头也会觉得莫名的好受一些。 两人没一会就喝完了面前的扎啤,程宜宁还是觉得嗓眼干渴再让服务员上扎啤过来,唐屿安倒是让服务员改上了红酒过来。 “扎啤喝多了不好,我看你精神不怎么好,喝点红酒可以缓解疲乏,而且有助于睡眠。”等服务员开好酒收走开瓶器后,唐屿安泰然自若的解释道。 被他这么一提醒,程宜宁也觉得自己脑袋隐隐胀痛起来,想着回去后睡个好觉,心里兴许会舒坦一些,这么想着,她倒也没有推辞。 加上唐屿安点的红酒年份久远,口感醇正,程宜宁喝进去后只觉得唇齿留香,不知不觉就喝多了,然而心头还是觉着莫名的焦躁,不知不觉中就喝了好多杯下去。 到最后还是唐屿安及时制止不让她再喝下去了。 程宜宁也察觉到*的酒意慢慢的涌了上来,她努力想着要让自己神智保持清醒,然而那汹涌的酒意没一会就袭遍她的大脑,混合着昏沉的睡意,她刚坐进唐屿安的车子就睡了过去。 唐屿安看着程宜宁喝酒的架势颇大,未料到她的酒量居然浅的可以。看着副驾上昏昏欲睡的程宜宁,他盯了好一会后,这才侧身过来将她的安全带系上。 幸好他之前送她回去过,要不然今晚还不知道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唐屿安心头泛泛的想道,下一秒倒是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苏正卓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已经将近十点了。 整个住处都寂静的可以,他知道这个点程宜宁肯定是睡下了。路过主卧的时候下意识的朝主卧里望了一眼,隔着皎洁朗照进来的月色,主卧里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下一秒苏正卓倒是愣了下,因为主卧大床上的被子完好的折叠在那里,根本没有看到程宜宁的身影。他又去浴室里看了下,自然也没有看到程宜宁。 苏正卓是知道程宜宁极少会回去住的,他一边想着,立马就打了电话给她。 然而电话那端立马传来手机关机的提示。 都这么晚了,她一个人会去哪里? 苏正卓想到这时,原本风尘仆仆回来时的昏沉倦意立马就消散全无,他疾步走到院子里,刚坐进车内发动车子,忽然又想着万一宜宁回来自己又不知道,便又重新熄火回到客厅里干等着。 他还没等到半个小时,就难得心浮气躁了起来。 可是真要去找,他才陡然察觉到,他甚至对程宜宁平日的动向完全一无所知。这当会大半夜的,要去找她其实也是毫无头绪。 苏正卓想得烦躁,好不容易听到院子里传来汽车的引擎声,他这才立马疾步出去。 果然有辆白色的车子驶入了进来。 他认识这辆熟悉的车子。 他刚走到那辆白色车子旁边,唐屿安已经打开车门将程宜宁打横抱了出来。 “苏先生,你太太的酒量似乎不是很好。”唐屿安手上打横抱着程宜宁,不无深意的说道。 “原来唐先生也知道宜宁是我的太太。”月光下的苏正卓的脸色愈显冷峻,话音刚落就突兀的要从唐屿安手上将程宜宁接了过来。 醉酒昏睡的程宜宁陡然觉得有点晃荡,下意识的伸手拉扯了下唐屿安的西装衣领,苏正卓稍一用力,程宜宁的手心便从唐屿安身上松了开来,继续闲闲的耷拉下去。 “你太太似乎有点留恋我身上的西装。”唐屿安显然也留意到这个细节,虽然全身而退,还是不动声色的轻掸了下刚被程宜宁手心拉扯过的西装领子。 意义不明。 “宜宁多半是将唐先生错当成我了,唐先生不必放在心上。”苏正卓说完后就抱着程宜宁往屋里走去,全然不顾身后唐屿安的反应。 唐屿安倚在车门上,一直看着苏正卓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方才脸上泛泛的笑意这才逐渐收了回去直至全无。 苏正卓刚把程宜宁打横抱在怀里,立马闻到她身上浓郁的酒味,显然这一晚是喝了不少的酒下去。 沾了酒意,她原本白净的脸上早已泛上明显的绯红,而且那股绯红还隐隐的渗到了她的耳窝脖颈处,加上她被打横抱着,脑袋自然的往后仰去,一头长发便显得格外凌乱,有几绺被汗水濡湿,随意的粘连在脸颊上,居然有种魅惑人心的妖娆之意。 苏正卓脑海里一回想到方才唐屿安抱着她的场景,脸色就不由自主的阴沉了下去。眼下一口气将她抱回到主卧里的大床上,他正要将她放下时,忽然留意到她的长发有几绺被他西装袖口上的扣子绕住了,多半是方才抱着她上楼梯时,抱的太紧又碰到她发梢的缘故。 苏正卓生怕自己骤然抽手起来离开会扯到她的头发,这才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平躺好,右手还是继续撑在她的脑袋下方,左手倒是费力的要将她的发丝从自己的纽扣里解开来。 不过苏正卓刚扯了一点,原本一直昏睡的程宜宁倒是忽然翻动了下。苏正卓以为自己不小心扯痛了她,便顺着她翻动的姿势,也跟着往床上侧躺了点下去,之后继续笨拙的去解她缠绕在自己袖口纽扣上的发丝。 好不容易觉得解开了一点,苏正卓刚小心翼翼的舒了口气,未料到一直安静躺在身边的程宜宁忽然就毫无预兆的侧身俯趴了上来。 “正卓,你回来了?”他看到她醉醺醺的揉了下眼睛,大半个身子大喇喇的就往他身上一靠,右腿紧接着直接压放在他的小腿上,整个人都像是无尾熊似的粘在他的身上。 “宜宁,你醒了。”苏正卓也知道程宜宁醉的不轻,不过好歹是醒了过来,眼下不由得松了口气,心头的不快已经去了大半。 “恩。你终于回来了,真好。”她像是应答着他又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着,话音刚落,突然就凑上来,借着方才侧趴的姿势,毫无防备的朝他亲了下来。 ☆、第17章 苏正卓一时不备,只觉得唇上忽然覆上柔软的触感,自然是被程宜宁结结实实的亲了一记。 她才亲了一下后,大概是手臂没有放直有些酸乏起来,双手继续笨拙的撑在他身上,身子半倾就要往他脸上亲去,苏正卓侧脸一避,程宜宁也只是啄在他的下巴上而已。 “正卓,让我亲下好不好?”她自己醉醺醺的念叨着,像是很不满意苏正卓避开的表现,还要继续不屈不挠的俯上来去亲他。 程宜宁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身上来,前面的碎发自然悉数荡到他的脸上,偶有几绺直接拂过他的脖颈间,那发梢一动,他的脖颈间便跟着碎痒起来,浑身的细胞立马狂嚣作祟,加上她醉酒后的体温滚烫如荼,挨的这般近,她的吐息直往他的脖颈间满灌进来,没一会苏正卓便觉得万蚁噬心。 “宜宁!”苏正卓也感知到自己身体的某处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他竭力按压住自己的冲动,没好气的开口制止道。 “干嘛?”程宜宁听到他的声音后,又忽然停下来颇为狐疑的问道,她的臂力自然不算太好,没几秒就酸软的直接侧趴在他身上,大半个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间,这样近距离的被她碾压着,他自然是悉数感知到她胸前的柔软,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冲了上来。 “宜宁!”他的嗓音无端沙哑了下去,只怕一不小心就要顺从了自己体内破土而出的邪念,然而愈是被那疯狂的念头附身,他反倒是愈发难以置信的冷静克制着。 一动未动。 唯有原本闲放在两边的双手不知何时握紧成拳,身上的肌肉块块紧绷,连着额上都开始青筋隐现起来。 “正卓,其实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我?”她忽然又抬头醉眼惺忪的盯着他看,刚才还好端端的,才这一会的功夫却已氤氲了大片的雾气,连着她的眸光都被那片雾气挡住,朦朦胧胧的,一点都看不真切。 他很少看到这样的程宜宁,把所有的情绪都收起来,悲而不言,即便伤心,也还是安安静静的,丝毫不会打扰到他人。 然而不过是那瞬间的恍惚,他只觉得心头某处骤然就被刺痛了一下。 程宜宁说完后忽然像是陷入了沉思,没多久后又撑着起来要从他身上远离回去,原本横放在他身上的大腿也跟着挪了回去。 苏正卓身上的重压陡然轻了大半,他这才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下一秒就听到程宜宁口齿不清的自言自语起来。 “正卓,你怎么了?”她原本挪了大半个身子回去,沾了醉意,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变得迟钝笨拙的可以,就连从他身上翻下来都摸索了好一会,而且手心随意撑在他的腹部边上,起来时就不小心带过他的腹部往下的部位。 “咦——”程宜宁继续不可思议的自言自语道,虽然已经起来坐在他的身侧,浑身的注意力却都开始投向他的腹部往下的位置。 第12节 “你这里怎么了?”借着正在兴上的醉意,她说时忽然又低头半俯下来,伸手淘气的拍了下他那已经。。的。。,而且还特意醉醺醺的凑近了点,仿佛这样便能看出个究竟来似的。 被她的手心这样没有轻重的拍到,苏正卓只觉得轰的一下,饶是前一秒再如何克制也被立马点燃破功。 “程宜宁!”他简直是从牙缝里蹦出那几个字,说时单手撑立一个侧身就将程宜宁翻转到了下面。 陡然感知到重压逼仄的程宜宁显然不太舒适,继续伸手要去拍他,觉得上方的苏正卓如如不动后便干脆双脚乱踢起来。 苏正卓腾出一只手按在她乱踢的大腿上,额上不知何时也已经布满了汗珠,被程宜宁这么乱动搅合着,他脸上的汗珠有几滴便直直的落到了她的脸上。 许是突然感知到有东西滴了下来,两颊绯红的程宜宁下意识的伸出舌头去舔了下。 苏正卓只觉得再一秒,再多一秒自己的神智都要跟着鬼迷心窍了起来,这才嗖的一下从她身上撤离回去,随即疾步就往浴室那边走去。 苏正卓一直冲了好久的冷水澡,这才勉力把刚才瞬间暗涌上来的欲。望给压了回去。他洗好澡后本来是径自要往旁边的侧卧走去,才走了几步又想起方才自己胡乱抽身回来的场景,还发着酒疯的程宜宁似乎是斜躺在大床上,也不知道会不会半夜滚到床底下去了。 一想到这时,苏正卓心头不快归不快,终究还是朝主卧走去。 果不其然,酩酊大醉的程宜宁正险险的挂在床沿边上,似乎再翻身一下就要掉了下来。 苏正卓微不可微的蹙了下眉梢,这才过去将她往床的中间挪了下。 多半是方才闹腾够了,程宜宁这会倒是安静下来,早已经沉沉的睡去了。 苏正卓见着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裙摆的下摆随意掀起一直到大腿根。部,赤。裸。裸的露出白皙的大腿,而且还无比随意的摆出个大字状的睡姿。 幸好那床够大,也足够她发挥随性到惨不忍睹的睡姿。 他多看了一眼,便觉得额角狂跳起来,而且心头的某处又跟着要命的麻痒起来,他刚冒出这个可耻的念头,下一秒早已随手拉了床上的薄被过来将她严严实实的盖住,临走前又生怕她大热天捂的会出汗,特意把空调温度调低了很多,这才退出来回到隔壁房间睡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股无名业火撩。拨过的缘故,第二天苏正卓一大早就醒了。 反正都已经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干脆又临时决定给自己多放了半天假。 程宜宁醒来的时候已近中午,她刚醒来就觉得头痛欲裂。躺在床上闭目回想了好几分钟未果后,这才满心不快的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睡觉,怪不得咯的浑身都不舒服。 程宜宁头昏脑涨的去洗了个澡,又觉得嗓眼干渴的厉害,还穿着睡衣就往楼下走去。她因为醒来后就觉得眼睛都莫名的干涩,从楼梯上走下来时,还是似醒非醒的眯着眼,走到楼下时就径自往冰箱那边走去。 苏正卓大清早起来也没什么好做的,想着程宜宁待会醒来会饿,就去厨房里熬了点白粥。 这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这才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随意翻阅着杂志。 一直等到近中午时,好不容易听到楼梯上有点动静,他这才随意抬头往上面看去,果然看到睡意惺忪的程宜宁正往楼下走来。 他下意识的放下杂志,起身想要说句什么。 未料到程宜宁下来后,视线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自顾自的打开冰箱去拿饮料。 “饮料太冰不要喝。”自知完全被当做空气忽略掉的某人这才颇为不悦的出声提醒起来。 程宜宁手上的饮料盖还没拧开,猛地听到身后的声响,心头一惊手上的饮料没拿稳就直直的摔落在地了。 “你、你怎么在家?”她显然惊愕的可以,说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回来。程宜宁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苏正卓怎么会破天荒的呆在家里。 “应该不早了吧,你还没去上班?”程宜宁起来也没看时间,此时下意识的看了下外面早已经毒辣辣的骄阳,继续不解的问道。 “你也知道不早了。”苏正卓面无表情的应道,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我也不知道怎么睡过头了。对了,昨晚我是怎么回来的?”程宜宁依稀记得昨晚自己是和唐屿安一起吃饭喝酒,后面的事情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这个事实无端让她有点心虚起来。 “唐先生送你回来的。”苏正卓说时重新拿回杂志,一边随意翻阅着一边面无表情的应道。 “这样,又麻烦唐先生一次了。”程宜宁明显尴尬的应道。 “他只是顺路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本来就心不在焉翻着杂志的苏正卓干脆放下报纸,起来脸色阴沉的应道。 程宜宁鲜少看到苏正卓穿着家居服的时候,其实他这样的身材,本来就是天生的衣架子,即便穿着最普通简单的t恤短裤,也还是隐隐显露出他精瘦完美的身材。程宜宁才看了一眼,脑海里无端浮现出自己昨晚绮。梦中的场景,似乎梦中看到的苏正卓身材也是好的不像话。 而且手上稍一带到他的身上,硬邦邦的像是碰到了砖头似的。 看来身材好的其实也只能远观不可近摸。 她也不清楚自己好端端的怎么会梦到那样香。艳的画面,而且依稀还是女。上。男。下这种异想天开的姿势,程宜宁刚想了个开头,立马就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想象力给雷到了。 直接导致的后果是她和苏正卓还没说上几句话,便立马两颊通红眼神做贼心虚的飘忽不定起来。 当然,程宜宁的表现落在苏正卓的视线里便又有了另外的含义。 苏正卓原本还想告诫她酒量浅少贪杯的事实,还没出口就见着她脸色绯红神色怪异起来,而且目光还若有若无的朝他身上逗留着,他立马就想到昨晚的画面,身体的某处立马避不可避的跟着燥热起来。 ☆、第18章 苏正卓才想了个开头,就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起来便往楼梯那边走去。 “正卓——”程宜宁脑海里想着昨天和杨树鹏聊天时的疑问,在他身后鼓起勇气想要开口问道。 “有事吗?”苏正卓惜字如金的应了一句,脚步依旧未停下来。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熟悉感立马迎面袭来。以前的苏正卓虽然向来不太热络,不过至少不会明显的流露出疏离的情绪。 “晚上你有空吗?”无端被他身上的寒意激的浑身一冷,程宜宁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了赵慧珍前几天身体不太舒服的事情,毕竟苏正卓都回来了还是有必要一起去看下的,便又改口想先说了这事。 “今天刚回去上班,公司堆积了很多事情,会加班到很晚。”苏正卓不假思索的应道,依旧留了个清冷的背影给程宜宁。 程宜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他不快了,轻声应了一句“哦”后,便去换衣服上班去了。 到图书馆后,程宜宁想起自己昨晚稀里糊涂被唐屿安送回来的事情,心里多少有点觉得过意不去,便从通话记录上翻出唐屿安的号码,想了一会后发了条短信过去:昨晚麻烦你了。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唐屿安没一会就回过来了。 “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唐屿安的回复在程宜宁的意料之内,算上雨天送她回来的那次,她已经麻烦唐屿安好几次了,出于礼节,程宜宁便也客套的回复了一句。 未料到她刚发出去短信后,唐屿安的电话就过来了。 程宜宁犹疑了几秒钟后这才接了起来。 “什么事?”程宜宁本来平常就没几个男性朋友,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同是朋友,总觉得唐屿安和杨树鹏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看来我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了。”唐屿安在电话那端笑着说道,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然而那满满的宠溺之意不言而喻。 “额——也不是——”唐屿安这样亲昵的态度无端让程宜宁觉得有点负担,她便继续尴尬的应道。 “好吧,我的确是有个忙要请你帮下。”许是察觉到程宜宁的不自然,唐屿安随即就收了笑意,正儿八经的开口说道。 “我能帮上你什么忙吗?”虽然和唐屿安接触不多,不过依他平日的作风气度来看,明显是和苏正卓差不多的职位,程宜宁当然知道自己这样的一个小员工是不太可能会帮的上什么忙的,眼下依旧不解的问道。 “能不能晚上陪我去个饭局?”唐屿安显然也不太确定程宜宁是否会应答下来,颇为斟酌的问道。 “啊——”程宜宁没想到会是这种事,心头觉得别扭,可是又说不出贸然拒绝的话。 “你放心吧,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朋友聚餐,就是有点公务推不开,想着身边有个女伴当下挡箭牌。”唐屿安似乎听出程宜宁的顾虑,开门见山的解释道。 程宜宁未料到唐屿安会说得这般直白,不过于她而言,她是定然不会出席唐屿安正儿八经的类似朋友圈的聚会,毕竟她和他根本还没熟稔到那种程度。 可是这种说白了就是被拉去当个幌子的差事,程宜宁想着以后和他应该也不会再有联络,思考了下便应答了下来,权当是还他的一个人情。 “不过我不擅长应付场面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对你有影响?”既然答应下来了,程宜宁思考了下无比认真的发问道。 “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需要应付场面的事情。”唐屿安不假思索就打消了程宜宁最后的疑虑。 “那我等你下班后过来接你。” “恩,好的。” 程宜宁这天来图书馆上班就已经是午后了,没过多久后就下班了。 唐屿安果然准时在图书馆外面等着她。 他和苏正卓的着装风格也颇为相似,大都时候都是穿着正装,身子笔挺倜傥绰约。许是带了私心的缘故,程宜宁还是觉得苏正卓要更好看一些。 程宜宁坐进唐屿安的车子后,见着车子直往市区的购物中心那边开去。 “现在要去哪里?”程宜宁不解的问道。 “先去换条裙子吧。”唐屿安说时转过来打量了下程宜宁的着装,她都是骑着电瓶车上下班,大夏天的怕晒,到了图书馆里面冷气又是开的很足,所以大都时候都穿着短袖的衬衫九分裤过来上班。 被他这么一提醒,程宜宁也意识到自己的着装过于随便,不无尴尬的说道,“唐先生,要不然麻烦你先送我回家,我去换条裙子。” “不用了,我下午已经帮你预定好裙子了。现在过去试穿下就行,如果不合身的地方可以让师傅现场微改下。”唐屿安不以为意的应道。 “唐先生,不用这么麻烦的——”程宜宁立马着急的拒绝道。 “不麻烦,我不过是想往自己脸上贴个金而已,你就暂且满足下我的虚荣心,可以吗?”唐屿安说完后视线特意在她身上长驻了一会,他是天生的桃花眼,眸间稍有笑意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面若桃花。 程宜宁也感知到唐屿安的视线,她侧脸朝窗外望去微避了过去,便也不再出声推辞。 到了指定的门店后,程宜宁试穿了下唐屿安给她订的私人礼服,倒是出乎意料的合身。斜裁的款式让她一侧的肩处微露,不失俏皮灵动的同时又不会太过于袒。露奔放,靠近腰处的公主线流畅而下,愈发衬出她的纤腰不堪一握。 程宜宁平时很少会穿这样收腰的裙子,加上唐屿安专门给她挑了双细跟的高跟鞋,穿上去后立马就觉得自己碍手碍脚起来。 唐屿安倒是对他自己的眼光颇为满意,等程宜宁换好后,这才动身往酒店赶去。 两人这么一逗留,到酒店的时候都已经七点多了。 程宜宁下车的时候看了下酒店前面的横幅,心头倒是莫名的不安起来,开口问道,“唐先生,晚上过来这边的都是商会里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说是商会,偶尔碰到个年长点的董事长太太之类的,总是心热热的要帮我搭桥牵线相亲,我要是不答应又显得不近人情拂了她们的情面,答应下来么完全是给自己没事找事。所以今晚干脆就作假下,待会要有劳你了。”唐屿安说完后无辜的朝她笑笑道,露出一口齐整的皓齿,程宜宁听得有趣倒也没再怀疑。 两人进去宴会的大厅后,里面济济一堂,是已经开席了。 唐屿安显然是个香饽饽,他刚一坐下便有人过来敬酒,顺带着聊起投资方面的事情。程宜宁坐在边上听了一会后觉得无聊,便干脆起来去了趟洗手间。 苏正卓下午回公司后立马先处理桌上堆积如山的要急事务。毕竟这次出去一个星期多,已经堆积了太多的工作。他到公司后便一直加班到七点钟,把手上堆积的事务处理的差不多了这才喊了张茹过来。 “给我看下接下来的行程安排表。”苏正卓吩咐道。 “最近的行程是今天晚上的商。会,今晚受邀出席的都是a市龙头企业的实际控制人,还有银行以及市、政。府里负责招商引资的各路人马,是个资源共享的好平台,所以这个商会最好还是出席下。”张茹说时递了份接下来一周的行程安排表。 “六点半就开始了,怎么不早点提醒下我。”苏正卓随意带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早已经过了开席的时间,说时脸色隐有愠意。 “苏总是你自己说的,手上的这堆事务处理完毕之前,让我不要过来打搅你——”张茹也知道苏正卓说一不二的脾性,眼下觉得有点委屈站在边上小声嘀咕道。 苏正卓未料到张茹居然碎碎的辩解起来,不过回想了下自己似乎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便也不再多说,拿了西装过来随手穿上就疾步朝外面走去了。 苏正卓到酒店的时候,张仕成李胜荣也刚到,李晓嫒则是在旁边带路,多半是张仕成李胜荣是受邀在列,而她不过是陪同父亲李胜荣过来的。苏正卓作为后辈,这样正面撞上了,便礼节的和李胜荣张仕成打了招呼。 “小苏,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也不守时,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啊。”张仕成先前和苏正卓长谈过,对苏正卓的印象很是不错,他本来就是个惜才之人,眼下一见面就鲜少开起了苏正卓的玩笑。 “张叔叔,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别老拿苏正卓开玩笑。”李晓嫒在边上娇嗔了一句,张仕成这倒是立马示弱的笑了几声,之后干脆和李胜荣故意走在了后面,显然是要给李晓嫒和苏正卓腾出点私人空间。 张仕成和李胜荣的用意如此明显,偏生李晓嫒也就是在他身侧闲聊搭话而已,并无逾越举动。苏正卓心头有些不悦,面上倒是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 宴会的大厅左侧过去就是洗手间,程宜宁因为穿的长裙及地行动不便,从洗手间里出来后也是慢吞吞的朝大厅里走回去。 李晓嫒走在苏正卓的右侧,刚走到宴会大厅的门口处,一时不备脚上的高跟鞋忽然别了下,她身子踉跄之下条件反射的就往苏正卓的臂膀间抓去。 第13节 “怎么了?”苏正卓如如不动的立在原地,不甚热络的问道。 “脚好像有点扭到了。没想到一线品牌的鞋子质量也这么水——”李晓嫒晦气的应道,说时低头半弯脱掉她自己别脚的那只高跟鞋去看个究竟,这样单脚撑立,另外一只脚上的高跟鞋有近十公分的高度,又是细跟尖的,李晓嫒单脚根本就站不稳,左手依旧还是紧紧的抓在苏正卓的西装胳膊上。 “正卓?”程宜宁从洗手间里出来想要回去位置上,正好看到堵在门口处的两人,李晓嫒一手搭在苏正卓的胳膊上,举止自然的如同热恋中的男女朋友似的,她心头犹疑着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眼下问出口时还是一脸的茫然。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苏正卓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程宜宁,而且她居然穿着件斜肩设计的礼服,大半个肩膀都裸。露在外,他才带到一眼,眸光立马不悦的微蹙了下。 “宜宁,真巧,在这里都能遇到你。”李晓嫒说时已经把方才脱下来的高跟鞋又穿了回去,顺带着适时得体的抽回了原本放在苏正卓胳膊上的左手。 然而这样凑巧的抽手回去,在于程宜宁眼里,却是无异于赤。裸。裸的挑衅。 先前再多的巧合,不管是事实也好误会也罢,都不如这刻两人双肩并立姿势亲昵的出现在她面前带来的刺激要大。 “正卓,你不是说今天公司事情多会加班到很晚的吗?”程宜宁视线完全忽略李晓嫒的存在,问时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苏正卓看,原本闲放在裙子两侧的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略长的指尖深嵌进她自己的掌心都毫无察觉。 就这一会的功夫,她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起来,就连胸口都克制不住的明显起伏着。 “宜宁,原来你在这——”程宜宁话音刚落,门口处忽然传来唐屿安关切的声响。他见程宜宁出来有一会了,觉着奇怪便特意出来张望了下,未料到随即就见着门口处的程宜宁,向来平和无争的目光不知何时凛冽如刀,让人看得心头发寒。 唐屿安这一出声,立马感知到苏正卓阴霾的目光直往他身上扫来,而旁边的李晓嫒倒是一脸玩味的看着程宜宁。 虽然还没搭话打下招呼,唐屿安随即就嗅到了空气中暗涌狂流的硝烟味。 ☆、第19章 唐屿安的出现对于程宜宁来说不啻于雪中送炭。 “屿安,你快好了吗?”程宜宁视线里看到唐屿安后,没等苏正卓的解释她就已经侧身转向唐屿安语气亲昵的问道,也不知为何,前一秒还是苍白如纸的脸色瞬间有丝血意涌了上来,连着两颊都被那冲上来的血气给带的红润起来。 “可能还要一会。”唐屿安略一思索开口应道。 “我有些累,要不你先送我回去吧。”程宜宁旁若无人的开口说道,脑袋微仰眸光暗敛,视线里似乎只容得下唐屿安一人。 “也行。苏先生,李小姐,我先失陪下。”唐屿安和面前的两人彬彬有礼的告别后立马跟在了程宜宁的身后。 程宜宁说完后就没有再看苏正卓第二眼,转身就朝酒店外面的大门口方向走去。 她走的步子有些急,偏偏那裙摆长及拖地,偶尔步子过急,脚后跟不免就踩到了裙摆,她的步子立马就踉跄不稳起来,幸好身后的唐屿安一把就扶住了她,程宜宁这才险险没有摔倒。 “唐先生似乎和你太太走的有点近。不过据我所知,唐先生可是个多情之人,他的口碑你应该也有所耳闻的吧?看来你除了忙着公司的事,有空也该管管家事了。”李晓嫒看着前方一起离去的程宜宁和唐屿安,不无深意的说道。 “不牢你费心牵挂,有空的话还是花时间去买双质量好点的鞋子。”苏正卓面无表情的应道,显然他方才就已经一眼看穿了李晓嫒的伎俩。 “我怎么能不上心?当年我但凡稍微多上点心,我会让程宜宁钻了空子?苏正卓,难道你不觉得我们两个才应该走到一起,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我和你的共同话题怎么着也比程宜宁要合拍许多吧?你和程宜宁本来就是貌合神离的婚姻,我不过是冲当下你们的助推器而已——”李晓嫒毫不甘心的接连反问道。 显然,这番话是已经在她心头酝酿很久了的。 “合不合拍是我和宜宁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外人插手。”苏正卓凉薄的应完后就迈开长腿往里面走去,目光吝啬的甚至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留下身后的李晓嫒气得脸色发青,然而没一会,她的嘴角却是浮起了志在必得的笑意。 程宜宁一直疾步走到酒店的外面,身子都还在微微的发抖着。 唐屿安是聪明人,刚才的场景粗略一看他就清楚了大半。他知道程宜宁心头难受着,倒也没有劝说太多。 等她吹了一会外面的凉风情绪稳定了点,他这才开口说道,“我明天晚上要动身去国外旅游几天,原来的搭档正好临时有事去不了,你要是心情烦闷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出去个几天,就当是散心好了。” “不用了,谢谢你。”程宜宁唇角勉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随口回绝道。 “那我要不先送你回家吧?”唐屿安也没有强求,看着程宜宁情绪低落的很,他便主动开口提议先送她回去。 “不用了,我还约了朋友逛街。你自己先忙吧,我打车去我朋友那好了。”程宜宁生怕自己下一秒便会在他面前失脸哭出声,她并不想让唐屿安看到自己落魄的一面,眼下继续硬撑着说道。 唐屿安执拗不过也没再坚持,从自己车上拿了程宜宁先前换下的衣物递回给她,便让酒店的门童给程宜宁叫了出租车,一直目送程宜宁上车后这才坐进了自己的车内。 程宜宁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脑海里一回想到李晓嫒和苏正卓并肩一起的画面,她就立马觉得如鲠在喉,自然也不愿意再回住处那边。 出租车司机把她在市区放下后,程宜宁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了大半夜,直到街上都已经人烟稀少了,她这才随便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 这一晚她恍恍惚惚的一直在做梦,梦中的她还是在念大学的时候。那时她刚认识苏正卓不久,尤其是在上他的课程时,虽然视线一直目不转睛的围着他转,其实脑袋里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那时的她,就连远远的看上他一眼,都是心生欢喜的。 程宜宁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心俱疲。她开机后看了下手机,唯有的一条还是唐屿安发过来的信息。 “今晚八点的飞机,你要是想和我一起出去散心的话随时过来,我在机场等你。”程宜宁心情本来就低落的可以,看完后随手就删掉了唐屿安的短信。 外面雨声淅沥,不知何时又下起了大雨。 这个夏天在她的印象里,除了炙烤的高温就是无尽的暴雨。 程宜宁起来快速去洗漱了下便昏沉沉的去上班了。 她这一天消极迟钝的都没做什么,幸好已经是闭馆前的最后一天了,事情倒也不多。 到傍晚的时候,程宜宁终究还是拗不过心头的偏执,是的,她是不甘心就这样放手。 最后一次罢!她在心头一遍又一遍的催眠着自己,这才提前下班直接去苏正卓的公司去了。 程宜宁到那边后径自按了苏正卓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刚从电梯里出来后就碰到了拿着资料的蒋方浩。 “宜宁,你怎么过来了?”程宜宁平日里低调的可以,除了杨树鹏外,偌大的公司也就蒋方浩和张茹知道她是苏正卓的妻子。 “我有事情找正卓。”程宜宁随口应道。 “苏总现在还在开会,你先去他办公室里坐会吧。”蒋方浩无比自然的应道,说时已经恭敬的在前面带路。 程宜宁跟在他的身后,没一会就走到了苏正卓的办公室里。 “你先坐会,我去给你泡杯茶来。”蒋方浩说完没一会后就端了杯热茶过来递给程宜宁。 她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个把小时,途中蒋方浩和张茹也都进出了几次,她自己心事重重的,倒也没有留意她们两人。 程宜宁再次看了下手表,都快六点钟了,苏正卓应该快回来了吧? “宜宁,这是从吃货杨副总的办公室里挪过来的,你尝尝看——”张茹手上不知何时拎了一小篮的东魁杨梅过来,她知道程宜宁等了有一会了,怕她等的无聊便让蒋方浩从杨树鹏那边挪了吃的过来。 多半是别人送的,竹篮里的东魁杨梅颗颗均匀,状若乒乓球的大小。张茹虽然借花献佛了一把,她自己倒是不忘先拿了一颗,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宜宁,真的很甜!你快点尝尝看。”张茹吃了一颗便又起来把沙发旁边的垃圾桶随手挪近了点放在程宜宁的边上,好让她吃完可以吐核。 “张茹你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程宜宁这会情绪低落的毫无食欲,见着张茹一直在边上热络的招待自己,她便敷衍的拿起一颗吃了下就算是心领了。 只不过程宜宁随手将那杨梅核扔到废纸渐满的垃圾桶里时,也不知道视线里突然看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脸色蓦地怔仲了下,随即又开口问道,“正卓是不是还要挺久的?” “应该快了,最多半小时内肯定会结束掉的。”张茹无比笃定的应道。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要不我就先回去了。”程宜宁忽然改口说道,说完后就神情恍惚的起来,直愣愣的朝外面电梯那边走去,张茹留不住也只得送她到电梯口那边。 等到苏正卓会议结束后,张茹送资料过来时随口提及道,“苏总,方才宜宁找过你,她都等了一个小时,我以为她有什么急事找你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回去了。” “这样。”苏正卓寡淡的应道,视线甚至都没有在翻阅的资料上停搁一秒,脸上自然也没有什么反应。 “呀,宜宁怎么雨伞也落在这了。外面那么大的雨,她是怎么回去的?”张茹突然发现程宜宁的雨伞还靠在沙发边上,此时一拍脑门明显诧异的说道。 “她回去有多久了?”苏正卓这才放下手上的资料,面带不悦的问道。 “应该有半个小时了吧,看她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察觉到苏正卓脸色阴沉下来的张茹无端心虚的应道,毕竟她作为秘书多少也有点招待不周的嫌疑。 苏正卓听完后立马起来走到窗边看了下,外面暴雨依旧狂风作响,周边的建筑物都在漫天雨幕中看得模糊不清。他想起程宜宁昨晚就彻夜未归,这会要是再淋雨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生病发烧,苏正卓想到这时随手拿了桌上的车钥匙,早已迈开长腿往外面走去了。 程宜宁原本还想最后一次当面和苏正卓问清楚,未料到方才无意中看到垃圾桶的上面扔了对银边黑漆的袖扣在里面,那对袖扣是她亲手挑的礼物,所以饶是毫不显眼的扔在垃圾桶里的废纸上面,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她亲手买的那对。 他明知是她亲手挑选的礼物,却还是随意的如弃敝屣。 可笑到了这一刻,她居然还卑微的存了那么一丝一毫的幻想,幻想着先前的种种都是她自己心智蒙蔽的错觉。 一想到她自己认识他以来义无反顾的一厢情愿,程宜宁便觉得视线之内都要跟着天旋地转起来。 程宜宁刚到家里的时候,就收到了唐屿安的短信。 “我到机场了。你想好了吗?” “我就过来了,麻烦你等我下。”程宜宁快速的回复了几个字,之后就立马到楼上卧室里开始收拾行李起来。 其实她仓促的甚至都没有过问唐屿安要去的目的地是在哪里,该带春夏还是秋冬的衣物更为合适,眼下憋着一口气,随手捞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自己常用的生活用品,就迅速潦草的合上了行李箱。 程宜宁刚把行李箱合上往外面拖去时,苏正卓就已经到家了。 “你要去哪里?”他进来时见着程宜宁浑身上下都淋得像是落汤鸡似的,而她似乎浑然未觉着,脸色依旧苍白,两颊却是隐隐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明知道他就在眼前,视线漠然的根本没有朝他身上看一眼,依旧自顾自的拎了行李箱就往卧室的门口处走来。 苏正卓心头忽然毫无缘由的上来不好的预感。 ☆、第20章 程宜宁没有出声,依旧直愣愣的就朝门口处走来。苏正卓见着程宜宁没有丝毫搭理自己的意味,想也未想就把身后的房门关上,身体则是挡在门把手那边。 “让开!”程宜宁没一会就走到近前,这才避无可避的出声应道。结婚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般恶声恶气的和他讲话。 苏正卓显然也是呆愣了一下,几秒过后这才不太自然的开口问道,“你要去哪里?” 他明显看出程宜宁此时情绪低落神情恍惚的,眼前若是就这样让她离开的话,他不确定程宜宁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程宜宁原本还要推着箱子往堵死的门口处继续靠过来,未料到包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这才放下拉杆箱,随手接起了电话。 “我一个小时后到,你再等我下。”程宜宁简短的和唐屿安交代了下就挂了电话,之后继续拉着行李箱,随即就走到了苏正卓的面前。 “让开!”她继续冷脸面无表情的说道,显然已经没多少耐心继续和苏正卓磨蹭下去了。 “你要和唐屿安一起出去?你到底知不知道唐屿安是什么样的人?”苏正卓方才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那端唐屿安的声音,说时脸色早已阴霾的可怕起来。 若是平日的程宜宁,苏正卓脸色稍有愠意都会让她立马止步不前。 “唐屿安好端端的没招惹到你吧?”她像是若有若无的冷笑了下,之后长长的深呼吸了下,这才轻描淡写的问道,眸光不知何时已经隐有厌憎,显然是苏正卓话不投机半句多。 “唐屿安不是什么好人!”苏正卓鲜少看到程宜宁这般牙尖嘴利针锋相对的时候,而且说时满脸的维护之意,仿佛唐屿安俨然已经成为她最重要的什么人似的。他一想到这时,心头倒是莫名的发堵起来,沉默了半饷后才挤出这么一句。 “唐屿安是不是好人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程宜宁没好气的说完后就打算去拧门把手,未料到她刚伸手过去,那门把手就被苏正卓严严实实的挡住了。 “你和任何人走近我都不管,唯独唐屿安不行!”苏正卓毫无回旋的应道。显然今晚他是不打算让程宜宁出去和唐屿安碰面的。 程宜宁像是被噎的顿了下,许是怒极反倒笑了起来。 其实她平常是很爱笑的,一点点小事都能毫无预兆的引发她的笑点,笑时眸梢弯弯,犹如夜色里的那抹月牙湾,即便不说话光被那样的笑意带到都能让人没有缘由的觉着沁人心脾安心入神。 而眼前的程宜宁,脸上虽是带着明显的笑意,然而那笑却是如坚冰里出绡的刀锋,脸上还没完完全全的蔓延绽放出那笑意,就让人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漫天寒意,连着双眼似乎都被那股生冷的寒意冻却的猩红起来。 她像是看陌生人般的盯着苏正卓,好一会后才极其缓慢的吐出几个字道,“苏正卓,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第14节 声音不大却是字字如刀,断句成章,无一不是诛砍在他的心上。 苏正卓蓦地僵硬在了原地,原本就颀长高大的身材愈显笔挺,只是身子依旧挡在房门前面,一步未挪。 “让开!”程宜宁勉力让自己不至于暴躁抓狂起来,可是再多看他一眼,脑海里就止不住浮现出李晓嫒和他在一起得意挑衅的画面,才想了个开头声音就不由自主的咬牙切齿起来。 “宜宁——你就这么急着去找唐屿安?”他像是突然陷入了沉思,好一会后才抬头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道。前一刻还咄咄逼人着,然而这当会满身的戾气骤然消散,就连语气也带了一丝无可奈何的央求之意,只不过不甚明显的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而已。 “苏正卓,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去找李晓嫒,就算你们重拾旧情我都一忍再忍!你用得着管我这么多吗?这个婚姻本来就是你求之不得要散掉的,你凭什么要管我?”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憋着一口气说完后还不忘冲他冷笑了下,神色冷淡的再无半分情谊。 是她执念太深,如果早些放手,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走到眼前的面目狰狞山穷水尽? “我——”他下意识的开口应道,不过才说了一个字,那喉结都跟着上下剧烈的滑动着,然而也就是仅仅应了一个字,就被生生的打住没有说了下去。 她说的没错。 他的确是没有这个资格管她。 “你根本没有立场来管我!我原以为即便是个同住了三年的路人,也至少会有点感情了吧?你扪心自问,这三年来,你对我有过感情吗?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感情?苏正卓,我看不透你,三年前是我贪心作祟,所以相识以来的一厢情愿就当做是我的自作自受,我也认了。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们离婚吧,我累了——”程宜宁说完后颓然疲惫的往门边上的墙壁靠去。 饶是对未来再多的憧憬再美好的念想,也敌不过这样日复一日的消耗和挥霍。 程宜宁觉得自己已经在耗尽的边缘上徘徊了。 灯下光影重叠,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寂静的犹如世界末日。 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后,她会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她不知道。 只是她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即便是一个人的独角戏,也总有落幕收场的时候。 先前她贪心过也曾不甘心过,可是到了这一刻,她才察觉到再执念的深爱,也总有被耗尽的一天。 她是坚持不下去了。 还不若由她先开了这个口,在以后的记忆里,回想起她和苏正卓一起走过的日子,也不至于全都是难堪的卑微,还可以有那么一丁点的颜面可存。 至少,最后还是她先做出的决定。 “把门开了,唐屿安还在机场等我,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回来后我们就去民政局离婚吧。”她是疲惫到了极点,说时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看他一眼。 “宜宁,不要去找唐屿安——”他生平第一次对她说出这般央求的语气,艰难晦涩的仿佛是从他的深喉乃至五脏六腑里呐喊出来似的。 然而那也不过是他自己心底深处的呐喊。 无人能知,她自然也是根本感应不到的。 “凭什么?”原本颓然靠在墙上的程宜宁忽然又微不可微的冷笑了下,话音刚落她就伸手去开那门把手,苏正卓自然就要伸手去拦。 程宜宁力气自然和他明显悬殊着,然而这样不管不顾的拼命去推那扇门,竟然也将身形高大的苏正卓撼动了一点。 “你走开!”眼前她只要多看他一眼,满脑海都是李晓嫒那颇有深意的笑容,手上就不由自主的改成朝他身上推搡起来,苏正卓下意识的伸手要按住她,两人毕竟有明显的身高气力差距,苏正卓没一会就将她的双手牢牢的钳住。 “苏正卓!你凭什么管我!难道就因为我爱你?”她忽然停下手上的挣扎,声嘶力竭的朝他吼道。 她知道,此时的自己定然是脸色狰狞面目可憎,然而她都不管了,在他扔掉那对于她有特殊纪念意义的袖扣时起,那些早已都不重要了。 他像是被她歇斯底里的嘶吼喊的一怔,就连手上都无意识的跟着松了点力气。她得空立马抽手回来,不管不顾的就抡了拳头朝他身上捶了过去。 “苏正卓,你凭什么欺负我?”她一边拼尽全身力气朝他身上落下密实的拳头,一边发疯似的朝他怒吼起来。 他没想到她看着瘦瘦弱弱的,力气会这样大,居然将他整个人都捶的踉跄不稳起来。 “苏正卓,你凭什么欺负我?难道就因为我爱你,你说啊?”大概是见着苏正卓毫不还手,她这样拼劲力气的去捶打他,没一会倒是自己先体力不支起来,就连着呼吸都跟着粗重喘气起来,可是依旧朝他声嘶力竭的怒吼道。 苏正卓陡然间像是入了他自己的魔怔,她见状立马要抽手全身而退,然而也就是那片刻的迟滞而已,下一秒苏正卓忽然就捉住她的双手,低头俯下来直直的朝她脸上吻去。 程宜宁视线里只看到阴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并且那道阴影继续俯身下来,她潜意识里以为苏正卓要还手,立马侧脸扭头过去避让,仓促间他的吻也只是落在她脖颈间凌乱的发梢上而已。 “你干什么——”她还未来得及发火出声,下一秒就被他继续落下来的长吻死死的堵住。 程宜宁以前倒是有趁着苏正卓睡着的时候偷吻过他,不过这却是苏正卓第一次主动亲她。 带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草味,即便是纠缠不清的深吻,也是激烈粗。鲁的长驱直入。 和平日禁。欲无感的他分明是两个人。 ☆、第21章 程宜宁起先还是下意识的要抽手反抗,他力气大的很,稍一用力,她立马被钳制的完全动惮不得。他要继续吻下来,她便继续激烈的扭头躲去。 苏正卓像是知道她就会这样不管不顾的避去,不知何时已经将她逼到旁边的墙壁上,她避无可避,只觉得后脑勺上忽然传来冰冷的触感,还有脑袋骤然撞到墙壁上的清脆声响,而他立马占据了这得天独厚的时机,下一秒身子已经密实的挨抵在她的前面,肆无忌惮的吻了下来。 程宜宁大脑里起先是空白一片,视线之内乃至所有的神智心神俱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突然闯入了最最不敢想象却是最最贪。欲的场景,明知他落下的每一个亲吻都是绮念苏醒后的万丈深渊。 可是只因沾了那片刻的欢愉,居然连前一瞬间刚做好的万般决定都已不复存在。 神智全无。 她这辈子是中了他的蛊。 没有任何的因缘,没有解药,没有尽头。 苏正卓的长吻让她沉醉的快要窒息,而她居然只想在那片窒息中永无止境的沉沦下去。至少,她能感受到梦境中他的真心,即便短暂的瞬间即逝,她也不管。 他不知何时将她越抵越近,宽阔硬实的胸膛紧挨着她的胸口,耳边是他逐渐沉重起来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炙热喷拂出来的热意,一不小心被她碰触到,就是噼里啪啦的火花,乱溅的都要灼伤到她的眼睛。 所以是看不得,也不敢去看,不敢去想。 不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看,她只要眼前的欢。愉。 致死缠绵致死方休。 即便是她的贪心,即便有千般万般的后因深渊等着她。 她都不悔。 “宜宁,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听到他的声音跟着滚烫如荼起来,在她耳边发出蛊惑心智的召唤。 “正卓?”她疑心着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觉,毕竟平日的苏正卓是根本不可能自他口中说出这样的话,全部的神智却早已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漫天大火烧的分不清了东南西北。 若是幻觉也罢,她宁可沉醉在这样的幻觉里,最好长醉不用醒来。 她刚出声喊了他的名字,下一秒又被他重新堵住。他的手心却是早已从她的下摆里探了上来,她只觉得被他掌心带过的地方,立马跟着火花四溅,转瞬就燃起了滔天的火势。 “宜宁——”苏正卓的气息继续在她颈窝间继续喷拂着,话音刚落忽然一把就将她打横往床上那边抱去。 她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连着呼吸都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了似的,她一点也控制不住,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着。 苏正卓刚俯身上来,立马就朝她的衬衫扣子解去。那雪纺衬衫上的纽扣又小且密,他摸索了好一会都没解开几颗,下一秒只听得针线的扑簌崩裂声,他手心稍一用力便将她的一排衬衫扣子给悉数扯掉了。 “正卓——”程宜宁还没有从前一秒的巨变里回神过来,就已见着面前的苏正卓气息滚烫的像是要噬人般,浑身上下喷拂着满满的男性荷尔蒙,就连平日好看的丹凤眼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炙热的欲。望。 程宜宁隐约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这种场面她先前也曾经幻想过很多次,甚至还有蓄意未遂过两次,然而眼前骤然发生了,她却又紧张的腿脚俱软,连着呼吸都粗重紊乱的像是要随时都会缺氧了似的。 他的动作太快,她甚至来不及要抽身回去,他就已经俯身压。了下来。 这种事对于苏正卓也是头一遭,幸好程宜宁在这方面比他要无知的多,这对于苏正卓来说并不是件坏事。加上前面已经被他的长吻扰的心神俱乱,程宜宁昏头涨脑的连身体上的不适感都反应的迟钝了几拍。 不过饶是如此,她的十指还是紧紧的抓在他的后背上。他一用力,她手上的指甲就毫无知觉的用力抓了下去。被苏正卓的重压覆着,她甚至不能自由的活动开来,加上心头紧张过度,直接导致的后果是苏正卓稍有动作,程宜宁动不动就卯足了劲的去抓他的后背。 苏正卓也是摸索着继续。。,程宜宁紧张过度的结果是小身板都挺的像是僵尸似的。苏正卓刚。就。,可是又很难继续。,他也看出程宜宁的紧张焦虑,强忍着心头的无名业火,继续俯下来在她唇上落下密集的深吻,想要借此转移下她的注意力。 未料到不管他怎么引导,程宜宁还是四肢僵硬浑身紧绷着,毫无见效。 苏正卓看出自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做无用功,身体的某处却是愈发。的厉害起来,他这才干脆继续艰难的。。 好不容易等苏正卓歇了下来,两人都出了一身的热汗。 程宜宁觉得自己就像是陡然被捞起放到烈日下曝晒现烤的烤鱼,只觉得浑身都疼浑身都难受。她躺在苏正卓的身侧,奄奄一息的只想着闭眼睡去。 这一定是个突然闯入的噩梦,醒来时她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她刚闭目休息,未料到苏正卓又重新俯了上来。她立马就觉得身上被他的重压覆的透不过气来,连带着被他硬。抵着的。。也跟着。。,有过方才稀里糊涂的经验,程宜宁至少也有点常识了。 她是觉得自己难受的都快要死过一回了,没想到苏正卓意气风发的却是愈发来了兴致。 “宜宁,你放松点——”他在她耳边循循善诱着,她便硬着头皮顺了他的意思。 程宜宁觉得自己这一晚上都被翻来覆去的烧烤煎炸着,到后面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煎熟了,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内伤到了似的,苏正卓这才消停下来,将她拥揽在怀。 而她体力也早已疲乏到极限,混合着淋漓的汗水,没一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程宜宁睡得前所未有的不踏实。 梦中的她一会踩在云端上,一会又从云端里骤然踩空直跌下来。 她只觉得浑身都是说不出的难受。 直到觉着耳边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这才一激灵醒了过来。 “怎么了?”苏正卓睡意朦胧的问道,许是餍。足的缘故,他的嗓音都变得格外的磁性低沉起来。他说时伸手碰触了下程宜宁冷汗涟涟的额头,不无担心的问道。 “恩——”程宜宁刚从噩梦里惊醒过来,脑子一时间还没怎么清灵回去,她下意识的看了眼枕边的苏正卓,随即就带到他身上硬实分明的腹肌和隐隐起伏的人鱼线,视线立马就跟着避开了,过了好几秒后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上来昨晚的。画面,下一秒脸上立马充血的像是关公似的,瞬间就红到了她的耳窝处。 她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稀里糊涂的就和苏正卓发生关系了。 明明前一刻她还在歇斯底里的朝她怒吼着,中间的那些实在太过于紊乱,她的记忆一度像是突然断层了似的。 她不确定此时的自己是在幻觉的梦境中还是在哪里,下意识就觉得自己陷入了个无法脱身的梦魇里。 可是身边的苏正卓却是真实的,她从未和他如此亲昵的在一起过。她自己光想想身体不知何时已经绷的笔直,神色尴尬的一句话都想不出。 “今天不用去上班了。”她听到苏正卓在旁边继续关切的提醒道。 “图书馆今天开始闭馆了,本来就不用去上班了。”程宜宁吞咽了下干渴的嗓眼,小声应道。 然而空气中还是弥漫了尴尬的意味。 “恩,那你再多睡一会。”苏正卓说时已经起来,才这一会的功夫,餍。足刚醒后略显沙哑低沉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常无异,显然他也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说完后便下。床朝外面走去。程宜宁隐约察觉到他光着膀子往外面走去,不过一直垂眸不好意思去看,直到觉得他都快走到门口处了,她这才抬头正眼看了下他的后背,视线里无端带到好多道猩红的抓痕印,深深浅浅位置不一,效果夸张的像是受了鞭刑似的,程宜宁脑海里立马条件反射的跃入了昨晚少。儿。不。宜的画面,额头无端就跟着狂跳了下。 不用怀疑,她就是那个始作俑者。 苏正卓刚走出去后便走到浴室里冲澡起来。 那冷水浇洒在他的身上,背上立马传来一阵激疼。他这才狐疑的走到盥洗台上的半身镜前,身子微侧过来看了一眼,果然见着背上有很多道突兀的抓痕。 他站在半身镜前,一瞬间忽然就清醒了过来,手脚俱冷。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他脑海里刚一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双手不知何时已经颓然的撑在盥洗台上,神色狐疑的打量着他自己。 第15节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知不觉中已经凝重的可怕起来。他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然而一瞬间却像是丝毫不认识面前这个充满了无名欲。望的自己了似的。 ☆、第22章 下一秒他便重新走到了花洒下面,拧开水龙头对着自己狂冲起来,仿佛只有那劈头盖脑的冷水才能浇醒他愈发疯狂作祟到不可思议的念头。 等苏正卓走远了好一会,程宜宁这才坐起来低头检查了下她自己的身上。其实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大片都是通红的痕迹,也不知道怎么弄上去的。 她这倒是没怎么回想起来。 就算扯平了。 程宜宁自我安慰道。 “你早餐想吃什么?”苏正卓忽然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门口处,程宜宁无端受了惊吓,下一秒迅速的扯过旁边的薄被遮在自己的胸口处,这才词不达意的说道,“随便——都可以——” “哦。”他简短的应了一声,再无他话,便又转身朝外面走去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程宜宁这才偷偷的舒了口气,她也怕苏正卓待会说不准又冷不防定的出现,干脆就起来去浴室里洗漱了起来。 等程宜宁洗漱好换了衣物走到客厅里时,还是没有看到苏正卓的身影。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了会呆,忽然又后知后觉的想起唐屿安的事情,也不知道唐屿安昨晚等自己等了多久。 一想到这时,程宜宁立马无比歉疚的去找她自己的手机,打开屏幕时就看到唐屿安的两条短信。 “还没到吗?再晚就赶不上登机了。”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临时改变了决定,我都尊重你的决定。”第二条短信和第一条间隔了一个小时多,显然唐屿安在那边整整等了她近两个小时。 程宜宁想了好一会,她心头对唐屿安觉得非常抱歉,想了好一会后才发了短信过去:对不起,昨晚我爽约了。 “没事。我已经在上条短信说过了。”未料到唐屿安的短信随即就回复了过来。程宜宁也不知道唐屿安这会有没有到国外了,她自然有些察觉到唐屿安对她的特殊之处,不过于她而言,这并不是件好事。 她不想无端浪费唐屿安的时间与精力,还不如顺其自然的让两人的关系疏离回去。 程宜宁想到这时,就打算把手机放到一边,未料到周小蕾的电话倒是打了过来。 算上周小蕾对她发火的那天起,程宜宁都快大半个月没有联系周小蕾了。不是不想先主动联系周小蕾,而是每次翻到周小蕾的号码时,纠结良久后她总是又放了回去。 她知道随性的周小蕾是最看不得她的卑微求全。前面周小蕾已经难得对她发火了一次,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继续消耗着她和周小蕾这么多年的友情。 “你这家伙,还真是说不联系就不联系了,我不先主动打给你的话,你是不是这辈子都决定不联系我了?我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电话刚接起,周小蕾立马就开始气势汹汹的数落程宜宁起来。 “小蕾——”程宜宁知道周小蕾愿意这样数落自己,心里其实早就已经原谅自己了,她还没开口,便觉得鼻子发酸起来。 “哎,你可别给我整煽情这一套啊,老娘可不吃这一套——”周小蕾继续大着嗓门说道,不过饶是如此,向来大大咧咧的周小蕾的声音里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 十几年的友情,自然不是一句赌气话就能断的了的。 “我可没有!是你自己的错觉而已。”程宜宁这才破涕为笑的应道,电话那端的周小蕾也听出程宜宁的笑声,倒是跟着嘿嘿傻笑起来。 “你今天没上班吗?”程宜宁奇怪的问道。 “连着加了一个星期的班,今天调休了下。你都不知道我最近调到信贷部了,帮李晓嫒打下手,她倒是轻巧,动不动去那些个企业转悠下,明面上说是最近风声紧,企业偿还能力方面的事情要盯牢点,我看说不准是假公济私呢?可怜我小罗罗一个只得跟在她屁股后,她是回去就没事的了,可是我回去动不动就要深夜加班写考察报告,你也知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动笔杆子,真是作孽啊!”周小蕾立马滔滔不绝的吐槽起来。 “工作嘛,总不可能事事顺心的,看开点就好了。”程宜宁安慰道。 “你说的也是,所以我才没有冲动的立马辞职啊。对了,你现在和苏冰块怎么样了?我看高调惯了的李晓嫒最近终于没怎么晒了。”周小蕾想起正事,这才关切的问道。 “额——就那样,一般吧——”程宜宁立马联想到自己和苏正卓昨晚的事情,其实电话那端的周小蕾完全不知情,她自己才说了半句无端就臊的要命,不过这种事和周小蕾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眼下她也只是模棱两可的应道。 “小样,看来是关系改善了不少。”周小蕾立马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随即又苦口婆心的劝道,“宜宁,我还是那句老话,你要是这辈子真的离不开苏正卓的话,还是早点要个孩子吧,你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有钱的*oss动不动就有小三神马的,有时候不是他们要去找小三,而是小三自己会费尽心思的倒贴过来,这样挡都挡不住的。你要是有个苏正卓的孩子,我想你以后至少底气会足一点——” “这个我倒没想那么多——”周小蕾的言论刷新了程宜宁的认知,她思考了一小会后如实应道。 “就你那直愣愣发育不完全的小脑,几时有想那么多过?感觉我都成你爸妈了似的,还要催你早点要孩子,真是为你操碎了心!”周小蕾在电话那端没好气的抱怨道。 “小蕾,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和正卓其实这阵子也准备要孩子了——”程宜宁想了想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秘密,有些尴尬的应道。 “不会吧?”那边的周小蕾立马惊天动地的大喊起来。 “恩。”程宜宁轻声应道,心头却是百感交集起来。 “苏冰块办事效率果然够高啊,我才半个月没联系你,都已经如此逆转大变了。”周小蕾继续神神叨叨的碎碎念了好一会。 挂了周小蕾的电话后,程宜宁倒是莫名陷入了沉思。先前爸爸程敬兴其实已经好多次提过这件事了,回头想想她都结婚三年了,生孩子这件事倒是也可以计划了。 程宜宁自己托腮想了好久,直到觉得大门口处有声响,她抬头看了下,果然见着苏正卓刚从外面回来,手上似乎拎了一袋东西。 “你喜欢吃的小笼包,还有红豆粥。”苏正卓把手上拎的东西放在餐桌上,开口说道。除却刚醒来后一刹那的不自然,他倒是立马恢复的与常无异。 “哦。”程宜宁昨晚一夜没休息好,起来就头重脚轻的厉害,而且浑身上下都在隐隐作痛着,说不出的难受,她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 见着苏正卓都已经把买的早餐放在了餐桌上,她便也缓步过去,拿了红豆粥过去,硬着头皮喝了一几口。 “你也吃点吧——”程宜宁一看到苏正卓脑海里就不停的浮现出昨晚她和苏正卓歇斯底里怒吼的画面,还有之后两人贴身纠缠的画面,两个画面时不时的就要蹿出来扭打起来,她稍一回想就心神不宁的厉害,眼下开口时神色也跟着不太自然。 “我不饿,你吃吧。”他简短的应道,说完后便一直坐在边上,安静的看着程宜宁吃早餐。 两人结婚后这么久,这还是苏正卓第一次正儿八经的陪她吃早餐。 程宜宁自然也感知到他的目光,这顿早餐吃的前所未有的不自在。好不容易吃了半碗红豆粥下去,放下碗筷时忽然留意到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塑料袋,她一时不解便随口问道,“这是什么?” “宜宁,我们——暂时还是先不要孩子吧。”方才一直沉默的苏正卓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他说时甚至都没有看一眼程宜宁,说完后立马起身到饮水机那边给程宜宁倒了一杯水过来,继而从那小小的塑料袋里利索的把包装盒拆掉,把里面的其中一板拿出来,又从上面拿了两颗,放在手心递到了程宜宁的面前。 “哦。”程宜宁自然知道他手心的药丸不过是事后避孕药之类的东西,前一刻还心生憧憬着,陡然间就被浇灭全无。 她轻声应了一句,从他手心里接过来就往自己的嘴里一塞干咽了下,也没有喝他递过来的开水,之后就自顾自的起身把餐桌上未吃完的早餐收起来往厨房那边端去。 程宜宁出来的时候未料到苏正卓还是依旧站在原地,就连脚步都未曾挪动。 “正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也干脆开门见山的问出口。 “你说?”他的脸色依旧阴霾的可以,然而说这时声音居然微不可微的发抖起来。 “就是你和李学姐的事情,我想听你的亲口解释——”她说时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仿佛这样便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他见着她心事重重的,原以为她说的会是吃避孕药的事情,未料到她问出口的却是这么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早已不假思索的应道,“我和李晓嫒以前没有任何关系,将来也不会有任何关系。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事情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不管何时何地,你只要相信我这句话就可以了。” 寥寥数语,却是他一贯的风格。 利落的毫不拖泥带水。 “真的?”她难以置信的反问道,一时间心头的愁云惨雾立马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第23章 “恩。”苏正卓点头应道,见着程宜宁精神怏怏的,他心头自然清楚着多半是她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临走前交代了她去楼上补觉,这才开车到公司上班去了。 程宜宁身体的确不太舒服,幸好今天起图书馆正式闭馆了,也不用特意去请假什么的,等苏正卓走后,她便起来往楼梯那边走去,想着先回去补个长觉。 她都已经走到了楼梯那边,不知为何又转身回来,把搁置在餐桌边上的小塑料袋给拿了回去,走到房间里后随手放到床头柜前,加上困意愈发袭来,她躺下去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程宜宁在家里好整以暇的休息了两天,这才觉得自己体力恢复回来了。 她在家里闲得发慌,苏正卓却是和她相反,忙得根本不着家,多半是出差去了。程宜宁知道苏正卓向来公事繁忙,倒也没有特意打电话询问过他的行程。 正好下午周小蕾打电话过来,念叨着很久没有和程宜宁一起出去逛街了,两人便约了傍晚时出去逛街。 此时出去暑气已经不及午后的热度,不过那空气里还是无时无刻弥漫着高温炙烤后的热意。 好不容易逛到大厦里,两人对着迎面而来的冷气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了下。 “下次我们还是等下雨天出来逛吧。”程宜宁抹了下自己汗湿的额头,对周小蕾提议道。 “有道理,至少不会热成狗。”周小蕾难得无比同意程宜宁的提议,说完后这才挽着她到常去的店面里闲逛起来。 两人逛了不到一个小时,程宜宁眼尖看到不远处有张闲置的长凳,立马疾步过去坐了下来,颇为感触的说道:“毕业才几年而已,就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了——” “我也是,体力大不如前啊。想当年我们大学念书时可以逛一天的街再去唱个通宵的ktv,现在简直无法想象以前那个精力满满的自己啊!”周小蕾说时也过来一屁股坐到程宜宁的旁边,惺惺相惜的附和道。 两人都是累得腿脚酸软,坐在长凳上休息好一会,都提不起劲再去逛街试穿衣服的冲动。 等到两人懒洋洋的起来准备回去时,周小蕾看到对面正好是家超大的内衣旗舰店,她这才一脸不甘的说道,“大热天难得出来一趟,总不能空手而回啊。我正好很久没买内衣了,陪我买件内衣再回去吧。” 反正那店就在两人的正对面,程宜宁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两人刚进去店里,导购就过来无比热络的打起了招呼,并且快言快语的解说了下店里现在的促销活动,满900减200。 周小蕾没一会就挑好了两个bra,可是还差一百多才能享受店里的活动,她立马贼贼的看了眼程宜宁。 “我胸小,bra耐用,暂时不需要。”程宜宁无端被周小蕾的小眼神看得恶寒起来,立马一口回绝道。 “亲爱的,你就忍心看着股票深套手头捉襟见肘的我多付几百大洋吗?”周小蕾说时朝程宜宁抛了个大媚眼,见着她毫不所动,周小蕾便又继续声情并茂的劝说起来:“宜宁,你有苏正卓这样的大金主在,出门逛街不随便买点东西回去简直是丢有钱人的脸!” “算了,反正我很久没买睡衣了,那我买件睡衣给你凑个数吧。”程宜宁想了下自己的确好几年没买新睡衣了,眼下略一思索后应道。 “睡衣好哇!好的睡衣能促进睡眠质量提高睡眠效率——”周小蕾一听有戏,立马海天胡地的乱扯起来。不过她刚说完,忽然又一脸惊悚的发问道,“对了,程宜宁你该不会到现在还在穿大学买的那几件睡衣吧?” “那又没事,证明我买的睡衣质量好。”程宜宁不以为然的应道。 “可是我简直无法想象苏冰块对着你那low到爆的卡通睡衣还能兽。性大发!”周小蕾说时一副要自戳双目的样子。 “不是那件啦,那件是大一和你一起买的,上面的橡筋松了早就没穿了。我换穿的都是后来那两件和你一起买的睡裙。”程宜宁觉得自己有段时间没见周小蕾,周小蕾贬损人的口才倒是颇有长进。 “,程宜宁,你好歹是大金主背后的女人,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穿五十元两条的地摊货了好不好?要不然就为着廉价睡裙的缘故,万一扫了你家苏冰块的性。欲,那得多扫兴啊!这可是相当不划算的啊!”周小蕾说时又继续贱兮兮的朝程宜宁眨巴了好几下。 “小蕾,注意下聊天尺度,怪不得不管什么样的相亲男和你没搭几句话都要被你吓跑了!”程宜宁无意间瞥到旁边本来想要推销款式的导购无比尴尬的杵在那里,明显是想要插话又插不。进来,这才没好气的提醒周小蕾起来。 “我这说的是大实话而已嘛!忠言逆耳,你可得要记住了!”估计是难得戳中了周小蕾的短处,她潦草应道这才没有继续打趣程宜宁起来了。 在周小蕾的深度干扰下,程宜宁最后倒是买了两条真丝睡裙。 “像你这样的小身板,没胸又没身材,好歹也要用养眼点的睡裙来遮遮羞嘛!”等程宜宁付好款拎着袋子出来时,周小蕾一脸交心的说道,程宜宁觉得自己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虽然动不动就被周小蕾揶揄打趣,不过有个人和自己说说笑笑的,程宜宁晚上回去时洗了个热水澡,立马觉得一扫这几日的乏倦难受,连着心情都无端好了许多。 等她换好睡裙后,忽然就想起周小蕾的那句“像你这样的小身板,没胸又没身材,好歹也要用养眼点的睡裙来遮遮羞!”,程宜宁想到这时,不由自主的对着盥洗台上的半身镜里打量了下自己。 果然,镜中的自己a罩杯平平如已,完全没有周小蕾身为女。性。利。器的波涛汹涌。程宜宁对着镜子打量了好一会,一时兴起,又去卧室里把刚买的睡裙拿到浴室里换上。 程宜宁换穿了第一条睡裙上去,见着那真丝的面料无比熨帖,手感倒是凉滑的很,可是依旧拯救不了她是a罩杯的事实。 虽然价格贵了好多倍,穿起来也就那样嘛! 程宜宁碎碎念着,脑海里却是莫名闪过先前苏正卓结实硬朗的胸膛,尤其是他稍一用力的时候,身上的肌肉块块偾张,连着胸肌腹肌人鱼线都变得愈发硬朗流畅起来。 说不准他的胸肌都比自己的大吧! 第16节 程宜宁一想到这时,脸上不知为何就燥热的厉害。 其实她都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苏正卓了,这会苏正卓的名字刚在脑海里冒上来,她居然前所未有的想要看到苏正卓。 也不知道他哪天会回来。 程宜宁有点小失落的想道,对着镜子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从浴室里出来往自己卧室那边走去。 等到程宜宁躺到大床上半个小时后,她却是依旧毫无睡意。 多半是前面想得太过火的缘故,今晚该不会失眠了吧? 她有些悲催的想道。 程宜宁翻来覆去试了好多个睡姿还是毫无睡意,程宜宁这才一脸抓狂的坐起来,按了下床头柜前的台灯开关,打算练下瑜伽。她记得以前大学上瑜伽课时,老师有提到过瑜伽可以让人清心寡欲静心下来的。 而眼前,她明显是亟需要让自己清心寡欲回去的。 她想到这时,便起来坐在床上的冰丝席上,脑海里开始努力回忆起以前学过的动作要领。可惜的是,过了这么久,程宜宁居然发现自己几乎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唯有一个难度略大的盘腿动作,以前练习时练的最为痛苦,不过留下的印象倒是最为深刻。她努力回忆了下,这才吃力的把右腿抬起往后面折去,之后双手互拉,努力的想要把右脚腕往右手肘上勾去。 程宜宁脑海里难得浮现出以前老师教的经典盘腿姿势,只不过她自己实践起来,早已是变形走样的离谱,而且手脚不知何时已经夸张的扭成麻花状。她已经很久没有舒筋拉骨了,眼下刚拉伸了下腿脚,立马就觉得韧带处明显的酸痛起来。 再坚持下,心静自然凉,一会就好了。 程宜宁龇牙利嘴的碎碎念起来。 苏正卓这几天一直出差在印尼那边商谈大宗煤炭贸易的单子,回来时已是晚上。 家里一如既往的寂静,他知道程宜宁多半是已经睡下了,从楼梯里走上去时特意放轻了脚步。一直走到楼上快经过程宜宁的房间时,他这才留意到里面有昏黄的灯光亮了出来。 苏正卓潜意识里以为程宜宁睡觉忘记关台灯了,便转身进去打算顺手帮她把灯给关了。 只是他刚在程宜宁的房门口迈步进去,下一秒视线里就看到了个不可思议的画面。 因为程宜宁不知为何全身都扭成难以形容的麻花状,许是没有把握好平衡感,他见着她的右小腿反折往右手肘上勾去,虽然维持着这个高难度的动作,可是身子一直在踉跄不稳的微晃着。 而她斜对着他,全神贯注的望向前方,似乎把浑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努力维持这个姿势的意念上。 她这样吃力扭曲的姿势,身上的睡裙带子也早已滑落在侧,毫无保留的裸。露出肩侧胸口大片的肌肤。 那片腻滑,他是深有体会的。 他才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喉结不由自主的跟着滑动了下。 他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下一秒早已出声喊道,“宜宁?” “正卓你、你回来了?”程宜宁骤然听到门口的声响,立马被吓了大跳,随即又手忙脚乱的想要解散眼前的高难度动作,可是腿脚胳膊盘缠的僵麻太久了,她一时间居然不能迅速的解散姿势站立起来。 苏正卓也看出她的窘态,早已疾步过来帮着她把高抬后折的右小腿给放回去。 不过他刚伸手碰触到她的脚踝处,又见着她不由自主的哼哟了一声。 虽然被她刻意压制着,并不大声,离的这般近,他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随即问道,“怎么了?” “腿、小腿抽筋了——” ☆、第24章 程宜宁也知道自己刚才的姿势略鬼畜,心头无端就觉得臊的慌,应时声音也只是压在嗓眼里而已。 “血液流通不畅引起的肌肉痉挛而已,你先站起来走几步。”苏正卓一眼就看出她的症状,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哦——”程宜宁慌乱的应了一声,之后立马费力的要站立起来,光着一双赤脚就在实木地板上乱踩起来。她右边的小腿是抽筋的厉害,而左腿方才一动不动的维持同个姿势太久,她这样骤然站立起来,才察觉到左腿僵麻的可以,眼下虽然赤脚踩地,还是抽筋的单脚用力,站的并不稳当。 苏正卓看出她的窘态,嘴角倒是跟着抽搐了下,知道她肯定是方才的姿势维持太久的后遗症,他心念一动早已伸手扶着她的胳膊,待她站直站稳后,他这才抽手回来,身子却是立马微弯下去,左腿单膝半跪,开始用力的去揉捏她的右小腿。 苏正卓的气力大的可以,程宜宁起先是觉得小腿处传来温凉的触感,随即那股温凉立马就变成直研入骨的痛觉,她知道苏正卓多半是帮她在按摩痉挛的小腿处,脸上疼得龇牙利嘴的,却也没有吭声。 “再忍会就好了。”苏正卓手上用力揉捏着,随即就感应到她的小腿处骤然紧绷起来,他说时继续按摩着她的小腿处,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她刚才夸张的麻花姿势,一时间莫名觉得好气又是好笑,嘴角便跟着再次抽动了下。 他这般屈膝半蹲,程宜宁还是第一次俯看到比自己高上许多的苏正卓,也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她居然第一次在不苟言笑的苏正卓脸上看到一丝可疑的笑意,虽然被那浓密的眉峰盖住,然而唇角边上却是一直在隐隐含笑着。 沾了那分隐隐若现的笑意,就连他平日硬朗严肃的侧脸都变得格外和煦温柔起来。 这样温柔的苏正卓,她还是第一次见着,然而才一眼,就好似千年万年的入了心头,早已被她妥善收藏。 世人都说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及至在眼前这刻,程宜宁才察觉到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程宜宁才看了一会,不知不觉中就觉得自己心跳如擂起来,连着呼吸也控制不住的紊乱急促起来。 “你走下看看。”苏正卓说时已经站直了身子,不过是一瞬间的恍惚,他的唇角已经微抿,那抹笑意不知何时却是收了回去。 “哦。应该没事了。”程宜宁察觉出自己的走神,心不在焉的应道。 “下次不要这样了,容易拉伤韧带。”苏正卓倒是有点担心程宜宁下次还挑战这样的姿势,随口提醒道。 “恩,我本来是想练会瑜伽的,太久没练动作都忘光了,估计是动作不标准引起的——”被苏正卓一提醒,程宜宁又避不可避的想到自己刚才在他面前出糗的样子,眼下明显尴尬的应道。 “这么晚了,好端端的怎么想起来练瑜伽?”他明显颇为意外的问道。 “额——就是挺空的随便练练而已——”被苏正卓这么好整以暇的一问,程宜宁立马回想起自己先前的想入非非,眼下才一抬头看了眼苏正卓,他虽然还是穿着修身的黑色衬衫,然而她满脑海的却都是他身上偾张有力的肌肉。 她才一冒出这样的念头,立马被自己的绮念给雷得不行,本来已经黯淡回去的燥热早已死灰复燃,连着脸上都跟着滚烫如荼起来。 也就是几秒的时间而已,苏正卓见着程宜宁陡然间脸色潮红起来,鼻翼上冒出晶亮的汗珠,就连眼神都跟着明显的躲躲闪闪起来。 “你没事吧?”他想起程宜宁之前高烧不醒的那次,心头多少还有点小阴影,眼下便继续问道。 “哦,我没事——”程宜宁也感应到自己居然要命的冒汗起来,眼下继续窘迫的应道。 他见着她不知何时脑袋微垂,可是却开始紧咬着自己的下巴,仿佛是在天人交战的想着什么重要的决定。 他不过是多看一眼她裸。露的肩侧,加上她脸上的潮红立马星火燎原般的红到了脖颈上,原本白腻的脖颈连至锁骨那片就变成了魅惑人心的红粉色。 苏正卓察觉到自己的喉结不由自主的滑动了下,连着嗓眼都跟着要命的干渴起来,下一秒他已转身背对着她说道,“挺晚了,早点休息吧——”说完后早已迈开长腿大步朝外面走去。 “正卓——”她忽然在他身后出声喊道。 “怎么了?”他果然止住脚步,转身不解的问道。 然而他刚转身过来,随即就见着面前人影一晃,程宜宁不知何时已经踮起脚尖朝他脸上吻来。 两人本来就身高悬殊着,加上程宜宁此时又是赤脚站立,虽是硬生生的直吻上来,苏正卓一脸不备的,身体还是僵直在原处,程宜宁这样吃力的踮起脚尖仰脸俯上来,也只是蜻蜓点水的触碰到他的下巴上而已。 “晚安——”他见着她说完后站立回去时,立马如获重释的长舒了口气,脸上却是灿烂的如同孩童般似的。 那样简单的欢喜,眉梢眸光里,仅他一人,再无它物。 沾了那片柔软的触感,他只觉得心头跟着轰然一下,饶是前一刻再多的算计理智都跟着烟消云散。 不若就遂了心头的贪。欲! 他知道那样的贪。欲会让他步步沉沦。 可是那无穷无尽的贪。欲在他身体里时刻狂嚣着,让他不得安宁。 程宜宁鼓起勇气主动吻了苏正卓站立回去后,其实连她自己都被自己方才的主动给惊愕到了。 及至于抽身站立回去时,她还是有点懵懵呆呆的,有点分不清是方才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里的勇气。 她也不过是站立回去后迟滞了几秒钟,随即忽然察觉到前面有道阴影俯了下来,她刚下意识的抬头朝苏正卓望去,下一刻就被他的长吻给堵住了。 苏正卓的吻直接而又猛烈,带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将她的整个大脑都烧的晕乎乎的。 “宜宁——”难得隔了点呼吸的空隙,她听到他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那滔天的情。欲,她甚至疑心着自己又陷入到了想入非非的画面。 然而此时的苏正卓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他滚烫的气息无时无刻的喷拂在她的颈窝间她的胸口处,他的掌心所到之处,她的肌肤上跟着寸寸燃烧开去,立马就燃起了滔天大火。 “正卓——”她艰难的出声喊道,毕竟她虽憧憬过这样亲昵的苏正卓,然而见着他此时似乎目光都被可怕的情。欲蒙蔽上身时,动作粗鲁而有力,却又让她觉得莫名的惶恐。 他不知何时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床上放去,随即她的身上就覆压上来沉重的力道。 有过先前的经验,这次苏正卓明显就熟络了很多。 随即就将他的。。硬。抵了进去。 他的力气大的可以,程宜宁被他这样禁锢在身下,其实连稍微挪动下都艰难的可以。她觉得自己不断的被捞起煎烤,随着他有力的冲击,身上的痛楚一波又一波的接连袭来。 两人的肌肤相碰处,不一会就有淋漓的汗水滴洒出来。 那种感觉黏糊糊的,哪里都烫哪里都疼,程宜宁觉得难受的很。 然而苏正卓却像是陷入了未知的欢愉里,一直在不停的索求。而且他的体力好的惊人,就像是永远都不会疲倦似的。 程宜宁都不知道他是几时消停下来的,她甚至没有力气要去清洗上身上的汗水,混着他的浓烈气息,昏沉沉的就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觉醒来时,程宜宁果然又昏头涨脑的很,那种感觉甚至比之宿醉都要难受许多,不单是脑袋胀痛,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拆卸重组了似的。 她自己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旁边的苏正卓倒是也醒了过来。 “醒了?”她听到他睡意惺忪的问道,也就是那片刻的迟钝,没一会他脸上的睡意就褪了回去,随即苏正卓就起来了。 程宜宁轻呷了下干渴的嗓眼,轻声应了一句闭眼就想着重新睡去。 没一会似乎觉得他从房间里走了出去,她又翻了个身,想要找到个更为舒适点的姿势继续补觉。 可是没一会,程宜宁似乎又听到苏正卓进来的脚步声。 她此时渴睡的很,脑袋里混混沌沌的胀疼着,加上身体的不适,心头无端有点狂躁起来,这才不甚开心的睁眼朝声源处看了一眼。 然而,下一秒,她的脸色倒是瞬间跟着惨白了起来,原本的那点睡意立马消散全无。 ☆、第25章 因为苏正卓不知何时倒了杯水过来,正放在床头柜上,水杯的旁边则是前几天被她随手拿上来放着的塑料袋。 她看着他的唇角微抿,脸上的弧线不知何时硬朗如冰雕。 不待他开口,程宜宁忽然坐了起来,伸手就从那塑料袋里拿了其中一板药过来,快速的拿了两颗塞到自己的嘴里,之后就起来面无表情的往房间外面走去。 程宜宁从浴室里洗了把脸后回来时,苏正卓还在卧室里,只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阳台那边,背对着她正在接电话。 电话那端似乎是杨树远。 “现在国际上的煤炭价位差不多跌到谷底了,先准备买进900万。预计两个月后会强势反弹走高,合同签好后大概一个月出货,再加一个月的海上运输时间,两个月后正好到港,而且国内那个时候是电力需用最后一波的高峰期,到时候发电站那边的煤炭缺口肯定会很大。我过几天我再去趟印尼那边,和对方沟通下这笔合同的预付款方面的事情。” 苏正卓在电话里简明扼要的交代道。 程宜宁依约知道苏正卓的公司这两年来风头正盛,规模扩张的十分迅速,不过以前倒是没有听说他还开始炒国际大宗商品贸易,她大学里也念过这方面的相应课程,虽然学得没有像苏正卓那样精透专业,却也清楚着国际大宗商品贸易虽然回报率高,承担的风险性也是极高的,毕竟市场行情随时都在变化,而且因为收款的时间差在那里,往往需要垫付调动大笔的账面流动资金。 第17节 怪不得年初杨树远就说公司资金一直在吃紧,一旦涉及这种大宗贸易,如果没有雄厚的资金链做后盾,这种单子其实根本都没有去接洽的机会。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压根没有想到苏正卓的公司居然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就已经积累下如此雄厚的资金,甚至可以随时在账面上抽调动辄几百上千万的流动资金。 程宜宁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居然还打算把手头的几十万存款拿出来给他,其实完全是杯水车薪,她此时陡然想明白了其间的周转运作,自然意识到先前的自己真是无知的可以。 估计那时的苏正卓也会是同样的想法吧。 怪不得在公事上,他似乎从来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 苏正卓还在电话里和杨树远讨论着细节,程宜宁心头莫名觉得烦躁,便干脆起来去楼下了。 她本来想去厨房里随便做点什么吃的,在厨房里兜了一圈后发现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便打算要转身回到客厅里,只是耳边忽然听到楼梯上传来苏正卓的脚步声,程宜宁便又退回来,随手舀了点米在电饭锅里,走到水龙头那边反复的冲洗起来。 那米被淘洗了几次后,原本乳白色的米水没一会就变成清水了,而她却像是恍然未知似的一直在重复的冲洗起来。 隔着那哗啦作响的水流声,苏正卓由远至近的脚步依旧无比清晰的在她耳边响起。 “宜宁——我去公司了——”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背后一秒不差的响起。 其实以前的苏正卓来去匆匆,是从来不会和她细说行程的,几时走乃至几时回来,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和她并无半点关系。 眼前会这样特意过来和她说上一句,无非是因着昨晚的缘故吧。 好歹她也帮他解决了生。理。需。求,不是吗? 可笑的是她总会把情。欲上身的苏正卓误想成是真心流露的他。 她脑海里刚浮现出这样的念头,立马就觉得翻江倒海的恶心作呕起来。 “你不做饭的话叫外卖好了——”大概是察觉到程宜宁毫无反应,苏正卓继续在她背后补充了一句。她平常的确是很少做饭做菜的,加上厨艺不佳又懒得清洗碗筷,这点他倒是颇为清楚的。 “恩。”程宜宁背对着他面无表情的应了一个字,继续机械的冲洗着锅里的大米。 他像是也感知到程宜宁的疏离之意,说完后那脚步声便跟着渐行渐远了,没一会就彻底消失在她的耳侧。 程宜宁这才随手把锅往旁边一放,冲了这么久,那米粒已经被清洗的粒粒胀白起来。她茫然的看着那些米粒,好一会后才身心俱乏的回到楼上,打算继续补觉休息下。 程宜宁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她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这才随手接了起来。 “宜宁,你和正卓很久没回家里了,几时过来吃饭?”程竟兴在电话那端兴致勃。勃的问道。 “爸,正卓最近一直挺忙的,而且经常出差,可能不太有空过来——”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回绝道,心头却是莫名的泛起了一丝苦涩之意。 “这样,不过年轻人还是忙点好,证明事业上有冲劲。”程竟兴像是毫不在意程宜宁的一口回绝,反倒在电话那端朗笑了几声,似乎心情挺不错的。 “对了,宜宁,先前正卓和爸提过说接下来国际煤炭贸易会是投资热点,这阵子爸一直在关注煤炭的市场行情,而且爸听朋友说正卓的公司近阶段也在筹备大批量买进印尼那边的煤炭,你帮我和正卓确认下,现在是不是抄底买进煤炭的最好时机?”程竟兴显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继续热情高涨的解说起来。 “爸,你又不太懂跨国贸易这些的,而且你公司里连专业的投资部都没有,你还是不要插手投资这些了。”程宜宁立马就劝说起来。 “宜宁,你这就小瞧我了,上次正卓和我说的钢铁期货我试了一单大赚了一笔后,我就专门招了几个懂这方面的人才,都是有好多年工作经验的。你放心吧,爸都这把年纪了,商场上的经验还不比你多一点。”程竟兴不以为然的解释道。 “爸,我是怕你万一投资失利就麻烦了——”程宜宁依旧耐着性子劝说道。 “宜宁,爸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现在经济不景气,爸实话和你说吧,光靠维持之前的订单,一年下来,加上租金办公室费用什么的一直在上涨,公司其实是倒亏的。幸好上次买的钢铁期货那笔单子大赚了一笔,把去年和今年贴进去的钱都赚回来了。爸现在年纪大了,其实觉得管着公司也累,你和宜琳两个人又都没兴趣来公司上班。所以爸就打算这次再大手笔的投资一笔,赚了之后就把公司转让掉,到时候股份折价回来,一半给宜琳当嫁妆,剩余的一半就给我未来的外甥当见面礼,你和正卓还不早点努力让我抱上外甥。”程竟兴说到末了倒是有点埋怨的口吻上来。 “爸,你不用为我和宜琳操心那么多事情的——”程宜宁没说几句,就觉得鼻翼发酸起来。 “你有正卓在,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就是宜琳整天在外面海天胡地的疯玩着,都快大学毕业了也不知道收收心,我看她以后自己能混口饭吃都不一定容易,这些我也都不管了,只要她不给我整出其他的事情来,她交往的那帮朋友都是在社会上混混的,也没个正经工作,每次我和她一提口她就嚷嚷着说和我有代沟,一点都听不进我和你妈的话。宜宁,你要是有空的话也劝着点宜琳,你们没差几岁,兴许还有点共同话题,我就怕她交友不慎误入歧途——”程竟兴说着说着语气就不由自主的沉重了起来,显然他的确是对程宜琳的事情头疼不已。 “等宜琳毕业工作后,应该会懂事点的——”程宜宁脑海里瞬间就想到了程宜琳和之前那个叫做晓昊的男孩子的事情,她不确定程竟兴是不是知情的,一时间犹疑着想不好到底要不要告诉程竟兴这件事。 “但愿这样吧,等到她毕业后爸托人给她找份安逸点的工作。”程竟兴说时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想起正事便又继续问道,“宜宁,你还是先帮爸问下正卓,现在是不是抄底的最好时机?爸也懒得研究了,想直接跟风买入一笔好了。” “爸,你要不自己直接去问正卓吧?”程宜宁此时一想到苏正卓,便觉得胸口闷堵的很,她自然是不愿意主动打电话给他,眼下便含糊的回绝起来。 “爸也不好次次都跟着他买进,爸这一张老脸也有难为情的时候,而且投资这种事本来就是高风险的事,他没有主动和爸聊起,爸要是这么直白的去问他,万一亏了他可能会自责都是他推荐的缘故——当然万一真出现这种情况,爸肯定是不会怪他的,这种事就是不好说,所以爸不想直接问正卓,不过你去问正卓就不一样了——”程竟兴在电话那端尴尬的轻咳了下。 程宜宁便立马明白了程竟兴替苏正卓顾虑的缘由,可是她自己又实在不愿意打电话给苏正卓,想起早上苏正卓在电话里和杨树远探讨的内容,眼下她便依样画葫芦的复述起来,“我早上是听正卓提起过公司要买入九百万的煤炭,是印尼那边的公司。听他的意思,两个月后会强势反弹的,到时候再抛掉就好了。” “果然和我了解到的信息完全一致,爸只是不太放心想再次确认下而已,那就没事了。”程竟兴在电话那端立马如释重负的应道。 “爸,你要是真要买的话,还是先少买点吧,现在的市场行情随时都在变,正卓也不一定次次都预测准确的。”程宜宁不太放心的补充起来。 “爸会有分寸的,你放心好了。不过宜宁你帮我问下正卓,他合作的印尼那家供应商的联系方式,爸也直接联系那家好了,免得中间再去调查对方的资质国际信贷额度什么的。”程竟兴挂电话前又再三交代道。 程宜宁挂了电话后,睡意自然全无。她自己对着手机屏幕,好久都没有拨出去苏正卓的号码。 她是不愿意主动打电话给苏正卓。 程宜宁坐在床沿上,想了好久还是毫无头绪,视线里无意间瞥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戗掉了好几个,而且好几个指甲都有轻微的毛边出来,估计是挠到了什么才会这样。她自己还没回想多久,又觉得自己心浮气躁的厉害,便又起来走到阳台上去吹会风,她刚走到阳台上,蓦地想起来她可以打给杨树远问问看,想到这时,程宜宁立马就回去房间里拿手机打电话给了杨树远。 苏正卓刚到办公室里,杨树远就径自跟过来了。 “正卓,我们这笔买卖做大了点吧?两个月后的市场行情谁说得准,这风险太大了!”先前在电话里杨树远就和苏正卓激烈探讨过的,不过两人意见相左,难得等到苏正卓了,杨树远立马就过来继续探讨起来。 “任何的利益都是和风险成正比的,从我们做第一笔跨国贸易时我就说过的,你应该不需要我再逐字解释下这么简单的原理吧。”苏正卓坐定后就顾自打开电脑查阅邮件起来,丝毫没有受到杨树远的干扰。 “话是这么说,不过——”杨树远知道自己不论口才和思维都不如苏正卓,虽然说到一半就卡在那里应不上来,然而那语气还是硬邦邦的毫不服软。 “宜宁怎么打我电话了?”他本来就词穷卡在了那里,只得无聊的看了眼手机屏幕,随即看到程宜宁的电话,杨树远这才颇为狐疑的朝苏正卓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杨树远刚朝苏正卓打量了下,忽然察觉到他的脖颈处居然有道隐隐约约的抓痕,上面还轻微的泛红着,无一不是提醒着他,这是道颇为新鲜的抓痕。 依着苏正卓的个性,怎么可能会毛手毛脚到把自己的脖颈上挠出一道抓痕来呢,而且这个位置也绝不可能是刮胡刀弄上去的。 那么剩下来的结果也就只有一个了,妥妥的就是程宜宁的杰作吧! 杨树远笃定的得出这个结论后,立马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前阵子自己在商场里偶遇程宜宁不小心说漏嘴的那次,要是被苏正卓知道是他说出去的,依着苏正卓的性格,估计他的下场会有点小糟糕。想到这时,杨树远便一脸探究的问道,“你和宜宁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杨树远问归问,心头倒是莫名的做贼心虚起来。 ☆、第26章 “没有。”苏正卓面无表情的应道,说时那目光若有若无的朝杨树远看了一眼,眸光暗敛神色肃谨,仿佛是在狐疑杨树远好端端提这个事情的由头,不过随即他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浏览起邮箱里积压的邮件。 “哦,那就好。”杨树远无端跟着松了口气,话说他明明都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眼下苏正卓的视线不过是朝他身上停搁了下,他居然就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立马狂飙了上来,连着心跳都骤然加速很多。 毕竟同窗三年加上一起创业三年,好歹两人也算的上是两肋插刀的好朋友了,苏正卓虽然平常看着难以接近了点,对于他杨树鹏倒是很少会有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上来。 然而,就在刚才的一刹那,杨树远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种滋味。 冷面虎的称号果然是名不虚传。 话说他去夜。店里碰到胸大腰细外加肤白貌美的萌妹子时定力都没有如此不淡定过。 “平常心,平常心——”杨树远想起以前大学时追的《士兵突击》里的台词,一边鄙视着自己一边又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起来。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淡定回去了,杨树远这才随手按了接听键。 “宜宁——”他刚笑眯眯的开口喊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杨树远无端觉得前方立马有道视线扫了过来,那种逼仄压迫的感觉明显是先前苏正卓的视线扫射过来的完美重合,也不知道他这一声称呼是喊得过于亲昵了还是怎么的,毕竟人家的老公在边上竖着耳朵逐字不落的旁听着,杨树远陡然间就已切换到中规中矩而且非常官方的语气问道,“找我什么事?” “树远,我有点事情想问下你,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电话那端的程宜宁明显没察觉到杨树远心头的这点小九九,刚接起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方便啊——”杨树远心里本来就想着他的那点破心事,眼下刚听程宜宁说了几句,他随口应了一句又不由自主的朝苏正卓的方向望了一眼。 结果悲催的是,他刚抬头,就直直的撞上了苏正卓的视线,那种迎面而来的寒意无端让杨树远浑身上下都跟着一凛,立马就凉快了下来。 “说方便其实也不是很方便——”杨树远多少也顾忌苏正卓在边上听着,便改口模棱两可的应道,心里却是立马默念吐槽起来,不过就是接个你老婆的电话神色用得着这么吓人么,想当年程宜宁没有成为你的老婆之前,那可是我杨树远的铁杆小跟班,我那是尊重宜宁的选择这才故意让着你,要不然就依我杨某人的魅力,哪里还轮的着你苏正卓来老牛吃嫩草! “额——那我要不要晚一会再打给你?”程宜宁有点听不懂杨树远这会到底是方便还是不方便,有些迟疑的问道。 “你先说什么事吧。”杨树远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在心里吐槽太久了,眼下早已收回心神正儿八经的问道。 “是这样的,我听朋友提起过你们公司近期要买入印尼那边的大宗煤炭,你方便不方便告诉我对方公司的联系方式,最好有个联系人的邮箱或者电话。” “你问这个干嘛?”杨树远明显诧异的问道,毕竟程宜宁鲜少会问起他们公司的事情。 “我朋友托我问的,我也就帮着问下而已。”程宜宁含糊的应道。 “这样啊,我现在手上暂时还有点急事要处理下,几分钟后回个电话给你。”杨树远略一思索后开口应道。 “恩,好的,那你先忙吧,我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程宜宁立马回道。 等到程宜宁挂了电话后,杨树远这才一脸诧异的问道,“正卓,怎么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宜宁都开始关注煤炭市场起来了,而且她居然说是听朋友提起公司近期要买入国外的大宗煤炭,反倒不是听你提起的,那她如果真的要联系方式的话问你就可以了,干嘛要打电话给我呢?”杨树鹏这人本来就略为话唠,说到末了居然还不可思议的自言自语了起来。 “她既然问了,你就发下给她好了。”苏正卓说时视线这才从电脑屏幕前挪了过来,神色寡淡的提议道,声音如常,一点都听不出他此时的心情是好是坏。 “可是她朋友不会真去联系印尼那边的供应商吧?这好歹也算是公司的机密信息了,要是她朋友正好是咱们的竞争对手,藏的够深忽悠宜宁,我们还双手奉上供应商的联系方式,这不是自己犯浑找抽么?”杨树远自以为面面俱到的反驳道。 “她不会有这样的朋友的。”苏正卓依旧神色寡淡的应道。 原本在这笔投资上最为上心的苏正卓都发话了,杨树远倒是也不再坚持,而且想想的确也有道理,便跟着点头说道,“应该是吧,宜宁好像交往的朋友也不是很多,我印象里只有一个咋呼呼的周小蕾而已,前阵子似乎调到信贷部了,也在跟我们公司的贷款,估计是她银行里有业务需要,这才明着暗着查我们的资信吧。那我就过去把联系信息发给宜宁了。” “恩。”苏正卓继续应了一声,之后才开始回复邮件起来。 有了苏正卓的应允,杨树远随即就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从名片夹上翻出对方的联系方式,开始发短信给程宜宁。 程宜宁挂了电话后,总觉得今天的杨树远不像平时那样爽快说话有点怪怪的,她本来还担心着不一定能顺利要到印尼那家供应商的联系方式,毕竟这也算得上是公司的机密信息了,如果被竞争对手知道的话,就意味着原先谈妥的价格甚至交期什么的都会发生大变动,对于他们公司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可是印象里爸爸几乎没有拜托求过自己什么事情,如果连这么点小事她都帮不上的话,她甚至想不出来待会要怎么和爸爸解释才好。 程宜宁对着手机屏幕发呆起来,未料到没一会后她就收到了杨树远的短信。 上面联系人的邮箱和号码都写的一清二楚。 “多谢了!”程宜宁没想到杨树鹏虽然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发的倒是极为快捷,眼下便立马快速的回复了几个字后,心里这才莫名的舒了口气。 毕竟,她至少可以交差了。 程宜宁发给杨树鹏后又迅速的把短信转发给了程竟兴。 程竟兴随即就回复过来收到,显然就是一直干等着程宜宁的回复。 一上午就忙了这么点事,程宜宁发完短信后还是觉得心头空落落的,那种感觉似乎无时无刻都在侵蚀着她的心神,让她不得安宁。 程宜宁觉得心头发堵的厉害,便又打了个电话给周小蕾。 “妞,我难得调休加请假凑了几天假期,下午就动身出发了,没想到早上一觉睡过头了,现在抓紧理行李,你要是没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的话晚点再打给我。”周小蕾快言快语的说道。 “你要去哪里旅游?”程宜宁先前都没听周小蕾提过,继续奇怪的问道。 “去海滨城市啦,这几天被李晓嫒差遣的团团转,而且天天回来深夜加班写报告,老娘受不了李晓嫒,干脆直接请假出去玩啦,老娘不陪李晓嫒玩了,她那么喜欢往企业跑,就让她找其他的同事写报告看看!”周小蕾气嘟嘟的应道。 “你是跟团的还是自助的?” “跟团太不自由了,我是自助的。”周小蕾随口应道。 “我正好也在家里没事干,小蕾你等我下,我跟你一起过去。”程宜宁眼前只想着找个由头不要呆在家里就行,眼下突然决定说道。 “这大热天的,我是孤家寡人闲得蛋疼才跑出去的,而且买的还是大巴票,你确定你要和我一起去?” 第18节 “恩。我反正在家里闲着没事干,那我待会在车站那边等你。”程宜宁说完后就挂了电话,开始去整理行李起来。 她这个决定仓促的连她自己都料想不到,而且又怕太晚过去买不到和周小蕾同一班次的汽车票,程宜宁回到楼上卧室里胡乱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放在手提袋里就急冲冲的出门了。 苏正卓晚上回去的时候,见着程宜宁卧室的门大开着,他不经意的朝里面看了一眼,居然见着里面空无一人。他心头觉得有些奇怪,便又去浴室里看了下,依旧没有看到程宜宁。他便又疾步回到楼下去厨房里看了下,然而依旧没有看到程宜宁的身影,唯有一口锅孤零零的放在那边,他近步上前看了下,那锅里的米粒已经胀白的厉害,他随手捞起几颗轻轻捏了下,那米粒就被碾压碎成了米粉状,显然这米粒已经浸泡吸水太久了,估计就是他早上离开时淘的。 苏正卓心念一动,又重新疾步回到楼上卧室里,可是程宜宁出门常用的行李箱都还在原处放着,房间里也没见着少任何东西,仿佛她不过是心血来潮的出门散步去了似的。 可是这大半夜的,她会去哪里? 苏正卓想到这时,便拿出手机去拨打程宜宁的号码。 那边却是传来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他刚听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许是黑夜寂寥的缘故,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偌大的住处里逐渐急促起来。 苏正卓又回到楼下,在客厅里干等着。 可是他一直干等到第二天早上,程宜宁都没有回来。 苏正卓再次看了下腕间的手表,还是早上七点多而已,他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看手表了,苏正卓自然知道这样干等着多半是毫无结果,毕竟已经熬到白天了,他这才拿出手机先去打了程竟兴的电话。 “爸,我出差刚回来,家里没看到宜宁,她有没有去你那了?” “没有啊,宜宁要是过来的话肯定会提前打我电话的。现在白天热,她估计是早起出去买东西去了吧。”电话那端的程竟兴睡意朦胧的应道,显然并未将苏正卓的问询放在心上。 苏正卓其实也知道程宜宁不太可能会去程竟兴那边,挂了电话后便又翻出老同学的号码,辗转问到李晓嫒的手机号码。 “正卓,什么事?”李晓嫒显然是存着他的号码,才一接起来就问道。 “我想问下你同事周小蕾的手机号码。”苏正卓说时微不可微的蹙了下眉毛。 “周小蕾休假去了,你找她干什么?”作为女人的直觉,李晓嫒立马颇为警备的问道。 “有点小事问下她而已,你发下她的号码给我吧。”听到周小蕾休假去了,苏正卓的心头倒是莫名安定回去了,眼下继续不动声色的问道。 拿到周小蕾的电话后,苏正卓立马就拨打电话过去。 可是却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苏正卓努力深呼吸了下,不至于让自己的情绪太差,虽然知道周小蕾的电话关机中,他还是一直机械的拨打过去。 周小蕾和程宜宁住在一个标间里,反正是自助游,行程自由,她早上懒洋洋的醒来开机时,骤然看到手机上有107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她这才深呼吸了口气,夸张的对隔壁床的程宜宁嚷嚷道,“好家伙,哪个神经病的这么有耐心居然打我这么多个电话——老娘要告他骚扰罪!” 她话音刚落,就见着手机铃声又神奇的响了起来,“这神经病居然又打过来了,看我不好好训他一顿,老娘不发威真当老娘是病猫啊——”周小蕾杀气腾腾的说道。 “小蕾,万一是苏正卓的话你就说没和我联系过——”程宜宁其实这一晚都没怎么睡安稳,她本来就醒着,听到周小蕾的话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忽然开□□代道。 “难道是苏正卓?”周小蕾奇怪的问道,又想起程宜宁忽然要跟着自己跑出来,她是聪明人,立马就明白多半是程宜宁和苏正卓闹别扭了,不等程宜宁回应她就接起了电话。 “周小蕾,我是苏正卓,宜宁昨晚起就没回家,电话又打不通,她有没有和你在一起?”电话那端果然传来苏正卓的声音,语气生冷,不过饶是如此,周小蕾也听得出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心头的无名火气。 “我前阵子工作忙的昏天暗地,现在休假去了,宜宁都已经好几天没联系我了。你怎么连自己老婆的行踪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周小蕾本来就看苏正卓不怎么顺眼,眼下故意一脸吃惊的问道。 苏正卓自然察觉出周小蕾的敌意,只是刚听到她的答复,前一刻听到电话终于被接起的欣喜荡然无存,他只觉得心头蓦地沉了下去,连着呼吸都没有缘由的急促起来。 ☆、第27章 电话那头的苏正卓沉默了几秒后,这才开口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宜宁平常会去的地方?” “她结婚后都很少出来陪我逛街什么的,我怎么知道她平常会去哪里?好歹你们都结婚三年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清楚她常去的地方吗?”周小蕾难得有机会数落下苏正卓,眼下继续无比夸张惊讶的问道。 “我——不是很清楚。”苏正卓似乎颇为艰难的应出声。 “算啦,反正就宜宁那性子,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我现在在度假,就要出发去下个目的地了,你再去问问别人看吧。”周小蕾机关枪似的说完后就挂了电话,之后意气风发的对程宜宁说道,“你那学长叫杨什么来着,哦对了,是叫杨树远吧,别看他在其他场合狐假虎威的人模人样,一到苏正卓面前就立马变成一只大病猫了。什么叫魄力,老娘这才叫魄力,你但凡有我的一半泼辣,就肯定能把苏冰块吃得死死的!” 周小蕾说归说,还对着程宜宁做起了鬼脸来。 程宜宁本来是有点心事重重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活宝,倒是不由自主的被逗笑了起来。 “这才对嘛,我们出来是旅游的,又不是出来愁眉苦脸的。还好昨晚入住只用了我的身份证登记,我倒是要看看苏冰块这次会不会担心你!姐今天上午带你去吹吹海风,傍晚咱们去农家乐,记住,今天是咱毕业后的第一次闺蜜游,什么苏冰块的破事都给我抛到脑后去!” “知道啦!”程宜宁说完后便也起来去浴室里洗漱了。 苏正卓被周小蕾挂电话后,他没一会就出门了。除了周小蕾之外,他的确是想不出程宜宁其余朋友的联系方式。 他自己想得毫无头绪,便干脆直接开车去了程宜宁工作的图书馆。 正是暑假的时间段,他这样一路重踩油门飙到程宜宁工作的那所大学里,平常半小时的路程硬是被他十几分钟就开到了。 他停好车后就径自往图书馆那边疾步走去,那图书馆的大门有近二十来米的高台阶,他一路都是三步并两步的上去,也不知道是步伐急促的缘故还是怎么的,苏正卓只觉得每上去一个台阶,明明离她平常工作的楼层愈发近了,心头却是毫无缘由的绷紧起来,好似一不小心就会猝然断裂。 苏正卓脚长步伐又大,二十多米的台阶,他没一会就走到了图书馆的正大门前面,可是随即他就看到了玻璃大门前面高挂的大锁,旁边还端端正正的贴着一张a4大小的公告,上面是图书馆闭馆和开馆的时间。 今天才是闭馆的第四天而已。 苏正卓透过那透明的玻璃大门,见着里面宽敞的一楼大厅里寂静如斯,这样在烈日下疾步过来,骄阳当头,一瞬间他的手心立马跟着沁出了冰冷的手汗,湿湿腻腻的,在他的心头缓缓钝钝的侵蚀进来。 苏正卓不知何时转身靠在了那把大锁的玻璃门上,那锁比市面上的普通型号都要大上许多,两端的不锈钢粗链子则是顺直的垂荡下来,偶尔在烈日下泛出刺眼的光芒。他这样直挺挺的靠上去,全身的大半力道都靠在那把突兀的大锁上,而他竟然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咯着背上似的。 他没靠多久,又从口袋里摸索了下掏出烟来点上。 苏正卓抽到第二支烟时,这才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了小七,“小七,我联系不上宜宁,你帮我立案顺便调集警力去找下——” “老大,你也知道最近天灾*的意外特别多,昨天又有个厂房发生恶意报复的火灾,我们局里都忙得焦头烂额了,你要是和嫂子有点家庭矛盾,就自行解决不要浪费我们的人力啊!”小七年纪和苏正卓差不多大,他显然不相信苏正卓的话,在电话里开玩笑道。 “我确实联系不上宜宁,小七,你赶紧帮我安排下警力——”苏正卓说完后立马又长长的吸了口烟,仿佛这样便能掩盖些什么。 “嫂子该不会真的联系不上了吧?距你和她失联已经多久了?”小七此时才听出事态的严重性,早已一本正经的开口问道。 “大概近二十个小时了。” “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不够立案的条件。那你有去找过她的家人同事朋友吗?”小七紧接着问道。 “我问过了,都没有结果。不过找宜宁的事情,我不希望太张扬。”苏正卓说时又猛地吸了口烟进去,那种闷涩的苦感,瞬间就传遍了他全部的心神。 “我知道。”小七凝重的应道,毕竟以苏正卓现在的身家和影响力,若是被散播出去程宜宁失联的消息,若是被恶意之人利用了,反倒会让程宜宁的处境愈发变得危险起来。 “我把宜宁的身份证号码发给你,你先查询下她昨天到今天的出行和酒店住宿记录——如果能查到记录,应该是我多虑了。” “恩,我立刻登陆下系统查询下。”小七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小七的电话就回过来了。 “我查过火车飞机都没有她的出行记录,也没有酒店的住宿记录,不过也不排斥是她乘坐大巴出行或者租住的不正规的小旅馆的缘故,当然这些都是基于正常乐观的判断。”小七在电话那端汇报道。 “我知道了,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如果还没消息的话我晚几个小时再打你电话。”苏正卓说完后就挂了电话,重新迈开长腿朝他自己停车的地方大步走去。 他刚坐进车内,又打电话给了赵慧珍,依旧未果。 苏正卓坐在车内,看着外面街道上来去匆匆的行人,只觉得心头从来没有过的茫然。 程宜宁毫无预兆的就从他的世界里蒸发了。 他甚至疑心着昨晚回去到现在,只是他自己平常设想的最糟糕的一个梦魇而已。 他坐在车里想了好一会后又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他是实在想不出程宜宁平常会去的地方,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似的乱撞门路,就这几个小时里,他甚至把和程宜宁以前拍过婚纱照的地方结婚时的那家酒店乃至一起走过的公园都去找了个遍,依旧没有看到程宜宁的身影。 这半天时间下来,他身上的汗一直在外冒着,然而被那明晃晃的烈日一烤,没多久就被又晒干回去。 他一连跑了大半个a市,还是毫无头绪。 直到杨树远的电话打了进来。 “正卓,你今天怎么回事,他们都联系不上你?”杨树鹏奇怪的问道。 “宜宁有去找过你吗?” “她没来找过我啊!”杨树鹏以为苏正卓还惦记着昨天的那通电话,立马一脸撇清的应道。 “我记得你和周小蕾还算相识的,你知道她这几天去哪里了吗?”找了这么久,苏正卓心头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可是还是不甘心,想着最后一次求证下。 “她呀,好像前阵子工作忙疯了,这几天去旅游了。”杨树远漫不经心的应道。 “你知道她去什么地方旅游了吗?”苏正卓接着追问道。 “她好像和我提起过的,不过我记得不太清楚,让我想想看——对了,她好像是去长屿天玩了,那边其实一点都不好玩,这个季节也只有像周小蕾这样的傻逼才会过去晒太阳——” “我知道了。” 杨树远还没念叨完,就被苏正卓毫无预兆的挂了电话。 靠!真是莫名其妙! 杨树远看着暗回去的手机屏幕,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苏正卓挂了电话后,立马往a市汽车站的方向开去。 幸好酷暑时长途汽车票并不热销,等苏正卓赶到汽车站后立马就买了张快要开出去的大巴票。 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他又继续辗转去坐直达当地旅游景点的大巴票。 从昨晚回去通宵到现在,他其实滴水未进,可是竟然丝毫不觉得饿,也不觉得困乏。唯有身上的衬衫不知道汗湿了多少次又被高温炙烤干去,穿在身上,散发出明显汗馊的味道。 程宜宁上午和周小蕾其实一直宅在酒店里。 周小蕾豪言壮语归豪言壮语,一看到外面*的烈日又心生怯意,嘟囔着说道,“宜宁,我肯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来这边旅游——” “出来走走也挺好的,我挺期待晚上住的农家乐那边,那边靠近山脚下,应该会凉快点。”程宜宁说时开始动手整理行李起来。 长屿天算得上是当地最出名的旅游景点,酒店生意火爆的很,幸好周小蕾过来前做了攻略提前几天就订好了酒店。她们晚上要住到下家去,这边在中午前要办理退房手续。 “说得也是。明天我们就去下个景点了,下午还是去海滩上逛下吧,好歹也算是来过了。”周小蕾附和道,两人说走就走,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行李就去办理退房手续了。 等她们到沙滩那边的时候,视线范围内居然没见着几个人。 “没想到有人比我们还耐晒,居然比我们早出来——”程宜宁看到不远处的帐篷下似乎有个人慵懒的躺在长椅上,她也炯炯有神的说道。 “走,咱们去会下到底是何方英雄——”周小蕾豪爽的应道,说时已经走在了前面。 毕竟这沙滩上就那一顶大帐篷最为招摇,程宜宁站在太阳底下刚晒几分钟就觉得晕乎乎起来,便也跟在周小蕾身后想去蹭下那顶帐篷下的阴凉。 只是等她走近后,本来是随意的朝帐篷里的陌生人带了一眼,下一刻立马无比惊讶的打招呼起来,“唐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宜宁,好巧——”原本闭目躺椅上纳凉的唐屿安这才懒洋洋的起来,他此时光着上半身,下面也只穿了条凉快的花短裤而已,一段时日不见,他似乎也晒黑了不少。 “你不是去国外了吗?”程宜宁继续惊讶的问道。 “刚回来不久。我朋友又硬拉着我来这里,反正都是晒晒日光浴而已,也没多大区别。”唐屿安闲闲的应道。 第19节 被他这么一说,程宜宁才察觉到旁边还有个闲置的躺椅和两张便携式的座椅,而且边上居然还有水果冷饮放着,显然方才他是有朋友在这里一起的。 “宜宁,原来你们认识啊——”周小蕾见状就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顺手从果盘上拿了片切好的西瓜吃了起来。 程宜宁见周小蕾还得要歇一会,她自己在烈日下晒了一会,也觉得有点昏沉沉的,便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了下来,想着休息一会再回去。 苏正卓到了这边旅游景点后随即向导游了解了下这边游客常去的第一个旅游景点,告知是最负盛名的沙滩时,他便直往沙滩的方向过去。 远远望去,沙滩上似乎没几个走动的人影,苏正卓心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泄气,他想着都到这了,便继续走近寻找起来。迎面碰到的那几个都是陌生人,他环顾了下帐篷那边似乎还有几个人,就打算过去问询下。 只是他刚走到帐篷那边时,脸上的神色瞬间阴霾了下来。 周小蕾吃了两片西瓜后,陡然觉得面前有人影晃动,她随口说了句,“唐先生,你朋友回来了——” 下一秒却是无比惊愕的喊道,“苏冰块,你怎么过来了?” 她这么一出声,原本坐在旁边靠椅上昏昏欲睡的程宜宁也跟着惊醒过来,下意识的抬头朝面前的身影望过去。 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狼狈的苏正卓,脸上晒得黑亮亮的,那汗水混合着尘土什么的直流下来,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原本好看的丹凤眼不知为何充血通红着,身上的衬衫沾了汗水紧紧的濡贴在身上,就连头发也是湿漉漉的像是刚被雨水浇过似的,那汗水偶尔在太阳光下泛折出晶亮的光。 她见着他唇角紧抿,唇上其实也早已干渴的裂开起皮了,而他似乎恍然未觉似的,就这一会的功夫,脸上早已阴沉愠怒的山雨欲来。 ☆、第28章 程宜宁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神色平静,像是丝毫没有留意到面前神色愠怒的苏正卓。 倒是唐屿安不知何时悠闲的站立起来,踱步到苏正卓的面前,颇为随意的打招呼起来,“苏先生,你看起来挺渴的,要不先喝杯冷饮消消暑气吧?”他说时目光往旁边小桌上放着的冷饮象征性的看了一眼,明显是身为主人身份的招呼起来。 苏正卓也说不清自己此时的感受,刚看到程宜宁安好的刹那,不可否认,心头一直紧绷的某处终于安心回去,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从未有过的感激起来,毕竟没有出现他自己猜想的最糟糕的结果。 可是也就是那片刻的安心回去,苏正卓随即就看到边上闲适的唐屿安,光着上半身穿着条花短裤,显然程宜宁是和他一起出来同游的,他只觉得心脏不知何时又剧烈的收缩回去,立马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牵扯着生疼起来。 那种痛觉太过于真实,却又真实的仿佛是陷入了未曾有过的梦魇里似的。 “不必了。”苏正卓神色清冷的回绝道,下一刻已经旁若无人的疾步过去走到程宜宁身边,明知道旁边唐屿安和周小蕾的视线无一不是盯着他转,他还是身子半弯,明显央求的开口问道,“和我回去吧?” “你自己回去吧,这里挺好的,我要在这里多玩几天。”程宜宁想也未想就一口回绝道,脸上的神色从未有过的疏离起来。 “苏正卓,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和宜宁偶遇上了,事情一多就忘记和你说一声了——”边上的周小蕾也看出苏正卓的脸色难看至极,不用多想,他此时的狼狈模样就是拜她的假消息所赐,而且被他那充满寒意的目光一扫,周小蕾觉得自己和程宜宁无端有种被捉。奸现场的即视感,虽然她仅仅是带着她出来散下心看下沙滩而已,她也不想在风度翩翩的唐屿安面前闹笑话,眼下便打哈哈起来。 “早点回去吧,傍晚这边可能会受到台风影响。”这么多年下来,苏正卓从来没有如眼前的词汇匮乏过,顿了一小会后才接上去说道,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心底深处硬挤出来似的。 他是听到他自己的声音继续诡异的冒了出来。 “台风?不可能吧?我出来前看过天气预报的,台风这次不是从这边登陆的——”周小蕾一脸不信的反驳道,说时又特意望了下外面明晃晃的大太阳,心头默念着原来苏冰块的智商也不过如此,对着骄阳烈日居然还胡扯到台风神马的,这智商也真是太捉急了。 “苏先生,宜宁说了想在这边多玩几天,难得过来一趟,要不你也不用急着回去,一起在这边多玩几天如何?”唐屿安说时已经走到了苏正卓面前,嘴角边颇有深意的扯起一丝笑意,就像是特意为着远道而来的苏正卓才展颜一笑似的。 “不劳唐先生多虑。”面前有唐屿安和周小蕾在旁边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也不好和程宜宁多说什么,应完后便转身离开了。 “这苏冰块多半是闲得蛋。疼吧?”周小蕾原本以为苏正卓这样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至少还会有点表示,没想到还没说上几句,他就转身离开了。看着苏正卓随即离开的背影,她也继续在心头暗戳戳的评价起来。 等苏正卓离开后,三人倒是陷入了莫名的沉寂中。 唐屿安偶尔漫不经心的说上几句,生怕冷场过度的周小蕾也只得陪着干聊了几句。 说也奇怪,苏正卓离开后不久,原本高悬的大太阳不知何时居然慢慢隐退回去了,空旷的海滩上随即掀起阵阵海风,不同先前的热风,此时刮来的海风风势湍急,将那沙滩上的细沙卷起一片,视线里只见着狂沙做舞,空气中还带着点海水特有的咸味。 是起大风了。 “靠,该不会真的是被苏冰块那乌鸦嘴说中了吧?”周小蕾难以置信的看着沙滩上原本深深浅浅的脚印在大风过后立马就复原成光洁平坦的一片,难以置信的说道。 “小蕾,我们要不先回去吧?”苏正卓走后一直沉默的程宜宁这才开口说道,她说时神色平静无异,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苏正卓的影响。 “恩,好的。”对着突然刮起的妖风,饶是向来女汉子自称的周小蕾也有点不淡定了,立马点头同意了。 “唐先生,那我们先回去了,再见。”程宜宁礼节的和唐屿安告别后,便和周小蕾一起回去了。 苏正卓走出沙滩的区域后就打了个电话给张茹,让她立马查询下周小蕾的个人信息。 幸亏周小蕾先前刚调任到信贷部也处理过他们公司的对公业务,张茹查询起来也不是很困难。 有了周小蕾的基本信息后,苏正卓立马就打电话给小七了。 “嫂子有消息了吗?”小七刚接起电话就明显担忧的问道。 “恩,我已经找到她了,在长屿天这边。我要在这里呆上一二天,我发了个宜宁朋友的信息给你,她叫周小蕾,你帮我查询下她今晚订的入住酒店。”之前看到周小蕾时,苏正卓就立马想明白了先前查询不到程宜宁入住记录的缘由,他看出程宜宁不想回去的打算,便突然改了主意。 “长屿天?中午气象预报上刚提到台风改了路径,估计傍晚会在长屿天的隔壁城市登陆,长屿天靠近海滨,即便台风不是从正面登陆,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估计待会当地各相应部门都要紧急准备防洪工作了,游客也要被紧急疏散,你自己小心点——”小七叮嘱道。 “恩。”苏正卓简短的应道。 小七没一会就查到了周小蕾订的晚上入住的酒店地址,苏正卓眼下反正也没其他的打算,便直接打车去了周小蕾晚上准备入住的酒店地址。 程宜宁和周小蕾到达第一个入住的酒店拿了行李后,周小蕾热衷着要买很多当地的土特产带回去,那土特产就在离酒店不远的批发市场上,周小蕾还是心热热的要去采购一番。 程宜宁倒是没有心思采购这些,她自己行李本来就不多,周小蕾却是有个超级大的行李箱,出去逛街其实是相当不方便的。 “小蕾,要不你行李给我,我先去晚上入住的酒店那边。你自己买好东西了再直接去酒店找我就成。”程宜宁提议道。 “也行。”周小蕾本来也苦恼自己的行李碍手碍脚的,眼下程宜宁主动提及把她的行李先带去晚上入住的酒店那边,她立马爽快的答应了,而且考虑到程宜宁要先过去入住,她临走前又把自己的身份证也给了程宜宁。 两个酒店位置离的很远,程宜宁也懒得查询路线,直接打的过去了。 程宜宁刚到酒店,外面就毫无预兆的下起了倾盆暴雨,连着天色都跟着云雾诡谲气象大变,她有点担心周小蕾,又立马打电话给了周小蕾。 “小蕾,待会等雨势稍微小点了,你赶紧先过来酒店这边。” “宜宁,我知道的。我这刚逛不久呢,大家都在避雨,可是感觉这雨一时半会的小不了。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多事出来瞎逛了。”周小蕾在电话里开始埋怨自己起来。 “你也不用急,反正等雨小点再说吧。”程宜宁安慰道。 “恩,知道了。”周小蕾闷闷的应道。 挂了电话后,程宜宁这才到酒店前台那边办理入住手续,她拿的是周小蕾的身份证,本来还想着解释一番的,不过那前台接过去懒洋洋的没有细看,就递了单子让程宜宁填写下信息。 “205。”那前台说时递了张房卡过来。 “能不能换间楼层高点的房间?”程宜宁怕吵,继续问道。 “楼层高的只有806了,不过是靠外面马路那侧的。”那前台一脸无所谓的应道。 “那就麻烦帮忙换成806吧,谢谢。”程宜宁想着高层总会安静点的,便让前台换了张房卡给她。 程宜宁左手拎着自己的一袋换洗衣服,右手推着行李箱就往电梯那边走去。到了房间后,她也累得出了一身的臭汗,便又起来去浴室里快速冲了个热水澡。 苏正卓比程宜宁早一个小时就到了酒店这边,他本来是径自去前台那边要开个房间的,未料到被告知房间早已经爆满了。苏正卓便干脆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干等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这样干等下去有什么意义,可是除此之外,他似乎也想不到其它的法子了。 程宜宁刚到酒店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看到她了,不过奇怪的是周小蕾却没有和她一起过来。而她显然是没有看到他,顾自就去前台那边办理了入住手续。 他原本是想立马上前跟过去的,可是还未走到她的身边,脚步却又僵停在了原处。 他不知道他要和她说些什么。 就这一会的功夫,程宜宁已经麻利的拿了房卡坐电梯上去了。 苏正卓杵在原地良久后,脑海里闪过方才程宜宁更换房间时说的房间号,这才过去按了电梯上去。 程宜宁刚洗好澡出来时就听到了敲门声。 她下意识的把身上松垮裤的浴巾裹紧了点,又随手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这才径自去开房门。 其实外面依旧暴雨肆虐,就连那紧闭的窗门都被狂风震的簌簌作响,她没料到周小蕾这么快就回酒店了,估计也是淋的够呛。 “这么快就回来了?”程宜宁开门时下意识的开口说道,。 下一刻,她的脸色立马就怔仲在了那里。 “你怎么过来了?”她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下一秒反应过来便立马要去关回房门,然而他的动作更快,她刚伸手去关房门,他早已身子前倾,整个右手下意识的挡在门框上,她这样大力道的关门过去,那门边砰的一下砸在他的右手胳膊上,而他像是恍然未觉似的,右手依旧一动不动的抵在那里。 ☆、第29章 程宜宁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头本就积压已久的无名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也不管苏正卓的胳膊有没有放在门框那里,她依旧拼尽全力要将那房门关上。 苏正卓见着她奋力的去推那房门,脸上都憋得涨红起来,他看门口还有点缝隙没有合上,立马探脚进来卡在房门和门框上,程宜宁便一点都撼动不了。 程宜宁还是一言不发的,继续不管不顾的要去把那房门给关上。 然而两人的力气悬殊摆在那里,加上她原本就穿着酒店里的一次性拖鞋,苏正卓这样用力一推进来,她猝不及防的倒是后退踉跄了几步。 她还来不及继续上前去堵着房门口,苏正卓已经疾步挤了进来,下一秒就眼疾手快的关好了房门。 许是觉得体力上和苏正卓去拼个输赢根本不现实,察觉到这个事实后,程宜宁干脆就冷着一张脸转身回去坐到里面的大床上,完全把骤然出现的苏正卓晾在了一边。 “宜宁,我们谈谈吧——”他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侧,艰难的开口说道。 程宜宁垂眸望向脚边的厚地毯,依旧沉默着没有搭理。 显然,她是预备着就这样和他冷战下去的。 外面依旧狂风大作,多半是附近的广告牌被吹得松动了点,被那狂风一刮,就时不时的发出砰砰撞击的巨响,玻璃窗外暴雨如注,到处都是扑簌作响的风雨声。 还没过上几分钟,外面原本还有点亮堂的天色瞬间就晦暗黑沉了下去,气象诡谲的犹如电影屏幕上的特效似的。 在那片漫天的喧嚣噪音里,房间里却是愈发可怕的寂静着。 直到程宜宁的手机铃声响起,这片压抑的寂静才被骤然打破掉。 是唐屿安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端叮嘱了下程宜宁呆在安全的地方,切勿出去。 程宜宁简短应了一声后就挂了电话,随即又打了个电话给周小蕾。 “小蕾,你现在在哪里?”程宜宁看出这台风的势头越来越猛,她心里不知为何就焦灼的厉害。 “我还在老地方呆着,宜宁,我刚去瞄了下外面,街道上已经水深的车子都开不了,感觉我晚上就要困守在这里了,现在好像有值班人员过来巡视了,估计会发点泡面矿泉水之类的吧——” “小蕾,安全第一,车子不好开的话你就先呆在原地,外面风很大,你现在千万不要跑出来——”程宜宁知道周小蕾这人平常咋呼呼惯了,生怕她不知道这次台风的严重性,继续不放心的叮嘱起来。 “我知道的,好歹这边地势高点,就是估计晚上要困在这里而已,而且我手机也快没电了,充电器又没带,晚上估计会无聊的很,其余的问题不大。倒是你住的那个酒店,靠近山脚边,也不知道这台风会不会引起泥石流什么的地质灾害,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吧——” “这边影响不是很大,应该没事的——”程宜宁怕周小蕾担心,便轻描淡写的提及了下而已,“还有你手机没电了就尽量少玩手机,我怕万一联系不上你就麻烦了——” “我知道啦,就你啰嗦。”周小蕾说完后才挂了电话。 程宜宁看了下自己的手机,电量也快耗尽,她便起来准备从包里去拿充电器,只是她刚拿出充电器,只听得细微的声响,房间里就毫无预兆的陷入了昏暗中。 第20节 程宜宁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摸索着走到床沿边狐疑的按了下开关。 “应该是外面接进来的线路被台风破坏掉了。”从进来后就被程宜宁直接当做空气忽略掉的苏正卓这才开口解释道。 程宜宁依旧没有理睬他,顾自拿了换穿的衣物走到浴室里把浴巾换了下来,看这样子,是要打算出去的。 “不用出去了,整个酒店都已经停电了,你还是呆在房间里吧。”等程宜宁换好衣物从浴室里出来后,苏正卓继续开口说道。 果然,他话音刚落,对面和隔壁的房间里似乎有人陆陆续续的跑到了走廊上,有几个人情绪激动的嚷嚷着停电了要投诉酒店之类的话,还有几个房客亢奋的交流着旅游区的酒店连基本的备用发电机都没有,回去后要向消费者协会投诉什么的,一时间就连安静的走廊突然就变成了聒噪的菜市场似的。 程宜宁本来都快走到了房门口处,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重新回到大床上那边干坐着。 没过上几分钟,她的手机也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手心里最后的一丝光亮立马就消失不见了。 “你在房间里呆着,我下去了解下情况。”苏正卓说时把放在电脑桌前的房卡拿在手上,临走前交代道。 程宜宁依旧没有做声,不过这次却是默认苏正卓的提议了。 苏正卓下去十几分钟后就回来了。 “台风忽然变了路线,变成在长屿正面登陆了,所以这边灾情特别严重,而且因为临时变的登陆地点,长屿这边的准备工作相对来说尤其没做到位。不过台风估计明天早上就会登陆到其他地方去了,我们最晚明天下午能够回去。”苏正卓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这样。”她这才简短的应了两个字,从他进来到现在,这还是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然而也就是这短短的两个字,他的心头倒是莫名的松了口气。 “房间里还有点备用零食,应该够我们撑到明天的。酒店这边不供应食物,我过来的时候正好吃过了,你要不先吃点东西吧?”苏正卓提议道。 “我不饿。”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应道。她想也不用想都知道苏正卓压根就没吃过晚饭,他不愿意如实告知,她便也懒得去戳破他的谎话。 “那等你饿了的时候再吃吧。”苏正卓也没再继续劝说起来。他方才下去了解了下,其实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并不是很乐观,不过和她详说也只是徒添她无谓的担忧而已,眼下他便干脆的简略带过而已。 伴随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外面没一会就彻底的黯淡无光,提前就进入到了黑夜。 苏正卓的手机也快没电了,他这一天下来,不知道跑了多少的路程,此时自然是又饿又乏的,加上白天出的汗水,浑身都黏糊糊的难受。 “待会很可能会停水,我先去接点水。”苏正卓说时又拿了烧水壶到浴室里,不过那水龙头刚拧开没流几秒钟就停水了。 “现在就停水了?”程宜宁也听到水流声骤然消停了下来,她循着浴室里苏正卓手机上的光亮,走到浴室门口不无担忧的问道。 毕竟在大自然的天灾面前,随时的断水断电都是会无端增加悲观恐慌的心里预测的。 “恩,不过够撑到明天了。”苏正卓说时把烧水壶往盥洗台上一放,隐约可以听到里面晃荡的水声。 不可否认,眼前有苏正卓在,程宜宁原本莫名焦虑的心头踏实了很多回去。 外面的世界漆黑一片,浴室内只有苏正卓的手机打着光,将两人的身影影影绰绰的投射到后面的玻璃暗纹上。 狂风急雨,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她却是第一次和苏正卓如此闲暇的聊天说话,平凡的就如同这世上最最平凡普通的老夫老妻,却是她最最憧憬乃至最遥不可及的奢想。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怔仲,不过也就是那短暂的几秒钟而已,短暂的脑海里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大脑就已经清醒回来了。 想到这时,程宜宁便转身从浴室门口往回走。 “宜宁,浴缸里是你放的水吗?”未料到苏正卓忽然在她身后问道。 “恩。”程宜宁随口应了一句,心里却是不太明白苏正卓的打算。 “我——想洗个澡,要不我把你的衣服先捞起来吧?”苏正卓询问她的意见。 被他这么一提醒,程宜宁转身时果然看到大浴缸里甚至还漂浮着她先前洗澡换下来的内衣内裤t恤衫什么的,酒店里没有脸盆,她怕衣服沾了汗渍不及时洗掉会汗斑起来,就放了一浴缸的水打算洗衣服来着的,眼下苏正卓这般提议道,她脑海里立马浮现出白天在沙滩上看到他汗流浃背的场景,眼下只要是水随便冲洗下都会舒坦很多的。 虽然还是她浸过衣服的水,不过眼前明显没有更好的条件了。 “我自己来吧。”程宜宁说时从苏正卓的面前擦身而过,疾步走到浴缸那边眼疾手快的捞起了自己的衣物。 她自己手上抱着湿漉漉的衣物转身回去时,那一次性拖鞋踩在浴室里湿漉漉的大理石上,脚上又是要命的打滑起来。 她刚趔趄了下,他倒是不失时机的伸手搀扶了下。 好不容易抱着那堆湿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身后没一会就传来浴缸里的水花荡漾声。 显然是苏正卓迫不及待的脱了衣物去洗澡了。 苏正卓没一会就洗好了,今天过来的匆忙,他也没带换穿的衣服,洗好澡后把旁边的浴巾往身上一裹,他又把换下的衬衫拿在手上,走到房间那边把窗门推开一点,就着外面的暴雨把衬衫重新淋湿了下,就算是洗好了,拿回到浴室里随手晾在那里。 等他自己处理好这一切后,他的手机也没电关机了。 房间里仅剩的最后一点光亮终于全部消失掉了。 “早点睡吧。”苏正卓摸索着走到床沿边,对着程宜宁坐着的方向说道。昨晚通宵到现在,他其实滴水未进,然而身体的饿乏都抵不上那汹涌袭来的困倦。 他自己说完后,靠程宜宁那侧的右手微不可微的带了一角她的衣服下摆,刚躺下去就睡了过去。 程宜宁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让苏正卓在这边睡下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她不知道要拿苏正卓怎么办才好。 黑暗中,程宜宁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电闪雷鸣声发起呆来。 其实她是最怕这样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天气的。 可是印象里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糟糕的事情。 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好端端的会有阴影。 她越是要努力的想去回忆点蛛丝马迹,脑袋就莫名其妙的干疼起来。 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似乎,她的整个童年记忆都是匮乏苍白的可以,她甚至不能连贯的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程宜宁想到这时,心头自然是觉得泄气沮丧的可以,也不知道想了多久,直到觉得睡意袭来,她这才迷迷糊糊的侧躺了下去,潜意识里终归惦记着他的右手胳膊被门框夹到过,即便是躺下去时也是刻意要离他远一点,生怕会碰到他夹到受伤的胳膊。 她没预料到的是他的手心把她的衣角抓的这般紧,她拉扯了好多次都纹丝不动,而他依旧沉沉的深睡着,程宜宁试了好多次都未果后便干脆放弃,挨着苏正卓在边上躺下去休息了起来。 苏正卓觉得自己还没睡上多久就听到边上有声响。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的伸手往旁边一探,确认程宜宁还在枕边睡着,他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过随即他就意识到方才的声响就是程宜宁发出来的。 “妈——”他听到她在睡梦中断断续续的出声喊道,那声音像是被堵死在了嗓眼里,并不大声,可是却又像是撕心裂肺呐喊出来的,借着外面偶尔的闪电光亮,他看到她放在床单上的手心紧握拳头,脸上偶尔痉挛的像是在遭受着不可知的灾难似的。 他对她的过往了解的并不算深入。 刚认识的时候,觉得她不过是个泡在蜜罐里的女孩子,憧憬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做着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都会有的童话美梦。 他们根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 然而,就在方才电闪雷鸣的刹那,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宜宁——”他说时手心轻触了下她的额头,要将她从噩梦中早些抽离出来。 ☆、第30章 苏正卓一连喊了数声,程宜宁这才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正卓?”她心有余悸的喊了一声,随即轻呷了下干渴的嗓眼,像是从深渊泥潭里突然脱困出来似的,明知道已经从梦魇里脱身出来了,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我在。”苏正卓应了一声后,借着外面昏暗孱弱的光亮,摸索着走到靠近浴室门口的柜子那边,拿了瓶矿泉水过来,随手拧开了递给程宜宁。 程宜宁接过去后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下去,似乎这才勉强平息下去梦里那种汹涌将至的恐惧。 “你——没事吧?”察觉到她的气息逐渐平缓回去后,他这才继续出声问道。 “恩,做了个噩梦。”程宜宁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醒过来时反应有些夸张,说时倒是已经平静了许多。 “梦到什么了?”他随口问道。 “记得不太清楚了,可能是外面天气恶劣的缘故吧——”程宜宁说完后又下意识的抿了一口手上的矿泉水,之后把矿泉水放到床头柜上,这才重新平躺回去了。 苏正卓倒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一小会后也重新在她身侧躺下去休息了。 这么打岔了下,加上外面时不时的传来暴雨雷鸣声,两人其实已经毫无睡意,捱着到天亮而已。 在长屿登陆的台风直到第二天上午才转到下个地方去了。 那雨势也跟着说停就停,唯有天色依旧暗沉沉的不大亮堂,仿佛是在攒聚着随时都要再来一波的狂风暴雨。 程宜宁住的房间在高层又是对着马路那侧,从酒店里放眼看出去,外面街道上的路况糟糕的离谱,被大水冲过来浸泡着的琐碎物件不胜其数,那积水才退浅了一些,街道上还能开的车子早已蠕动了起来,不过苦于路况糟糕,车子又多又堵,一时间街道上的各种喇叭声不绝于耳。 程宜宁才打开窗门看了没一会,被外面的噪音吵得有点头痛,便又把窗门关了回去,开始整理行李打算退房了。 苏正卓起来后就去浴室里把他昨晚晾的衣服换了回去,那衣服还是湿漉漉的,穿在身上一不小心就要贴到皮肤上,其实是颇为难受的,而他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换好衣服后从浴室里出来时见着程宜宁已经整理好了行李正打算推门出去,他这才开口说道,“现在还联系不上周小蕾,不过我想她应该会第一时间来酒店找你的,我们去楼下大厅里等她吧。” “恩。”程宜宁简短的应了一声,便伸手去开房门,苏正卓趁着程宜宁腾手开门的空隙,无比自然的接手了周小蕾那个大到碍手碍脚的行李箱。 程宜宁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倒是没有出声。 两人到一楼大厅时,那里已经站满了游客,很多也是和程宜宁她们的情况相似,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暂时和一起出行的朋友失联了,只能在这边等着。 程宜宁办了退房手续后,两人便站到酒店门口那边干等周小蕾起来。 幸好,周小蕾半个小时后就出现了。 她似乎也是憔悴的可以,从出租车上下来,才看到程宜宁就无比激动的朝程宜宁扑过来,力道大的程宜宁的脚步都往后踉跄了下。 “宜宁,昨晚下半夜那雨都漫到市场里面来了,可把老娘吓死了!本来还想带着你出来散散心的,没想到人品衰到爆,能活着回去都觉得好荣幸啊!”周小蕾神情夸张的说道,随即又看到旁边的苏正卓,她明显一脸讶异的问道,“苏正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台风刚过,这里很多受到影响的旅游景点都要歇业重整后再对外开放,我们早点坐车回去吧。”苏正卓没有应答周小蕾的问题,却是提议早点出发回去。 周小蕾过来的路上就看到外面狼藉一片,早已无心游玩,听了也没有异议。 等三人到汽车站那边买好车票等最早的班次时,果然没一会,车站外面过来买返程票的游客就爆发式的增加了起来,就连买张车票都要等上好几个小时。 周小蕾这才在心里默默的想着,苏冰块这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要不然在这里排队等上几个小时,她肯定要等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回到a市的车站后,苏正卓的车子还停在车站出来的街道拐角上,车窗上还贴着张罚单。 “你这车停的有点遭天谴啊!”周小蕾也看到苏正卓停车的位置略无语,估计还卡着其余要从这个拐角开进开出的私家车,她刚看到就实事求是的评论起来,不过随即又想到苏正卓这样急急忙忙的车子随意一停就去长屿了,似乎她的功劳也不小,想到这时,坐进车内后周小蕾便乖乖的闭口不言了。 程宜宁坐进车内后也没有说话,唯独在周小蕾下车时才开口告别了下。 等周小蕾下车后,车内愈发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到家里后,程宜宁也觉得浑身风尘仆仆的,便径自先去洗澡了。苏正卓其实更是糟糕,到家里时他身上的衣物也还是潮湿的很,他随手拿了换穿的衣物就去楼下的浴室里洗澡去了,出来的时候才觉得精神好多了。 “你要吃什么?我出去买点回来。”苏正卓换好衣物后走到主卧里问道。 “我不饿。”她下意识的回绝道,视线也没有正眼看他一眼,依旧自顾自的用干发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苏正卓看出她的意图,知道自己眼下呆在家里,程宜宁反倒是愈发赌气着不吃东西,他杵在门口边上,沉默了一小会后说道,“我上班去了,那你自己待会煮点东西吧。”说完后这才转身离开了。 第21节 从长屿回来后,程宜宁似乎就变了个人似的。偶尔苏正卓在家,她也不再热络的主动去和他搭话,饶是苏正卓出差好长一段时日,她也不再询问他的行程。 似乎,她和他不知何时起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个暑假过的前所未有的仓促。 等到开学后,程宜宁就回去学校里上班去了。 刚开学时,很多学生过来归还新借图书,加上图书馆又采购了大批的新图书回来,程宜宁有段时日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好在有事情做,白天她也不至于会胡思乱想,回到家里洗个澡后还可以借着白日的倦意早点入睡。 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唯有一点,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的,每天起来就觉得浑身懈怠,做事情也是懒洋洋的毫无干劲。 好在图书馆在开学初忙过一段时日后,又回复了清闲的老样子,工作任务并不繁重。程宜宁以为自己没休息好,周六在家的时候特意睡了个长觉,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她看着外面金灿灿的落日余晖,心情倒是没有缘由的低落起来。 即便睡了这么个长觉,程宜宁还是觉得浑身不适,可是至于到底哪里不舒服,她又说不上来。她懒洋洋的起来后又觉得无事可干,便干脆踱步出去想着消磨下时间。 这边住户本就不多,平常是不太有过往车辆和人流的,加上道路两边林木当道,周遭都显得格外的宁谧,其实是很适合散步休憩的。 她刚从院子里出来打算往前面再走一段路,忽然就听到前面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程宜宁循着声源朝前面望了一眼,不料却看到了苏正卓的车子。 苏正卓显然是急刹车突然停车了,随即开了车门疾步下车走到车头那边,程宜宁这才留意到他的车前面不知何时站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穿着条蓬蓬的碎花裙子,脚旁边还滚着花皮球,显然刚才是为了捡皮球这才突然跑到马路中央的。 小女孩估计是被苏正卓的急刹车吓到了,苏正卓刚走到她的身边,小女孩嘴巴一扁立马惊天动地的嚎啕起来。 苏正卓立马跟着弯身蹲了下去,开始笨拙的在哄劝起了小女孩,然而那小女孩的哭声却是愈发响亮起来。她见着苏正卓显然手足无措的可以,又伸手把滚落在边上的花皮球捡了起来,巴巴的递到小女孩的面前,小女孩依旧不管不顾的嚎啕着,响亮的哭声随即无比清晰的传到了还在门口处的程宜宁的耳朵里。 苏正卓没想到自己的举措反倒会让小女孩哭得愈发大声了,他蹲在原地一筹莫展的,一小会后又笨手笨脚的把小女孩抱了起来,空着的右手则是不停的抛起花皮球,随即又把高高抛起的花皮球接回到手心。 许是这个新花样才成功的引起了小女孩的注意力,前一刻还嚎啕大哭的小女孩立马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正卓不断抛起的花皮球,偶尔还破涕为笑了起来。 苏正卓这才莫名的舒了口气,见着小女孩终于不哭了,他倒是一直吃力的维持着这个高难度的抛球姿势。 落日的余晖正好朗照下来,将他和小女孩的身上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柔光,而他恍然未觉的沐浴在那片柔光里,平日冷峻的眸梢里温柔异常。 温柔的像是要沉醉了所有的时光。 她是从来没有料想到他原来是这般喜欢孩子的。 程宜宁才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陡然觉得心头的某处干疼的厉害起来。她刚要转身回去时,旁边已经急冲冲的跑过来一个女士,顺手就接过了苏正卓手里的小女孩,一边对着苏正卓不停的说着什么,多半是向苏正卓道谢的话语。 程宜宁没有再细看就转身往里面大步走去。 她不想让苏正卓看到自己,回去时的脚步又快且急,她才疾步回到客厅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跑的太过于慌乱急促的缘故,一时间那种隐隐绰绰积压已久的恶心感骤然爆发起来,程宜宁顾不得多想,下一秒已经跑到浴室里翻江倒海的作呕起来。 ☆、第31章 程宜宁呕吐了一小会后,好不容易勉强止住胸口那种蠢蠢作呕的冲动,拧开水龙头快速洗了把脸,这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苏正卓刚停好车进来,见着程宜宁脸上沾水湿漉漉的,脸色明显颇为苍白,他便开口问道,“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我送你去医院里看下。” 程宜宁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就连他寻常的开口搭话都觉得格外的恍惚。 “我没事,睡太久了脑袋有点胀而已。”程宜宁随口应了一句,便自顾自的往楼上走去,她一直走到楼梯的拐角处,忽然停下来转身。 他知道她多半是要开口说什么,呼吸居然不由自主的跟着急促了起来。 “我爸打电话过来说快到中秋节了,让我们明晚一起过去吃饭。”她果然开口说道,语气乏味,仿佛和他说上这么一句,也只是例行公事的转述下程竟兴的吩咐而已。 至于他有没有空去也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的。 他心头隐隐的落空了下,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落空什么。 “恩。”他应了一声,随即程宜宁就转身回去,自顾自的继续往楼上走去。 苏正卓立在原处,嘴角微不可微的抽动了下,然而还是没有说些什么。 程宜宁的背影没一会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 而他还是毫无意义的望向楼梯走廊的方向,良久。 第二天程宜宁和苏正卓过去的时候,粱舒娟已经烧好了一大桌的菜。 程竟兴的兴致前所未有的高涨,见着苏正卓手上拎了满当的礼盒,他口头上念叨着苏正卓浪费钱,然而那满脸的笑意依旧掩盖不住,显然是打心底里对苏正卓满意的。 程宜宁听程竟兴和苏正卓闲聊了片刻后就大致明白了情况,程竟兴先前跟风买入的煤炭,这几日已经开始有强势反弹的迹象。 “正卓,照这形势,我看再过一个星期,这涨幅都要逆天了。我觉得反弹的势头还刚生猛起来,我还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投入进去,我有个朋友说只要我看准了,他无条件提供资金,收益我和他对半开——这也算是空手套白狼的好机会。” “爸,先观望几天再说吧。”不同于程竟兴的一头狂热,苏正卓依旧还是平淡寻常的应道。 “竟兴,你又不太懂这些的,就不要在正卓面前献丑了,人家年轻人又是高材生不比你懂的多?正卓,你爸就这德行,赚点小钱就沉不住气,一家人你可别见笑。”这次过来,粱舒娟倒是比之前热络了许多,她嗔怪了程竟兴一句,又招呼苏正卓和程宜宁吃菜起来。 毕竟,程竟兴跟风苏正卓的投资短时间内就获得非常可观的收益,而且照这势头,后面还会有非常惊人的涨幅,饶是粱舒娟也对苏正卓刮目相看起来。 要是琳琳以后也能找到个像苏正卓这样的女婿,那她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了。粱舒娟一边招呼着苏正卓多吃点,心里却是明显惋惜的感叹起来。 “妈,琳琳呢?”程宜宁过来大半天了都没有看到程宜琳,她知道程宜琳以前周末都是要回家的,觉得有点奇怪便随口问道。 “别提了,琳琳开学后就没回过家了,我们打电话过去也不接,就怕我们管她。”粱舒娟说时叹了口气。 “在学校里应该会好点的。”程宜宁安慰道。 “我说把她信用卡停掉你又不肯,还没出社会的学生,每次消费起来居然都是好几万的,我都没她这么阔绰!不用想都知道她肯定又是和那帮闲人瞎混去了——”程竟兴难得冲粱舒娟抱怨起来,脸上原有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 “你又不是不知道宜琳这孩子最爱要的就是面子,你要是把她信用卡停掉的话我看她真的不会再理你了。而且她今年就毕业了,毕业生嘛花销肯定会大点的——”粱舒娟还是护着程宜琳,没好气的反驳道。 “宜宁,我就担心琳琳,怕她以后会整出事情来。爸现在一把年纪了,公司也管不动了,这次之所以会把所有的资金都投入进去,也是想着再赚一笔,以后留给琳琳的资产多点,至少能让她这辈子都衣食无忧。”程竟兴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一碗水端平,到时候公司的一半资产留给宜宁的吗?什么叫留给琳琳的资产多点,瞧你这话说得,让宜宁听了多闹心。宜宁,你可别放在心上——”粱舒娟瞪了一眼程竟兴,又转过来轻声细语的和程宜宁解释起来,脸上的神色自由切换的毫无违和感。 粱舒娟这话虽然是埋汰程竟兴,实则是故意说给程宜宁听的,程宜宁尴尬之下只是僵硬的喊了一声,“妈——” “爸,宜宁有我在,宜琳小点经济还不能独立,你公司的资产全部留给宜琳好了。”旁边的苏正卓忽然开口说道,说时神色从容,明显是他深思熟虑的决定,而非一时口快的应付言辞。 “我就说嘛,正卓的公司效益那么好,宜宁哪看得上你的那个小公司,你爸偏不爱听,前几天还神神叨叨的去找了个估值公司,把我给气得——”粱舒娟仿佛就是等着苏正卓会说这句话,而且说着说着就像是高血压要立刻发作了似的,早已放下筷子捂在自己的额头上。 “去看下厨房里的汤有没有炖好了?”苏正卓和程宜宁难得过来一趟,程竟兴饶是心头窝火着,眼下也没有明显的发作起来,只是不经意的要把粱舒娟支开而已。 许是苏正卓的答复让她安心不少,粱舒娟这倒是没有再说什么,起来往厨房那边走去。 “你妈这个人眼界浅,她就是担心宜琳以后生活没有着落,正卓,宜宁,你们别放在心上——”等粱舒娟走远了一些,程竟兴明显尴尬的开口解释起来。 “爸,没事。”程宜宁勉强扯起嘴角冲程竟兴笑了下,她本来就没什么胃口,眼下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心头好不容易克制住的作呕感又蠢蠢欲动了,她便放下碗筷,开口说道,“爸,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宜宁,你都没吃什么——”程竟兴不解的问道。 “我过来时在家里吃了点零食,现在还不饿。”程宜宁随口解释道,起来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等到程宜宁和苏正卓回去时,已是晚上。 “你最近看起来气色不太好,我还是先送你去医院里看下吧。”坐进车内后,苏正卓开口问道。 “我没事,有点中暑了而已。”程宜宁简短的应道,语气里隐有厌恶之意,她说完后视线一直望向右侧的窗外,显然不想和苏正卓多聊下去。 苏正卓便也不再坚持,直接开车回去了。 程宜宁一连几天都是食欲不振的,她自己去药房里买了点健胃消食片之类的药,吃了两天还是没有见效。 等到周末的时候,周小蕾要约她出去逛街,程宜宁懒得出门便回绝掉了,周小蕾反正也是闲着,就特意过来了一趟。 “喏,专门带了榴莲给你吃。上次带你去长屿,害得你也跟着虚惊一场,吃点榴莲压压惊哈。”周小蕾刚到就从手提袋里拿出已经弄好的榴莲果肉,她是个榴莲狂,什么榴莲糖榴莲酥榴莲布丁的凡是带点榴莲气味的都很喜欢吃,而且不单自己吃,还要时常怂恿程宜宁也陪她一起吃,仿佛这样更能品尝到榴莲的美味似的。 程宜宁不像周小蕾对榴莲那么狂热,不过也没有一闻到榴莲味就避之不及,平时少量还是会吃一点的。只不过今天周小蕾刚把透明的塑料盒打开,闻到那股浓郁的榴莲味后,她就立马起来疾步朝浴室里跑了过去。 被那股榴莲味刺激到,程宜宁这次呕吐的前所未有的夸张起来。她自己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下去,胃里空空如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到后面作呕着只是吐出来点苦涩的胆汁而已。周小蕾也被吓得不轻,立马跟着到浴室里,站在她背后不停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良久后,周小蕾才惊魂未定的问道,“你怎么了,该不会是食物中毒了吧?”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阵子我都吃得很清淡,应该不会是食物中毒。”程宜宁等呼吸平复了点回去后才开口应道,许是怕再度作呕起来,她自己一边说着,右手一直压在胸口处,仿佛这样才能压制着点作呕的感觉。 “靠!你这反应,该不会是有小小苏了吧?”周小蕾一拍脑门忽然无比激动的喊道。 被周小蕾这么一提醒,程宜宁显然也愣在了原地,她自己这几个月来过得昏头涨脑的,连例假晚了这么久都没放在心上,她迅速回想了下时间,其实的确是不排除这个可能的。 “该不会真的被我说中了吧?看起来我这个干妈很快就要当起来了,第一次当干妈没经验,想想还有点小紧张呢——”周小蕾这个事外人像是比程宜宁还紧张似的,继续在边上碎碎念起来。 “有可能会吧——要不我还是去医院里检查下吧?”程宜宁询问周小蕾的意见。 “恩,对啊对啊。赶紧打电话给苏冰块啊,让他开车过来送你去医院,他知道后估计都要高兴的找不着北了吧!”周小蕾作为旁观者反倒是无比心急的催促道。 “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怀孕了,我先去医院吧,等确定了再告诉他。”相比周小蕾激动的言溢于表,程宜宁片刻的震动之后倒是很快恢复了平静。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怕是空欢喜一场。 还不如等确定后再告诉苏正卓这个消息。 “也行吧。”周小蕾略一思索后也表示同意,之后回到客厅里,看着榴莲一脸可惜的说道,“你今天是没有口福了,只能我自己解决了。”她说完后几分钟内就神速的解决了面前的榴莲,吃完后还心满意足的评价起来:“入口即化,肉厚核小,吃完后唇齿留香,看来我挑榴莲的技术大有长进啊!我要是把这个能耐发挥运用到挑男朋友的份上那该多好啊!” 不过周小蕾说完后见着程宜宁刻意的走远了点,她知道程宜宁多半又被榴莲味熏得有点反胃起来,赶紧从包里拿了木糖醇出来,塞了好几粒到嘴巴里咀嚼了好一会,这才起来说道,“宜宁,我赶紧陪你去医院里看下吧?” “恩。”程宜宁点头应道,两人便一起出门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等报告的空隙里,程宜宁觉得时间前所未有的漫长起来,一分一秒都像是数着过去似的。 报告出来后,医生翻阅了下果然告知了程宜宁怀孕的消息。 “现在还是前三个月时期,是最容易流产的几个月,这段时间避免同。房和剧烈的活动,避免烟酒,注意补充营养多休息,之后定时过来做b超。”临走前医生如常的叮嘱道。 回去的路上,程宜宁整个人都还有点晕乎乎的。 不可否认,以前的她是做梦都想着能有个苏正卓的孩子,可是到了这一刻,以往的奢想真真切切的发生了,她却又开始时不时的犹疑着眼前的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 周小蕾也还没有从程宜宁怀孕的震惊里走出来,就连过个马路,都要一脸紧张的扶着程宜宁。 “现在还没到那种地步,你别这么紧张。”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饶是之前还怏怏不乐的程宜宁也一扫先前的阴郁,整个人无端就轻松了许多。 “我同事都说了女人这辈子,也就结婚时当个一天的公主,怀孕时当十个月的皇后,之后就要当一辈子的保姆了,想想还是挺有道理的。所以你还是趁着当保姆之前,先珍惜这个当皇后的机会,好好奴役下苏冰块哈!”周小蕾跟着揶揄打趣起来。 “你就别管我的事情了,有空自己相亲也上点心,早点让我喝上你的喜酒。”有这么个铁杆闺蜜在,程宜宁其实也是知足的很,眼下逮着机会就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又来了,和我妈一模一样的啰嗦。”一戳到周小蕾的痛处,她这才立马老实回去。 送走周小蕾后,程宜宁想起医生说的要补充营养,晚上硬着头皮尽量多吃了点东西下去。 她洗漱好后躺在床上不由自主的就要去轻触自己的腹部,虽然此时还是平坦的和平常无异,可是一想到腹中居然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小生命,正孕育着苏正卓的骨血,那种感觉不可思议的神奇,神奇到让她整个人都觉得重新活了过来。 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苏正卓那么喜欢孩子,她和苏正卓会有个新开始的。 第22节 程宜宁想着想着,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苏正卓之前抱着小女孩的画面,她深呼吸了好多次,这才拿手机过来去拨苏正卓的号码。 ☆、第32章 奇怪的是,程宜宁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苏正卓一直都是显示关机的状态,她急于想要告知苏正卓这个惊喜,便又去打杨树远的电话。 杨树远倒是没有关机,没一会就接了起来。 “树远,正卓怎么关机了?”程宜宁不解的问道。 “他在开会,现在有点急事要处理,晚上应该会加班到挺晚的,你不用等他了。”杨树远应该也在办公室里,一边接着手机,电话那边座机的铃声又跟着催命似的响了起来,显然是忙得够呛。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先忙吧。”程宜宁心头有点小小的失落,不过怀孕这种事情,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自己和苏正卓亲口说的,眼下和杨树远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电话那端杨树远的语气一改往日的从容,反倒像是在努力的克制着声音里的焦虑狂躁之意。 应该是自己多想了,不过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看到苏正卓了,也不知道他这几天都在忙什么。听杨树远的语气,难道是碰上什么棘手的问题了? 不过依着苏正卓的能耐,这方面她其实是不太担心的。 程宜宁一时间心头泛上很多个疑问,她有心要等苏正卓回来亲口告诉他这个喜讯,可是一直干等到大半夜,苏正卓都还没有回来。 程宜宁等的无聊,不自觉的又去轻触了下自己的腹部。小生命来的太过于意外,却是她收获的最最惊喜的礼物。 先前的两次她都是赌气的把避孕药塞进嘴里压在舌底下,只不过走到厨房和浴室里就被她吐掉了,并未吞下去。那时的她倒是没有想到怀孕这件事情上,只是纯粹心头气不过,偏要违拗苏正卓的意思而已。 没想到,她居然因此而迎来了小生命的到来。 苏正卓虽然不想太早有孩子,不过一想到他先前抱着小女孩满脸宠溺的画面,程宜宁还是无比笃定的相信他听到自己怀孕的消息后肯定会开心不已。 也不知道他会喜欢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多一些,有可能是会更喜欢女孩子吧? 她又想着几时抽空要去买下相应的孕期常识的书籍还有防辐射的衣服之类的,程宜宁这阵子本来就很容易困乏,也不知道再等了多久,她自己一边胡思乱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许是难得沾了美梦的缘故,程宜宁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她自己因为刚检查出怀孕,顾虑到图书馆的工作经常要搬运归放图书这样的体力活,她便想着去请个长假至少等到满三个月后再回去工作,早上醒来后也没有急着去上班,反倒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起来,不过周小蕾的电话却打了过来。 “你早上不都是最忙的时候吗,怎么还有空打电话给我闲聊?”程宜宁躺在床上懒洋洋的问道。 “宜宁,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电话那端的周小蕾一改平日的爽快利落,支支吾吾的说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听到这种话,程宜宁前一刻还睡意惺忪的,此刻早已清醒了过来,心头无端涌上来不好的念头。 “好吧,我这人就是藏不住话,虽然我知道李晓嫒的微信有可能是特意晒出来给我看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告诉你,毕竟这种事,你应该有知情权——”周小蕾说着说着就不受控制的义愤填膺起来。 “小蕾,你和我直说好了,我没事的——”一听到李晓嫒的名字,程宜宁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冰冷起来。 “我刚上班就看到李晓嫒在朋友圈晒了照片,是两张去印尼的机票,中午十二点的班次,文字备注写着和mrright要去那边度假,照片里和她挨号座位的那张机票上面明明就打着苏正卓的名字,我就奇怪了,这头老婆刚怀孕,他居然还有这份闲□□。心和李晓嫒一起去出游,我知道要是和你说这件事肯定会让你难受的,可是我一想到这件事,我就觉得分分钟都忍不下去了,这苏正卓他妈的都干的是什么事啊!”周小蕾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爆粗。口起来。 “小蕾,我还没和正卓说我怀孕的事情,他应该还不知道——”到了这一刻,程宜宁居然超乎想象的冷静起来。 “不管他知不知道你怀孕的事情,毕竟自己的老婆摆在那里,真的要找小三的话不知道低调点啊!李晓嫒今天就没来上班,应该是准备去机场了,你赶紧问下苏正卓吧!”周小蕾在电话那头继续气嘟嘟的提议道。 “小蕾,我知道了。你先上班吧。”程宜宁说完后就挂了电话,呆愣了一小会后又翻出张茹的号码,她听到自己无比平静的出声问道,“张茹,你帮我看下正卓今天去印尼的机票是几点的。” “宜宁你稍等哦,我看下苏总的行程。”张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端庄甜美,她说完后搁下话筒,大概是翻阅信息去了,几秒过后就重新拿起了电话礼节的说道,“是中午十二点的航班。” “恩,我知道了,谢谢你。”程宜宁说完后就挂了电话,她颓力的靠在床头上,一小会后又狐疑的看了眼外面,明晃晃的太阳依旧高悬着,只是那热意明显已经消退了不少。 她都没有察觉到一恍惚已经是秋日时分了,怪不得那股冷意不可遏制的要从心头深处狂涌上来,瞬间就让她浑身冰冷。 就在前一刻,她还沉浸在刚有新生命的喜悦里,然而前后不过是几分几秒的时光,却将她最憧憬奢想的场景悉数打碎。 她也不知道自己发了多久的呆,直到觉得走廊上有脚步声响起,随即隔壁房间就传来了开门声,显然是苏正卓回去房间里了。 她只觉得脑袋里僵乱成一团,她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或者说她还能做些什么。 直到走廊上传来行李箱轮子的拖地声,程宜宁这才如梦初醒的起来跑到了走廊上。 “正卓,你要去哪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明显的发抖着。 “宜宁,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昨晚通宵才重新定下最新的方案,时间紧迫,苏正卓回到家时匆匆收拾了下几件换洗的衣物就打算出门了,他压根没留意到程宜宁在家里,眼下颇为讶异的问道。 “你现在要去哪里?”她还是一字一句的问道,整个人不知为何都跟着哆嗦起来。 “我要出差处理点公事。”苏正卓说时又下意识的看了眼腕间的手表,要是路况堵的话还不一定能赶得上这趟飞机。可是临时和对方约在傍晚的会议至关重要,他一定得赶上这趟飞机,想到这时苏正卓边说继续推着行李箱往楼梯口那边走去。 “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面前,抬头吃力的央求道。 相识这么久以来,他是知道程宜宁百依百顺的性子,可是这样执着的求他,却还是第一回。 他一瞬间脑海里想到了最坏的打算,那么意味着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计划全部被她洞悉看穿。 不可能! 甚至连杨树远都还没有完全看懂他的计划。 程宜宁不可能会在杨树远之前就知道这一切。 他随即就否定了心头的最后一丝疑惑,下一秒已经不露声色的说道,“宜宁,我现在要赶航班,有事的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正卓,你就这么急着去赶航班吗?”她不知为何忽然朝他凄然苦笑了下,脸上瞬间就像是绝望到了极点,然而在那片决绝中,却又如火如荼的绽放开出了另一种凛然如霜的笑意。 那笑意他才带了一眼,便觉得惊心动魄起来。 “宜宁,你没事吧?”苏正卓也看出程宜宁今天有些怪异之处,不过那航班时间实在赶的很,他说时再次不经意的看了眼腕上的手表,已经有些心浮气躁了起来。 “你不要走,好不好?”前一刻明明已经绝望到了极点,然而这刻她还是继续梦游般的呢语起来。 “宜宁,我现在有急事,等我回来再说。” 苏正卓怕自己再多呆一刻,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神,他倒是没有再和程宜宁多说下去,说时就打算提起行李箱往楼下走去。 然而他刚提起行李箱,程宜宁忽然就按住了他的行李箱,苏正卓不知道程宜宁今天是怎么了,他看出她是有心要拦阻着他,下一秒干脆就撂下行李箱直直的在她面前过去,然而他刚从她面前擦身而过,程宜宁忽然一改就抓住了他的袖子,那西装上的面料又滑又挺,他稍一用力,那面料便从她的指缝中漏了过去,她倒是又眼疾手快的改为拉住他的西装下摆。 她求他不要离开他。 甚至于连最后残留的一丝尊严都不顾了。 苏正卓硬着心肠用力将她的手指一个个的掰开,他没料到她会抓的这般紧,他这样大的力气,居然也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的手指头一个个的掰开,而且刚掰开这只手的手指,她的另外一只手又重新紧紧的拽了上来,削瘦的手背瞬间青筋暴起,就像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般的不让他离开。 折腾了这么一会,她的体力似乎有些虚乏起来,加上他这样奋力要扯回自己的衣服下摆,连着扣好的西装扣子都被瞬间崩裂掉,她被他的大力道逼的陡然松手,脚步也跟着后退踉跄了下,趁着她脚步松动的空隙间,他早已疾步朝楼下走去,一口气就走到院子里开了车门,打开车门的刹那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果然,程宜宁也随即跟着跑了下来,许是跑得太急太快的缘故,加上脚上还穿着不太利索的拖鞋,他见着她快跑到楼梯最后的几个阶梯时,不小心直接就踏空踩了下来,右脚扭拐身体直直的跪坐在了地上,脚上的拖鞋也被那股大力道带的飞甩了出去,而她依旧不管不顾的,甚至都没有先去看一眼脚踝处有没有扭到,随即就赤脚起来继续朝门口处跑了过来,他只怕自己再看一眼就要奔回去改了主意。 顺带着放弃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全部。 下一秒苏正卓已经利落的坐进车内,随即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刚开出院子门口时,他看到后视镜里的程宜宁依旧狼狈的朝着车子追了出来,他脚下的油门随即一踩到底,只听得嗡的一声巨响,下一秒程宜宁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后视镜里。 是他自己种下的因,很快,他就会亲手结束这一切的。 不管前方有什么样的恶业等着他。 他都认了。 程宜宁一直追到院子外面的马路上,视线范围之内早已看不到苏正卓的车子,她这才茫然的走回到了屋里,刚走到沙发那边,她就瘫坐在了那里,许是方才狂跑的后劲上来,一时间身上冷汗外冒如水浇,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了似的。 她瘫坐在沙发上,脑海里浑浑噩噩的甚至不能连贯的回想起方才央求苏正卓留下的场景。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说出那句话的。 毕竟,这是她残留的最后的一丝自尊。 她连她最后仅有的那点自尊都不要了。 而他,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离开了。 是她自欺欺人的痴心妄想,可笑的是,到了这一刻,她这才顿悟过来。 程宜宁坐在沙发上没有回想多久,便觉得那种从未有过的寒意自心底深处蔓延了上来,没一会就遍及她的全身,许是被那股彻头彻尾的寒意带到,她忽然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腹部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第33章 程宜宁想起来先去擦把身上的冷汗,然而她这样浑身瘫软的,甚至于连站立回楼上的力气都像是丧失了。 她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瘫坐在沙发上,一直到傍晚夕阳西下,她又狐疑的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腹部,也不知道是饿到极限了还是怎么的,原本只是轻微作痛的腹部似乎有加剧痛楚起来的迹象,剧痛之中还有点隐隐下沉的感觉。 医生说的,要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而且前三个月尤其要注意。 想起先前她自己不管不顾的去追苏正卓的脚步,程宜宁心头无端泛上了不好的预感。 苏正卓不要她了,可是这个生命是无辜的。 她想到这时便撑着起来,想去楼上换件衣服抓紧去医院里检查下。 可是程宜宁还没走到楼梯边上,外面院子里忽然传来刺耳的引擎声,她条件反射的看了眼外面,果然见着外面立马开进来一辆哈雷机车,随即程宜琳就利索的下车。 把车子停好后,她随手把头上迷彩的钢盔帽拿下来往摩托车头一放,之后又从包里掏出什么,猛地一把塞进嘴里,脑袋紧跟着大幅度的扭转了下,脸上顿时像是获得了极大的快。感似的,之后才径自往屋里走了过来。 “宜琳,你怎么过来了?”程宜宁明显不解的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过来?”程宜琳刚进来就明显冷笑了一声,继而十分不屑的打量了还穿着睡衣的程宜宁。 “爸妈说你很久没打电话给他们了,你有空的话回个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放心点。”程宜宁想起上次回去吃饭时程竟兴说的话,眼下忍着身体的不适,开口劝道。 “用不着你假仁假义的和我说这些,宜宁,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装模作样的老好人,每次我被爸爸骂,你心里是不是都跟着暗爽?到了现在这一刻,你还和我装,有意思吗?”程宜琳说时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痰。 虽然知道程宜琳向来都看自己不怎么顺眼,可同是一胞所生,眼前听她这样字字诛心的说出那些难听的话语,程宜宁心头还是莫名的难受起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程宜宁的确不明白程宜琳最后一句话的意思,眼下便开口应道。 “哈,不懂我说的?这真是我今天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没有之一!”程宜琳继续阴阳怪气的嘲讽道,一边说着手上还象征性的鼓掌拍了几下,仿佛程宜宁方才的确是说了个天大的笑话给她听似的。 “你有话就直说吧。”程宜宁自然看出程宜琳是特意过来的,她才和程宜琳没说几句就察觉到腹部的绞痛愈发厉害起来,程宜宁无心和宜琳争个口头上的输赢,只想着和她快言快语的结束话题后赶紧先去医院里检查下。 “你难道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吗?还是说一定要我再重复一遍?你要听的话我就重新帮你梳理下,妈说是你诱。导爸把全公司的资金都拿去炒煤炭,而且这还不够,上星期老爸还把他朋友的大笔资金也拿去炒了。好了,今天煤炭价格暴跌,人家立马要过来讨回本金。这还算了,你他妈的居然还刻意散播出去,说老爸公司的资金全部都放在了煤炭上,现在不管是放贷的银行还是上游的供应商,一听风声全都来逼着老爸还钱,你说说,难道这不是你蓄谋已久的结果吗?”程宜琳咄咄逼人的追问道,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是面露凶相。 程宜宁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下,手脚跟着冰冷起来,然而还是条件反射的坚决应道,“不可能!” “好一句不可能!不可能的话,爸会被气得脑血管爆裂直接住院?爸投资煤炭的这件事,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知道?爸对你也不赖吧,你用得着这么苦心经营的设计害爸吗?哦,对了,妈还和我提起过,说爸之前跟风买了点期货赚了一笔,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放长线钓大鱼,好歹爸也养你二十多年,你用得着做到这一步吗?”程宜琳说着说着已经走到了程宜宁的面前,目露凶光,这样的口吻和凶相,完全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里的口中会说出来的。 “不可能!我打电话给爸问清楚!”程宜宁脑袋里依旧在嗡嗡的炸裂着,她说时就顾自转身想着去楼上拿手机打电话给程竟兴。 “你要去哪里?”程宜琳忽然挡在她的面前,神色阴。鸷的喊住了她。 “我打电话给爸问个清楚!”程宜宁眼下无暇和程宜琳多说什么,没好气的应道。 “切,骗谁呢,是要打电话给苏正卓通风报信是吧?”程宜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依旧一步不让的挡在程宜宁的面前。 第23节 “让开!”程宜宁冷冷说道,她顾及着医生的叮嘱情绪不能波动太大,眼下饶是气得够呛,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那语气明显已经是出离生气了。 “呦呵,终于装不了吧?你说你平常都装作一副软绵绵的样子是给谁看呢?从小到大,你不是都装成一幅乖乖生的模样,现在怎么装不了呢?爸动不动就拿你来压我,好学生听话懂事知书达理是吧?骗鬼呢!要是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倾家荡产,看我饶不了你!”程宜琳说着说着忽然抬手就要朝程宜宁脸上扇了下来,脸上不知为何也跟着亢奋起来。 “爸生我养我是有资格说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程宜宁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握就按住了程宜琳的右手腕。 程宜琳未料到程宜宁看着弱不禁风的,手上的力道却不小,被她这样反手握着,她的右手腕间立马传来了一阵生疼。她上午做东请一帮朋友去会所消费结账时才发现自己的信用卡居然被程竟兴给停掉了,虽然后来是其中一个朋友出面帮她结的账,她却觉得自己在朋友面前丢了大脸面,这才怒气冲冲的跑回家,未料到正好见着程竟兴脑血管爆裂昏迷被送去医院。 粱舒娟一见面就喋喋不休的和她诉苦起来,程宜琳还没听完就怒不可遏的跑过来找程宜宁兴师问罪了。她本来就因为和李晓昊的恋爱谈得磕磕碰碰而恼火着,后来偶然从李晓昊那里得知他姐姐李晓嫒和宜宁势不两立后,立马联想到先前程宜宁诋毁李晓昊不靠谱的事情,还有自己和李晓昊的恋情不顺利多半也是受此影响的缘故,心头本就攒压的很不痛快的了,眼下居然还被程宜宁这样反将了一句,她只觉得心头的怒火愈发蹭蹭的上冒了起来。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老子看你不爽可不是一两天了!”程宜琳右手被程宜宁握住,左手不知何时忽然又抡起来要朝程宜宁脸上扇去,程宜宁见状早已侧脸避了过去,程宜琳这一巴掌便又扇了落空,她本来就是跟着一帮朋友学过跆拳道的,原本对自己的身手是颇为自负的,连着两下都失手掉了,只觉得愈发怒上心头,忽然改成脚下一扫就直直的往程宜宁的小腿上扫去。 程宜琳穿的是带着铆钉的硬皮鞋,而程宜宁穿着睡衣光着小腿,立马觉得腿上传来擦伤的刺痛感,她自己摔倒的同时下意识的顺手用力拉着程宜琳,程宜琳压根没料到程宜宁会这样难缠,她自己过分轻敌的居然也被程宜宁给拉的摔倒在地。 两个人混乱间都连带着一起摔在地上,程宜宁只顾着去护着她自己的腹部,程宜琳轻而易举的就找了个有利的位置,把程宜宁死死的按在身下,随手朝程宜宁脸上乱扇了几个巴掌,这才自认倒霉的站立起来,临走前恶狠狠的放话道,“爸要是被整破产了,下次招呼你的就不是拳头了!你给我当心点!” 程宜琳说完后这才利索的转身回到院子里,骑上机车轰的一下开走了。 程宜宁身体原本就有些虚弱,方才和程宜琳僵持了这么久,她挣扎着起来,只觉得腹部的绞痛愈发难忍起来,而且还伴有明显的下坠感,她吃力的站立起来眼下只想着回到楼上赶紧打电话求救。 她攀着扶手往楼梯上还没走几步,便察觉到腿上似乎流淌下来温热的液体,她迟钝的低头看了一眼,果然不知何时,她自己的腿上已经歪歪斜斜的流下来好多血迹了。 程宜宁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晕厥过去了,她只怕自己再耽搁下去腹中的宝宝就要保不住了,依旧咬着牙攀着扶手继续往楼上走去,好不容易捱着走到卧室里,她刚拿到手机,察觉到身下又淌了大片温热的液体出来,从未有过的痛楚立马汹涌袭遍她的全身,她只觉得浑身都痛,而她的大脑却是恐惧的一片空白,隔了几秒后她这才哆嗦着双手去翻自己的通讯录,可是她翻来覆去的也只记得去拨苏正卓的号码。 电话那端始终传来关机的提示,程宜宁不屈不挠的一直去拨他的电话,一边拨着一边呢喃着,“苏正卓,你快接电话——” 她一连拨打了好几个电话,身下温热的液体继续渗了出来,没一会把她挨坐着的地板上都蔓延的黏糊糊的,程宜宁觉得自己的视线都跟着快要眩晕起来,再听到一遍无人接听,许是从未有过的恐惧过后,她此时心头反倒是莫名的清灵回去,这才吃力的改去拨了周小蕾的电话。 ☆、第34章 “小蕾,你快过来,我在家里——我好像要流产了——”周小蕾的电话刚接通,程宜宁用尽浑身力气说完后这才休克了过去。 “宜宁,你怎么了?”周小蕾在家里刚准备吃晚饭,突然接到程宜宁的电话,她刚听程宜宁说了半句就心头大乱,早已着急的问道,随即她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清脆的手机落地声,那电话依旧没有挂断,只是再也听不到程宜宁的动静了。 “宜宁,你别吓我啊——”周小蕾对着手机大声喊道,然而程宜宁依旧没有回应她。 周小蕾知道多半出事了,拿了包就急冲冲的朝外面跑去。 她倒是顾虑的周全,打车过去的同时又打了个电话叫了救护车过去。 等周小蕾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程宜宁的住处大门敞开着,周小蕾刚走进去就被客厅里楼梯上的斑驳血迹看得心惊肉跳起来,等她疾步跑到程宜宁的卧室里,见着她的下半身挨躺着的地板上早已积淌了一堆的血渍,而她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明显是失血过多休克了过去。 “宜宁,你醒醒——”周小蕾说时着急的要去扶程宜宁,可是她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反应,而且被她这么猝然一扶,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程宜宁的腿上又有血水滑了下来。 “宜宁,你醒醒啊——”周小蕾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拍了下程宜宁的脸上,而她气息羸弱的依旧没有反应,周小蕾才喊了几句眼泪就止不住掉了下来。 幸好没过上几分钟,她先前打车过来时叫的救护车也到了,楼下已经有人在大声喊道,周小蕾这才把程宜宁小心的放回去,接着跑到楼梯口那边让救护人员到楼上来。 到医院里救护人员把程宜宁推进手术室时,先前一直昏迷的程宜宁才略微有了知觉。 “宜宁,你醒了?”周小蕾喜极而泣的喊道。 “小蕾,宝宝没事吧?”程宜宁因为失血过多,她刚醒来整个人还不是很清灵,虚弱的开口问道。 “恩——”其实方才送程宜宁来医院的路上,看着她流了那么多的血,饶是周小蕾这样的门外汉也知道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眼下她怕宜宁知道事实后情绪愈发不稳定,便硬着头皮点头应道。 “宜宁,我先打个电话给苏正卓吧?”周小蕾提议道。 “不用了,他手机关机了。”程宜宁稍一思索后便回绝了。 “那要不我打给你爸妈吧,你把他们的号码告诉我——”周小蕾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事情,她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的没有回过神来,眼下说时就拿出手机要去拨号码。 “不用了,先不用告诉我爸妈——而且我爸爸也生病住院了,我不想让他担心——”程宜宁吃力的开口应道。 “叔叔几时住院的,我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周小蕾看着程宜宁大半个身上都被鲜血染红了,她心头害怕的可以,潜意识里还是想着要先通知程竟兴的。 “他今天刚住院的——”程宜宁说了一句后又停下来休息了下,许是被那股痛楚拧绞的缘故,她说时身上依旧接连不断的渗出冷汗,周小蕾看出她虚弱的可以,眼下早已顺着她说道,“那我不告诉他们就行了,你先别说话了,攒点体力——” 周小蕾话音刚落,门口处就过来了几个穿戴严严实实的医生护士,许是觉得过来的医生护士都是戴着口罩不好交流,程宜宁这才继续撑着体力说道,“小蕾,你帮我求求医生,一定要保住孩子——即使苏正卓不要他,我也会竭我所能把孩子养大的。小蕾,你一定要帮我求求医生——”她说时吃力的伸出手要去碰触周小蕾的手背,仿佛这样便能安心许多。 “宜宁,你放心吧,我会和医生说的——”周小蕾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来,眼下只是拼命的点头答应道。 旁边过来的医生护士已经催促起来了,周小蕾这才从手术室里退了出来,不过她还是把主治医生喊了出来。 “医生,有没有机会保住宝宝?”周小蕾红着眼睛问道。 “刚才检查过了,已经是死胎了,现在只是做人流术取出来而已。”医生如实回道。 周小蕾其实心头也已经有过这样不好的预测了,然而眼下听着医生平静的说出这个事实,她还是莫名的手脚冰冷起来。 手术进行了好几个小时。 手术结束后,程宜宁因为打了麻药一直在昏睡着。 周小蕾等护工把程宜宁推到病房里安置好后,这才打了个电话给人事请了明天的假。她想起来程宜宁提过她爸今天也刚住院了,而且她是清楚着程宜宁和粱舒娟的关系,想必这会她的家人也不一定能腾出精力来照顾她,眼下请好假后便在病房里守着。 程宜宁觉得自己做了个漫长到没有止境的噩梦。 梦中一直有股大的力道在吸附蚕食着她的身体,她想死死的守着,可是那股大力道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似的,她看不到也摸不着,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毫无作用。 她只觉得体内的东西在一点点的往外面移出去。 不管她怎么挣扎怎么努力,她还是阻止不了那种被慢慢蚕食吞噬的感觉。 漫长的黑暗。 黑暗中,她想歇斯底里的开口求救,可是不管她怎么呐喊,她都出不了声。 程宜宁是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醒过来的,周小蕾趴在边上打着盹,觉得旁边有点动静,立马就醒了过来。 “宜宁,你醒了?”周小蕾此时才明显放心回去了。 “恩,小蕾,宝宝没事吧?”程宜宁说时伸手下意识的轻触了下她自己的腹部,然而她也就是刚刚碰触到腹部,脸上便愈发惨白如纸起来。 “宝宝她——”周小蕾知道这种事情根本瞒不过去,眼下便硬着头皮安慰起来,然而她也只是说了个开头便卡在了那里,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程宜宁。 “还是没有保住——”程宜宁像是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神色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起来,只不过手心依旧放在腹部,仿佛还在留恋冥冥中突如其来的小生命,“我想着时间还多的是,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给宝宝唱首歌或者和他说会话,早知道这样的话,我至少应该和他说会话的,这样他就不会觉得这么孤单了——” 从意外得知怀孕到流产,短暂的甚至不到两天的时间。 她却把生命中最美好的欣喜和最漫长的苦难都经历了个遍。 生活就像是个随时都会翻脸的玩笑,她不知道等着她的远方是什么。 “可能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缘无分吧,我和这个孩子缘分还浅,所以不能让他平安喜乐的出生长大。我只是有些后悔,至少我应该和他说会话的,至少要让他知道,他的到来让我多么的庆幸和感恩——”她继续呢喃着说道,脸上平和宁谧的像是回到了最幸福满溢的回忆中似的。 “宜宁,你别这样,你现在还年轻着,孩子以后还可以要——”周小蕾才听了几句,就觉得鼻子发酸起来,眼下继续开口劝道。 “小蕾,我知道的。”她忽然语气轻快的应了一声,随即疲乏的闭上眼睛说道,“我想先睡一会——” “恩,那你好好睡一觉——”周小蕾看到她的眼角瞬间滑落下来豆大的泪珠,随即悄无声息的滑到枕巾上了,知道程宜宁不愿让她看到,她说完后便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饶是平日向来大大咧咧的周小蕾刚走到外面的走廊上,忽然就蹲在地上捂嘴痛哭了起来。 她是替程宜宁不值。 程宜宁当天下午就要求出院了,其实院方本来要求是观察两小时就可以回去的,只不过程宜宁被送过来的时候情况比较严重,这才给她安排了住院手续。 “宜宁,反正你工作也没十万火急的事情,要不在医院里多休养几天吧,身体也恢复的彻底点。”周小蕾担心程宜宁回去没人照顾,其实不太希望程宜宁立刻出院的。 “我没事,医院里住的不习惯,我想早点回去休养。”程宜宁莫名固执的应道。 周小蕾劝不动,便也由她的意思帮她办了出院手续。 “小蕾,我不想让我爸妈担心,所以暂时就不告诉他们了。还有正卓那边,以后方便的时候我再和他说吧。”周小蕾临走前程宜宁又忽然开口说道。 “也行吧。”周小蕾当然知道流产这种事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尽量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可是程宜宁连带着对她爸妈和苏正卓都不告知,她倒是觉得挺意外的。 不过这是程宜宁自己的决定,她也不好劝阻,眼下点头应道后又颇为担忧的问道,“医生说你至少要卧床休养一个星期,苏正卓现在又不在家,我要不给你请个家政阿姨吧,至少你不用自己做饭什么的。” “恩,我有家政公司的电话,待会我打个电话过去叫个家政阿姨过来。小蕾,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次多亏有你在——” “哎,你这说的什么话,咱们两还用得着说这些——你还记不记得高三的暑假我们去湖里游泳的那次,要不是你在及时把我捞上来,我估计早就挂掉了,我可不和你说这些见外的话!”周小蕾毫不在意的说道,这才起来打算回去了。 一天一夜没有休息,她的确也是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小蕾,谢谢你——”明知道以她和周小蕾的关系用不着多说什么,程宜宁还是对着往外面走出去的周小蕾继续说了一句。 “好吧,我听到了,这总可以了吧!”快走到门口处的周小蕾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忽然转身应了一句,之后才消失在了程宜宁的视线里。 等周小蕾回去后,程宜宁的确翻出了家政公司的号码,叫了个阿姨过来收拾了下家里。那阿姨手脚麻利,才几个小时就把地板和楼梯上的血迹擦的一干二净了,连带着把实木地板都擦的蹭蹭亮起来。 等家政阿姨走后,程宜宁便缓慢的下床简单收拾了下行李。 在医院里醒来到现在,她的腹部一直在隐隐作痛着,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反应,过几天便会消失的。 程宜宁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后,苏正卓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正是晌午,外面烈日灼灼,是一天最为炎热的时候。 程宜宁神色倦懒的靠坐在沙发上,似乎在专程等着他归来。 其实这会也才刚入早秋而已,被那烈日炙烤着,空气里还是异常的闷热,而她不知为何身上却是披了件中长款的针织衫外套,宽松的下摆一直长盖到她的膝盖上。 “回来了?”她看着他从院子里停好车进来,说时脸上的神色出奇的温和平静。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脏却毫无预兆的跟着剧烈抽搐了下。 ☆、第35章 “正卓,我们离婚吧。”他听到她无比平静的开口说道。 他心头有一瞬间的恍惚,耳边明明听到了她说的话语,然而心头却还是依旧恍惚的迟滞着。 “我们离婚吧。”她继续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句。 他此时才留意到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其实她的骨架本就不大,加上披了件宽松的针织外套,这样懒散的靠坐在那里,便显得整个人都格外的削瘦如骨起来。 才几天不见,她整个人不知为何就落落寡欢的毫无先前的生机盎然。 其实他反倒宁愿她大吵大闹或者朝他大打出手都好,总好过于眼前这样无事人般的和他说着不轻不重的话语,脸上依旧可怕的平静着,平静的甚至让他觉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起来。 “你要是手头没什么其他急事的话,我们现在过去办下手续吧。”她依旧自顾自的说道,视线却是看向了前面矮几的玻璃桌面上,顺着她的目光,他随即就留意到他们的结婚证书正平躺在那里。 她说完后便打算起来,许是同个姿势坐的太久的缘故,他见着她起来时整个人都僵麻的不甚利索,右手手心不经意的抵靠在沙发垫上,借着那点外在的力道,缓慢且笨拙的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站立起来。 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显然她是已经都明白的了。 第24节 所以才要如此快刀斩乱麻的断了后路。 一如他的计划。 坐进车内后,程宜宁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并未出声,她从上车后便一直渴睡的很。 车内沉寂的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到了民政局后,还未等他下车开好车门,她自己就已经下车。 他走的并不快,然而她的脚步比他还要慢上许多。 偶尔两人的距离拉的有点大了,他便刻意的继续放缓步伐,饶是如此,她还是明显吃力的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 几日不见,她似乎整个人的反应都变得迟钝且笨拙了很多。 民政局里难得寂寥冷落的可以,和他们几年前过来登记时的排长队完全是天壤地别。 他们在民政局没有耽搁多久就办好了手续。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侧脸望向右边的窗外,然而没多久依旧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见着她的脸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亮晶晶的铺在那里,没一会就濡湿了脸颊边上的碎发。他以为她是穿着针织开衫捂得太热的缘故,下意识的去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些。 直到过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他的右手刚好去挂空挡,她原本曲着放在腹部前面的左手忽然随意耷拉下来,毫无预兆的就碰到了他的手背上,那种冰冷刺骨的寒意立马传遍他的整个掌心。 他未料到大热天的她居然会畏寒成这样。 外面天气依旧闷热的可以,他看了眼昏睡着的程宜宁,便又去把温度调高了回去。 回到住处后,她倒是及时的醒了过来,才到家里便从门口处的侧边上推了个行李箱出来。 “我的其余东西麻烦你找家政公司扔掉吧。”她难得打破沉默开口说道,语气随意的像是交代着极为寻常的琐事而已,脸上的神色平和安静,不悲不喜,仿佛在说着他人无关痛痒的事情。 犹如拂掉身上的尘埃外物,被她这样毫不在意的掸落在地,立马重归尘土。 本就不该落在心头生根发芽的执念,瞬间就已消散全无。 也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 “我爸已经生病住院了,他的公司现在因为资金链断掉而陷入了困境。如果他以前有做过什么错事,也弥补的差不多了。苏正卓,你收手吧。”临走前,她忽然停下来说道。 他未料到她没有向他过问一句,心头就已经把其间的来由去脉想得如此通透了。 “我会看着办的。”他没想到她是早已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所以事先甚至把搬离出去的行李都提前收拾妥当了,一想到这时,心头就莫名升起了一股无名的燥怒。 “即便是我爸以前犯下的错事,我替他还掉了。”她倒像是丝毫没有留意到苏正卓的神色变化,面无表情的说完后就打算推着行李箱往外面走去。 “你替他还掉?他欠下的人命,你要怎么还?”他忽然上前直直的挡在她的面前,才这一会的功夫,他不知何时已经双眼通红,气势咻咻的像是随时都会将她吞噬撕裂似的。 她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一时间像是不认识了面前的苏正卓,也不知道是可怜他还是同情他。 “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从来不坐火车,因为我他妈的对火车有阴影!程宜宁,你有没有想过,你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他冷笑了一声,见着面前的程宜宁依旧一动未动的看着他,他喘了口气后继续接上去说道,“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爸好不容易把我从寄宿学校里带出来,陪我坐火车去外地玩。我已经半年没看到他了,心里高兴的不得了,火车开了一天一夜,我以为我爸这次要带我去很远的地方游玩,心里还充满了期待。好不容易快到终点站前面的一个站,我爸说要下去抽根烟,我也跟着他下站。可是列车都快要开启了,我爸还是没打算回车上,我便催了下我爸。你猜后面怎么着?” 他双眼通红的看着她,她从来没有料想到那样好看长情的丹凤眼有朝一日也会慑人凛冽凝结成迎面而来的杀气。 “我爸居然就在我的眼前纵身一跃跳到前面的铁轨上去了,列车随即就开始鸣笛准备发车了,我拼命的去喊车上的乘客,让他们帮忙救救我爸爸,可是车门都已经关上了,根本没有人理睬我,我看着那火车已经开动了,就一直跟着那火车在跑,后面还是外面的乘务员跑过来拦住了我。” “你爸他为什么要跳轨自杀?”她屏息安静的听了这么久,此时才冒出一句话,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愈发可怕的惨白起来。 “我刚开始也想不明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最残忍最痛苦的死法,而且偏偏还是在我的面前选择跳轨自杀。后来有段时间我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被火车千碾万压过后的场景,我的身体就会控制不住的呕吐痉挛起来。那个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患上了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被救助站遣送回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一直自我封闭着,不说话也不与人交流。直到有一天,我忽然想起来,我至少也得查清楚他为什么会跳轨自杀吧。有了这个信念后,我居然就靠着自己的意志克服了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我原以为它会跟随着我一辈子的!” 他说着说着,脸上不知为何却又现出自嘲的神情,显然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口中的心理障碍症无时无刻的不在折磨着他,让他不得安生。 “不,正卓,你并没有痊愈,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她像是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一针见血的戳中他的致命要害,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悲天悯人的同情还是替他感到彻头彻尾的可悲才会上来的嘲讽。 原来他身上的疏离漠然并非是他与生俱来的气场,而是他最擅长掩饰的长刺盾牌而已。 只可惜,她知道的这样迟。 然而才一带到她那样了然的神情,他只觉得那种无处发泄的焦虑瞬间就冲破了他自己心头所有的防线。 包括他最引以为傲的理智。 这么多年下来,他明明已经控制的很好了,好到他甚至一度坚信着他是早已战胜了自己的心魔的了。 “那也是拜你父亲所赐!你去问问你那自以为是的父亲,他现在的公司股份是怎么拿到手的。他真要看上那点股份,用不着把我父亲诓到借高利贷的不归路上,要不是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我父亲也不会带着我漫无目的的坐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他是怕我回去后也会被债主逼得没有生路,所以就连自杀这种事情也要制造出那样大的动静。他那时跳轨自杀的新闻还一度上了报纸头条,你去问问程竟兴,这么多年下来,他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歉疚不安过!”许是被那滔天的恨意愤怒驱使着,他一边大声质问着,双手忽然大力的按在她的肩处,仿佛这样才能喧嚣发泄着他内心的所有的压抑与哀恸。 “我很抱歉我爸做的错事——”良久过后,她才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道歉,像是用尽她自己全部的力气和尊严,那是从她心底深处冒出来的道歉。 “他欠下的人命,这是他自己罪有应得——”仿佛是预知着她要说些什么,他随即继续毫无商量余地的应道。 “我爸欠你的,我替他还了。以后我们各走各路,各不相欠。”她像是倦到了极点,说完后拂开他放在她肩侧的双手,就像是随意掸去身上的浮尘外物,轻飘飘毫不在意的就将那些所有过往的快意恩仇都扫落到了身后。 终归于无。 她说完后便重新提起行李箱,继续朝外面走去。 然而她也才走了几步而已,他见着她忽然转身,像是狐疑又像是自嘲的呢语道,“苏正卓,相识一场,结婚三年,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分一秒喜欢的时候——” 不过她自己话音刚落,随即她又自言自语的接了上去,“算了,反正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说完后便推着行李箱走到院子里,放到她自己平常骑的电瓶车前面,放好后就利索的开着出去了。 他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一会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他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嘴角居然微不可微的抽动了下。 他杵在原地良久后,转身回去时视线里忽然带到院子角落上的垃圾桶里,他才带了一眼,只觉得心头猝不及防的被深扎了一下,这才浑浑噩噩的朝角落的垃圾桶那边走过去。 ☆、第36章 那垃圾桶最下面似乎扔了好多条的毛巾抹布之类的,不知为何有点氤氤氲氲的发红着,上面还凌乱的堆放着好多东西,只不过在那堆凌乱的杂物里面,他就单单看到了那件发黄的白t恤,随意的丢弃在最上面,有半截还挂在垃圾桶的边缘上,偶有微风拂过,那荡垂下来的衣服下摆便在风中皱巴巴的飘荡着。 那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认识时他给她的队服。 之前他就在她的衣柜里看到过的,好几年了一直被她小心翼翼的挂在那里,用她的话说,这是见证他们从相识到相恋的最好纪念品。 眼下却被她弃之如履的扔到了垃圾桶里。 是真的已经不在意了。 所以所有的前程往事,也都被她放下扔掉了。 其实他反倒是希望她歇斯底里的和他闹,至少证明她还恨着他,都要好过她这样悄无声息的卸下对他所有的执念。 她怕是此生都不愿再和他有任何的牵连了吧。 各走各路,各不相欠。 她说的。 所以甚至都懒得去恨他了。 苏正卓一个人杵在垃圾桶前面,也不知道呆了多久,这才随手拿回那件脏兮兮的t恤往回走去。 周小蕾这天还请假在家里补觉,隐约间听到敲门声,她便睡意惺忪的起来去开门,随即见着程宜宁提着行李箱出现在她的门口处,周小蕾的那点惺忪睡意立马消退全无了。 周小蕾原本以为程宜宁这会还病怏怏的呆在家里休养着,眼下没想到她居然一个人提着行李箱跑过来,反应过来后立马唯恐不及的要帮她把行李箱拿进来,边拿边开口问道,“你这是干嘛?和苏正卓吵架离家出走了?” 程宜宁从住处出来后一直骑了近一个小时的电瓶车,途中还因为电量不足到便利店那边冲了会电,此时热的口干舌燥,她刚进来就去到了杯水,一口气喝到杯底了这才一脸平静的应道,“我和苏正卓离婚了。” “啥,这样大的事情怎么都不事先吱一声啊?”周小蕾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要被惊掉了,明显一惊一乍的问道。 “小蕾,我现在还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下,我先把行李放你这里,我晚点再回来和你说吧。”程宜宁惦记着程竟兴的病情,眼下说完后便要转身出去。 “你又要去干嘛?”周小蕾还是不太放心的在她身后追问道。 “我先去医院里看下我爸怎么样了,他住院后我还没去看过。”程宜宁如实应道。 她这么一说,周小蕾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对她说道,“那你晚上早点回来,我煲点汤给你补补身子。” “恩。”程宜宁应了一声后这才朝外面走去。 她先骑着电瓶车到取款点取了一笔现金出来,之后才朝程竟兴住院的方向骑过去。 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傍晚了,空气中已有初秋的凉意,随着余晖褪去,那凉意便愈发明显起来。 程宜宁不知不觉中又出了一身的虚汗,她一直疾步走到程竟兴在的病房外面的走廊上,这才停下来歇了一小会。 估计是赶得太急了,加上一天下来都没进食什么东西,她觉得自己走了一小段路后便头重脚轻的厉害。 在走廊上歇了几分钟后,程宜宁觉得症状有所缓解了才去敲了房门。 “进来。”粱舒娟在里面应道。 “你怎么过来了?”粱舒娟正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她朝门口处看了一眼便吝啬的收回了视线,神色冷淡的问道。 “妈,我来看下爸有没有好点了——”程宜宁自有记忆起就和程竟兴亲近点,和粱舒娟不知为何天生就没有什么缘分,眼下她自己应了一声就顾自走到程竟兴的床沿边,并没有理会边上粱舒娟的脸色。 “脑血管破裂,医生说没有偏瘫已是万幸了。公司那边说不好哪天就会倒闭,现有的余钱之前都被他自己拿去还人应急了,到现在医药费都还没有着落——”粱舒娟忽然神色憎恶的发牢骚起来,仿佛这样便能增加程宜宁的罪恶感似的。 “妈,我和苏正卓离婚了,和你说一声。”程宜宁没有顺着粱舒娟的话题,依旧自顾自的说道。 “什么?离婚这样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和妈提前说一声,那他分了多少财产给你?”粱舒娟的脸色说不上是喜是怒,不过语气倒是明显紧张的追问道,显然她是对这个话题更为上心。 “家里的财产都是他挣来的,我没有和他涉及财产分割的问题。”程宜宁无动于衷的应道。 “你这孩子,就说你毛愣愣的傻,什么都不懂,苏正卓名下的很多产业都算婚后财产了,本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平分的,我有朋友凑巧认识律师的,我赶紧让我朋友联系下那个律师,分到一半也是好的,至少可以解你爸的燃眉之急——”粱舒娟立马喋喋不休的埋怨起来。 “妈,不用了!那些是他挣来的,我不想拿他的东西。而且现在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不想再和他还有什么牵扯往来——”程宜宁忽然打断粱舒娟插话应道,说时神色间隐有不耐起来。 粱舒娟明显被程宜宁气得噎了一下,随即要继续劝说起来,“你——” “妈,这张卡上还有三十万,是结婚时我收的红包钱。这个账号是用我的名字开的,你拿着给爸付医药费用吧。还有——爸的公司说不好会破产,这张卡上的钱你就不要转到其余的账号上去,密码我写在了卡背后。” “你工资也不高,攒的钱都在这了,卡给我了,你自己用什么?”粱舒娟手上毫不推辞的接了过去,脸上倒是讪讪的扯了下嘴角,不太自然的应道。 毕竟她说的打官司争家产都还是没影的事情,而眼前这实实在在的卡却是能够让她立马解了燃眉之急的。 “我自己还有点余钱够日常支出的。”程宜宁简短的应道,明显不愿意和粱舒娟多说细节。 “竟兴,你醒了?”原本正愁无话可说的粱舒娟忽然又大惊小怪的说道。 “爸,你醒了——”程宜宁跟着喊了一声。 大病一场,程竟兴看上去陡然苍老了很多。 “宜宁,你过来了——”程竟兴的声音也不像以前的中气十足,沙哑的堵在嗓眼里,似乎是连说话的力气都用不上似的,他说时又吃力的挪动了下身子。 “哎呦,医生都说了让你少说话,你就少说几句吧——”粱舒娟立马着急的提醒起来,说时把程竟兴靠着的枕头垫高了点,让他说话不至于太吃力。 “爸——”程宜宁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喊了一声便觉得如鲠在喉。 不管苏正卓说程竟兴犯下怎样的错事,血浓于水,她看到病后的程竟兴立马就联想到风中残烛这样的字眼,眼下只觉得鼻子发酸起来。 “爸没事,你别担心——”程竟兴像是知道她的心中所想,继续吃力的开口安慰道。 第25节 “爸,你以前是不是认识苏正卓的父亲?”程宜宁这趟过来大半是为了求证下当年的真相,明知道这样的话题有些不合时宜,她沉思了下还是问出口了。 “什么认识不认识,你嫁了个白眼狼,算我们家倒大霉了!”粱舒娟满肚的牢骚本来就还没发完,眼下逮到个机会就忍不住嘀咕起来。 程竟兴闻言脸色倒是蓦地僵在了那里,原本挂点滴的手背不知为何握紧了一些,点滴上的塑料管立马跟着轻微的晃荡起来。 许是大病一场的缘故,他的浑身上下都泛着病人才有的衰败气息。 “爸,我和正卓离婚了。”程竟兴这样的反应其实已经告诉了她铁一样的事实,她先前心头就已经有过这样的预测,眼下亲眼见着程竟兴的反应,心里倒是没有更多的波澜了。 不过,总归还是有点无法言语的失望的。 “离婚了?离婚也行吧,都是爸的错,害你离婚——”程竟兴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含糊的应道,不过明显是颇为自责的。 “爸,你先好好养身体,其余的不用再去想了。我大学同学的公司现在正好在招人,岗位挺好的,薪酬也高,就是要立马上岗,我打算过几天就去外地工作了,今天过来和你说一声。”程宜宁继续说道。 “这样也好,老实说图书馆的工作也没多大前途,年轻人就该出去闯下,见见世面也好。”程竟兴这倒是没有拦阻,开口赞同道。 “恩,爸,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程宜宁说完后这才起来,打算往外面走去。 “宜宁——”程竟兴又吃力的喊了一声,“到外地工作了,一个人记得照顾好自己——”程竟兴好不容易说完一句,立马就气喘吁吁的厉害。 他心头显然是清楚着程宜宁这一走,其实根本不知道几时会回来。 “爸,我知道的,你放心吧。”程宜宁飞快的应道,说完后这才转身大步朝外面走廊上走去。 仓促的甚至没有再看一眼病床上的程竟兴。 粱舒娟不知为何也跟了出来,“我看你脸色挺差的,回去早点休息。”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同程宜宁说这样贴己的话。 “妈,我知道的,爸就麻烦你照顾了。” “都老夫老妻的,也谈不上麻烦。”粱舒娟不以为然的应道。 “妈,宜琳要是问你要钱的话,你就说现在家里经济困难,不要给她钱。还有——我怕她结交的朋友中有吸。毒的,等爸出院后,你有精力的话最好让宜琳搬回来住吧。” “我压根就管不住她,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哟——”一提到程宜琳,粱舒娟脸色瞬间就灰暗了下去,她显然也听懂了程宜宁的提醒。 杨树远一天都呆在办公室里坐等苏正卓回来。 这两天来国际煤炭市场价格骤然暴跌,幸好苏正卓早有先见之明通宵拟了新方案出来,赶在暴跌初期就立刻赶去印尼那边协商相关事宜,并且当机立断的同意支付部分违约金,这才及时止跌并且抽回了大半资金,避免公司运营陷入资金链断裂的困境。 算上当初抄底时的利润,这笔大投资战线拖上几个月也才险险的获得百分之五的利润,这在于他们的投资生涯当中是回报率最低的一笔投资,最让杨树远难以忍受的是就在前几天,公司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若不是苏正卓及时过去和客户谈下的那场会议,公司兴许就要栽在了这场毫无预兆的危机上。 他们毕业后到现在呕心沥血的创业也将付之一炬。 这两天来他还听闻程竟兴的公司居然也不声不响的买入了大量的煤炭,结果流动资金全部被套又没有及时止损,这几天一暴跌立马就提前引发合作单位的恐慌性催债导致公司陷入运营困境,程竟兴控股的公司算得上是a市的老企业了,居然也难逃破产的预兆,俨然成为a市投资圈里最热门的饭后谈资和反面教材。 程竟兴这种老古董居然也会心痒去炒煤炭,不用多想肯定是受了苏正卓的影响才去炒的。 可是凭苏正卓的能耐,是根本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他一直想不通这其间的缘由,干脆守在公司里等着苏正卓回来当面质问他。 杨树远一直等到了下班,还是没有看到苏正卓的身影。 按照苏正卓以往工作狂的习惯,下了飞机定然是先赶回公司处理要急的公事的。 杨树远打了好几个苏正卓的电话,始终没有打通。他也不知为何,心头隐隐上来不好的预感,又下意识的去打程宜宁的电话。 依旧未果。 杨树远沉不住气便又打了周小蕾的电话。 “我一天都没联系上正卓和宜宁,你知不知道宜宁现在在哪?”其实他和周小蕾的交情也谈不上很深,这样骤然打过去询问程宜宁的行踪也是有些冒昧的。 “操!别跟我提苏正卓这三个字!”周小蕾刚接起来就没好气的应道。 “正卓怎么了?”杨树远不解的问道。 “宜宁和他离婚了,以后你也别来烦宜宁了!”周小蕾说完后就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杨树远只觉得当头一棒,脑袋被猛砸了一下。 宜宁和苏正卓离婚了! 杨树远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都是这句话,不过也就是周小蕾的这句抱怨,他就骤然想明白了公司这场危机的由来。 若不是苏正卓不惜冒着把公司也拖入困境的大风险,按照程竟兴这样保守的老古董,根本不可能会动摇跟风去投资煤炭的。 凭他和苏正卓的交情,他居然被蒙在鼓里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计划。 眼下程竟兴的公司濒临倒闭,苏正卓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程宜宁离婚。 算起来,他杨树远还是苏正卓和程宜宁的半个月老。 杨树远才想了几个念头,拳头不知何时握的咯咯作响,眼下拿了车钥匙便大步朝外面走去。 杨树远飙到苏正卓住处的时候,果然在院子里看到他的车子,他车子随便一停就大步下车朝屋里走去,才看到苏正卓的背影就猛地一拳抡了过去。 ☆、第37章 杨树远的拳头堪堪就要落到苏正卓的后背肩处,背对着他的苏正卓的脚步依旧压根未动分毫,只是右手忽然鬼魅般的后扣,杨树远的胳膊刚靠近了些,苏正卓手上一用力,还是背着站在那里,居然就把杨树远的手腕给死死的扣住了。 他刚把杨树远的右手腕扣住,这才猛然转身,另一只手呼的一下就闪到了杨树远的面前。 不过在距离杨树远的脸颊还有几毫之差,那样大力道的拳头说收就收,杨树远只觉得脸上忽然拂过一阵疾风,下一秒才听到苏正卓明显不解的声音,“树远,你怎么过来了?” 他说时原本扣着杨树远的那只手也下意识的松开了。 显然方才不过是他条件反射的自我防卫而已。 然而苏正卓的声音刚落,随即就听得闷实的声响,杨树远刚从苏正卓手上脱身回来,他甚至没有去松动活络下胀痛的腕关节,呼的一下就直直的朝苏正卓落下了结实的一拳。 苏正卓毫无戒备之下被那股大力道甩的脚步也跟着踉跄了下,嘴角边立马泛起了血腥味。 “你怎么了?”苏正卓见着杨树远不声不响的继续发狠的朝他挥拳过来,他这才下意识的抬手去挡,然而杨树远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苏正卓刚扣住他的一只手,他的另外一只手早已不管不顾的朝他身上继续挥拳了过来。 “你他。妈。的都干了什么事!”才一交锋,杨树远就知道自己的身手远不及苏正卓,眼下手腕被苏正卓及时扣住,他朝苏正卓怒吼了一声后,便干脆朝他腿上扫去,苏正卓脚步一移快速的避去,趁着这会松动的空隙间,杨树远立马抽手回来,不管不顾的就去死按在苏正卓身上。 杨树远这样不讨巧的打法,苏正卓若是有心一招便可制敌,他一边避着杨树远咄咄逼人的拳头,手上始终还是留了分寸。 杨树远也看出苏正卓的克制,不过他这会火上心头,也早已无暇多顾其他的,见着自己胜不了苏正卓,干脆就改成最愚笨原始的方法和他扭打起来,苏正卓没有料想到杨树远居然还没完没了的,两人厮打着没一会就滚到了地上,混乱间还能听到彼此身上衣衫的针线崩裂声。 苏正卓本来心情就差的可以,也不知道怎么的,随着嘴角边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起来,他这才觉得浑身的压抑都像是找到了新的宣泄口,不知不觉中手劲也跟着发狠了些。 也不知道多久后,杨树远筋疲力尽的瘫软在地上,苏正卓这才收手回去。 杨树远方才已经使出了浑身的劲,加之厮打了这么久,他身上的耐力几乎耗尽,苏正卓收手时,他甚至不能利落的一下子就起身回去。 苏正卓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近距离的和杨树远搏斗,他身上也挨了不少的拳头,混乱间也不知道是哪里挂彩了,身上蔓延着明显的血腥味。 他收手后便利索的起来,许是见着杨树远撑了好几次都没有利落的站起来,他这才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拉杨树远一把。 未料到他的手刚递过去,就被杨树远猛地一下甩了回来,下一秒杨树远已经踉踉跄跄的撑着站立回去了。 “公司的事情让你担心了。”研究生同窗三年加上创业合伙三年,两人的关系甚至超越了一般的朋友友谊,所以从创业初到现在,即便杨树远在公司的实质运营上并没有真正的花过大精力,苏正卓却从来没有和他计较过这些,眼下杨树远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和他大打出手,苏正卓自然也知道自己先前迈出这一步的代价和隐性的风险,眼下难得敛了锋芒,向杨树远道歉起来。 “身为公司的第二大股东,我他妈的居然连公司到底在操作什么项目都不清楚!估计哪天公司要是倒闭了,我在倒闭的前一刻都还不知道!”杨树远此时鼻青脸肿的狼狈的可以,他说时下意识的抹了把嘴角边的血迹,冷笑着说道。 “你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苏正卓笃定的应道,说时脸色微沉,像是永远都不会被任何事情给激怒的丧失了理智。 明知道他说得的确是事实,然而杨树远就是看不惯他这副万事都在掌控之中的笃定和从容感,什么事情都能被他预测的刚好,不会早一步也不会晚一步。 若是之前,杨树远还会为他的商业奇才而颇为欣赏,然而这一刻,杨树远只觉得苏正卓的任何长处都是碍眼的可以。 “程叔叔公司的事情,是不是你插手的缘故?”杨树远努力让自己深呼吸了下,这才开口问起了正事。 “我没有插手,是他咎由自取而已。”苏正卓无动于衷的应道。 “好,毕竟投资这种事总不会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他去做这笔买卖的。那你和宜宁离婚是怎么回事?”杨树远忍住心头的狂躁,继续没好气的发问道。 这才是他如此怒气冲冲过来质问的真正原因。 “这是我和宜宁的私事,与他人无关。”苏正卓说完后唇角紧抿,显然吝啬的不愿和杨树远多浪费一个字。 杨树远也知道苏正卓这人向来薄情淡漠的可以,可是眼下听他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他这才意识到,站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他认识想象中的苏正卓。 如此漠然绝情的苏正卓,就连他这样的事外人都看得心头发寒起来。 杨树远想到这时,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干脆退而求其次的问道,“那我好歹要知道下你们离婚的原因吧?” “抱歉,无可奉告。”苏正卓依旧不为所动的应道,原本微沉的脸色已经隐有愠意。 “好一句无可奉告!”杨树远继续冷笑了一声,他说这时甚至都听到了自己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的声音,“苏正卓,我想你还真是忘记了吧,当年要不是我先认识的程宜宁,她哪里会注意到你,后来还巴巴的倒追你?当年我要不是看在程宜宁真心喜欢你的份上,我会这样心甘情愿的拱手让人?离婚了是吧?我看还是离婚了好,至少她用不着这样倒贴作践自己!” 杨树远的话音刚落,苏正卓的脸色骤然凛冽肃杀起来,就像是被触了逆鳞的火龙,深邃的眸光不知为何却是瞬间暗敛了所有的锋芒。 饶是如此,隔着几米之远,杨树远还是立马感应到他迎面而来的凛然寒意。 这样可怕的苏正卓,相识这么久以来,杨树远还是第一次见着。 “怎么,难道我就不能喜欢宜宁?以前我是碍着朋友妻不可欺的立场,这才刻意对宜宁避而远之的。现在反正你们也离婚了,我也管不着那些破道理了!苏正卓,你好自为之吧!”瞬间捕捉到苏正卓一闪而过的软肋,杨树远心头这才莫名舒坦了点,他说时还颇有闲情的整理了下他自己身上脏兮兮的破西装,觉得收拾的差不多了,这才倜傥正步的从苏正卓面前转身离开了。 程宜宁从医院里出来后又去了趟赵慧珍的住处。 她到那边已是晚上。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赵慧珍精神难得不错,过来开门时见着程宜宁脸上一直在冒汗,不无心疼的嗔怪道。 “正好顺路,就上来看下您。”程宜宁说完后把手上买的水果放到客厅那边,她没有闲聊一会就回去了。 她订的是凌晨最早一班的火车票,从这里回去后还得和周小蕾告别,于她而言,时间并不宽裕。 赵慧珍临睡前去关客厅里的灯,忽然留意到沙发的角落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熟悉的小布袋,她有些奇怪便上前拿起来打开看了下,里面却是她给程宜宁的两块银元。 这是苏正卓父亲苏延全留给她的遗物。 有一阵子苏延全忽然开始热衷炒银元,按照他当年的预测,手上倒买过来的银元过个十几年后能够翻上几十倍。 这点来说,苏延全的确是够有远见的。 只不过他也就毁在心思太多,贪。欲不足,所以最终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苏正卓和程宜宁结婚的前一年,赵慧珍正好有个热衷收藏的朋友帮她鉴定了下,她手上的这两块中华民国十八年的圆背双旗的孙。中。山像的银元居然炒到了五十多万一个。她那位朋友是这方面的行家,当即就让她继续收藏着。 赵慧珍向来不热衷于金器玉器类的物件,加上她的身份有些尴尬,后来便顺手把这两块银元给了程宜宁算是当做见面礼。 “这是延全留给我的东西,你收藏好。” “赵姨,我不能要,你自己收着吧。”程宜宁一开始是下意识的推辞起来,她自然知道这两块银元对于赵慧珍有非同寻常的意义。 第26节 直到苏正卓也开口让她拿着,程宜宁这才没有推辞了。 “延全刚走的时候我经常把这两块银元拿出来看看,当做个念想,有句话说念念不忘必有回想,我偶尔会把这两块银元拿出来听听声响就算当做是延全给我的念想了。现在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盼头和念想了,这个东西你保管好。以后和正卓有孩子了,孩子万一受惊了,拿去熬汤给孩子喝还可以压惊驱邪。你好好收着,也可以当做个念想。”赵慧珍那时塞给程宜宁时还特意嘱咐交代了下,她的身份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倒是从来没有对程宜宁端过所谓的长辈架子,唯有给她这两块银元时才正儿八经的强调交代了下。 赵慧珍看着手上的这两块银元,回想了下程宜宁过来时神色却是平静如常的,她心头觉得有些奇怪,便难得主动打电话给了苏正卓。 ☆、第38章 “正卓,宜宁今晚过来怎么把那两块银元落我这了?”赵慧珍不解的问道。 “你先帮她收着吧。” 电话那端的苏正卓随口应道,语气寻常的没有丁点端倪,赵慧珍也知道苏正卓的性格,知道眼下问不出什么缘由,佯装不知的应了一声,临挂电话前又交代道,“那你哪天有空过来拿回去吧,好歹这是你爸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恩,我知道了。”苏正卓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他从杨树远离开后便一直坐在沙发上,直到暮色渐暗下来,客厅里没有开灯,昏暗的不甚光亮,他这才微不可微的伸展了下僵麻的手脚,起来往楼上走去。 一直走到程宜宁先前住过的主卧门口,他原本是要继续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然而那脚步却像是生根发芽的黏在了原处。 反正都已经走了。 他心想道,这才推门进去看了一眼。 许是因为时间仓促,程宜宁带走的东西少的可怜。他进去后便怔怔的走到衣柜前面,推开柜门,唯独里面的衣物少了一些。 她就带走了几件换洗的衣物。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主卧里的摆设一切照旧,甚至于连她平常一直放在床头边的哆啦a梦的公仔都没有带走。 那个公仔还是结婚那年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他极少会送这些东西给她,总觉得是稚气的不值一提,刚好在她生日那天吃完饭后路过一家礼品店,都已经快要走过那家店门口了,他见着她还略为不舍的回头望了几眼。 “我第一次看到戴项链的哆啦a梦,好神奇——”她像是回应着他的不解,说时又回首望了一眼身后橱窗里的大公仔。 其实是极为普通的公仔,不过是被店主独具慧心的放了条装饰的项链上去,倒显得比寻常的公仔要讨人喜欢一些。 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难得走回去买下了那个公仔送给她。 就为了这么个极为普通的礼物,他甚至记不清她高兴了多长时间。 其实刚结婚的时候她还是很喜欢笑的,一点点小事都能乐呵上半天,即便不说话的时候整个人也是笑意盈盈的,眉梢眉尾里沾着点清浅的喜气,和沉默寡言的他正好是两个极端。 那段时间正是他创业初期最难捱的阶段,有时候通宵达旦的加班加点,还要时刻应对客户的各种刁钻要求,手上那点捉襟见肘的创业资金随时都会接不上周转,每天都有很多棘手的意外状况等着他去处理,加上长时间的失眠,一段时间下来,他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着,严重的时候脑袋胀痛的像是要裂开来似的,甚至吃了双倍剂量的镇定片下去都没有作用。 那段时间她却突然前所未有的对烹饪感兴趣起来,每天下班回去后都尝试炖各种汤煲。也不知道是她刚学烹饪的缘故还是怎么的,寻常的百合莲子银耳之类的汤,都能被她炖的黏黏糊糊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来的食材,味道自然也是怪异的难以下咽。 “正卓,我炖了两个小时的成果,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不管他多晚回来,她就像是装了定时闹铃似的,总会立马起来跑到厨房里,没一会手上就端着热乎乎的汤水到餐桌那边要让他喝掉。 “可能加了黑糖的缘故,卖相不是很好,不过我自己尝过了,味道应该不算太差,就是我买的黑糖味道重了一点,等买的这包吃完了,下次我买包新的口味——”她估计也看出碗里粘稠的汤水卖相不好,偶尔还会和他解释起来。 他自己心事重重的,加上她炖的汤水味道说不出的怪异,他其实毫无胃口。不过是见着她满心期待的,不忍扫了她的兴致,也都是憋着气喝下去。 说也奇怪,许是度过创业初期最难熬的阶段,他的失眠焦虑症也不知不觉的跟着缓解消失了,她对烹饪的热度不知为何也就终止了。 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天生就没有下厨的天赋,后来她便极少下厨了。 苏正卓没有开灯,在昏暗中一点点扫视过去房间里的任何细节,一切都照旧,照旧的仿佛不过是她出门去了趟外面而已。 可是他知道,这是趟没有归期的远行。 苏正卓一直呆在主卧里,直到房间里的最后一丝光线都被夜色吞噬掉,许是被那黑暗笼罩包围着的缘故,外面极远处的道路上的路灯居然也探了点微乎其微的光亮进来,他步伐缓慢的走到了大床边,甚至都没有先去脱鞋换衣,僵硬的躺在大床上,借着枕边那点依约朦胧的气息,他这才闭目休息起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正卓忽然又抬手把旁边的公仔挪近了点,却是毫无睡意。 他清楚的知道着,久违已久的失眠症又蠢蠢欲动的死灰复燃了。 程宜宁回到周小蕾那边,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鸡肉都炖烂了,不过应该不影响汤的味道——”周小蕾端菜出来时碎碎念道。 “恩。”程宜宁觉得自己体力都快要透支了,等周小蕾把菜端上来后,她就喝了满满的一碗汤下去。 “我厨艺还可以吧?”周小蕾信心满满的问道。 “恩,比我好多了。”程宜宁点头说道。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正儿八经的凑在一起吃饭了。周小蕾兴致高。昂的,自己又开了一听啤酒喝了起来。 “啤酒就是解渴,下次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再约时间出去吃烤串喝扎啤。”周小蕾喝了两听后意犹未尽的提议道。 “小蕾,我很庆幸有你这个朋友——”程宜宁忽然抬头说道,虽然都是些泛滥的老话,却是她此时从心底里说出来的。 “瞧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还用得着说这些?”周小蕾不以为意的应道,她的酒量也不算太好,才喝两听下去,脸颊就有些潮红起来,和程宜宁说话时,眸光也是亮晶晶的。 “以后我不在身边的话,好好照顾自己。”程宜宁缓慢的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准备去哪个城市?”其实周小蕾早已猜中程宜宁的打算,借着酒意,她轻抽了下鼻翼问道。 “还没想好,暂时先去c市吧。毕竟那是我们读大学的城市,我还熟悉点。过阵子我应该会去新的城市。”程宜宁应道。 “恩。老徐还在那里,听说混的不错,你到那边后要是碰到困难了可以去找他,或者我先提前给你打声招呼?”周小蕾提议道。 “不用了,那边我还挺熟的,不会有问题的。”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回绝了。 “你刚到那边又要租房子,要是手头紧张的话尽管和我说一声——”下午程宜宁去医院后,周小蕾随便打听了下,就得知了程竟兴公司频临倒闭他又住院的消息,她知道程宜宁这会手头多半有些紧张,继续开口说道。 “我自己还有点积蓄的,你放心好了。”周小蕾越说下去,程宜宁便觉得心头愈发酸楚起来,这种发自肺腑的真心,她甚至在粱舒娟和苏正卓的身上都没有得到过一分一毫。 这么多年下来,幸而她还有周小蕾这个朋友。 周小蕾酒量比程宜宁还差,吃完饭后程宜宁收拾了下厨房,周小蕾胡乱擦了把脸就回到卧室里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程宜宁跑了这么一天,加上接连出的虚汗,她身上黏糊糊的颇为难受。她到周小蕾的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时才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外面已是深夜幢幢,她又走到卧室里看了眼周小蕾,她依旧沉睡着发出规律的呼吸声响,程宜宁把卧室的灯关上,这才提着行李离开了周小蕾的住处。 这一天下来告别太多,而她唯独不愿意和周小蕾留下告别的画面。 因为这是她心里仅剩的一点余温了。 a市的酒吧。 李晓嫒坐在吧台上慢悠悠的喝着手上的鸡尾酒,察觉到身边有男士过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倒是依旧旁若无人的喝着手上的酒。 直到李晓嫒慢悠悠的把手上的鸡尾酒都喝了大半,唐屿安这才开口说道,“李小姐,你都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放好几天长假了,明天是不是该回去上班了,事业单位长期吃空饷,估计影响不会很好。” “托你的福,让我这个假期过得特别充实,我这不还在庆祝吗?”李晓嫒放下手上的酒杯,懒洋洋的朝唐屿安望了一眼,话里藏话的说道。 “李小姐这话说得我就听不明白了,怎么能说是托我的福呢?李小姐要托也是托了你父亲的福。”唐屿安不以为意的轻笑了下,脸上神色不明。 “不过有件事情我倒是没想明白,本来我让我爸直接出资收购了程竟兴的那家破公司,没想到又冒出新的收购方,是个新注册的抬头,我爸暂时还没查出来这家抬头的实际控制人,就程竟兴那个破公司,居然还有人抢着去接这块烫手山芋。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简单,你觉得呢?”李晓嫒难得狐疑的问道。 “别急,好戏才刚开始呢。”唐屿安似笑非笑的说道,一双桃花眼笑意微泛,只是脸上的神色依旧漠然的可以,他说完后闲适的拿过李晓嫒喝到一半的酒杯,毫不介意的喝了见底才放回原处,脸上依旧还是带着点莫测的笑意,李晓嫒也打交道过各色各样的人物,像唐屿安这样的她倒是还第一次见着。 “若不是正好目标一致我才不屑和你合作。苏正卓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李晓嫒按捺不住心头的疑团开口问道。 “怎么能说得罪我呢,李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苏先生可是从来没有得罪我的。你难道不知道我还有个外号叫做富贵闲人,闲人就是整天干闲人才会做的事情。要不然岂不是白耽了这闲人的虚名?”唐屿安说到这时突然凑到李晓嫒的脸颊边上,语气温柔的反问道。 许是见着李晓嫒的脸色蓦地沉了下去,唐屿安继续心情大好的说道,“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酒水我帮你结掉了。” 他说完后不顾身后李晓嫒难看的脸色,起来就往外面走去。 唐屿安从酒吧里出来后,看了下腕间的手表,正好是凌晨两点三十分。 “我们做笔交易吧。”他快速的编辑了短信发出去。 轻微的声响,果然随即就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唐屿安看了下回复内容,凉薄的唇角不知何时在月色下浮起一丝漠然的笑意,这才转身朝他自己的车子那边走了过去。 ☆、第39章 程宜宁从周小蕾的住处出来后就直接坐车去了火车站。 周小蕾楼下的公交站里正好有夜班的公交车。 此时正是凌晨,程宜宁上车的时候车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乘客,那司机也是边打哈欠边开着车,就连街上都难得见着过往的车辆。 程宜宁到火车站后取了票没多久火车就到站了。 她上去后把行李放好,这才靠窗坐了下来。 深夜寂寥,车厢里的乘客大都在闭目休息着。外面黑影幢幢,隐约可以看到a市的建筑物一闪而过。 程宜宁盯着窗外纷纷后移的景物,只觉得心头茫然的很。 黑夜无以复加的漫长,天际边隐有零星的鱼肚白翻了出来,却是依旧黎明未醒。 她靠在窗边,随着巨大的倦意涌了上来,她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留恋着过往还是最后一次和过往告别。 梦中她看到还是大二的自己,正好杨树远创立的市场调研的社团在办营销大赛,她被在社团里当新人干事的室友燕子拉去凑个数,几次活动下来,就和杨树远认识了。 杨树远平常出手阔绰加上性格开朗,而且对于穿着又是极为讲究的,随便往哪一站,也颇有点玉树临风的架子,寝室里的燕子那会被他迷得晕乎乎的,动不动就要找个由头约杨树远出来拿个资料探讨下活动什么的,燕子有心倒追杨树远,不过实际上却是个胆小的主,动不动还要拉着程宜宁当下电灯泡。 那会寝室里一共就四个人,两个室友处于热恋期完全脱离了寝室的活动,平常就她和燕子形单形孤的一起上下课。 燕子次次都拿请吃饭的甜头诱。惑程宜宁,程宜宁那会还算是小半个吃货,没有原则的就答应了下来。 杨树远住的那幢研究生宿舍楼和她们这幢的女生宿舍楼在前后幢,有次燕子和程宜宁照旧在两幢宿舍楼间的凉亭里等着杨树远。 刚看到杨树远,燕子就兴高采烈的跑过去和杨树远打起了招呼。 正是周日下午,程宜宁刚从暖洋洋的被窝里被燕子拉出来应个场,燕子跑到杨树远身边去了,她还睡意惺忪的坐在凉亭边角上,看着燕子浑身上下散发着移动的荷尔蒙,她一时间觉得莞尔,又百无聊赖的朝杨树远站着的方向看了一眼,见着他和旁边同行的男生说了几句,两人的手上都还拿着本书,估计是结伴从图书馆的方向回来的。 余晖半揽,有一半被宿舍的建筑挡住,苏正卓那会身子微侧,正立在明暗光线的分割处,向着程宜宁的那边被余晖朗照到,连着他清隽的眉目都看得一清二楚,没被余晖扫到的肩背匿藏在逆光的黑暗中,竟也有种引人遐想的禁。欲美感。 彼时,他站在那里,身长玉立眉目舒朗。 她才带到一眼,只觉得心头懵的一下像是被什么撞到,下一秒那点迷糊的睡意早已消散全无,可是那砰然撞击的声响还在耳边嗡嗡作响着,苏正卓却已经走远了。 她此时才忽然明白了燕子一提到杨树远就晕乎乎犯浑的状态,她不比燕子大都时候只在心里yy而已,就开始死皮赖脸的向杨树远套近乎打听苏正卓了。 “你们不合适。”未料到杨树远刚听就不假思索的一口回绝了。他平常还算好说话的,尤其是对程宜宁鲜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唯独说这时脸上的神色坚定的毫无商量余地。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不合适,只要他没有女朋友就成。”程宜宁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口无遮拦的应道。 第27节 杨树远像是被她的没羞没躁给惊到了,许是被程宜宁烦的不行,最终还是告知了她苏正卓偶尔代课的课程时间表,她知道后立马就欢喜的回去了。 后来她倒没有再缠着杨树远问苏正卓的信息,她自己开始去蹭苏正卓偶尔帮导师代课的选修课。 直到苏正卓完成了暑期的医改调研回来写报告时,杨树远无意间瞥到他的参与人员的名单时,这才对程宜宁刮目相看了。 那年受副热带高压影响又没有台风,是史无前例的高温大旱,他杨树远这样体力的汉子都懒得出门行走在烈日下,程宜宁居然屁颠屁颠的跟着苏正卓做完了整个调研活动。 而且过了暑假开学时,程宜宁的脸上还带着明显晒伤的痕迹,为了这事杨树远有阵子没给程宜宁看过好脸色。 后面程宜宁和苏正卓结婚时,同学朋友里艳羡她的不在少数,唯有杨树远说的不是祝福的话。 “你和正卓不合适,结婚了别让自己受伤就成。”他那天喝的酩酊大醉,醉醺醺的走到程宜宁身边说道,酒气扑鼻。 她以为他说的是醉话。 现在想来,却是被杨树远一语成谶了。 至始至终,她只沉醉在她一个人的梦境中。 而杨树远始终清醒的冷眼看着这一切。 是她自己不自量力的飞蛾扑火,怨不得他人。 程宜宁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她还是大学念书时青春活力的时候,是吃了上顿没过几个小时就会饿的年纪,有什么事情难过伤心了睡个一觉醒来便会忘怀的岁月。 时光果然能改变很多。 兜兜转转的,最终也不过是回到了一个人的原点。 是她的痴心妄想,她也认了。 因为,她已经亲手结束了这一切。 程宜宁到c市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下午。 她从火车站里出来后便打车回到了以前的大学。 她记得大学附近的小区租金是c市最便宜的。 程宜宁没有料到的是,才几年的时光,原本略显荒凉的大学城新区居然繁华的像是闹市中心似的。她以前念书时,整个大学城空有最新的校舍建筑,除了学生外,整个大学城都是人烟稀少的,才过去几年,整个大学城就热闹的一塌糊涂,街面上随处可见招摇的豪车。 她以为这边会便宜点,这才打车直奔这边过来。 程宜宁推着行李箱,去附近的几个小区询问了下,租金都是贵的离谱。她想了下自己身上的全部积蓄,也不急着租房子下来,拿出手机搜索了下附近最便宜的快捷酒店,这才拖着行李朝酒店那边过去。 程宜宁到酒店洗了个澡后就开始编辑自己的简历。 毕业三年,她第一次察觉到她的简历苍白的可以。 在图书馆有三年工作经历,她自己也清楚着这样的简历没有任何的竞争力。 可是除此之外,她的简历就没有任何工作经历可写了。 程宜宁把简历模板修改了下,把自己的毕业学校和专业调的显眼点,在招聘网上筛选了很多家企业,逐一发过去自己的简历。 第二天程宜宁就退房了,她问了很多个路人,最后在即将拆迁的农民房区域那边找了个落脚点。她把□□给粱舒娟后,身上只留了几千的现金,交了三个月的租金和一个月的押金后已经所剩无几。 这边的农民房每层都隔成好几个很小的房间,程宜宁租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电脑桌外似乎就容纳不下更多的东西了。 好在她东西也少,租好后简单打扫了下房间,她又去楼下的杂货店里买了凉席和薄毯回去铺好,就算有个落脚点了。 以前的程宜宁睡眠质量也不算太好,床软了床硬了或是外面的噪音太吵,她都会睡不安稳,然而搬到这里后,许是好不容易有了个落脚点,伴随着窗外的各种小贩喧闹声,她居然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一连过去几天,她投出去的简历都杳无音信。 程宜宁每天都去刷新自己的简历,顺带着继续投新的公司,途中除了收到几个保险公司的面试通知,再无其他。 她一开始投出去的公司都还和她的专业相符点,几天下来后她已经有些沉不住气,干脆就广撒网去投简历了,顺带着把她的薪资要求也调低了许多。 没有面试通知没有工作,每天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 她觉得她自己那点渺茫的自信也被一点点的消耗渐无。 程宜宁先前过来租房子的时候留意到对面的那幢房子前面挂着兼职中介的招牌,她反正眼下还没有工作,便去中介那边了解了下,交200的中介费就可以有活可干。 中介这边大都是发传单搞促销之类的临时活,干完后当天给现金。 程宜宁这人脸皮薄,若是以前,她是根本不可能会去做这种活。 反正也没人认得她。 她心想道,就付了两百的中介费。 来这边中介的很多是附近学校勤工俭学的学生,程宜宁交了中介费后第二天就通知她过去发传单了。 是她隔壁大学的传媒学校,程宜宁和另外两个学生一起,站在那所学校生活区的门口机械的发着传单。 临近国。庆,那天气倒是发起了最后的一波余热。发了半天传单,旁边的一个女生热的受不了,建议三人先去买冰棍解解渴再发剩余的传单。 程宜宁不想吃冰的,一个人留在原地继续发着传单。 她脸上被烈日烤的也不住的出汗,而且混合着空气里的灰尘,她只觉得脸上刺痒的很,下意识的用手背揩了下脸颊。 这所学校的生活区豪车出入的频率是整个大学城里最高的,所以很多新开业的娱乐场所的店面老板指定都要在这块区域发传单。 程宜宁以前念书的时候这所大学的名声就已经在外,无非是傍。大。款之类的谣言,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事实到底如何,只不过在这边出入的大都衣香鬓影,加上时不时的拥堵却是不争的事实。 程宜宁看到又有一辆招摇的豪车挤进来,她下意识的往旁边退了一点,正好有两个学生急冲冲的跑过来从她前面挤了过去,顺手一带就把她手上剩余的半堆传单碰落在地了。 好在那传单纸质厚,也不会被风刮走,程宜宁自认倒霉蹲下去把那半堆传单捡了起来。 她刚拾好地上的传单,余光里瞥到蹭亮的皮鞋在她面前驻足,她刚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面前的来人已经无比惊讶的问道,“宜宁——真的是你?” ☆、第40章 “你是——徐斌?”程宜宁愣了一小会后才认出面前的来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显然旁边这辆扎眼的揽胜就是他的车。 “你不是回a市了吗?”徐斌明显费解的问道,随即留意到程宜宁手上残留的几十张传单,他倒是没有等程宜宁回答又说了句稍等,转身去敲了下他自己那辆车的副驾车窗。 车窗摇下来,随即有个靓丽的年轻女子探了出来,徐斌和她说了几句后那女子便开了车门下车,临走前颇有敌意的看了眼程宜宁。 “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聊吧?”徐斌随即又走回到她身边问道。 “稍等下,我把手上的传单发完。”程宜宁说时依旧机械的把手上的传单朝路过的行人手上塞了几张。 “我帮你一起发吧,这样快点。”程宜宁还来不及拒绝,徐斌就从她手上快速的抽走了大半,他发传单不似程宜宁的中规中矩,好几张一起随意往路人手上一塞,塞了几个路人后把剩余的那叠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扔,然后摊开手对程宜宁说道,“完成任务了,走吧?” 他这样衣衫倜傥的站在这里发传单,本来就有些碍眼张扬,程宜宁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便也点头同意了。 坐进车内后,被车内的冷气一吹,程宜宁觉得脸上的刺痒都缓解了不少。 “先擦下脸吧?”徐斌说时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出来。 “哦,谢谢。”程宜宁接过去随手擦了下脸,见着雪白的纸巾上立马变得黑乎乎的,想必方才她自己脸上脏兮兮的不成样了。 几年没有联系,第一次见面就在这样的场景下见面,于她,也不是不尴尬。 “你该不会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吧?”程宜宁坐进车内后,徐斌的车子就开出了这边,一直开到前面的僻落处,他这才停下车子,有些不解的询问道。 他也是a市人,自然清楚着以程宜宁的条件是不太可能会做这种工作的。 “当然不是,”程宜宁尴尬的轻扯了下嘴角应道,“我刚回来这边没几天,还在找工作,反正也空着就随便找临时的工作先做着。” “这样,那——小蕾有没有和你一起出来?”徐斌将信将疑的点头,之后又开口问道。 “没有,她还在原来的单位上班。”程宜宁如实应道。 “哦,这样。”他继续点了点头,眸光有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弥漫了上来。 程宜宁知道徐斌以前是追过周小蕾的,不过还没追上周小蕾就毕业了,后来周小蕾回a市工作了徐斌也就没联络过周小蕾了,她回想起方才从徐斌车上下来的女生,明显是这所学校的在读学生,心里自然对徐斌有看法的,眼下便有些不悦的开口说道,“小蕾她——现在还是单身——” “恩。”徐斌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 谈到这时,两人都已经无话可聊。 “你现在住哪,我送你回去吧?”徐斌开口问道。 “我就住附近,我自己走路回去好了。”程宜宁说完后便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宜宁,要是有困难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徐斌看出程宜宁不愿告知她现在的住处,说时递了张名片给她。 “恩,谢谢。”程宜宁礼节的收下,这才下车自己步行回去了。 程宜宁回去的第二天就接到了好几个面试电话,唯独有一家上市公司她没有印象投过简历,大概是那时她无头苍蝇似的乱投一通的缘故,不过在那几家让她去面试的公司中,还是这家的薪酬待遇和公司前景最为不错的。 不管如何,程宜宁每家公司都去了面试。 毕竟于她而言,最要紧的是尽快找到工作有经济源头。 又等了漫长的周末,程宜宁以为前面几个面试都无疾而终,她便又接了新的发传单的临时工作。不过这会没有到学校附近了,而是改成闹市的天桥处了。 旁边有位眼盲的老头一直拉着二胡,地上蹲坐着乞讨的小乞丐,面前放着一口破碗,过往的行人鲜少会扔硬币进去。 程宜宁就站在两人旁边,机械的向着路人发传单起来。 她觉得自己每发出去一叠传单,心头残留的那点自信已经被现实摧毁的接近于无。 接到茂大集团的录用通知时,她手上还剩最后几张的传单。 程宜宁那时去茂大的时候是群面,同去的还有好几个高校的应届生,简历上写的满满的,比之程宜宁的可是要好看多了。程宜宁本来最不抱希望的就是茂大,她接完电话后,整个人还有点晕乎乎的。 等待太久了,幸福到来的时候又总是忍不住再三怀疑。 眼前对于她而言,有份心仪的工作便是最大的幸福了。 程宜宁到茂大报道后,便被分配到了销售部。茂大主营很多业务,而且还涉及地产养老投资等多样化产业,程宜宁去的部门是茂大最原始也是最没有前景的夕阳业务户外休闲产品类的开发。 和她同批录取的还有一个应届生小王,程宜宁进去的时候身份明显就有些尴尬了。毕竟业务员招呼小王去传真复印什么的颇为随意,程宜宁毕业三年的事实摆在那儿,一些跑腿的小事也不怎么招呼她,无缘无故的她就被晾到一边了。 程宜宁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特殊,不过她现在这样换了个工作,其实也是白纸一张和应届生没有区别,她也没有觉得尴尬,都是自己主动去问组长孙敏霞找些事情做。 加上小王时不时的要请个假回学校,工作上断断续续的也不好交接,孙敏霞后面干脆把手上几个无关紧要的国外客户交给程宜宁跟了。 毕竟,孙敏霞手上的大单还是针对国内市场的,而手上的那几个国外客户单量不大,质量方面却是严谨的不行,而且各种测试报告的标准比国内要求高很多,她本来还想着放弃那几个鸡肋的客户,正好程宜宁过来,便把这几个难搞又花精力的客户交给程宜宁了。 程宜宁初次负责跟进单子,原本对产品的熟悉度也不高,加上正常的业务流程还不熟络,刚开始的时候每天都是忙得焦头烂额。不过她也从不叫苦叫累,招到这样的下属,几个月下来,孙敏霞对程宜宁明显刮目相看,而且对她倒是挺照顾的,有些工作经验都是毫无保留的提点她。 “小程,有些不是最急的事情明天再回来处理好了,年纪轻轻的,也不能把全部时间都耗在了工作上,趁着现在这么好的年纪,要赶紧谈谈恋爱享受时光。”孙敏霞比程宜宁大个几岁,她是个很懂的协调工作和生活的人,每天的妆容都优雅得体,也从来不会和客户或者是供应商闹了白脸,仿佛永远都能妥善处理好生活的一切冲突。 “孙姐,我知道了,我等alen上班后回复几封邮件后就回去。”程宜宁知道孙敏霞的好意,婉转的应道。 孙敏霞走后,整层办公室都陷入了安静。 第28节 程宜宁白天一直接电话,也没有精力去翻阅以前的资料,这会无人打搅,她便专心的去看起了孙敏霞放在共享文件夹里的资料。 她是到这里后才真正察觉到这三年来她所丢失的东西。 工作能力也如人生处境,不进则退。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能力跟不上,这种情况一直到最近这阵子才有所缓解。 其实她还挺适应现在的节奏的。 她住在大学城那边的城郊结合部,工作的地方则是在c市的另外一个工业区,每天赶着最早一班地铁出来,再换公交到公司,等最后一班地铁回去,花在路上的时间就要三个小时多,每天都是如此满当忙碌,就连周末也不例外,这样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去遐想其余的事情。 而且忙碌之余,她是的确能学到很多宝贵的工作经验。 她已经很满足现下的状况了。 等到晚上十点,对方上班后,程宜宁回复了几封邮件后,正打算关电脑回去,忽然察觉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她先前去上洗手间的时候明明看到整层就她这个办公室还有光亮的,程宜宁心头下意识的紧张起来,这才出门看了下。 这层最右边的样品间那边不知何时开起了灯,她心头狐疑着,便朝样品间那边走了过去,里面的大灯全都被打开,不过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里面。 她狐疑的走近了几步继续环视了一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热情的招呼。 “hi!” 程宜宁猝不及防之下被吓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转过来见着身后正站着个金发碧眼的老外,旁边还有个同事陪着,两人估计方才过来开了样品间的灯后就去了洗手间。 “hi!”程宜宁意识到是客户过来拜访,立马也僵硬的打起了招呼。 “lleague?”那老外又对旁边的唐绪江问道。 “yes!”唐绪江点头应道,随即带老外进去样品间里挑选起来,余光里示意程宜宁也相陪着。 不可否认,唐绪江的英文好的令人发指,不过在老外聊到产品的特性上,他倒是会偶尔的语塞停顿下。 正好这一层的样品间放的是户外休闲产品类的,程宜宁几个月接触下来,基本的术语和专用词也是了解的差不多,偶尔唐绪江稍作停顿时,她便不经意的补充了几句。 那老外显然和唐绪江私交不错,临走前让程宜宁拍了很多张照片,示意她记录下来尽快寄样品给他。 一直忙到晚上十二点多,唐绪江才让司机送老外去订好的酒店入住了。 出乎意料的干陪了两个小时,刚把老外送到电梯那边,程宜宁就迫不及待的回自己办公室了,她刚拿起杯子刚喝了几口凉开水,门口处忽然又传来唐绪江的声音,“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新进工作狂?” 程宜宁此时背对着唐绪江,毫无预兆的又被吓了个激灵,而且还是喝水的时候,她连吓带呛的好不狼狈。 “别激动,我只是略为夸张的修辞而已,你没必要当做是对你工作态度的赞美。”唐绪江依旧倚在办公室门口处,长腿玉立,就这一会的功夫,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支雪茄出来,不过也只是放在鼻翼边轻嗅了下,并没有要点着的打算。 夜色正好,走廊上的晚风吹拂过来,将他额前的碎发吹的轻微飘动着,居然也不可思议的养眼。 程宜宁本来举手之劳帮了他的大忙不说,这样干陪了一个晚上又是帮老外挑样品又要连带全程翻译,比陪她自己的客户都累,而且还无缘无故的受了两次的惊吓,眼下便没好气的应道,“怎么带个客户过来也专门挑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我也真是开眼界了。” “客户就是上帝,你难道没听过这句话吗?”唐绪江倒像是没听出程宜宁的意思,反倒像是故作不知的反问道。 程宜宁不想再搭理刚认识的同事,眼下顾自去关电脑,不过她也就是关电脑时才意识到已经凌晨了,早已过了地铁的末班车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去找到回大学城的夜班车,程宜宁想到这时,快速的拿包就要往外面走去。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唐绪江显然看出她的顾虑,在她身后慵懒的问道。 “不用了。”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回道,继续疾步往电梯那边走去。 不过等她一直走到了公司的大门口,看着外面整个工业区的路上都是黑漆漆的,根本没有看到出租车的影子,她便又往回走,打算晚上在公司里将就一晚算了。 直到觉着身后有刺眼的车灯照过来,她便往旁边避让了下。 “你打的回去报销也是浪费公司的钱,我送你回去吧?”唐绪江说时摇下车窗问道。 “又不是浪费你的钱,公司才不差这点小钱。”程宜宁嘀咕道。 “暧,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话当着我的面可以说,可不能让老板听到。要不然你的年终奖估计悬了——”唐绪江说时脸上隐有笑意浮起,也不知道是哪里觉着好笑。 程宜宁又回望了下黑漆漆的大厦,便也不再推辞,干脆就坐进去了。 不过她刚说了自己住在大学城那边,唐绪江这倒是跟着抽动了下嘴角。 “早知道你住这么远,还是打的算了。我这车没啥缺点,就是烧油,开到那边油钱也不划算。”唐绪江慢条斯理的说道。 毕竟快到凌晨的点了,程宜宁不像唐绪江还有这么好精力插科打诨着,她坐进去后报了地址后便安静的靠在副驾的座椅上,偶尔看下窗外的建筑物。 一直等到唐绪江把车开到离她住处不远的街道上,她就要求下车了。 “虽然是因为你的缘故让我没赶上末班车,不过还是谢谢你了。”临走前她道谢道。 “虽然你的道谢诚意不是很足,不过我也勉强算是接受了,goodnight。”唐绪江说时忽然响亮的吹了下口哨,见着程宜宁原本睡意十足的,听到他刺耳的口哨声蓦地就清醒回去了,顺带着下意识的朝他回瞪了一眼,他倒像是奸计得逞的小孩子似的,随即重踩油门,开了出去。 两年后的冬天。 程宜宁已经在唐绪江的部门做到了业务主管的位置,唐绪江看着油嘴滑舌的,工作上的冲劲倒是超乎程宜宁的预料。 他后来没多久就向孙敏霞申请把程宜宁调过去了,孙敏霞顾虑到唐绪江未公开的身份,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便答应下来了。 唐绪江虽然工作经验上有些欠缺,好在他得天独厚的人脉和客户资源弥补了他这一不足,那会新成立的团队又招了几个应届生,大家志趣相投干劲十足,不到两年销售业绩就在略显疲态的业务部里异军突起了,原本不到五人的小组在两年之内就拓展到了二十多人。 “基于我们部门的优良表现,公司同意我们部门新办事处的申请,两个地方二选一,一个在北方,那边是全新的市场等着我们开发,还有一个是a市,那边离供应商的大本营近,价格成本上会有优势,而且我们公司本来也就有分部在那里,至少不用另外租赁办公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早上刚上班,唐绪江就过来交代道。 “我去北方吧,我从来没去过北方,想去那边呆个几年。”程宜宁手上快速的打字回复邮件,头也不抬的应道。 “由你自己决定吧,那我先去和老大报备下,你记得做下办事处的预算表给我,我好提前申请资金。”唐绪江显然对程宜宁颇为信赖的,随口。交代了下就往外面走去。 程宜宁刚回掉手上的邮件,见着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响,她便随手接了起来。 挂掉电话后,她先是怔怔的看着电脑屏幕发了会呆,突然起身疾步朝外面走去,唐绪江的背影还没离开太远,她在他背后喊道,“唐总,抱歉我改了主意,我还是选择去a市吧。” ☆、第41章 “真决定好了?我交给老大了就不能更改了。”唐绪江回身提醒道。 “恩。”程宜宁点头应道,说完便转身回办公室了。 每年的销售旺季即将来临,办事处的筹备工作立马就迫上眉梢起来。 唐绪江和程宜宁作为办事处成立的负责人,自然是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考虑,直到让新办事处的运营步入正轨为止。 茂大对唐绪江的提案出乎意料的支持,前期该提前申请的资金和方案没几天就已经批复,也就意味着程宜宁和唐绪江可以立刻动身去a市负责办事处的工作了。 c市距离a市远的很,程宜宁本来提议坐火车回去,未料到唐绪江傲娇的一口否决了她的提议,“我又不像你,来也空空去也空空,清贫的毫无家当。” 唐绪江说着说着,邪恶的小眼神不知为何在程宜宁身上晃悠了下。 程宜宁生怕他又按照他自己的品位对她的穿衣风格指手画脚起来,她可不像他会花重金把自己从头包装到脚,立马忙不迭的问道,“好吧,那你要怎么过去?”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明天早上5点我到你楼下接你。”唐绪江一脸不耐的应道,说完后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两年下来,程宜宁多少也适应了面前这个随时都会傲娇到炸毛的领导,为了筹备办事处的事情,她自己在这边的工作都已经提前交接好了,晚上难得早点回去后便开始整理行李了。 程宜宁这两年来添置的东西并不多,毕竟不是自己的房子,有些东西能不买的就不买,她几个小时就整理好了行李,不过是由之前的一个小行李箱换成了大行李箱而已。 许是难得没有加班到深夜回来,这一晚程宜宁难得失眠了。 唐绪江定的时间本来就早,第二天还蒙蒙亮时,程宜宁就起来了。 前一晚她已经和房东把租金都结清了,早上起来的时候推着行李箱出来就往楼下走去。她比预定时间早出来了半个小时,不料她刚把行李箱拖到楼下时,就见着唐绪江那招摇的新车停在了狭隘的出口处。 以前唐绪江送她回来,程宜宁向来都是让他在还有几条街道距离就停住了,未料到他居然还能七弯八拐的找到这里来,程宜宁大清早的被寒风刮的直哆嗦,眼下也没空探究他找到这边的缘由,便把行李箱拖到他车子的后备箱那边,才一打开后备箱,程宜宁就被里面满当的东西给惊呆了。 这款升级版suv的后备箱也大,唐绪江一个人的行李居然已经把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了,而且更为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在他后备箱里看到了好多个同品牌的鞋盒,一溜的高叠在那边。 唐绪江此时也已经下车,走到她旁边不无嫌弃的说道,“知道你没见过世面,不过都和我一起工作这么久了,怎么还天天一副乡下人刚进城的挫样?就你这样去新的地方工作,我都不好意思带出手。” “你带换洗的衣物过去也就算了,有必要带那么多双鞋子回去吗?”程宜宁不甘示弱的反驳道。 “这你就不懂了,这些都是当季新品,今年冬天不穿就过时了。”唐绪江说时已经利索的把后备箱关上,生怕程宜宁还要揭他的家当。 不过在他关下后备箱前,程宜宁又无比神奇的发现下面居然还斜放着一个跑步机,虽然被拆卸了部分零件,依旧无比累赘的霸占了后备箱的大半空间。 她觉得唐绪江再次刷新了她对他这两年来累积的认知度。 “唐总,你是过去办事情的,又不是过去a市定居的?”她深呼吸了下,这才继续表达着自己的鄙夷。 “你不说我还没想到,a市的居民幸福指数年年都是名列前茅的,想不到你也难得会提出这么个建设性的意见,小爷我决定采纳了。”唐绪江说时赞许的瞥了眼程宜宁,似乎真的开始正儿八经的考虑起了这个提议。 程宜宁觉得自己大清早的再和他多说几句就要吐血身亡,干脆不再理他,走到后排那边打开车门,把自己的行李箱推了进去,之后就顾自走到副驾那边,不料唐绪江眼疾手快的抢在她前面开好了车门,程宜宁以为他大清早的良心发现难得绅士一把,便也继续往副驾那边走去,未料到下一秒唐绪江就利索的坐进去,砰得一下关了车门。 毫无预兆的被关在车门外的程宜宁搓了下冰冷的双手,忍着抓狂的冲动去敲车窗,等着车窗摇了点下来她便一头雾水的问道,“你又没叫代驾,怎么坐副驾上去了?” “你来开啊!”唐绪江摆出一副程宜宁问了个白痴问题的表情。 “我怎么开的来?”程宜宁站在寒风中,无心和他开玩笑,继续板着一张脸问道。 “哦,难道你的驾照是梦游考出来的?”唐绪江说时还颇为吃惊的瞪了一眼程宜宁,说完后便把车窗摇回去,在车里对程宜宁露了个神清气爽的笑脸。 一想到先前被唐绪江逼着去考驾照逼着上路的事,程宜宁旧账还没和他算,眼下他偏又好巧不巧的提起来,程宜宁只觉得自己抓狂的不行,不过她不像唐绪江,随时随地都可以锱铢必较的打起口水战,想着今天好歹要先去a市的分部那边报道,她这才深呼吸了下,绕过车头走到主驾那边,打开车门坐进去,调好座椅快速的发动车子后才说道,“你也知道我是第一次开高速,要是出情况了概不负责。” “放心吧,有我这样人车合一的车神帮你盯着,肯定出不了什么事的。”唐绪江不以为然的应道。 此时还是凌晨早点,路上的车子少的可怜,路况自然是前所未有的通畅。程宜宁这样菜鸟级的新手没开一会居然也觉得小有感觉。 不过这也仅仅是个短暂的开端而已,她没开多久,旁边的唐绪江立马就恨铁不成钢的碎碎念起来。 “这个绿灯居然都过不去,我真是服了你!” “变车道打转向灯就行了,干嘛手贱去碰雨刮器?” “油门再踩重点,我这双涡轮增压动力的车买过来不是散步用的!” 终于在高速上的第一个服务区,程宜宁忍无可忍的把车子开进去罢工了。 “我就这车技了,你爱坐不坐。”她本来就第一次开高速,才开了半小时不到,手心里已经满是手汗。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不迈开第一次,这辈子都不用上高速了。”唐绪江碎碎念的下车,走到主驾那边,他本来下意识的以略为帅气的姿势坐进去,结果他刚屈身坐进去一半,长腿便惨不忍睹的弯扭在了那里。 “我脚够不到刹车,把椅子调到最前面了,你往后面调点吧。”程宜宁看出他长手长脚的被卡在狭隘的座椅空间里,便好心的开口提醒道。 唐绪江好不容易把车座调回到最低最远的位置,他随即又颇为神奇的嘀咕道,“知道你腿短,不过真没想到你腿短成这样。” 程宜宁嘴角跟着抽搐了下,忍住要转过来扇他一个大嘴巴的冲动,干脆闭眼不搭理他。 途中在服务区吃了点东西又继续上路。 等到唐绪江开到a市的时候都已经是傍晚了。 “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没想到我这个车神居然白当了一天的车夫,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刚下高速口,唐绪江这才颇有情绪的发起了牢骚。 程宜宁朝他翻了个大白眼,之后继续闭目养神起来。 直到觉着唐绪江在闹市里兜兜转转了大半个小时,程宜宁心头狐疑着怎么还没到目的地,这才睁眼朝外面打量了下。 第29节 “你怎么开到这边来了?”程宜宁刚看了眼外面,忽然坐直了身子一脸不解的问道。 “我又不是本地人,只能跟着导航走了。”唐绪江一脸无辜的应道。 程宜宁想起来唐绪江吹牛归吹牛,其实是个实打实的路痴,她又朝外面看了下,还是想不通唐绪江无缘无故开到a市的政。府大楼前面的由头。 “不管了,小爷我开了一天的车完全属于疲劳驾驶了,先去政。府大楼里撒泡尿醒醒神再说。”唐绪江说时已经利索的把车子在大楼前面的停车位那边停好了。 程宜宁一想到面前的唐绪江还是所谓的世界名校里毕业出来的,听到他的最后一句嘴角继续无声的抽搐了下。 “外面不是有公厕的么,你真内急外面随便找个商场进去解决下好了,干嘛要开到这里来?”程宜宁见着附近大都是公车,一到这种严肃的公众场合她就不太适应,眼下小声嘀咕道。 “人民公仆为人民,我过来撒泡尿怎么了,顺便与时俱进的感受下人民公仆的最新工作环境嘛!”唐绪江不以为然的应道,说时解了安全带下车。 程宜宁依旧百无聊赖的坐在车上,未料到唐绪江径自过来,忽然帮她开好车门,下一秒身子略弯伸出右手毕恭毕敬的说道,“程小姐,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你一起如厕?” “唐总,你今天是不是没吃药就出门了?”程宜宁觉得自己已经无法用正常思维去形容唐绪江了,她翻了个大白眼后砰得一下就把车门关了回去,唐绪江见着程宜宁明显处在抓狂的边缘,他脸上不知为何倒是挂起了心满意足的笑脸,下一刻已经迈开长腿信步悠闲的朝大楼里面走去了。 苏正卓今天过来政府大楼这边递交点项目开发的资料,从大楼里面出来的时候却没有看到司机的身影。钥匙还在司机身上,他打了个电话给司机后,司机应道遇到熟人去边上聊天去了,几分钟内就回来。他便倚在车窗前面百无聊赖的干等起来。 冬日的冷风劲疾如刀,刮在身上,激起一片寒意。 他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色,下意识的掏出烟来点上。 这两年来,他的失眠症愈发严重起来,烟瘾也是如此。 许是天气恶劣的缘故,广场这边来往的行人车辆都少的可以。 所以当不远处突然疾驰过来一辆扎眼的suv,伴随着骤然刹车的噪音,那辆车就在他的前排那边停好了车子,他便随意朝那边看了一眼。 随即车上就下来一个年轻人,脚步迅疾的走到副驾那边,只不过下一秒自命不凡的脸上忽然就戏剧性的换了副神色,温润儒雅的去开好车门。 他这样的角度从后面斜望过去,甚至连那辆车内装潢的颜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顺带着瞥到车内副驾上的侧脸。 不过是惊鸿一瞥的带到一眼,他心头就毫无预兆的炸裂开来,甚至于连耳边都立马跟着嗡嗡作响起来,让他整个人都不甚清灵。 随即那车门便毫不客气的关上,隔了厚沉的车窗,立马就看不到里面的侧影了。 “苏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司机不知何时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边说着一边呵出大团的云雾。 他随即就否定了自己那鬼迷心窍的念头,下一秒就生生的掐掉了手上还在燃着的烟头。 仿佛根本不会被烫到。 ☆、第42章 等唐绪江从大楼里出来后,许是没有内急了,这厮倒是愈发的精神抖擞起来。 程宜宁对a市的布局大概还是有些印象的,等他坐进车内启动后,便顺手把导航给关了。 “干嘛?”唐绪江开口问道。 “我来带路吧。”程宜宁自认倒霉的应道,随即开始指路起来。 “对了,居然忘记了你是本地人。”唐绪江恍然大悟的应道,这倒是没有碎碎念起来。 有程宜宁带路,不到半小时唐绪江就开到了他们要去的那幢大厦。 刚到目的地,唐绪江在大厦前面的空位上随意一停就下车了。 “你要不把车子再挪一挪,这样霸占了两个车位,又是靠近出口处,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说?”程宜宁下车时留意到车子停的斜在那里,开口提议道。 “老子开了一天的车,屁股都坐的快开花了,他们爱说就说去吧!”唐绪江毫不在意的应道,显然不愿意再坐进去倒下车。 “还有我突然想起了件事,我们刚过来这边,你就开这么招摇的车子来上班,不知情的要是先入为主的以为你是个不办实事的领导,影响会不会不太好?”程宜宁实事求是的提醒道。 “就你多虑。小爷我天生命好怎么了,这又不是贪。污或是偷。窃非法渠道得来的。你挣这么点卖白菜的钱,就别操总经理的心了。”唐绪江一脸不屑的应道,随即迈开长腿走在了前面。 程宜宁被雷的里嫩外焦,便也只得跟在他身后往大厦里边走去。 茂大先前就在群邮件里发过在a市成立新办事处的通知,唐绪江和程宜宁过来时,这边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都还在干等着他们的到来。 毕竟这边的大厦也是茂大的分部,所以办公室就可以用现成的,之前人事部已经提前招聘了好几个同事,唐绪江和程宜宁过去后,简短开了个会分配了下各自的任务,第一天就算是下班了。 唐绪江秉承了一贯的阔绰原则,下班后主动提议请大家出去聚个餐,顺便增进下革命友谊。原本初次相见的同事和他还不是很熟络,一听有免费的晚餐吃,大家伙明显兴致高涨起来。 办公室里一共还有十几个同事,凑巧有好几辆私家车,大家便说挤挤一起过去。 一直走到大厦前面的停车场时,也不知道哪个同事眼尖先看到了唐绪江的那辆车子,前一秒刚上来的聚餐热情立马被这辆拉风的车子话题给取代了。 同事a:卧槽,我在这边上班两年多了,居然从没见过有超三百万的车子出现在这里,平时都在汽车杂志上看看,这一不小心见到实物了血压有点高啊! 同事b:难道今天有什么官。二。代出没? 同事c:你傻啊,这年代谁会顶。风。作。案,我告诉你,这年代真正的有钱人都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只有傻逼暴发户才会开出来炫一下,说不准这车是租来泡美女的呢! 程宜宁坐了一天的车,本来就倦乏的不怎么精神,眼下才听同事侃了几句,她倒是无缘无故的精神抖擞回来了。 不过她脸上刚浮出点笑意,就带到唐绪江一脸便秘的表情,程宜宁不用想都知道唐绪江这会肯定满脑子都在叨逼一帮乡巴佬刚进城的台词,这么一想,她心头暗爽了下,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中就明显了很多。 “咳——这个车是小程刚买回来的——”唐绪江忽然轻咳了一声,像是颇为好心且善意的给大家伙提醒了下。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众人立马噤声,随即用余光偷偷打量了下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头后台的程宜宁,一边揣测着莫非程宜宁才是总部真正派过来潜伏在身边的大领导?反应快的同事自然想要弥补之前的尴尬,继续艰难的要重新把气氛调节活跃回来。 同事d:看起来总部的薪酬高的可以啊—— 同事e:看不出来小程还会喜欢这种车,我本来以为女孩子么喜欢类似mini这些秀巧点的车—— “小程爱好多了去,这只是她其中一个爱好而已。”唐绪江继续暗戳戳的补充道,说完后又莫名其妙的闷笑了起来。 程宜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着众人俱是一脸高深莫测状的打量自己,等她想明白过来自己无缘无故被唐绪江埋了个大坑,眼下深呼吸了下便面无表情的接道,“恩,我也不知道怎么一抽风去买了这么烧油的车子,可能那天我没睡醒出门时脑袋又被门夹到的缘故,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犯蠢顺带脑瓜进水的结果。” “小程,你也不用太谦虚——”唐绪江轻咳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暗示道。 “我这不是谦虚,你还不知道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实话实说。”程宜宁也回了个诡异的笑脸给唐绪江,听得旁边的众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觉得面前的两人画风略为奇怪。 眼前既然是被唐绪江冠以程宜宁的豪车,急着要去聚餐大快朵颐的众人随即分配了下位置,两个爱车一族的同事心念念的要搭他们的车子,作为“车主”的程宜宁自然是负责开车了。 唐绪江的车子本来就没停好,程宜宁开出去时车门边有些擦到绿化带上挂出来的枝桠,立马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破车技,怎么一点车感都没有!”坐在副驾上的唐绪江明显挑剔的发牢骚起来。 “也是,小程是新手吧,新手可以先买辆便宜点的二手车来练练手,等熟悉点了再开新车就好了。”后座的同事推心置腹的附和道。 “没关系,车子买过来就是开的,唐总,你说是吧?”程宜宁说到末了,还象征性的微侧过来征询唐绪江的意见。 “恩。”唐绪江碍于后座一脸写满八卦的两个新同事,这才轻扯了下嘴角硬挤出了一个字。 晚上等同事吃好饭后,已是深夜,大家伙都各自散掉回去了。 程宜宁依旧尽了“车主”的本职,送了其中一个远路的同事回去后,她又顾自开到周小蕾的住处楼下,这才下车去后排那边把自己的行李箱拿了出来。 “你住哪?我要不打电话给小林帮你也订一间?”唐绪江从副驾上下来便倚在车门上,颇为好奇的打量了下面前的旧小区,开口询问道。 “两千八一晚的房间,我们这种挣卖白菜工资的员工可住不起。”程宜宁没好气的应道,明显是在回应着唐绪江先前的嘴贱。 她把行李箱放到脚边后,便又拿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给周小蕾。她今天是和周小蕾提前说过的,不过程宜宁刚拿出手机还没拨通,手机就没电关机了。 “关机了?要不用我的手机打?”唐绪江问道。 “不用了,我朋友应该在家里等我的。你回去吧。”程宜宁说时推了行李箱往里面走去,削瘦的身影没一会就消失在昏暗的路灯尽头了。 程宜宁一直提着行李箱到周小蕾住的那层房间门口,刚敲门几下未料到周小蕾就过来开门了。 “卧槽,宜宁你怎么黑了那么多?敢情都是在外面跑业务顺便晒日光浴来着?” “小蕾,你怎么胖了那么多?” 门开时两人刚看到对方就异口同声的说道。 “卧槽,不说实话你会死吗?” “你用得着这么实诚吗?” 两人紧接着继续反驳道,刚说完却是不约而同的傻笑了起来。 “可能晚上的缘故,其实我也没有黑那么多啦——”程宜宁把行李推进去后无辜的解释起来。 “可能晚上的缘故,其实我也没有胖那么多,只不过长了几公斤的膘而已,这年纪上去了新陈代谢慢下来,长膘也是没办法的事实,我也控制不住,你以为我愿意啊。”周小蕾自认倒霉的应道,随即张罗程宜宁到卧室里去休息。 程宜宁大清早起来到现在整整奔波一天了,也想早点休息,便把厚重的外套脱下来挂到衣架上,周小蕾泡了杯热茶过来递给她,走到窗口边上时忽然咦了一声,随即好奇的嘀咕起来,“这么大冷天的,居然有个傻逼站在那里吹冷风,是想当情圣还是为情所困想不开?” “谁啊?”程宜宁走到窗边下意识的问道,不过随即看到小区门口那边熟悉的身影,她没想到都过去好一会了唐绪江还没走,就她那破手机冲个电开机起码要五六分钟,而且大半夜的也不好推开窗门朝唐绪江大喊一声,估计会把左领右舍都吵到了,她便对周小蕾说道,“是我同事,他可能怕你不在家我会回去找他。我手机充电开机还得一会,那我下去和他说一声吧。” “恩,去吧。”周小蕾说时把程宜宁的手机拿去冲电了起来。 程宜宁一直从楼道里出来后,被外面的冷风一灌,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记把外套穿回去了,不过都已经到楼下了她也懒得跑回去,便缩着身子哆哆嗦嗦的跑到小区门口,果然见着唐绪江还靠在车窗那边吹冷风。 “正好我订的是豪华大床房,你要是嫌这里条件差的话可以去酒店和我挤一晚?”程宜宁刚跑到他的面前,唐绪江就嘚瑟的问道,顺带着挑了下眉毛,脸上不知何时摆出一副大无畏主动牺牲色。相的死样。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朋友在家。”程宜宁觉得自己和唐绪江的脑回路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眼下快言快语的应道。 “你该不会是顾虑着男女大防这样的老观点吧?”唐绪江无比惊讶的问道,说时立马凑到了程宜宁的面前,倜傥自若的接道,“放心吧,就凭你这样的姿色,即使和小爷我躺在一张大床上,也勾不起我小爷的任何性。欲,但是凭小爷我的颜值,你会不会半夜起色。心就难说了,说来说去吃亏的都是我,你有啥好担心的?” 唐绪江说完后脸上还端端无辜的朝程宜宁眨了眨眼睛。 程宜宁开始深深的后悔自己居然等不及手机充电开机就跑下来了,眼下反正也知会他自己有落脚点了,干脆就转身往回走去。 “喂!”她没走几步,未料到身后又传来他死乞白赖的声音。 “又怎么了?”程宜宁没好气的转身说道,只是下一秒身上忽然就劈头盖脑的被披了件厚外套下来。 “小爷我今天穿了件羊绒衫,热得出汗没处放外套,你先给我收着吧。”唐绪江说时泰然自若的把外套硬裹在程宜宁的身上。 “我不冷——”程宜宁自然清楚着唐绪江这人别扭归别扭,其实是怕她着凉,她下意识的就想把外套脱掉还回给他。 未料到唐绪江倒像是早有预谋似的,大手朝她肩上一揽,她便脱不了身也卸不了外套,而且借着那股被近身揽住的力道,他的下巴若有若无的蹭过她的额头,她只觉得轰的一下,整个脑袋立马浆糊成一片了。 下一秒,她这才吃力的从他胳膊下脱身出来,也管不上先还外套给他,疾步就朝里面跑回去了。 唐绪江明显看出程宜宁的窘态,他倒像是无比满意自己的杰作,这才迈开长腿朝车子那边走去。 苏正卓回到公司后,就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了。 他刚到办公室,就让张茹把近期要处理的合同拿过来审批,一直到晚上九点多觉得脑袋的胀痛感愈发严重起来,他这才下班回去。 回到住处,苏正卓没有开灯就如常的走到客厅里靠坐在沙发那边,借着点月色的光亮,偶尔打量下寂静的周遭。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习惯了这样黑暗的环境。 毕竟,黑暗总能掩盖掉一些东西的。 第30节 他靠在沙发上休息了好一会,知道今晚该死的失眠症又要变本加厉的发作了,他在黑暗中摸索烟盒出来,一直抽到最后一支,这才起身到院子里开车出去了。 大晚上的人烟稀少,其实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开去哪里,随着车速越来越快,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他的脑海却是避无可避的浮起今天下午带到的侧脸。 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绕着a市开了大半圈后这才发现他自己居然不知不觉中开到了周小蕾住的小区。 他是清楚着她若是回来了定然会来找周小蕾的。 他脑海里刚冒上来这样的念头便又即刻被他自己销毁掉。 她不会也不可能再出现在a市的。 他继续僵麻的催眠着自己,直到视线里忽然带到小区门口那辆熟悉的车子,随即有个削瘦的身影急冲冲的从小区里面跑了出来,他只觉得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似的,下一秒早已急踩了刹车。 他的手心瞬间汗湿开来,居然鬼使神差的手滑挂到了倒车档,一小会后才停好车子。 ☆、第43章 小区门口前面正好有盏路灯,在寒风中打着昏黄的光亮,朦朦胧胧隐隐绰绰的,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让他散去全部的臆想。 然而即便是他的臆想,却也足以让他心跳加速血管血急剧收缩,甚至可以无比清晰的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在密闭的车间里逐渐沉重明显起来。 他一直保持着停好车子时的姿势,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一动不动的朝前方望去。 那名男子明显和他今天下午看到的是同一个,才见着程宜宁,前一刻还玩世不恭的脸上随即挂起了雅痞的笑意。 许是跑的太急,他见着她甚至连外套都没有穿,只有一件修身的线衫贴身穿着,而她似乎也冻得直哆嗦,一边说着还下意识的把双手捂在脸上,仿佛这样便能挡住些迎面而来的寒风。 她是回来了。 即便没有正面看到她的脸庞,这样自后面带过她的身影,不过才一眼,他就无比清楚的知晓着,她是回来了。 他心里缓缓钝钝的冒出来这样的念头,下意识的要去身上去掏烟盒,摸索了一小会后才意识过来,最后一根烟在他出来时就已经抽光了,他依旧机械的掏出打火机,然而手心汗湿的,刚碰到金属质地的打火机机身,那上面便留下了一截难看的印渍,被车内的暖气一烘,那汗印晕染扩散出去,光亮的金属机身立马覆上一层薄薄的白雾。 他有些狐疑的看了眼手上冰冷的打火机,又机械的放了回去,再抬首时,正好见着那名男子突然俯身下来,顺手把刚脱下来的外套朝程宜宁身上裹去,程宜宁毫无预料之下全身被他的大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小半个脑袋,似乎依旧在和他嘀咕说着什么。 下一秒,那名男子忽然胳膊一抬,就落落大方的搭在了程宜宁的肩侧,仗着身高优势,他一低头,下巴便若有若无的蹭过程宜宁的额头,脸上的笑意愈发显山露水起来。 外面依旧寒风怒号,整个世界都像是被那凛冽的寒风分割成了无穷无尽的碎片,偶有轻巧的物件被那寒风刮起旋即又落回地面,发出嘈杂的碰撞声响,在那片漫天的混乱喧嚣中,他却不知为何屏息起来,密闭的车内连唯一的呼吸声响也跟着消匿了。 程宜宁没一会就转身回去了,单留下那名男子依旧呆在原地,像是好不容易偷吃到糖果的小孩子似的,一直目送程宜宁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那名男子才意犹未尽的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之后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那车子随即就消失在苏正卓的视线里了,他这才跟着讷讷的发动车子,漫无目的的加速开了出去,可是没兜几圈,他还是鬼迷心窍的开回到了这边,熄火下车,走到周小蕾小区边上的便利店里买了包烟。 从便利店里出来,苏正卓随手掏出烟来,脚步却是不受控制的朝周小蕾住的那幢楼下走去。 隆冬深夜,视线范围里已经看不到走动的居民了。他走到其中一棵槐树下面,仰首朝上面有光亮的楼层看了一眼,这才顾自掏出打火机来点上。 冷风疾劲,打火机那微弱的火苗没一会就被寒风吹灭掉。他便极有耐心的继续去点,左手下意识的挡在打火机的周遭挡着点风口,好不容易点着,他长长的深吸了一口,立马有苦涩的烟味在舌尖泛起,随即传遍他的大脑和全部心神。 那风势不知何时刮得越来越生猛,偶尔把地上零落的树叶席地扫起,毫无章法的乱卷起来,大风过后,地上被吹得一干二净,而所有的树叶残渣则是被卷到了角落处堆积着。 寒风落在身上如刀割,被那凛冽蚀骨的痛楚带过,他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活了回来。 至少,他还能感觉到疼。 他还是活着的。 苏正卓整整抽掉了一包烟后,这才走回到车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看医生,甚至于好几个月都没去吃安定片了,依旧整晚整晚的失眠,偶尔白天的时候倦到了极限,趴在办公桌上小憩一会,这么长时间了,他居然也没有倒下来。 多年的健身运动,他自然清楚着以他的体能不可能被轻易击垮掉,偶尔实在扛不住了便去疯狂的健身出汗,累到极限了,毕竟也会敌不过身体的自然反应,一直作祟的心魔才会有片刻的安生。 他总会有法子去战胜这么点心魔的。 然而回到车上后,被那如影随形的头痛折磨着,他觉得整个脑袋都像是要炸裂开来。 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没有如此严重的头痛过,头痛到像是整个世界都要翻天覆地的倾覆消亡掉。 他坐在车里良久后,这才颓败的从旁边摸索出了药瓶,倒了几粒在手心,也没有开水就干吞了下去。 程宜宁回去后洗了个热水澡就睡下了,她本来是困乏的可以,不过躺下去没一会周小蕾就忍不住要和她碎碎念起来,两人聊着聊着一不小心就到了凌晨两点多。 周小蕾自己挑起的话题,可是聊到最后程宜宁被聊的睡意全无,周小蕾自己一转眼却呼呼大睡起来了,还有点轻微的鼾声响起。 程宜宁被搅了睡意,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她便又起来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听到窗门被狂风震的扑簌扑簌作响,她以为是门窗没关紧,便又走到窗口边把窗门往侧边推移了下,无意间瞥到楼下黑暗中的一点小火苗,零星的极其细微,藏匿在无边无尽的黑暗中,也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她下意识的抬头朝上方望了一眼。 乌云遮夜,并无一点星光。 程宜宁再回去躺下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小蕾起来去上班时,程宜宁也被吵醒了,随即一看时间,立马起来手忙脚乱的洗漱了下就赶在周小蕾前面先出门了。 毕竟这是她第一天去刚筹备成立的办事处上班,要是迟到了影响肯定不太好。 唐绪江这货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程宜宁急冲冲的跑下去时,他的车子却是已经停在了周小蕾住的那幢楼的下面,正坐在车里悠闲的吃着杂粮煎饼。 “喏,给你也买了一个。”程宜宁刚坐进车内,他就递了个过来,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买的。 “酒店里不是含早餐的吗?”对于唐绪江这种富讲究的阔少,吃顿西餐都要给程宜宁科普下一头牛只有第六到第八对的肋骨才能供应几块牛排的常识,眼下看着他津津有味的吃着几元一个的杂粮煎饼,程宜宁也觉得这画面太美的不好意思去看。 “为了接你都没空去吃酒店的早餐。正好开过来看到旁边有卖这个的,我就买了两个。才五元钱一个,又加鸡蛋又加油条又加香肠,你们a市的物价果然是良心价,怪不得这边的居民幸福指数会这么高。”唐绪江说时已经解决了手上的杂粮煎饼,随手抽了几张纸巾擦了下手,这才开了出去。 程宜宁居然听得无言以对,干脆默默的吃起了唐绪江买的杂粮煎饼。 苏正卓不到六点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他的车子停在离小区门口还有段距离的路边上,倒也不太显眼。 他醒来后便一直朝小区门口的方向望着,一直等到快九点,看到熟悉的车子开过来,他那点浅眠的睡意立马全无了。 唐绪江的车子开出去后,他便也跟着开了出去,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后面,直到跟着唐绪江开到了市区的蓝天大厦,看着唐绪江的车子在大厦前面的停车场里停好车,他这才重踩油门直接开去了自己的公司。 唐绪江和程宜宁下车时,旁边正好路过昨天搭车的同事小袁,眼下看到唐绪江从主驾位置上下来,他打了招呼后明显一脸八卦的看着唐绪江和程宜宁。 “其实这车——”程宜宁也不想整天被同事以神秘富二代的眼神打量着,眼下干脆开口澄清起来。 “我住的地方和小程很近,正好顺路小程便捎了我一段,我手痒就让小程借我开了一会。”唐绪江明显看出程宜宁的意图,抢在她前面就开口接道。 “这样。”小袁点点头,一脸艳羡的应道。 程宜宁原本还以为昨天是唐绪江一时心血来潮的恶作剧,眼下见着他这样正儿八经的,倒像是有意为之,她没想明白便也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到公司后,两人便开始投入了忙碌的工作。 万事开头难,刚开始的时候新团队的同事还没怎么进入状态,程宜宁和唐绪江习惯了c市的快节奏,陡然回到这边见着同事都是慢悠悠的节奏,两人这倒是不约而同的心塞起来,程宜宁想着多半是分工和责任不明确的缘故,下午开会时又给新同事更为细致的规定了各自要负责的工作任务。 果然,被她这么一梳理,分工明确,新同事虽然不太适应,毕竟还是立马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各做各活了。 虽然还是第一天,新办公室的运作倒也还算正常。 到晚上八点多,程宜宁手上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便打算整理下目前花出去的资金,她表格刚打开,唐绪江就过来了。 “程劳模好下班了。”唐绪江倚在她的办公室门口懒洋洋的提醒道。 外面天寒地冻的,他只穿着件浅灰的v领羊绒线衫,身姿挺拔,倒也颇为养眼。 “我理下现在花出去了多少钱。”程宜宁才看了一眼就重新盯回她自己的电脑屏幕,开始快速的输入信息起来。 “我负责资金预算你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某人继续倚在门口边上,慵懒的说道。 程宜宁知道他这幅德行又要开始油嘴滑舌起来了,继续做自己的事没有搭理他。 “也对,凭你的姿色貌美如花也有点小困难,那这两样都由我这个颜值担当承包掉吧。”唐绪江说时脸上不知何时浮起了邪痞的笑意,趁着程宜宁发飙还击之前,他倒是又正儿八经的吩咐道,“给你一分钟快关电脑!小爷我今晚带你去见识下a市的大人物。” ☆、第44章 “什么小人物大人物的,我没兴趣,你要去自己去吧。”程宜宁无动于衷的应道,依旧自顾自的看着电脑屏幕。 “小爷我难道这么点面子都没有?”唐绪江见着程宜宁似乎真的没打算搭理自己,这才慢条斯理的走到程宜宁的位置旁边,双手随意环在胸前,一眨不眨的盯着程宜宁的电脑屏幕。 “这里错了,不是还有个五毛钱的小数点么?难道你想省了做特效用?”他忽然凑过来一脸挑剔的提醒道。 “被我设置成四舍五入了。”程宜宁随口应道。 “那这里的三万办公用品支出明细你还是写的详细点,到时候发过去的账单不清,还以为我们跑到a市来挪用公款呢。”某人继续鸡蛋里挑骨头的说道。 “一共就这么点公款能挪到哪里去?”程宜宁翻了个大白眼,瞥到他脸上不知何时笑靥如花,眼下莫名被搅的心浮气躁起来,她也知道有他在这里碍事,点了保存后便无比干脆的关了电脑。 “好了,太后起驾。”唐绪江见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说时已经帮程宜宁拎好包走在前面了。 程宜宁看着面前这个一秒钟随时切换任意风格的唐绪江,也不知道该形容他是逗比还是呆逼更合适,本来还想好心好意的劝他在新环境里注意下形象,不过最终也不过是抽搐了下嘴角而已。 坐进唐绪江的车内后,程宜宁意兴阑珊的说道,“我就不过去了,你先送我回我朋友那边吧。” “遵命。”唐绪江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勉强,说完后就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程宜宁昨晚没睡几个小时本来就没休息好,白天一直忙碌着倒也没有察觉,这会坐进车内后,被车里的暖气一烘,没一会就迷迷糊糊的合眼休息起来了。 直到觉着车子似乎停了下来,她这才睁开来睡意惺忪的问道,“到了?” “到了!”某人说时狗腿的下车狗腿的小跑到她的车门那侧,右手微挡在车窗的顶框上,左手却是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边奴颜媚骨的说道,“程太后,下车吧?” 程宜宁一看外面灯红酒绿的,分明还是在闹市深处,她深呼吸了下,明显不太乐意的说道,“我不是说我不想去见什么大人物了吗?” “你以为我想带你去啊?就你这副怯场话都说不利索的挫样,大点的场合我都不好意思带出手,我这不是为了方便开展将来的工作,带你过来混个脸熟而已。小爷我都纡尊降贵不惜拉低自己的格调带你出来了,你还有那么多的不满?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唐绪江说完后立马吝啬的收回了搭放在车门框上方的右手。 程宜宁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小会,还没听完就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不过就事论事,既然是要回来这边让新成立的办事处尽快运作创造最大的效益,混个脸熟什么的倒也是避不可避的。 她想到这时,下一秒便从车里出来了。 “这就对了嘛,你以为小爷我愿意非工作时间出来晃悠,这还不都是为了公司才鞠躬尽瘁呕心沥血。”某人目标顺利达成,嘴巴上倒还是不愿意松口,继续睁眼说瞎话起来。 程宜宁一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灌,这才察觉到自己饿过头的甚至开始胃烧心起来了。既然都要去这个饭局,她眼下反倒想着早点过去先吃点东西充饥,所以唐绪江在前面带路,她也疾步跟了过去。 “嘴上不愿意,身体却很诚实嘛——”察觉到程宜宁脚步匆匆,唐绪江忽然回头对她露了个无比灿烂的大笑脸,一口齐整的白牙立马毫无保留的现了出来。 “什么身体诚实不诚实的,公众场合少说这种话!”程宜宁知道唐绪江的下限远不止此,生怕他还要开黄。腔越说越无耻,早已板着脸纠正起来。 “我是指你走的比我还着急,这不是诚实是什么——要不然你想歪到哪里去了?”明明是话题的始作俑者,唐绪江居然还一脸无辜的反问道,末了还一脸深沉的规劝起来:“小小年纪,思想纯洁点,不要动不动就联想到什么大尺度的事情上去——” 程宜宁努力让自己深呼吸,这才忍住要暴揍他一顿的冲动。 到预定的包厢里,果然都是一帮a市的大佬,唐绪江平常一副二货样,到这种场合倒是明显换了个人似的,在座的年纪都比他要大上许多,不过言谈间对唐绪江却是颇为恭维客套的,连带着对她也恭维起来。 第31节 程宜宁在c市时也没多大格外觉着唐绪江的能耐,毕竟在大公司里也不乏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这会见了众人的反应,她心头原本的那点疑团却是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了。 她的确是饿的眼冒金星,不过饿过头了对着满桌佳肴也没胃口,等到上了木瓜雪蛤汤,她便专心吃了起来。 “我哥还没来?”唐绪江又一杯落肚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程宜宁喝了半碗后觉得胃里有点返酸上来,便放下了汤匙。 被唐绪江这么一提醒,她才留意到圆桌的主座那边还空着两个位置,也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不过瞧着众人的神色,似乎在等的的确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 “应该在路上,快了吧。”旁边立马有个人热络的接道。 “恩。”唐绪江随口应了一声。 “我看苏总和唐总这是约好了一起姗姗来迟的吧?尤其是苏总,这两年来随着公司上市,似乎连行踪都变得神秘莫测起来,外界已经极少会看到他露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筹备什么新项目,有什么发财的好点子也不一起交流下,闷声发大财最不厚道了。”那人年纪算是这里最大的,倚老卖老的点评起来。 “要说苏总这人还的确不简单,就连张仕成这样的老狐狸评论他也就‘后生可畏’这四个字,能从那老家伙嘴里吐出这四个字,那可是相当不容易的。”旁边继续有人附和起来。 “不过有一点倒是挺奇怪的,公司都上市了,他却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了,之前听说他今晚也会过来,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旁边继续有人加入话题。 程宜宁本来就饿的胃疼起来,眼下喝了点银耳雪蛤汤后,胃里反酸的感觉愈发明显起来,她觉得说不出的难受,便起来打算去下洗手间。 “怎么了?”唐绪江留意到她的动静开口问道。 “我去下洗手间。”程宜宁轻声应道,说完后已经起来朝外面走去。一直疾步走到洗手间那边的盥洗台上,她拧开水龙头掬了把冷水就往脸上泼去。 时至今日,她甚至连听到同样的姓都要神经过敏起来。 她原以为自己是早已放下的了。 程宜宁脑海里一浮现出这样的念头,立马又接连掬了好几捧冷水朝脸上泼去。 刺骨的冷水打在脸上,她这才觉得有点清醒回去,之后怔怔的抬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程宜宁离开好一会了都还没有回来,唐绪江看了下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想着程宜宁该不会吃坏肚子又凑巧没有手纸吧? 又等了几分钟,他等的不耐烦起来便朝外面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苏正卓过来的时候唐绪江正好往外面走去,他脑海里想着程宜宁的事情难得心不在焉的,也没有留意到擦身而过的苏正卓。 苏正卓先前就看到过他几回的,眼下见着唐绪江神色匆匆的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他原本都已经快走到包厢的门口了,忽然又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大冷天的洗什么冷水脸?”唐绪江过去的时候见着程宜宁脸上湿漉漉的,依旧傻愣愣的杵在洗手台前面,他刚看到就没好气的问道。 “里面空调温度打太高了,我有点不舒服。”程宜宁随口应道,她脸上本来就是用手胡乱泼了几下,此时还有水珠随意的流淌下来,有几滴顺延着滴到脖颈里面去了,立马激起一片冷意,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 唐绪江看出她的窘态,这才自认倒霉的扔了手帕过来。 “gucci的牌子,用了记得下季买条新款还给我。”他扔过来时无比嘚瑟的提醒道。 “洗洗还给你就好了,我身上又没病毒。”程宜宁身边没带纸巾倒是急缺东西擦下脸上,她说完后便毫不客气的接过去往脸上胡乱擦了一把。 “我还以为你不是吃坏肚子没有纸巾就是来大姨妈了没带姨妈巾等着我来拯救场面呢——” “就你想象力发达!”程宜宁没好气的应道,转身正打算回去,可是胃里的反酸继续作呕了上来,她便低头朝向盥洗台那侧,随手又拧开水龙头冲了起来。 其实也只是吐了点酸水出来,不过那种蠢蠢作呕的感觉依旧明显的很,程宜宁怕还要作呕起来,眼下干脆就站在盥洗台前轻拍着她自己的胸口,想等着舒服点了再回去包厢里。 “太后,你这该不是害喜了吧?”唐绪江知道程宜宁看着瘦瘦弱弱的,不过和她相识两年来,也从来没见她生过什么大病,他知道不是什么要紧的病症,眼下便站在她身后,伸出右手轻拍着她的后背,顺带着轻佻佻的调侃道。 苏正卓刚走到离洗手间还有几米开外的地方就停了下来,果然见着唐绪江和程宜宁一起的场面,她似乎不太舒服,精神怏怏的站在洗手台前面,而唐绪江则是站在她的后面,正在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才带到一眼,便觉得视线里扎眼的可以,下一秒便转身准备离开了。 “太后,你这该不是害喜了吧?” 只是身后的声音依旧避无可避的传了过来。 犹如晴天霹雳,青天白日的迎面炸下来,将他心头所有的防线瞬间碾至粉齑。 击溃全无。 ☆、第45章 苏正卓甚至没有印象他是怎么离开的,一直走回到外面的走廊上,他下意识的就去掏身上的烟盒,那烟刚点着,就见着唐屿安闲适的从外面进来,他心头抽离开来的神智这才立马回来了。 “苏总,大半年没有看到你露面了,我还以为你身体一直抱恙呢?”唐屿安似乎心情颇为不错,看到苏正卓后便也停步下来,站在他对面意有所指的问道。 “不牢唐总挂念。”苏正卓并未正眼看唐屿安,也并未去澄清唐屿安的揣测,依旧懒散的靠在墙壁上,自顾自的长吸了口烟,继而缓慢的吞吐出来,深邃的眸光藏匿在那片冉冉升起的云雾里,外人根本看不真切。 “苏总身体没有抱恙那就好。”唐屿安不知何时也掏出烟来,颇有雅兴的点上吸了一口,嘴角边渗出浅浅的笑意。 程宜宁站在盥洗台前休息了几分钟,觉得吐了点酸水后,胃里空荡荡的反倒是舒服了一些。她掬了几捧冷水漱口,又用唐绪江的手帕擦了下嘴角,便也转身打算往回走去。 “我们回包厢里和他们打声招呼先走吧,小爷我突然想去外面喝碗清新小白粥了。”唐绪江说时若有若无的伸了个懒腰,顺带着活络了下胳膊。 “刚才给你捶背捶的我差点手脱臼,下次记得补回给我,至于是捶背还是捶哪里以后再说。”他说时还愈发夸张的前后摇晃了下他自己的右手臂,这样大幅度的动作,他的西装袖子立马被勒的紧绷起来。 “我的背又不是铜墙铁壁,你的手难道是豆腐做的,这么轻飘飘的一捶就脱臼了?”程宜宁明知道唐绪江是油嘴滑舌的插科打诨,不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见不得他这幅嘚瑟的小样,眼下有气无力的反驳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又不是捶的叮当作响才算是花了大力气的,你难道没觉得我刚才的捶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吗?不轻不重,拿捏得正好,还可以包治头疼脑热的症状,这不刚被我捶了一小会,你看不是脸色都好多了?”唐绪江说时还佯装一脸吃惊的打量了下病怏怏的程宜宁。 程宜宁看着面前这个睁眼说瞎话的活宝,一时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也不知道怎么应答,干脆继续抽搐了下嘴角算是抗议,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她原本病怏怏的倒也不知不觉中精神点回来了,便也不再和他抬杠,跟在唐绪江的身后往包厢那边走去。 “哥,你怎么晚到了这么久?”两人快走到包厢前面的走廊上,唐绪江忽然对着前方开口说道。 循着唐绪江的目光,程宜宁也下意识的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下一秒她只觉得眼前跟着陷入倾覆的黑暗,周遭接着传来无穷无尽尖锐的耳鸣声,将她的鼓膜都振的嗡嗡作响。 苏正卓颓废的靠在近门口处的墙壁上,视线懒散微垂,浑身的注意力都像是聚集在前方那点若明若暗的星火上,右手微抬夹着烟,手上的食指和中指被熏的突兀的发黄,和他其余修长干净的手指形成鲜明的对比。 听到唐绪江的声音,他也下意识的抬头朝前方瞥了一眼,只是那视线瞬间就匿藏回到那片吞吐的云雾中。 并非躲藏飘忽,而是打心底里的睥睨忽视一切,仿佛外界任何的事物都不会引起他的丁点兴趣。 他不言一字,就这样旁若无人的靠在墙壁上,继续长长的吸了一口,尔后极其缓慢的吞吐出来,那片青白的云雾便接连不断的在他身上袅袅浮起,没消一会,就将他的大半个脸面都隐藏在了里面。 然而,却也还是能够看得到他的脸庞,看得到他沉郁的眉峰和深邃慑人的眸光。 两年不见,他明显消瘦了不少,就连肤色也黝黑了许多,眼尾隐有岁月痕迹的皱纹,脸上的曲线更显硬朗,浑身的戾气不知为何却是被他悄无声息的敛收消弭掉,然而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依旧让人觉着没有缘由的逼仄压迫。 那是岁月和社会经历积攒下来的阅历,落到他的身上被他敛为所用,便成了最坚不可摧的铠甲利器。越是摧毁一切的杀伤力,却越是被他毫无痕迹的敛收起来,仿佛稍一逾越便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程宜宁和苏正卓也一起生活了好几年,及至到眼前这一刻,她才察觉到他的可怕。 他已把生活阅历化成了利刃,颓败的过活着,没有人能近得了身,也没有人能打败得了他。 她把此生最好的年华都花在了面前的苏正卓身上,时至今日,她居然还没有完全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不是不愿忘怀释然,而是就连忘怀也需要决然凛冽的勇气,才会有足够的力量去审视和告别过去那个低到尘埃里的自己。 她原以为那些捂盖的遮天蔽日的伤痛是早已复原好的了,眼下只不过是才照了个面,便觉着浑身的血肉都重新撕裂开来,入骨生疼。 “路上堵车耽搁了下。”唐屿安不以为意的应道。 随着唐屿安的声音响起,程宜宁耳边尖锐的鸣杂声才跟着消失掉,心跳回复正常,就连着骤然偾张的血管也如常的收缩了回来。 一切都重归正常。 重逢,其实也不过如此。 “回来了?”唐屿安接着问道,视线却是落到了程宜宁身上,平静的似乎完全洞悉程宜宁和唐绪江的行程。 “恩。”方才唐绪江说出那句话时,程宜宁就已经想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她平淡的应了一声,顺带着微不可微的挺直了脊背。 “哥,他就是你要介绍我认识的?”唐绪江也留意到靠在墙壁上顾自抽烟的苏正卓,毕竟他的存在感过于显眼,他这样的眼力自然也看出点端倪,只不过总觉得唐屿安和面前之人有什么渊源似的,眼下便狐疑的问道。 “本来是想介绍你们认识的,就是不知道苏总赏不赏我这个脸——”唐屿安说完后嘴角边继续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是依旧灼灼的盯着苏正卓的反应。 “唐总抬举了。”直到这刻,苏正卓才把烟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说道,他这一停歇上方原本氤氲缭绕的烟雾也跟着消散不少,原本藏匿在云雾里的脸庞立马显露于前。 他说完后夹烟的食指娴熟的弹了下烟身,上面积攒的一段烟灰立马掉落在地,碎成尘埃。 “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了。”程宜宁忽然寡淡的开口说道,说完后就已转身往外面走去了。 “哥,那改天再约时间聚吧。”唐绪江见着程宜宁被这烟味熏得不太舒服,他说完后便跟在程宜宁的身后也往外面走去。 还没出了外面旋转的大门,唐绪江见着外面寒风呼啸,随手把身上的外套脱下往程宜宁身上一裹。 “我不冷,你自己穿回去吧。”程宜宁抬头应道,她是看到他里面只穿了件v领的线衫而已。 “处于潜伏期的病人没有发言权和选择权。”唐绪江说完后左手往她肩上一揽就走出了旋转门。 一直目送着唐绪江和程宜宁走出了这边的大门,唐屿安才话里有话的说道,“我弟弟和宜宁的确是挺般配的,不知道苏总觉得怎么样?” “我和唐总的交情还没有深到这种地步,也没有兴趣对唐总的家事加以点评。”苏正卓淡淡说道,只不过原本一直敛收的戾气不知何时渐有隐现,就连方才漠然到毫不关心的眸光也隐有闪烁起来,像是在没有穷尽的黑暗中积攒着什么。 “怎么能说是我的家事呢?宜宁好歹也是苏总的前妻,既然是好聚好散的,苏总你也不至于对前妻漠然到路人的地步吧?外人都说苏总铁石心肠,看来传言果然不假。”唐屿安说时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正卓,觉得还没有看到预料中的反应又继续接道,“不过宜宁都离过一次婚了,按道理这二婚就要格外上心了,否则连二婚都出状况的话,这对于一个女人的名声的确也不会太好,苏总,你说是不是呢?” “唐总,我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就连你插手贿。赂。公。务。人。员。的事情我也没有多做宣传,不过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踩到我的底线。”他忽然抬首说道,原本懒散的眸光陡然冷冽如刀,像是黑暗中突然袭来的幽光,还发着嘶嘶的寒气,瞬间就凝结成凛然的杀气。 “哦,是吗?”唐屿安像是就等着他说出这句话,说时愈发不以为意的耸了下肩膀,随即又佯装吃惊的问道,“苏总,你的底线是什么?你不说清楚我还真不知道,万一不小心误踩了那怎么办?” ☆、第46章 “唐总,如果你想让唐永平知道你在这边的细枝末节,那也由你。”苏正卓说完后把手上抽到半支的烟头突然扔在地上,皮鞋在那烟蒂上踩了几下,这才站直了身子朝外面走去。 唐屿安脸上原本看好戏的笑意还没完完全全的蔓延开来,听到苏正卓的话语后,脸上那点笑意立马就僵冷在了原地,抬头时只看到苏正卓往外面走去的背影,他的眼神里这才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程宜宁坐进唐绪江的车内后,便把身上裹着的外套脱回放在膝盖上。 “晚上都没吃什么,我还饿着,要不要先去喝点什么养生粥?”唐绪江开口问道。 “不用了,麻烦你先送我回周小蕾那边去吧。”程宜宁神色冷淡的应道,说完后视线一直望向窗外。 车内毫无预兆的陷入了沉默中。 “对不起——”唐绪江一改平常的玩世不恭,突然开口说道。 “唐氏集团的继承人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程宜宁这才把视线挪回来,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挡风玻璃,说时嘴角边倒是浮起一丝浅浅的苦笑。 怪不得唐绪江这样的年纪就会拥有令人羡慕的人脉和客户资源,怪不得他在茂大刚入职不久就有一席之地,怪不得他的任何项目都会得到总部无条件的支持。 原来如此,只不过是她的迟钝罢了。 “我并不是第一继承人,我哥才是,不过我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唐绪江说完后又像是叹了口气,“从小到大我最崇拜最佩服的人就是我哥,要不是他,最艰难的时候我甚至连学业都无法完成,我知道他那时为了让我安心学业,肯定吃了很多苦头。所以毕业后即使我自己无心涉足这些,为了让他高兴,我也将就着做这行了,不过时间久了,感觉也还不错。宜宁,我并不是有心要隐瞒我的情况,我只是不希望这些外界的客观情况会让你对我有看法,进而影响我们的关系。而且——你也从来没有过问我,我就没有主动和你提起这事了——”唐绪江说时脸上难得凝重起来。 “你怎么会有这些奇怪的想法?”程宜宁不解的问道。 “对不起——”唐绪江继续艰难的开口说道,他这样骄傲的人居然也会说出这样的话,程宜宁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似的,转过来盯着他看了好几秒,这才开口说道,“这种事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只是有点生气你干嘛不早点告诉我今晚带我去见的人。我也有件事没有告诉你,我是苏正卓的前妻,就算是扯平了——” 第32节 “苏正卓?”他明显狐疑的问道。 “恩,就是你今晚看到的那个人。” “前妻?”他又接着追问道,前一刻还略显抱歉的脸上此刻明显写满了大大的问号,说时还扭过头来将程宜宁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下,显然还是难以置信程宜宁说出的这个事实。 “恩,我已经离婚两年了。”她说时双手不自觉的拽紧了放在膝盖上的西装外套,然而神色还是依旧如常的平静着。 “两年了?”唐绪江依旧不可思议的问道,显然这个事实还是让他震惊的可以。 “恩,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我刚离婚的那会。”程宜宁说时脸上不知何时现出自嘲的神色。 “我以为小爷我藏得够深了,没想到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今天还真是开眼界了,你居然藏得比我还深!差点吓死本宝宝了!”前一刻还一脸严肃的某人一秒钟切换回到油腔滑调的德行,一边说着一边还用力捶了下他自己的胸口,似乎还在努力消化着程宜宁离过婚的这个重磅级事实。 “那你自己也从来没有过问我,我就懒得主动和你提起这事了,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程宜宁依样学样的回敬道。 “可是听我哥说苏正卓算得上是a市这边靠前的人物了,你和他怎么会凑到一起?”唐绪江也不知道是贬是褒,脸上依旧写满了疑问,不过没等程宜宁答复,他又一脸庆幸的说道,“还好离了,你看那个苏正卓,比我老多了,估计身体状况也大打折扣,以后跟着小爷混,有小爷罩着你,保管你吃香喝辣的,重点是跟着小爷我绝对有肉。吃!”唐绪江说着说着就不由自主的激动起来,也不知道他想到什么不正经的事情上去了,说时连着喉结都跟着明显滑动了下。 程宜宁见着他这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德行,干脆懒得搭理他,把膝盖上放着的西装外套往自己身上盖了下,就闭眼休息了起来。 “喂,刚聊到高。潮,你就不出声了,多扫兴啊!”唐绪江颇为气愤的喊了一声,见着程宜宁还是如如不动的装睡,他这才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开到周小蕾的楼下时,程宜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下车关门后就打算往里面走去。 未料到身后忽然传来吊儿郎当的口哨声,她不知为何立马浮现出两年前他第一次送她回去的那次,清亮的口哨声瞬间划破寂静的夜空,她只觉得心头也毫无预兆的跟着震动了下。 “晚上你都没吃什么东西,回去记得煮碗清新小白粥吃下去。”唐绪江倚在车门上,双手闲适的环在胸前,他依旧穿着件单薄的v领线衫,整个人都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甚至将他好看的唇角都朗照的一清二楚。 “唐总,不管如何,谢谢你——”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时忽然朝他露了个真心实意的笑脸,虽然那笑意中还泛着点清冷的苦涩,然而却是她打心底里渗出来的笑意。 “说谢多见外啊,好歹你也是小爷我的人,要是吃亏了多丢小爷的脸。下次你要是觉得碰到前夫难堪的话,记得随时call我出现,二十四孝男友什么的小爷我最在行了,反正是本色出演也不多收你什么乱七八糟的费用,放心使用吧。”唐绪江继续轻佻佻的说道,本就多情的桃花眼愈发波光流转起来。 “你自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参加这边的会议。”程宜宁无视他的眼泛桃花,一句话就终结了面前的旖旎暗涌,说完后她就往里面走去了。 程宜宁到a市后的第一个周末才回家了一趟。 程竟兴先前从医院里出来后,虽然侥幸没有偏瘫,身体状况却是大不如前,只能在家里休养着。没多久公司破产清算,他名下的房子车子也全被抵押掉了,后来便搬到a市临近拆迁的城南那边了。 程宜宁打的到了程竟兴租的楼下,见着外面脏兮兮的墙上写着大大的拆字,上面还用红漆画了个突兀的大圆圈,刚下车没走几步,她就被外面垃圾桶里的恶臭熏得有点作呕。 这两年在c市工作,她甚至一次都没有回过家,她是知道程竟兴的生活有些艰苦,眼前走进去时才一带到旁边脏乱的环境,她还是觉着鼻翼莫名的发酸起来。 程竟兴租的是在一楼,程宜宁过去的时候粱舒娟正在厨房里熬药,整个住处都飘荡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宜宁,你回来了?”粱舒娟过来开门时,未料到是程宜宁,脸上明显是颇为惊愕的。 “恩,我爸呢?”程宜宁平淡的应道进去。 “你爸在午睡。”粱舒娟说时双手下意识的在衣服上互搓了下,脸色悻悻的尴尬着。两年不见,她也明显苍老了很多,许是很久以前染过头发的缘故,头发的下半截还是黯淡的黑色,近发根处的却是雪白的,形成突兀的色差,而她像是丝毫没有觉察到这些,和以前注重打扮的她简直是天差地别。 “药是熬给我爸喝的吗?”里面的空间小的逼仄,狭窄的客厅里堆满了东西,程宜宁觉得进去后便无处可以落脚,她说时便又往厨房那边走了过去。 “你爸的早上熬好已经喝掉了,现在熬的是我自己喝的。”粱舒娟尴尬的应道。 “哦。”程宜宁应了一声后,她才刚走到厨房边便又停了下来,视线随即落到前面的狭窄的阳台上,因为是一楼的住处,外面的林木杂草有些探了进来,那阳台上残落着一些枯黄的树叶,旁边则是几双破旧的拖鞋。 “一楼湿气重,我爸身体不好住这边不合适。”她深呼吸了下才神色如常的开口说道。 “恩,我也知道,不过这里租金便宜——”粱舒娟嗫嚅着应道,仿佛面前的程宜宁是过来兴师问罪似的。 “我每个月汇给你的几千足够你租个条件好点的住处了吧?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汇给你的钱不要给宜琳花,你这是在亲手害她知不知道?”程宜宁忽然神色犀利的质问道,声音不大,然而她自己才说了几句胸口就止不住的起伏的厉害。 “我、我也是没办法,她跑过来问我要钱,我不给她她就乱摔东西闹得邻居都不安生——”粱舒娟继续嗫嚅着说道。 “宜宁回来了?”卧室里忽然传来程竟兴的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着。 卧室的门本来就开着的,程竟兴说时已经从床上起来,正要下床穿了拖鞋。 “爸,你醒了?”程宜宁说时已经疾步往卧室里走去,上前扶了一把踉跄欲倒的程竟兴。 “恩。回来就好,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程宜兴开口问道。 “工作挺顺利的,现在公司要在这边筹备个办事处,我回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个事情。”程宜宁如实应道。 “挺好的,工作要用心做,我和你妈在这边住的挺顺心的,也不愁吃穿,你别挂心,好好工作就成。”程竟兴交代道,神色里并无半分对生活不遂心的抱怨。 “爸,我知道的。”程宜宁点点头应道。 她在这边没呆多久就回去了,过来的时候她也没有特意去取现金,粱舒娟送她出来时,她把包里仅有的几百都塞给粱舒娟了。 “这几百我会拿去买菜用的。”仿佛是为了让程宜宁放心点,粱舒娟接过去时尴尬的解释道。 程宜宁从这边离开后,她自己就打车回去了周小蕾那边的住处。 生活就像是没有尽头的轨道,不管她如何努力,她都填不了家里的无底洞。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从车上下来时,心头茫然的朝前面走去,甚至连侧边上停了多时的车子都没有留意到。 ☆、第47章 程宜宁快要走到周小蕾住的那幢一层楼道时,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响起,她以为是同幢的小区居民,下意识的朝墙角边避了一点,直到身后传来苏正卓的声响。 “宜宁,我们谈谈吧。”两年不见,他的声音低沉了不少,听着就让人觉着莫名的沉抑。 “苏先生,不知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她潜意识里以为是入了久违的魔障,几秒过后心头立马清醒过来,说时已经转身,顺带着不易察觉的挺直了脊背。 饶是如此,两人的身高之差摆在那里,打量他时,她还是需要脑袋微扬才能清楚的看得到他的神情。 “聊下你和唐绪江的事情,他是唐屿安的弟弟——”苏正卓说时开始去摸烟盒,不过刚碰触到烟盒,他又抽手回来,唯有脸色愈发阴霾起来。 程宜宁还站在楼道的口子上,寒风扑面,转到楼道口的弄堂风呼呼作响,那风势愈发变得肆意猖狂起来,将她垂下来的围巾都掀的直往后面带去,顺便将她的碎发也带的风中飘扬起来。 “我知道,不需要你的重复提醒。”程宜宁依旧淡淡应道,甚至连呼吸都没有紊乱急促分毫,她说完后把在风中晃荡的围巾下摆随意朝自己的脖颈上围去,顺带着若有若无的遮住了下巴,明显是不太有耐心在这里和他聊上太久的。 “你应该知道唐屿安这人的品行——”苏正卓顿了一会后才开口说道,语句苍白且乏味。 “不知道苏先生指的品行是关于哪方面的?”她才说了一句脸上就浮起了一丝冷笑,衬着惨白的脸色,显得格外的清冷傲然,“或者说苏先生一贯都是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可惜的是,我没有苏先生这样的喜好和空闲去揣测别人。” 才两年不见,程宜宁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苏正卓印象里的程宜宁还停留在唯唯诺诺不太有主见的状态,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此时见着面前语气犀利的程宜宁,他像是被噎的无话可说,一小会后他才继续艰难的开口说道,“宜宁,我们就事论事——我只是不希望你——” “苏先生,我想这世上最没有资格说这话的应该就是你了吧?当初是我自作自受,我也认了,毕竟是我爸做错事在先,不过我们已经两讫了,我现在衣食无忧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所以麻烦苏先生也不要对我的私事妄加评论。” “还有,苏先生你有这空闲的话还是——” “爸爸,妞妞走不动了,要抱抱——”外面忽然传来小孩子的撒娇声,程宜宁循着声源抬头望去,见着外面正踉踉跄跄的走过一个几岁的小女娃,胖乎乎的,一边走着一边无比委屈的扯着大人的裤腿边。 还是蹒跚学步的年纪,加上大冬天的衣服穿的厚实臃肿,小女娃走的并不利索,那大人倒像是有意要逗自家小孩似的,身子略弯手上牵着小女娃肉嘟嘟的手心,一边宠溺的逗着自家女儿,“妞妞,你明明走的比爸爸还快?哪里走不动了?” “妞妞走的好累,爸爸抱抱——”那小女娃说着就停下来,张开双手做出抱抱的姿势。 那大人像是无可奈何之极,不过下一秒倒是无比轻松的把小家伙抱了起来,开始往后面那排的停车位那边走去。 程宜宁一直目送着那人把小女娃放到车上的安全座椅上才收回了视线。 这么一打岔,她方才说到一半的话便也不了了之。 苏正卓的视线明显也是刚从那人的身上收了回来。 聊到这份上,两人其实都已经无话可说。 她干脆就转身打算往里面走去。 “宜宁——”他像是还不死心,继续在她身后出声。 “苏先生,以你现在的身家影响力,我想应该也不希望让外界知道你还有过籍籍无名的前妻吧?不巧的是,我虽然身家清贫,可是也不想让外人知晓我离过婚的事情。所以以后如果公众场合不巧碰上了,也麻烦苏先生装作不认识我,以免污了苏先生的眼睛。”她毫不留恋的说道,终于不再理会旁边的苏正卓,迈开脚步往楼道里面的楼梯大步走去。 程宜宁回去的时候还是下午而已,大概是受了点风寒,她回到周小蕾的住处后便觉得额头有点发烫起来。 她看了下外面阴沉沉的天色,洗了把脸后就去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周小蕾还没有回来,程宜宁便打开手机去网上搜索了下租房的信息,毕竟她在这边起码要工作上一年才会回到c市的总部,长此以往她肯定还是要早点找个新住处搬出去的。 她搜索了一会又打了几个电话,约了明天晚上去看房子。 程宜宁刚挂了电话,周小蕾却打了过来。 “考试结束了?”程宜宁问道。 “恩,一大把年纪了还动不动就组织考试,劳资真是快受不了这破银行了。全国物价都在涨就我们支行不涨工资,今天才得知我们行里经手贷出去五千万的私企居然不声不响的倒闭了,尼玛这直接要成为一大笔坏账了,今年的年终奖已经完全无望了,我全部的家当又套在股市里,现在看来是回本无望了,劳资感觉已经生无可恋了——宜宁,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割肉?”周小蕾在电话那端无比激动的诉苦起来。 “你以前不是说不继续投进去的了,怎么又把全部家当投入进去了,既然深套了就暂时放着吧,当是为你将来的孩子存学费好了——”程宜宁先前闲谈时也听唐绪江聊起过股市,有所耳闻当前的股市情况,眼下略一思索后劝道。 “我本来的确是想金盆洗手不玩了的,都是杨树远这货,有次打电话过来询问你的近况,聊着聊着听说我也在炒股,后来动不动就打电话告诉我有□□什么的,一开始我想着就凭他的能耐和人脉,打听到的□□估计也是有点靠谱的,没想到这货给我的信息根本就不怎么对路,后来么见我亏进去了又时不时的提醒我抄底,结果每次都是抄到半山腰,劳资这几年的家当全都贡献进去了——”不说还好,程宜宁这么一提,周小蕾简直滔滔不绝的倒苦水起来。 程宜宁和杨树远的交情还不错,眼下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到c市后就换了手机号码,也已经许久没有联络过杨树远,虽然也听周小蕾提起过杨树远曾经数次问询过自己的情况,这么一想她倒是觉得颇为歉疚,眼下关切的问道,“那杨树远他自己有没有亏进去很多?” “他还好吧,估计才亏了几十万进去。”周小蕾心塞的应道。 “他也亏挺多的。”程宜宁惋惜的说道。 “哪里,重点是对于他那几十万不过是他的毛毛雨而已,我的二十万就是我毕业后的全部身家了,我把自己的嫁妆都赔进去了,到现在我都还没找到男朋友,杨树远是难辞其咎的。”周小蕾义愤填膺的总结道。 “额——”两边都是自己的好朋友,程宜宁倒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 “对了,杨树远今晚请客,我和他说了你会过来的。我考试的地方刚好离吃饭的地方近就直接在那里等你了,我把地址发过来,你收拾下好出门了。”周小蕾忽然话锋一转又毫无违和的聊到了吃饭的话题上去了。 “要不今晚我请吧?”程宜宁想着杨树远和周小蕾都对自己照拂挺多的,眼下开口问道。 “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请我。杨树远这货请我吃一百顿饭都弥补不了我的损失,活该他请。”周小蕾毫不犹豫的否决了程宜宁的提议。 程宜宁想着下次再回请他们也行,便点头同意了,不过挂电话前她又开口问道,“小蕾,那我多叫个人过来吧,是我的同事——” “是不是你那位天天专车接送来回的二十四孝男朋友啊?”周小蕾打趣道。 “是我要好的同事,你到时候不要乱说话。”程宜宁嘱咐道。 “放心吧,没有你的允许我保证不乱说话。”周小蕾一听到程宜宁要正式介绍这位潜在的男朋友,立马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算起来,程宜宁也已经两年没有见过杨树远了。 眼下一想到要去见他,她倒是百感交集起来,她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总觉得是有点近乡情怯。 程宜宁揉了下隐隐胀痛的额头,便又打了个电话给唐绪江。 “晚上我朋友请吃饭,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程宜宁问道。 “算你还有点良心。”唐绪江果然一口应了下来。 “不过吃饭归吃饭,你可别一时兴起乱说话。”程宜宁倒是的确有点担忧唐绪江又要不分场合的傲娇炸毛起来,眼下便先提醒道。 第33节 “啥叫乱说话,你要是真担心小爷我的盖世口才会伤及你朋友的自尊,那小爷我到时候尽量低调收敛点,毕竟你朋友是小城市里的乡下人嘛,小爷我这大城市里漂过的,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唐绪江在电话那头无比神气的应道。 程宜宁本来醒来脑袋本来还有点昏沉沉的,和唐绪江没说几句,她倒是立马就精神回来了。 “不过晚上到底是和谁去吃饭,你别整的这么神秘,说具体点?”唐绪江继续问道。 “问那么仔细干嘛,反正就是我最亲的人。”程宜宁随口应道。 “对了,你觉得我是穿正装过去还是穿休闲装过去比较妥当?”临挂电话前,唐绪江忽然又问了个毫不搭边的问题。 “你不是向来标榜大城市漂过而且喝过洋墨水的海归,就用不着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乱出主意了——不过我们这边小城市的审美观都是偏保守的,你还是穿的朴实保守点吧,这样会显得你老实憨厚点,毕竟这是你身上最缺的气质。”程宜宁说着说着,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唐绪江以前穿着朋克风的着装,她想着万一唐绪江穿这样的着装过去见周小蕾和杨树远,可能会给他们留下不靠谱的印象,末了还是补充了一句。 “懂了,朴实点嘛,这好办。”唐绪江简短的应道,似乎已经完全领悟了程宜宁话里的精髓。 挂了电话后,程宜宁把周小蕾发过来的聚餐地址转发给了唐绪江,简单收拾了下便也出门了。 不过程宜宁和周小蕾都到了,杨树远和唐绪江还没到。 “杨树远估计是得焚香沐浴更衣再做个发型才能出门的。”周小蕾吐槽道。 “我那个朋友也差不多,穷讲究也就算了,毕竟讲究不出什么名堂,碰上个富讲究的真是挺恐怖的。”这点来说,唐绪江明显是比杨树远有过之而不及,眼下程宜宁也颇为赞同的感慨起来。 “暧,宜宁,你快看,这年代居然还有年轻人穿中山装哎——倒是挺帅气的——”原本无聊看着菜单的周小蕾忽然两眼放光,顺带着拍了下程宜宁的肩膀,一脸兴奋的提醒道。 顺着周小蕾的目光,程宜宁也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下一秒她觉得自己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因为姗姗来迟的唐绪江手上提着两瓶国酒,身穿中山装,正朝她们的位置款款走来。 “唐、唐、唐绪江?”程宜宁简直想不通自诩走在时尚前列的唐绪江怎么会抽风的穿了中山装过来,眼下话都说不利索了。 “也不知道叔叔喜欢什么,就顺便带了两瓶酒过来。”唐绪江倒是够淡定,泰然自若的在程宜宁对面坐下,顺带着把他拎的两瓶国酒放到了桌上。 好在他身姿笔挺,虽然穿着一套违和的丈青色中山装,倒也依旧是飒爽英姿的,举手投足间颇有国民复古风。 “什么叔叔?”程宜宁一头雾水的问道。 “就是你爸啊?”唐绪江一脸无处吐槽的反问道,见着程宜宁脸上还是一副看呆掉的表情,他心头这才觉得颇为不妙。 亏得他接了电话后就无比神速的冲出去买衣服,结果急吼吼的逛遍了各大商场都没找到想要买的衣服,后来还是随便问了路人才在a市的杂货店里买了套中山装无比将就的穿了出来。毕竟他的大半时光都是在国外度过的,的确是不太清楚现在国内中老年人的喜欢。而且在他开放的观念里程宜宁的有些做派的确是老套陈旧的可以,连带着把程宜宁的父亲也想得神乎其神的迂腐,这才别出心裁的想着去买中山装来讨好下老人家,眼下他刚想到这个可怕的错觉,便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也跟着狂跳起来了,不过面上还是佯装镇定着,低调的暗示反问道,“不是你自己说的,亲人——朴实点——老实憨厚点——”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倒是有个服务员走了过来,公事公办的在一边礼貌的提醒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店里禁止自带酒水。” ☆、第48章 “我又不喝,我买了没地方放就拎过来了,哪里碍着你了?”唐绪江此时正愁没有话题可以转移下程宜宁和周小蕾的注意力,立马一脸炸毛的应道。 “先生——抱歉,这是我们店里的规定——”那服务员依旧为难的应道。 “唐绪江,反正我们也不喝这么高纯度的酒,你待会还得开车回去呢,要不先拿去放到车上吧?”程宜宁在边上打圆场起来。 见着程宜宁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唐绪江这才轻扯了下嘴角,起来拎着两瓶酒晃荡晃荡的走出去了。 “我靠!我还第一次看到你男朋友的庐山真面目,比杨树远那货可是有型养眼多了!”周小蕾见着唐绪江走远了几步立马实事求是的赞美起来。 “都一把年纪了,不要这么肤浅好不好?而且他也不是我男朋友。”程宜宁看着旁边星星眼的周小蕾无奈的应道。 “难得能碰上让我肤浅一把的颜值,能不抓紧机会好好欣赏下嘛!”周小蕾完全无视程宜宁的鄙视。 两人胡侃了一小会,还是没有见着唐绪江和杨树远过来,程宜宁无端有点担心起来,便打算出去外面看下,未料到她刚起身,就见着唐绪江从外面走了回来。 “怎么去车上放个东西都这么久?”程宜宁不解的问道。 “别提了,刚出门就碰到个暴发户,身上居然穿了件巴宝莉的杂志最新款大衣,没那衣架子和气质就别穿出来乱显摆,实在是太委屈了那件笔挺的羊绒大衣。”唐绪江分明惋惜的点评道。 “然后你就站在那里研究了好一会?”程宜宁一脸神奇的问道。 “对啊,我用余光帮他鉴定了下是正品还是高仿的。”唐绪江说时一脸如常,显然在他的思维里这的确是个举手之劳的小事,这才在程宜宁面前坐回去。 那中山装的尺码有点偏小,他稍一抬动了下胳膊去拿杯子,里面的衬衫线衫的袖口立马就往上缩了一点,顺带着毫无保留的露出了左手腕间的卡地亚手表。 程宜宁多看一眼他腕间那阔绰的土豪表和那寒碜的中山装袖口,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也要跟着狂跳了起来。 “别人穿别人自己身上的,关你什么事?”下一秒,程宜宁一脸多管闲事的终结了唐绪江的指点江山。 “喂,杨树远,你是不是要把自己整成一朵花才过来——”周小蕾显然也等的不耐烦起来,不知何时打通了杨树远的电话催道。 “我就到了,周小蕾我和你说,我今天还真是开眼界了,刚才停好车,你猜怎么着,我看到隔壁关车门的车主居然穿着一身中山装,中山装啊,看着年纪轻轻人模人样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牢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吃错药了哈哈哈——”杨树远说完还在电话那头中气十足的大笑了几声,周小蕾斜眼瞄了下对面暂时还没有察觉的唐绪江,又看了一眼旁边明显听到了杨树远吐槽的程宜宁,便胡乱应了一句,“你到就好了,我点菜了。”说完就无比仓促的挂了电话。 “喏——就是那个暴发户,没想到也来这里吃饭——”唐绪江余光微抬,忽然留意到门口处刚把手机放回到口袋里的杨树远,他立马一脸嘚瑟的指给程宜宁看。 “你们到了?”杨树远从门口处进来,先留意到坐一排的程宜宁和周小蕾,等到他脚步渐近时,视线却是避无可避的对上了一脸狐疑的唐绪江。 两人立马大眼瞪小眼起来。 “树远,这是我同事唐绪江——绪江,这是我学长也是好朋友杨树远——”程宜宁挨着周小蕾坐,方才其实都已经听到杨树远在电话那端讲给周小蕾听的笑话了,眼下她唯恐两人会因此闹了不快,立马唯恐不及的替两人介绍起来。 “哦,宜宁动不动就提到你,久仰大名——”唐绪江打量了下程宜宁刚看到杨树远时的神情,目测的确是碰到久未谋面的亲人似的,他不知为何瞬间了就改了主意,下一秒已经笑靥如花的打招呼起来。 “唐绪江是吧,久仰大名——”未料到杨树远也一脸客套的应道,两人说完后还不约而同的握了个手,惺惺相惜的像是久别重逢的兄弟似的。 看着面前两个睁眼说瞎话的两人,程宜宁和周小蕾倒是颇为会意的交换了下眼神顺带着哆嗦了下,心头想着男人要是虚情假意起来实在比女人恐怖太多了。 “今年巴宝莉的大衣设计的不错,版型挺适合你的。”唐绪江许是为了尊重起见似的,说时目光还往杨树远身上逗留了一小会,颇为欣赏的点评道。 “就是容易起球,你身上的——”杨树远本来也是下意识的想跟着睁眼说瞎话的赞美几句,刚开口却又瞎编不下去了,毕竟唐绪江身上的这件战袍饶是他想遍溢美之词也是无从下手,“也和你的气质挺搭的——” 末了,他倒是继续违心的挤了一句出来。 “哦,这是hermès今年的最新款,最近不是走复古风嘛——这衣服就是太挑人了,一般人都驾驭不了。你没看到那个明星之前也穿过这牌子的去走秀,结果被人家调侃穿成送水工的即视感。不过我还好,毕竟年轻嘛,还能驾驭下这个牌子,不过到了你这个年纪了还是真的不要轻易去挑战,很容易把自己坑掉的——”唐绪江怡然自得的应道,仿佛他身上的的确是几万元一套的高级手工定制服似的。 “这样,不过我倒是不知道现在国外居然也开始流行起了的确良的布料?尤其还是秋冬系列的季节。”杨树远明显也听出唐绪江的潜台词,他便也毫不示弱的暗含嘲讽道。 “的确凉?”这倒是明显超出了时尚达人唐绪江的认知范畴。 “对啊,这可是八十年代流行过的面料呢——”杨树远说时脸上已经隐有笑意起来。 “最近不是都提倡返璞归真么,估计这老外设计师没灵感了,才来鉴戒中国流行过的元素。”唐绪江依旧面不改色的应道,说完后颇为随意的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有点饿了,先点菜吧——”程宜宁看出面前这两人为了这屁大的事情可以胡侃上一天一夜了,眼下便不经意的转了话题。 被她这么一说,几个人倒是专心致志的点起菜来了,唐绪江和杨树远惺惺相惜的颇有相见恨晚之感,两人又点了两瓶红酒对饮起来。 “宜宁,你也够狠,出去两年都不给我打个电话——”酒过三巡,杨树远带着醉意说道。 “何止是你,给我打电话的次数都是少的可怜——刚到c市的第一年杳无音信的我还以为她被人贩子拐走了呢——”周小蕾也没好气的附和起来。 程宜宁也应不来什么话,她本来是喝着橙汁的,喝到杯底后,倒是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满杯红酒,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后才笑笑道,“现在回来了找你们,不也是一样的——”她说完后又打算拿起酒杯喝去,未料到旁边的唐绪江忽然把她手上的酒杯拿去,咕噜咕噜的就牛饮见底了。 原本还聊得有点感伤起来的三人立马一脸惊呆的看着唐绪江。 “都说别人碗里的菜特别香,这酒也是一样。”唐绪江泰然自若的说道,接着慢条斯理的去切他自己餐盘里的牛排,优雅且随意的切好一小片放到程宜宁的餐盘里,无比寻常的说道,“尝尝看,是不是我花式切下来的牛排特别美味?” 被他这么一搅和,原本不经意泛上来的那点感伤倒是飘散的毫无踪迹了。 其实也不过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时下热点,吃了一个小时多,这才散席。 四人都喝了点酒,店里便帮忙各叫了代驾。 原本程宜宁和周小蕾是顺路的,杨树远和周小蕾饭后还就股市的下周走势聊的热火朝天,程宜宁没有炒股实在理解不了股民的热忱与固执,开口闭口仿佛个个都像是身经百战的专家似的,她便坐唐绪江的车子先回去了。 叫的是个男代驾,年纪不大,唐绪江坐在副驾,上车后倒是难得安静的闭目假寐起来。 直到到了周小蕾的住处,唐绪江却是准时醒来,也跟着下车。 那代驾便在车上等着。 “的确凉,小爷我今天的确是被透心凉的冻到了!”刚下车被那狂风一刮,唐绪江立马碎碎念起来。 “那你还不早点回去?” “反正今晚还早,小爷我心情好顺便考察下你现在的居住环境。”唐绪江跟在程宜宁身后继续朝楼道里面走去。 “这是小蕾的住处,又不是我自己租的房子,带你过来怪怪的——”程宜宁走了一小会后推辞道。 “那我站在门口看下总可以吧,你这朋友感觉也不怎么靠谱,要是把我的队友坑走了怎么办——”唐绪江碎碎念道。 “为什么?”程宜宁一脸不解的问道。 “直觉!她居然会看上杨树远,就足以见她不怎么靠谱。” “哎,你这么一提,我倒是觉得他们两个其实挺配的——”程宜宁此时已经走到周小蕾住的房间前面,她原本是刚从包里去掏备用钥匙的,正好听唐绪江提到这事,她便下意识的转身打算和唐绪江继续深入探讨下撮合周小蕾和杨树远的事情,她刚转身过来,未料到前面忽然俯下来高大的身影,下一秒已经紧贴在她的唇上,辗转流连起来。 她只觉得大脑僵的一片空白,耳边却还是能听到手上刚掏出来的钥匙掉在地上的清脆声。 没过几秒,楼道上方的声控灯也跟着熄灭了回去,而他像是沉浸在那片旖旎的柔软里,如痴如醉的,又像是入了他自己的梦境似的。 “唐、唐绪江?”一直到唐绪江放开她时,程宜宁这才无比诧异的问道。 “你难道不知道找小爷我吃饭是要出场费的么,知道你手头拮据,小爷我也不和你多计较了。”像是为了回应程宜宁的疑惑,唐绪江面不改色的开口说道。 “对了,吻技生涩,差评!”面前的某人继续慢条斯理的点评道,“不过你对小爷我的好评就放心里不用说出来了,晚安!” 他说完后就迈开长腿,意气风发的沿着楼梯往下面走去。 程宜宁像是中邪似的杵在原地,直到听着他的脚步声都快走到下一层楼梯了,她这才晕乎乎的走出去几步往下面望去,未料到黑乎乎的楼道里分秒不差的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口哨声,还带着他闷闷的笑意,程宜宁猝不及防之下心头又被吓了一跳。 ☆、第49章 还真是——醉的不轻! 程宜宁没好气的回身,重新蹬了一下,楼道里的声控灯便又亮堂回去,她这才弯身下去把钥匙捡了回去开门。 第二天去公司上班时,程宜宁本来心头还有点小尴尬的,未料才到办公室,唐绪江这厮倒像是没事人似的对她颐指气使起来,程宜宁便也当做昨晚是他酒醉后的恶作剧,工作一忙也没有觉得浑身不自在了。 a市这边靠近供应商基地,先前定下来把办事处选在这边,大半原因是为了节约成本。程宜宁处理好办公室里的事情,下午便又跑出去,亲自把以前合作过的十几家生产工厂都跑了个遍。今年以来,国内市场便有所萎靡,她跑去的那几个工厂单量都比去年同时段缩小了不少,为了拉拢生意都争着报了更低的价格,程宜宁筛选了下确定几家作为指定做货工厂,粗略一算,果然是比以前来回周转的成本要降低很多。 源头都已经搞定,接下来就是开拓新业务的事情了。 毕竟源头的供应商是从以前合作过的工厂里筛选出来的,倒是没多大难度,不过对于开拓市场方面,程宜宁倒是有些头疼起来。 又过去一个星期,除了以前老客户的订单,新订单毫无起色,如果长此以往没有增加新客户,这样就意味着他们在a市的新办事处也没有多大意义。 程宜宁这一天来都在为工作上的事情而苦思冥想着,可是等到临近下班时她都没有想到好点子,她也不免有些挫败起来。 “老大,刚才有个新客户下了个试单,说如果这单不错的话后面打算找我们持续购买产品。”坐在靠门口处的小王忽然无比兴奋的喊道。 “真的?”程宜宁原本想点子想得都快神经过敏了,眼下一听到这个喜讯立马就起来跑到小王的电脑前面,果然看到小王的电脑页面上正有一封对方公司下试单的邮件。 “公司查过吗?资质如何?”程宜宁以前刚做开发时也碰到过不靠谱的客户,继续问道。 第34节 “我百度了下,是个新公司,他们的页面也很简单,看不出名堂。”小王这倒是有些迟疑的应道。 “那你说第一单我们给他价格再优惠点,不过要等货款收到后再安排发货,第一单我们赠送运费。”程宜宁提议道。 “恩。”小王点了点脑袋,按照程宜宁的提议回复了邮件过去。 对方像是就在电脑前,没一会就同意了小王的要求。 这个订单来的极其轻松,程宜宁原本都有点疲态的了,有了这个好消息后倒是莫名的振幅回来。 万事开头难,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她自我鼓励道,又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收拾了下桌面难得准时下班了。 她自己这几天晚上下班后去看了好多个住处,最后在靠近公司附近的小区边找了个拎包入住的住处交了房租。 昨晚程宜宁就把自己在周小蕾处的行李大致收拾了下,今天下班后打个的就可以把东西搬过去了。 唐绪江这两天凑巧因为公务出差去了,她是想着赶在唐绪江回来前搞定搬家的事情,毕竟她欠他的人情已经够多的了,能避免的她是不想再多欠下去的了。而且,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并不是很想让唐绪江知道她的住处。 不过程宜宁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见着风尘仆仆回来的唐绪江。 “你不是说明天回来的吗?”程宜宁无端觉得眼皮跳了下。 “就这么盼着我出差在外,还是说——你一趁我不在就开始摸鱼混日子?”唐绪江兴师问罪的模样活脱脱一副资本家的嘴脸。 程宜宁懒得搭理他,转身就继续朝一楼大厅走去。 “还不承认?我在的时候动不动加班到九十点钟,我一不在就准时下班,被我现场逮到无话可说了吧?”原本作势要往电梯走去的唐绪江倒是也转身回来,继续在她旁边碎碎念道。 “我和小蕾约好了晚上还有事——”程宜宁无力的想要转移话题。 “什么事白天不好约,偏得偷偷摸摸的约在月黑风高的大晚上!她可不要带坏我的队友!”唐绪江略为警惕的问道。 “我和她约了去做个大姨妈暖宫护理,你有兴趣同行吗?”程宜宁此时都快走到大厦门口了,见着唐绪江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她便干脆甩出了杀手锏。 “暖宫护理?居然还有这玩意,好神奇!”前一刻还没怎么好脸色的唐绪江立马一脸神奇的应道,顺带着无比狗腿的走在程宜宁前面替她推开了大门,“太后,快带小爷我去开开眼界!” “不好意思,暖宫护理只对女性开放。大哥,你还是请回吧!”程宜宁觉得唐绪江就像是块牛皮糖似的,而且还是自带强力胶的牛皮糖,怎么甩到甩都不掉,她说时继续抽搐了下嘴角。 “那我可以去做个暖腹护理神马的,凭什么只有女性才能享受这些神奇的护理?”唐绪江立马不假思索的抗议道。 “大哥——”程宜宁觉得自己的眼皮又跟着狂跳起来了,她才说了两个字就长长的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不受波动。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你只要一撒谎小眼神就跟着乱飘起来——别看小爷我读书少,好歹小爷也是看过福尔摩斯基本演绎法的主!”唐绪江一脸鄙夷的问道。 “我就搬个家而已,而且统共也就一个行李箱,有小蕾帮我,你刚出差回来就早点回去休息吧。”程宜宁知道不说清楚唐绪江是不会离开的,眼下干脆实话实说。 “那也行,我回去反正也顺路,就把你捎回去吧。”唐绪江说时大步走在前面,程宜宁想着他难得没有提出要到自己新住处考察下的提议,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不过,到了周小蕾的楼下,程宜宁刚下车就看到周小蕾从杨树远的车子里下来。 “你也来帮宜宁搬家?”杨树远也留意到唐绪江拉风的车子,先过来打起了招呼。 “对啊,我本来是懒得过来的,受不了宜宁的软磨硬泡也只得过来了——”唐绪江一脸无奈的应道,完全无视一旁听呆掉的程宜宁。 程宜宁压根没想到周小蕾居然会把杨树远也喊来帮忙,她本来是想一个人低调的搬个家就好了,结果搬好家后又莫名其妙的成了四人聚餐。 不过好歹也是有了个自己的落脚点,晚上回去后程宜宁打扫了下新住处,弄到凌晨才睡了过去。 新住处的空调还是坏的,房东答应要第二天才找人过来修,程宜宁自己临时买的被子根本不够保暖,早上被冻醒的时候缩成一团,第二天起来程宜宁就开始打喷嚏起来了。 她知道是着凉了,去上班时特意路过药店买了感冒冲剂,想着到办公室里泡着喝杯下去。 都说病来如山倒,程宜宁到办公室后愈发狂咳起来,而且还夹带着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没过半小时她的纸巾就用掉了一大把。 程宜宁印象里已经大半年没有感冒过了,她这个状态根本没办法工作,她想着要不先去医院里看下。 “宜宁,小王说接了个试单,你把客户的信息发下给小林去查下新客户的授信情况——”唐绪江的办公室在程宜宁的对面,他过来上班时特意路过吩咐了下。 程宜宁还没来得及吱声,偏又不合时宜的狂咳起来,顺带着那可恶的鼻涕也跟着淌了下来,她自己也清楚着声响有点大,又不想让唐绪江看到自己红通通的鼻翼,擦了鼻涕又拿了好几张纸巾虚虚的捂在自己的鼻子前面。 “昨天刚搬家今天就感冒了?难道是你搬家没看黄。历的缘故?”唐绪江错愕的问道,又瞥到程宜宁没被完全遮住的鼻子,红通通的像是萝卜似的,两颊因为高烧泛上来的红晕像是特意抹上去的胭脂晕开了似的,他一不小心就笑出声了,不过随即就止住了自己的笑声,生硬的咳嗽了下一脸严肃的说道,“这么严重,传给同事就不好了,我赶紧送你这个移动传染源去医院里看下。” 程宜宁知道自己不住的咳嗽吸鼻涕的确是挺影响同事的,又抽了好多张纸巾这才自认倒霉的跟在杨树远身后往外面走去。 医院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多,两人一进去就见着靠左处有很多人拿着一次性杯子在接热开水喝。 “难道是医院防流感的独门秘方?”唐绪江讶异的自言自语起来,也过去随手拿了个纸杯接了一杯递给程宜宁。 这里靠近大门口处冷飕飕的,程宜宁便接过来拿着暖手用,随即见着唐绪江大步往里面走去,程宜宁烧的晕乎乎的便也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意识到跟着唐绪江走了一小会都还没到挂号部,她这才抬头起来看了眼前面排着长队的人,忽然留意到边上走动的好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孕妇,程宜宁觉得眼皮莫名的狂跳了下,又特意瞄了一下正前方的指示牌,正明晃晃的写着“b超室”的指示,程宜宁忽然想起来旁边带路的某人是个十足的大路痴,路痴也就算了偏又要面子拉不下脸来问路人,估计一进来压根没留意指示牌,看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凑了,她刚想到这个可能性立马跟着炯炯有神起来。 “好像走错了,你在这里等我会,我去问下前台小妹去哪里挂号。”唐绪江此时显然也看到了那个碍眼的指示牌,不过他倒是够镇定的,说完一脸无感的朝问询台那边疾步走去。 程宜宁看着疾步走在前面的唐绪江,又抿了口一次性杯子里的热开水,这才晕乎乎的朝咨询台那边走去。 她刚走到b超科的出口处,旁边有个路人疾步过来差点和她迎面撞上,她手上的热开水也跟着晃荡起来,有些便洒了出来。 “真是对不起——”那热开水也有几滴溅到那人的手背上,那人立马夸张的跳窜了下,不过意识过来是自己先撞的程宜宁,便又跟着道歉起来。 “我没事——”程宜宁好端端的也被吓了一跳,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应道,之后又抬头看了眼快走到问询台的唐绪江,只是下一秒,她的视线里忽然跃入了熟悉的身影。 许久未见的苏正卓正从外面挟风进来,他似乎也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下意识的朝这边望了过来,两人的视线便避无可避的遇上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医院了,原本医生是要他每个星期都过来的,只是他自己没有遵循医嘱罢了。直到最近被那愈发严重的头痛折磨的难以入眠,他这才抽空过来了趟,未料到刚进来就碰见了程宜宁,而她还是站在b超科出来的地方。 “太后,你这该不是害喜了吧?”熟悉的话语立马在他耳边轰隆隆的回荡炸裂着,没一会便将他心头残留仅剩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收了回去。 暗黑无边。 ☆、第50章 外面继续有人进来,门口的透明遮帘一掀,寒风跟着挟裹而入,被里面的暖气一冲,立马交汇起冷热暗涌的气流。 程宜宁被那冷热交替的气流带到,喉间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奇痒偏又不合时宜的死灰复燃,她是不想在苏正卓面前失态的狂咳起来,没拿水杯的左手下意识的按在胸口处,然而胸口还是止不住要狂涌上来咳嗽着,右手上仅剩的半杯开水也因为没有拿稳随意晃荡起来,有几滴便洒了出来。 “你——没事吧?”他留意到她的状态不佳,颧骨两边还有明显的潮红泛起,明显是感染了风寒,止步问道。 “没事。”程宜宁听到自己从嗓眼里挤出两个字,好不容易克制住喉间继续咳嗽的冲动,原本握水杯的右手也微微松开了一些,只是那水杯早已被揉捏的不成形了,歪歪咧咧的皱成奇怪的外观。 唐绪江此时已经走到问询台那边,大概是问询台的小妹告知了下挂号就在里面的正前方,眼下他便扭头随意喊道,“程太后您老走的也忒慢了吧?” 唐绪江话音未落就留意到程宜宁旁边的苏正卓,他倒是又折回来疾步走回到程宜宁身边,一脸灿烂的打招呼起来,“苏先生,这都能遇上,咱们还真是缘分不浅哪——” 唐绪江这厮天生就是多情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还好些,眼下他这般笑容灿烂,整个人都格外的春风拂面波光流转起来。 “唐先生说笑了。”苏正卓看了一眼唐绪江的灿烂笑意,只觉得扎眼的可以,他面无表情的说完后便迈开长腿朝里面走去了。 “看着身子骨挺硬朗的也不像是得了流感的样子,难道真是被我猜中了,你前夫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方面有严重的功能性障碍?”唐绪江看着苏正卓快速离去的背影,在背后暗戳戳的评论道,而且评论也就算了,那小眼神还别有用意的朝苏正卓的背影多嫖了几眼。 “问到在哪里挂号了吗?”程宜宁无心搭理唐绪江的恶趣味,没好气的问道。 “就在前面啊,走一会就到了——我们也走快点,趁机看下你前夫是不是去挂男性泌尿科——其实他要是真有这方面的隐疾,不应该来这种综合性医院的,应该去专业的男性医院就诊——”唐绪江继续暗搓搓的评论道,一脸八卦的示意程宜宁赶快跟上。 “你这么了如指掌的,以前去看过?”程宜宁不同唐绪江的心急,说时慢条斯理的走到边上的垃圾桶那边扔了手上的纸杯。 “小爷我这么洁身自好的怎么可能会去看这方面的问题?走快点,再晚就看不到他挂什么科了!”唐绪江继续心焦的催促了下。 不过等他们这么一耽搁走到挂号科那边,已经没看到苏正卓的人影了。 程宜宁见着唐绪江还一脸惋惜的四处张望起来,她微皱了下眉梢,明显不悦的说道,“唐绪江,你真对苏正卓这么感兴趣的话,赶紧去广播下寻人启事吧?” “咳——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呢,你也知道小爷我平时没啥爱好,就是有点小八卦而已,听我哥说你前夫从来没有和异性有过任何的绯闻神马的,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如果要不是性取向有点问题,我琢磨着总得是哪里出了点故障吧?要不然怎么解决生理需求呢?” 唐绪江一脸考究的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还不由自主的点头肯定起来,神色笃定的仿佛他的分析是条条在理没有任何差池的,直到察觉到旁边的程宜宁一脸不快的盯着自己,他联想到自己刚聊到的话题,这才无端觉得恶寒了一下,一脸警惕的问道,“我又没病,你看我干嘛?” “唐绪江,看来你没听过以己度人这个词——”程宜宁无动于衷的回敬道。 “你怎么能用‘以己度人’来形容我呢,小爷我这么年轻,能和你那老得都有法令纹的前夫相提并论吗?”某人果然立刻炸毛起来,小眼神飞快的嫖了程宜宁一眼,又继续补充道,“再不济,小爷我还有左右手这么好的伙伴在,用不着你来操心小爷的生理需求!” “左右手?”程宜宁并不是第一天见识到唐绪江的口无遮拦,眼下听他没羞没躁的乱扯,倒也没有觉着尴尬,唯有第一次听他提到左右手好伙伴的说法,她听得云里雾里的,这才不解的朝他望了一眼,见着唐绪江说完后还颇为赞赏的看了下他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程宜宁忽然就无师自通的想明白了唐绪江说的含义,下一秒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下,原本有些热烘烘的脸上立马如火如荼的滚烫起来。 “从生物学的物竞天择角度来说,这是男性的原始冲动下优胜劣汰后保留的优良习惯而已,小爷我身为当事人都没觉得难为情,你脸红个什么劲?”不比程宜宁的满脸羞愤,某人说完后还慢条斯理的给程宜宁科普详解起来。 程宜宁觉得面前的唐绪江的脸皮完全修炼到了刀枪不入的境界,而且他越是泰然自若的和她科普起来,她额头上的虚汗却是愈发来劲,她甚至能察觉到额上有几颗大点的汗珠汇流后欢快的流淌下来,滑过的地方旋即漾开要命的麻痒。 而旁边的某人依旧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她又不好在他面前虚心的去抹汗或是掸下麻痒的脸颊,只得硬撑着完全无视那欢快流淌的虚汗。 “这不还没吃退烧药,怎么就出汗了?”唐绪江也留意到程宜宁才一小会的功夫就满头大汗起来,说时递了手帕过来。 幸好这会已经排到他们了,唐绪江问程宜宁要了身份证在窗口那边办理病历卡去了,程宜宁这才无比窘迫的去擦自己脸上的虚汗。 等唐绪江挂号后再去三楼,医生给程宜宁量了□□温,确定是风寒引起的症状,并无大碍,就开了三天的盐水还有止咳的枇杷露和感冒药。 等程宜宁挂了两瓶盐水后,唐绪江便送她直接回去了。 正好房东叫人过来修空调,唐绪江刚到她的住处,一眼就瞥到她卧室里单薄的棉被和边上拿着工具的维修工,这才没好脸色的说道,“我还琢磨着平常身体好的跟头牛似的,怎么会说感冒就感冒了,这零下几度的室温你居然蠢到硬扛?空调坏了不知道去多买几条被子御寒的?” “大晚上的我准备去买的时候店里早已关门了——”唐绪江倒是很少发火使脸色,此时脸上难得微愠,程宜宁也不想和他理论,便轻声解释道。 “买不到被子,不知道先去酒店住一晚的?”唐绪江继续没好脸色的回应道。 程宜宁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面前的唐绪江不快了,眼下多说是错,干脆就默默的去倒水吃药去了。 果然,唐绪江这才没有继续兴师问罪起来。 “准你两天的病假再回来上班。”唐绪江临走前甩下一句。 “我也没那么严重,今天已经翘了一天班,不知道小王手上的试单有没有新进展,我明天还是回去上班吧?”程宜宁先前在医院里出了一身汗,加上盐水挂了两瓶下去,这会明显好多了,眼下便开口推辞起来。 “放心吧,办公室没有你照样能运作的。现在本来就是流感高发季节,你这么个移动传染源跑回去,万一把办公室里的同事也传染感冒了怎么办?”唐绪江无比嫌弃的应道,仿佛面前的程宜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流感病毒似的。 程宜宁无奈的抽搐了嘴角,最终也只得遂了唐绪江的命令。 那感冒来势汹汹,退的倒是也快,第二天她就舒坦多了。 在家休息一天后程宜宁就不再咳嗽的眼泪鼻涕一把抓了。 第二天她又睡了一下午,起来时去阳台上看了一眼外面,天色灰蒙蒙的居然下起了雪。 程宜宁伸出手,有几片飘过的雪花便停驻在了她的掌心上,仔细看去,还有点晶莹的雪瓣,不过没一会就消散全无,手心也只有点细微的湿润而已。 程宜宁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心头不知为何也跟着没有缘由的惆怅起来,她原本还是站在阳台上,心头茫然的看着下面神色匆匆的路人,直到觉着有人在敲门,她这才回神过来,从卧室里出去开门。 “元旦快乐!”大门刚打开,门口的唐绪江立马给穿着臃肿睡衣毫无准备的程宜宁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大拥抱。 “今天元旦了?”好不容易从唐绪江的怀里挣脱开来,程宜宁这才将信将疑的问道,她自己过得稀里糊涂的,居然都没有留意到这个节日。 “对啊,元旦了公司决定开展关爱空巢剩女的活动,小爷我的颜值摆在那里,就只能责无旁贷的承担下这个义务了,这个惊喜还对胃口吧?”唐绪江说时对着发亮的门框边照了下他自己的发型。 “有惊无喜!”程宜宁看了眼唐绪江围着的大红色围巾,炯炯有神的应道。 第35节 其实以前她是不太待见带围巾的男人的,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眼下看着面前的唐绪江一袭笔挺的黑色呢大衣,配着显眼的大红色围巾,衣冠楚楚的倒是倜傥妖孽的无话可说,重点是也没有丝毫折损这厮的男性气息。 大概,这种事也是看颜值的吧! 程宜宁继续炯炯有神的想道。 “就知道你会看中我选的围巾,喏,给你也带了一条!”唐绪江说时把手上的纸盒子拎到了程宜宁面前。 “你也太浪费钱了吧?”程宜宁看了眼纸盒子上的牌子,不无心疼的念叨道。 “元旦大促销打八折,买到就是赚到!”唐绪江明显和程宜宁不在一个频道上,见着程宜宁还是没啥反应,他这才催促起来,“赶紧去换身衣服,小爷我都专程过来送惊喜了,你陪我吃顿晚饭总不过分吧?” “我没什么胃口——”程宜宁如实说道。 “谁说小爷要去吃大鱼大肉了,小爷最近在健身,晚上带你去吃养生粥吧!”唐绪江一脸不耐的应道。 有他在边上催着,程宜宁回到卧室里换了套衣服就出门了。 “外面冷,把围巾戴上。”临走前唐绪江随手把盒子里的围巾拆开给程宜宁严严实实的围上。 唐绪江倒也没有食言,开车到闹市那边兜兜转转的,车子最后在一家古色古香的粥店前停了下来。 “听朋友说,这家店口碑挺不错的。”唐绪江在前面带路,随口和程宜宁解释起来。 程宜宁抬头看了眼那粥店的招牌,脸上平淡的没有什么反应。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换一家?”唐绪江留意到她的神情,又继续问道。 “算了,今天是节日估计其他店人也会很多的。”程宜宁感冒初愈,本来就没什么胃口,也懒得再换一家,说时就走了进去。 这家粥店看似门面不大,里面生意却是好的离谱。 两人过去的时候,前面还有五十多号,唐绪江取了票后就和程宜宁坐在店前面的长凳上干等起来。 苏正卓已经许久没有去看赵慧珍。 难得到了元旦,他这才过去了一趟。 他到赵慧珍的住处时,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声响,他便伸手去敲了下大门。 随即有人过来开门,却是许久没有联络过的李晓嫒。 “正卓,你到了?我和赵阿姨刚聊到你呢——”李晓嫒热络的说道,言语间仿佛她和赵慧珍的交情也是颇为不错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苏正卓没有正眼看她,说完后就顾自走了进去。 “正卓,你来了?”赵慧珍坐在里面的沙发上,沙发前面的小桌上放着一大堆的礼品盒,显然是李晓嫒提过来的,而她自己还是如如不动的坐在沙发那边,无事人般的翻阅着报纸,就连茶水也没有给李晓嫒倒一杯。 “恩。”苏正卓应了一声,“最近身体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就是偶尔颈部会酸胀,宜宁以前给我买的黄道益最后一瓶也用完了。”赵慧珍说时才慢悠悠的放下报纸,又把老花眼镜也拿下来,右手轻捶了下她自己的肩处。 “赵姨,我在国外的时候正好学过一点推拿,要不我帮你揉下看看——”李晓嫒此时也走了过来,殷勤的说道。 “不用了,我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伎俩。”赵慧珍旁若无人的说道,抬头见着李晓嫒脸上一阵白一阵黑的,不过还是沉着气没有变了脸色,她便又接着说道,“我说的是推拿,你别往心里去。” “赵姨,都挺晚了,你要吃什么,要不我下厨给你做饭?”李晓嫒深呼吸了下,脸上的笑意依旧恰到好处,继续礼貌的问道。 “不用了,这大过节的还是出去吃吧,正卓你都已经大半年没有陪我吃过饭了。”赵慧珍说到这时倒是有点嗔怪起来。 “正卓是公事忙——”李晓嫒在边上讪讪的搭话道。 “赵姨,你想吃什么,我先打电话去预定。”苏正卓开口问道。 “以前这个时候,宜宁都会陪我出去喝粥的。要不你打个电话给黄记粥铺吧,以前宜宁经常带我去那家店吃的,味道还不错。”赵慧珍应道,随即又看了眼边上的李晓嫒问道,“李小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恩,我正好也挺喜欢喝粥的。”李晓嫒点头应道。 “那就走吧。”李晓嫒点头说道。 “晓嫒,赵姨痛风不能吃这些补品,这些东西你拿回去给你爸妈吃吧。”苏正卓说时提起桌上那一大堆礼盒,先走在了前面。 “也行。”李晓嫒依旧没有改了脸色轻快的应道。 等苏正卓开到粥店那边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他去停车,李晓嫒和赵慧珍便先走在了前面。 ☆、第51章 那粥店就在闹市里购物大厦的一楼,里面并没有洗手间,赵慧珍从车上下来后就先去了趟洗手间。李晓嫒一直陪着她走到了洗手间前面,这才转身往回走了。 唐绪江和程宜宁等了大半个小时,好不容易听到已经轮到他们前面的一个号时,唐绪江忍住了随时想要离开的冲动,无奈的嘀咕道,“莫非是粥太烫喝不下,前面的顾客才吃的这么慢!” “就轮到我们了。”程宜宁也看出唐绪江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毕竟都已经快轮到了,她便开口劝道。 “恩,你先看下菜单吧,想下待会点什么——”唐绪江说时把手上的菜单递给程宜宁,又起身到粥店外面的服务台那边拿了支铅笔过来。 “哟,苏先生,还真是赶巧了,到哪都能遇上你——”唐绪江刚拿了支铅笔,正要转身往里面走去时,就见着苏正卓从外面的大门里走了进来,他便止步站在原地,心情大好的打招呼起来。 “唐先生。”苏正卓简短打了声招呼,视线却是下意识的往里面望去,果然看到正专心看着菜单的程宜宁,她这样低头下去,有点碎发荡了下来微挡着她的视线,加上那大红色的围巾将她捂的严严实实的,她的大半张脸面都虚虚的藏在那围巾后面,愈发显得脸只有巴掌大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一眼就看到她清瘦苍白的脸色。 程宜宁随意看了下菜单,耳边恍惚听到谈话声,她随意抬头朝外面的取号台那边看了下,就见着苏正卓和唐绪江站在那里似乎在交谈着什么,她下意识的低头回去看菜单,李晓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正卓,赵姨去洗手间了,我们要不先取号吧?” “苏先生,原来你今天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我本来还以为你孤家寡人的想喊你一起吃饭呢——”唐绪江说时目光却开始朝刚过来的李晓嫒打量起来。 “正卓,他是——”李晓嫒说时视线却也朝里面望了过去,立马看到坐在长凳上看着菜单的程宜宁,她便蹬着高跟鞋疾步走了过去,语气亲昵的打招呼起来,“宜宁,好久不见——赵姨刚刚还提到你呢——” 语气间俨然和赵慧珍已经亲昵如同家人似的。 “哦,是吗?”程宜宁说时已经合上了菜单,视线微抬,却是直接略过面前的李晓嫒朝外面望去。 正好此时服务员提醒已经轮到他们的号,程宜宁站起来朝门口处的唐绪江提醒道,“绪江,轮到我们了。”说时神色自若的并未朝唐绪江旁边的苏正卓多望一眼,仿佛站在那里的不过是个事不关己的路人而已。 唐绪江闲闲应了一声算是知会,又对着程宜宁问道,“你们原来认识的?” “恩,是我学姐。”程宜宁一脸寡淡的应道,似乎面前的李晓嫒只是她泛泛相识的学姐而已。 “哦,是你学姐啊,怪不得一看就比你大挺多届的——这女人哪上了三十没保养好的话,脸上流失的胶原蛋白就没办法补回来了——我常常提醒你注意保养来着,你就偏不听,现在眼见为实了,总该知道我不是夸大其词诓你的吧?回家后还不赶紧把买回来的护肤品通通用起来!” 唐绪江像是恍然大悟的应道,见着李晓嫒的脸色瞬间气得发青起来,他又春风拂面的开口说道:“苏先生,那你们慢慢等。”说完后没事人般的走到程宜宁身边,往她肩上一揽就招摇的往里面的包厢里走了过去。 “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围巾都用burberry家的,可惜是男款的,偏要拿来硬凑情侣款,怎么看怎么怪。”一直看着程宜宁和唐绪江的背影消失了,李晓嫒这才不动声色的点评起来。 “正卓,是不是还要等挺久的?”赵慧珍此时已经从洗手间里回来,等到走近了些问道。 “恩,还要等上一会。”苏正卓说时去服务台那边按了下取号机,三人便在外面的长椅上干等起来。 好在这会已经过了生意最火爆的时间段,再等上十几分钟,就轮到苏正卓拿的号次了,大厅里没有卡座了,服务员便直接给苏正卓他们领到迷你的包厢里。 赵慧珍虽然心念念的过来,点了碗生滚百合粥,没吃多久就放下了汤匙。 苏正卓也吃得不多,这顿饭吃了不到半个小时他就去结账送赵慧珍回去了。 李晓嫒的车子还停在赵慧珍的楼下,她便也先搭苏正卓的车子回到赵慧珍住的小区那边,等到赵慧珍下车离开了,李晓嫒这才从苏正卓的车上姗姗下来。 “前妻回来了,这么快就影响到胃口了?”李晓嫒走到苏正卓身边,说时面露讥色。 “晓嫒,你明知道做这些只会让我更加反感,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过来打扰我的生活。”苏正卓说时已经掏出烟来点上,长长的吸了一口后才说道。 “哟,你这是怕我会影响到你还是怎么的,不就是和前妻遇上了,就要这么避之不及的把自己择干净?那你怎么不说你前妻傍了个有钱人,都用得起上万的围巾了,照这个壕法,程竟兴看起来都可以很快重振旗鼓,把你收购的公司再买回去喽!”李晓嫒不甘示弱的讥讽道。 “你说什么?”苏正卓忽然把烟拿下来夹在指间,像是冷笑又像是无比颓废的问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李晓嫒的错觉,只觉得他的眸间忽然一道凌厉直射而来,她心头莫名打了个寒噤,嘴上却还是含糊的应道,“反正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知道!” 苏正卓吸到一半的烟本来还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的,他自己拿起烟来猛吸了一口,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忽然娴熟的把那烟头生生的揉灭了,仿佛前一刻还燃着的烟头根本没有温度似的,李晓嫒看得心惊肉跳的,这才没好气的喊道,“苏正卓,你是不是疯了?” “我可不是疯了!”他说完后再也没去搭理她,自顾自的上车关了车门。 车子刚开动,他忽然又把车窗摇了下来,李晓嫒前一刻还满心怨愤的,陡然见着车窗往下摇,心头这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再提醒你一次,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赵姨这里也是一样。”他说完后毫不犹豫的把车窗关了回去,深邃的眸光没一会就藏匿回到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你疯不疯是你的事情,至于我要不要出现在你的视线里,那是我的自由!”李晓嫒忍住胸口熊熊燃起的怒意,依旧沉着脸色大声应道,直到看着苏正卓的车子开了出去,她这才咬的咯咯作响。 明明每次仅差一步之遥,她觉得就能和苏正卓走到一起的了。 明明前阵子去他公司处理行里的贷款评估的时候,苏正卓已经没有那么讨厌她的了。 可是每次就是差在那一步。 程宜宁还是回来了。 不早不晚,偏要选在这个当口上。 她一切的心血都是付之一炬。 李晓嫒在寒风中愣了好一会,这才坐回到她自己的车子开了出去。 程宜宁和唐绪江一起过了元旦,第二天就回去公司上班了。 小王的试单进度颇为顺利,因为货源有现货在那里,对方的预付款又打的颇为及时,小王就立刻通知工厂发货了。 “对方看起来是走高端路线的——”程宜宁看了下小王的发货清单,上面一套的秋千和藤椅什么的都是她们卖的产品里定价最高的。 说也奇怪,这一整套其实她自己也是颇为中意的,连着色系也是她最喜欢的,不过现在的她手头不太宽裕倒是也没有闲暇心思去买这些东西了,更何况买了也没地方放。 “对啊,这套可是咱们报价单里最贵的呢——我也很想买套过来家用的,就是银子舍不得啊——”小王也颇为赞同的附和道。 她们卖的户外休闲产品是属于家居用品的一块,由于体积大,运费方面在整个运营成本里面的占比是最高的。 程宜宁有心想开拓新市场,所以试单这才决定赠送运费,亲自叫货车送过去。 对方自称是试单家用的,留了地址给小王,小王正好有私事要请假几天,最后一天联络好了送货司机,这才请假回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程宜宁前几天一直忙着,难得有个假日可以休息下,她这几天来都是浅眠的可以,午后便打算先睡个午觉,未料到小王又打了电话过来。 “宜宁,送货师傅说快送到目的地的路口上和一辆私家车撞了——现在正通知交警过来——”小王在电话那头无比晦气的汇报道。 “送货司机和私家车车主有没有受伤?”程宜宁无比紧张的问道,先前那点睡意早已全无。 “人倒是没受伤,不过我听司机说他为了避开对方的小车,所以特意把货车往绿化带上开去,也不知道货物有没有损坏到?”小王忧心忡忡的问道。 “那没事,你发下司机的号码给我,我现在过去现场看下。”程宜宁简要交代道,挂了电话后她自己快速换了下衣服就出门了。 毕竟对方订的都是她们报价最高的那批产品,如果哪里磕碰到了,这批货多半是要报销掉了,算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她这么想着,路上过去的时候也是心事重重的。 等程宜宁到那边的时候,交警正过来拍照,好在没有人员伤亡情况,处理起来也很快,对方是全责,加上货物损失情况还无法鉴定,对方留了张名片给送货司机就先开走了。 程宜宁目测了下货车上的家具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糟糕,边角都是用海绵纸捆垫过的,本来就已经避免直接碰撞产生碎裂的可能性,加上这个车上还坐着个厂家派过来的上门安装师傅,她便想着干脆先送过去,现场安装检查如果个别有损坏的再更换下就好了,她这么一想便也坐到货车上,让司机师傅继续朝收货地址开了过去。 司机师傅再开十几分钟就在目的地停了下来。 直到觉着程宜宁脸色有些不太自然,那师傅有些狐疑的问道,“小王给我的就是这个地址,我应该没开错吧?” 第36节 “没有。”程宜宁应了一声,便也跟着司机师傅下车。 两个师傅下车后便开始卸货,程宜宁就在边上看着。 大约是听到外面的动静,苏正卓此时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 “苏先生,你看这个秋千放哪里好?”司机看出苏正卓就是留了手机号码的收货人,过来询问道。 “就放这边吧。”苏正卓指着院子里的空地说道,目光倒是又往程宜宁身上逗留了下。 “好咧!”司机应了一声,又和另外一个师傅把刚搬下来的秋千挪过去了一点。 反正都已经到眼前的地步了,程宜宁只想着早点结束眼前的工作早点回去,两个师傅在院子里搬大的物件,她就打算爬到货车后面的车厢里,想把轻巧点的藤椅递下来。 只不过她刚攀爬到一半,手上才攀抓到货车的栏杆,一只脚则是蹬在货车靠近车头的大轮胎上,整个人像是蜘蛛侠似的斜挂在货车上,她就听到苏正卓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下来!”声音不重,然而她却听出了他满满的克制之意。 程宜宁想不明白苏正卓这莫名其妙要求的来由,双手依旧还攀爬在栏杆那边,身子如如不动的斜挂在那里,没有继续攀爬到货车上去,不过也没有如他的愿立马下来。 “给我立马下来!”他像是看出程宜宁还在犹疑中,继续没好气的催促道,似乎,语气里还带着一丝可疑的怒意。 程宜宁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样命令过了,就连上司唐绪江和她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她不知为何就懒得理会苏正卓眼下这莫名其妙的要求,继续蹬脚想要一口气攀爬到大货车后面的车厢里去,毕竟坐在宽敞的车厢后面发呆也总比在院子里看着苏正卓要爽心悦目点。 然而下一秒她忽然觉得有人自身后碰触到她的双腿,她下意识的扭头喊道,“苏正卓,你干什么?” 程宜宁话音未落,苏正卓就已经自身后将她整个人给扛了下来。 她的右手本来就松垮垮的抓在货车边缘的栏杆那边,也没有用很大的力道,陡然间察觉到苏正卓的肢体接触,有力的胳膊托在她的大腿那边,程宜宁吓得慌乱不已,那手上便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苏正卓,你干什么?”苏正卓的胳膊像是铜墙铁壁似的,托的有力且稳,程宜宁被他自身后抱了下来,她立马就费劲的反抗起来,嘴上也早已大声呵斥起来。 ☆、第52章 苏正卓这样不由分说的将程宜宁扛在怀里,右手胳膊直接往她大腿上一托,还空闲着的左手则是自身后揽过她的腹部,她被他这样禁锢的严严实实的,饶是极力的蹬腿挥手起来,还是被牢牢束缚在他怀里,完全挣脱不了。 “苏正卓,你放我下来!”程宜宁继续扭头气急败坏的喊道。 苏正卓明显无视程宜宁的意见,下一秒干脆双手换了下姿势直接将她打横抱着往屋里走去。 旁边两个师傅刚把笨重的秋千挪到苏正卓要求的位置上去,转身时就见着苏正卓轻而易举的把攀爬到一半的程宜宁给抱了下来。 这两位师傅都是老实人,本来还颇为意外的朝苏正卓打量了下,未料到随即就见着程宜宁没好气的冲苏正卓大声呵斥起来。 听这意思,两人还是相识的? 倒像是闹了别扭的小两口似的。 下一秒,又见着面前的陌生男子干脆打横抱着程宜宁往屋里走去了。两个师傅都是人到中年的老实人,鲜少见着年轻人这样搂搂抱抱的,而且也听不出程宜宁是不是佯装生气的撒娇还是赌气的闹别扭,两人倒是明显尴尬的交换了下眼神。 “小程看起来挺不错的,怎么也和那些妖里妖气的小年轻一样?”还是司机师傅先开口的,先前一听他撞车了,程宜宁就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和对方协商起来,他本来对程宜宁印象挺好的,眼下有点无趣的感慨起来。 “估计是被这个年轻人带坏的,你没看到他年纪轻轻的就住这么大套的房子,还停着两辆车子,现在的年轻人一有钱就不正经——也不知道这么多钱怎么赚来的?”负责安装的师傅也碎碎念起来。 两人一边嘀咕着,没一会把货车上剩余的编藤休闲桌和编藤椅都拿了下来,放在秋千架旁边的空地上,把这一切都安置妥当后,货车司机还赶着下趟生意,拍了下手上的灰尘就朝里面走过去,打算和收货人苏正卓打声招呼就回去。 苏正卓把程宜宁打横抱到屋里就往沙发那边走去,程宜宁虽然张牙舞爪蹬脚挥手的,其实也作威作福不起来,而且直觉也感应到苏正卓似乎绷着脸色,她虽然没想明白苏正卓这莫名其妙发怒的缘由,不过潜意识里还是有点担心苏正卓一怒之下会把她往沙发上扔去,程宜宁察觉到自己抗议无效后干脆不再蹬脚挥手的,以免待会被扔下去时也少点痛觉。 直到下一刻觉着自己被无比平稳的放到沙发上,程宜宁这才莫名其妙的抬头瞪了眼前面脸色阴霾的苏正卓。 苏正卓把程宜宁放到沙发上后就站直了身子,视线里忽然留意到程宜宁刚才双脚乱蹬着,把脚上的小皮靴都蹬掉了一只,他这才面无表情的开口提醒道,“鞋掉了一只——”说完后就弯身下去把她掉落在地的小皮靴捡起来,继而走到她前面,单腿弯下屈膝,伸手把程宜宁的小腿微抬起来,自顾自的要把小皮靴给她穿回去 “我自己穿!”程宜宁没好气的应道,说时原本被苏正卓握在手心的脚踝也跟着泄恨的乱踢起来,她是知道苏正卓的身手的,所以眼下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乱蹬起来。 未料到苏正卓居然丝毫没有去避,程宜宁恼怒的用力蹬去,他这样单膝跪着,她的脚丫便毫无悬念的一记蹬到了他的肩上,还有点擦过他的脸颊,他猝不及防之下,居然也被程宜宁用劲的脚力蹬的些许踉跄了下,然而随即他的脚盘便稳了回去。 司机师傅此时走到门口处便拘谨的止步了,他原本是想和苏正卓打声招呼的,顺便也提醒下程宜宁好回去了,未料到正好见着程宜宁用脚丫去蹬苏正卓的场景。 饶是人到中年的司机师傅也是看得傻眼了,继而明显尴尬的轻咳了下说道,“苏先生,东西都放好了,你要不出来验货看下?” “不用了,你们先回去吧。”苏正卓一脸无感的应道,仿佛被人当面瞧见被女人蹬脚扇脸也是极其寻常的事情而已,手上依旧拿着那只小皮靴要给程宜宁穿回去,没拿鞋的左手依旧闲闲的握在程宜宁的脚踝上。 那司机师傅应了一声就颇为窘迫的转身离开了,程宜宁甚至都还来不及喊司机等下自己,就眼睁睁的看着那司机急吼吼的走到院子里招呼另一个师傅上车。 她下意识的就想站起来赤脚跑出去,可是转念一想到方才司机师傅看向自己无比探究揣测的神情,便又没有缘由的迟疑了下。 “小程呢?”负责安装的师傅不解的问道。 “别提了,小程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也有这么泼辣的一面——我老婆可不敢这么踹我一脸!”那司机师傅说时还不可思议的咋舌起来,说完后便大步往车头那边走去,没一会两人都手脚麻利的坐进了车头里。 程宜宁听到院子里响起货车的发动引擎声,忽然意识到要是司机走了,她在这边僻静的地方一时半会的也不一定能叫到车子回去,想到这时程宜宁也顾不得司机明显误会的心思,伸手把苏正卓手上的皮靴夺过来往脚上一套,火烧火燎的站起来就想往外面追去。 只是,她刚无比迅速的穿好鞋子起身时,就见着苏正卓一脸不快的挡在了面前。 “干嘛?”程宜宁没好气的问道,随即就想避开苏正卓往边上跑出去,眼下她是只想着疾步往外面追去,只是她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苏正卓随手拉住了。 “你干嘛!”程宜宁眼睁睁的看着那货车轰隆隆的发动着调头,明显随时都会开出去,她一着急就要用力去甩掉苏正卓的手心。 苏正卓满脑海都是唐绪江说程宜宁害喜的那句,而且脑海里时不时的就浮现出程宜宁站在b超科出口处的场景,眼下一想到她是有了身孕,便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轰鸣炸裂着,让他不得安生。 他听到自己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不管如何,都是她的事情,她有没有怀孕,胎儿会不会出意外都和他无关的了。 然而先前刚带到程宜宁毫不在意的挂在货车外面,乃至到了这刻也是火烧火燎的要朝外面疾步跑去,那手便不像是长在他自己身上了似的。 若是他稍一放手,她就会毫无悬念的飞奔出去,脑海里刚浮上这样的念头,他手上的劲道不知不觉中便加重了起来,手心愈发拽紧了她的胳膊。 她像是也和他卯上劲了似的,用尽全身气力要从他的手上挣脱开来,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乃至于连着脸颊都涨的通红起来,偏又不说一字,要这样和他无声的抗争着。 “宜宁,别不知道轻重——”良久他这才憋出没头没脑的一句,明明脸色阴霾的可以,却又像是在努力克制着浑身的愠意,不过手上的劲道却是跟着收了一些回去,那手背上原本骤然暴起的青筋立马就消匿了一些。 “我知不知道轻重用不着你来提醒我吧?”程宜宁冷笑道,感知到苏正卓松了点手劲,她立马唯恐不及的抽手回来,力道大的苏正卓的胳膊也跟着晃荡了下。 这么一耽搁,院子里的货车早已开远了。 “你——还是尽量避免剧烈运动吧——”虽然知道不管他说什么,程宜宁都会条件反射的厌恶起来,然而一想到她这样毫不在意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安胎,他还是不受控制的说了出来。 “我做不做剧烈运动都是我自己的事,和苏先生应该没多大关系吧?用不着苏先生挂念。”程宜宁说完后便迫不及待的朝外面走去,仿佛这里多一刻都呆不下去的了。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回去吧?”苏正卓看出她的归心似箭,他倒是没有勉强她留在这边。 “不用了,我还没有麻烦不相干路人的习惯。”程宜宁说完后便从兜里拿出手机,开始去拨了唐绪江的号码。 “太后,怎么要约小爷共进晚餐啊?这么早就打来预约了——”唐绪江刚接起来就在电话那端懒洋洋的调侃道。 “绪江,我本来是和司机师傅一起过来送货的,没想到司机先回去了,你——现在有没有空过来接下我回去?”程宜宁眼下实在没有更好的人选,要是让周小蕾知道她居然跑回到苏正卓的住处,不用想都知道会被周小蕾劈头盖脑的骂一顿,她想来想去只得去拨了唐绪江的号码,眼下便硬着头皮说道。 “程劳模,你是不是看年底快到了,想着表现下奖金多捞点,大周六的又跑出去了?你难道不知道奖金这事只要讨好小爷我一个人就够了?”唐绪江继续油嘴滑舌的打趣道。 “小王刚好有事请假了,我就帮她处理下而已——”程宜宁眼下没有心情理会唐绪江的打趣,继续如实说道。 “说吧,报下地址给我——”唐绪江听着程宜宁似乎有点着急起来了,这才不再打趣,一本正经的问道。 等唐绪江确认知道地址了,程宜宁这才挂了电话。 其实外面依旧狂风凛冽,那寒风无孔不入的迎面袭来,打在脸上生疼的很,程宜宁倒像是毫无知觉的坐在外面刚搬过来的藤椅上,干等着唐绪江过来。 苏正卓原本也坐在她对面陪她吹着冷风,十几分钟过后忽然又起身朝屋里走回去了。 不到半小时,唐绪江拉风的车子就开了过来,程宜宁正坐在藤椅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打发时间。 唐绪江的车子开的极快,一下车就见着程宜宁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吹冷风,脸上红通通的似乎都被冻僵掉了,他刚见面就顺手把自己身上的围巾拿下来胡乱往她身上一裹,不无嫌弃的问道,“大冷天的也不知道进去避避风?” “还好——”程宜宁其实早已冻的瑟瑟发抖,不过眼下看着某人一脸的兴师问罪,她也只得打肿脸冲胖子的应道。 “好你个头!送货怎么可能会送到私宅里来,是不是背着小爷我私会情郎去了?”唐绪江说时打量了下面前的庭院设计,自然看出此处地价不菲,眼下继续轻佻佻的调侃起来。 “唐绪江,你脑袋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程宜宁无力吐槽,说完就起来往唐绪江的车子那边走去。 “你看,情郎都来了——你已然对小爷造成一万点的伤害了,还不赶紧想下要怎么弥补下小爷——”唐绪江视线里忽然带到里面客厅里的男子侧影,继续一脸嘚瑟的应道,随即留意到程宜宁冻的浑身发抖根本懒得搭理自己,他干脆随手揽在程宜宁的肩侧,借着身高优势低头下来佯装要去亲她一下。 “别闹——”程宜宁嘀咕着侧脸避去,唐绪江便也只是虚虚的亲到她脸颊边的碎发上而已。 “小爷可是说正经的,再亲一个!”唐绪江继续死皮赖脸的应道,说时还愈发夸张的要朝她脸上亲去,不过下一秒他倒是分明诧异的问道,“苏先生?” 彼时,刚走到门口处的苏正卓手上正端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那杯沿上方还在寒风中蒸腾出袅袅的白雾,显然先前他是进去泡茶去了。 ☆、第53章 “唐先生——”苏正卓也没料到唐绪江好端端的会出现在院子里,视线里才一看到程宜宁脖颈上严严实实围着的男士围巾,他脑海里立马闪过唐绪江方才俯下来不依不挠的朝程宜宁脸上亲去的场景,只觉得两边的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起来。 “我就是过来接下宜宁回去,苏先生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还特意泡茶出来——”唐绪江一副受宠若惊的应道。 “唐先生误会了,这茶我是自己喝的。”苏正卓面无表情的说完后就着杯沿抿了一口,他先前留意到程宜宁坐在寒风中冻得脸色都变了,这才回到屋里,摸索着去煮了杯姜茶出来。 眼下才抿了一口,那姜汁的辣意立马袭了上来,惹得他的喉间都跟着*起来。 “正好我也有点口渴了,苏先生介意我进去喝杯茶吗?”唐绪江忽然颇有雅兴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就泡了一杯茶。”苏正卓依旧站在门口处,看着面前和程宜宁亲昵的并肩而立的唐绪江冷脸说道。 “这样——”唐绪江像是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我以为苏先生的口味,泡的肯定是顶级珍藏的茶叶,看起来只能等下次机会了。那我们先回去了,苏先生你慢慢品茶吧。”唐绪江说完后便去副驾那边给程宜宁开好了车门,等程宜宁坐进去后他这才绕过车头坐到主驾上,随即就把车子开了出去。 一直目送着唐绪江的车子开远了,苏正卓下意识的又抿了口杯里的姜茶,就这一会的功夫,那滚烫的姜茶就已变凉,加上没有放糖,愈发显得苦涩的辣意。 苏正卓怔怔的看了眼杯里轻微泛黄的姜茶,不知为何又突然拿起茶杯,就着那苦涩的辣意一饮而尽,这才往屋里走了回去。 程宜宁离开后,他就不曾用过厨房,厨房里早已经积灰了,煮姜茶的那点材料还是几个月前赵慧珍买过来的,不过他也一直没有动过。唯有方才为了煮这杯姜茶,他这才手忙脚乱的去厨房里把积灰的锅给冲洗了下。 赵慧珍那时难得过来一趟,原本买了点常用的食材,不过来到他这里一看便没有兴趣下厨了,加上苏正卓也不在家里吃饭,她临走前随手就把食材放到冰箱里了。 苏正卓方才煮好姜茶时想着放点红糖或是白糖下去,不过在冰箱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便又打开橱柜里看了一圈,依旧没有看到红糖的影子,不过倒是发现很多个陈旧的塑料袋,皱巴巴的堆压在橱柜的角落里,他随手打开看了下,里面装着一堆叫不出名字的材料,黑乎乎的,大半都已经腐烂掉了,也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此时他走回到厨房后,许是为了压制心头那莫名汹涌而来的空洞,他这才重新把橱柜里的那些塑料袋全部拿出来放到灶台上,一样一样的查看起来。 难得有一小包浅米色的他倒是认得的,是已经蛀虫的了百合干,塑料袋底部还有很多蛀后的粉末,其余那几包黑乎乎的其实根本不像是食材,反倒像是风干的草药似的。 他拿了几根凑近嗅了下,忽然回想起以前刚结婚的时候,那会他工作压力大,有段时间被失眠症折磨的头痛欲裂,而程宜宁也就是那段时间突然对下厨前所未有的热衷起来,每次他深夜回来时,她总会捧着一碗夜宵过来让他喝。 眼下他自己嗅到那点若隐若现的药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觉得心头像是被扎了根刺进去,一边还在汩汩出血着,那刺却已就着血腥味生根发芽起来,再也拔不出来。 他又拿了其余几个塑料袋里的东西轻嗅了下,没一会却是打电话给了小五。 “老大,又怎么了?”电话那头的小五边上人声嘈杂的,似乎还在医院里。 “小五,我手上有点东西需要你帮我看下,应该是草药,你帮我辨认下是哪几味中药——”苏正卓在电话里交代道。 “老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主攻临床医学里的妇产科,中医和我完全不搭边的啊?”小五不假思索的反驳道。 “那你找个同事给我辨别下吧,我现在就送过来。”苏正卓不为所动的应道,说完后就挂了电话,把灶台上那一大堆零零落落的塑料袋全部系回去,这才拎着东西往外面走去。 第37节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眼下心头茫茫然的,仿佛这样才能打发下心头的寂寥和空洞。 到小五在的医院里停好车后,他就径自去小五的办公室里找他了。 小五年纪轻轻的虽然就已经是专家了,不过和那些头发花白的教授或者主任医师完全是另一副风貌,苏正卓到他办公室后也是等了好一会他才腾空出来。 “你让同事帮我辨别下。”苏正卓说时把手上拎的好几个塑料袋都递了过来。 “辨别下你拿几根样品过来就行了,拎着这么一大袋东西过来要是让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到,还以为我收贵重礼品了呢——”小五炯炯有神的打趣道,不过随即留意到苏正卓的脸色不是很好,他便也不再说笑,随手打了个电话喊了个同事过来,交代了几句,三人便走到旁边一个闲置的休息室里开始辨别了起来。 “这几味应该是柏子仁、茯神和莲子心,后面的那几样其实是常见的食材,应该是淮山、粟米还有酸枣干,不过是虫蛀霉烂了,和平时所见的相差较大而已。”小五喊过来的同事看了一小会就轻巧的辨认出来了,大概手上也忙着事情,他和小五转述了下就走开了。 “都是安神助眠的药材和食材,你要是平时坚持食疗,失眠症多少也会缓解很多。”小五自然清楚着苏正卓现在的状况,偏偏他这样固执的性子,根本不按照医生的遵嘱去治疗,过着犹同苦行僧般的日子。 长此以往,饶是体力再好的人肯定也会被击垮掉的。 这毕竟是苏正卓的私事,而且苏正卓还比他年长好几岁,小五也不好多加评论,临走前他拍了下苏正卓的肩膀说道,“我虽然不确定这个方子是不是嫂子给你留下的,不过拿药方的人肯定很清楚你的性格,所以才会花尽心思让你在食疗上进补,你自己——好好琢磨下吧——” “我知道。”苏正卓说时不知何时又掏出烟来吸了起来,仿佛这样才能驱赶掉心头疯狂上来的沉郁和苍白。 其实他自己过来时就已经猜到了大半,可是眼下这样准确无误的鉴定出来,他只觉得心头的那根刺愈发深入骨髓起来,犹如附骨之疽般的寄生着,将他浑身都牵扯的干疼起来。 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在疼。 “老大,还嫌你自己的失眠症不够严重是吧?烟酒咖啡什么的统统给我戒了!”小五忽然从苏正卓的指缝里把他刚抽不久的烟给夺了过去,随即按灭在旁边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里,这才大步从休息室这边走了出去。 苏正卓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便径自往程宜宁现在住的小区方向开去了。 他把车子停好后,又从后备箱里拿了瓶酒出来,这还是杨树远之前放在他这里的。 小五有一点没说对,烟酒咖啡,他其实只占了一样而已。 为了让头脑时刻最大限度的保持清醒,他其实是很少沾酒的。 也没有酒杯,他把盖口拧开后,倚在车门那边,就着怒号的寒风为伴,没一会就喝光了一瓶,加上还是空腹喝的烈酒,胃里立马燃起了灼热的辣意,隐隐还有点痉挛起来的痛楚,伴随着那样真切的痛觉,他这才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回去。 苏正卓把空瓶往座椅上一扔,这才关了车门往程宜宁住的那幢楼里走去。 ☆、第54章 唐绪江把程宜宁送回去后,就死乞白赖的要在程宜宁那吃了晚餐再走。 “小爷我好几天没吃肉了,嘴里都淡出鸟来了,看在我这么尽心尽职给你当车夫的份上,晚上整点大鱼大肉犒劳下我吧?”唐绪江好整以暇的提议道。 “我这里的食材都是素的,你要是想吃肉,去楼下左转,那边有快餐餐厅,你想吃什么就自己点。”程宜宁在外面吹了好几个小时的冷风,回来后觉得脑袋有点昏沉沉的,意兴阑珊的应道。 “算了,小爷我改主意了,大晚上的吃肉不好消化。你这里有面粉吗?要不给我下碗面条吧?热乎乎的吃上一碗,小爷我就回去了。”唐绪江说完后走到客厅那边打开电视机,随手按了个体育频道白无聊赖的看起来。 “那行吧,我去做面条了。”被唐绪江这么一说,程宜宁自己也想吃碗热乎乎带汤的东西,她应了一声后便走到厨房里,量了碗面粉出来,又倒了点水开始在锅里和面起来。 “哇塞,你还真做手工面条啊?”唐绪江不知何时居然也溜到了厨房里,那厨房狭窄的可以,站着两个人便觉得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了。 好在还是冬天,至少不会觉得闷热。 “我又不是说笑的。”程宜宁无动于衷的应道,继续用力去揉手上的面团。 “是不是要倒点水下去?”唐绪江像是第一次见识到揉面条似的,简直不可思议到目瞪口呆着,见着锅里的面粉还是碎碎渣渣的,他看了眼边上小碗里的水,不无殷勤的问道。 “恩。”程宜宁点了点脑袋。 她话音刚落,边上雀跃欲试的唐绪江立马殷勤的拿起小碗倒水下去。 结果,那半碗水一下子就被他大手大脚的倒了个精光。 程宜宁看着锅里的面粉大半浸泡在水里,毕竟只是两个人吃,她也才舀了一碗面粉出来,被唐绪江这么多水倒下去,揉到一半的面团完全是废了。 “我手一抖好像水倒多了点——”唐绪江打量了下锅里软趴趴面团的状态,难得自我反省的问道。 “你说呢?”程宜宁没好气的应道。 “这好办!”唐绪江瞄了一眼边上还开着口子的面粉袋,说完后就从那面粉袋里舀了满满一碗的面粉倒进了锅里。 程宜宁看了下锅里立马双倍份量的面粉,无奈的抽动了下嘴角。 “难道面粉一不小心又倒多了?”唐绪江似乎也有点小抓狂的问道,说时又拿起小碗从水龙头那边接了点水过来。 “你还是去客厅里看会电视吧,半小时候后我喊你吃面就行。”程宜宁看出只要有唐绪江在边上瞎掺和,这面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揉好,眼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和他商量起来。 “我保管只看看,不动手了!”唐绪江像是对下厨热衷的很,生怕程宜宁会赶他出去,眼下立马信誓旦旦的保证起来。 “你自己说的,那你别出声了!”程宜宁一脸嫌弃的应道,这才开始重新揉面起来。 果然,后面的时间里,唐绪江倒是乖乖的闭嘴了,一脸神奇的看程宜宁揉面卷面皮切面条,他以前看程宜宁都还是一脸看实习小妹的德行,等到程宜宁端着两碗面条到客厅里的餐桌上,他的目光满满的都是仰望低调大厨的即视感。 “快点吃吧,待会胀了就不好吃了。”忙活了这么久,程宜宁也饿坏了,她自己说完后就低头吃了起来。 “恩。”唐绪江应了一声后便也动手开吃了起来。 只不过,他刚吃了几口,忽然就停下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的程宜宁。 “怎么了?”程宜宁自然也察觉到,便抬头问道,随即见着唐绪江神色怔仲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脸上沾了面粉。”他这才回神过来应道。 “是吗?”程宜宁说时下意识的轻掸了下脸颊,便又重新低头回去吃面条。 唐绪江没多久就风卷残云的吃光了一碗,程宜宁简直回忆不起来以前那个吃饭无比讲究斯文的唐绪江了。 “所以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得抓住男人的胃,这句话还是有它存在的现实意义的。”唐绪江吃完后意犹未尽的点评起来。 “味道还凑合吧?”程宜宁才吃了半碗,喝了口汤后问道。 “还不错啊,原来你还真是留了一手,小爷我决定了,以后天天晚上都来你这蹭饭,至于饭钱是给现金还是月结,由你定。顺便可以给你微薄的薪水涨点工资,你还不想想明天要做什么美味佳肴来讨好下小爷。”唐绪江又回复到平日的油嘴滑舌,和方才那个神色怔仲出神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不好意思,我就会做面条,其余的完全不在行。让你每天都吃面条,我估计你不到三天就会吃厌的。”程宜宁漫不经心的应道。 “你诓我的吧?”唐绪江明显一脸不信。 “信不信由你。”程宜宁完全无视他,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面条,没一会她自己吃完后就动手去厨房里收拾起来。 先前因为唐绪江多舀了碗面粉下来,两人吃完后还有大半锅,程宜宁走到厨房里把剩下的半锅面条倒进塑料袋里系好再扔进垃圾袋里,这才清洗碗筷起来。 没到十几分钟,她就收拾好了厨房,手上拿着垃圾袋随口吩咐道,“走的时候帮我带下去吧。” “小爷我还是没想明白你怎么做的一手好面条,烧菜却不行呢——”唐绪江还是一根筋的纠结着这个问题。 “因为做菜也是需要熟能生巧的,我很少下厨做菜,以前倒是经常做面条吃,所以面条还凑合。”程宜宁说时打了个哈欠,显然觉得这个话题无聊的可以。 “该不会面条也是为了你前夫才学的吧?”某人忽然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没好气的反问道。 “你猜对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吧?”程宜宁一脸无趣的应道。 聊到这个份上,饶是健谈的唐绪江也想不出新话题了,看着程宜宁应完后就拿了睡衣往浴室里走去,他这才无趣的拎起角落上的垃圾袋朝大门口走去。 他刚拎起垃圾袋走到门口时,忽然又特意留了个心眼只把大门虚虚的掩上而已。 不如就今晚说破吧! 他一路走到楼下扔了垃圾后,又坐进车内开车买花去了。 虽然知道程宜宁不一定会喜欢这些花哨的样式,不过在他的观念里,鲜花什么的都是约会的必备品,他想着眼下去买束花就可以回来约程宜宁出去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在意程宜宁,只是觉得和那些到点就走的同事,工作狂程宜宁的出现明显是个异类。 那时他刚从国外回来不久,起初是为了应付唐屿安的安排,只是将就的做着,未料到没多久在全新的领域里居然也能找到新乐趣,而且这个乐趣很大一部分就是从这个异类的同事程宜宁身上才得到的。 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这个问题,他也未尝不是想了很久。 也许是她看似平静寡淡的外表下藏着不易接近的气场,他反正也有大把的时光,毕竟像他这样的家庭出身也没有家人会占据掉他的时间。 起初只是好奇,好奇着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然而好奇久了,起初的那点不为所知的窥视欲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习惯,习惯的让他只想着天天都在眼皮底下看她晃荡着。 原本他也想着就这样吧,不近不远的,只要能继续在眼皮底下看到她就成。 用力则刚,刚则漏溢。 反正出身在那样冷漠的家庭里,他从来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唯一的依靠还是唐屿安而已,然而唐屿安太忙,除了能够给他金钱,他这个哥哥其实也和外人无异。 等到他工作后自己有足够的经济来源了,他和唐屿安原本那点少的可怜的联系就愈发淡薄了。 其实他还是更怀念以前唐屿安定时给他汇钱的时光,毕竟汇钱后唐屿安至少还会发条短信给他:已汇。 到现在,他和唐屿安的联系已经少的可怜。 许是这样特殊的成长经历的缘故,他从来就没有对成家有过幻想。 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便也不会有所期盼。 直到方才看着程宜宁在他面前安安静静的吃着一碗面条,透过那氤氲的雾气,四下寂静无声,他忽然就缓缓钝钝的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所谓的家,大抵也不过是夜归时,能够吃上一碗她手工做的面条吧。 如此简单,却又如此的让人觉得从未有过的期待起来。 苏正卓从车里出来后便径自往程宜宁住的那幢楼里走过去,程宜宁住的地方是有电梯的,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并没有去坐电梯,反倒是沿着那楼梯一级级的走上去。 一直走到程宜宁住的楼层外面,他原本是想动手去敲门的,只是随即看到那大门只是虚虚的掩在那里,苏正卓心头有些奇怪,推门就走了进去。 他刚进去,被楼道上的寒风一刮,原本大开的门砰得一下就被关了回去。 “怎么又回来了?”程宜宁此时刚洗好澡换了厚实的睡衣,头上擦着干发巾,一脸不解的问道。 只是下一秒,留意到面前的却是苏正卓,她明显就愣在了那里,原本随意放在头上的右手不知何时也放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她听到自己冷冷的问道。 然而她随即就看到苏正卓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客厅本就不宽敞,他身上浓郁的酒味早已在客厅里蔓延开来,程宜宁视线里略过他大步过来的身影,不知为何心头就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就往浴室门口退去。 ☆、第55章 苏正卓的脚步大且迅疾,程宜宁也才刚退到浴室门口,苏正卓就已行至她的面前。 察觉到面前有阴影俯了下来,她立马条件反射的想要转身朝浴室里躲去,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转身,苏正卓就已经把她按在了浴室门边上,立马有浓郁的酒味和苦涩的烟味充斥到她的感官里。 她是下意识的就要侧脸避去,他却像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先她一步继续俯了下来,手臂自她肩处将她牢牢的禁锢在门边上,没有多说一字,就直直的吻了下来。 “苏正卓,你疯了——”她还没有完全说完,就被他的长吻堵的快要窒息。 第38节 察觉到无论她怎样挣扎都脱不了身,下一刻她干脆拼尽力气咬了下来,唇齿间立马传来血腥味,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许是被那生疼的痛楚带到,他这才从她唇上松了开来,然而依旧还是将她禁锢在狭隘的空间里,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是他的,是并没有离他而去的。 她下意识的抹了下唇角边的血迹,又像是在努力抹去他的痕迹,一声不吭的怒目看着他。 “宜宁——”良久,他才像是梦游呢语似的喊了一声。 “苏先生,你难道不知道私闯民宅是非法的吗?”她深呼吸了下,努力让自己不至于变得面容憎恶气急败坏起来,然而言语间依旧是厌恶的可以。 “陪我一会好不好?”他说时没有撑在她肩处的那只手又下意识的去摸索他自己身上的烟盒,然而也只是摸到一半,便又停了下来。 “你别来我这里发疯——”趁着他去掏烟盒的空隙间,程宜宁一把推开他放在她肩处的右手,随即就往外面跑去,大门口太远,她是知道苏正卓的脚力速度的,脑海里唯一想到卧室是离浴室最近的,她刚从他的胳膊上脱身出来,三脚并两步的就往隔壁的卧室里跑去,她刚跑进卧室里,就无比迅速的把卧室门给关上了。 然而那门还没有完全关上,苏正卓就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程宜宁跑得仓促,脚步都没站稳,被他这样大力一推,脚上的拖鞋就往里面滑去,连着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后退踉跄了下,他倒是明显顾忌着她这样踉跄不稳会有摔倒的可能,下一刻忽然就自她腰间一揽,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就往旁边的大床上走去。 虽然是许久以前的事情,她脑海里下意识的就浮现出和苏正卓第一次的场景,立马用尽全身力气反抗起来,一边大声喊道,“苏正卓,你他妈的要干什么!” 她这样用力蹬腿蹬脚的,脚上的拖鞋早已飞甩落地,胸口也因为愤怒而变得急剧的起伏着。 然而,下一秒苏正卓倒是没有如她想象的将她扔在床上,也不过是平和的将她放在床上,她刚要气喘吁吁的坐起来继续往外面逃去,他却是挨着她平躺了下来,有力的胳膊压制在她的胸前,穿着西装裤的长腿则是压在她的睡裤上。 她本来就穿着冬天的臃肿睡衣睡裤动作不太利索,眼下被他这样长手长脚的用力压制着,居然也脱不了身。 “苏正卓,放开我!”她还是要拼命的甩开他的胳膊,因为用力过猛,连着脸颊上都现出不太正常的红晕。 “宜宁,陪我一会——”他说完后忽然凑了进来,闭眼靠在她的颈窝间,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没擦干,有几绺碎发落在他的脸颊上,立马激起一片冷意,而他却像是丝毫没有留意到,反倒像是拥她入怀安睡了似的。 “苏正卓,你他妈的有病吧!”程宜宁鲜少会爆粗口,眼下她自己挣脱又脱身不了,见他闭眼像是真的要睡了过去,她这才继续愤怒的大喊起来,胸口则是因为那无与伦比的愤怒剧烈起伏着。 “我是病了——”未料到苏正卓忽然开口应道,说时还睁眼明显不快的朝她看了一眼,她说不清他眼神的含义,冰冷的毫无温度,可是又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冲破他的理智。 她被那眼神震的打了个寒战,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既然挣脱不了,干脆脑袋一扭翻向里侧,沉默的和他抗议着。 他像是丝毫没有理会她的厌恶,见她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他这才重新闭目回去,像是在享受从未有过的时光岁月似的。 唐绪江开车去小区最近的花店里买好玫瑰,下车前又开了车里的灯,对着车内的后视镜仔细打量了下自己的发型,确定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逼人,这才意气风发的下车,怀里揣着玫瑰花往楼道里面的电梯里走去。 从电梯里出来后一直走到程宜宁住的房间前面,他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大门,这才一脸挫败的卧槽了一声,没想到自己这么个小动作都会被程宜宁察觉了。 既然玫瑰都买好了,眼下他便敲了下房门,顺带着清了下嗓子说道,“太后,过来开个门啊!” 有苏正卓在边上躺着,加上他这样手脚压在她身上,程宜宁本来就浑身都不舒坦,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好不容易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她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不过程宜宁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就看到苏正卓也侧脸过来正看着她。 她像是为了泄愤似的,完全不管他眼神里的警告之意,干脆就出声喊道,“唐绪江,我——”不过她也就喊了几个字出来,原本躺在旁边相安无事的苏正卓忽然就撑着俯在她的身上,实实的堵住了她的声音。 他这样俯身上来,单手撑在她的肩膀上方,臂力倒是好的惊人,上半身悬空的也没有再压制在她身上了,她陡然间松懈回来,伸手就朝他扇了一巴掌。 他像是被她这一巴掌扇的停顿了下,下一刻原本撑在她肩处上方空隙的手忽然改去按她的手腕,另外还空闲的一只手则是去解她的睡衣纽扣。 她这样平躺着在他下方,他轻而易举的就解开了几颗纽扣,她裸。露在外的锁骨处立马传来一阵凉意。 “你要是想让唐绪江看到我在这里,也由你。”他像是吃定她的顾忌,沉着脸色在她上方警告起来。 果然,被他这么一提醒,程宜宁迅速冷静回去,想着唐绪江没有自己大门的钥匙,一时半会的根本进不来,即便是进来了要是被他看到自己这样衣衫不整的,还不知道会想歪到哪里去,她这才恨恨的咬牙不再出声了。 “都说了深夜送福利了,还不来开门?”唐绪江依旧在大门那边敲门起来,一边大声喊道。 隔着那大门,唐绪江的声音还是无比清晰的传了进来。 程宜宁依旧煎熬的没有出声。 “好吧,福利放你门口了,那下次再说吧。”唐绪江又接连敲了好几下,确定程宜宁懒得出来开门,这才挫败的说道,临走前把特意买过来的玫瑰花放在她的大门口处,心有不甘的回去了。 他觉得,多半是选的时机不对。 看来,下次还是白天约比较好,说不准成功率会高点。 唐绪江开回去时有些遗憾的想道。 不过——明天早上程宜宁要是一开门就看到他的玫瑰花,估计来上班时应该心情会挺不错的,就权当是把惊喜顺延留到明天了。 这么一想,唐绪江便也舒心回去了。 好一会后听到门口外面再无动静,程宜宁也知道唐绪江多半是回去了,她这才气急败坏的喊道,“苏正卓,你他妈的变态!”一边喊着胸口继续不受控制的起伏起来。 她睡衣里面就穿了件单薄的低领背心,眼下被他随手解开了上面的几颗,胸口的汹涌起伏便也毫无遮蔽的暴。露在他的视线里。 “我在这里休息一会,不会打扰你太久。”他不知为何立马避开了视线,重新在她身侧躺了回去,像是疲倦到了极点,没一会就闭目回去发出沉沉的呼吸。 论身手,她根本敌不过他,眼下就连肆意骂他,他似乎也毫不搭理。程宜宁自己气得浑身发抖,又怕再闹出动静,苏正卓又会莫名其妙的动怒起来,她自己生着闷气,干脆重新扭头朝向里面。 程宜宁觉得都快到凌晨了,她想着苏正卓应该是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想要从他胳膊里脱身出来,未料到她刚挪动了下身子,就察觉到苏正卓的胳膊有意无意的收紧了些。 程宜宁这才干脆挫败的放弃,继续扭头回去对着墙壁生闷气起来。 其实她自己这样闹腾了一天,也是身心俱疲的,再一会程宜宁居然也有点睡意袭了上来,也不知道多久后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程宜宁醒来时,竟然还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 还穿着臃肿的厚睡衣,怪不得梦里一直热烘烘的。 程宜宁不太舒服的转动了下酸胀的脖颈,坐起来后才回想起苏正卓昨晚挨着她睡的场景,可是眼下这毫无踪迹的影像,倒像是她自己梦游了似的。 因为昨晚没休息好,程宜宁起来换好衣服后还是睡眼惺忪头重脚轻的,莫名沾了起床气,浑身都不舒坦。 苏正卓离开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是知道程宜宁前半夜根本都没合眼,此时刚睡着不久,他离开前把踢到角落里的被子拿过来小心翼翼的盖在她身上就起来离开了,打开大门时居然见着外面还放着一大捧玫瑰,苏正卓微皱了下眉梢,想也未想就弯身下去把那束玫瑰拿起来,一直走出了这幢楼,他才随手把那束玫瑰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第56章 唐绪江这一天难得大清早就到公司了,因为惦记着程宜宁看到自己送的玫瑰花后的反应,而且重点是他还特意在玫瑰花里面放了张卡片,里面用粗体字写着做我女朋友的几个大字,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 因此他这天起来特意做了下发型,临出门前又喷了最钟爱牌子的香水,这才意气风发的去公司上班了。 好不容易捱到九点,唐绪江特意路过程宜宁的办公室门口朝里面看了一眼,其余的同事都到了,唯独她的位置还是空着的。 程宜宁以前都是早到晚走的劳模做派,居然今天就好巧不巧的迟到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看到自己爱的告白,一激动就晚出门了。 唐绪江这样想着,把他特意带过来的牛奶和爱心面包放到程宜宁的办公桌上,这才走回到自己办公室了。 在他的观念里,面包和鲜花,明显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 不过他倒是真的很好奇程宜宁看到自己送的玫瑰花和里面的卡片后会是什么反应,看她一大把年纪了依旧无人问津的挫样,生平应该还是第一次收到玫瑰花,估计这会还在芳心乱跳着。 唐绪江一边想着,心头倒是莫名的麻痒起来,没一会便又起来去了趟洗手间,顺带着往程宜宁的办公室那边瞥一眼。 一上午他压根记不清去了多少趟厕所,唐绪江再一次状若无意的路过程宜宁的办公室门口,见着她居然已经过来上班了,正在开电脑。 他对着外面光可鉴人的玻璃再次检验了下他自己的发型,确定还是一如既往的帅裂苍穹,这才施施然的进去朝程宜宁的位置走去。 程宜宁刚到办公室,坐在靠近门口处的小王立马神秘兮兮的跑过来和她八卦起来。 “大清早的唐总没过几分钟就往洗手间一趟,估计是得了很严重的痢疾。”小王一边说着还朝唐绪江的办公室方向努了努嘴,一脸同情的说道。 “应该不会吧?”程宜宁想着唐绪江这厮年轻力壮的身体条件似乎挺不错的,随口帮他澄清了起来。 “肯定是的,要不然怎么动不动就往洗手间跑去。唐总也真是好体力,我要是拉肚子跑了那么多趟厕所,肯定是两腿酸软脸色苍白虚的不行了,唐总从洗手间里出来居然还是笑容可掬春风拂面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所以说唐总还是有点人格魅力的——”小王说着说着,那双可爱的眯眯眼还不由自主的春心荡漾起来。 “真有那么严重?”程宜宁狐疑的问道。 “对啊,又不单我一个看到他跑了那么多趟厕所,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的餐馆动不动就是地沟油什么的,吃坏肚子也是正常的。”小王一脸理解的应道。 “额——”程宜宁想来想去也只想到唐绪江是吃了自己的面条才会拉肚子,眼下也不由自主的同情唐绪江起来,而且还莫名其妙觉着有点歉疚起来。 “喏,我去楼下便利店里买的泻立停,你和唐总关系好嘛,待会看见他提醒他吃几颗下去,免得一天都遭罪。”小王说时把那盒药往程宜宁桌上一放,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程宜宁昨晚没睡好,隐约还有点落枕的迹象,小王离开后她便哈欠连天的打开电脑,未料到下一刻忽然察觉到旁边有人轻咳了一声,她这才睡意惺忪的朝边上看了一眼,就看到刚才被小王议论八卦的主人公唐绪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旁边了。 许是觉得程宜宁的反应比想象中迟钝太多了,唐绪江继续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 “嗓子不舒服?感冒了?”程宜宁此时已经打开电脑,她随手点了邮件浏览起来,顺便奇怪的问道。 “我这样棒棒哒的体质,开玩笑,怎么可能会感冒呢!”唐绪江明显一脸傲娇的澄清起来。 “同样吃面条,我都没事,就你娇弱!”程宜宁一想到小王绘声绘色的描述,眼下也一脸同情的打量了下面前死撑着装作没事人般的唐绪江。 “瞎说什么,小爷的体质向来都是一流扛扛的,一口气可以做六十个单手俯卧撑还有一百个仰卧起坐,谁要是跟了小爷,保管以后妥妥的会有完美的性。福生活。”末了一句,他还特意凑到程宜宁的耳边说道,说完后还有一丝闷闷的笑意泛起。 程宜宁一听到带有唐绪江特色的荤。段。子,那点睡意立马就消散全无了。不过被苏正卓影响的缘故,她今天起来后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好,眼下无端有点暴躁的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这么不正经了。” “小爷几时不正经了?”他一脸无感的应道,随即又暗戳戳的问道,“今天早上给你的惊喜如何?” “惊喜?”程宜宁一头雾水的问道,随即看了下桌上放着的笑脸面包和牛奶,除了许久前买的杂粮煎饼,唐绪江这倒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给她带早餐,好歹也是他的一番心意,眼下她便敷衍的应道,“还行——”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给你买。”唐绪江其实也有点讶异程宜宁居然不反感他的礼物,便继续无比愉悦的追问道。 “不用了,每天都一样会腻的。”程宜宁说时把那个笑脸面包拆开来,就着牛奶吃了起来。 他买的是椰蓉面包,香而不腻,她今天出门晚了正好没吃早餐,此时饥肠辘辘的没一会就把唐绪江买的面包解决掉了。 毕竟吃人嘴软,程宜宁把面包吃完后,从纸巾盒里抽了下张纸巾出来擦了下自己的嘴角,这才意犹未尽的点评道,“老实说,相比你以前的那些乱花钱的点子,我还是最喜欢你今天的礼物了。” “是吗?小爷我懂了。”唐绪江立马别有心思的发散开来了。 他印象里的程宜宁其实还是偏含蓄的那种,没想到眼下居然如此赤。裸。裸的表示喜欢他送的礼物,唐绪江满脸春风的应完后又暗戳戳的思忖着:程宜宁原来也就是看着含蓄,内心其实还是挺奔放的,照这个奔放的发展状态,他觉得也许——或者——下次送个杜蕾斯说不准也会收获新惊喜的。 他自己这么一发散了下,脸上便愈发笑容满面起来。 程宜宁不过是如实点评了下他买的面包味道不错,原本还想随口问下他是哪家面包店买的,一抬头就见着唐绪江情绪高涨的像是吃了兴奋剂似的,而且脸上居然还笑出一朵花似的,仗着无可挑剔的好皮相,要命的眼泛桃花起来。 她才看了一眼,就觉得吃不消的很,干脆默默的拿起吸管喝起了牛奶。 只是,唐绪江也就得意了一小会,看着程宜宁专心致志的喝牛奶,他这才忽然察觉到有点内急,毕竟暴走了大半天,还得装作无事人般的四处晃悠着,其实他今天来办公室后就没去小解过,眼下反正他自己已经想好了主意,便收回了笑意,随口说道,“我还有点事——” 他这么一说,程宜宁忽然想起来小王的嘱托,立马拿起桌上的泻立停塞到他手里说道,“你待会有空的话还是吃几颗吧,别太勉强了——” “我又没事,吃什么药。”唐绪江瞥了眼药盒上的名字,一脸嫌弃的应道。 “放心吧,这个药无妨的,我没事的时候偶尔也会吃几颗的,对肠胃有好处的。”程宜宁知道唐绪江这厮偶尔装逼的很,按照他这样自命不凡的德行,估计也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拉肚子的倒霉事实的,眼下她便委婉的暗示起来。 “算了,你要是嫌放在这里占位置的话,我先帮你收着吧。”唐绪江见着程宜宁一脸殷切的看着自己,而且脸上的表情内容颇为丰富,他无端被她盯得有点恶寒起来,眼下干脆接过来含糊的应道。 “恩,你先帮我收着吧。”程宜宁见唐绪江难得愿意拉脸下来承认自己拉肚子的事实,她也莫名觉得轻松回去了,话说和特别爱面子的某人说话,也真不是一般的累。 唐绪江从程宜宁办公室里出来后,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从小到大,他的确还没正儿八经的谈过一次恋爱。 以前也听室友提起过八年抗战什么的,没想到到他这里,一束玫瑰就轻而易举的搞定了。 看起来,人和人就是有差距的,唐绪江喜滋滋的想道。 第39节 他反正手上也没什么大事情,回到办公室里转悠了下,脑海里原本一闪而过的念头倒是时不时的上窜起来,让他整个人都心神荡漾的飘飘然。 唐绪江下午的时候就去了趟外面。 他对于a市的布局还不是很熟悉,加上是个十足的大路痴,开着导航兜兜转转的,大半天后才找到a市最大的超市。 唐绪江还是第一次去买杜蕾斯,他居然还看到很多口味很多神奇的类型,瞬间觉得打开了世界的新大门。 来日方长,况且也不知道程宜宁的喜好,还不如都来一盒,有备无患总不会有错的。 而且依着他和程宜宁这样迅速的发展状态,他有十足的信心很快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唐绪江一边想着手上不由自主的把各种版本都拿了一盒,准备出去结账的时候才发觉他自己的购物篮里除了杜蕾斯还是杜蕾斯。 唐绪江这会心情好着,就连排个队都是心情舒坦的可以,他自己随意找了个结账台排着,又随手掏了下口袋准备拿出钱包,只是他掏了好几下都没摸出什么。 卧槽!居然忘记带钱包出门了! 唐绪江脑海里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正无比晦气的打算把购物篮里的东西放回去时,视线里忽然看到隔壁结账台那边的苏正卓,还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立马灿烂的冲隔壁的苏正卓打招呼起来,“苏先生,能不能麻烦借点钱给我?” ☆、第57章 苏正卓此时正好身上没烟了,他便到超市里随手拿了包烟,结账时便听到隔壁传来的招呼。 一想起早上出来时看到门口的那束玫瑰花,他便觉得说不上来的堵心。 眼下听到唐绪江灿烂的招呼,他自己付好钱后便走到唐绪江在的那排结账台前面,随手从钱包里掏了几张纸币出来,结果下一秒,他视线里才一带到唐绪江手上拎的购物篮里满当当的杜蕾斯,他只觉得两边的太阳穴立马跟着狂跳了起来,就连拿纸币的右手悬空停在了那里都没有察觉到。 “苏先生,你等我下,一小会就好——”此时刚轮到唐绪江付款,他怕苏正卓多等,手脚麻利的从购物篮里把各式各样的避孕套拿出来放到台上。 大概是收款员也从来没有见识到战斗力如此强悍的男人,无意间又瞥到唐绪江养眼倜傥的身姿,一边对着条形码扫描,那收款员脸上也不由自主的红扑扑起来。 唐绪江倒像是没事人似的,怡然自得的看着收款员一个个的扫描过去。 “先生,请问要不要购物袋?”好不容易结束掉漫长的扫描阶段,那收款员这才清了下嗓子,明显有些窘迫的问道。 “当然要,这么多我又装不下。”唐绪江怡然自得的应道,那收款员随即就拿了个小号的袋子出来,结果装到末了,还是有好几盒装不下,唐绪江便又提醒道,“拿个大号袋子,我又不缺你钱。” 那收款员应了一声,又重新手忙脚乱的装到大袋子去。 好不容易弄好了,收款员礼节的提醒道,“先生,一共九百八十元,请问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苏先生,你身上的现金够吗?”唐绪江这才转而问向边上沉默的苏正卓。 “不好意思,我身上只有两百。”苏正卓一脸无感的递了两张红通通的纸币过来。 “苏先生,你没带卡吗?”唐绪江说时又望了眼已经装好的大塑料袋,莫名觉得有点悲催起来。 “不好意思,正好今天没带。”苏正卓面无表情的应道,神色漠然,仿佛手上的那两张纸币掏出给唐绪江应急已经是仁至义尽的了。 “这样——小妹,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带钱,那我就随便买个几盒吧。”唐绪江说时从苏正卓手上接了两张纸币过来,从那一大袋的里面随便拿了几盒在手上,和收款员解释起来。 那收款员看着已经打印出来的一长条清单,想着又要重新处理一遍,立马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终归还是顾虑到站在面前风度翩翩的大帅逼,这才忍住了满满吐槽的冲动,开始重新在电脑屏幕上删除起来。 倒是排在后面的顾客明显发牢骚起来,而且目测收款员处理这笔单子还要好一会,排在唐绪江后面的顾客这才自认倒霉的转排到隔壁的结账台去了。 等到收款员处理好这笔单子时,唐绪江拿了几盒避孕套装在小袋子里,这才对旁边耐着性子等的苏正卓说道,“苏先生,好了,我们走吧。” 苏正卓微不可微的点了下脑袋,随即迈开大步先走在了前面。 “苏先生,你借我的钱我是打你□□还是打到你支付宝账号上?”唐绪江没有欠钱的习惯,眼下便紧跟着苏正卓的步伐追问道。 “唐先生,一点小钱不用还了。”苏正卓一想起唐绪江先前买的那一大袋的避孕套,眼下莫名觉得满心的不快,言简意赅的应道。 “唐先生那多不好意思,我现在手机没带在身上,要不你先存下我的手机号码,然后把你的账号发给我,我回去后用手机转账很方便的,一点都不麻烦的。”唐绪江以为苏正卓还活在古板落后的年代里,眼下知无不尽的给他科普起来。 “唐先生,我不缺这么点钱。”苏正卓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应道,只是眸间忽然寒意四起,仿佛随时都会凝结成冰。 唐绪江一抬头,立马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呼啸寒意。 这么没情趣,怪不得程宜宁大都时候也是木讷讷的毫无情趣。 多半是被眼前这家伙给带坏的。 看起来,以后跟他了,的确是要把程宜宁好好熏陶调。教点情趣回来。 唐绪江看到苏正卓的冰块脸,立马在心里暗戳戳的评论道,不过眼下面上便也打哈哈的应道,“那也行吧,不过我欠苏先生一个人情,下次方便的话请你一起吃个饭,我可是仰慕苏先生很久了。” “唐先生过奖了。”苏正卓依旧冷冷应道,随即见着唐绪江手上拎着的好多盒避孕套,他沉思了下还是开口提醒道,“唐先生——我建议你现在最好还是少用为好。” 苏正卓说时脸上还微不可微的抽动了下。 他虽然对这方面了解不是很多,不过常识了然,也依约清楚着怀孕初期尽量少同房的常识,而且看之程宜宁的身材还没有多大明显,应该还是怀孕初期而已,眼下想了想还是说了出口。 “哦苏先生你说的是这个啊——”方才问苏正卓借钱时,唐绪江就已经留意到苏正卓的脸色不太好看的了,眼下听到他特意提起这事,没想到看着冷面冰山的苏正卓居然也会如此多管闲事,他应时还下意识的把手上的塑料袋拎高了点,不置可否的应道,“反正有备无患嘛,买来放着想用的时候方便点——” “对了,苏先生,我今天也才发现杜蕾斯的广告也是绝了,什么丝滑触感极致冰爽什么的,现在的广告真是炫酷吊炸天,你说是不是——”唐绪江先前在货架上第一次看到避孕套盒子外面琳琅满目的广告标语,的确是打开了世界的新大门,眼下他本来想和苏正卓随便转移下话题来缓和下莫名其妙僵冷起来的气场,只不过一张口,便把他脑海里刚盘旋上来的疑问一字不差的念了出来。 唐绪江的话音刚落,就见着苏正卓的眸光继续朝他身上扫了过来,那种逼仄感立马让他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算了,不和这么没情调的人一般见识。 唐绪江心里默念道,倒是完全忽略苏正卓的眸光,没事人般的继续朝前面走去。 从超市里回去后就已经接近下班时间了,唐绪江其实也不想和苏正卓有什么瓜葛,回到办公室后就径自去找程宜宁了,他想着程宜宁说不准是知道苏正卓的银行账号的。 只不过刚走到程宜宁的办公室门口,就见着她的位置上空空如也。 “程宜宁呢?”唐绪江问了下门口处的小王。 “她好像接了个电话就拿包就出去了,她刚出去不久,你没碰到吗?”小王随口应道。 “哦。”唐绪江又看了眼程宜宁的空位置,这才转身回他自己的办公室去了。刚回去就见着他的手机正放在办公桌上,他想了想便打了个电话给程宜宁,只不过奇怪的是那电话一直没人接。 程宜宁临到下班时接了个陌生电话。 是李晓嫒。 “出来见个面吧。”李晓嫒在电话那头颐指气使的说道。 “李学姐,不好意思我现在手上忙着,走不开。”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应道,既然和有些人天生气场不合,她并不想和李晓嫒有任何关联,眼下便一口回绝了。 “这样吗——如果你不在意你那亲妹妹的前途,那也由你吧,听我弟弟说,她最近的毒。瘾似乎更大了,要不是我弟弟仗义养着她,说不准她就要流露街头了,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程竟兴啊?”李晓嫒在电话那端慢条斯理的应道。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和我妹妹感情淡薄,她要是自甘堕落也是她自己的事情。”程宜宁不用多想都能猜到李晓嫒的算盘,说完后就打算挂了电话。 “是吗?那看起来还是我多管闲事了。好吧,那我就让我弟弟也用不着这么好心继续养着她,正好他有个朋友看中了你那亲妹妹,估计还能接手过去包养她一段时日——不过我弟弟那朋友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暴躁了点,动手动脚什么都是家常便饭,也不知道对你妹妹会不会收敛点——我可是听说程竟兴还是挺疼他这个小女儿的——”李晓嫒说时还有意无意的叹了口气,仿佛是在惋惜着程宜琳的下场。 “哪里见面?”程宜宁深呼吸了下,这才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 “我发你短信,半个小时后看不到你,我可保管不了会不会失去你妹妹的音讯。你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疯玩的点子多了去,一不留神可能就会出意外。”李晓嫒慢条斯理的应道。 “哦对了,我没有兴趣见其余的闲杂人等,你还是乖乖的一个人过来吧。”李晓嫒又阴阳怪气的补充了一句。 程宜宁挂了电话后,又看了眼手机屏幕,拎起包就朝外面走去。 苏正卓从超市里出来后原本是和唐绪江往不同方向开去的,只不过才开到下个路口,他就鬼神使差的掉头往唐绪江的公司位置开去了。 一直开到唐绪江在的公司大楼前面,他就看到程宜宁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直疾步到外面马路上,似乎在着急拦车,而且时不时的又拿出手机屏幕看起来,像是有很要紧的事情去处理。 她等了好一会后才拦到出租车,立马就坐了进去。 苏正卓不假思索的开车跟了上去。 他是知道自己在无可救药的发疯着。 不过即便是疯着,也是好的。 至少他还有点事情可以做。 ☆、第58章 李晓嫒发的地址颇为偏僻,幸好那出租车司机是本地人还识路,七弯八拐的才开到程宜宁要去的地方。 途中程宜宁还下车去了趟商铺,不过并未耽搁几分钟就出来了,重新上车前,她又发了条短信出去。 “这里平常挺少有人过来的——你回去时估计就打不到车了。”程宜宁下车付款后,那司机还出于善意的提醒道。 “没事。”程宜宁道谢后便示意司机可以先离开了,之后打量了下面前过来的地方,明显是个荒废的工厂,在余晖中显得格外的冷清荒凉。 她在厂门口就停住了,开始拿出手机打电话给李晓嫒。 “我到了。”她开口说道。 “还没出现在我视线里,怎么能算到呢?”李晓嫒在电话那端慢条斯理的应道。 “我在厂门口。”程宜宁接道。 “既然有这个胆量过来,还怕我吃了你吗?”李晓嫒讥笑道。 “李学姐说笑了。”程宜宁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她抬头望了下天际边逐渐远去的晚霞,万丈余晖,被那即将到来的夜幕盖住一些,竟也有几分莫名的萧瑟清冷。 程宜宁又低头去看了眼她自己的手机,这才往里面走了进去。 那厂房大的很,里面果然如程宜宁想象的空旷,空荡荡的场地上放着一把椅子,李晓嫒则是坐在那椅子上,手上拿着一个玻璃杯,看着门口处的程宜宁一步步朝她走了过来。 “看不出来你还真有几分胆色,看来以前是我低估你了。”李晓嫒玩味的说道,目光倒是颇为满意的朝她侧边上的一排肌肉男扫了一圈。 那一排大概有十几个人,身材都是魁梧的可以,而且每个人俱是赤着胳膊,这大冬天的像是丝毫察觉不到冷意,精壮的胳膊上露出形状各异的纹身,脸上则是随意抹了点迷彩绿,其实根本看不清他们的真容。 “李学姐也是好雅兴,聊个天都要专门找到这样特色的地方。”程宜宁此时已经走到了李晓嫒面前,无比平静的应道,压根没有多望一眼李晓嫒边上那一排扎眼的壮汉。 “是啊,我也没想到约你见个面,居然还要帮你备这么一大份的见面礼,不知道你还满意不?”李晓嫒说时忽然托在腮帮上,像是一脸好奇的问道。 “我已经如约过来了,你也应该告诉我宜琳的下落了。”程宜宁继续不动声色的说道。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弄起来好像我现在专门从事拐卖人口似的。你妹妹有手有脚的,而且我和她也压根没有沾亲带故的,现在问我要人,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太可笑了?”李晓嫒阴阳怪气的应道。 “你弟弟的毒瘾和宜琳不相上下,我想着他们平常趣味相投的应该会同行,你这个亲姐姐想必对你弟弟的行踪有所耳闻的吧?”程宜宁一副了然的反问道。 果然,她这么一出口,前一刻还洋洋自得的李晓嫒立马沉了脸色下来,她也没有否认,明明是坐在椅子上的,那神色里却是居高临下的睥睨程宜宁,她不知为何突然冷笑了一声,开口说道,“程宜宁,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我就要苏正卓一人,当年你趁着本小姐一时松懈就恬不知耻的钻了空子,到现在居然还敢回来在他面前晃荡,你胆子倒是够肥的,看来还真是没有掂量过惹怒本小姐的下场?” “李晓嫒,你自己得不到苏正卓的心,就费尽心思的在别人身上找借口,你不觉得很可笑么?”程宜宁一脸平静的反驳道。 “借口?我用得着找借口吗?以前我一走了之那是我气量大,不过那并不代表我会一直保持这样的气量,现在本小姐后悔了,自然是要拿回本来就该属于本小姐的东西。凭心而论,家世、样貌、才气,本小姐哪一样不是远胜于你?你也不瞧瞧你自己,哪里配的上苏正卓?”李晓嫒说着说着已经咬牙切齿起来,和一脸平静的程宜宁明显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惜的是,配不配,这句话不是你说了算,我想这个问题你最好去问苏正卓吧?”程宜宁倒像是了然无趣的应道。 第40节 “你以为本小姐不敢吗?”李晓嫒不假思索的应道,随即看到面前依旧无动于衷的程宜宁,她心头原本那点怒意愈发没有缘由的熊熊燃烧起来。 “当然,去问苏正卓之前,我还是先送你份大礼吧。”李晓嫒说完后左手忽然做了个手势,旁边一直杵着的壮汉立马走过来轻而易举的将程宜宁反手按住。 “不知道苏正卓有朝一日看到这个画面后会不会觉得很带感?”李晓嫒说时已经站起来,慢吞吞的走到程宜宁面前,下一秒忽然一把握住程宜宁的下巴往上抬去,右手拿着的水杯立马就朝她嘴里猛灌了起来。 程宜宁下意识的要扭头避去,旁边的壮汉见状立马将她的头发往后面扯去,她被那股大力道带的脑袋也不受控制的朝后面仰去,李晓嫒见状继续将那水杯里的液体朝她嘴里灌去,一直见着灌到杯底了,她这才施施然的抽手回来,走到椅子那边把杯子放回去,继而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整到摄像功能后,这才对着前方的壮汉说道,“原本谈好是动个手就行,听说你们应该都大半年没见过女人了,所以本小姐我突然改主意了,临时送你们个礼物,第一个先上的人我再加一倍的价钱。” “李小姐,这怎么好意思——”也不知道是哪个壮汉出声的,随即阴测测的笑了起来。 “李晓嫒,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程宜宁刚喝下去便觉得口干舌燥起来,眼下早已厉声呵斥起来。 “法是什么?你来告诉我,法是什么?”李晓嫒明显是颇为满意自己的杰作,不无得意的问道。 “也对。要不然在现在的政策下,李伯父这样涉及挪用巨额公款的还能位。居。高。位不受影响,我倒是开了眼界。”程宜宁忽然话锋一转,毫无预兆的提到了李胜荣的事情。 “你知道就好,要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们李家凭什么能在a市横着走?”李晓嫒明显不屑一顾的冷笑了一声,随即不耐烦的做了个手势,原本还观望的壮汉立马就将程宜宁围在中间,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下一刻程宜宁只觉得被一股大力道放到在地上,她甚至无比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后背结实摔在水泥地上的声响。 只不过那一帮人刚把程宜宁掀倒在地,外面忽然就传来了刺耳的引擎声。 “你耍我?”前一刻还沾沾自喜的李晓嫒怒目问道,随即示意旁边的两个壮汉把程宜宁从地上拖到靠近里面出口处的角落边上,又让最外面的两个壮汉出去看下。那两名壮汉会意,随手从地上抄了白晃晃的西瓜刀就朝外面走去。 “李小姐,你先撤吧?”有个看起来为首的人出声提醒道,收钱办事,这是他们的行规而已。 “恩。”李晓嫒点头应道,只是下一刻她忽然毫无预兆的把那玻璃杯往椅座上一砸,只听得清脆的声响,那玻璃杯立马就被砸成了碎片,她随手从地上捡了个相对完好点的半截,把钝的那端握在手心就直直的朝程宜宁那边走去。 “李小姐?”旁边有人不解的喊了一声,下一刻只听得一声细碎的声响,李晓嫒手上的半截玻璃残渣悉数往程宜宁脸上刺去,程宜宁被禁锢的动弹不了,不过还是下意识的奋力侧脸避去,那玻璃碎片便悉数砸到了她的额头上,她的脸上立马有血水滑了下来。 李晓嫒砸完以后没有再多看一眼,随即无比迅速的往后面的小仓库那边跑去,身影立马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了。 显然她是已经想好了退路的。 苏正卓先前一直跟着出租车司机,途中看到程宜宁让司机靠边停车去了趟商铺,他看得不解,等程宜宁上车后便也继续跟在后面。 只不过那出租车司机开着开着就到了荒废的工业区那边,他心头的疑团愈来愈大,视线范围里带到整片区域空旷的毫无遮挡物,他怕被程宜宁察觉到,反正已经知道了这片区域,便刻意的落了一段路程,好不容易等到司机掉头了,他这才重新开了过去。 一直开到尽头处,他这才看到前面还有个废弃破败的厂房,他心头蓦地沉了下去,下一刻早已急刹车,脚步迅疾的朝里面奔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处,就见着两个体型魁梧的男子走出来查看情况。 苏正卓心头隐隐不好的预感立马成为现实,三人刚打了个照面,那两个人还没有来得及挥动手上的西瓜刀,苏正卓已经横腿扫了过去,脚力疾劲的居然一脚就把体型魁梧的两人扫倒在地。 里面其余的众人一听动静,立马抄起地上的西瓜刀就朝苏正卓围了过来。 苏正卓视线里已经看到靠在角落上的程宜宁,满脸鲜血,边上还有个人看着,估计也看出程宜宁奄奄一息的,而且来人还是以寡敌众,那人并没有十足的正视起来眼前的情况。 他扫了一眼,心头便有了大致判断,除却刚看到程宜宁满脸鲜血时心头狂跳了下,此时倒是早已冷静回去。 十几个人围着苏正卓,手上俱是明晃晃的刀,而他手上空空的,只不过虚虚的摆了个招式,众人想起门口那两个被他单腿扫倒在地的两人,心头还是有些戒备,倒是没有轻易的先动手。 毕竟,真正遇上行家,若是没有看准时机,先出手的往往是先露出破绽被对方一招制住的。 唐绪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电话给程宜宁一直没人接,他觉得有些怪异,反正也没有心思做事,他便干脆提前下班了。 只是当他刚发动车子,就收到了程宜宁的短信。 他才看了一眼那短信内容只觉得心头跟着大跳了下,下一秒早已拨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唐绪江立马搜索程宜宁短信上的目的地,便重踩油门下去,那车子发出刺耳的轰鸣声,下一秒早已开了出去。 一路上唐绪江握方向盘的手心都不由自主的汗湿起来,幸好那路线导着开出了闹市,一路往南边的工业区开去,那边人烟稀少的路况也不复杂,他这才破天荒的没有迷路起来。 好不容易开到了导航设定的目的地,隐约间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打斗声,唐绪江车子刚停就无比迅速的下车,视线里果然看到里面激烈打斗的身影。 唐绪江又看了眼边上胡乱停着的车子,他认出这是苏正卓的车子,心头不知为何反倒莫名安定了点回去。 他快速打量了下厂房的构造,下一秒已经当机立断的疾步往厂房的后面跑去。 果然,他一直绕到厂房的后面,竟然看到还有扇后门通往厂房的,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眼下这道门居然还开在那里,唐绪江这才小心翼翼的从这扇门里走了过去,未料到里面还是个小仓库,堆放着陈旧破败的东西,他继续屏气朝前面摸索着走了过去,没一会暗乎乎的视线里骤然跃入光亮,前面的场景立马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 他站着的位置靠近最角落处,前面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苏正卓身上,就连旁边守在程宜宁身边的男子也是全副心思往苏正卓的方向盯着。 唐绪江又低头看了眼小仓库里的摆设,轻手轻脚的从地上捡了根满是灰尘的棍棒握在手心,这才小心翼翼的继续从出口处猫了出来。 “honey!看这里!”唐绪江突然在背后出声喊道,原本全神贯注看向前面的壮汉下意识的扭头回来,只听得沉闷的一声,唐绪江手上的棍棒已经分秒不差的落在了那人的脸上。 那壮汉被他的棍棒砸的眼冒金星踉跄后退了下,加上被那棍棒上的灰尘带到,眼睛一时间被激的都没有睁开来,唐绪江随即又一个凌空飞腿朝那人连蹬数下,只听得一声沉闷,那壮汉随即被他飞踹出去,无比结实的摔晕在了远处。 唐绪江这才疾步回到程宜宁身边,见着她满脸血迹的,乍一看他还没看出她真正的伤处位置,眼下将她上半身小心翼翼的扶起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才轻声喊道,“宜宁,醒醒?” 程宜宁先前被李晓嫒用玻璃杯狠狠砸了一记,她立马察觉到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没一会就把她的整张脸都带的湿漉漉的,她原以为自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只是没有过去多久,她便觉得接连涌上来难以言语的冲动,身体上的痛觉和不受控制的燥热交织在一起,她觉得自己夹在冰火两重天里,像是随时都会出离理智做出失态的事情。 ☆、第59章 “宜宁?”察觉到程宜宁细微的挪动了下,唐绪江这才一脸欣喜的喊道。 “唐绪江——你终于来了?”她睁开眼睛,断断续续的开口说道。 “恩,我在——”唐绪江才应了一声,不知为何声音变调的有些哽咽,他便没有继续说了下去,转而小心翼翼的把程宜宁脸上沾血濡湿的碎发往两边拨开了一点,顺带着把明显掉落在她脸上的玻璃渣轻轻拿走了一些。 没一会后,他便看出来真正的伤口是在程宜宁的额头处,上面还有半片玻璃残渣嵌着立在那里,大概是先前血水流的太多,此时已经有些血水凝固结痂起来,倒是没继续流了起来。 “你忍着点,我就送你去医院。”唐绪江说完后便打算把程宜宁抱起来,然而她浑身瘫软的也没有着力点,他又怕一不小心碰触到她的伤处,倒是也不敢轻举妄动。 苏正卓被众人持刀围着,他忽然手势虚晃佯装朝正前方进攻了下,那一圈众人立马发疯的朝他砍了过去,未料到他下一秒无比迅速的弯腰,脚下一滑直接一字贴地,那一圈众人因为围的极近,加上手上拿着的西瓜刀都颇长,而且压根没料到前一刻攻势十足的苏正卓突然会避去弯身贴地,那手上的长刀便不受控制的误伤了自己人,周遭立马响起一阵哀嚎声。 有反应快的随即又拎刀往地上的苏正卓砍去,苏正卓此时早已一跃而起,单腿朝众人飞蹬而去,只听得叮叮当当的声响,那众人都是体格魁梧的,居然被他这样大力的脚劲蹬的腕间酸麻起来。 苏正卓的速度快的惊人,面前的众人还没从伤残中回过神来,他刚落地又重新飞跃起来,掌劲带风,和拿着刀刃的几个交手起来。 还有仅剩的几个算得上是里面身手最好的,见着自己兄弟伤到了,眼下也早已拼命的和苏正卓过招起来。 刀刀致命,落下来既凶且险,苏正卓的身手更是快得惊人,明明前一刻还在这里的,下一秒就神出鬼没的移到了后面,只听得数声沉闷,没一会边上便接连传来哀嚎声。 他这才收手回来,又看了眼他自己的右手手臂,也不管躺在地上的众人是不是会反扑回来,下一秒早已疾步往唐绪江的位置走去。 “宜宁有没有事?”方才交手了这么久,他的确也是拼尽了浑身的力气,毕竟若是一招不慎,刀下丧生的便是他自己,眼下疾步到唐绪江的旁边时,他的呼吸已经是无比沉重的了。 “还好,先送她去医院。”唐绪江见着苏正卓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这才后怕的想道,幸好苏正卓先来一步要不然还真是不堪设想,眼下应了一声后便打算把程宜宁抱起来。 苏正卓也看出唐绪江怕不小心碰到程宜宁其余未知伤处的顾忌,眼下早已伸手去帮一把。 “小心——”唐绪江视线里忽然带到有个壮汉刚从地上爬起来便狂奔过来在苏正卓身后挥刀砍了过来,他立马迫不及待的提醒起来。 只听得一声清脆,还面向唐绪江的苏正卓都没有转身过来,光听脚步声的来向,就左手朝后面击去,那壮汉的刀柄居然就被他分毫不差的击落在地,伴随着沉闷声,苏正卓一个回身,只听得诡异的声响,那壮汉随即惨叫起来,多半是被苏正卓折断了手骨。 “绪江——”程宜宁被那热意烧的晕乎乎的,耳间隐约听到惨叫声,她这才不甚清醒的努力睁眼问道。 “没事。”唐绪江说时已经将程宜宁打横抱了起来。 被苏正卓这么杀鸡儆猴的折断手骨,外面伤残的众人居然也不敢再冒然进攻起来。 “你先带宜宁从后面走——”苏正卓此时也留意到这边不太明显的出口,知道前面那一帮人虽然不敢冒然进攻,却也不会就这么轻易让他们出去的,眼下便交代道。 “不用了,救兵应该就到了——”唐绪江立马回绝道,果然他话音刚落,外面就已经传来了刺耳的鸣笛声,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的扎耳。 “妈的,谁报的警?”有人骂骂咧咧起来。 那警车没一会就由远及近,随即就有警力下来,持枪对着里面的众人喊话起来。 毕竟过来的人力都是带枪的,饶是先前不可一世的众人也只得乖乖就范了。 眼下还有伤患在这里,虽然是唐绪江报的警,幸而警方过来的人和苏正卓还是相识的,眼下倒也没有先过多问及唐绪江和苏正卓关于眼前这场纠纷的来龙去脉,押着那一号人就先回去了。 唐绪江抱着程宜宁坐进了车内,苏正卓二话不说就坐到主驾上开了出去。 送到医院急诊室里,值班医生立马拿了碘酒过来给程宜宁的脸上擦拭了下,她额头上的伤处便愈发清楚的露了出来。 “没什么大碍,缝个几针就好了。”那值班医生见着面前的两个大男人脸色紧绷的仿佛天塌了似的,他检查后知道是外伤而已,眼下便开口提醒道。 “恩。”苏正卓和唐绪江倒是不约而同的应了一声。 “会不会留疤?”随即两人又异口同声的问道。 “难说,主要是看缝针后的恢复情况,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吃发气和酱油之类的东西,幸好是在额头上而不是在脸上,万一真的有点小伤疤至少还有刘海可以挡着点——”那医生寻常的应道,只是没说几句,就见着面前的两人脸色阴霾的山雨欲来,而且不知为何他直觉就感应到面前的两人身手似乎挺不错的,那医生想到这时,才说到一半就硬生生的打住了。 医生鉴定好后就去拿缝针的工具,程宜宁原本昏沉沉的靠在唐绪江的怀里,医生建议唐绪江把程宜宁的脑袋扶着点,以便他缝针时方便点。 唐绪江便把程宜宁的脑袋微扶了一点,他以前倒是不怕这些皮肉伤的小事的,然而眼下只觉得心头莫名的紧绷起来。 “我先把玻璃渣剔出来,可能会有点痛,你们顾着点——”那医生拿起镊子时再次提醒道。 原本站在边上的苏正卓这才伸手过来放在了程宜宁的手背上。 随着医生开始用镊子把玻璃渣夹出来,原本昏沉闭着的程宜宁果然疼的立马醒来,她下意识的伸手挣扎了下,不过双手被苏正卓按住,便也没什么挪动。 那医生好不容易把玻璃渣清理干净,又拿了线过来,快速的在程宜宁的伤处缝了几针后包扎好,这才舒了口气说道,“好了,去打下破伤风的针,再吃点消炎药,两个星期后过来拆线。” 唐绪江也出了一身的冷汗,回头时却又没看到苏正卓的人影了。 还真是神出鬼没的,唐绪江无奈的吐槽了起来。 等程宜宁打了破伤风的针后,唐绪江看着昏沉沉的程宜宁,脸上倒是有点不太正常的潮红涌了上来,而且身体还是莫名的发烫着,正好见着无端失踪的苏正卓走回来了,他这才明显担忧的问道,“按道理流了这么多血,有可能会伴随低烧反应的,宜宁怎么反倒——” “没什么大碍。”苏正卓言简意赅的应道,似乎并不打算和唐绪江长篇大论的解释起来。 “我还是有点担心,要不给宜宁再做下检查吧?”唐绪江不太放心的追问道。 “我已经让朋友把带回来的玻璃杯上的残留物测过了,她睡个一觉就会没事的。”苏正卓面无表情的应道,只不过脑海里一想到小五让同事拿去测试后的结果,他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真的?”唐绪江将信将疑的问道,不过看苏正卓的神情也不像是骗人的,他这才放心回去了。 因为程宜宁失血过多,唐绪江担心程宜宁可能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和苏正卓商量后又给程宜宁安排了住院手续,还特意请了护工阿姨给程宜宁换了干净的病服上去。 好不容易安置好这一切,唐绪江觉得自己也是累瘫掉了。 陡然间松懈回来后,唐绪江也是哈欠连天的,见着苏正卓站在边上,大半夜的却像是愈发来精神了,他无端看得别扭起来,眼下便客套的说道,“苏先生,挺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就好了。” “我来守夜。”唐绪江不提还好,他这么一说,苏正卓居然走到程宜宁的床前,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 “我是她上司,有必要对下属的安危负责,你这都前夫了,而且年纪还比我大很多,用不着这么熬夜伤身的——”唐绪江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其实苏正卓也就比他大了几岁而已,不过被他这语气说的苏正卓俨然大了他好多个代沟似的。 “你先回去。”苏正卓依旧冷冷的应了几个字,完全无视唐绪江的满嘴借口。 “为什么?”唐绪江一脸不解的问道。 苏正卓冷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眼病床上面色潮红的程宜宁,知道她喝下去的药性还没完全褪去,待会肯定会难受的醒过来,下一秒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怕你年纪轻轻的,大半夜定力不够。” ☆、第六十章 第41节 “定力?”唐绪江说时嘴角也止不住的抽动了下,明显一脸无力吐槽的样子,他又看了眼昏睡着的程宜宁,见着她两颊潮红,连着唇色也是异样的妖娆鲜红,原本他还没多大感觉,被苏正卓这么提醒了下,他也居然不易察觉的咽了下口水,紧跟着察觉到自己的喉结明显滑动了下,心头那点星星之火早已跟着蠢蠢欲动起来。 “那你又怎么保证你的定力就会比我好?”唐绪江看了一眼旁边的苏正卓反驳道,还是坐在床沿边的椅子上如如不动。 “既然你我都不放心对方,那干脆一起守夜吧,互相监督。”唐绪江思考了下接着提议道。 苏正卓没有再做声,明显也是同意了唐绪江的提议。 两人并排坐着,各不做声。 快到凌晨三点多,周遭寂静无声,唐绪江生平还是头一遭像白天时过得如此惊心动魄,眼下守着守着不知不觉中就打起了瞌睡。 直到觉得病房里似乎有点声响,他一激灵就醒了过来。 果然,还在睡梦中的程宜宁正不太舒服的翻动着身子,而且似乎还在呢喃不清的说着什么。 “宜宁,你怎么了?”唐绪江轻声问道,他话音刚落,苏正卓却是拿了条湿毛巾过来,在唐绪江的注视下把那条湿毛巾往程宜宁的一侧脸颊上敷去。 大概是沾了湿毛巾的凉意,程宜宁这才呷了下干渴的嘴,眉梢微蹙,继续呢喃说着什么。 唐绪江看出睡梦中的程宜宁难受的可以,他怕她多半是陷入了没有尽头的噩梦中,眼下便俯身下去,继续轻声喊道,“宜宁,醒醒?” 他这么喊了好几声,原本还在昏睡中的程宜宁果然是睁眼醒了过来。 “绪江?”她看到正上方的唐绪江,不甚清醒的喊了一声。 “我在,已经没事了。”唐绪江说时也莫名的舒了口气。 “恩——”程宜宁咽了下干渴的嗓眼,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只不过下一秒她忽然快速摸索了下她自己的身上,又看了眼她自己正穿着医院里的统一病服,她这才一脸焦灼的问道,“我的衣服呢?” “你衣服上都是血渍,护工阿姨给你换的,应该拿去洗了吧?”唐绪江一脸如常的应道。 “我衣服上还有东西,绪江,你赶紧帮我把护工阿姨找回来——”前一刻看着还怏怏无力的程宜宁忽然毫无预料的坐了起来,无比紧张的问道。 “你的东西——”原本站在床尾那边的苏正卓说时从裤袋里掏了支黑色的笔出来,说时已经走回到床头那边,把笔递给了程宜宁。 “没有碰水损坏掉吧?”程宜宁接过去时心神不宁的问道。 “没有。”苏正卓面无表情的应道。 程宜宁接过去后就发紧的拽在手心里。 唐绪江自然也看出程宜宁手上的无非是录音笔,回想了下先前被警察带走的那一帮人不过是打手而已,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程宜宁额上的伤处明显就是那个已经逃匿的真凶犯下的,想必先前程宜宁和那个真凶是有过交涉的,他略一回想就想通了程宜宁这个冒险决定的缘由,可是如若不是苏正卓先赶在他前面一步过去拖延着时间,兴许她就不是额头受伤这么简单了。 想到这时,唐绪江便开口问道,“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只身一人先过去的?”他说时脸色也难得沉了下来。 “恩。”程宜宁也没有否认,含糊的应了一声后便恹恹的靠回到了床头上,似乎并不愿意和唐绪江多说下去。 唐绪江像是努力克制着他自己心头莫名上来的怒意,半晌后才重新开口问道,“谁做的?”向来温润的脸上居然也面露杀气起来。 “这是我的私事,有了这个录音笔以后就没有问题了。绪江,你不用担心。”程宜宁知道若是被唐绪江知晓后,凭着他随性的行事作风,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新的事情,眼下就不假思索的回绝了。 她自己说完后又把滑落在被子上的湿毛巾拿回来,无比随意的捂在滚烫的脸颊上,借此汲取下少的可怜的凉意。 她愈是想要努力克制摒弃杂念,心头那团没有缘由的烈火却是愈烧愈旺。那些从未有过的*发疯似的在她脑海里乱窜着,真实鲜活的仿佛是她自己心里最深处的冲动,恨不得下一秒就要放纵了自己的*。 那片铺天盖地的热意汪洋接连涌了上来,她觉得自己的脸上正在不可思议的灼烧起来。 “我想睡了——你们先回去吧——”她知道着自己的理智在一点点的流逝着,而且也不确定早已薄弱的意志会不会完全动摇消散掉,说时继续用那毛巾死死捂着她自己的脸颊,仿佛这样才能遮盖一些她自己的丑态。 就这一会的功夫,她的脸上已经可怕的涨红起来,就连微露在外的脖颈上也已经可疑的泛红起来,虽然声音压的极轻,还带着点努力压抑的颤音,拿着毛巾的手背却是握的极为用力,本就削瘦的手背看着愈发青筋现起。 唐绪江脑海里闪过苏正卓先前说的化验残留物的事情,眼下见着程宜宁的样子,心头多多少少也知道程宜宁定然是被灌了药物才会这样,才一想到这个事实,他就不受控制的握紧了拳头。 可是除此之外,他甚至找不到一点解决的法子。 “我——要不去喊医生过来看下——”他听到自己一字一句的出口问道。 “也没什么其他的方法,等到明天就没事了,我们先走吧。”苏正卓看出程宜宁已经难受之极,眼下他和唐绪江在这里,只会加速动摇她的心志,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会成为她清醒后的难堪,他说完后便转身往外面走去了。 唐绪江看了眼病床上的程宜宁,他咬咬牙便也大步朝外面走去,刚走出了病房他就顺手把病房门给关上了。 好不容易等到苏正卓和唐绪江都已经出去了,程宜宁这才一把掀开被子,她是急于想找杯冷水灌下去,可是视线范围内根本没有看到水杯的影子,她便跌跌撞撞的跑到浴室里去了,随即拧开盥洗台上的水龙头,不管不顾的就把冷水往她自己脸上泼去,沾了那点冰冷的寒意,她才觉得找回来一点仅剩不多的理智。 她怕自己会继续神志不清发昏下去,又低头掬了冷水无比迅速的喝了下去,想要借此来浇灭一点心头那可耻的*。 也不知道灌了多少冷水下去,察觉到体内那骤然燃起的*好不容易被压制了一些下去,她这才颓然的关上水龙头,体力不支的瘫坐了下去。 她原本就失血过多身体颇为虚弱,加上刚才这么一折腾,便愈发觉得头昏眼花起来。眼下迷迷糊糊的靠坐下去,伸手探触到墙壁上的瓷砖还有点凉意,她便刻意的把脸颊贴在了瓷砖上,努力的汲取着那点微弱的凉意。 唐绪江和苏正卓从病房里出来后也并未走远。 苏正卓的视线依旧望向程宜宁病房的门口,没一会就掏出烟来点上了。 “给我一支。”唐绪江开口说道。 苏正卓便又掏出烟盒,唐绪江伸手过去拿了一支出来,又靠前凑近了点苏正卓,就着苏正卓手上那支烟的星火,用力吸了一口,他的那支烟便也立马点燃了。 只不过,下一秒他便不受控制的狂咳了起来。 “第一次?”苏正卓波澜不惊的看着面前狂咳的唐绪江,一脸了然的问道,说完后又自顾自的吸了一口,缓慢且悠长的吞吐出来。 “恩。”唐绪江好不容易平息住汹涌狂咳的冲动,应了一声后随即又接着去吸了一口。 有过刚才的经验,他这次吸了一口,倒是没有再剧咳起来。 深夜的过道人烟稀少,这倒是给抽烟的两人提供了便利。 苏正卓抽的极快,没一会又掏出第二支点上去。 “你的烟瘾似乎挺大的?”唐绪江又吸了一口后开口问道,他还不会吐烟,一说话大半的烟雾都是自他口中消散掉了。 “一般。烟是个好东西。”苏正卓不以为然的应道,视线却是依旧朝程宜宁的病房那边看去。 等到苏正卓的一包烟都吸完了,原本昏暗的天色也跟着渐亮起来。 第二天唐绪江和苏正卓到病房里的时候,程宜宁还昏睡在浴室里的角落上,额头上原本包扎着的纱布沾水濡湿,隐有点血迹渗透出来,虽然脸上还有点潮红,不过看起来药性已经消退掉了。 她再住一天就出院了。 还是唐绪江帮她办的出院手续。 把程宜宁送回到住处后,唐绪江立马就出去采购了一趟。 不过这次他自己倒是多留了个心眼,趁着开门时问程宜宁拿钥匙的机会,他自己出去时就去多配了把备用钥匙。 程宜宁在医院里休息了两天,她就已经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回到住处后她就迫不及待的去洗澡了。 洗好澡后程宜宁打了个电话给周小蕾,问她要了李晓嫒的邮箱和手机号码。 “你躲她还来不及,干嘛还去招惹她?”周小蕾在电话那端不解的问道。 “谈不上招惹,算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程宜宁如实应道。 “好吧,反正她要是阴阳怪气的过来暗示我,老娘就装作完全听不懂的样子好了。”周小蕾显然是期待这一天许久了,眼下颇为愉悦的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程宜宁打开自己的邮箱,把录音笔里的声音刻录成文件发送到李晓嫒的邮箱后,这才发了条短信给李晓嫒。 “今晚之前让宜琳回去,要不然我也不确定这份东西会不会出现在纪。委。监。察厅的网站上,你爸爸这么爱惜名誉,想必是会很反感接受任何形式的调查的。” 程宜宁的短信发出没一会,李晓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看也未看就把手机关机了,之后看着电脑桌上的录音笔沉思起来。 这笔还是苏正卓递给她的——程宜宁刚想到这个念头,不知为何又有点心事重重起来。 “有没有煮好午餐了?”卧室门口忽然响起唐绪江灿烂的招呼,程宜宁蓦地受惊吓了一跳,快速的关掉了她自己的邮箱页面,继而下意识的去拍了下她自己的胸口。 “太后,古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俩这才半天不见用不着如此激动!”唐绪江说时怡然自得的放下手上的四大袋东西。 “你都买什么了?”程宜宁被唐绪江手上满满拎着的东西给惊呆了,说完后便朝唐绪江走了过去,随即她就看到了里面琳琅满目的东西。 什么的红枣阿胶核桃之类的也就算了,她居然在其中一大包里面看到了十全大补丸和汇仁肾宝还有虫草鹿鞭丸什么的保健品,程宜宁才看了一眼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61章 “你买这些干什么?”程宜宁炯炯有神的问道。 “当然是吃的。”唐绪江不以为然的应道。 “我又用不着吃这些,你买这么多干什么?”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回道。 “我夜观天象琢磨了下你的综合表现,觉得你肾虚的概率颇高,反正都是些进补的补品而已,多吃无妨,用不着大惊小怪。”唐绪江一脸无感的应道。 “我用不着吃这些,要吃你自己拿回去吃!”程宜宁没有商量余地的应道。 “小爷我这把如狼似虎的年纪,不吃这些就已经够呛的了,难道你真舍得让我长夜漫漫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唐绪江说时给程宜宁翻了个大白眼。 程宜宁才听了几句唐绪江这厮颇有内涵的话语,而且见着他又颇为欣赏的瞄了下他自己修长的双手,她无端又是恶寒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这么贵的滋补药材,还是不要浪费在我身上了——” “又用不着你掏腰包,小爷本着和谐社会人道主义的原则才关怀你一把,你现在不需要又不代表将来不需要,反正这些补药的保质期都是好几年的,先放着有备无患。”唐绪江说完后便不由分说的把那一大袋东西放到房间里的柜子上。 “你爱放这里就放这里吧,反正我是不会吃的!” 程宜宁压根想不明白唐绪江这厮脑袋里稀奇古怪的都在想些什么,无力的看了下柜子上琳琅满目的补品,干脆拎起旁边另外一个塑料袋里的食材往厨房间走去。 程宜宁刚从卧室里走出去,就听到身后传来唐绪江的声音。 “总共花费四千八百二十元,就算是接下来这两个月的伙食费了。” “什么?”程宜宁错愕的转身,不可思议的发问道。 “超市消费四百二十元,药店消费四千四百元,我以为凭我们两的信任,是用不着留购物底单的。”唐绪江一本正经的汇报道。 “这么贵的补药,谁让你买的,赶紧给我拿去退掉!”程宜宁说时早已放下手上拎着的食材,疾步走回到卧室里把桌上的那一大袋东西拎出来塞到唐绪江手里。 “又不一定好退的——”唐绪江看出程宜宁是来真的,这才颇为无奈的应道。 “那你告诉我在哪个药店买的,把底单给我,我去退。”程宜宁想着唐绪江爱面子干不出这种事,眼下继续追问道。 “好吧,我自己去退吧,那你好歹让我吃了午饭回去顺路时再退吧。”唐绪江可怜兮兮的央求道。 “那你自己说话算话——”被程宜宁和唐绪江这么用劲塞搪了一会,原本就被包装盒撑的很开的塑料袋居然也有裂开的迹象,程宜宁干脆把塑料袋拿掉,把那好几盒碍眼的补品放到餐桌上,这才重新拎回地上的食材往厨房里走去。 李晓嫒周六难得在家,陪刘莉吃了早餐打算出去。 “你爸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刘莉人到中年,皮肤保养的极好,身材窈窕,光看背影的话是根本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的。这点来说,李晓嫒倒是遗传了她的优点。 “现在政策严了,做出格了很容易被举报,爸肯定也得做做样子的。”李晓嫒不以为然的应道。 “你爸因为公务不着家也就算了,那你说说晓昊他也不着家,我真是被他给气死了——”刘莉说时又把手里的杯盖放了回去,无奈的发牢骚起来。 “妈,趁我不在又说我坏话了!”刘莉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爽朗的声音,随即李晓昊就吊儿郎当的走了进来。 “都毕业一年多了,你爸给你安排这么好的岗位都不去上班,整天游手好闲的像个什么样?”刘莉难得逮到李晓昊回家一趟,立马抓紧机会教育起来。 第42节 “怎么姐在外面就没关系,我几天没回家就是游手好闲了?妈你可不不能这么偏心下去!”李晓昊不服气的应道,说时随手从那矮几上抓了把腰果在手心里,身子懒洋洋的靠后坐着,将那腰果随意的往自己的口中投掷过去,也有几颗没投准的,立马就洒落到了地毯上去。 “你和我能比吗?至少哪天等你有能力经济独立了再来拉上我?”李晓嫒看李晓昊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了,她原本是拿了手包准备出去的,眼下想着多说李晓昊几句,便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面露不悦的说道。 “要是被你爸看到你和女孩子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的,看你爸不打断你的腿!”刘莉不比李胜荣在家时的威严,即便教训子女起来,随口都是你爸怎么怎么的,她自己是压根震慑不住这对儿女的。 “妈,我好歹也是到了谈恋爱的年纪了,和女朋友亲个嘴怎么了!”李晓昊知道刘莉指的前阵子在市民广场那边撞见自己和程宜琳在一起的场景,两年多来,他女朋友换了不知道有几个,不过最近又和程宜琳在一起了,毕竟看来看去还是程宜琳顺眼点,想到这时他便漫不经心的应道。 “女朋友?就程竟兴那个小女儿?她配入我们的家门吗?”李晓嫒鼻翼里冷哼了一声,明显冷笑起来。 “晓昊,你谈恋爱妈不反对,不过你怎么会和程竟兴家的女儿搅和在一起呢,两年前他的公司毫无迹象的破产在这里还传了一阵笑话呢,妈也不是指你一定要找个家世对等的人家,可是起码不要找他这样潦倒的人家吧?”被李晓嫒这么一提醒,刘莉也端了脸色立马给李晓昊打预防针起来。 李晓昊无动于衷的继续投掷着那几颗腰果,直到把手心剩余的几颗都投光了,他这才懒散的开口问道,“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用得着这么势利吗?” 问归问,那视线却是望向了坐在外侧的李晓嫒。 李晓嫒刚准备应话,察觉到手包里的手机有短信提示声,她便打开手包拿出手机看了下,只不过下一秒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随手把手包放在沙发上,拿着手机疾步朝外面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开始去拨短信上面的陌生号码。 只不过那边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关机的提示声,李晓嫒愤慨的握紧了手机,她是没有预料到程宜宁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招。 虽然她轻敌在前,不过凭着父亲在当地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影响力和人脉,李晓嫒心头并没有把程宜宁的警告放在心上。 “爸,你回来了?”李晓嫒抬头时察觉到李胜荣刚从车子里走下来,她此时还站在大门口处,下意识的把手机握在手心放在腰侧,不露声色的打招呼起来。 “瞧你干的好事!”李胜荣刚从车里下来就疾步朝里面走过来,一边大声呵斥道。他是天生的国字脸,身材颇为肥胖,此时这样满脸怒容的便格外显得得凶相毕露。 “爸,发生什么事了?”李晓嫒心头莫名咯噔了一下,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问道。 李胜荣脚步迅速,没一会就走到了门口处,李晓嫒觉得面前人影一晃,便也继续佯装镇定的朝李胜荣看去。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下一秒站在门口处的李晓嫒只觉得脸上立马传来火辣的痛觉,她被那股大力道扇的脚步也止不住朝后面踉跄了下。 “瞧瞧你干的蠢事,人家都已经寄资料到我的办公室了!”李胜荣刚走近随手就甩了李晓嫒一个巴掌,原本还在里面喝茶的刘莉带到猝不及防的惊呼了一声,下一秒早已起来朝李胜荣跑了过来,忙不迭的劝了起来,“胜荣,你打晓嫒做什么? “你自己去问她都干了什么蠢事!”李胜荣怒不可遏的呵斥道,右手发抖着像是随时都会再扇李晓嫒一个巴掌。 他知道晓昊就是不学无术的料,一直以来都花大代价培养女儿李晓嫒,她想出国便给她安排好国外的学校,她想回来便又给她安排到手上人脉资源最优渥的银行里面,而且凭着他的能耐,再过半年等到副行长退下,他是有意要把李晓嫒推上去的。 他自己临近退休,以前的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没想到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收到了个匿名寄的u盘,他插到电脑上耐着性子听完了整个录音过程,毕竟里面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他便准备把u盘拔掉,未料到后面继续传来新的声响,竟然是他在别处的现场录音,里面的交谈内容虽然颇为隐秘,若是要真的被举报上去顺藤摸瓜查下去的话,那还了得。 他这么一想,居然也滩出了一身的冷汗,顾不得没下班,就让司机赶紧送自己回来了。眼下回来一看到李晓嫒,便觉得怒火燃烧起来。 “晓嫒,你到底干了什么事惹你爸生气了?”这个家里刘莉也没有话语权,眼下她生怕李胜荣在动怒起来,早已恨铁不成钢的暗示李晓嫒赶紧服软认个错。 从小到大,李胜荣虽然在教育上严厉了点,不过这样迎面扇她还是第一次,李晓嫒弯身从地上捡回了手机后便低头看地,没有服软也没有认错。 “胜荣,你跟自家孩子置什么气?”刘莉知道晓嫒的脾性随他爸,眼下要她先认错也是没影的事,便又轻声细语的劝李胜荣起来。 刘莉平常也就是约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太太打个牌什么的,李胜荣并不想和她多说细节,想起那张u盘下面附着的纸条警告,眼下他便冷言说道,“不管对方提什么要求都给我无条件服从,这件事情要是处理不好这个家你就别回来了!” 说完后他便大步朝里面走去,刘莉已经过了好多年安逸的日子,眼下陡然间看到李胜荣这幅凶相毕露的样子,她也是吓得心惊肉跳的,“你爸也就是在气头上而已,等他消气了你再和他认个错吧,我先去看下他怎么样了,你自己去找个冰块敷下脸。”刘莉说完后便心神不宁的朝里面走去。 “哟,你不是一直自诩是爸的门面工程嘛,怎么也会做出什么糊涂事让爸生气呢?”自始至终都一脸无感的坐在沙发那边看热闹的李晓昊这才没好气的讥笑道。 李晓嫒冷眼瞪了他一眼,走到沙发那边拿回手包就打算往外面走去。 “这个月没零花钱了,给我两万。”李晓昊突然伸出手来说道。 “上回已经是最后一次了!”李晓嫒无动于衷的应道。 “一家人说最后一次多伤感情,要是老爸知道我这毒瘾的不良习惯还是因为你才沾上的,不知道老爸会有什么反应?”李晓昊看出李晓嫒的态度,说时懒洋洋的起来打算是往里面走去。 “当初我是让你给程宜琳的,谁让你去碰的?”为了这事,李晓嫒已经被李晓昊不知道压榨多少次了,眼下她也不敢大声喊道,不过还是咬牙切齿的问道。 “年轻人嘛,好奇总是难免的,谁知道一碰就戒不了,姐,就这一次你再通融下。”李晓昊看出李晓嫒拿他没办法,便又转身笑嘻嘻的说道。 “你自己说的,最后一次,待会我转给你。下次你要是再拿这事要挟我,你要说就去爸面前说去!”李晓嫒恨恨的说完后这才转身往外面走去,她一直走到院子那边坐进了自己的车内,想起刚才自己失脸被李胜荣扇的一巴掌和李胜荣的警告,她无处泄恨,十指死命的握在方向盘上,上面的真皮盘套居然也被她扲的陷了下去。 程宜宁出院的时候苏正卓并没有出现,他忙手上的事情去了。 等到要紧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他又从公司里出来了,兜兜转转的还是开到了程宜宁住的楼下那边。 他在车里呆了好一会,这才从车里下来往电梯那边走去。 唐绪江赖着脸皮蹭了午饭,本来还想休息一会再走的,未料到程宜宁还是一心惦记着去药店退药的事情。 “你要是不想去退,把地址和小票给我,我自己去退。”程宜宁手头本来也算不上很宽裕,对唐绪江这种无概念花钱的做法自然看不顺眼,刚吃好午饭她便开口说道。 “我算是服了你——”唐绪江压根没想到真的要去退货,不过他刚嘀咕了一句,看到程宜宁没好气的朝自己看了一眼,他便狗腿的拎起了那几盒补药,说道,“太后,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劳烦你,小的去办就好了。” 唐绪江说完后颇为无奈的从程宜宁的住处走了出来,进了电梯后他对着电梯里的镜子里照了下,确定拎着药盒的自己还是帅的掉渣,脸上这才重新灿烂回去。 直到电梯打开,唐绪江刚从电梯里出来,看到迎面准备进来的苏正卓,他便开口说道,“苏先生!” “唐先生!”苏正卓客套的回应了一句,下一秒视线避不可避的落在了唐绪江手上的汇仁肾宝还有牛鞭丸什么的补药上。 “宜宁就是瞎操心,非得要我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小爷我身体这么好,用得着进补么?”唐绪江也留意到苏正卓探究且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即一脸傲娇的吐槽道。 ☆、第62章 “宜宁既然会有这个隐虑,看起来唐先生的身体底子似乎不是很好。”苏正卓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句,说完后就继续按了电梯走了进去。 “开玩笑!小爷我的身体底子怎么会不好呢,随手一百个俯卧撑都不带喘气的——”唐绪江不屑的扯了下嘴角,可是随即那电梯门就在他面前合了上去。 也不知道苏正卓有没有听到他最后的那句,唐绪江朝电梯门的方向翻了个大白眼,这才拎着那几盒补品往外面走去,他自然是懒得去药店退单的,原本开了车门随手放到副驾上,转念一想程宜宁偶尔还会搭下他的顺风车,他怕程宜宁看到又要没完没了的追着去退单,便又把那几盒东西拎到了后备箱里去。 苏正卓一直坐电梯到程宜宁的住处门外,那大门如他所料紧闭着,他下意识的抬手去敲门,只是那手刚抬到一半,便又放了回去。 毕竟,以他现在的立场,和程宜宁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楼道上的窗户没有关紧,寒风盘旋过来打在脸上如刀割,他却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冷意,靠在那冰冷的大门上,下意识的掏出烟来点上。 那风刮得大门也有点震动起来,他一连点了好几次才把手上的烟点着。 直到快抽了大半包后,他这才转身朝电梯那边走回去了。 程宜宁傍晚的时候就接到了程竟兴的电话。 “宜宁,宜琳难得回家了,咱们都两年没吃过一顿团圆饭了,晚上回家里吃饭吧?”程竟兴在电话那头无比期待的询问起来。 “爸——我这几天正好出差去了,还要好几天才回来,你们自己吃吧。”程宜宁听到程竟兴的电话心头莫名放心了回去,她并不想和程宜琳有过多交集,眼下便找借口回绝掉了。 “这样——”程竟兴明显惋惜的叹了口气,临挂电话前又交代起来,“现在天气冷,出差在外衣服要穿暖,不要冻感冒了——” “爸,我知道了,你最近身体还好吗?”程宜宁听得鼻翼发酸起来,她轻咳了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听起来轻快一些。 “还好,你不用担心。”程竟兴在电话那头应道。 “那就好。” 程宜宁再聊几句就挂了电话,起来走到半身镜那边看了眼她自己额头上的伤处。 医生嘱咐过两天就重新包扎下,她自己回来洗头时不小心碰水了,上面的白色胶布粘性也变差了一些,她稍微碰触了下,其中一角便掉落了下来,她便干脆把上面的纱布扯掉,又从唐绪江买过来的药袋里拿了碘酒出来,给伤处抹了一遍后贴了张创口贴上去,她又把刘海放下来,乍一看倒是也不怎么看得出来额头上的伤处了。 明天再休息一天,差不多应该可以去上班了。程宜宁对着镜子心想道。 等到下周一的时候,程宜宁就回去上班了。 临近年末,a市毫无预兆的迎来前所未有的大雪,好在程宜宁住的地方离办公室很近,她干脆穿了厚实的雪地靴走路去上班了。 唐绪江看到她的时候明显惊讶的很,随即直勾勾的盯着她的额头看,程宜宁轻咳了下说道,“唐绪江,你没看过创可贴吗?” “创可贴我是看过,就是没看过若隐若现藏在刘海下的创口贴,比平常看到的要顺眼一点,怪不得这年代很多美女不穿露。胸装改穿透视装了,原来道理是一样一样的。”唐绪江颇有心得的总结道。 程宜宁无视他的脑洞大开,直接就往她自己的位置那边走去。 毕竟翘了几天的班,刚回去后程宜宁手上的事情也不少,一天倒是过得也快。 临近下班时同事小王又无比激动的汇报道,“宜宁,先前那个下过试单的公司又下单了,这次是直接高柜送到港口,要是这么个形势发展下去,新客户的单量就不用愁了!” “苏正卓这是要买一个高柜的家具送给谁?”唐绪江此时正好走到程宜宁的办公室门口,听到小王的汇报后他便没好气的插了一句。 “唐总,原来你认识对方单位的?”小王说时一脸的不可思议。 “谈不上认识不认识,以后这家公司的所有邮件都抄送下给我和宜宁。”唐绪江说时又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程宜宁,继续出声问了一句,“苏正卓的单子你敢不敢接?” “有什么不敢的,都是下单给工厂而已。”程宜宁寡淡的应了一句后就回到她自己的位置上,随意浏览上面的邮件起来。 “由你吧,懒得做的话也无所谓,反正咱也不缺订单。”唐绪江随□□代了下,见着程宜宁一脸平静的看着电脑屏幕,他原本还想补充一句的,不过最终还是抽动了下嘴角就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难得遇到个下雪天,其余的同事一到点就迫不及待的下班回去了。 唐绪江过来的时候程宜宁也刚收拾好桌面。 “为了庆祝下雪天,晚上陪我去吃火锅吧。算了,火锅太杂也不好吃,你想吃什么?” 唐绪江一个人自言自语起来。 “我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去吃吧。”程宜宁自然看出唐绪江的心思,她也不愿意一直和他这样拖延下去浪费他的时间,眼下就不假思索的回绝了。 “既然没胃口,那就出去陪我打雪仗吧!正好让你运动消耗下积累的脂肪。”唐绪江倒像是就等程宜宁说出这句话,他自己说完就已经先走在了前面。 程宜宁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 两人从大厦里出来后,夜色其实已经暗了下去,不过衬着外面的白雪皑皑,即便是临近夜幕还是反常的亮堂起来。 停车场那边因为车来车往的,积雪并不多,唐绪江倒是会找地方,直接走到停车场对面绿化带的空地上,饶有兴致的堆雪人起来。 “你先前不是在加拿大念的大学吗?按道理那边气候多雪天,你怎么像是没玩过似的?”程宜宁没料到唐绪江这么个大男人居然还饶有兴致的堆起了雪人,随口问了起来。 “前提是那也得有人陪我玩啊!”唐绪江说时把手上捏的硬实的雪球放在雪地里翻滚起来,没一会他手上的小球就被翻滚成了一个大雪球。 程宜宁见着他这样乐此不疲的去堆雪球,她在一旁被冷风刮的瑟瑟发抖,干脆也学唐绪江去滚雪球起来。 幸而这会下班过往的行人已经少的可怜,两人在那片空地上堆雪人也没有人过来打搅。 大概过了半小时后,唐绪江把手上的好几个大雪球凑到一起,拍拍打打的就堆起了雪人的大身子,又把最后一个雪球放在最上方,就当是雪人的脑袋了,歪咧咧的立在那里。 “还不错吧?”唐绪江显然对自己的作品颇为满意。 “还要再完善下。”程宜宁说时弯身下去,凑到雪人的脑袋上用手指随意抠了几下,就把雪人的眼睛嘴巴弄出来了。 “宜宁——”原本站直回去的唐绪江忽然单膝跪地,程宜宁闻言狐疑的转身望过去。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他说时手上变魔法似的掏出一颗钻戒,在雪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程宜宁原本轻放在雪人脑袋上的右手无意识的抽回来,那雪人的脑袋本来就是闲闲的倚在那里的,被她这么无心带了一下,立马就摔落在地,化成了很多零散的小雪团,她这样弯着身子,有些雪花便飞进了她的脖颈里,而她像是一点都没察觉到冷意似的。 “绪江——对不起——”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像是漏气似的,断断续续的,不过还是完整的说了出来。 “为什么?”唐绪江随即不解的追问起来。 “绪江,我不单结过婚,而且——我还流产过,我配不上你,以后——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地上的雪光太强,刺的她眼睛生疼生疼的,她说这时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唐绪江的反应。 第43节 “流产?”唐绪江先前听程宜宁提过离婚的事,不过流产还是头一回听说,他问归问还是保持着刚掏出戒指时的姿势。 “恩——”程宜宁艰难的点了下脑袋,“很抱歉我一直没有和你提起这事——我自己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敢去面对流产的事情,对不起——”她知道自己眼下说的这些对于唐绪江无异于重磅炸弹,可是这些都是她要去面对的,不管早晚,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苏正卓知不知道你流产的事情?”唐绪江缓慢的把戒指藏回到口袋里,脸色阴沉的可以。 “他——应该不知道吧,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不是吗?”她说时勉强朝他扯了个笑脸出来。 天气太冷,冻得她的脸都僵麻掉了,她甚至不能随心所欲的朝他露个笑脸出来。 “你就为了这么点屁大的事情就走不出来了?老子压根不在意这些东西,照你这意思,难道那些流过产离过婚的人一辈子都不用结婚了?”唐绪江忽然大声反问道,因为呼吸急促,他的前面立马呵气氤氲出一片白雾。 “绪江,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可是上一段婚姻我投入了太多,甚至差不多把自己的心都掏空了,现在的我就是个空心人,我不值得你再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下去,你会遇到更好的人过这一生的——”程宜宁缓慢的说道,一字一句,都像是耗尽她的气力才说出来似的。 “会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不是你说了算的!”他像是深呼吸了好一会,努力按捺住心头的怒意,依旧沉着脸色说道。 “绪江,你知道吗——你出现的那段时光是我生命里最难熬的一阶段,不管我碰到什么困难,你都会无条件的第一时间出现,我怕越拖下去,我会把这样无条件的依赖当成习惯,你没有欠我什么,也没必要为我付出那么多。”她说完后终于不再看他,随手从雪地上拎回了包,就往她自己的小区方向疾步走去。 “程宜宁,既然是老子先提出来追你的,要不要放手也是老子的事情!”唐绪江站在原地愣了一小会,这才冲着程宜宁的背影大声喊道。 苏正卓上了半天班就开车离开了公司。 这段时日他的失眠症愈发严重,甚至于吃双倍剂量的安定片下去都没有起作用。他把车子开到了程宜宁现在上班的办公楼下,在最远处的停车位那边停好车子,这才靠在座椅上小憩了起来。 上次打斗时他的手臂被刀锋带到,到第二天才去缝针,拖延了这么久,手臂上的伤口处理起来便麻烦了一点,到现在还有点发炎着,被那伤处的炎症影响的缘故,他今天出门时还伴随着低烧的症状,连车内的暖气都没有什么效果。 他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息了半天,临到下班时这才把座椅调回去,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厦出口处的方向望去。 直到行人寂寥了,他才看到程宜宁和唐绪江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没一会就走到空地上,似乎堆起了雪人。 他没看一会又去掏出烟来点上。 他知道自己是无可救药的病了。 ☆、第63章 苏正卓坐在位置上看了好一会,见着唐绪江和程宜宁堆好了雪人,程宜宁又弯下去,多半是在修饰雪人的脑袋,没一会唐绪江却是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右手似乎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 这种场景,用不着多想,他就可以猜到远处的画面。 下一秒,那雪人的脑袋毫无预料的摔了下来,立马散起一地的小雪团。 隔了那么远,加上天色暗沉,他根本看不清楚唐绪江和程宜宁的表情,可是饶是如此,视线还是不受控制的朝那边望去。 没一会他便看到程宜宁转身朝前面大步走去,他看出她走的很急,那积雪太深,她脚上的靴子大半都没入积雪,她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深一步浅一步的继续朝前面走去。 没被行人走过的路段还好些,越是走到外面,路面上被行人踩过的地方带了冰霜的,其实是极易滑到的。 果然,她没走几分钟,他就带到她脚上一滑,身子跟着踉跄了下,好在随即就被她自己稳了回去。 他顾不得多想就开了车门站到马路上,被外面的雪花带到,他才察觉到外面的气温比想象中的还要低很多,他砰得一下关好车门,那车身上立马抖落下来好一些学花,只不过下一秒他却是又重新靠回到了车门上,并未追过去。 毕竟,他和她已经是毫无瓜葛的了。 程宜宁一直疾步走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才察觉到自己走的太快,居然还在冰天雪地中走出了一身的热汗,可是进屋没多久,那层热意又被零下几度的室温给浇灭了,加上出汗的缘故,背上黏糊糊的,她迫不及待的把外套脱下来,没想到里面也飘进去了好多雪花,沾了体温的热度,那点积雪早就融化了,连着里面的线衫也是颇为潮湿的。 程宜宁摸了下潮湿的线衫,拿了睡衣就迫不及待的去洗澡了。 先前在寒风中走太久,这会洗好澡出来时,她还是头重脚轻的厉害,她泡了杯热茶握在手心,仿佛这样才能把心头的杂念压制下去。 她就这样一直发呆着,直到觉得杯里的热茶都冷却了回去,她想着再去换杯热茶,外面却传来了敲门声。 程宜宁放下茶杯,有些狐疑的朝外面走去。 “宜宁,是我——”外面果然传来唐绪江的声音。 “你——早点回去吧?”程宜宁知道自己先前下一子讲的有些过激,不过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把她的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去说给唐绪江听,眼下她应了一句,依旧站在门口处,隔着紧闭的大门劝道。 “你先让我进去吧,刚才还没讲完,你让我进去把剩下的说完我就立马回去。”唐绪江在大门外难得一本正经的央求起来。 其实他手上是有备用钥匙的,不过他怕就这样开进去会吓着程宜宁,眼下依旧耐着性子呆在大门外。 “你自己说的,聊几句就回去。”平时唐绪江都和她嬉皮笑脸惯了,程宜宁一时间也狠不下心来让他在外面吹冷风,更何况她觉得既然都已经开了这个口,还不如一次性把事情都解决好,想到这时她有些迟疑的问道。 “恩。”唐绪江听出程宜宁有些动摇起来,自然是满口答应了。 果然,程宜宁下一秒就把大门打开了,门外的唐绪江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黑色外套上隐有白色的积雪,想必是在外面晃荡了很久的缘故。 程宜宁知道那积雪没一会就要融化,他刚进来,她就伸手快速的帮他掸了下身上的积雪。 “我肚子都已经饿得咕咕叫了,帮我下碗面,我们再谈可以吗?”唐绪江进来后随手把大衣脱了放在沙发上,不假思索的问道。 “那——也行吧——”有过先前雪中的交谈,此时再看一本正经的唐绪江,程宜宁居然有些莫名的不自在,眼下她也想不到更有说服力的说辞,唐绪江这样提议了下,她便干脆退到厨房里烧面去了。 其实她倒是希望那碗面烧的越慢越好,可是一切都如常,不管她把配料切的再慢,没多久滚烫的一碗面就烧好了。 也许这是她为他烧的最后一碗面了。 平心而论,她为他做的实在是太少太少。 程宜宁端出去时心头百感交集的想道。 唐绪江像是真的饿了,程宜宁端出去后他没一会就把满满的一碗面都解决掉了,连带着把汤底也喝的一干二净起来。 “宜宁,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亲自烧面给我吃让我觉得有家的气息的,你还是第一个。”他吃完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家人呢?”相识这么久,程宜宁知道唐绪江来头不小,不过对于他真正缄默其口的家世倒是了解不多,眼下她想了想还是问出口了。 “我和我哥都是私生子,从小我们的存在就是唐家的耻辱,我哥还好些,至少他出生的时候外界已经知道唐家有这么个私生子了,等到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干脆就直接把我送到国外去了,常年让保姆照顾着而已。甚至连唐家的家谱上都没有我的名字,我的存在与否对于他们来说毫无关系。”唐绪江说时脸上现出无比自嘲的神色。 “那——你妈呢?”程宜宁接触的范围内都没有如此难以置信的家庭关系,她继续费解的问道。 “我妈长年身体不好,等到我长大一些了,她会偶尔和我通个视频电话。我读大三的那年寒假本来是想准备回来看她的,没想到她没熬过那个冬天就走了——那个时候我哥克服重重阻力,刚接手我爸的公司,我知道他是很想让我妈看到他扬眉吐气的那一天,可惜我哥那时刚上去就因为决策失误引发公司的董事集体抗议,想必我妈就是因为这样才没熬过那个冬天的——”唐绪江一脸平静的说道,可是于那平静之中还是有几许淡淡的哀伤,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对上他的视线。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妈已经故去了——”程宜宁立马道歉起来,怪不得面前的唐绪江偶尔轻佻偶尔放浪形赅,先前她一直以为是他在国外生活多年,沾了国外开放的作风才会如此。 直至这一刻,她才看清他的内心,其实也不过是个孤独的小孩而已。 生离死别,自然是这世间最大的苦痛。 在那样的家庭里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用多想,他其间肯定也是经历了很多的苦楚的。 她才想到这个念头,心头不知何时为何揪的紧紧的,生怕还会自他口中说出什么未知的事情来。 “宜宁,你知道吗,上次我过来时吃了一碗你煮的面,那个时候我就想明白了,这辈子我一定要追到你。爱情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能够和喜欢的那个人一起生活,朝夕相处一起老去,就是这世上最大的福分。你既然已经和苏正卓离婚了,为什么就不能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唐绪江忽然收起那点淡淡的哀伤,转而咄咄逼人的发问道。 “绪江,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道理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程宜宁被他的视线逼的无处可看,干脆就往那空荡荡的碗沿上看去。 “你扪心自问,相识这么久以来,你如果真的对我毫无感觉的话,我也认了——可是如果哪怕你对我也有过一分一秒心动的时候,你为什么就不能遵循下自己内心的感受,放手让自己再爱一回?” “绪江,我不想耽搁你的时间。”她说时忽然抬起头来,直直的对上他的视线,神色坚定的看着他。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如果我说我能耽搁的起呢?要不我们就尝试着交往一阵子,如果再发觉不合适的话,我就心服口服的放手!人家谈恋爱都还有个起承转合的,你这二话不说就一棍子把我给打死了,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唐绪江说时还一脸的义愤填膺起来。 程宜宁本来还心事重重的,被他这么一搅合倒是毫无预兆的抽动了下嘴角。 “这就对了嘛,要是我们交往一阵子后真的觉得不合适,分手后也可以做朋友啊,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你自己说的,要是不合适的话就及时分手。”程宜宁轻声应道。她也说不清内心对唐绪江的感觉,也许是当年喜欢苏正卓过于一头脑热了,导致她现在怎么样都找不回来当年心情澎湃的感觉了。 也许是她已经过了懵懂痴恋的年龄,也许是这几年的家庭变故和社会经历的沉淀,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察觉到她的真心也被自己一点点的深藏起来,轻易是不给他人相看的。 宁愿就这样暗无天日的掖着捂着,至少她是不会再受伤的了。 可是先前听到身后唐绪江的声音,她原以为自己硬着心肠说完离开就会没事的,可是回到这里她满腹心思都在想着此时的唐绪江会在做什么想什么。 那些满满的念头将她扰的坐立不安。 “本来就是嘛,那就这么说定了,有人追是好事,谈个恋爱而已,放轻松点,你别整的我逼。良。为。娼似的——”唐绪江见着程宜宁好不容易让了一步,前一刻还奄奄一息的这会立马鲜活回去,心情大好的打趣起来。 程宜宁知道他又满血复活回到平常不正经的老样子了,眼下干脆无视他的信口拈来。 两人说开了,程宜宁再看到唐绪江倒也没有觉着不自在了。 第二天傍晚唐绪江就下班准时约程宜宁出去了。 “晚上你想看什么电影?”照唐绪江这意思,那些小情侣干的事情他自然也是都要照做的。 “我随意吧。”程宜宁随口应道。 到了电影院那边,唐绪江排队去了,里面的暖气太足有些闷热,程宜宁便站在外面的走廊看着那些海报发起呆来。 不过没一会她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哟,你不是出差去了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程宜琳旁边还有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年轻,勾结搭背的,她说时把放在她自己肩侧的胳膊甩了下来,走到程宜宁面前阴阳怪气的问道。 “还是说——咱们现在这个家一清二白的,你压根就不想回去,害得妈昨晚还特意为你做了一满桌你爱吃的菜——”程宜琳无比嚣张的问道。 程宜宁并不想和程宜琳有任何纠葛,她看了一眼程宜琳就想往唐绪江那边走去,只不过还没走出去几步,身上的外套就被程宜琳拉住了,她奋力朝她甩去,程宜琳却是愈发拉得更紧,她这才转身用劲扯去,未料到程宜琳突然毫无预兆的松手,程宜宁一个不备踉跄了下,地上的瓷砖太滑,她手上的力道又用的太过,程宜宁没后退几步又碰到后面的绿化盆栽,只听得哐当声响,那绿化盆栽也被她撞得一起摔倒在地。 程宜琳和那一群小年轻哄笑了下,早已从这里走了出去。 “有没有事?”程宜宁自己正要撑着站起来,视线里忽然跃入了苏正卓的身影,面色阴沉。 “要不送你去医院里看下?”他是一路跟着程宜宁过来的,不过也就远远的站着,看到程宜琳过来时他就已经疾步过来了,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他顾及着程宜宁特殊的身体状况,甚至顾不得先去教训程宜琳,早已一脸紧张的问道。 程宜宁看也未看就拼尽力气甩开了他的手心,刚起来就想要走回到里面去。 “都说前几个月容易出状况,你还是去医院里检查下吧?”他回想起方才程宜宁这一跤摔得力道有点大,继续不太自然的开口问道。 ☆、第64章 “什么前几个月?”程宜宁潜意识里压根不想搭理苏正卓,直到耳间听到苏正卓无比奇怪跳跃的言论,她这才冷脸问道。 “你——不是怀孕了吗?应该——有几个月了吧?”苏正卓应时还朝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上看了一眼,随即快速的转移视线,脸上居然微不可微的窘迫起来,还带有一丝难以言语的逃离之意。 和苏正卓相识以来,程宜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苏正卓。 “你才怀孕了!”程宜宁怎么也没想到向来古板的苏正卓居然会想象力丰富到她莫名其妙的怀孕了,而且毫无疑问让她怀孕的对象还是唐绪江,怪不得先前有好几次遇上她和唐绪江在一起时,他都是欲言又止神色莫名的样子,就连着那次送货物到院子里,她刚爬上那货车就被他不由分说的抱了下来,而且还被他言辞闪烁的说了一顿。 她那会就听得云里雾里的,只当是他脾性大阴晴不定的缘故。 原来一直当她是孕妇的缘故,她无故觉得恼怒的可以,口不择言下胡乱应了一句,这才转身往里面走去。 “你没怀孕?”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浑身都还处在听到程宜宁那句否认反应后的余震里,不过即便是余震,却也是好的。 第44节 苏正卓还站在原地,话音刚落,程宜宁就已经走远了去。 他看着她顾自远去的背影,里面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线打在她的背影上,光线变换间,她的背影偶尔正好落在暗黑的光影里,看得并不太分明,饶是如此,他还是入定了似的朝她离去的方向看去,没一会,他便察觉到身上接连不断的涌了热意出来,手心、心头一瞬间就热烘烘的,仿佛是要把这个冬天积攒下来的寒意瞬间就要驱赶殆尽。 程宜宁走到里面后,就朝售票台前面的队伍那边走去,大概是去找唐绪江去了,而他一个人立在影院的入口处,脸上原本是一脸的错愕,随即又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就连折磨他这么久时日的头痛症状居然也不可思议的缓解了不少。 苏正卓并没有继续往里面追去,反倒转身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那影院在这边商场的顶楼,中间是和对面大厦连接的露天通道,寒风凛冽,加上位置在高层,连着风势都被卷带着格外的猛烈野蛮,鲜少会有行人站在那露天通道上吹冷风,偶有几个行人路过,也是哆哆嗦嗦脚步迅疾的。 他一直走到那露天通道上,被外面的冷风一灌,刚才手心蔓延上来的热意才消退了一点下去,连着脸上的余温也消散不少。他站在那通道上,低头看了下广场正中央的行人,上百米的高度直望下去,地面上的行人也只投射出密密麻麻攒动的黑点而已。 于他的世界里,这些路人和他完全是毫无瓜葛的,然而生平第一次,他居然饶有兴致的盯着地面广场上的那些行人发起呆来。 耳边寒风呼啸,在那片岁暮天寒中,他的心头却是逐渐清朗回去,乃至一直紧绷的神经也不由自主的松弛了很多。 他一直在那寒风中呆着,良久后才往电梯那边走去,走到电梯前面,他下意识的按了电梯,那电梯正好在顶层,旁边也没有其余人过来,等电梯门开他就走了进去,随着电梯门徐徐合上,他这才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看了眼自己。 其实也没看出和平日的自己有多大区别,然而他却知道着,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他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上苍,此时居然还有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上来。 苏正卓很少会留出这么大段的时间打量自己,眼下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面容,心头竟然生出几分陌生的惘然感,他又尝试着咧嘴笑了一下,大概是已经多年没有做过这个表情,他只看到对面的镜子上立马现出一个颇为僵硬的表情,陌生的完全不像是他自己的面容似的。 他像是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随即又别扭的继续扯动了嘴角,不过随着开门的声响,外面倒是有人进来了。 方才他进去后就忘记按了下去楼层的键,此时有对小情侣进来搭乘,正好看到苏正卓一个人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练习微笑的表情,毕竟还是年少轻狂的年纪,那对小情侣进来后,也不避讳苏正卓也在里面,颇为意会的交流了下眼神。 苏正卓意识过来便轻咳了一声,轻微上扬的唇角弧线下一秒便收了回去,随即他伸手按了下打开的按钮,这才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径直往不远处的楼梯那边走去。 那楼梯鲜少有人会用,整个楼道都是黑乎乎的,他也没有去按那过道上的照明灯,借着点外面投射进来的一点灯火,脚步迅疾的朝下面走去。 “《烈日。心》,听说这部电影口碑挺不错的。”唐绪江此时已经买好票,手上又捧了一大桶的爆米花出来。 “恩。”程宜宁点点头,她见着唐绪江左手还在看票,便很自然的从他手上接了爆米花过去,随手拿了几颗吃了起来。 “你以前不是向来自诩不吃这种垃圾零食的吗?”唐绪江买归买,见着程宜宁下意识的吃起来,他倒是明显好奇的问道。 “你也说了是以前——”她应了一句,便往相应数字的放映厅那边走去。 唐绪江买的场次还得要等半个小时,两人看了下时间又走到放映厅前面的沙发那边坐下来。 唐绪江本来还准备和程宜宁讨论下这部片子的,没想到程宜宁一直专心的吃着手上的爆米花,才等了十几分钟,那么大桶的爆米花就已经浅了半桶下去,他这才开口说道,“本来就是给我自己买的,你好歹给我也留点——” “不早说。”程宜宁一脸无趣的应道,转手把爆米花桶递到唐绪江手上,起来就朝前面开始零星排起来的队伍那边走去。 从电影院里出来后,程宜宁难得寡言起来,唐绪江也没料到整部片子的风格偏阴郁,好在故事情节紧凑全程无尿点,他心里倒是琢磨着下次应该买那种动□□情片什么的,也好为以后的性。福生活提前做好铺垫,他自己有这么点小心思在,送程宜宁到家后,他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去时居然莫名发散的心神荡漾起来。 苏正卓从电影院里出来后就回了趟公司,居然在地下车库那边碰到了许久未见的杨树远。 两人虽然同在一家公司,自从两年前公司上市,搬到新的大厦里办公后,两人的办公室不在同一层,平常碰面的机会倒是不太多。 “最近好点了吗?”杨树远意有所指的问道,显然他是知道苏正卓的情况的。 “还行。”苏正卓言应时留意到杨树远的白衬衫上似乎沾了黄色的饮料渍,大概是被鸡尾酒之类的东西溅到的缘故,他也不急着上去,开口问道,“你和周小蕾怎么样了?” “还就那样,她这个逼格的文艺女青年简直不是常人的思维,你说我这花在她身上的精力,这要是搁以前,我几十个大美女都追到手了。”杨树远说时难得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你自己也说是搁以前的事了,时代在变,也许你那点三脚猫的伎俩已经落后这个时代了。” “怎么能用伎俩形容呢?”杨树远看出苏正卓今天心情挺不错的,眼下居然还有这闲工夫关心下他的终身大事,而且说完后嘴角边似乎还隐有笑意,凭他对苏正卓的了解,当然知道面前的这个资本家绝对不可能听到他的一点私事情绪会跟着变化,想到这时,他心头倒是莫名的好奇起来。 “去酒吧了?” “恩。”杨树远也没有否认,“小蕾说从小到大就没去过酒吧,我这才带她过去开开眼界的。我从酒吧出来的时候还碰到了程宜琳,和一帮混混凑在一起,你说同样的家庭出来,宜宁妹妹怎么就和她差那么大呢?”杨树远想起今晚在酒吧那边看到的情况,眼下颇为纳闷的自言自语起来。 “什么酒吧?”苏正卓忽然言辞闪烁的问道。 “蓝带。”杨树远狐疑的应道。 “恩。”苏正卓应了一声后忽然又绕回到他自己的车子那边,随即就发动车子开了出去。杨树远原本以为苏正卓是要回来加班的,眼下看得莫名其妙的,他自己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没有多想就朝电梯那边走去了。 a市蓝带酒吧。 程宜琳晚上从电影院那边出来后,其中有个人提议去喝一杯,一帮人便又浩浩荡荡的杀到酒吧里潇洒去了。 她这次回去后有几天没出来疯玩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下去,反正她的酒量还凑合,轻易也不会喝趴下。 “小程,有人找你。”平日相识的服务员忽然走到她身边提醒道。 程宜琳晕乎乎的应了一声,顺着服务员指的方向,果然看到有个人站在远处的僻落处,似乎在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操,多走几步过来找我会死啊!”程宜琳没好气的咒骂了一句,这才放下酒杯,酒气熏天的朝服务员指的位置走了过去。 ☆、第65章 程宜琳踉踉跄跄的走到苏正卓站着的地方,她打量了下面前的苏正卓,倒是颇为诡异的笑了起来。 “姐夫,找我什么事啊?”程宜琳打了个酒嗝,醉醺醺的问道。 “你应该清楚我来的目的。”苏正卓说时旁若无人的掏出烟来点上,视线甚至没有朝面前的程宜琳多望一眼。 “哦对了,你都和宜宁离婚了,这声姐夫应该也应不到了。是宜宁让你来找我的?”程宜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脸挑衅的问道。 “是不是她的主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我记住——以后不要再去招惹宜宁,要是被我发现的话,我也保证不了会做什么事情——”苏正卓长吸了一口,继而慢条斯理的吞吐出来,深邃的眸光若现若现的藏匿在那片袅袅升起的白雾中,看不分明,却是无端的让人心生俱意。 程宜琳自诩在三教九流里也见识过不少角色,然而眼下被苏正卓的眸光带到一点,她忽然觉得身上像是被那毒蛇的杀气带到,冷冰冰的带着致命的毒意,还没说上几句,原先那点浑噩的酒意就退了大半下去。 “天大地大,宜宁她自己有腿有脚的,而且我还是她的妹妹,难道你就能保证她自己不会主动来找我?”对着面前的苏正卓,程宜琳虽然还是满不在乎的,不过至少态度上是收敛了一点,眼下含糊其辞的应道。 “这就用不着你来操心了,她对你不计较并不代表我也有这么好的脾气。”苏正卓说时嘴角跟着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而那笑意里的睥睨笃定之意,就像是看着蜉蝣蝼蚁般的杀伐罔顾,程宜琳心头莫名的打了个寒战,嘴上却是依旧不依不挠的应道,“别仗着有几个铜钱就来威胁我,老子在道上也是认识几个人的!” “是吗?”他说时脸上的笑意明显更甚,视线却是饶有闲情的看向他自己的右手。 程宜琳顺着苏正卓的视线也朝他拿烟的手上看去,就这几秒的功夫,他居然就漫不经心的把那烟头上的火苗给掐灭了,神色如常,仿佛掐碎的是支没有点燃的烟头而已。 他看着手上的火星熄灭殆尽,忽然又凑到程宜琳的面前补充了一句,这才迈开长腿朝外面走去。 前一刻还酒意半醺的程宜琳闻言后脸色立马变得惨白起来,再抬头朝外面望去,已然看不到苏正卓的背影了。 她想起苏正卓离开前的警告,心头的内火早已蹭蹭的上冒起来,然而也就是在心里咒骂着而已。 “小琳,是不是又背着我昊哥找刺激啦!”耳边忽然传来徐力笑嘻嘻的调侃声,说时他的胳膊就大大咧咧的耷在了程宜琳的肩膀上。 “去!别瞎说,要是被晓昊听到了,看我不整死你!”程宜琳自己心头火大着,突然间听到徐力的声音,只觉得说不出的厌烦,眼下没好气的应了一声,随手甩开徐力放在自己肩侧的胳膊,这才朝她自己原先的位置走去。 方才程宜琳甩的力道有点大,徐力一个不备,甩回来的胳膊差点打到旁边路人的身上,那路人随即朝他咒骂了一句神经病。 程宜琳压根没有搭理那路人的咒骂声就走远了,徐力这倒是没有追上去,立在原地看着程宜琳远去的背影,朝地上吐了口痰,忿忿的骂骂咧咧起来,“小。婊。子,看起来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程宜宁第二天去上班时,刚从小区里出来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似乎有人在盯着她,可是她回首朝四周看了下,视线范围内又没有看到什么,她便又狐疑的朝外面走去,她本来直行过三个红绿灯再右拐就到公司的了,只是今天她忽然改了主意,出门后又脚步匆匆的朝小区的侧门那边走去。 那边的正对面是个小型的菜市场,每天这个点,很多小区里的退休老人都会早起过去买菜,加上那边路上有一长排的早餐店,很多上班族早上都会特意从这边侧门出来去买早餐,也就是因为如此每天早上这边都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 程宜宁一边往这边大步走去,偶尔还朝身后回望了下,直到视线里忽然带到熟悉的车子,她心里莫名的恼火起来,眼下想着直接穿过侧门前面的马路上再绕到公司去,这样总会甩掉那辆车子,她心里这么一打算,刚回身过去就打算疾步朝前面走去。 只是她刚转身,就毫无防备的和对面走过来的人撞上了。 “对不起——”程宜宁下意识的道歉,继而把那人洒落在地的豆浆捡了回去,等她站直身子回去时,她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因为对面被她碰到的明显是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小腹高凸,,程宜宁都已经弯腰站起来了,那孕妇的右手托在她自己的腰侧,似乎也是被吓得不轻。 “你有没有事?”程宜宁无比紧张的问道。 “应该还好吧——”那孕妇应了一声,右手托着她自己的腰侧,无比笨重的走了几步,程宜宁这才不经意的舒了口气,只是下一秒那孕妇忽然又止步站在了原地,脸上隐有痛楚之意。 “你怎么了?”程宜宁印象里刚才应该撞得不算严重,可是面前这个大腹便便的看着快要临盆的孕妇也不好说,这么一想她好不容易悬下去的嗓眼又提了回去。 “好像小家伙又不安分了,一直在踢我——”那孕妇也看出程宜宁被吓得不轻,尽力和善的解释道,一边还冲程宜宁露了个善意的笑容。 “那就好——”程宜宁小心翼翼的应道,心里庆幸着还好没有什么事。 “恩,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星期,小家伙就已经淘气的不得了——”那孕妇继续善意的接道,左手下意识的摸了下她自己高隆起来的腹部,那种心底深处蔓延开来的母爱,毫无遗留的展露在她的脸上。 “哦,宝宝肯定生下来估计性格也是偏活泼的,你真有福气。”程宜宁一脸羡慕的说道,她把手上的豆浆递回到孕妇手里正打算离开,未料到那孕妇忽然毫无预兆的哼唷了一声。 “怎么了?”程宜宁的小心脏也跟着抖了一下。 “好像开始宫缩了,小家伙不会是要提前出来了吧?”那孕妇右手放在她自己的腹部,脸上相比方才的淡定,明显已经有冷汗冒了出来。 “那、那我赶紧找人送你去医院——”程宜宁对宫缩什么的毫无概念,眼下看着面前的孕妇站都不太站的稳当了,她怕会有什么闪失,也吓得心惊肉跳的,说完后就疾步往外面马路上侧边停着的车子走去,她刚走到苏正卓的车子前面就粗鲁的去敲他的车窗。 苏正卓多半也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程宜宁刚敲门他就从车子里走了出来。 他也说不上来心头那种莫名的预感,不过总归还是有不太好的直觉老在心头盘旋着,至于具体是什么,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大清早从住处出来后便又开到了程宜宁的楼下干等着。 “怎么了?”他说时也朝不远处的孕妇那边望去。 “她好像要提前生了,你赶紧先把她送到医院去吧?”程宜宁她自己这方面本来就已经有阴影的了,眼下也顾不得质问苏正卓跟踪她的缘由,简明扼要的和他说清了目前的情况。 “恩。”苏正卓应了一声后就已大步朝不远处的孕妇那边走去,程宜宁也紧跟着小跑过去,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哼唷喊痛起来的孕妇往车上扶去,后座空间大,那孕妇腹部高隆,就连着坐进车内这么简单的动作也颇为吃力的,好不容易把孕妇扶进车内坐好,程宜宁也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正卓见两人已在后排坐好,他自己走到主驾那边,随即就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先送你去最近的人民医院,你报下你家人的号码,让他们也抓紧过来医院——”苏正卓刚开出了个路口忽然开口说道。 “恩——”那孕妇应了一声后,断断续续的念了个号码出来。 程宜宁从自己包里手忙脚乱的拿出手机拨过去,一连拨了三个,那电话才被接起来。 “怎么了?”电话那端传来温文儒雅的声音。 “老公,我好像要提前生了——”那孕妇刚才情绪还稳定的,这会电话刚接通,她没说几句就哽咽了起来。 “你别急,我现在就过来——你现在在哪里?”电话那端的声音不出意外的慌乱起来。 程宜宁见着那孕妇没说几句似乎痛的愈发严重,两只手都发抖的捂在她自己的腹部上,她拿起掉落在座位上的手机接着说道,“我们现在先送她去人民医院了,你自己也赶紧过去吧,或者让家人先过去也行——” “我家人没在这边——这样吧,我现在立马过来,现在正是早高峰,我到医院里最快可能要一个小时,只能麻烦你们先帮忙照顾下我老婆,万分感谢——”那人在电话那端无比诚恳的央求道。 “恩,你自己尽量快点过去吧——”程宜宁再次叮嘱了下才挂了电话。 早高峰的路况一如既往的拥堵,饶是苏正卓左右变道抓紧一切机会超速,还是被堵在半路。 “宫缩好像越来越厉害了——”那孕妇起先还尽量忍耐着,没多久已经控制不住的喊痛起来。 程宜宁坐她旁边,看到她穿的灰色针织裤上已经湿成一片,而且那黏糊糊的液体还有继续下淌的趋势,她也是看得心惊肉跳的,不过还是努力让自己深呼吸,尽量安抚给她打气起来,“再过几分钟就到医院了,你再忍忍——” 苏正卓焦灼的看着前面拥堵的长龙,大概是听到程宜宁的声音,他也不由自主的回头朝她望了一眼。 半个小时后。 苏正卓刚开到医院那边停好车,就下车把后座的孕妇抱出来往急诊室那边疾步跑去,程宜宁也紧跟在他的身后往里面跑去。 第45节 医生看了下推车上的孕妇,立马就通知推到产房里准备接生。 程宜宁前一刻还跑的气喘吁吁的,此时好不容易停歇下来,立马瘫软的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苏正卓因为抱过孕妇的缘故,身上的衣物上也沾了不少的血迹和羊水,整个人都颇为狼狈。 ☆、第66章 “你——先去洗下手吧?”程宜宁见着他的手上还是黏糊糊的,她在长椅上瘫坐着,苏正卓倒是一脸无感的在旁边干等着,视线也若有若无的朝产房的方向望去。 显然,他也是颇为紧张着产房那边的动静的。 即便那人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中遇见的一个路人罢了。 “恩。”被程宜宁这么一提醒,他应了一声后便朝转弯处的洗手间那边走去。 那血迹在他手上有一会了,已经有些变得粘稠起来,他走到洗手台前面拧开水龙头,就着哗啦啦的水流声清洗起来。 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感受过新生命的到来,眼下就连手上的那点血迹都像是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意义似的,将他几乎没有知觉的心上呵出了一丝暖意。 苏正卓缓慢的互搓了下手心,没一会手上那点血迹就被冲淡了去,他看着那水流从自己的指缝里流走,忽然就把那水龙头关了回去。 等苏正卓洗手回去后,两人继续等上个把小时,那孕妇的老公才赶到了。人如其声,是个脾性温和的男子,刚找到这边看到产房外面的苏正卓和程宜宁,就忙不迭的道谢起来。 那孕妇早产多半也是和程宜宁撞上的缘故,程宜宁心头本来就颇为歉疚的,眼下询问了下出来的护士,知道里面没有大碍她才莫名松了口气。 “能否留个电话号码给我,改天空点我肯定登门拜谢。”过来的男子听到护士的答复后,好不容易消停了的,又继续道谢起来。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程宜宁明显尴尬的应道。 那名男子执意要苏正卓和程宜宁的联系方式,程宜宁执拗不过便朝苏正卓看了一眼,他倒是意会过来,报了他自己的手机号码给那名男子。 那名男子存好苏正卓的号码后又开始在产房前面踱步起来,显然内心还是煎熬的可以。 程宜宁想着对方的家属都已经过来了,加上也没出什么意外,眼下她便打算先回去了。她刚起身,就听到里面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 “我老婆生了!”那男子激动的大喊起来,许是心头实在是欣喜的可以,看也未看就朝离他最近的苏正卓来了个无比结实的大拥抱。 苏正卓不备之下,居然被那人毫无预兆的拥抱弄得趔趄后退了一步,连着神色都可疑的不自然起来。 “我老婆生了!”那名男子欣喜若狂的大喊着,说完后就松开了苏正卓,迫不及待的要往产房里面冲去。 好在护士已经把婴儿抱了出来。 “七斤多,还好你媳妇体力好,这么大个还能顺产已经很厉害了——”那护士抱着怀里的大胖娃恭喜起来。 “我来抱下——”那人从护士手里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过去后,大概是姿势过于生疏,婴儿的哭声愈发嘹亮起来。 “真像我老婆!”那人才看一眼,就对着怀里的小胖娃颇为笃定的下结论起来。 其实那婴儿满脸通红的,加上身上还都是黏糊糊的东西,因为大哭起来的缘故,小眼睛眯成一道缝,小嘴巴倒是张的老大,根本看不太出来面容。 “我老婆怎么样了?”那男子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兴奋过头了,居然忽略了还在产房里的老婆,说时已经抱着怀里的婴儿大步往产房里走去了。 那人一走,前一秒还颇为喧闹的楼道上立马安静了回去。 “现在应该没事了。”他像是尴尬的找话说了起来。 “恩。”她也寡淡的应了一声,眸光跟着莫名闪烁了下,之后转身往外面走去。 “我送你回去吧?”他说时大步跟了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程宜宁不假思索的回绝了。 先前跑的太急,她的包还落在苏正卓的车上。她出去后便径自往苏正卓的车子那边走去,打开车门从后座上随手拿回了包,程宜宁这才意识到因为被临产的孕妇坐过的缘故,苏正卓的后座上还有明显的血迹。 “待会先去洗下车吧。”毕竟这个意外还是因她而起,她拿回包后提醒了一句。 “恩。”他应时微点了下脑袋。 “还有——我不希望身边一直有个影子跟着,你也有自己的生活,麻烦——以后尽量不要出现在我周围了。”她继续开口说道,那风灌的生猛,她又是逆着风向,说时恍如呵气成冰。 他像是突然走神起来,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程宜宁,她说的那些话他其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等她说完转身离去时,他这才如梦初醒的追了上去。 “宜宁——我们重新开始吧?” 他的声音在那片怒号的风声显得格外的干巴巴,更多的像是他自己梦境恍惚里出来的呢语似的。 “苏正卓,凭什么?你要结束就结束,你想开始就开始?”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毫不退却的对上他的视线,像是一把尖刀,直愣愣的插入他的心头,那种从未有过的难受立马从四面八方的侵蚀上来,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毁灭掉。 他被她的目光刺的一怔,继续梦游似的开口问道,“这两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他太了解程宜宁,甚至于连她最大的短处也是洞悉的一清二楚。 若是以前的程宜宁碰到这种突发状况还是人命关天的情况下,肯定会被吓得不轻。然而眼前的程宜宁,除却先前看到前面长龙的堵车时有些焦躁起来,之外再无其它,她甚至还要腾出精力安抚旁边不太镇定的孕妇,直到在医院这边等着孕妇的家属过来。 不可否认,她的反应一直沉静的超乎他的意料。 他知道她是无与伦比的喜欢孩子的,可是刚才看到那个刚出生的小生命时,他也只带到她眸光里一闪而过的恭喜,大半是为了敷衍对方的礼貌而已,随即她便快速的挪开了视线,就连眼神也跟着飘忽不定的闪烁了下。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面前的程宜宁,已经陌生遥远的完全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程宜宁了。 所以不管他怎么努力,一切也都是不得其法,反而弄巧成拙。 “抱歉,我经历过的事情没有义务和毫无关联的人分享。”她冷脸应了一句,终于不再理会身后的苏正卓,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 那风把她的碎发吹得乱舞起来,他见着她把大衣的领子竖高了点,没一会就走出了医院的大门。他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的杵着,良久后才忽然掏出手机打了电话出去。 程宜宁一直走了好长一段路后才去拨了唐绪江的电话。 先前唐绪江就已经打了她好几个电话,大概是看她无缘无故的翘班有些奇怪而已。 “太后,你怎么好端端的玩失踪起来?”唐绪江在电话那头夸张的问道。 “今天早上出门碰了个孕妇,没想到让她提前几天生了,好在有惊无险——”程宜宁如实汇报起来。 “这么小概率的事情都能让你碰上?你的人品还真是——”唐绪江明显无语了,说完后还连着啧啧起来。 “我也这么觉得。”程宜宁颇为赞同的附和起来。 “那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你不用过来了,我已经从医院里打车出来了,刚上车一会。”程宜宁不想让唐绪江这么大动干戈的过来,眼下便撒了个小谎。 “哦是吗,你把电话给下司机,我怕他会迷路——”唐绪江颐指气使的交代起来。 程宜宁没料到唐绪江居然还有这么一招,眼下一时语塞倒是不响了。 “小样,就你这么点小学生的智商,还敢和我玩宫心计!”唐绪江说时还在电话那头颇为惬意的吹起了口哨。 仔细听去,似乎还是程宜宁手机铃声的旋律,她没听一会就炯炯有神起来。 “说吧,在哪个位置?”唐绪江心满意足的吹完了那首歌的主旋律,这才懒洋洋的问道。 “在人民路上。”程宜宁无奈的应道。 “我大概半小时内到,找个挡风的地方等我。”唐绪江交代后就利索的挂了电话。 被唐绪江这么一提醒,程宜宁才开始意识到寒风的杀伤力,她哆哆嗦嗦的找了个破旧的电话亭,躲到里面干等唐绪江过来。 外面寒风刺骨,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她在那片狭小的空间里,心头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起来。 唐绪江果然准时就到了,程宜宁上车时他还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你负责接生的呢——” “有那么夸张嘛?”程宜宁说时低头看了她自己一眼,其实她就是浅色的羽绒服上沾了一些血迹而已。 等程宜宁回到住处后换了套衣服,两人这才重新回到办公室。 不过唐绪江刚进公司,前台就例行公事的提醒起来,“唐先生在里面等您一会了——” “恩。”唐绪江应了一声就继续往里面走去。 程宜宁对唐屿安谈不上多大好感,反正交集也不多,眼下她便回自己的位置上办公了。 快到中午下班时,程宜宁有份资料要给唐绪江过目审阅下,她便如常往唐绪江的办公室走去,只是刚走到唐绪江的门口处,她忽然想起来唐屿安说不准还没走,便又转身打算下午再说。 “我一开始就说了逢场作戏而已,你用得着假戏真做吗?”里面忽然传来唐屿安气势汹汹的质问声,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动,大概是什么东西被摔到了地上。 ☆、第67章 程宜宁狐疑的看了眼手上的资料,继续站在唐绪江办公室门口没有挪步。 “我其他事情都由你安排,唯有这件事不行!”唐绪江不容置喙的一口回绝,前一刻还有哐当声响的里面随即就可怕的寂静起来。 “哥,这么多年下来,你从来没有真心实意的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感情不是生意场上的交易,可以随时毁约中断,也不是想收就能收得了回来的——”唐绪江说时又像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可怜唐屿安。 “你和任何人处对象都可以,唯独她不行!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她是苏正卓的前妻!”唐屿安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唐绪江,继续冷冷抛下一句。 “难道就因为她离过婚?如果你也世俗到连她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过去都不能忍受,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笑话?你怎么不早点质问妈当年为什么要生下我们?你要是连宜宁都接受不了,是不是到现在每天还都活在妈给我们带来的阴霾下?你怎么不早点质问妈当年离婚后还要无名无分的去当小。三——”唐绪江忽然朝唐屿安怒吼起来。 唐绪江的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闷实的声响,程宜宁抬头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就像是这个城市上方偶尔停留驻足的雾霾,让人觉得连呼吸都要困难起来。 下一秒,程宜宁便转身往她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去了。 一直到傍晚下班,唐绪江都没有出现在程宜宁的视线里。她看了下时间,刚到点就关了电脑下班。 从电梯里出来后,程宜宁未料到唐绪江正在一楼的电梯那边等着她。 “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去了?”他难得看起来乏倦的可以,若是仔细看去,脸颊一侧还有隐隐的红印留在上面。 “今天不是很忙。”程宜宁才带了一眼便迅速的转开了视线。 “我哥回去了。”他像是和程宜宁汇报又像是自言自语着。 “恩。”程宜宁点点头,打算继续往外面走去。 “宜宁——”他忽然自身后拉住程宜宁的胳膊,就像是在外面疯野玩累了的小孩子似的,有点不知所以的无措,茫茫然的喊了一声,其实也是没有多大意义的。 她硬着头皮将他的手心掸了回去,两人之间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却是依旧遥遥的背面站着。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还是她先开口的,说完后便仓促的往外面走去。 程宜宁的背影没一会就消失在唐绪江的视线里了,他这才后知后觉的跟了出去。此时正是下班高峰期,外面的广场上早已行人熙攘起来,他放眼望去,竟然都没看到程宜宁的身影。 他下意识的朝身上摸索了下,可是什么都没掏出来。 其实他是并没有烟瘾的,甚至连正儿八经的抽支烟都还不会,然而这会看着前方的人海茫茫,他却无与伦比的想要抽支烟来转移下他自己的注意力。 苏正卓等程宜宁离开没多久,他早就打电话给小七了,让他帮忙查下程宜宁这两年里去过的行程踪迹。 第46节 小七刚听到他这没头没脑的要求就调侃了几句,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给这帮晦气的兄弟查些力所能及的资料了,眼下便让苏正卓把程宜宁相应的信息发给他。 苏正卓一时间报不出来,他挂了电话后就直接开车回家了。 他和程宜宁离婚后,那本离婚证起初被他随手搁在了书桌上,后来觉得碍眼干脆就扔进了程宜宁常用的那个抽屉里,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一眼。 他回到家里后就往楼上的主卧走去,刚到卧室里就打开抽屉去找那本离婚证。 果然,那本证书还端端正正的放在最上面。 那抽屉里还放着一堆乱糟糟的东西,隔了那么久,被他这么随手碰触了下,居然还有点粉末状的尘埃扬起。 他拿起离婚证随手翻开,把上面程宜宁的身份证号码发给了小七,之后随手仍到抽屉里关了回去。 不过他自己刚关上抽屉,又鬼神使差的重新开了抽屉,从那本子下面找出了个小挂件出来。 上面的花型歪歪扭扭的,他辨认了好一会,依稀看出是个走样的哆啦a梦,靠近角落处的颜色却是暗沉的可以,倒像是没有及时清洗的血渍被时间霉斑成了黑乎乎的颜色。 他记得这个挂件上的穗条颜色,还是两年前他们结婚纪念日的那会看到过的,那时他从李晓嫒的宴会上回来,而她则是趴在餐桌上睡了过去,刚醒过来就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上的挂件,他并未看清那个挂件的具体模样,单看到一截隐露在外面的穗条而已。 分明就是他手上的这个挂件。 “正卓,你看你每天怎么都苦大仇深的,笑笑多好,你看这个可爱吧?”那时他和她刚交往不久,她还无比执着的要把苏正卓往杨树远的性格去改造,每天都变着法子的想要开导他。 “哆啦a梦可是我的幸运物,难道你看了一点都没有感觉吗?”程宜宁说时指着她自己包包上的小挂件继续唠叨起来。 “哆啦a梦?”他这倒是不解的问道。 “对啊,你该不会连这个动画片都没看过吧?”她像是看外星人似的打量了一眼苏正卓,确定自己的疑问分明就是事实后又接着说道,“算了,没看过也没关系,反正你只要知道哆啦a梦会永远陪着大雄的!”她自己说着说着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事情上去了,又跟着嘿嘿傻笑了起来,听得他一头的雾水。 其实那会她还在读书时,还是活泼多动的性子,话又多,在他身边就像是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像是一个人都能说上一整天似的。 不过后来大概是察觉到他实在难以改造,她便也渐渐的放弃了。 在他乏善可陈的世界里,程宜宁的出现不啻于一道温暖的光芒,竭尽全力的将他从冰冷黑暗的深渊里拉了回来。 大都时候她在说着,他便安静的听着。 他并不擅长热切的附和把气氛调节的活跃起来,即便偶尔他也会听她讲到一些趣事跟着会心一笑起来,不过那也只是在心里笑笑而已。 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日子,突然碰上话唠的程宜宁,而且什么事都是围着他转,他一时间还习惯不了那样的生活。 所以宁愿就在心底深藏着,不过也就是那抹暖意,他以为他终于抓住了这道光芒,是可以让他此生都可以告别那些晦暗的过去的了。 他会有个新的人生的,炙热的、鲜活的、淋漓的,他会有个以前连想象都不敢去奢想的新人生的。 不过也就是无比短暂的一段时光而已,直到有次他不经意间看到她手机里的全家福时,那些在他年少记忆里逐渐忘却的蛛丝马迹忽然就全都串联了回去。 他记得程竟兴的长相,在苏延全偶尔不经意的唉声叹气里,饶是年少懵懂的他也感知到,那人是苏延全这辈子唯一遇上的大跟斗,这一跤乃至于让顺风顺水过了半辈子的苏延全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从来没有料想到苏延全会以那样惨烈的方式和他告别,乃至于到今天还没有完全从那时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可以花半学期就攻读完好几年的课程,他可以做到很多很多超出他自己这个年龄段的事情,可是他唯独迈不过心头的这道坎。 “我爸每年都要拍一张,其实我倒是挺不喜欢的。”她说这时,眉目间才难得落寞起来。 恍如晴天霹雳,他心头所有所有的念想就在那刻被悉数毁灭掉。 他不甘心! 他听到他自己内心深处在疯狂的叫嚣着。 所以就宁愿一步步的重新回到暗无天日的深潭之中。 “算了,没看过也没关系,反正哆啦a梦会永远陪着大雄的!”耳边还是她笃定的话音,然而他也清楚着,到了这一步,他和她,已经回不去了。 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是被他亲手推开的,怨不得任何人。 他把那个小小的挂件拿在手心握紧,仿佛这样才能感知到上面久远散去的余温似的。 快到傍晚时,小七才回了电话给他。 “嫂子两年前去了c市,看她的记录,到c市后就一直租住在c市的城郊结合部那边,之后就是回来这边,也没什么异样,你要查什么?”小七在电话里不解的问道。 “那没事。”他心头不知为何隐隐的落空起来。 “对了,我看到这上面显示嫂子去c市的前几天还在医院里有住院记录,你也真是够绝的,嫂子刚出院你们就办了离婚手续——”小七显然也对苏正卓离婚的时间颇为清楚的,眼下没好气的说道。 “住院记录?你查下是几月几号?什么医院?”苏正卓忽然无比急切的追问道,连着呼吸都不受控制的急促起来。 怪不得那时他从印尼回来后,她就一直在沙发上坐着,身上披了件长外套,他以为是要去办离婚手续的缘故,此时想来,先前的一切都是早有征兆的。 可是她的身体向来没有多大问题,一年到头就连感冒发烧都是极少会有的。 除非——他自己刚想了个可怕的念头,便又被他自己立马就给否决掉了。 “在人民医院,住院时间是十月二十号到二十一号。” “你能查出是什么科吗?”苏正卓继续追问道。 “这可查不出,具体的你自己找院方去查吧!这都是涉及公民*的,我可不能再知法犯法下去了。”小七毫不同情的说道。 “恩。”苏正卓知道小七的情况,眼下小七能帮他这么多,他其实已经颇为感激的,即便此时恨不得就飞到医院那边去,找出程宜宁两年前住院的前因后果,然而眼下他点头应了一声,这才挂了电话。 和小七才通话了几分钟,那手机屏幕上居然被他的手汗打湿掉了。 苏正卓看了眼手机屏幕后,把那个小挂件往他自己的袋里一收,早已转身朝外面走去。 ☆、第68章 苏正卓到人民医院的医政处那边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不过因为他没有足够的正当理由和相应材料,那边的工作人员并没有同意给他查询。 他下意识的看了下腕间的手表,再过一个小时多工作人员就下班了,他无端心浮气躁的厉害起来,又从里面走出了到外面,他这才打电话给了周小蕾。 “喂——”周小蕾显然没存他的号码,电话刚接通就大大咧咧的问道。 “小蕾,我是苏正卓——”他说时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干渴的嗓眼。 “我和你向来八竿子打不着,找我什么事?”周小蕾立马没好气的问道,都过去两年多了,她还是对苏正卓颇有敌意的。 “小蕾,我在人民医院这边——两年前,宜宁的住院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接着开口问道。 “靠!你还有脸来质问我?当年宜宁一个人在家发现有流产迹象打你好多个电话都没人接,你那会不是和李晓嫒在国外那边谈情说爱的快活着,现在还有脸打电话来问我?”苏正卓不提还好,眼下他刚开口,周小蕾立马炸毛的反问道。 “她之前没有告诉我她怀孕的事情——”过来的路上,他自己心头就已经隐约有过这方面的念头,所以眼下即便那些残忍的字眼从周小蕾口中一连串的冒出来,他还是沉着一口气继续问道。 “你自己要是对她稍微上点心,难道会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到吗?也就是像宜宁那种死心眼才会看上你,还天真的想着给你最好的惊喜,结果呢?她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大出血后休克过去,要不是我及时赶过去,还不知道她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苏正卓,这个世上,你也许有资格有权利对任何一个人指手画脚,唯独没有资格说宜宁!现在她身边好不容易有了个唐绪江,你如果还算个男人的话,就给我记住不要再去插手她的事情,不是每个离婚的女人都有足够的好运气再遇上一个唐绪江的!” 周小蕾在电话那端噼里啪啦的说完后就挂了电话,手机那端嘟了几声后便又回复安静。 视线范围内还能看到外面马路上车如流水马如龙的繁华闹景,而他却毫无预兆的耳鸣起来,明明立在原处没有挪动半分,却又像是天旋地转的置身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看不到一个人,也听不到一点声音,那些无法言喻的恐惧疯狂的从他心底深处冒出来。 他无比清楚的记得他去印尼的日期,临出门前程宜宁是发疯的要拉着他留下来,那时他费了很大的劲才从她的拉扯中脱身出来,乃至于疾步走到院子里开车前,甚至还留意到她追得太急从楼梯上踩空摔下来的场景,而她站起来后继续不管不顾的朝他的车子狂奔过来。 想必就是那会踩空摔倒的缘故——怪不得他到印尼后,刚开机后就看到手机上十几个程宜宁的未接来电,那时的他想着自己离开前程宜宁反常的表现,只当是她催着他早点回去的电话而已,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怪不得那会他从国外回来后去民政局时,她整个人疲弱的无精打采着,就连走路都像是颇为吃力的。 此时想来,先前的诸般万事都是有了缘由的。 他甚至不能想象她一个人在家,亲眼看着新生的小生命一点点流失时是怎样的光景,而这一切,如果不是他那会急着要去赶飞机,兴许那个小生命就会留下来。 他是才想了一会,便觉得连着呼吸都要困顿的喘不过来气。 他不知道,在他无知又漠然的粗心下,她一个人都是怎么捱过来那段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光的。 他甚至不能连贯的回想下去,多想一分便觉得心头像是被千刀万剐的凌迟着,动不了身也挪不了步,可是那些痛觉如此真实的弥漫着,让他时时刻刻都清醒的知道着,是他自己亲手扼杀了他和她的未来,还有那个他甚至都来不及知晓就已经告别的小生命。 他错过的如此之多,却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外面寒风凛冽,也许是带了风沙,他只觉得眼睛都刺痛的要睁不开来,随即那些滚烫的、饱满的、炽热的液体却是毫无预兆的从他体内喷涌而出。 他不知道他有生之年居然还会失态至此。 他不知道他还可以做些什么,原本下垂着的右手下意识的捂在他自己的下巴上,拼了劲的要捂住他自己发出来的那些陌生的声响。 耳边狂风呼啸,他像是雕塑般的立在医院大楼前面的空地上,无声无息的悲恸着。 偶有几个路过的行人,也不过是诧异的多看了一眼路中央的陌生人就走了过去。 苏正卓记不得多久后才茫然的走回到车上。 夜幕早已黑沉的厉害,他坐到主驾上,下意识的掏出烟来点上,黑暗的车内这才现出一点火苗。 等他抽完一支烟后,他又魔怔似的去拨通了周小蕾的电话号码。 “苏正卓,你还没完没了是吧?”周小蕾刚接通就凶巴巴的质问起来。 “你说我和李晓嫒一起在国外度假,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错觉呢?”他知道周小蕾的脾性,所以此刻还是不动声色的问道。 “靠!李晓嫒都在她微信上晒了和你并排的座位号,就差和你露个脸拍张合影传上去了,怎么,有胆子出轨没胆子承认——”周小蕾果然才听几句就再次炸毛的反驳道。 “我知道了,谢谢。”心头最大的疑团已经解开,他说完后便挂了电话。 “这都什么破事!”这次居然还是苏正卓先挂的电话,周小蕾回想起苏正卓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只觉得一头雾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一脸晦气的发了句牢骚。 苏正卓挂了电话后,又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怪不得那时来去印尼的航班位置,他旁边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那会正是旺季,整个商务舱就唯独他的位置旁边是空着的,他以为也许凑巧是有人误点没有赶上而已。 原来如此。 想到这时,他随手把烟头掐灭扔出了窗外,下一秒便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张茹正准备下班时,未料到就接到了苏正卓的内线。 苏正卓最近经常翘班,好在也没怎么耽误公司的正事,不过如果长此这般懈怠下去的话,不用多说,监事会那帮大佬肯定会有意见的。 张茹毕业后就在苏正卓的公司呆着,优渥的报酬自然是她顶着巨大的工作压力还留在这里的重要原因,不过最关键的却是因为苏正卓。 她知道像苏正卓这样的人对于她自然是遥远的高不可攀,所以即便内心里有那么一丝丝隐秘的情感在,她却从来没有流露过半分,安分守己的做着她自己的分内事。 她知道,苏正卓最看重的就是这样的员工。 所以,她就干脆成为他最器重的员工,很多要事决策,他偶尔也会撇下一帮有权利投否决票的监事会,反而会过问起来她的意见。 她也不知道这样无望的等待下去有什么意义,反正就一直这样平静的工作过日子而已。 接到苏正卓的内线电话,张茹还是有点小小的愕然。 第47节 因为这段时日,苏正卓每天下午就出去了,难得会在这个点还回来公司加班。 “苏总,什么事?”走到苏正卓的办公室门口,她礼节的敲门听到苏正卓的应声后才进去。 他看起来潦倒的可以,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说完后便大口的抽烟吞吐起来,和印象里那个杀伐决断的苏正卓完全是天壤之别。 这样颓废的苏正卓,张茹还是第一次亲眼见着,她不知为何心头就绷的紧紧的,生怕从苏正卓口中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有点事情要问下你。”一小会后他才开口说了一句。 “哦,苏总要问哪方面的事?是财务资金方面的还是——”张茹小心翼翼的接道。 “不是那些,两年前帮我买票这些事情都是谁经手的?” “买票?”张茹一脸错愕的反问道,她的确没有料想到苏正卓居然会问出这么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两年前我去印尼终止合同支付违约金的机票,是谁经手订的,或者说是公司一共有几个人看到过我的机票。”苏正卓说时又接着点燃了下一支烟,烟雾氤氲,而他眉关紧锁,眉心形成一个浅浅的川字,脸色却是肃然的吓人至极。 “苏总,这么久了我不太想得起来了——”张茹无奈的应道。 “那就好好想——我给你时间想——”他继续开口说道,声音漠然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张茹工作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生分可怕的苏正卓。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没办妥犯了大错,可是这个问题毫无前因后果的,她甚至一丁点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没有做好,而且看着眼前的苏正卓,她甚至就联想到了辞退这样的字眼,苏正卓还没说几句,她就莫名的崩溃起来,绞尽脑汁回想了一会后才支支吾吾的说道,“机票向来都是前台小妹订的,不过那个时候好像我在忙,机票好像是蒋方浩顺路帮我拿过来递给我的,之后我就把机票给你了,除此之外公司里应该没有人再看到过你的机票了——” “蒋方浩?”他像是狐疑的念了下这个名字,前一刻还颓然无神的眸光忽然闪烁了下,张茹被那股彻头彻尾的冷意带到,心头莫名打了个寒噤。 ☆、第69章 “苏总,之前那个机票有什么问题吗?”张茹硬着头皮继续问出口,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又没发生什么事故之类的意外情况,她是的确没有想明白苏正卓忽然问起这个事情的来由。 “没事。”苏正卓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见着张茹不经意的舒了口气,他又随口问道,“小蒋最近都在忙什么?” “哦他呀,好像听说他妈妈得了尿毒症什么的,已经住院一年多了,近期可能要准备换肾了吧,他爸和他妈离婚很多年了也不管,都是他一个人在医院公司两头跑,也挺不容易的——”张茹鲜少会听到苏正卓关心下属的事情,眼下正好提到蒋方浩,她便如实和苏正卓提及了下,言语间对蒋方浩家里的情况明显颇为惋惜的。 “我知道了,最近事情也不是很多,你早点下班回去吧。”他看出张茹说归说,脸色依旧颇为忐忑,没有多说什么就结束了话题。 张茹这才如遇大赦的从他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苏正卓等张茹离开后又打电话给了蒋方浩,自从两年前调给杨树远打下手,蒋方浩至今没有调任过岗位。 杨树远还是老样子,大部分时间对工作并不怎么上心,所以他大半事情都是交给蒋方浩去做的。 “苏总,什么事?”这个点了,蒋方浩也还没有下班,接到苏正卓的电话后他如常问了一句。 “来我办公室一趟。”电话那头的苏正卓语气自然,也听不出什么端倪。 “好的,我就过来。”蒋方浩说完后才放下电话。因为工作上和苏正卓没有直接交集,他已经许久没有去过苏正卓的办公室了。 他自己临走前又下意识的整理了下着装,这才朝苏正卓的办公室那边走去。 “苏总,我是小蒋——”他走到苏正卓的办公室门口礼节的敲了几声。 “进来。”听到苏正卓的许可后,蒋方浩这才推门进去。 “苏总,有什么事吗?”蒋方浩进去后在离苏正卓的办公桌前还有一米距离就停了下来,双手交叠放在前面,自然恭敬的问道。 “你和李晓嫒认识多久了?”苏正卓猛吸了口手上的烟,这才漫不经心的问道。 顺着他的目光,蒋方浩甚至都可以看到苏正卓近手处的烟灰缸上已经攒满了灰烬,他莫名觉得有股冷意自心底深处泛了上来,连着手心都开始渗出了湿腻的手汗。 “苏总,你是指负责对接我们公司信贷审计的李小姐?从她负责我们公司的审计工作后算起的话,应该有两年多了吧——”蒋方浩尽量如常的应道。 “是吗?”苏正卓随口应了一句,继续大口的吞吐烟雾起来,深邃的眸光这倒是若有若无的朝前面的蒋方浩打量起来。 被那样漠然且玩味的目光带到,蒋方浩只觉得自己的手汗继续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滑溜溜的,他无比确信面前的苏正卓是疯了。 只有疯子才会有那样冷血可怕的目光,好像不管什么在他眼里都是蜉蝣它物,可以任他生杀予夺的。 “不知道泄露公司商业机密的罪名需要判几年,或者是需要支付在职公司多少赔偿金——”苏正卓说时无事人般的看着他自己手上自燃的烟蒂,没一小会,那白色的卷烟就已经攒了一截烟灰,他这才娴熟的轻掸了下,那截烟灰立马就散成灰烬。 “苏总,我从来没有泄露过公司的机密!”虽然知道眼前已然走到了这一步,几乎就等同于宣告他的职业生涯也走到尽头了,蒋方浩只觉得眼前有过短暂的发黑,不过也就是短短的几秒而已,随即他就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心开口应道。 他是替李晓嫒做过事情,不过那也仅仅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从来没有做过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眼下自然是满口澄清起来。 “李晓嫒给你多少钱,我可以支付给你双倍的价钱。”苏正卓分明对蒋方浩的澄清无动于衷。 蒋方浩的脸上继续不受控制的冒汗起来,明知道苏正卓噬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着,他像是没有听到苏正卓的声音,突然间就入定的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我有大把的方法让你接受警方的调查甚至支付违约金到倾家荡产,或者要是让你妈知道她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实际却干着非法的勾当,不知道她听了会有什么反应——”苏正卓缓慢的吐了一口烟,继续无动于衷的提醒起来。 “苏总,我没有做过任何损害公司利益的事情!”蒋方浩这才从入定中回神过来,依旧苍白无力的辩驳道。 “我的耐心只有十秒钟,你自己想清楚。”他还是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目光若有若无的看向他自己腕间的手表。 “苏总,你要我做什么事情?”果然,没几秒后蒋方浩便颓然的问道。 “等我想好了再通知你。你只要记得现在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可以了。如果中间有一丁点的意外,我敢保证你会为此付出后悔终生的代价。”苏正卓说这时,甚至吝啬的没有再看蒋方浩一眼。 他反正早已经在地狱之中了,什么道德什么仁义都早已与他无关的了。 “我知道了。”蒋方浩听到自己卑微的声音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空落落的回荡着。 “你先回去吧。”苏正卓最后说了一句,蒋方浩觉得自己就像条落水狗,苏正卓还没出手他就已经全盘倾覆。 可是除此之外,他的确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因为当初从他收了李晓嫒的那笔钱后,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原本想着等妈的手术顺利完成后就辞职另谋他路的。 终究还是没有如愿。 等蒋方浩离开后没多久,苏正卓也从公司离开了。 程宜宁从公司里出来后漫无目的走了好长一段路后才停下来。 她觉得心头茫茫然的,也不知道先回哪里。 住处就她一个人,回去后也是空荡荡的。 她望着街道上匆匆忙忙行走的路人,发了一会呆后才打车去了程竟兴住的地方。 毕竟,她的确是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程竟兴了,也不知道他最近身体怎么样。 她到的时候正是饭点,程竟兴和粱舒娟正在吃晚饭,餐桌上一共就只有一碗菜。 “你回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过来,我让你妈去菜场多买几个菜——”程竟兴不太自然的说道。 “我吃过晚饭了。”程宜宁随口应了一句。 “你爸说晚上没什么胃口想吃清淡点——”粱舒娟不知为何也讪讪的插了一句,不过程宜宁并未应答。 客厅太窄,夏天用的藤椅什么的这会其实也用不到,不过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放,只能全都堆放在客厅里,多个程宜宁简直就是无处立脚,她也不想走到程竟兴的卧室里去,便干脆走到外面的阳台上,随手把那落地窗关了回去。 她趴在扶栏那边,看着外面枯败的草木顺着栏杆的空隙探了进来,她的视线所及之处,俱是衰败景象,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宜宁,怎么了?”身后忽然传来程竟兴的声音,随着推窗的声响,程竟兴已经推开落地窗走到了阳台上。 “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麻烦?”程竟兴说时缓慢的走到程宜宁身边。 “没有,很久没有过来看你了,今天正好路过——”程宜宁说时轻咳了下,接着问道,“爸,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好着呢,你别挂念,安心工作就成——”程竟兴不假思索的应道,只不过他自己没说几句就咳嗽起来。 “爸,外面风大你赶紧进屋去——”程宜宁看出程竟兴咳的厉害,说时便扶着程竟兴往屋里走去。 大概是没有被外面的冷气冻到的缘故,程竟兴回屋里一小会后就不再咳嗽了。 程宜宁过来也没什么事,看到程竟兴还是老样子,她再聊一小会就起来回去了。 不过她也刚走到外面的马路上,下意识的掏了下包,意识到自己把手机落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她便又返回去了。 屋里的门居然没有锁上,想必是刚才程竟兴送她出来回去时没有关紧,她刚走回到屋里,就听到粱舒娟和程竟兴在卧室里的谈话声。 “竟兴,有机会你还是早点和宜宁说开吧,反正宜宁她妈那边条件也挺好的,她要是愿意的话就让她回到她妈那边去,省得她为了我们两口子背着那么重的担子——你也知道宜琳这孩子,哪天指不定还要惹出什么事来——”伴随着有规律的捶背声,是粱舒娟颇为无奈的声音。 “当初是她妈不要她,我怕宜宁知道了反倒伤心,所以这么多年我就一直没有说开。宜宁这孩子特别死心眼,要是被她知道她妈当年嫌我清贫才抛下她离开的,我怕她从此又多个心结——”程竟兴说着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程宜宁刚拿了手机也顾不得再多听几句,无比匆忙的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走到外面就拦了辆出租车坐了上去,直到出租车司机问了好几遍目的地,她这才如梦初醒的报了她现在的住处。 从出租车上下来后,她憋着一口气,一步不停的朝她自己住的那幢小区疾步走去,甚至连电梯都来不及去等,就径自往旁边拐角的楼梯那边走去,还没走上去几个阶梯,她就蹲坐在楼道上,埋头失声痛哭起来。 原来所有的所有的童年,不是她空白的一点记忆都没有,而是她根本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而已。 其实年少时她偶尔也曾经浮现过几个遥远模糊的画面,可是记忆中的人影和粱舒娟相差甚远,她便只当做是她自己妄想过头的虚幻,所以宁愿把那段最奢想拥有的记忆统统清空,只剩一片干净的留白而已。 她就这样埋头靠在她自己的膝盖上,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些什么。 可是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她什么都抓不住。 她甚至不知道她要去怨谁要去憎恨谁。 “宜宁——怎么了?” 直到黑暗上方忽然传来苏正卓的声音,她这才浑浑噩噩的止住了哭声,抬头看了下前面黑乎乎的人影,泛着浓重的鼻音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第70章 “我——也没其他事情——”苏正卓明显艰难的开口应道。 就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他的人生不啻于再次经历了一次滔天巨灾,而他自己却是这场劫难的始作俑者。 一想到她曾经在如此绝望无助的时候独自一人承受着失去孩子的痛楚,他甚至都不能鼓起勇气去直视她。 幸好是在黑暗之中,还可以掩盖一些他的懦弱。 她也不过是片刻的迟钝,等神智回来后便利索的站直了身子,一言不发就往外面的电梯那边走去。 “宜宁——对不起——”他忽然伸手拉住了她,不让她从这个狭窄的过道上离开。 对不起,在他未知已逝的时光里,让她一个人承受了生命的生离死别。 对不起,在他的推波助澜下,才让她过着如此颠沛的生活。 对不起,她曾经爱他如信仰如生命如一切,他却亲手推开了她…… 他有太多的对不起,可是出口的也不过是那贫瘠无力的三个字,他不知道他还可以为她做些什么。 第48节 “苏先生,我们已经好聚好散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不过是瞬间的恍惚,下一秒她便无比干脆的从他手中挣脱开来,言辞生分的开口说道。 “宜宁,孩子的事情我刚知道——”他继续在她身后艰难说道,一字一句的都像是要从他的心上千碾万压过后才冒出来的,如此沉重,连着他自己的呼吸都被这片黑暗不可避免的放大起来。 可是也幸亏是在黑暗中,他至少可以放肆着此时的情绪。 没有伪装,也没有步步为营的复仇大计,只有他此生都对她弥补不了的亏欠。 “苏先生,我不知道你说这话的前因后果——”她像是深呼吸了下,可是又像是彻头彻尾的冷笑了一声,“孩子是我自己流掉的,从我想明白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所谓的复仇后,我就彻底心死放弃这个孩子了,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流掉这个孩子的,你用不着说抱歉——” 她无所谓的说完后就继续往前面的电梯口那边走去。 “你胡说!” 他刚反应过来就大步追了上去,她还没走到电梯正前面,就被他一把拉回来抵在了电梯旁边的石灰墙上。 “我已经问过小蕾了,都到现在这一刻了,你还想瞒着我?还是说你真的恨我到这种地步?如果可以的话,甚至打算就这样瞒我一辈子,让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我们曾经有过孩子?”他气势咻咻的质问道,双眼不知何时早已变得通红起来,额上青筋暴起,就像是随时都会失去理智了似的。 “这个孩子是我自己流掉的,当初我要是有心留下这个孩子的话,我大可以及时去医院就诊,我就是恨你和李晓嫒藕断丝连,所以就故意流掉了这个孩子。小蕾她只是看到了个最终的结果而已,我不想和她多说流产的过程,她自然就不会知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没有的,她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和你离婚的真正原因。” 相比他的气势咻咻,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起来,轻飘飘的将那些恶毒的话语一句句的说出来。 “你骗我!你这么喜欢孩子,怎么可能会亲手流掉自己的孩子!”他只觉得整个脑袋都无以复加的胀痛起来,然而还有一丝理智在,他是不会相信她说的那些残忍的字眼的。 “我是喜欢孩子,不过凡事都会变,不是吗?我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何必还让这个累赘出生跟着我一起受苦?”她依旧轻飘飘的反问道,没有穷凶恶极也没有大吵大闹,可是最最平静的字眼从她口中说出来,字字都成了最为锋利的刀尖,一下又一下的扎到他的心脏上,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跟着难以言语的绞痛起来。 “你恨我可以,为什么要把仇恨怪罪到无辜的孩子头上?”他终于相信她的所说所言,原本双手还只是抵在她的肩处,那手心不知不觉中就大力的按压在她的肩上,像是要恨不得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了似的。 “苏正卓,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我以前就说过我们两讫了,现在也是一样。”她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肩上的痛楚,说这时仰头直勾勾的朝他望去,惨白的脸上反倒浮起一丝病态的笑意。 既然她的世界潦倒的无人拯救,她也不屑于再拉个人陪她一起下地狱。 “程宜宁,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不过问我一声就私自给孩子下了判决书?”果然,她话音刚落,他放在她肩侧的右手忽然就握在了她的脖颈上,血红着眼睛,像是随时都会喷薄出炽热的恨意。 她被他的力道握的都快要喘不过气来,可是依旧朝他病态的冷笑着,反倒像是对他的表现颇为满意。 他也不过是那片刻的血气翻涌后的鬼迷心窍,见着她的呼吸都逐渐急促起来,可是依旧没有反抗的意思,他有一瞬间的清醒起来,他甚至不知道前一刻的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刚想到这样的念头,下一秒早已怔怔的抽手回来。 “程宜宁,你自己说的,我们两讫了——”他像是自言自语着,又像是根本不认识了面前的程宜宁似的,因为先前哭过的缘故,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揉到一边,潮湿的濡贴在额头上。 他从来没有过觉得面前的程宜宁有朝一日也会陌生到这样的地步。 不可否认的是,在她离开后的两年时间里,每当午夜梦回时分,她依旧是他心头深处最后残留的一点暖意。 他原以为借着这点暖意,不管此生是否再聚,他至少还可以靠着汲取这点暖意可以够用一生的。 可是眼前的程宜宁,不过就是几句轻飘飘的话语,他就听到了心头所有的希翼都跟着轰然倒塌,化为粉撷。 他不知道连这点最后的温暖慰藉都消失殆尽后,那些无望的黑暗和长夜,他要怎么才能跨越过去。 苏正卓说完后便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其实他并未喝酒,然而全身气血翻涌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发泄心头的愤懑,甚至只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激怒的继续失态下去。 等到苏正卓离开后,程宜宁便按了电梯走了进去。 这一天过得前所未有的漫长,她回到住处后甚至都没有去洗漱,就浑身疲乏的躺在了床上。脖颈间还有苏正卓掐过的手劲留下的痕迹,她稍一碰触,还在火辣辣的痛着,甚至于连嗓眼都跟着干疼起来。 她原以为她会从他万劫不复的痛苦里找回一丝慰藉,至少能让她冲淡一点她自己的不幸。 毕竟,不幸也是相比较而言的。 可是什么都没有,她还是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一个人蜷缩在冰冷的床上,一个人面对着心头所有最害怕最讨厌最想要逃避的事实。 她不知道她要怎么办,她只是前所未有的想要消失掉,逃离这个无比厌憎的世界。 程宜宁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居然还扯了一点被子盖着,大概是半夜被冻到了随手扯过来的。 她甚至记不得昨晚是多久后睡过去的,眼下头重脚轻的起来去洗漱时,才留意到脖颈上还有点淤青在。 工作还是要继续,要不然她甚至没有任何其他的来源可以让她支付房租和生活费用,以及程竟兴那□□一样的医药费。 她临出门前换了件高领的线衫,之后才拎着包朝外面走去。 这个冬天过的前所未有的漫长,就连明媚的晴空都难得见到几天,身上的衣物都像是沾了这个冬天的寒意,满世界都是无所不在的潮湿阴冷。 她到办公室后便投入到了工作之中,好在将近年底,不管是客户还是工厂都忙着收尾,她们公司差不多扮演着中间商的角色,自然也是跟着忙于收尾工作。 这两年下来,程宜宁自觉唯一长进的地方就是不管她自己情绪如何糟糕,开始处理工作时她却会反常的心无旁骛起来。 其实要是一直置身于繁忙的工作也是好的,至少不会有那么多空暇的时间去胡思乱想。最好就像机器人,可以一直无休的工作下去,不用思考不用停顿也不会有伤心的时候。 下班的时候还是唐绪江打电话给她的。 她放下电话后便也如常朝唐绪江的办公室走去。 “什么事?”她走到他的办公室后随口问道,像是已经忘记了昨天的场景。 “宜宁,你先坐下。”唐绪江说时去给她泡了杯热茶过来,顺便把办公室门给关上了。 她也没有抗拒,接过来放在手心里捂着。 “我想告诉你我哥的事情——”他也跟着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我已经听你提过唐屿安的事情了。”她说时浅抿了一口手上的热茶,也不觉得烫,才喝了一口后继续盯着杯子里荡漾的水纹。 ☆、第71章 “先前我只是和你提起他的一点事情而已——”唐绪江像是无视程宜宁的态度,继续开口说道。 “恩。”程宜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轻飘飘的像是根本不介意他是否多说有关唐屿安的事情。 “从小到大,我和我哥一直都是唐家的耻辱,唯一的区别我是唐家最后的秘密,而他是唐家已经公开的家丑,既不能藏着掖着又不能对他委以重任,他的位置实则尴尬的无人问津,我妈名不正言不顺加上脾性懦弱,曾经有一阵时间我们三的生活费都成问题。我们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是公司的第一继承人,原本公司是根本轮不到我哥来插足的,我知道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间是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的,他不允许他来之不易的地位和权力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所以宜宁——” “我理解你哥的立场和决定,绪江,你无需觉得抱歉——”她忽然幽幽的开口说话,眸光里最后的一丝光亮跟着快速的闪烁了下,不过随即就悄无声息的黯淡了下去。 没有埋怨甚至连丁点的情绪都没有,然而他却在如此平静的程宜宁身上一点点的感知到了无力感。 “不管我哥他对你有什么看法,宜宁,我不希望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毕竟,和你谈恋爱的是我,不是我哥。我会尽快去处理好这件事的,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去和我哥沟通。毕竟这么多年,我欠他的太多太多了——明知道有些事情他是错误的,我也没有办法去反驳他的决定——” 他说了几句又停顿了一下,程宜宁并未做声,他便继续接上去说道,“因为要不是他那时拼尽全部的能力扶持我,我也根本走不到现在这一步——这世上也不会有现在的唐绪江,也不会有和你相遇相识的唐绪江,更不会有为你心动的唐绪江——我不否认一开始我是听从我哥的吩咐才去招惹你的,可是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已经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你了,甚至从这一点来说,我还是有些庆幸我哥的安排,要不是他,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在茫茫人海里遇上你甚至遑论喜欢上你——” 唐绪江安静的说着,而她安静的听着,手里杯子的暖气冒上来,白茫茫的拂过她的脸颊又缓缓的入了她的心里,让她浑身都觉得安心踏实回去,暖暖的,就像是他掌心里递过来的温度。 其实她也想依附于那样的暖意,总好过于一个人孤零零的存活在这世上,活成最萧瑟的模样,甚至于连她自己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现下的落魄样。 可是她更怕的是再次从云中跌落下来的感觉,她甚至抓不到一根着力点,所以宁愿就快刀斩乱麻的制止这场错误的开始。 因为没有开始,便也没有伤害。 于他,于她都是一样的。 “绪江,我知道,唐屿安说得也并不全是错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而已。”她终于缓缓的开口,杯里的那点暖意已经消散的所剩无几,程宜宁说时指尖下意识的碰触到那杯身上,冷冰冰的,像极了这个冬季的雨天打在身上的冷意。 她只是不想让他被卷入到这场没有尽头的纠葛中进来。 他的生命,应该是被鲜活、有力这样的词汇去充实着,他应该去过那样的生活。 “绪江,我们回到以前那样好不好?” 明知道是她自己的奢想,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口问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仿佛再努力一下,一切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他还是以前那个放肆欢笑放肆喜怒的唐绪江,而不是眼前这个黯然神伤的他。 “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回到从前——”他的心头有些隐隐的落空,然而他还是听到他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恩。”她这才奋力的点了下脑袋,脸上不由自主的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那是如释重负后的笑意。 他却无端看得心疼起来。 只是,我不会放弃自己的决定。 他听到自己的心里在默念着。 苏正卓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手机也关机,公司里的任何人都没有联系上他。 张茹毕竟之前也留意到苏正卓前一阵子开始在工作上就已经有所懈怠的了,所以他这几天突然没来公司,她倒是没有多大的吃惊,而且先前被苏正卓叫到办公室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后,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苏正卓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所以她就恪职尽守的做着下属的本职工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人问起苏正卓的行程她就官方的忽悠一句,也不多事去探究苏正卓翘班的缘由。 而蒋方浩这两天似乎也心事重重的,张茹反正也没事,中午吃饭的时候还特意走到和蒋方浩一桌吃饭,关切的问了起来,“阿姨的病情还好吧?” “哦——还好,就是老样子而已——”蒋方浩有些走神,突然听到张茹的声音,倒像是不经意吓了一跳,之后才开始低头吃饭起来。 张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觉得最近不单苏正卓让人摸不着头脑,就连周围的同事感觉也是怪怪的。 下午的时候蒋方浩请假去医院了,张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忙活着,未料到许久没有露面的李晓嫒过来这边找她了。 “你们苏总去哪了?”李晓嫒前阵子心情郁闷着,干脆休年假去国外呆了几天,刚回来上了半天的班,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随便找了个由头便跑到苏正卓的公司来了。 结果就看到苏正卓的办公室门锁着,随口问了下前台只说已经好几天没看到苏正卓了,她下意识的打电话给蒋方浩,电话刚接通却被蒋方浩挂了电话。 她再打电话过去,蒋方浩的手机便关机了。 李晓嫒恨恨的看了下手机屏幕,不过她都已经过来一趟了,又不想这么回去,看到隔壁的办公室有人便走了过去,果然就看到张茹坐在电脑前面忙活着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张茹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外人也许不一定能瞧出李晓嫒动不动就往她们公司跑的真正原因,她却是心知肚明的,眼下便故意含糊的问道。 李晓嫒看张茹也不怎么顺眼,知道在她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下一秒便转身往外面走去了。 李晓嫒先是开到苏正卓的住处,看到里面的门锁着,她便又调头开了出来。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苏正卓会去哪里,平时虽然会在蒋方浩那边时不时的获知一些消息,不过也仅限于他的工作行程,据她的了解,苏正卓似乎就没有属于他自己私人休息的时间。 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她甚至连苏正卓私下空余的时间会做些什么也是完全不得而知。 眼下唯有的一点猜测还是好多年前她自己看到的场景而已。 那会也是临近过年前的时候,她鼓起勇气从家里出来去找苏正卓,到他家才被赵慧珍告知苏正卓刚和程宜宁一起出去了。 那是她第一次正视到程宜宁的存在,这个和他们整整隔了好几届的程宜宁,看着毫无特色的程宜宁,就连性格也是温顺的让人生厌的程宜宁,居然会先她一步约苏正卓出去了。 幸亏她自己下来的快,在小区外面的街道拐角上就看到苏正卓和程宜宁的身影。 天气很冷,还是个雨声淅沥的日子,走在最前面的苏正卓和程宜宁共撑着一把伞,她在他们身后,隔着长长的街道,她看到撑伞的苏正卓有意无意的把伞面的大半都往程宜宁那边靠去,他自己这样人高马大的,没有靠程宜宁那侧的肩处乃至胳膊没一会就湿透了大半,而他像是毫无察觉似的,偶尔似乎还微转过去和程宜宁说着什么。 她从来没有料想过这个看起来冷傲到骨子里的苏正卓也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她觉得视线被扎的生疼,内心越是嫉恨便越是不甘,她自己的车子随便往角落一停,撑伞就跟了上去。 她没料到苏正卓和程宜宁走着走着居然往a市僻落的遗址那边走去,是个无人问津的地方,废墟的入口处有个小木屋,年久失修,李晓嫒一瞬间想到了最不。耻的画面,内心的嫉妒愤恨蹭蹭就冲上了大脑。 第49节 只是没多久她就看到苏正卓和程宜宁从小木屋里出来,两人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把铲子和一棵树苗,想必是先前就买好放在这边的,没多久就走到废墟的里面去,把那棵树苗栽种下去了。 她远远的站在外面的遮挡处,看着苏正卓和程宜宁无比配合的把那棵树栽种了下去。 一直等到他们离开后,她想也未想就把那棵树连根拔起,甚至于要把那棵树拦腰折断,她从来没有料想到年少的嫉妒可以发挥到如此的地步。 在那之后,她就到国外继续学业去了。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再看到类似的画面。 李晓嫒开着车子一路朝那边开去,果然还没靠近就看到了苏正卓的车子停在那边。 她不知道她跟到这边还有什么意义。 李晓嫒刚下车,她就看到苏正卓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想也未想就朝他的车子那边走去。 “到今天了还痴心妄想着和前妻复合?”她不无讥讽的问道。 只不过她话音刚落,只听得哐当一声,是她自己的脑袋被撞到车窗上的清脆声响,她甚至没有看到苏正卓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眼前有道影子晃过,等她意识过来后,苏正卓的右手已经掐在了她的脖颈上,似乎随时都会将她的脖子一折为断。 “你、你疯了——”她觉得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双手张牙舞爪的扑腾着。 “两年前的机票怎么回事——”他的声音阴森至极,没有一丝温度和情绪。 她忽然开始后悔了今天跟过来的决定。 ☆、第72章 “苏正卓,你疯了!”李晓嫒心头咯噔了下,不过面上还是佯装不知的朝他大喊起来。 她话音刚落,苏正卓忽然猛得收手,她也顾不得脸面,犹如干渴的鱼儿陡然间回到水里,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好一会后才冷笑道,“苏正卓,你没说错,那个机票就是我晒出去的——” “李晓嫒,我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不要踩到我的底线!”他说这时甚至没有去看李晓嫒,神色冰冷,又像是在给她下着最后的判决书。 那些戳心的字眼一个个的钉到她的心上,让她残留的那点理智也在一点点的消逝着。 她想,也许她并没有想象中的爱着眼前的苏正卓,她深爱的只是她自己臆想中的苏正卓罢了。 可是,她就是见不得程宜宁不费吹灰之力却能占据着他的全部心神,让他因此万劫不复。 就那么一个微不足道的程宜宁,她怎么可能就这样输给一无是处的程宜宁? “我有手有脚的,你要拿我怎么办?哦对了,反正都到这一步了,我也不介意告诉你,除了机票之外,我还晒过很多东西,比如在我生日那天,我们在一起拍的合照,还有你的西装外套,我甚至还特意去买了一对一模一样的袖扣,让蒋方浩特意扔到垃圾桶里给程宜宁看,就连你唯一送给程宜宁的裙子,我都特意去买了相同的一件穿到她面前晃悠着,我瞒着你做过那么多事情,你要拿我怎么办?” 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干脆把一切都抖出来,痛快淋漓的宣泄着心头的不满。 果然,她看到面前的苏正卓就像是雕塑般的立在她的面前,脸色沉愠发青着,原本闲放在两侧的手心不知何时握紧了拳头,发出一点细微的骨骼拧动声。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吝啬的不再多说一个字。 “你有种就杀了我!”看着面前的苏正卓,她心头居然浮起一丝奇异的快。感。 既然她注定得不到他的心,那么别人也休想得到。 不若让一切都跟着她一起毁灭消亡。 至少这样她也没有输的一败涂地。 李晓嫒正要继续说下去,未料到苏正卓忽然撇下她绕过车头,随即上车,那车子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随即就开出了这片区域。 她原本还靠在另外一侧的车门上,也没有料到这车子会驶离的如此迅速,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晃动了下,不过被她自己勉强收回了重心这才没有摔倒在地。 “凭什么程宜宁就可以,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却一点都看不到?你看到的永远都是我最丑陋的一面,为什么?”她对着苏正卓车子开走的方向大吼大叫起来。 也没有人回应,空荡荡的前方偶尔有点淡淡的回音返回来,也还是她自己的声音而已。 李晓嫒回到家里已是深夜,她看到院子里李晓昊的车子,知道他不会在家里过夜,她忽然又低头下去看了下她自己的包。 果不其然,李晓昊没呆多久就出去了。 “晚上去哪快。活?” 李晓嫒走到他的副驾那侧,神色倦怠的坐了进去。 “以免污了您老的眼睛,建议您还是及时下车吧。”李晓昊因为李晓嫒再三警告他戒。毒不要和那帮朋友混在一起,心头其实还是对这个强势的亲姐有点忌惮的,眼下便含糊其辞的拒绝了。 “这个月多给你一万零花钱。”李晓嫒忽然拉开她自己包里的拉链,递了一沓纸钞出来。 齐整整的,多半是刚取出来的。 “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晓昊嘴上漫不经心的,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是无比迅速的接了过去。 “你姐我最近一直走霉运心情不好,带我出去潇洒下!”李晓嫒说完后便利索的系上了安全带,显然她是下决心要和李晓昊出去的了。 “真的?那你到时候可别又说我那帮狐朋狗友什么的!”李晓将信将疑的打量了下副驾上的李晓嫒,见着她已经闭目休息起来,他便不再多想,愉快的把那沓纸币放到他自己的包里就开出去了。 到了酒吧后,一大帮家伙都朝李晓昊挤眉弄眼的。 “怎么把你们家的母老虎都带过来了?”其中有个朋友趁李晓嫒走到边上去了,暗戳戳的打趣起来。谁都知道李晓昊天不怕地不怕,对他这个留学归来的姐姐还是要忌惮几分的。 “我姐头一回过来,都给我长点心,必须得给我招待好了!”李晓昊手一挥,果然一帮朋友邀舞的邀舞,请酒的请酒,李晓嫒性格本来就是颇为外向的,以前在国外酒吧偶尔也去的,倒是很快就融入到这边的氛围,她自己喝了半杯鸡尾酒后就走舞池那边自顾自的high去了。 看着她在舞池那边high的摇头晃脑,李晓昊和一帮朋友便也安心坐在吧台上喝酒起来,没一会后干脆到包厢里喝酒猜拳起来。 程宜琳今晚路上有点耽搁了,过来的有点晚。 不过她刚进来不久,就看到了李晓嫒颇为神奇的走到她面前,而且无比迅速的递了一小包东西给她。 “干嘛?”程宜琳翻了个大白眼,她知道李晓嫒看她不起,不过说归说她也是手脚麻利的把那小包东西放进了口袋里。 “晓昊赏你的!”李晓嫒无比轻蔑的说道,那样居高临下的目光就像是在打赏路上的乞丐似的。 “晓昊呢?”程宜琳说时朝四周看了下,毕竟李晓昊鲜少会这么大方,一次性给她那么多的量。 “他有事出去了要晚点回来,让你去102等他。”李晓嫒说完后就走回到舞池那边顾自high去了。 程宜琳看着李晓嫒在舞池里摇头晃脑着,和平日那个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她倒是大相径庭。 神经病,多半是哪里受刺激了,才来这里找新鲜。 她在心里不屑的咒骂了一句,不过手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摸回到口袋里那包东西,因为手头拮据,好不容易按捺了一阵子的毒瘾立马蹿了上来,她也没有再多想就朝102的包厢那边走去,她已经好几天没碰了,眼下骤然间拿到这么多,也顾不得多想其间的前因后果或是再去打个电话给李晓昊,心头的狂喜早已经取代了一切。 “宜琳呢?”李晓昊喝到一半,看到李晓嫒进来,他看了下时间狐疑的问了下身边的朋友,一帮人酒喝高了本来还在玩自拍来着。 “你女朋友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哪晓得!”旁边的朋友立马没好气的应道。 “我饿了,你出去买夜宵吧,我想吃蟹皇粥!”李晓嫒站在门口边上,懒洋洋的指使起来。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晚了还要吃东西?”李晓昊还没决定要不要出去一趟。 “都说了你姐最近心情不好,想放纵潇洒下不行吗?”李晓嫒说时白了他一记。 “买份蟹皇粥开车过去都得半个小时,来回起码得要一个小时多了。”李晓昊嘀咕起来。 “那你快去快回!吃了夜宵我就回去了。”李晓嫒继续催道。 李晓昊看了眼面前的李晓嫒,想着她多半是被爸爸又训了一顿才会来这边鬼混,好歹也是他自己的亲姐姐,顶嘴归顶嘴,加上她今晚又难得阔绰给了他这么一笔零花钱,眼下这点小事他当然是要给她办到的,想到这时,他随手拿了他自己的包就起来往外面走去了。 一直等到李晓昊的车子开远了,李晓嫒才颇为从容的起来朝外面走去。 果然,她刚走到外面,那警笛声就已经越来越近了。 她看了下里面光怪陆离的舞池,嘴角上倒是慢慢的浮上来一丝诡异的笑意。 没多久,随着警车的到来,酒吧那边立马传来各种鬼哭狼嚎声,混合着警车的鸣笛声还有警察的喇叭规劝声,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不到半小时,便有一帮年轻人被押着上了警车。 李晓嫒站在对面街道的拐角处,看着那警车,这才随手拦了辆的士回家去了。 程宜宁本来都睡得迷迷糊糊了,直到觉得床头边的手机铃声在响,她随手接过来按了接听键。 “宜琳,你快过来——”电话那端的是粱舒娟的声音,还带着明显的啜泣声。 “妈,怎么了?”程宜宁原本的那点睡意早就全无,不过也谈不上多大热络,寡淡的问了一句。 “刚刚半个小时前,你爸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宜琳吸毒而且身上还携带大量毒品,很有可能要判个十几年,你爸挂了电话还好好的,这一回头他就昏迷了,我已经叫救护车了——” “会不会是被人栽赃?”程宜宁不似粱舒娟的六神无主,继续追问道。 “不会,宜琳她自己都亲口承认了——”电话那端的粱舒娟明显吓得不轻,边说又哽咽起来。 ☆、第73章 “宜琳的事情晚点再说,我现在就过来。如果救护车比我先到,让救护车先送爸去医院。”程宜宁简要交代了下便挂了电话。 深夜的路上行人稀少,她出来在街道上等了好久才拦到一辆的士,出租车司机开了将近一半的路程,粱舒娟打电话过来说救护车先到了,程宜宁询问了下医院的名字,又让出租车司机直接调头开到医院去了。 等程宜宁到医院的时候,程竟兴已经在手术室里被抢救中。 粱舒娟则是坐在外面走廊的长凳上,白发凌乱,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外套,而她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零下几度的室温。 “妈——”程宜宁走近了一些便顺手把她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粱舒娟的身上。 “宜宁,你过来了。”粱舒娟不知为何猛地哆嗦了下,依旧一脸焦灼的望向手术室那边。 “放心吧,爸会没事的。”程宜宁看出粱舒娟全身上下的神经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她心里其实也无比紧张着程竟兴的状况,同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几年前,她是根本不能想象那时的自己会如何面对。 可是眼前除了她自己,她再也没有其他的人可以依靠可以汲取力量。 她只有她自己可以依靠。 她甚至有些讶异自己的反应,平静的超出她自己的想象。 “恩——”粱舒娟讷讷的应了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就无比沉默的看向手术室。 时间像是接近静止的缓慢转动着。 好不容易等到手术室的门开,里面随即走出来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我爸怎么样了?”程宜宁反应快捷点,早已起来上前问道。 “病人脑血管破裂压迫到神经,情况非常不容乐观,家属先签掉这份通知书,上面的不可抗力条款你们仔细阅读下,我们再继续下一步治疗方案——”那医生大概是见惯了生老病死,一脸无感的交代起来。 第50节 粱舒娟没听几句整个人都瘫软下去,甚至连站立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宜宁,你爸就是血压有点高而已,不可能会这么严重的——”她一个人瘫坐在那边,木愣愣的念叨着。 “放心吧,爸会挺过来的——”程宜宁说时快速的浏览了上面的内容,之后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医生没一会进去后,手术室的门再次关了上去。 漫长的等待。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依旧还在昏迷中的程竟兴才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之后被转到重症监护室去了。 “手术侥幸成功,不过醒来偏瘫的可能性很大,现在还没脱离危险期,先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几天再说。”忙活了整整一个晚上,主治医生出来时也是满脸倦容。 “恩,医生,真是太谢谢您了。”程宜宁知道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个晚上,程竟兴也是无比凶险的从死神面前挣扎回来,眼下对着医生发自肺腑的道谢起来。 毕竟能够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看到程竟兴了,粱舒娟这才清醒了许多,估计是惊吓过度的缘故,她整个人反应都是钝钝的,偶尔程宜宁和她说上一句,她要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 “妈,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就成。”毕竟粱舒娟五十几岁的年纪在那里,程宜宁怕她熬了一个通宵身体吃不消,眼下提议起来。 “不用了,我反正在家也没事,就在这里看着你爸吧,我也放心点——”粱舒娟木肤肤的应道。 “对了,宜宁,昨晚公安局那边打电话过来,说宜琳进去了,如果有需要的话,现在只有律师可以过去见她,你要不代妈去处理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粱舒娟死气沉沉的转述起来,前后也就几年的光阴,生活已经将她摧毁的几近倒下。 “恩。”程宜宁点头应了一声。 “如果——请律师要花很多钱的话要不就算了,你爸这里的医药费还不知道要多少——”程宜宁临走前,粱舒娟忽然又开口补充了一句。 昨晚到现在的费用,还都是程宜宁缴纳的,加上还不知道程竟兴要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上几天,不用多想也知道会是一笔巨大的费用。 “我知道了。”程宜宁应了一句,这才大步朝外面走去。 程宜宁找的是a市这边普通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费用一般,勉强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我妹妹这人狂妄自大又缺根筋,我怕她是不知情才被人栽赃嫁祸的,而且关键是她也没这经济能力购买到如此多的毒品,你看下能否说动她翻供,也许还有机会轻判。”律师进去前,程宜宁和陈律师大致交流了自己的想法。 “程小姐,你放心吧,我会竭尽所能帮你妹妹脱身轻判的。”陈律师看着性子沉稳,程宜宁心头多多少少也是寄托了点渺茫的希望的。 她虽然对程宜琳没有所谓的姐妹情谊,可是她无比清楚的知道着,如果程宜琳因此被判刑十几年的话,本就病重的程竟兴要是醒来得知这个消息后还不知道会怎样。 下午的时候律师就打电话过来了。 “程小姐,很抱歉——”陈律师在电话那端颇为尴尬的说道。 “陈律师怎么了?”程宜宁一听心头就大致有诉了,不过还是接着询问起来。 “你妹妹轻判的可能性很少,尿检结果也出来了,她吸毒在先,身上又携带这么多数量的毒品,我问她是不是别人栽赃给她的,她一口否认了,而且拒绝我继续提供法律援助,这样我就很难进行下一步工作了。”陈律师说着说着在电话那头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陈律师——麻烦你了。”这个结果也在程宜宁的预料之内,她只是没有料想到会一丝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她甚至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向粱舒娟交代,如何开口告知她这个无法改变的噩耗。 “对了,我听说苏先生是你的前夫,他在警局那边有认识的人,兴许可以创造条件从你妹妹的同伴身上套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陈律师在电话那头建议起来。 “我知道了,谢谢你。”程宜宁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一直磨蹭到将近下午,程宜宁才去了趟苏正卓的公司。 昨晚李晓昊买了夜宵回到酒吧,就见着里面毫无预兆的萧条起来,他进去兜了一圈都没看到李晓嫒的身影,自然是一头雾水的,他又随便找了个服务员询问了下,这才知道半个小时前这里发生的事情。 他立马有不好的预兆上来,当机立断回到家里去找李晓嫒对质。 结果李晓嫒毫不松口,他在李晓嫒那里没有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从昨晚回来到现在,李晓昊一整晚都没睡,被抓进去的除了程宜琳,还有一个和他交情匪浅的哥们。 他知道程宜琳被带走后,就不停的打电话起来。 然而他平时的那帮狐朋狗友,关键时候一个人都没能派上用场,加上还是聚众吸毒这样的罪名,他又不敢让李胜荣知道,一个人窝在客厅里干着急。 毕竟程宜琳要是真的进去了,他这个搭档是极有可能也要被牵扯进去的。 如果真的这样,他这一辈子也是真的完蛋了。 一想到他自己先前干过的事情,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害怕起来。 “是不是你喊警察过来的?”李晓昊直到把手机最后一格电量都打完了,这才红着眼睛发问道。 “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个闲情功夫——”李晓嫒不像李晓昊的心事重重,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看宜琳不顺眼,她到底哪里碍着你了,你非得要把她弄进去才罢休,你知不知道万一她进去说漏嘴了,我也很可能会被供出来的!”李晓昊平常疯玩归疯玩,一涉及到刑事级别的,心头已经发怵的厉害,眼下目露凶光大声朝李晓嫒质问起来。 怪不得昨晚他接了她的那沓钱过来时就觉得怪兮兮的,原来是她早就预谋好了的。 “这么大声说什么呢,兄妹两一见面就像是前世冤家似的——”刘莉也听到客厅里的动静,从里屋走出来,没好气的念叨起来。 “胜荣,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过她随即看到外面急冲冲进来的李胜荣,立马改口问了起来。 一看到李胜荣的身影,前一刻还针尖对麦芒的李晓昊和李晓嫒俱都敛了神色不再做声。 “立刻收拾家当去机场,机票我已经让人买好了。”李胜荣进来时脚步带风,一脸肃杀的说道。 “机票?去哪里?都收拾些什么?是去度假还是公差?”刘莉不解的问道。 “我叫你收拾就收拾,这么多废话做什么?带现金就行,在我们的床底下,还有把保险柜里的金条也全部带上,最多只有半个小时,晚了全家都走不了!”李胜荣突然高声呵斥起来,刘莉吓得立马噤声,早已转身到楼上去了。 “爸,到底出什么事了?”李晓嫒看出点苗头,鼓起勇气上前问道。 “都是你做的孽!等出国了我再找你算账!”李胜荣显然急着脱身,他甩下一句后也急冲冲的朝楼上走去,大概是嫌刘莉慢手慢脚的拖延时间。 “爸这是怎么了?”李晓昊一脸狐疑的问道。 “我哪里知道。”李晓嫒随口应了一句,心头却是隐隐猜到了最糟糕的下场,她自己想到这时,早已起来往院子里的车子那边走去。 既然注定是要覆亡的结果,她也得拉着程宜宁和她一起陪葬。 ☆、第74章 程宜宁到苏正卓的公司后,因为没有事先约见,前台并没有同意让程宜宁继续进去。她想了想便打电话给杨树远了。 “树远,正卓今天在公司吗?我有点事情要找他。” “我已经好长时间没看到他了,他今天也没来公司,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杨树远并不知道程宜宁此时就在公司的前台那边,在电话里如实应道。 “哦,我知道了。”程宜宁说时已经转身往外面走去了。 从苏正卓的公司大楼里出来,程宜宁想了想还是打车去了以前的住处。 李晓嫒开出来没十几分钟,李晓昊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没有心情接电话随手就按掉了,未料到李晓昊就一直在拨打她的号码。 她这才颇为恼火的按了接听键。 “姐,你在哪?”电话刚接通,李晓昊就无比急切的追问道。 “什么事?”李晓嫒皱着眉头问道。 “爸刚刚被检察院带走了——我们怎么办?”李晓昊在电话那端惊慌失措的问道。 “能怎么办,就这样吧!”先前听李胜荣讲了几句,李晓嫒心头就已经猜到了大半的结局,所以眼下李晓昊和她转告了下,她也没多大反应,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她是直接往程宜宁现在上班的公司开去,结果问了下她的前台得知她今天并没有来上班,她便又重新坐回车内开了出去。 程宜宁下车后,果然见着苏正卓的那几辆车子都停在院子里,她踌躇了下还是往院子里边走去。 院子的角落那边居然新栽种了一棵树,上面的土壤痕迹颇为新鲜,明显是刚填埋上去不久的。 大概是为了抵挡严冬,多余的枝桠都被剪掉,看上去光秃秃的颇为萧瑟,。 然而,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棵合欢树。 很久以前她也心热热的说服苏正卓去栽种过,后来她抽空去看,那棵树却被拦腰折断随意丢弃在那里,是早已干枯死掉了。 亭亭华盖,那是只有在书上才能看到的。 废墟的地址也就她和苏正卓知道,加上后来苏正卓不知为何和她渐行渐远,她便也懒得开口去问及他了。 眼下看着面前新栽种下的合欢树,她也只是紧抿了唇角,没一会就收回视线继续往里面走去。 那门也只是虚虚的掩在那里,程宜宁深呼吸了下才推门进去。 随着开门的声响,原本斜靠在沙发上的苏正卓这才抬头朝声源处望了过来。 其实只是傍晚而已,里面却是黑漆漆的,落地窗那边的窗帘都被严实的拉上了,整个客厅唯一的光源也就是程宜宁刚打开的门口而已。 她也是过了好几秒才适应里面的光线,接着看到沙发那边的苏正卓。 大约是刚从院子里回来不久,他的袖口以及裤腿上还有明显的泥渍,乃至于手上都还沾着零星的泥巴。 “宜宁?”他对程宜宁的到来显然也是颇为意外,声音极为暗哑,带点沙沙作响的质感,落在她的耳里,竟然让她觉得有点遥远的温柔从心底深处泛了上来。 不过也就是瞬间的恍惚而已,她看清里面的摆设后便走到落地窗那边把窗帘掀开了一角,原本黑漆漆的客厅里立马亮堂了许多。 “我有事情要找你帮忙——”她说时依旧立在落地窗的边上,身子微侧,他甚至看不清楚她的脸面。 “什么事?”他心头有点隐隐的落空,不过还是立马就接了上去,沾有泥巴的双手下意识的在裤兜外面摸索了下,不过什么也没掏出来。 “宜琳昨晚在酒吧里被警方带走了,在她身上搜到了白。粉,而且尿检也显示她刚吸食过,律师说这个数量足够判她十几年了,不过我知道她没有经济来源,不太可能是她自己的——” “她的同伴?”苏正卓没听几句就想明白了其间的来由去脉。 “我去酒吧里问过了,昨晚她和李晓昊那群人在一起,他们经常在一起的——” “我会找人去查下的——”程宜宁还没有说完,他就无比自然的接了上去,仿佛只要有关她的,就是他自己的分内之事而已,再麻烦也是他应当的。 “恩,谢谢——”程宜宁一时冲动跑过来找苏正卓,不过她自己并没有做好和苏正卓这样好言好语交谈的心里准备。 没有无休止的针锋相对和仇恨,就这样平平和和的,和他交谈着,可是还没说几句,就像是把这辈子要说的话都已经讲完了似的。 “我回去了。”一小会后后,她才重新开口。 “我送你吧。”他说时也起来朝门口那边走去。 这边鲜少会有车子经过,她沉思了下便也同意了。 程宜宁本来是想先去医院的,不过她并不想和苏正卓多说程竟兴住院的事情,他从这边开出来后直接往她现在的住处方向开去,至少需要个把小时的路程,她微调了下姿势便靠在座椅上休息起来。 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有空暇休息一会,到这会实在是接近体能的极限了。 不过到她住的楼下那边,她却像是闹钟似的准时醒了过来,利索的下车,直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他这才打了电话出去。 “进展怎么样了?”他的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听来格外的闷实。 第51节 “和你猜想的差不多,从缴获的资产来看,起码有上亿,李胜荣不过是地级市的职位,贪污数额居然会如此之大,过去办案的同事全都惊呆了,我们到的时候他正准备去机场出国,幸好我们及时赶到。其实上头也已经开始对他注意的了,约谈了好多个他身边的同事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这点来说,还真要给你记上头等功——” “没出意外就成。”苏正卓懒散的应了一句便准备挂电话了。 “李胜荣看着威严,没想到他家人却是和他天差地别的,他夫人一看到我们亮出手铐就吓的嚎啕大哭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应该是他儿子吧,小伙子看着挺俊俏的,一开始还挺激动的不让同事带走李胜荣,看这样子李胜荣原本应该是打算举家逃亡的,哦对了,资料上不是显示他还有个女儿的吗?在现场我倒是没有看到他女儿——” “我知道了,先这样吧。”苏正卓挂了电话后立马把车子熄火,转而大步往程宜宁刚刚消失的楼道那边走去。 那电梯还停在二十几层的数字,他才看了一眼电梯便大步朝楼梯那边狂奔而去,没一会他就赶到了程宜宁住的那层,大门紧闭,四周可怕的安静着,丝毫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宜宁!”他想也未想就砰砰的去敲程宜宁的大门,一边跟着高声大喊起来。 “什么事?”程宜宁先前把外套给粱舒娟,反正到家了她就去卧室里穿了件外套,刚准备出门就听到外面传来震耳欲聋的声响,而且似乎还是苏正卓的声音。 “你没事?”大概是跑得太急,程宜宁甚至能听到他急促粗重的呼吸声,乃至于连他的胸膛都无比剧烈的起伏着。 楼道上四面来风,就这一会的功夫,他的脸上就迸出了淋漓的汗水,脸色涨红,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苏正卓。 “我没事。”她好几秒后才勉强回神过来,一头雾水的应道。 “没事就好。”他明显后怕的应了一句,之后浑身瘫软的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黑色的呢料大衣上立马剐蹭了很多白色的粉末上去,而他像是对此毫不介意。 “你自己注意安全。”等他自己的呼吸调整的差不多了,他这才直身回去,临走前叮嘱了一句。 “哦。”程宜宁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句,再抬头时就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口那边,后背上一大片的白色粉末和那黑色的面料形成鲜明的视觉差。 她本来是打算出门的,无端被苏正卓搅的心神不宁的,加上脑袋胀痛的很,干脆回去定了半小时的闹钟,想着休息一会再出门。 苏正卓从楼道里出来后便直接坐回到他自己的车里,熄火这么久了,他坐进去时车里还是冷冰冰的,他就蛰伏在那片黑暗中,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 途中也有好几辆车子经过,直到视线里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他这才无比利索的下车。 李晓嫒停好车后,随手从包里拿了一瓶东西出来往她的外套口袋上一放,便往里面的楼道走去。 不过她还没走到电梯那边就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 “谁?”她在黑暗中戒备的问道。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着她,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她干脆不去理会想要继续往电梯那边走去,她还没有继续走出一步,就察觉到她自己的腕间被硬生生的截住,她不管不顾的握紧了手上的尖刀,可是被那股力道震的腕间一麻,她手上的尖刀也跟着落在了地上,在漆黑的楼道里发出清脆的落地声。 “我警告过你的!”随着苏正卓阴沉的声音响起,李晓嫒甚至听到她自己肩侧的骨骼处传来不可思议的咔擦声,她的肩处立马传来钻心的痛楚。 她顾不得多想还可以活络的右手立马从口袋里掏出瓶子,不管不顾的就朝他的腕间砸去,那瓶盖本来就没盖紧,原来只装了半瓶的剂量,她这样奋力朝他倒去,黑暗中立马传来沸水倒入石灰里的滋滋沸腾声,发出细碎的腐蚀声响。 他果然立马就松手,趁着他避让的空隙,李晓嫒早已大步朝外面狂奔出去。 苏正卓只觉得手上传来难以言喻的灼烧感,他刚准备追出去,就听到身后电梯门开的声响。 果然,是程宜宁从里面走了出来。 ☆、第75章 苏正卓正想往侧边避让过去,未料到从里面出来的程宜宁已经看到他了,大概是他此时正好站在楼道的口子上,借着外面朗照下来的月色,还是能够看得到彼此的面容,他听到程宜宁不解的打招呼起来,“你还没回去?” “恩,就回去——”他勉力忍住不去理会手背上越来越强烈的灼烧感,暗哑着嗓子应了一句。 苏正卓话音刚落,程宜宁包里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便又低头去拿手机。 “宜宁,你快过来,医院又下了病危通知书——”粱舒娟在电话那头哽咽着说道。 “妈,我现在就过来,你别慌,爸肯定会没事的!”程宜宁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朝外面走去,不过她没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对着还站在楼道口上的苏正卓说道,“能不能先送我去下医院?” “恩。”他点头应了一句,早已大步朝他自己的车子那边走去。 手背上的灼烧感越来越强,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便痛的冷汗直冒,幸好车内光线暗沉,她也不会看到。 过路口转弯打方向盘时,那袖口边缘有点揩到伤处,立马传来钻心蚀骨的痛觉,他一时没有留意,握方向盘的手心不由自主的握拳起来,车头的方向便跟着歪扭了下,险些和边上的车子刮擦到,不过随即就被他把回了方向。 “怎么了?”车子开得极快,那车头方向歪扭的幅度有点大,程宜宁也留意到方才的惊险之处,她扭头过来问了一句。 “没事。”他应了一句,继续如常开了出去。 车内便复又安静回去。 “你爸——怎么了?”苏正卓一直快开到医院大门前面才开口问道,显然程宜宁刚才接的那通电话他是听到的了。 “昨天听到宜琳的消息后脑血管破裂了。”她随口应了一句,视线转而望向窗外,他也只看得到她单薄的肩膀而已。 “这样。”他回了一句。 车内便又回复到死一般的寂静。 等到医院那边后,他刚停好车子,程宜宁就迫不及待的下车了。 他看着她跌跌撞撞的往前面跑去,车子熄火后他也跟着下车,不过他刚走了几步又低头看了一眼他自己受伤的手背,被硫酸溅到的区域已经血肉模糊着,红通通的一片,幸而只是在靠近腕间的那块区域,他下意识的把外套的袖口往下面扯去,伴随着被面料碰触到的蚀骨痛楚感传来,原本模糊的手背随即就被袖口的面料遮挡住了,他这才迈开长腿跟在程宜宁的身后大步朝里面走去。 大概是刚抢救过,程竟兴此时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那边,身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管子,神情安详的昏迷着。 “宜宁,你过来了——”粱舒娟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这才讷讷的回头问道,不过随即她看到程宜宁后面的苏正卓,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粱舒娟冷言问道。 “妈——”程宜宁起初还没察觉到苏正卓跟在自己的后面,粱舒娟这么一开口,她便也转身望了一下,果然看到苏正卓就离自己半米不到。 “刚才没车,他送我过来的——”程宜宁眼下还无比担心程竟兴的状况,无心和粱舒娟多说她自己去找苏正卓帮忙的来龙去脉,随口说了一句就像是交代了苏正卓会出现在这边的全部缘由,“医生呢?” “医生刚走一会——”粱舒娟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合过眼,加上她自己身体不是很好,体力也已接近透支,满脸疲乏的应道。 “妈,要不你先回去吧,这里我守着就行了。” “不用了,我怕你爸有个万一——”粱舒娟摇摇头拒绝了。 对她而言,程宜宁和她不亲,程宜琳是非不断,这世上她是只有程竟兴一个依靠的了。 “妈,你要不回去休息几个小时再回来吧?”程宜宁看出粱舒娟的脸色青压压的,继续劝说起来。 “妈没事,就是头有点昏——”粱舒娟一边说着,右手下意识的捂在她自己的脑门上,眉头紧皱,其实她已经很不舒服的了。 程宜宁忽然想起来她自己昨晚到现在都没吃点东西下去,粱舒娟想必也是如此,她想到这时便开口问道,“妈,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出去买点吃的,晚上你想吃什么?” “宜宁,妈吃不下——你也没过东西,你自己去吃点东西吧——”粱舒娟继续摇摇头。她原本是靠坐在长凳上,没说几句干脆奄奄一息的靠在后面的墙壁上,双眸紧闭,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 “妈,你怎么了?”程宜宁说时去握了下粱舒娟的手心,也是冷冰冰的,她无端慌乱起来,又拍了几下粱舒娟的胳膊,未料到粱舒娟昏沉沉的没一点反应。 “估计是没有休息好体力不支造成的,先扶阿姨去急诊室那边看下吧。”站在边上的苏正卓开口提议起来。 “恩。”光程竟兴一个住院就够程宜宁头痛的了,要是粱舒娟身体再出状况,程宜宁简直都不敢想象这样糟糕的后果,她说完后便用劲想把粱舒娟扶起来,不过粱舒娟浑身软绵绵的,她这样去拉扯了好一会也没把粱舒娟扶起来。 “我来吧。”苏正卓说时走到程宜宁旁边,身子微弯,下一秒就把粱舒娟扶起来靠在他自己的肩侧,之后往急诊室的方向走去。 值班医生给粱舒娟量了血压,又询问了下程宜宁粱舒娟平时的身体状况,程宜宁也不太清楚粱舒娟的身体,只记得她似乎也在熬中药喝的,医生询问不到有用的信息,便又给粱舒娟抽血化验。 前后折腾了一个小时多,医生只说是低血压造成的短暂性昏厥而已。 把粱舒娟安排到输液室那边挂点滴后,程宜宁又马不停蹄的跑到程竟兴在的重症监护室那边,看到程竟兴暂时没有什么意外,她这才浑身瘫软的靠坐在椅子上。 “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苏正卓看出程宜宁体能也是接近透支,开口问道。 “不用了。”程宜宁随口回绝了。 两人正说着,就有护士过来提醒程宜宁去支付程竟兴的费用。 “合计一万三千两百——”那护士说时把一叠厚厚的单子递给程宜宁。 程宜宁接过去大致浏览了下,早上走之前她就付了三万多,没想到才一天下来又有这么多的费用,她自己存的积蓄并不多,这样下去,她手上的全部积蓄只能勉强支付程竟兴几天的费用而已。 她盯着那单子迟疑了下,未料到苏正卓忽然拿走了她的单据。 “我去付。”他说时转身往外面走去。 “不用了,我自己还有钱。”她下意识的追上去,伸手要从他手上把单据夺回去。 那单据本就轻薄的很,他也没有放手,她这么用力去夺,一沓单据的边角就被她齐整的撕了下来。 “到底哪个去付?”旁边的护士看着两人没走几步又停下来,不耐烦的提醒起来。 “我去付,或者等你手头宽裕了再还我。”苏正卓看出程宜宁有心要和他撇的一干二净,他一边说着手上稍一用力,一沓单据就被他拿远了一些。 果然,他话音刚落,程宜宁这才怔怔的松开了。 苏正卓付款回来时,程宜宁还是坐在木凳那边,长发凌乱的垂荡下来,神色倦怠。 他看到她一直木木的盯着监护室的方向望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来了?”她平静的问了一句。 “恩。”他点头应道。也许是因为烟抽的太凶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别的,他的嗓子沙哑的甚至连出声都有点困难起来。 “你的手背怎么回事?”她说时才把视线挪到他身上,目光灼灼的问道。 不可否认,方才不经意间带到他手背上狰狞斑驳的伤处,她居然看得心惊肉跳起来。 她原以为只要有关他的事,不管他生他死,此生她是都不会再有感觉的了。 然而不过是道狰狞的伤口,就毫无防备的将她扰的失了分寸。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也不想去知道。 “不小心磕到了。”他没料到她居然眼尖留意到他手背上的伤处,大概是方才在争夺医药费单子的时候被她看到的,他应了一句被硫酸溅到的左手下意识的往袖口里藏掖了一点回去。 “你先去消毒包扎下吧。”她也没有深究下去,随口应了一句便吝啬的收回了视线。 “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他也没有理会程宜宁的催促,跟着在程宜宁的身边坐了下来。 程宜宁继续在医院里守了一个晚上,所幸程竟兴的状况在第三天有所好转,医院里便把他转入到普通病房了。 粱舒娟先前因为体力不支不得不回去休息了一天,等程竟兴转到普通病房后,她便让程宜宁回去休息,她自己去陪程竟兴。 程宜宁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先前担忧着程竟兴的病情,累归累也没什么睡意,一直等到程竟兴转到普通病房后她才不由自主的舒了口气,这几天来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了很多。 苏正卓一直陪在程宜宁的身侧,两人自始至终都没说过几句话。 回去的路上依旧如此。 程宜宁困得要死,上车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直到她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她这才迷迷糊糊的去接电话。 “你回来了?” “恩,我听同事说你这几天请假了,怎么了?”唐绪江前几天正好回了趟c市,程宜宁便也没有和他多说程竟兴住院的事情,没想到他一回来就打电话询问起来。 第52节 “我爸生病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她如实应道。 “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c市的事情也不是很急,我本来可以早点回来的。你现在还在医院吗?我立马过来。”唐绪江颇为歉意的问道。 “我已经回去了,下午回公司了再和你说。”程宜宁不想在苏正卓面前和唐绪江多说,简要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她刚把手机放回到包里,密闭的车厢里忽然传来苏正卓暗哑的声音,将她的鼓膜都震的嗡嗡作响起来。 “宜宁,我们复婚吧。” ☆、第76章 她像是没有听清他说的内容,乃至于放手机的右手还是一动不动的放在包包的拉链上,脑袋微侧,更多的则是疑心着她自己听错了。 “我们复婚吧。”他继续讷讷的说了一句,喉里像是浸出了血腥味,然而却是他自己此时全部的所想所念。 “复婚——那就意味着到时候还要和我爸生活在一起,我怕会碍着你的眼——”她像是冷笑了一声,随即拍了下车窗,冷冰冰的说道,“苏正卓!我要下车!” 此时离她的住处还有一段路,苏正卓并没有理会程宜宁的要求,依旧自顾自的开进去。 “我要下车!”她忽然无比暴躁的去敲车窗,密闭的车厢里立马发出砰砰的巨响。 苏正卓的车速这才立马降了下来,巨大的冲力让程宜宁的身子也跟着往前倾了过去。 “宜宁,我想清楚了,过去的已然过去,我不应该把父辈的恩怨牵扯到我们自己的身上,我这辈子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你离婚,我不管你会怎么看我,我只是想和你复婚,我们重头开始,好吗?”他侧过来,深邃的眸光隐匿在暗沉的夜色中,嗓子沙哑,他在求着她复婚。 他没有料到有朝一日,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去求程宜宁。 “苏正卓——”她说时又深吸了口气,仿佛这样才能继续连贯的说出后面的内容,“我承认一开始我是一头脑热的喜欢着你,爱你甚至到比爱我自己还多,可是和你分开后,日子也是照过,生活照旧,一切都如常,那时我就想明白了,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现在你想回头就要我同意复婚,你还真以为我还是过去那个蠢的无可救药的程宜宁?我傻一次并不代表我这辈子都会一直傻下去!” “宜宁——”他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忽然伸手去握她的手心,仿佛这样便能留住什么。 “放开!我要下车!”她想也未想就去掰开他的手心,一个个的将他的手指头掰开,一如她当初求他留下时的那般,他的手心重如泰山,她被他握住的左手根本腾不开,她干脆身子朝主驾那边倾去,伸手按了下落锁的按钮,之后才快速的坐回到她自己的位置,砰得一下打开车门,不管不顾的就起身下车,他攥的这般紧,也没有抓住她的胳膊。 苏正卓见着程宜宁刚下车就跌跌撞撞的往里面跑去,旁边车如流水,她都不管不顾着,他便也跟着飞速下车,看到前面有辆人力车逆向开过来,他三步并两步挡在她的外侧,只听得一声巨响,那人力车的金属边框砰得擦过苏正卓,车身被那股大力带的晃动不已,一直开到前面好几米出去后才勉强维持住了平衡,苏正卓顾不得去看他自己手臂上的擦伤,继续大步跟在了程宜宁的身后。 程宜宁跑的飞快,他刚才被那人力车撞的耽搁了下,一直快到程宜宁住的小区楼下,他这才自身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无力的发问,“宜宁,你扪心自问,你如果真的对我没有一丝感觉,我也认了——” “苏正卓,这是你自己说的!”她忽然不跑不躲,就在原地站住,转身冷冷开口说道,“我早已经对你没感觉了,从我们离婚的那刻起,我就已经是空心人了。苏正卓,你来告诉我,一个空心的人还要对你有什么样的感情?苏正卓!你来告诉我啊!”到后面那几句,她简直是朝他怒吼出来的,惹得边上几个路过的行人也驻足下来观望起来。 从重逢到现在,她一直在克制,克制着她自己的情绪克制着她自己的喜怒哀乐,唯有在这一刻,全都酣畅淋漓的朝他怒吼出来,还有和他结婚后所有的不如愿所有的落空都在那几句质问中怒吼出来。 她以为她是早就已经释然的了,从她对他心如死灰的那刻起,他的一切都不关她的事了,所以也犯不着为了他的事情再动肝火再有哀怒神伤。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根本没有放下去,所有的所有,除了不甘和不甘,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值得她这样暗无天日的烂碎在心里,研磨成最恶毒的刺,伤人且伤己。 “宜宁,我不信!”他喘着粗气应道,双眼通红,走到这一步,看到的依旧是彼此最最面目可憎的时候。 他原本是想好好的求她和好的,求她原谅他那些荒唐的过往,求她和好重头开始的,他不知道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眼前的模样。 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宣泄他自己心头的不甘。 他不相信,这世上唯一这样深爱他的程宜宁有朝一日真的和他形同陌路,和他说着最最恶毒的话。 不应该是这样的。 没有程宜宁在身边,他不知道他这样行尸走肉的继续过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她离开后的两年里,快近痊愈的病情才会重新发作起来,并非是他自己的意志力突然薄弱起来,记不清是哪个午夜梦回时,他忽然意识到,没有她在身边,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所以不若就这样自暴自弃的存活着,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每天都被那如影随形的疾病苦痛折磨着,才好得以偿还他自己亲手欠下的良心债。 是他亏欠于她的。 可是到现在,什么都已经没用了。 因为程宜宁已经不要他了,彻彻底底的将他的过往从她的世界里一干二净的剔除掉。 “宜宁——”他木木的念着她的名字,神智也跟着片刻的恍惚起来,然而下一刻他忽然近身上前,要将她重新拉回到他自己的怀里。 “苏先生大庭广众下和前妻这么拉拉扯扯的不太好吧?”耳边忽然响起唐绪江的声音,伴随着利索的关门声,唐绪江随即就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绪江,你来了——”程宜宁看到唐绪江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劲一甩居然也从苏正卓的手上挣脱出来。 唐绪江这一出声倒像是把苏正卓从神游里拉了回来,果然下一刻他已恢复到人前漠然的神色,“我和宜宁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足!” “是吗?我倒是没听说过有哪个男人会放任自己的未婚妻被人欺负!”唐绪江依旧还是闲暇时的模样,就连那一声冷笑也是拿捏的正好,进退有礼,不失分寸。 “未婚妻?”果然,前一刻还戾气缠身的苏正卓立马不可思议的复述了一句。 “对啊,苏先生你要是有空的话到时记得过来喝杯喜酒。”唐绪江说完后便扶着程宜宁往她自己的座驾那边走去。 程宜宁原本看着硝烟味十足的两人,本来还担心两人一语不合会动起手来,眼下见着唐绪江和她一起往车子那边走去,她不知为何莫名的舒了口气。 她自己坐到副驾那边,未料到一小会都没看到唐绪江上车,她这才狐疑的回头朝外面张望了下,视线范围之内居然没有看到两人的身影,她立马无比慌乱的下车,果然在靠近拐角处那边看到打的难分难解的两人。 苏正卓的身手她是有所了解的,两人过手,唐绪江肯定是要吃亏的。 她想到这时早已疾步跑过去,只看到前方互缠着的黑影晃动,还有愈发粗重起来的呼吸声。 “还没打够是吧?”她对着前方怒吼了一句。 果然,她这一出声,原本扭打着的苏正卓骤然收手,唐绪江还在气头上,不管不顾的继续一拳挥了过去。 只听得沉闷的一声,苏正卓连着后退了几步,不过没一会就继续稳住了回去。 “这一拳是替宜宁打的!”唐绪江发狠的甩下一句,这才揽着程宜宁朝他自己的车子那边走去。 坐回到车上,程宜宁按了下前面的灯,先前黑乎乎的倒也没有察觉,此时已开灯,她才看到唐绪江脸上惨不忍睹的很。 “谁让你和苏正卓动手的!”她没好气的问道。 “放心吧,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唐绪江耸耸肩应道,不过随即在后视镜里看到他自己鼻青脸肿的模样,还有点零星的血迹沾到他的衬衫领口上,“操!老子要是破相了和苏正卓没完!” “要不要去医院里看下?”程宜宁忧心忡忡的问道。 “医院就算了,老子这副挫样不想让别人看到,家里有清理伤口的药,我要不先回去清理下伤口顺便换套衣服吧,刚买的新款都被苏正卓毁了!”他说时轻掸了下外套上的泥渍,上面还挂着几根枯黄的草根,被他这么一掸就掉落在地了。 “也行吧。”程宜宁点点头。 唐绪江这才发动车子朝他自己的住处开了过去。 唐绪江刚来a市是住在这边的五星级酒店里的,至于他后面的住处程宜宁倒是没有去过,半个小时后,等他在地下车库那边停好车,她便跟在他的身后朝电梯那边走去。 过了大半个小时,他脸上那严重的几个伤处似乎高肿的更加严重了,连着脸型都有点走样,程宜宁从电梯里出来后忧心忡忡的跟在他身后。 他刚开门进去,她便开口问道,“你药箱放哪里的?” 下一秒,她和唐绪江俱都停在了原地。 因为唐屿安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面色阴沉的看着刚进来的两人。 ☆、第77章 “哥,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还是唐绪江先打破僵局。 “以前过去看你都不需要提前打招呼,看来还是我唐突了——”唐屿安坐在沙发那边,纹丝不动,脸色却是可怕的冷淡着。 “哥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是指没想到——” “你不用解释,年纪大了果然就不一样了,我这个当哥的看来已经不在欢迎之列了——”唐屿安说时面无表情的朝程宜宁看了一眼。 结果显而易见,在他眼里,事外人的只有程宜宁而已。 “绪江,我还有事要先回去。”程宜宁自然听出唐屿安的话外之音,她知道唐屿安在唐绪江心里的位置,不想让唐绪江陷入两难的最好方法就是她消失在唐屿安面前。 “宜宁,我正好也有事要出趟门,你等我下。”唐绪江并不想让程宜宁这样不尴不尬的离开,说时把他自己的外套脱下,又急冲冲的往他自己的卧室走去,大概是去拿换穿的衣物去了。 “就你现在狼狈的德行,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出门了,要是被那帮好事者看到,又该大做文章了!”唐屿安缓缓说道,视线却是意义不明的继续逗留在程宜宁身上。 唐绪江刚去卧室了,程宜宁还是站在玄关上,被唐屿安那样阴郁的目光扫到,她无端觉得胸口实沉沉的,其实以前唐屿安在她印象里并不是这般喜怒无常的,她脑海里无端浮现出前阵子唐屿安在唐绪江办公室里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她是苏正卓的妻子!”那会夹杂着其它的事情,她只觉得整个脑门都在嗡嗡作响,甚至没有去多想唐屿安说的每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的,此时脑海里来来回回的都是唐屿安的声音,让她不由自主的联想到很久前她和唐屿安相识的过往,她没想一会,心头依约有了个大概,眼下便转身说道,“唐先生,麻烦你转告下绪江,我先回公司了。” “放心吧,我会转告他的。”唐屿安像是对程宜宁的自知之明颇为满意。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苏正卓的失眠症似乎越来越严重了,我正好和他的心理咨询师相识,他要是再拒绝定期治疗吃药的话,恐怕情况有点棘手——”他一边说着又像是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可是前一刻还沉郁的脸上不知何时竟然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直叫人看得心头发寒起来。 “唐先生似乎对苏正卓的事情很关心,凑巧我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浪费唐先生的心思了。”程宜宁说完后这才走出唐绪江的住处,顺带着把房门给关上。 她走出去没一会,唐绪江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因为衬衫纽扣型号又小颗数又多,他折腾了好一会才换上新的衬衫,又直接从衣柜里拿了件大衣往身上一披,手上还在努力扣着扣子,早已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宜宁呢?”他刚扫视了一下客厅,立马不解的问道。 “她说回公司了,让你在家好好养伤。”唐屿安坐在沙发上不咸不淡的应道。 “哦。”唐绪江应了一句,脚上还是往玄关那边走去。 “她都说了让你在家好好养伤,你这个样子出去是还嫌自己丢脸丢的不够大吗?”唐屿安看出唐绪江急着出去追程宜宁,继续在身后提醒说道。 “哥,我想你可能还不太明白宜宁在我心里的地位,我和她有约在先,我们合则聚不合则分,分手还是好朋友,我不希望因为你的偏见影响到我和她的进展。”唐绪江自然看出唐屿安对程宜宁的敌意,他想着一直含糊的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干脆转身想要说服唐屿安。 “偏见?我能有什么偏见?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想成那么龌龊?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最听哥的话了,不是吗?”唐屿安不解的问道。 “哥,我说过除了有关程宜宁的事情,任何其他的事情我都听你的。”唐绪江勉力忍住心头的烦躁,毕竟面前的唐屿安在很长一段岁月里给了他父亲般的依靠,这世上他可以违拗任何人,唯独唐屿安不行。 毕竟没有唐屿安,就没有现在的他,也不会有遇上程宜宁的他。 “可是我只对程宜宁的事情感兴趣,我再次重申下,她是苏正卓的妻子,不管是不是前妻,她都是苏正卓身上的一个疤,你觉得带着这个疤痕过下辈子觉得很光彩吗?你也和苏正卓交过手,你应该知道她才是苏正卓身上最薄弱的软肋,甚至用不着我动手,苏正卓就会因为她越陷越深,永无翻身之日。”唐屿安一脸无谓的陈述起来。 “哥,你说什么?”唐绪江站在原地,暗沉着嗓子问道,步子没有挪动一步,然而手上不知何时握紧了拳头。 “还是说你觉得绿帽没带过只是图个新鲜感?或者是你从小就有的恋母情节没有得到满足过,所以刻意要找个二婚的女人弥补下小时候的遗憾?”唐屿安看出唐绪江话语里满满的克制之意,继续反激道。 “哥,我喊你一声哥是因为我敬重你,敬重你为了让我和妈过上好日子而委曲求全,敬重你什么困难都一个人扛,可是现在的你还是我认识的哥哥吗?你这么死咬着苏正卓不放,无非是你当初刚接手公司时做了同行对手苏正卓的手下败将,既然是你能力不如苏正卓,你用得着处处用他的软肋要挟他吗?”唐绪江一边大声质问着唐屿安,然而他自己说着说着就开始去抱着他自己的脑袋,明显是痛苦的不能自已。 “我这不是要挟,纯粹是一报还一报而已。当初要不是苏正卓的出现,我在公司刚上任时就不会出师不捷,妈也不会因为我前途渺茫担心受怕而提前离开人世,你知道的,妈那样糟糕的承受能力,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神经过敏。我用尽手段都无法阻止苏正卓刚创立不久的公司撬走合作方,我那时甚至私下单独约见过苏正卓,承诺允他各种好处,乃至不惜放下自尊请求他退出这场角逐,因为这场胜出对于刚上任的我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可是那时他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胜者为王。后来被监事会联名辞退我也认了!” “我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让妈看到我扬眉吐气的那一天,我答应过她我会出人头地我会把整个唐家都踩在脚底下的,可是妈没能等到,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正卓,现在他遭受的这么点经历远不足以平息我的怨气。”唐屿安说这时,脸色淡淡的,一点都看不出是在介怀还是在怨恨。 “哥,我知道你那阵子熬的很艰难——”唐绪江叹了口气。 “何止艰难?”他立马冷笑了一声,“那时大哥看我好不容易被辞退了,天天在爷爷和爸面前宣传我的丑事,加上很多订单失之交臂,当年公司的业绩集体下滑,媒体甚至还长篇累牍报道过我的失策之处,不管是不是我的决策都乱扣到我的头上,从唐家出来,我甚至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每天都像是落水狗般的被人指指点点——我永远忘不了那段阴暗的日子——” “哥,但是我们最终都是要向前看,不是吗?你这样揪着苏正卓不放,其实是你自己不愿意坦然面对过去的那个你,你这样只会一直的陷在过去,你永远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唐绪江叹了口气,像是筋疲力尽了,说完后他才钝钝的转身继续要往外面走去。 “你去干嘛?”身后继续传来唐屿安的声音。 “找宜宁,我不想让她因为你的只言片语对我有想法。”唐绪江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朝外面走去。 “绪江,我养你这么大,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去找程宜宁,我唐屿安此生再没有你这个弟弟。”身后传来唐屿安漠然的声音。 第53节 “哥,是你自己说的,不是我不认你,是你自己主动抛弃我的。”唐绪江高大的身影瞬间僵硬在原地,好一会后他才挤出一句,说完后终于头也不回的朝外面走去。 他还没走到外面的电梯那边,就听到身后的房间里传来滔天巨响,伴随着哗啦的碎裂声,多半是玻璃矮几被唐屿安掀翻在地了。 他别无选择而已。 唐绪江想到这时不由得苦笑了下。 程宜宁从唐绪江的住处出来后就打车回她自己的住处了。 她刚坐进去没一会,唐屿安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不时的回响着,她觉得整个脑袋都像是要炸裂掉,闭目了好一会才打电话给杨树远。 “树远,我想问下——苏正卓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她断断续续的问道。 “应该挺严重的吧,不过好在他自己体质好,这么久居然也没倒下去,不过早晚一天,我想他要是再这样不负责任的放纵自己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倒下去的。”杨树远如实应道。 “我知道了,谢谢。”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要是有空的话也可以去看看他——我的意思是夫妻没做成也没必要弄得苦大仇深的,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而已——”杨树远在很长一段时间都对苏正卓耿耿于怀,不过此时还是以苏正卓好朋友的身份规劝道。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没一会就挂了电话。 ☆、第78章 程宜宁回到住处时,她自己原本都已经走到楼道那边了,不知为何又重新走回到外面,朝楼道外面的一排车位看去,果然在侧边上看到了苏正卓的车子,她沉思了下,还是继续往苏正卓的车子那边走去。 程宜宁一直走到苏正卓的车子那边,隔着暗黑色的车窗,她隐约看到苏正卓脑袋趴在方向盘上面,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过去了。 外面月光如许,隔的这么近,透过车窗,她甚至能够看到苏正卓眉间浅浅的川字,就像是一把无形的枷锁,让她也解脱不了。 她不知道怎么就会走到眼前这一步。 记忆中的他眉眼有着那个年纪的男孩子特有的朝气,他们刚在一起的那会,她就一直是话多的那个,他向来寡言,偶尔不知道听到什么好笑的时候,余光里也会漾开一丝淡淡的笑意,犹如三月的清风拂面,一入眼就能碰触到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所以穷尽一生都要妥善安放。 这曾经是她心底最大的念想。 可是——程宜宁没想多久就伸手轻敲了下车窗,车里的苏正卓果然从方向盘上抬头朝外面望去,因为隔了那层暗色的贴膜,她并不看得真切他此时的目光,也许还带着点渴睡的困意,缓缓的望着她,又像是在神思梦游似的,好几秒过后,她才看到他原本耷在方向盘上的左手蓦地收手回去,随即便已开了车门。 “你——回来了?”他从车里出来后,还是有点懵懵然的,甚至于连两侧的双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合适,不过受伤的左手总归是下意识的往侧边上避去。 “恩。”她说时脑袋微仰,正好看到他脸颊上的一处淤青,多半是和唐绪江交手时弄上去的,不过倒是没有唐绪江鼻青脸肿的夸张。 “我——刚才可能手劲没控制住,他——没事吧?”他说时右手下意识的去他自己裤兜里摸索了下,然而什么都没有,他微不可微的挪动了下胳膊,便又僵硬的放回去了。 “他没事,”程宜宁居然听到苏正卓话语里的歉疚之意,她应时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苏正卓,“你自己手背上的伤势还是及时去医院里处理下吧。”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他似乎也感知到两人之间可说的话题实在寥寥无几,一小会后又憋出几个字。 “正卓——”她忽然开口说道,仿佛是有某种心灵感应似的,他的心头却是猛地抽搐了一下。 “我承认我曾经爱过你,可是那样卑微的爱太过于绝望,我也承认有段时间我对你充满了不甘和怨恨,可是时间一长,很多原先我们臆想中的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家人能够身体安康,包括你也一样,我们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正卓,我们都放下吧——” “宜宁——”他才喊了一个字,然而大脑混沌的一时间甚至组织不出语句,他从来没有料想到有一天她会说出放下的话语,甚至于比之恨他还要令他绝望。 “正卓,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都放下吧,你也听医生的建议,开始正视治疗下你自己的病症,我们总得要往前看,而不是永远迈不过这道坎,你答应我,我们都好好的,好吗?”她一边说着,手下意识的要去碰触他受伤的左手,不过刚抬到一半,却是及时抽手回去了。 这个结果太出乎他的意料,也许是好的,可是又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她劝他放下,他何尝不想。 可是他更清楚着,若是他轻而易举的迈过这道坎了,他和她之间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点联系就彻底消散全无了。 从此是真正的天涯路人了。 “宜宁,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如果这里有你太多不好的回忆,我们可以去个新的城市重新开始,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会用毕生精力去疼爱我们自己的孩子——”他还是不甘心,语速急促,才讲了几句连着胸口都剧烈的起伏着。 “正卓,到现在你还没明白吗?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我们都放过自己吧!”她没有等苏正卓说完就打断了他,言辞激烈的喊道。 果然,他被她这么一吼就怔了回去。 “宜宁,我答应你——以后我不会再来找你了,你照顾好自己。我用你的名义设立了基金会,如果你哪天需要动用大笔资金的话,可以去找杨树远,他会告诉你提款的具体流程。李晓嫒因为我的缘故一直对你有敌意,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新的动作,你平时注意自我保护。宜琳的事情我已经托人去调查那天的监控了,毒品是李晓嫒给她的,到时候等证据全部证实后会轻判的,不过如果她一直不知悔改的话,你还是少管她的事情吧。”他绞尽脑力和她交代着,交代着那些他放心不下的事情。 不过是因为心里清楚着,这次是真的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去找她,最后一次和她说说话,最后一次放纵自己的感情。 “我知道了。”她像是筋疲力尽,轻声应了一句,继而侧身过去,他只看到一道清晖落在她的脖颈上。 “还有——唐绪江和唐屿安不一样,他是值得你托付的人——”他继续艰难的开口,一字一句的出声落地,喉里便跟着浸出了血腥味。 “我知道。”她无比迅速的应了一句,终于不再看他,跌跌撞撞的往楼道那边跑去,削瘦的身影没一会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 他站在月光下,望着程宜宁消失的方向良久,这才重新坐回到车内开出去了。 程宜宁一连两天都没有再看到唐绪江,她想着唐绪江脸上的伤势,想必是怕同事大惊小怪的缘故才没有来公司,她便也没有觉得意外。 临近年关,她自己先前因为程竟兴病情的原因有两天没去上班了,这会忙着收尾工作,倒是实打实的忙活了两天。 临近下班前,靠窗那边的同事忽然惊呼了一声,随即旁边的同事立马跟着围过去看了起来,一边看着一边还议论纷纷起来。 程宜宁看着几个同事说得唾沫横飞脸色涨红,连日来的阴霾心情不由得一扫而光。 年轻真好,她心想道,顺便收拾桌面准备下班。 她从大厦里出来后,看到外面依旧有很多路人围成一圈,偶尔年轻点的女性一边拍照一边激动的叽叽喳喳着,她并没有心情关心别人的八卦,便打算从旁边经过,未料到她没走出去多久,就觉得旁边围观的骚动人群也跟着自己挪动起来。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确认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后,又抬头朝人群张望了下,下一秒,她就被面前的场景吓到了。 此时因为人群挪动了下,她才真切的看到偌大的广场中心用玫瑰花摆了个的字样,而唐绪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面前,身穿黑色的正装,正朝她缓缓走来。 “宜宁,嫁给我吧!”他说时已经单膝跪地,手上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钻戒,在落日的余晖下熠熠发光着。 “你瞧现在的电视剧里怎么整天演这种欺骗无知少女的桥段,真以为弄一片玫瑰花出来就能当饭吃——” 记不得是哪次两人晚上加班后去吃夜宵时,餐馆里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放着韩剧里的求婚片段,那时的唐绪江一脸鄙视的发表他的高见。 “你一个大男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感觉了,你看我平时又不追剧又不看小说,不过我读书的时候也憧憬过有一朝一日被当众表白的场景,最好是大片的玫瑰花组成的字样——”印象里她那时还喝了点啤酒,外面的温度有点高,酒意微醉,她记得自己大着舌头和他交心置腹的讨论起来。 “不会吧,你这种毫无情趣可言的工作狂居然也会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那才不叫幼稚,那叫浪漫懂不懂?女人其实都很好哄的,也许就是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就会义无反顾的陷进去一辈子。”那时的她继续大着舌头反驳起来。 “你要的浪漫,我会用我的余生去给你的。宜宁,我怕时光太快,真正属于我们的时间太短太短,所以从现在这刻起,让我来照顾你,嫁给我,好吗?”唐绪江的声音虚虚实实的在空气里回荡着,不过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跃入她的脑海。 “绪江——”她没料到她说的只言片语都被他记在了心头,她只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便觉得浑身都跟着发暖起来,一直暖到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头深处,鼻翼却是发酸的厉害。 可是,那也仅仅是感动而已。 她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到了眼前这一刻,她对他的也仅有感动而已。 “绪江——”她知道她再继续说下去,也许他就会从此离她远去,她再也不会遇到一个如此交心的朋友,再也不会遇到一个不管她有什么事都会义无反顾陪在她身边的唐绪江。 她已经自私了很多次,她不能再自私下去欺骗着他的真心。 “我真的努力过,我也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可是我发现我始终没有办法喜欢上你,像恋人那样和你相处,绪江,我们认识也就两年多,在我心里,你早就胜过我的朋友乃至家人,我不知道要怎么回报你,我不能一直欺骗你下去,对不起,绪江——”她语无伦次的说着,恍惚间听到旁边传来的唏嘘声和议论声,可是那些都是她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想法,她没办法去欺骗他。 “宜宁,你错过我样的青年才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唐绪江的身姿也有片刻的僵硬,不过没一会他就没事人般的起来,走上前大大咧咧的揽在她的肩侧,挡开围观的人群朝外面走去。 “绪江对不起——”她知道他的好,眼下他这样大度她反倒眼睛红通通的愈发来劲了。 “谈恋爱这种事只有喜欢不喜欢,哪有对不起什么的,你再这样别人还以为我耍流氓霸王硬上弓让你吃亏了呢!”他揽着她低头轻佻佻的打趣道。 果然被他这么没脸没皮的一打搅,她前一刻还愁云满面的,莫名觉得好气又好笑,居然不合时宜的被他逗笑了起来,连着眼泪都飞溅出来,却是开心的眼泪。 “绪江,谢谢你。”她趁着揩泪花的余光,抬头朝他看了一眼,余晖中还是那个初见的唐绪江,身长玉立,她在心里默念着。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再过几天,公司就放春节长假了。 程竟兴病情暂时还算稳定,程宜宁去医院里把程竟兴这几天的单据付掉,临走前又偷偷放了两个红包在粱舒娟的包里,以备她不时之需可以用着。 临近年底,病情不是特别严重的病人都被家属接了回去,平时热闹的病房也难得冷清起来。 她也无处可去,可是她并不想和粱舒娟一起过年。 程宜宁回到她自己的住处,简单收拾了下就动身去了火车站。 ☆、第79章 李晓嫒这几天一直呆在旅馆里,她从来没有住过如此简陋的旅馆,浴室里的水龙头出水断断续续的,她拿毛巾接了好一会才打湿半块毛巾而已,她没有耐心随手把水龙头关回去,就着湿毛巾胡乱擦了把脸,被那冷毛巾一激,她这才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她就窝在房间里,哪里也没有去,饿了就吃房间里放着的泡面和饼干,直到把房间里的东西都吃完了,她就直直的躺在床上,哪里都没有出去。房间里的窗帘拉着,她甚至不知道白天和黑夜。 也不知道过去了几天,直到外面传来规律的敲门声。 她这才警觉的坐起来。 她房费交了一个星期的,按道理不可能是旅馆的老板娘过来敲门。 “姐,你在里面吗?”门外跟着传来李晓昊的声音。 她也没有应声,望着房门的方向发起呆来。 那门口外面的敲门声持续了好长一阵后才消停下来,没一会就她就听到脚步声远去的声响,李晓嫒便又直挺挺的躺了回去。 不过也就过去了几分钟,门口外面忽然重新传来脚步声,似乎是好几个人一起过来。 “你说好几天没看到我姐出门过,我姐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门外面继续传来李晓昊紧张兮兮的声音。 “我又不是二十四小时盯着的,说不准看漏眼了!”有个人粗声粗气的搭话着。 李晓嫒被外面的喧闹声吵的蹙眉起来,摸索到门口处的墙上开了灯,这才没好气的去开门。 果然看到门口外面站着几个人,大概是准备过来开房门的。 “姐,你在里面刚才怎么不吭声?”李晓昊看到李晓嫒好端端的,心头倒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神经病!没事还这么大费周章的把我叫过来!”老板娘凶巴巴的甩下一句就往楼下走回去了。 “姐,你听说了爸的消息了吗?”李晓昊一进来就着急的问道。 “没有!我也不想知道!”李晓嫒说完后继续直挺挺的躺回到床上。 “妈这几天住二舅家,大舅舅也被纪。委带走了,大舅妈现在反倒过来怪起爸来了,当初不是她自己腆着脸面求爸给大舅安排个岗位的吗——”李晓昊大概是很久没有找人诉苦了,才见面不顾李晓嫒的脸色就喋喋不休的说着家里的变故。 李晓嫒没什么耐心听李晓昊把家里的亲戚现状都说上一遍,忽然打断他问道:“二舅有托人打听过吗?” “恩。”李晓昊应了一声后又沉默起来。 “二舅怎么说?” 第54节 “这个数额应该是要判死。刑了,不过二舅说等风头过后,他会再去找人疏通下,看有没有机会弄个死缓或者无期徒刑,到时候再申请保外就医,不过现在也难说,二舅也怕惹事,他没有赶妈走就已经很不错了。”李晓昊说完后就坐在床沿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着。 “身上还有钱吗?”李晓嫒不像李晓昊的垂头丧气,听完后没事人般的问道。 “不到一千,爸给我的附卡已经被冻结了,这么点钱还是我从以前的朋友身上弄过来的。他妈的,这么一大帮朋友,我问了一圈就一个朋友给了我一千应应急,我以前在他们身上不知道花了多少钱!”李晓昊发牢骚起来。 “给我!”李晓嫒说时忽然嗖得一下坐起来,右手摊开说道。 “你拿去干嘛?我身上一共就这么点钱,想等着不时之需再用的。” “我拿来有用,顺便托人问下爸的情况。”李晓嫒面无表情的应道。 “真的?我一共就这么点钱了,你可要省着点用。”李晓昊也知道李晓嫒结交的圈子比他自己认识的那帮人自然是要靠谱很多,他嘴上犹疑着终归还是从口袋里掏钱出来放到李晓嫒的手上。 李晓嫒刚接过去就起来,拎了她自己的包往外面走去。 “姐,你要去哪里?”李晓昊跟在后面着急的问道。 “出去吃饭!不要再跟着我了!” “姐——还有你没事的话不要去亲戚家了——”李晓昊在她身后迟疑的提醒起来。他父亲李胜荣进去后,一夕之间,他简直是尝遍了世态炎凉,以前结交的朋友无一不是在避让着他,亲戚间恨不得立马和他们家断绝关系,生怕一不小心牵扯进去也要进去做笔录,他清楚着李晓嫒以前得罪的亲戚也不少,亲戚见了她怕是要更加落井下石,依着她的脾性铁定又是没完没了的,虽然他之前看李晓嫒也不顺眼,可是相比之下,眼下他也只有这么一个亲姐同病相怜的了。 李晓嫒闻言脚步突然停在了那里,李晓昊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不过她也就是迟滞了一下,随即就继续往外面走去了。 唐屿安准备下班时,他的办公室里忽然来了个中年男子,一进来就和他汇报起来。 “你确定没有看错?”他说时朝椅子后面靠去,脸色阴晴不定。 “确定。”那人恭敬的应道。 “我知道了。”唐屿安像是颇为满意那人打听过来的消息,说时嘴角边才难得浮起诡异的笑容。 等着那人离开后,他起来拿了车钥匙也往外面走去。 唐屿安走到唐绪江的住处前,犹豫了一小会后才开门进去。 里面依旧还是乱的一塌糊涂,和他那天大怒摔后的一模一样,就连碎掉的半截瓶子也还是斜立在那里。 他循着酒味,继续朝卧室那边走去,果然刚进卧室,就被里面浓郁的酒味熏得作呕起来。 各种烈酒红酒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加上窗门未开,那股浓郁的酒味便一直盘旋在卧室里。 唐绪江靠坐在床尾那边,他旁边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酒瓶,大半是唐屿安放在他这里的藏酒,很多原本是打算收藏用的。 “为了一个女人你至于吗?”他走到唐绪江的面前,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哥,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怎么又过来了?”唐绪江丝毫没有顾及唐屿安阴沉的脸色,他自己反问了一句又颤悠悠的去喝手上的酒瓶,倒了半天,也只舔到零星的几滴,他像是不甘心又继续仰着脖子吃力的舔着酒瓶口。 “你瞧瞧你这副鬼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先去冲个澡!”唐屿安见着唐绪江身上的浅色衬衫上也沾了大片的红酒渍,而且浑身酒气熏天的,他说时屈身下去想要把唐绪江拉扯起来往浴室那边走去。 “哥,你有失恋过吗?”唐绪江也不反抗,浑身软绵绵的任由唐屿安把他扶起来往浴室里拖去。 唐屿安一直把唐绪江拖到浴缸里,毫不顾及唐绪江会不会被浴缸磕碰到,将他往里面一扔,又拧开花洒朝他劈头盖脑的冲下来。 果然被那股冷水的大力道一冲,醉醺醺的唐绪江这才伸手去抹他自己被冷水浇灌的脸面。 “我要是知道你这副鬼样,当初就不让你回国了!”唐屿安说完把浴室门砰得一声关上,那动静太大,浴室门被那股大力道带上又立马反冲回去撞到后面的墙壁上,紧接着又发出一声巨响。 唐屿安走到客厅里,只觉得心头的郁结无处释放,可是客厅里该能砸的几天前都已经被他自己砸了个稀巴烂,他甚至找不到合意的东西去再去毁灭,转了好几圈后还是直挺挺的坐回到沙发那边。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又听了下浴室里的声响,除了那点花洒的水流声再无其余声响,他无端觉得心头烦躁的可以,便又起来往浴室里走回去。 果然,唐绪江还是保持着刚才被他扔进浴缸时的姿势,不过此时浴缸里的水位早已溢了出来,多余的水则是哗啦啦的溢到地上,唐绪江的脑袋仰着露在外面,双眼茫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无所谓的吗?折腾出这么大动静还被当众拒绝,不是一脸大度无所谓的吗?怎么躲到这里舔伤口了?”唐屿安忽然走过去一把扯起唐绪江的领带,对着他咆哮起来。 他悉心栽培了那么多年的亲弟弟,他幻想着唐绪江能活成他最理想的状态,那些他做不到的他错过的,他不想他自己的遗憾会延续到唐绪江身上,所以竭尽所能给唐绪江最好的。 唐绪江应该会有个光明的未来。 可是,他一手栽培的亲弟弟还是毁在了程宜宁手上。 唐屿安气势汹汹的骂完后又猛地放手,原本被他悬空拎起来的唐绪江便又猛地被抛回到浴缸里,立马又涌出大片的水花。 “哥,我决定了,等假后同事回来交接了工作我就出国——”未料到浴缸里前一刻还醉醺醺的唐绪江忽然开口了,说完后他自己整个人就浸在浴缸里的冷水下,他这样整个脑袋都埋下去,浴缸里的水位再次晃荡起来,更多的水花四溅到瓷砖上。 唐屿安就像是事外人似的,冷眼看着唐绪江整个人埋在浴缸里的水位下面,那水面一瞬间的晃荡后便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仿佛下面呆着的是个死人似的。 唐屿安再次看了下他自己腕间上的手表,果然,唐绪江分秒不差的从冷水里探了出来,继而从浴缸里站起来,浑身湿漉漉的从唐屿安面前擦肩而过,“哥,以后——我不会再碍着你的眼了,我也不会碍着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说完后,背影就消失在了唐屿安的视线里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唐绪江身上的水汽带到的缘故还是怎么的,唐屿安站在原地好一会后才惊觉到他自己的脸上也是湿哒哒的,他伸手抹了一把,也没有再去卧室里看下唐绪江,转身就从这个乱糟糟的住处走了出去。 他刚走到外面就打了个电话,挂了电话后脸上的神色更显阴鸷起来。 苏正卓是在除夕那天接到唐屿安的电话。 和程宜宁告别后,这几天来他努力的遵照医嘱按时作息按时添餐饭,因为她说过,他和她都要好好的。 他答应过她的,不管是不是他一个人而已。 “程宜宁都失踪好几天了,你都不担心她的下落吗?”唐屿安在电话那端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要是敢打宜宁的主意,我会让你陪葬的!”苏正卓只觉得心头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啧啧,大过年的,你说这话多煞风景啊,我和宜宁无仇无怨的,我哪里舍得伤到宜宁,更何况我那个白痴弟弟对宜宁一往情深的,我要是随便打宜宁的主意,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的。”唐屿安阴阳怪气的说道。 “要不——我们见面详谈吧,顺便你也可以了解下宜宁最新的去向。地址我发你,过来时顺便把你公司的公章带上。”唐屿安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果然,苏正卓的手机上随即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看了一眼,便接着去打程宜宁的手机号码。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那边信号不好还是怎么的,她的号码一直打不通。 ☆、第80章 苏正卓脑海里回想起程宜宁那天同他说的话,“正卓,我们都要好好的——”眼下他自己心里多想一遍她说的话,就要不自觉的往最糟糕的方向去想。 他便又打电话给了小七。 “老大,又怎么了?” “帮我查下宜宁这几天的身份证记录有没有在机场火车站或者是酒店记录里出现过。” “又和嫂子联络不上了?嫂子都回来这么久了,你到现在还没搞定嫂子?”小七无比惊讶的问道。 “具体的我以后再和你说,你先立刻帮我查下再说。”苏正卓无心和小七说笑,说时语气肃杀的如临大敌。 “好吧。”小七无奈的应了一声才挂了电话。 不过没多久,他就回复苏正卓了。 并没有查询到程宜宁任何使用身份证的记录。 “我知道了。”苏正住挂电话后又立马出门开车去了趟医院。 到程竟兴的病房外面,他并没有冒然进去,毕竟程竟兴现在风中残烛的,万一受点刺激什么都不好说。 好不容易等了大半个小时,才看到粱舒娟从里面出来。 “阿姨,你知道宜宁去哪了吗?” 粱舒娟一时不备,被苏正卓吓了一大跳,等她反应过来面前是苏正卓后,脸色早已黑沉下来。 “她电话打不通,住处也没有人应答,所以想问下阿姨知不知道她的去向。”苏正卓不无焦灼的问道。 “宜宁她自己好端端的,用不着你假惺惺的担心她!”粱舒娟说完后就打算转身离开。 “阿姨,那距离宜宁最后一次来看你有几天了,或者她有没有说奇怪的话或是做些奇怪的事情?”苏正卓还不放弃继续追问起来。 “我都说了没有!她好的很!”粱舒娟气嘟嘟的应了一句,大概是看到苏正卓心烦,她干脆转身往病房里走回去了。 苏正卓一直看着粱舒娟走回到病房里,他也无处可去干脆靠在墙壁上,继续坚持不懈的去拨打程宜宁的号码,依旧打不通。 他一连拨打了十几个,心头那点渺茫的希望终于落空全无,他快走到电梯口时,身后忽然传来粱舒娟的声音。 “我也打不通她的电话,她两天前来过医院,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就是偷偷在我包里放了两万元——她从来没有一次性给过我这么多钱,可能是她自己知道有段时间不在这边,放着给我备用的——”粱舒娟一开始语气并不算好,可是说到末了,大概她自己从苏正卓的神色里揣测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连着声音都发抖的厉害起来。 “我知道了。”苏正卓转身应了一句,继续往电梯那边走去。 “苏正卓——”粱舒娟忽然又在身后喊住了他,“我和她爸爸一点忙都帮不上,宜宁要、要是有什么情况,拜托你——” “阿姨,放心吧,我会把宜宁平安找回来的。”他知道粱舒娟接下来要说的话,赶在她继续说出那些艰难的话语前,他便接了上去。 “恩。”粱舒娟也顾不得之前对苏正卓的意见,毕竟宜宁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和盼头,要是程宜宁真的有个什么万一闪失的话,她简直不敢想象她自己和程竟兴未来的生活要怎么办,眼下只得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苏正卓身上。 苏正卓从医院里出来后又去了趟公司,把他保管的公章带上后就往唐屿安发过来的地址开去。 其实是唐屿安公司总部的地址而已。 “苏总,你比我计划的晚到了两个小时,现在外面似乎没有堵到这种程度吧?”唐屿安说时扔了支烟给苏正卓,苏正卓并没有打算去接,加上唐屿安这漫无章法的朝高处随意一扔,那支烟便自顾自的滚到了苏正卓脚边的地毯上。 唐屿安自己也留意到,心情颇好的走到苏正卓的面前,皮鞋顺便踩在那支烟的过滤嘴那端。 “我已经过来了,你该告诉我宜宁的下落了吧?”苏正卓无意理会唐屿安的话外之意,单刀直入的问道。 “苏总,不急,先抽支烟再说吧。”唐屿安说时从苏正卓面前挪开了脚步,刚才掉落在地的那支烟早已被他踩得变形了,白色的卷烟上面还有一点浅浅的鞋底印,他说时目光却是颇为探究的盯着苏正卓前面的那支烟。 “唐总太客气了。”苏正卓自然意会到唐屿安的意思,他说时弯身下去捡起地上那支踩得脏扁的卷烟,面不改色的拿起来递到嘴边。 “苏总,我帮你点火吧?”唐屿安面带笑意的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带了。”苏正卓说时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啪嗒一下就点着了,那过滤嘴被唐屿安用力踩过,他没吸几口就掉落在地,他像是对此浑然不觉着,就着毛糙的烟头,继续自顾自的抽着,眼见着烟头都燃到尽头了,他这才拿下来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一直等到最后的一点星火都在他的指尖里燃烧殆尽了,他才抬头问道,“唐总,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吧?” “苏总果真不愧是做大事的,果然就不一样。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想要宜宁的下落也行,我要你现在公司持有的全部份额的股份转让书。” “唐总就这么笃定我查不到宜宁的下落?”苏正卓说时微微的眯眼,也谈不上有没有笑意渗出来,然而总归是让人觉得寒彻心扉的目光。 “苏总的能耐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我就怕苏总耗不起这个时间,晚了我可就保不准会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唐屿安说完后忽然按了下他自己的手机,里面立马断断续续的传来录音,起先是程宜宁的声音,不过音质有些模糊,加上旁边还有其余人的闲杂声响,又像是在喧闹的集市或是庙会里,也不太听得清楚她说的具体内容,不过她没说几句,突然就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真真切切是程宜宁的声音,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杀人于咽喉处,唐屿安自然是深谙其道的。 他手机的录音戛然而止,偌大的办公室里安静的连跟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得到。 他也在赌,赌程宜宁在苏正卓心里的位置,否则他的这场精心布局也只是场儿戏闹剧罢了。 “苏总,我的耐心只有三分钟,你自己考虑仔细,要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敢保证。哦,对了,我既然决定用这种手段了,自然是做好了迎接这一切的后果。”唐屿安继续不痛不痒的提醒起来。 苏正卓沉默了不到一分钟就开口,“股份转让书,我同意转让就是了。” “苏总果然爽快。”唐屿安象征性的拍了下手掌,继而拿起他自己办公桌上的一叠文件走到苏正卓面前提醒起来,“你在最后一页上面盖个公章顺便签下你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 第55节 苏正卓接过去看也未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从口袋里拿出公章后在上面盖章签字,之后才问道,“唐总,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宜宁的下落了吧?” “不急,苏总,五年前我就想着要是有朝一日你看着自己费尽心血一手创立的公司和你这个创始人没有半毛关系会是怎样,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了,不知道你此刻心情如何?”唐屿安满面笑容的问道。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苏正卓依旧寡淡的问道。 “苏总的境界果然比我高上一个层次。”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现在可以和我说宜宁的下落了吧。”苏正卓强忍住心头的狂躁,脸上依旧不露声色的问道。 “别急,那只是我的第一个条件而已,还有第二个条件,要不然我怎么能确保你事后翻脸不认人找我算账。苏总,你还记得五年前我求你退出那场角逐的时候吗?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我那时甚至不惜放弃尊严跪下来求你,可是你呢?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对我说胜者为王的场景!我知道你打心里看不起我这种人——”不过就是分秒的时间,前一刻还笑容满面的唐屿安突然间满脸阴鸷起来,“所以——” 唐屿安话音刚落,偌大的办公室里忽然传来闷实的一声,苏正卓双膝跪地,脸色发青,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苏总倒是爽快,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光利息也不止这么点了吧?”唐屿安边说着漫不经心的朝苏正卓指了指他自己的□□,顺便慢悠悠的拿出手机调到摄像模式。 苏正卓的脸色青到发白,他甚至不知道剩下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 直到唐屿安收好手机,心满意足的提醒道,“我已经把视频上传到我自己的邮箱还有我所有的公共平台账号上了,如果哪天你后悔转让股权了,我也不介意把这段视频拿出来和八卦的市民分享下苏总不为人知的一面。对了,我要是哪一天没有及时登陆修改下草拟发布的时间,这个视频就会自动发送出去。所以苏总要是不想让市民看到这个视频的话,以后还得关心下我的安危,祈祷我不会有任何的闪失。” 苏正卓开车去温桥镇的路上已近凌晨。 他的确没有料想到程宜宁居然在临近过年前毫无预兆的跑到温桥县下面的温峤镇那边去。不过程宜宁两年前去那边支教过两个月,那时她回来后似乎有满满的见闻要和他说,想必她是挺喜欢那里的,所以还要特意再跑去一趟。 先前在唐屿安的办公室里呆了大半天,他开了好几个小时的高速,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还是在一直在微微的发抖着。 ☆、第81章 等苏正卓开到那边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不眠不休的开了十几个小时,途中除了去加油站里加油时买了瓶水喝下去,甚至都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也没有一点困意,就这样憋着一口气开到了温峤县那边。 从温桥县里开进去后,越靠近温桥县,那路还是黄土朝天的泥路,加上外面还下着不小的暴雨,来往的车辆经过,立马溅起一地的泥水。 镇子很小,许是因为过年前的缘故,经过镇上的时候两边俱是密密麻麻的小摊,摊前赶集的人口攒动,加上各种自行车三轮车电瓶车随处停在街道上,混合着各种方言的喇叭叫价声,整个集市热闹的一塌糊涂。 一个不到几十米的集市,苏正卓花了半个小时多才开过去。 好不容易从这里开出去,他下车找了个路人问了下这边学校的方向。 “学校?”那路人一脸奇怪的打量了下苏正卓。 “恩,就是有支教老师的学校,我要去那里找人。”苏正卓点头应道。 “如果是支教老师的那个学校,应该是镇上的小学吧,离这里还远的很嘞,你车子一直往前开,开到没有路的地方停车,过了石头桥,再翻一座山过去在那山脚下就是希望工程建起来的小学,每年寒暑假都会有几个图新鲜的支教老师过来呆上一阵子,不过这个地方穷,学生也不多,从来就留不下老师,除了小学的校长达巴除外。”那人显然对当地很熟悉,一脸了然的解释起来。 “好的,多谢你了。”苏正卓没想到这么顺利就问到了要去的地方,道谢后便又立马上车朝前面开出去。 果然,开了很久的直路后在一条大溪前面停了下来。 下面湍流险急,而上面就一座窄窄的石桥,两边也没有任何的扶手栏杆围着。苏正卓从a市出来时天气还是晴好的,未料到这边却是大风大雨的,他也没有带伞,刚从车子里出来没一会就淋的落汤鸡似的,他随手抹了下脸上的雨水,便从石桥上走了过去。 幸好那山上面已经有过往行人踩出来的山路,他沿着泥泞的山路疾步往上爬去,加上夜色很快暗沉下去,他无端焦灼起来,脚步也不知不觉的加快起来。 等他翻过这座大山走到山脚下,果然看到山脚边有个不起眼的砖瓦房,前面的空地上则是插着一杆破旧的红旗,他心头莫名的舒了口气,这一路大风大雨不眠不休的奔波过来乃至于翻山越岭的劳累早已抛到脑后去了。 他也不知道这样一口气的追过来有什么意义,也许只是想亲眼看到她平安无事而已,毕竟他是答应过粱舒娟的,他一遍又一遍的催眠着自己。 一直快走到那个插着红旗的小学那边时,苏正卓的脚步反倒越来越慢。 越是走近,里面破败的房子越来越清晰。说是小学也不过是个一排稍微长点的民房,两层,都是石材堆砌出来的,前面有块坑坑洼洼的空地,中间插着一根红旗,大概是当做操场来用的。 隔着雨幕,他似乎看到那房子一楼前面的门口上,似乎有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低头在玩着什么。 越往里面走去,他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浑身淌着雨水,刚走过去,就留下了一地的雨水。 “你找谁呀?”胆大点的小男孩卓央好奇的问道。 “程老师程老师,有人来了!”旁边那个小胖乎乎的小女孩冲里面大声嚷嚷起来。 “卓玛,谁来了?”伴随着惊讶的声音,下一秒程宜宁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身上还围着当地特色的围裙,手上则是沾满了白白的面粉,应该是正在烧饭。 “苏、苏正卓?”程宜宁怎么也料想不到居然苏正卓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浑身上下都是淋得落汤鸡似的,裤腿上和皮鞋上则是沾满了黄泥,她才带了一眼就瞠目结舌的问道。 “我——”苏正卓一时间绞尽脑汁居然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程老师,他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呀?”那个胖嘟嘟的小女孩一脸兴奋的追问道,水汪汪的大眼睛乌溜溜的盯着苏正卓看。 “小玛别乱说话”旁边的小男孩立马着急的纠正起来。 “你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苏正卓想起先前打她很多个电话都没人接,加上唐屿安明着暗着的作梗,他这才想歪了去,因此还答应下来唐屿安的要求。 “昨天小玛带我去逛庙会时,前面忽然有烛台倒下来,那烛台眼看就要砸到小玛身上,我一急也跟着去挡,我以为那烛台肯定会砸在我身上的,幸亏有个陌生人及时出现一把扶住了烛台,我手机在混乱中掉了,后来就打不通了,可能是被路人捡走了——”程宜宁说时还是一脸的心有余悸,当时的场景的确是凶险的很,有几个离的近的被滚烫的蜡烛油溅到,现场一度混乱的失控起来。 苏正卓一听就明白了烛台无端倒下来以及那会在唐屿安手机录音里听到的程宜宁尖叫声的缘由。 不管如何,至少面前的程宜宁平安无事,这点来说,唐屿安倒是依约做到了。 “那你过来这边干什么?”程宜宁如实回答了苏正卓的问题后,她自己接着问道。 “公司里明年计划挪出部分资金做希望小学的公益项目,我以前来过温桥县,对这边的情况还有点了解,所以我就想着先过来看下——”苏正卓方才刚看到这边简陋的条件时,脑海里的确是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眼下半是胡诌半是如实说道。 “这样——那挺好的,校长还整天担心这个小学会不会被关掉,要是你们如果能及时捐点过来,至少还可以撑个几年,捐款事宜我待会把你带去校长家,你和他具体聊下这方面的流程。”程宜宁刚过来就看到校长满脸愁容的,她和校长聊了下得知现在生源越来越少,稍微有点经济能力的家长都咬咬牙关把孩子送到县里读书了,唯有几十个家境困难的留守儿童依旧还在这里念书,要是连这个小学都关了,那几十个留守儿童立马就辍学了,她自己脑海里原本还一直担心着这事,眼下听苏正卓这么一说,倒是没有怀疑。 “恩。”苏正卓不经意的舒了口气。 “要不——你先擦下雨水吧。”毕竟是零下几度的气温,加上苏正卓浑身淌水满是泥渍的站着,眼下也没有其余地方可以让他落脚,程宜宁想了想便把他招呼到里面去了。 这边做饭都是用大灶,不过也幸亏是大灶,苏正卓进去后就走到大灶前面烤起了柴火。 “你把外套脱了吧。”程宜宁说时从灶肚里拿了几根烧的正旺的柴火出来架在空着的炭盆上,一边无比自然的解释起来,“她们这边冬天都是这样烤火的,很方便的。” 冬天的外套本就厚实,沾水后更是变得极重,程宜宁这么提议了下,苏正卓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把冷冰冰的外套脱了,之后坐在炭盆边伸出双手烘烤起来,被那燃得正旺的柴火烤了一小会,他身上便冒了点白雾出来,苏正卓一转眼又没看到程宜宁的身影,就连刚刚两个坐在门口处的小屁孩也没看到,他身上的衣衫又潮又湿又带着点蒙蒙的热气,自然是难受的很,他便干脆起来把身上的线衫衬衫一股脑的脱了下来,走到外面用力把雨水拧到最干后,之后才转身回到屋里把这几件衣衫拎到炭火上烘烤起来。 “程老师,他穿的进你的衣服吗?”门口处没一会突然传来小女孩的声音,苏正卓一个激灵倒是无比迅速的把烘烤的衣衫抖开,不过他这样着急的,加上衣衫潮湿,一时间甚至不能利索的穿上去。 “我的外套先将就披下吧。”程宜宁说时扔了件她自己的运动外套过来,苏正卓别无选择只得在小屁孩一脸探究的注视下快速的穿上,不过他这样长手长脚的,程宜宁的外套穿在他身上,他还露出一长截手臂,整件外套都以一种无比诡异的状态被他撑开着。 那外套太小,他并不愿意在小屁孩面前光着胸膛,居然还收想去扣纽扣,不过他再怎么努力,那外套还是合拢不上,苏正卓再次吸气收腹,未料到旁边的卓央无比神气的嘀咕道,“我就说他会穿进去!卓玛,你输了!” “可是他明明比程老师高那么多!”卓玛说时一脸懊恼的盯着苏正卓看,仿佛还是不愿意相信人高马大的苏正卓居然能够穿的进去程宜宁的衣服。 看着面前两个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小屁孩,苏正卓也是满头黑线。 “老师做饭去了,你们再去门口玩一会。”程宜宁看出苏正卓的窘态,她自己把两个小屁孩支走后就回到灶台那边继续做起了晚饭,不过嘴角边还是忍不住浮起了笑意。 好不容易没被小屁孩围观着,苏正卓莫名舒了口气,接着一门心思的烘起了衣服。大概再过半小时,程宜宁的面条刚做好,他就无比迅速的换回了他自己的衣服。 “这么快就干了?”程宜宁留意到他的动静,站在灶台那边不解的问道。 “恩,差不多了。”苏正卓一脸窘迫的回了一句。 “你是不是程老师的男朋友啊?”卓央和卓玛到饭点了不知何时回到屋里了,也围坐在炭盆旁边,卓玛特意蹭到苏正卓旁边,继续一脸好奇的追问起来。 苏正卓看得欢喜,伸手轻碰了下卓玛的脑袋,卓玛立马害羞的缩到卓央旁边。 “过来吃饭吧。”程宜宁此时盛好了面条,端到侧边的一张木桌上。 苏正卓已经许久没有吃过程宜宁煮的面条,加上此时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没几分钟就把一大碗面条吃的精光,看得两个小屁孩眼睛都直了。 等程宜宁收拾好厨房后,就带着卓玛和卓央回二楼的房间里睡觉去了。 “他们家人呢?”苏正卓看得出来卓玛和卓央很黏程宜宁,小孩子的天性自然是简单的很,谁对他好就黏谁,而且临近年三十,也没有看到过孩子的家里来过这里。 “他们——算是孤儿吧,爸爸出去打工已经多年没有音信了,妈妈五年前就改嫁到外地去了,也没人管,平时都住在校长家,我正好过来没事干,而且校长家里也挺困难的,我就让他们来这里住一阵子。”程宜宁说时把被子给孩子扯了点上去。 小孩子入睡的极快,前几分钟还在嘀嘀咕咕的说着悄悄话,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这里的一切对于苏正卓都是新鲜的很,程宜宁说着他就在边上安静的听着,仿佛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好的。 “洗下脸和脚,你也早点睡吧。校长家里离这里有点远,明天带你过去。”程宜宁说完后就去端来了热水,苏正卓接过来洗漱了下又干巴巴的杵在原地。 他先前跟着程宜宁走上来时留意过隔壁的几个房间,大概是当做教室用的,稀稀疏疏的放着破旧的课桌椅子,睡觉的卧室想必只有这么一间的了。 “你睡这张,我和卓玛她们睡。”程宜宁自己洗了脸和脚后就钻到卓玛她们的被窝里去了。 山脚的夜晚除了雨声,再无其他一点声响。 没有网络,没有喧嚣,没有算计,也没有恩怨,就像是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似的。 房间里唯有小孩子的沉睡声,苏正卓躺在原本程宜宁睡的那张床上,第一次一觉到天亮。 幸亏第二天就放晴了,苏正卓的那双皮鞋翻山越岭沾了黄泥后已经惨不忍睹了,程宜宁早起后干脆拿板刷把他的皮鞋刷了一遍晾在一楼的角落里,出门时就让他穿着她的拖鞋。 她看到苏正卓低头看了一眼他自己半截露出来的脚后跟,面露难色,“这里的人不讲究的。” 果然,她这么说了一句,苏正卓便也点点头。 “去找桑措玩咯!”卓央在前面带路,兴高采烈的欢呼着。 “桑措是卓央的兄弟吗?”苏正卓看着前面带路的卓央兴高采烈的,他便开口问了起来。 “他是校长的儿子,和卓央同龄,平时都一块玩的。”程宜宁解释道。 两人走了半个小时才到校长的家,只是个黄土堆砌起来的屋,一进去院子里正有个穿着民族服饰的妇人在晾衣服,肤色黝黑,大概是生活艰辛的缘故,眼尾上一圈的褶子印,不太看得出来实际的年龄。 “达巴呢?他的公司明年有意向捐点钱给希望小学,也许这边的小学不会这么快就取消掉了。”程宜宁在院子里和达巴的妻子说道。 “昨天下了暴雨,他去看麦苗去了,还要一会才回来,程老师你们先坐会,桑措还不出来招呼客人——”那妇人似乎没怎么和陌生人打交道,甚至不好意思去直视苏正卓,只是手足无措的朝程宜宁咧嘴笑了下,眼尾处的鱼尾纹看上去愈发深了很多。 “卓央卓玛!”里面忽然冲出来一个小男孩,猛地朝卓央扑过去,两个男孩子立马嘻嘻哈哈的打成一团。 这边的小孩子肤色大都偏黑,两颊则是泛着皲裂过后的赤红,看着像是高原红似的,加上都是剃着差不多的小平头,斜肩上穿着民族服饰,苏正卓乍一看觉得桑措和卓央长得都差不多。 “那我们就等达巴回来好了。”程宜宁点头应道,达巴妻子拿了两张竹椅出来,她和苏正卓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三个小孩子嘀咕了一会便在院子里的泥地上玩起了小弹珠,每个人都扑在地上,用手指想把自己的弹珠推到泥洞里去,玩得不亦乐乎。 达巴妻子没一会又端了两杯冒热气的东西出来。 “羊奶,他们自家挤的。”程宜宁像是对这一切都已经很适应的了,说了谢谢后就接过去喝了起来,苏正卓便也依样学样的喝起来。 有点淡淡的骚味,不过寒冬腊月里喝上一杯热奶驱寒也是很不错的。 不过一直快到中午,也没看到达巴的身影,程宜宁便起来打道回去了。 “如果达巴回来,让他到学校里找我也行。”临走前程宜宁交代道。 卓玛和卓央几天没回来了,小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的,程宜宁起身时,桑措忽然跑过来,怯生生的说道,“程老师,让卓央卓玛住我这好不好?”桑措身上穿了好多件衣服,身形略显臃肿,还有点鼻涕水冻出来,他说时搓了下满是泥巴的手心,苏正卓留意到他的手背上满是深浅不一的冻疮印,两个手背都肿的像是馒头似的,他看得心头凄然,不由得又往桑措多看了几眼,未料到桑措和程宜宁说完后也正朝他看过去,不过刚对上苏正卓的目光立马就缩了回去。 ☆、第82章 第56节 “也行吧。”程宜宁看到卓央卓玛玩得正开心,说时点了点脑袋,桑措立马兴高采烈的跑回到卓央旁边。 回去的路上,苏正卓和程宜宁并排走着,路上遇到附近的乡邻,偶有认识程宜宁的也会特意和她打声招呼,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良善的笑意。 “这里的条件比我想象的落后许多。”从校长家里走出来好一会了,苏正卓还一直想着桑措高肿的手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脑海里动不动就浮现出桑措吸着鼻涕水的样子,还有怯生生看着他的眼神,不安、探究,还带着一丝对陌生人的距离感。 “这边交通不便,而且住户分散,也没有现代化的工厂,经济发展不起来,这里的孩子比城市里的小孩子起步条件就差很多——他们如果走不出大山就没有更好的未来可言,”程宜宁颇有感触的附和起来,“不过好在这里的人心态都很好,他们甘于贫苦——” “应该说是习惯了贫苦吧,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觉得生活本来就是如此,校长的妻子就是这样的人。”苏正卓并没有赞同程宜宁的看法。 “她是本地人,以前她和我说过她这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不过校长学识很渊博,这边的人都很相信校长的,有时候孩子头疼脑热的居然也会跑过来问校长,弄得他像是个赤脚医生似的,我其实也有点费解校长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呆在这边呢?”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就走回到了学校那边。 程宜宁原本以为达巴那天下午会过来,没想到这一等就又多等了一天。 正好是过年,外面稀稀落落的响起爆竹声,程宜宁的住处没有电视机,两人吃了晚饭后无处消遣,等程宜宁收拾好碗筷后,没想到苏正卓娴熟的把炭盆里的柴火点着了。 程宜宁也不习惯于早睡,反正无处可去,她便坐到炭盆边的椅子上,安静的烤起火来。 苏正卓偶尔往炭盆里添点柴火,小小的房间里除了柴火燃烧发出的哔啵声,再无其他。 在这里的时间过得前所未有的漫长,一切都像是被时钟拨慢了似的,缓缓的走着,没有人追着赶着,却是漫长的想让时光就此停驻下来。 “宜宁——”他忽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她原本被炭火的暖意烤的昏昏欲睡,听到声响不由自主的朝他看了一眼,而他却像是没事人般的去拨弄炭盆里的柴火,她以为是自己的幻听,便又低头回去烤火起来。 达巴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过来找程宜宁。 苏正卓看到烧火的木柴不多了,他吃了午饭后就去山上了,打算背点干枯的木柴回来。 “程老师,不好意思昨天有事耽搁了没过来。这点咸肉给你——”达巴过来时手上还提着一块咸肉,大概是为了映衬过年的喜庆,用红色的尼龙绳串着。 “达巴,我再住几天就回去了,你拿回去给桑措吃。”程宜宁连连摆手起来,她是知道达巴时不时的还要接济家庭困难的学生,他自己家里其实也拮据的很。 “家里还有,我听桑措和卓央嘀咕着,说你男朋友也过来了,这里也没其它好吃的招待他,你炒菜时切点下去可香了。”达巴说时往程宜宁平时做饭的灶台那边走去,顺手就把手上的咸肉放在灶台上。 “他——不是我男朋友——”程宜宁一时间和达巴说不清她和苏正卓的事情,眼下只得窘迫的否认起来。 “是不是男朋友也不重要,反正是特意过来看程老师你的——”达巴以为程宜宁害羞,只是冲程宜宁和善的笑了笑。 “对了,他去山上背柴去了,手机还在这里充电,你要不先坐会?”程宜宁也想让苏正卓公司捐款的事情早点定下来,说时招呼达巴坐下来。 “背柴这一时半会的估计还回不来,乌木说他儿子快满月了还没取好名字,喊我过去给他儿子取个名字,那我先去乌木家,傍晚回去时再路过你这里。”达巴事情繁忙,程宜宁知道附近方圆几个闭塞的村里就数达巴有学识,这边民风淳朴,达巴在很多村民心里就是个百晓生,就连红白喜事方面的也经常会麻烦到达巴,她也不再勉强,起身把达巴送到门口处。 苏正卓果然直到傍晚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那件呢大衣则是被他脱下来垫在肩头,上面则是一大捆整齐的干柴。 程宜宁本来都已经等得心焦起来,想着他不识路万一迷路了什么的,正想着出门去山上找他,还没走出操场就看到他背着干柴回来,她便又折了回去。 “干嘛背这么多回来?”程宜宁想起方才自己的胡思乱想,眼下看到他回来没好气的问道。 “可以多烧几天。” 程宜宁:“我过几天就回去了。” “烧不完的话先放着,万一以后回来也可以烧的。” 程宜宁:。。。。。。 苏正卓一直把干柴背到屋檐下才放到地上,程宜宁看着他的呢大衣上面沾满了不知名的枝桠落叶,加上呢料沾毛,拿去一掸还掸不下来。 “对了,下午校长过来找你,结果你又出去了,他就先过去给乌木刚生的儿子取名字去了,过一会应该会过来找你的。”程宜宁手上继续去掸苏正卓的呢大衣,一边随口说道。 “被你说得我也很想早点见下传说中的校长。”苏正卓炯炯有神的应道。 “待会就能见到了,校长的学识见闻肯定会让你吃惊。先去洗把脸吧。”程宜宁看到苏正卓的头发上都还沾着点柴屑,不过他比她高上许多,她要惦着脚才能探到他的脑袋上,她看了几眼也没有戳破。 “恩。”苏正卓其实也觉得身上刺痒的很,说完后就进去洗脸去了。 程宜宁没事可干就晃荡到隔壁的教室那边去了。教室的后面大概是之前的老师布置的黑板报,不过上面的粉笔字才写了一半的版面就不了了之,合着旁边的破旧桌椅,看上去更显萧瑟。程宜宁心血来潮就拿起粉笔在另外半边空着的版面上画画起来。 这样至少过完寒假开学时不会显得太过荒凉。 “你写什么?”苏正卓不知何时也走到教室门口,奇怪的问道。 “我想把这边空白的地方补上。”程宜宁头也不回的应道,不过她自己从地上捡起来的半截粉笔头没一会就快写完了,这边完好的粉笔都是放在楼上宿舍里的,要不然碰到调皮的小朋友会拿去乱用掉的,“你去二楼房间的桌上帮我拿盒彩色粉笔下来,我把这半边补好。”程宜宁一边写着一边还是无比艰难的用手上的粉笔头在黑板上画起来。 “哦。”苏正卓应了一声便往楼上那边走去。 程宜宁把手上的粉笔头写完了苏正卓还没下来,她便又弯腰下去捡起了另外一支更短的粉笔头,她一连画完了好几支粉笔头都还没看到苏正卓的身影,拍了拍满是粉笔灰的双手往外面走去。 “正卓你站在这里干嘛?”程宜宁刚从教室里出去就看到站在走廊口上的苏正卓,那一盒完整的粉笔居然被他捏的四分五裂,地上也零零碎碎的洒落着一些。 程宜宁出声后才看到不远处的达巴雕塑似的杵在那里,“达巴,你几时过来的?哦,对了,他就是我准备介绍你认识的——” 不过她没说完,脑海里回想着达巴和苏正卓的脸色,忽然想到了最不可能的事情,只觉得脑海里嗡得一下,也是愣在了原地。 “正卓——”程宜宁带到苏正卓眸光里的寒意,心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看起来你当别人的父亲当的很有成就感——”良久苏正卓这才挤出一句,脸上的神色说不上是嘲笑还是讥讽,却是冷到了骨子里的漠然。 “正卓,桑措是你弟弟。”达巴苍老的脸上皱成一团,程宜宁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达巴院子里晒的橘子皮,也是这样皱巴巴的,她印象里的达巴学识渊博谈话风趣,是个受人爱戴的万事通,却非眼前这个痛苦难言的达巴。 “我母亲在我小时候就生病去世了,养母还在a市过得好好的,我可没这个荣幸还有个弟弟。”苏正卓面无表情的应道,然而他手上还没有掉落在地的粉笔不知何时被他捏成了粉撷,手背上青筋暴起,拿着粉笔的双手一直在微微的颤抖着。 “正卓——我知道,爸欠你太多了,所以这么多年,爸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去偿还爸以前欠下的债——”达巴说着说着也止不住的哽咽起来,他想扑上去拥抱下眼前这个戾气扑面的儿子,然而现实是他却没有这个勇气去拥抱下近二十年未见的儿子,甚至于连上前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苏正卓果然长成了他想象中的模样,身姿笔挺眉目俊朗,然而他想象中的儿子却又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就是你的偿还方式?让赵姨空等到老?让你自己的儿子亲眼目睹你的惨烈死去从此留有阴影,甚至为了可笑的复仇不惜葬送了自己的爱情,葬送了还没谋面的生命,而你自己却找个地方娶妻生子避世,这就是你的偿还方式?”苏正卓话音刚落,手上的粉笔忽然被他猛地砸落在地,那粉笔窸窸窣窣的发出闷实的声响,落地后随即崩断成很多截小粉笔,还有很多则是在地上打着遛弯随即又滚落到更远处去了。 “正卓——”程宜宁看得心惊肉跳的,潜意识里以为苏正卓会动手去打达巴,她惊呼了一声便想去拉住苏正卓,未料到她刚碰触到苏正卓的胳膊,就被苏正卓一把甩开,继而头也不回的朝前面大步走去。 ☆、第83章 “达巴,你要不先回去吧?正卓——他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不光苏正卓,就连程宜宁也对这样逆转的事实震惊的可以,视线里可以看到苏正卓头也不回的朝前面的树林里跑去,她怕苏正卓情绪波动下会做出什么事情,眼下和达巴胡乱说了一句就想急急忙忙的追上去。 “宜宁,我知道,从有了桑措的那天起,我就担心有朝一日会发生这样的场面,所以我宁愿自欺欺人的躲在这里苟活着,是我对不起正卓——还有——你们的孩子——”达巴没说几句就老泪众横起来,显然,方才苏正卓的质问他是一字一句都听明白的了。 “达巴,也不全是这样——我爸是程竟兴,他当年也做了很多错事——我代他和您说声对不起——要不你先回去吧?”程宜宁语无伦次的应道,她怎么都料想不到她一心崇敬的达巴居然会是苏正卓以为死去多年的父亲。 “我知道正卓这么多年肯定吃了很多苦头,宜宁你先过去看下正卓怎么样了——”达巴没说一会又几度哽咽,程宜宁此时视线里已经看不到苏正卓的身影,她怕苏正卓偏激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情,胡乱点点头就朝苏正卓离去的方向追去。 她刚才明明看到苏正卓跑到挨着操场尽头的树林里面,不过等到她自己气喘吁吁的跑进去后,张望四周,却是没有看到苏正卓的身影。 “正卓——”她又继续跑进去一点路,夜幕幢幢,加上林间古树参差,偶有虫鸣鸟叫更添寂静,程宜宁没喊几声也止不住的哽咽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是那最害怕的场景她是连想都不敢去想下去。 “正卓,你别吓我——”程宜宁继续漫无目的的寻找起来,没一会她就听到自己哽咽的声响阴森森的回荡在林间里。 她没找多久连着手脚都发冷起来,她又屏息张望了一圈未果后想着赶紧去叫人过来一起找苏正卓,转身回去时走得太急,差点被地上枯败的藤蔓绊住,她自己踉跄了下又站稳回去,视线里忽然带到苏正卓靠坐在前面的参天古木下,黑夜幢幢,她并不看的真切他的眸光。 “你在这里也不应一声,你知不知道吓死我了!”程宜宁心头也蹭蹭蹿上来怒火,朝他大吼起来。 “宜宁,对不起——”他忽然开口说道,嗓音发颤的就像是揪着她的心口,让她也喘不过气来。 “没事,都过去了——”她前一刻还是满腔的怒气,怪他让她吓得胆战心惊,然而此刻听他说出这么一句发自肺腑的道歉,心头先前所有的过往恩怨纠葛竟然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她是恨他怨他,但是都抵不上她更爱他。 她想,她这辈子是无药可救了。 “我没想到他还活在这世上——怪不得我昨天看到桑措时,心里就上来很特别的感觉,我回来时一直想不明白,以为是穷苦带给我的震撼和怜悯。现在想想大概就是血缘关系的缘故,我在心疼着他。我恨我父亲,他竟然还活在这世上,可是我也只能恨他而已,除此之外,我不知道我还可以做些什么——”每说一句,他便觉得被那酸涩的苦意包围着,一不小心就会决堤开来。 “正卓,我想——达巴肯定也有他自己不得已的苦衷的。”程宜宁无力的劝解起来。 “苦衷?他能有什么苦衷?他难道想不到赵姨会空等他一辈子,他难道想不到亲眼目睹他跳轨的我会有多痛苦?”苏正卓沧然笑了起来,他自己说着说着右手又下意识的捂在他自己的下巴上。 “宜宁,这世上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我父亲的恩怨连带到你身上,对不起——”他一直发紧的捂着他自己的下巴,然而那些晦涩的字眼还是一字一句的从他指缝里冒出来,鲜活的、滚烫的烙进她的心头。 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无可救药的心疼着面前的苏正卓。 “正卓,你别这样——”她并不擅长安慰人,尤其那个人还是苏正卓,她说完后不自觉的靠近了点,伸手想要轻触下他的脸上,然而她刚靠前一点,苏正卓忽然一把将她揽了进去,继而靠在她的脖颈间,没一会她便觉得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颈落了下来,一直滑到她的心脏上。 她也不由得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无声的释放着心头的愤怒。 苏正卓第二天就回去了,他还得去处理遗留在a市的事情。 程宜宁先前答应过卓央卓玛陪他们到正月初六再回去,她自己的手机丢了还没来得及重买一个,临走前借用苏正卓的手机打给粱舒娟询问了下程竟兴的身体状况,得知程竟兴身体状况还行后她便没有和苏正卓同行回去。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需要一点时间去理下思绪。 苏正卓起了个大早出门,程宜宁因为昨晚临近凌晨才回来,睡得沉,苏正卓没有吵醒她就出门了。 他刚走出操场口,就看到拐角处还蹲着一个人,嘴上叼着的烟斗在黎明中传来一丝光亮。 “你——要回去了?”达巴昨晚到现在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幸亏口袋里带的烟丝够多,他便一直蹲在这里干等着,难得看到有身影走出来,他这才下意识的想起来,不过年岁上去了,好不容易站直身子也是老眼昏花的厉害。 苏正卓看到达巴后也停下了脚步。 “慧珍——她还好吗?”达巴把烟斗拿下来,他不敢去看苏正卓,在寒风中沙哑着嗓子问道。 “还好。”良久,苏正卓才应出两个字。 “那就好。”达巴明显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继而又从怀里窸窸窣窣的掏出什么东西,还用个塑料袋严严实实的包着,“帮我把这个带给慧珍吧,她看到这个就会明白的。” “不用了,我想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你的近况,要不然会让她觉得空等的这辈子都是个笑话。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值得让人怀念。”苏正卓没有去接达巴手上的东西,依旧面无表情的应道。 “也对,那、那就不用和慧珍说了。爸不在她身边,你替我好好照顾她,是爸对不起她。”达巴的嗓音在黎明中听起来显得格外的萧瑟。 “正卓,是爸对不起你——爸当年怕经手过的高利贷会转到你和慧珍的头上,所以特意选在火车站这种地方制造出动静,可是爸跳下去后看着火车头越开越近,求生的本能让我又跑到外面那侧的铁轨上去了,爸不想这样穷困潦倒的回来,后来就沿着铁轨线攀爬到外面,一路上流浪着,爸也不敢回到a市,到了温桥县的火车站后特意往山区那边走去,走了几天几夜体力不支昏过去了,是图朵父亲把我捡回去的,后来就糊里糊涂的在她家住下来了,没过几个月她爸就生病去世了,我本来也想过回去找你的,没想到图朵又怀孕了,我知道自己做下这么多错事已经无可弥补了,干脆就断绝了回去找你们的念头。”达巴说着说着又吧嗒吧嗒的去抽他自己手上的自制烟斗,空气里立马传来原始呛人的烟草味,。 “爸以前过着整天算计的生活,虽然物质条件优越,可是每天都像是在云上飘着,也不知道哪天会从云上栽下来,直到流浪到这里,每天跟在图朵父亲身后出去干体力活,看看亲手栽种下去的庄稼长出来,回去粗茶淡饭也是另一种活法,爸没多久就开始喜欢上这里的生活,所以甚至——”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苏正卓不等达巴说完就打断了他。 “宜宁是个好姑娘,你——” “我知道。” 话已至此,两人终于无话可说。 “你自己保重。”苏正卓说完后终于大步往山脚处走去。 等他翻过这座高山,又趟过石桥那边,回到他自己的车子里已经是上午,他坐进车内便开始往温桥县那边开去。 温峤镇和温桥县其实离的很远,中间都是盘山公路而且多隧道山洞,苏正卓开了好几个小时还没到温桥县。 途中苏正卓看到很多救护车消防车什么的逆向开过去,他也没有多大在意,一直开到了温桥县里,他看到油表快到底了,便又去找加油站加油去了。 那加油站前面还排着长队,趁着排队的空隙,他又打了个电话给杨树远和张茹。 第57节 原本按照他和唐屿安的约定,等春节长假回来后,唐屿安就会带着他的股权转让书过去紧急召开股东大会。 等他交代好了这些事情,前面的车子长队也已经开走了大半,他便把车子开进去了一点。 “没想到这么点大的震级都能引发山体滑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山区就是不好说——” 他听到加油站里的几个工作人员都在嘀咕着什么,付钱时随口问了一句,“开过来的路上看到很多救护车消防队朝南边开过去,哪里出事故了?” “你是外地人吧?估计也不知道温峤镇,那边是这里有名的贫困镇,上午发生地震引发山体滑坡了,估计伤亡挺惨重的——”加油站的工作人员随口应道。 “温峤镇?”他只觉得手脚发麻起来,才说了一句也顾不得工作人员找钱,立刻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可是程宜宁还没买新手机,他甚至没有办法联络到任何人去确保程宜宁的安危。 苏正卓一路上飙车开过去,他自己大脑混沌着又去拨了小五的电话。 “小五,你过来温桥县下面的温峤镇一趟,那边发生泥石流了。”苏正卓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发抖起来。 “温峤镇?还没听说。云南下面的深谷县又发生特大地震了,院里正组织医疗队过去,我刚报名——” “你先过来这边,到了打我电话,还有注意安全。”苏正卓顾不得听小五细说,他自己说完后就挂了电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让小五过来有什么意义,最好是根本用不上,可是心头惴惴然的,他控制不住从心底深处狂涌上来的恐惧,仿佛多叫个人过来就能多一份力量。 ☆、第84章 苏正卓的车子离温峤镇那边还有一段路就已经开不进去了,他凌晨开出来的时候还是放晴的,返回去时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他把车子在侧边上停好就步行过去。 越靠近石桥那边,路上随处可见逃难的人群,还有一些伤患从里面被抬出来,随即就转到救护车上去开走。 他一直步行到石桥那边才停了下来,早上他刚攀爬翻过的高山已经变了个样,崩裂后的山体脆弱的像是随时都会继续塌陷下来,随处可见□□的黄土地表和奇形怪状的岩石以及拦腰折断的树木,而程宜宁住的学校正好在这座山的山脚下,达巴家则是在村落的中间平坦地带,远离山体。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坍圮进去大半的山头,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耳鸣的厉害起来。 不过也就是片刻的耳鸣,随即他便跟着陆续进去的救护队员,往滑坡地段逆向走去。 他们走的是绕过这座山体的另外一条小路,雨天路滑,又是黄土泥泞的,救护队员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和橡胶套鞋,只有苏正卓穿着他自己过来时的那套衣服。 山体滑坡遇上雨天,黄土疏松,山道上不时有黄泥水倾泻下来,远远近近的还夹杂着窸窣的声响,那是继续塌方下来的动静。 越往山区深入,每个人的神色也不由自主的肃穆起来。 面对凶险的自然环境,没有人能够担保自己和队友下一秒不出意外。 好不容易跋山涉水绕到里面的村落,天色愈发暗沉。 救护队先往伤亡最严重的村落奔去。 苏正卓先前来过程宜宁呆的村落,大致的地形还有印象,他自己进来后就不管不顾的往山脚那边跑过去。 越往那边跑去,前面的状况愈发惨不忍睹起来。 苏正卓只觉得每迈一步,双腿就跟着继续虚软下去,甚至似乎连站稳都无比艰难。 本就摇摇欲坠的小学早已被山脚塌陷下来的石桨黄土覆盖住,只有上面的几块瓦片零星露了出来,他觉得心脏口无比剧烈的绞痛着,甚至于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很,他站在泥浆前面,没过几秒就觉着整个世界都跟着天旋地转起来,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了。 可是仅剩的一点理智还是驱使着他继续往前面走去,他没有细想就发疯似的要去搬拿上面覆盖的石头,可是他一个人力量悬殊,也不知道在暴雨中搬了多久,那片滑坡过后的废墟瓦砾也只是被他挪开极小的一个缺口而已。 他拼尽力气把其中一块巨石搬开,被那股大力带的踉跄了下,双腿一软竟然就控制不住的跪在了泥浆中,立马溅起一地的泥水。 其实他心头比任何人都清楚着,泥石流不比洪水猛兽还有个脱身的机会,一旦倾覆压倒过来,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是这世上也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总会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希望的。 他抬头看了下前方依旧屹立着的半座山头,还有大小不一的碎石窸窸窣窣的滚落下来,遥远的天际边时不时的传来闷实的巨响,想必是另外一侧继续坍圮着,他忽然又起来快速的朝达巴家里的方向跑去。 那边住户集聚,肯定可以叫到更多的人过来帮忙。 “宜宁,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狂奔过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心里默念着。 果不其然,还没到达巴家里,苏正卓远远的就看到很多村民围聚在达巴家前面的空地上,有拖家带口的也有惊恐未定的,混合着孩童的哭闹声大人的哄劝声,喧闹不已。他在那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苏延全,想也未想朝前方大声喊道,“帮我叫人去学校那边,宜宁还在里面——” 大概是跑得太急的缘故,他才说了几个字就已经筋疲力尽的发不出声。 “正卓,我听桑措说卓央和卓玛早上带宜宁去山上挖冬笋去了,就是不确定他们带宜宁去哪座山了——”达巴手上还拿着个本子似乎在清点人数,听到苏正卓的声音,他明显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不过随即就回神过来从人群中走到了最前面。 “你是说宜宁和卓央她们没有在学校里——”苏正卓听到达巴说的话后,前一刻早已黯淡无光的眸子忽然亮了回去,就连身上也不知道哪里回来的力量,无比急促的问道,“宜宁她们去哪座山了,我现在就去找她们!” “我已经派十几个熟悉地形的村民去找了,应该过半个小时会回来的——”达巴毕竟年长一辈,应完后又继续清点手上的名册起来,“乌木,乌木有过来了吗?”他一连喊了好几遍乌木的名字,音量也不由自主的抬高起来。 “我老娘过来时,看到他家整个房子都被石桨覆盖了,他家房子也靠山脚那边,估计人已经没了,只是可怜了刚满月的娃儿——”人群中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原本喧闹的人群立马就诡异的安静下来。 “达巴,翻了几座山都没看到程老师!” 前面陆续走回来十来个大汉,身上穿着雨衣,脚力迅疾,还没走近就气喘吁吁的汇报起来。 “这边附近的山上都找过了吗?”苏正卓无比焦灼的问起走在最前面的壮汉。 “都翻过了,除了蒋里山没上去——”那壮汉颇为歉疚应了一句,随即避去了苏正卓咄咄逼人的视线。 “蒋里山在哪里,带我过去!”苏正卓想也未想就脱口而出。 然而人群里再度诡异的安静回去。 “到底在哪里?”他转而看向达巴,刚刚落下的心早已重新悬了回去。 “就是你过来时看到山体滑坡的那座山。”达巴的脸色也是阴沉的可以。 “找几个熟悉地形的村民和我一起过去找宜宁,爸——”重逢后他还是第一次开口喊苏延全,仔细听去,发抖的嗓音里还带着无助的哀求之意。 人在自然灾害面前,渺小的不堪一击。 而苏延全是他此刻唯一能够抓住的希望。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此刻什么自尊什么记恨早已抛到脑后去了。 他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找回程宜宁。 “正卓——”苏延全无比艰难的开口说道,才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就像是喘不过气来,“蒋里山那边还在二次滑坡,我不能让他们现在过去冒险,这样只是增加无谓的牺牲而已。”苏延全并未去看苏正卓,说完后继续无动于衷的念着他手中名单的下一个名字。 苏正卓的背影有片刻的僵顿,不过随即他就大步朝外面走去。 “你去哪里?”达巴在他身后大声问道。 见着苏正卓不管不顾的朝滑坡的那边方向狂奔过去,达巴在他身后呵斥起来,“你疯了!那边还在二次滑坡,你又不熟悉这边的地形,现在过去就是无谓的送死!” “送死也好过一辈子都活在歉疚中!”苏正卓冷声应了一句,他步子又大且急,没一会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达巴,要不我们组织几个过去看下——”回来的壮汉中有人踌躇着开口说道。 “不用了,你们在这里等上面过来组织撤退,老连,你识字帮我把这个名单上的名字都查一遍,看有没有谁没过来的,如果没在山脚那边的就赶紧派人过去叫到这里集合!我过会再回来。”达巴说完后随手把名册往那人手上一塞,也紧跟着跑了出去。 ☆、第86章 他的声音在那片怒号的风声显得格外的干巴巴,更多的像是他自己梦境恍惚里出来的呢语似的。 “苏正卓,凭什么?你要结束就结束,你想开始就开始?”她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毫不退却的对上他的视线,像是一把尖刀,直愣愣的插入他的心头,那种从未有过的难受立马从四面八方的侵蚀上来,似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毁灭掉。 他被她的目光刺的一怔,继续梦游似的开口问道,“这两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他太了解程宜宁,甚至于连她最大的短处也是洞悉的一清二楚。 若是以前的程宜宁碰到这种突发状况还是人命关天的情况下,肯定会被吓得不轻。然而眼前的程宜宁,除却先前看到前面长龙的堵车时有些焦躁起来,之外再无其它,她甚至还要腾出精力安抚旁边不太镇定的孕妇,直到在医院这边等着孕妇的家属过来。 不可否认,她的反应一直沉静的超乎他的意料。 他知道她是无与伦比的喜欢孩子的,可是刚才看到那个刚出生的小生命时,他也只带到她眸光里一闪而过的恭喜,大半是为了敷衍对方的礼貌而已,随即她便快速的挪开了视线,就连眼神也跟着飘忽不定的闪烁了下。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面前的程宜宁,已经陌生遥远的完全不是他印象里的那个程宜宁了。 所以不管他怎么努力,一切也都是不得其法,反而弄巧成拙。 “抱歉,我经历过的事情没有义务和毫无关联的人分享。”她冷脸应了一句,终于不再理会身后的苏正卓,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 那风把她的碎发吹得乱舞起来,他见着她把大衣的领子竖高了点,没一会就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他在寒风中一动不动的杵着,良久后才忽然掏出手机打了电话出去。 程宜宁一直走了好长一段路后才去拨了唐绪江的电话。 先前唐绪江就已经打了她好几个电话,大概是看她无缘无故的翘班有些奇怪而已。 “太后,你怎么好端端的玩失踪起来?”唐绪江在电话那头夸张的问道。 “今天早上出门碰了个孕妇,没想到让她提前几天生了,好在有惊无险——”程宜宁如实汇报起来。 “这么小概率的事情都能让你碰上?你的人品还真是——”唐绪江明显无语了,说完后还连着啧啧起来。 “我也这么觉得。”程宜宁颇为赞同的附和起来。 “那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你不用过来了,我已经从医院里打车出来了,刚上车一会。”程宜宁不想让唐绪江这么大动干戈的过来,眼下便撒了个小谎。 “哦是吗,你把电话给下司机,我怕他会迷路——”唐绪江颐指气使的交代起来。 程宜宁没料到唐绪江居然还有这么一招,眼下一时语塞倒是不响了。 “小样,就你这么点小学生的智商,还敢和我玩宫心计!”唐绪江说时还在电话那头颇为惬意的吹起了口哨。 仔细听去,似乎还是程宜宁手机铃声的旋律,她没听一会就炯炯有神起来。 “说吧,在哪个位置?”唐绪江心满意足的吹完了那首歌的主旋律,这才懒洋洋的问道。 “在人民路上。”程宜宁无奈的应道。 “我大概半小时内到,找个挡风的地方等我。”唐绪江交代后就利索的挂了电话。 被唐绪江这么一提醒,程宜宁才开始意识到寒风的杀伤力,她哆哆嗦嗦的找了个破旧的电话亭,躲到里面干等唐绪江过来。 外面寒风刺骨,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她在那片狭小的空间里,心头却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宁静起来。 唐绪江果然准时就到了,程宜宁上车时他还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乍一看我还以为是你负责接生的呢——” “有那么夸张嘛?”程宜宁说时低头看了她自己一眼,其实她就是浅色的羽绒服上沾了一些血迹而已。 等程宜宁回到住处后换了套衣服,两人这才重新回到办公室。 不过唐绪江刚进公司,前台就例行公事的提醒起来,“唐先生在里面等您一会了——” “恩。”唐绪江应了一声就继续往里面走去。 第58节 程宜宁对唐屿安谈不上多大好感,反正交集也不多,眼下她便回自己的位置上办公了。 快到中午下班时,程宜宁有份资料要给唐绪江过目审阅下,她便如常往唐绪江的办公室走去,只是刚走到唐绪江的门口处,她忽然想起来唐屿安说不准还没走,便又转身打算下午再说。 “我一开始就说了逢场作戏而已,你用得着假戏真做吗?”里面忽然传来唐屿安气势汹汹的质问声,伴随着砰的一声响动,大概是什么东西被摔到了地上。 程宜宁狐疑的看了眼手上的资料,继续站在唐绪江办公室门口没有挪步。 “我其他事情都由你安排,唯有这件事不行!”唐绪江不容置喙的一口回绝,前一刻还有哐当声响的里面随即就可怕的寂静起来。 “哥,这么多年下来,你从来没有真心实意的喜欢过一个人,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感情不是生意场上的交易,可以随时毁约中断,也不是想收就能收得了回来的——”唐绪江说时又像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可怜唐屿安。 “你和任何人处对象都可以,唯独她不行!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她是苏正卓的前妻!”唐屿安不由分说的打断了唐绪江,继续冷冷抛下一句。 “难道就因为她离过婚?如果你也世俗到连她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过去都不能忍受,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自己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笑话?你怎么不早点质问妈当年为什么要生下我们?你要是连宜宁都接受不了,是不是到现在每天还都活在妈给我们带来的阴霾下?你怎么不早点质问妈当年离婚后还要无名无分的去当小。三——”唐绪江忽然朝唐屿安怒吼起来。 唐绪江的话音刚落,里面便传来闷实的声响,程宜宁抬头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就像是这个城市上方偶尔停留驻足的雾霾,让人觉得连呼吸都要困难起来。 下一秒,程宜宁便转身往她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去了。 一直到傍晚下班,唐绪江都没有出现在程宜宁的视线里。她看了下时间,刚到点就关了电脑下班。 从电梯里出来后,程宜宁未料到唐绪江正在一楼的电梯那边等着她。 “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回去了?”他难得看起来乏倦的可以,若是仔细看去,脸颊一侧还有隐隐的红印留在上面。 “今天不是很忙。”程宜宁才带了一眼便迅速的转开了视线。 “我哥回去了。”他像是和程宜宁汇报又像是自言自语着。 “恩。”程宜宁点点头,打算继续往外面走去。 “宜宁——”他忽然自身后拉住程宜宁的胳膊,就像是在外面疯野玩累了的小孩子似的,有点不知所以的无措,茫茫然的喊了一声,其实也是没有多大意义的。 她硬着头皮将他的手心掸了回去,两人之间也不过是一步之遥,却是依旧遥遥的背面站着。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早点回去休息吧。”还是她先开口的,说完后便仓促的往外面走去。 ☆、第87章 “宜宁,我们现在就回去,你不要睡过去,陪我说说话——”感知到怀里的程宜宁没一会又安静回去了,苏正卓早已起来,艰难的把程宜宁背到背上,她趴在他背上毫无知觉,他刚俯下去想把她往自己的肩膀上挪去,她整个人又瘫软的往他背上滑落下来,他便又继续蹲低了许多,反手将她往自己的肩膀上拉了一把,好不容易把程宜宁拉扯到他自己的背上,他这才起来深一步浅一步的朝山下走去。 路途艰难,加上他自己先前体力消耗太多,而且身上衣衫沾水更重,他背着程宜宁根本走不快。 “宜宁——”他没走上几步就回首喊一声,她只觉得困,铺天盖地的倦意袭来,她只想着好好睡一觉,只想沉沦在那遥远易碎的美梦里,迷迷糊糊中又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居然也抵住那沉沉的倦意,勉强让自己醒过来,微不可微的应上一声。 “宜宁,你再撑会,我们就到了——”他也感应到原本匍匐靠在他自己肩上的程宜宁微微抬首了下,心头大喜,继续不知疲倦的出声说道。 “宜宁——你一定不知道,其实在你跟着我去调研之前我就认识你了,那时你在上晚上的公选课,我帮导师去代过几节课,看着你坐的端正手上一直不停的在写着什么,我特意走过你的位置旁边,居然看到你没做笔记而是在涂鸦画着东西,你那会是不是在画我?” “宜宁,还有那件我们一起去调研穿的队服,我也拿回来了放在衣柜里,你给我绣的挂件我还放在身上,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刚结婚时你帮我做的夜宵吗?药味有点大,可是我喝上一碗,都能整晚睡到天亮——” 苏正卓的声音时不时的在寂静的山路里响起,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要这样一遍遍的念着她的名字,烙到心上,还不够,都不够。 他背着她,也不知道在夜幕中摸索着走了多久,体力也避不可避的越来越虚乏,他听到自己的喘息声逐渐粗重起来,每一个脚步迈出去都像是和自己的体能在殊死搏斗着。 “正卓,你要不把我放下来休息一会——”肩上忽然传来程宜宁虚弱的声音。 “宜宁,我没事——”他说时脑袋微转朝他自己的肩处看去,继续憋着一口气想要大步朝下面走去,只听得一点动静,他脚下一滑,整个人都往前面栽去,幸好他自己快要摔倒在地时,用手臂硬生生的撑在了地面上,他背上的程宜宁这才没有连带的摔落在地。 两人都被地上的泥水溅了一身,尤其是几乎挨着泥地的苏正卓,只觉得视线之内都被泥水覆盖住,看不见天地看不见灯火。 他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好一会后,咬咬牙重新起来,把程宜宁朝肩上挪上去一点,继续朝下面走去。 这段山路远远超过苏正卓想象的险阻,他快背到山脚下时已经筋疲力尽,每一步下去都感知到身上的力气就少了一分。 他一定能坚持到有人的地方,宜宁还等着检查有没有受伤。 他一定可以的。 他一遍又一遍的替自己打气。 “正卓!”幸好前方看到了手电筒晃动的光亮,随即耳边就传来达巴和卓央的声响。苏正卓心头一松眼前早已发黑,只听得闷实的声响,他背着昏迷的程宜宁直直的往前面栽了下去。 达巴先前追过来时,并没有跟上苏正卓的脚步,而且他上去的山路正好和苏正卓反向,爬到一半听到山体再次滑坡的巨响他又急忙往山下奔去,半路中遇到从另一侧跑下来的卓央和卓玛,眼看得山体继续大片滑坡,他咬咬牙没有回头就拉着卓央和卓玛跑了下来。 卓央回身去看他自己跑过来的地方,还要原路冲回去,被他拎着连拖带抱的拉下山。 好不容易听到山上没有了动静,他让卓玛回他自己家里那边等着,带着卓央原路返回去,刚上去一点路,就看到体力不支的苏正卓了。 小五到灾区的时候已是傍晚,第一批救护队已经出来,有几个伤势严重的从担架上抬过来直接送上救护车开去医疗条件好点的县里了,小五视线所及之处都没有看到苏正卓和程宜宁的身影,便又拿出手机去拨打苏正卓的电话,依旧还是打不通,他也跟着莫名的焦灼起来。 第二批救护队也已经到位,小五过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基本完成了撤退工作,现在过去只是再次确保人员没有遗漏,他靠近戒备线的时候还被救护队负责人拦住。 “我是医生,进去找朋友,他还没出来。”他出示了下工作证和手上拎的医药箱。 “进去注意安全,不要擅自行动。”那负责人看了一眼小五手上的医药箱,便也不再拦阻,惯例叮嘱了一句也让小五进去了。他跟着救护队翻山越岭,一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到达里面的灾后现场。 “有人来了!”前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立马有好几个手电筒朝他们的方向照过来,小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继续往里面走去。 这片区域已经没几个人了,担心还有余震,先前已经组织村民有序撤离了,还有几个行走不便的伤患还停留在这里等第二批担架过来。 灾区的电路也全被破坏掉了,放眼整片受灾地区,漆黑的没有一点光亮,他进去看到有几盏手电筒拿来照明。 有两个村民还有血渍的腿上包着草药,大概是被当地人用土方包扎过了,此时救护队一到,工作人员立马把那两个伤员扶上担架往外面撤去。 “医生,帮我看下他们——我刚从山上把他们背回来——”达巴眼看着刚过来的两幅担架都用掉了,不无焦灼的提醒起来。 小五随即留意到最里面的躺椅上还并排躺着两个伤患,两人浑身上下都是黄土桨,狼狈的可以。 “正卓!”他心头蓦地一松,疾步上前弯身下去掐了下苏正卓的人中,见着苏正卓的手指已有反应了,他便又迅速走到程宜宁的前面,同样掐了下程宜宁的人中。 没一会,两人都醒了过来。 “小五?”苏正卓的嗓子依旧暗哑的可以,他醒来后嗖得一下坐了起来,觉得左眼有些模糊看不清人,他随手揉了下左眼,留意到旁边的程宜宁也已经醒来,他这才安心了一些,“你先帮我看下宜宁有没有事情?” “你还是先躺着管好你自己吧!”小五一边说着手上继续去翻程宜宁的眼皮,之后娴熟的给程宜宁量了下血压,见着程宜宁的浅色线衫上靠近腰部的地方有道很深的压印,像是被什么重物压过的痕迹,他轻咳了一声,示意前面还站着的几个人先出去,之后才拿起桌上放着的手电筒,大致给程宜宁身上检查了下。 几分钟过后,他又拎着手电筒走到苏正卓旁边,毫不客气的给他检查起来。 “宜宁没事吧?”苏正卓被小五的手电筒一晃,眼睛刺的快速眨了几下,他立马觉得刚才被他自己揉过的眼角上方的热流涌的更欢了。 “腹部和小腿多处擦伤,手臂上软组织多处挫伤,惊吓过度以及低血压,其余没有明显外伤,暂时观察到症状的就这些,等回到市里再做下全身体检。”小五毫不客气的去翻苏正卓的胳膊,苏正卓身上的擦伤不计其数,眼下被小五随意抬起,浑身都传来钻心的痛楚。 “帮我泡杯红糖水过来。”小五自己低头检查着苏正卓,随口吩咐达巴起来。 达巴原本还无比担心苏正卓和程宜宁的伤,眼下见着眼前医生模样的陌生人无事人般的吩咐自己,心头莫名的镇定了很多,点点头后早已飞奔到里屋去了。 没一会他就倒了杯红糖水过来,也没有热气。 “昨天的开水,不怎么烫了。”他不安的解释起来。 “没事。”小五接过去后就转递给了程宜宁,“嫂子你先喝杯热水压压惊,我们过一会就启程回去了。” “哦。”程宜宁醒来时整个人还木钝钝的,虽然侥幸劫后余生,她心头还是惊悸过度的后怕着。不过至少看到苏正卓还在边上,她自己又饿又累又乏的,也不希望因为自己拖累到大家,接过去后就喝了起来。 “再帮我打点清水过来,还有拿块干净的毛巾出来。” “哦。”达巴闻言又慌里慌张的跑到屋里过去了。 小五说完后就利索的走到他自己带过来的医用药箱前面,箱子一开,里面的各种医用器具一应俱全。 达巴的速度快得惊人,不到一分钟就打好了清水出来,里面还放着一块毛巾。 “毛巾不是很干净。”他嗫嚅着说道。 “没事,帮我照着点。”小五说时把手电筒拿过来递给达巴,之后弯身从脸盆里捞起毛巾随意一拧就往苏正卓满是泥巴的脸上抹去,他随手抹了几下,苏正卓原本被泥巴盖住的脸上就洗干净了大半。 达巴举着手电筒在旁边看着,没一会就看到苏正卓左边眉上一道很深的伤口,似乎还有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残留在里面。他背苏正卓回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留意到,直到小五在苏正卓脸上擦拭了几下才看出来,苏正卓虽然没有言语,眉间还是忍不住皱了起来,伤处的鲜血立马外涌的更欢了。 ☆、第88章 “医生,正卓眉毛上面的伤口挺深的——”达巴带到那道伤口深的很,不由自主的提醒起来,言下之意希望小五擦拭的动作能轻柔点,他说完后又疾步跑到里屋去,没一会手上拿了好几根蜡烛出来,放在靠近苏正卓身边的长凳上点着,估计是希望能让小五看得更清楚点。 “小五,正卓的伤没有大碍吧?”程宜宁喝完一满杯的红糖水,混沌的大脑才清明了许多。她想起好几年前的婚礼上是见过面前的小五的,伴郎之一,那时苏正卓替她介绍过的,不过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小五。 屋里就靠手电筒和蜡烛的光亮照着,被照到的一隅倒是昏黄可见的,然而整个屋里还是暗沉沉的不太亮堂。 小五侧身站在苏正卓面前,为了查看苏正卓的伤势身子略弯,不过丝毫不掩挺拔的身姿。大门并没有关的严实,偶有灌进来一丝风口,达巴刚点着不久的蜡烛火苗止不住的摇曳起来,小五投射到后面泥墙上的背影也跟着细微挪动起来。 都说医者仁心,程宜宁醒来后就看到小五不顾风雨险阻赶到这里,心头只觉得缓钝的热乎起来,连着原本惊悸的情绪也缓和了不少。 若不是性命相交的朋友,除却组织派遣进来的救援人员,谁会逆行来到这片隐患危险的灾区? 程宜宁想到这时,钦佩感激之下不由得抬头朝小五多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他抬手在苏正卓的脸上利索的擦洗着,她这样的角度斜望过去,只带到他骨节分明的双手而已,虽然光影暗沉,没有仔细看到他的脸面,然而被那样修长好看的双手带到,她脑海里忽然不合时宜的冒出惊鸿一瞥的词语,下一秒便已收回了视线。 “有我这样的妙手仁医在,嫂子你就放心吧。”小五头也不抬的应道。 “作为一个妇科医生,不吹牛会死吗?”苏正卓刚才被小五没轻没重的擦到伤处,那凛冽酸爽的痛觉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下他便没好气的吱了一声。 “妇科医生?”程宜宁心头一惊,好奇心一上来又不由自主的抬头起来,结果就好巧不巧的撞上了苏正卓的视线,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也许还有点不可捉摸的微愠,总之,被他这样抓了个现行,她居然做贼心虚的低头缩回了视线,脸上还有点后知后觉的热意冒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苏正卓的视线似乎就一动不动的长在她身上了。 话说她明明没做什么,偏偏被苏正卓火辣辣而且颇有含义的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会!”小五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老大,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对妇科男医生带有偏见,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转身走到他自己带过来的医药箱那边,拎到苏正卓面前麻利的打开,之后从里面的其中一个瓶子里夹出棉球浸了下双氧水,面不改色的往苏正卓眉上血淋淋的伤处一路带过,手脚利索的一气呵成,安静的屋里立马响起双氧水沾了伤口后呲呲的冒泡声。 程宜宁心头紧绷的压根不敢去看苏正卓的伤处,视线里只带到苏正卓放在藤椅上的手背一瞬间青筋暴起,连着他自己躺着的座椅都被他自己的大力抓的晃动起来。 “咳——小五,你的力道会不会太重了——”程宜宁心头揪成一团,不太自然的开口说道。 “嫂子,我已经够轻了!”小五把夹棉球的镊子放回到旁边的医药箱上,又继续面带浅笑的提醒起来,“大老爷们,清理下伤口而已,用不着这么严肃,放轻松点——”他话音刚落,闲着的左手不偏不倚的轻拍了下苏正卓左胳膊上的肱二头肌处,那里有个好几公分的擦伤深及皮肉,刚才他给苏正卓检查时就留意到了的,这个位置没有伤及要害,却是正好见疼。 果然,好不容易想舒口气的苏正卓一时不备下立马疼得龇牙利嘴起来,而且他这样毫无思想准备下,被小五捡着伤口拍了一下,居然还发出一点嘶嘶的冷气倒抽声,在寂静的屋里听起来显得格外的违和诡异。 “正卓,你没事吧?”程宜宁留意到苏正卓原本放在藤椅上的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头了,而且脸色绷的肃杀,看着有几分吓人,而站他面前的小五不知为何心情大好的面带笑意,她虽然清楚着应该用不着怀疑小五的医术,不过还是不由自主的问出声了。 “没事。”苏正卓好几秒过后,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顺带着颇有内涵的朝小五看了一眼。 “我现在要把你眉毛上面嵌进去的木屑夹出来,然后缝个几针回去,你悠着点。”小五却像是丝毫没有接收到苏正卓的目光,无事人般的说完后从医药箱里拿了个一次性的羊肠线出来,继而用镊子把羊肠线的钩子夹住就往苏正卓面前走回去,程宜宁刚看到羊肠线上面锋利的钩子就觉得心头发怵起来。 “医生,这边条件简陋,正卓的伤口要不要到医院里处理?”一直沉默的达巴忽然出声提醒起来,大概是苏正卓刚才不备之下的闷哼吃痛声也让他着实吓了一跳。 “要是不介意他再多流几百cc的血还有增加伤口感染的风险,也可以等到市里的医院处理的。”小五慢条斯理的应道,说完后一脸狭促的看着痛得脸色发白的苏正卓。 话说,和医生什么的抬杠,这不是自找的现世报么? 他想道这时,脸上不厚道的浮起了一丝笑意。 第59节 “那——还是现在及时处理下吧。”程宜宁抢在达巴前面窘迫的应道。 小五先前看到刚醒过来的苏正卓和程宜宁两人都还不太自然,他想着多半是苏正卓这厮实在是没用到家了,把自己弄成这个狼狈样还没搞定嫂子,加上苏正卓这货还是改不了对他职业的偏见,他也就懒得心疼那货了,于是举手之劳下毫不客气的慰问了他一把。 眼下见着时候差不多了,小五上前示意苏正卓也坐起来,他自己身子继续弯下去,手上的镊子无比灵巧的把苏正卓嵌入眉间的木屑夹出来,之后夹着羊肠线的勾头,灵巧的在苏正卓的伤处穿针引线着。 不到半分钟,小五就把苏正卓的伤口缝好了,刚才他动手夹出木屑的时候,苏正卓伤口上的鲜血一度狂流起来。 小五把苏正卓的伤口处理好后,他自己手背上也是沾上了血迹。达巴心头感激着,早已递过去脸盆给他洗手。 “伤口这么长,不知道会不会留疤?”达巴不无担忧的问道。 “肯定会留——”小五刚洗好手,回身时见着边上的程宜宁也跟着眸光一黯,他脑海里不自觉的浮起小白的高谈阔论,便又接着说道,“我听人说现在不流行伪娘了,流行man点的男人味,嫂子,带疤的男人最有男人味了!”他说完后又无比狭促的看了一眼变身独眼龙的苏正卓,再次接收到苏正卓剩余那只眼里的警告后他脸上的笑意倒是愈发明显起来。 毕竟他自己这阵子因为小白的私事缠身头痛不已,他已经许久没有乐子了。 “小白最近怎么样了?”一直沉默着的苏正卓等伤处包扎好了,也起来舒展了下手脚,顺带着关切了一下小五的私生活。 “咳——大部队应该都撤离了,我们也赶紧走吧,免得掉队。”一戳到小五的痛处,他果然忙着转移话题,手脚麻利的收拾好医药箱就往外面走去。 ☆、第89章 等众人走回到镇上,天色已经大亮。附近村落受轻伤的也不在少数,医护人员急缺,小五就没有急着回去,苏正卓和程宜宁则是打算先坐最近航班的飞机回a市了。 “老大,嫂子,你们回a市后记得第一时间去做下全身体检,毕竟先前你们都有过昏厥的症状,不一定全是低血糖造成的体力不支,也不排除其余慢症状,尤其是嫂子腹部有重力压过的痕迹,身体如果有疼痛或者其余异常状况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医院里检查下。”临走前,小五又特地嘱咐起来。 “知道了,你自己在这边凡事注意安全。”苏正卓点点头应道,说时拍了下小五的肩侧。 千言万语,临别时也只是道声珍重注意安全而已。 苏延全跟车一直把苏正卓和程宜宁送到市里的飞机场那边。 一行人都没有来得及去换套衣服,虽然脸上泥巴胡乱擦拭了下,身上还是满是泥渍,到机场那边还是扎眼的很,过往的行人经常会望上几眼。 “我到前面等你。”程宜宁看出苏延全要和苏正卓说些什么,她自己说了一句后就走到前面的座椅那边去等苏正卓了。 “正卓——”苏延全嗫嚅着刚喊了声他的名字,“你要是想了解赵姨的近况,你就自己回去看她吧。”苏正卓说时并没有去看苏延全,小五把他眉毛上的伤口包了纱布,白乎乎的一大块覆盖着他的视线,他到现在还没怎么适应一只眼睛的视力。 “我——还是不回去了,你说得对,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值得让人怀念。”苏延全说时忽然又低头回去,其实他个子也和苏正卓不相上下,不过因为年岁上去,削瘦的身板有些伛偻回去,这才显得比苏正卓矮了一些。 “记得让桑措念书,这样他才能走出大山。他不是你,没必要一辈子都困在这里。”苏正卓没说几句,又觉得烟瘾泛了上来,他说完后又下意识的摸索了下裤袋,不过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我会让桑措念书的,他刚上一年级,成绩还不错——我会让他继续念下去的——”苏延全显然也没想到苏正卓还会交代桑措起来,明显受宠若惊的应道,握着他自己烟杆的右手无比明显的颤抖着。 苏延全是老了,长年累月被烈日曝晒后,他的脸上黑红黑红的,头发花白,身上穿着自家缝制的棉袄,就连鞋子也是手工纳出来的布鞋,浑身上下都看不到一点现代工业化的影子。 他印象里那个可以为他撑起一片天的苏延全早已不复存在了。 苏正卓才看了一眼,便又快速的挪开了视线。 愤懑过后,理智还是会重新占据着他的大脑。 不管他曾经经历过怎样艰难困苦的时光,他的父亲还是活在这世上,以他从没有料想过的方式活着。 也许,他是应该觉得庆幸的。 至少苏延全还是活着的,不是么? 过去的已然过去,他已经改变不了,还不如就早点面对现实。 “快登机了,你回去吧。”苏正卓说时朝程宜宁坐着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他的未来在等着他。 “恩。”苏延全点点头,“正卓,那会你让我带人去山上找宜宁,我不是贪生怕死才不同意的,我、我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村民去送死,他们不欠我的——”苏延全知道以后不太会有机会再看到苏正卓,这句话自苏正卓醒来后他就想着要和苏正卓说清楚的,他已经抛弃过苏正卓一次了,他不想再让苏正卓再添心结,眼下憋了又憋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说道,一边说着双手也不知道放在哪里,只是一直下意识的去搓他自己身上的破棉袄。 “我知道,所以后来你自己一个人过来找我们了,我和宜宁才会得救。”苏正卓不假思索的接道,“爸——照顾好自己——”苏正卓说完后终于大步往前面走去。 苏延全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等他抬首朝前面望去时,苏正卓都已经快走到程宜宁身边了,这么多年一直压攒在他心头的重压才难得轻了回去。 不舍、酸楚抑或是感恩,一时间他只觉得心头五味陈杂,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上苍已然对他不薄了。 你们都要好好的。 苏延全在心里默念道。 “该登机了。”苏正卓走到程宜宁身边提醒起来,程宜宁起来时下意识的朝苏延全先前站的位置望去,已经看不到苏延全的人影了,她便也不再张望,和苏正卓一起往登机口那边走去。 这边回到a市,不到三个小时就下飞机了。 苏正卓上飞机前已经打电话给了司机,他和程宜宁下飞机后,未料到是杨树远过来接机的。 “你们两个怎么出去过个年弄成这幅挫样回来?”杨树远刚看到两人就无比夸张的问道,程宜宁原本是想自己打车回去的,不过有杨树远在,她也不好弄得那么生分,便也尴尬的挤了点笑意出来。 “先去哪里?”杨树远看出自己有些冷场,这会干脆扭头过来问后排的苏正卓。 “先送宜宁回她住处吧,等她换套干净衣服后再去医院检查下。”苏正卓说完后就闭目休息起来,杨树远刚才看到两人时,就看出两人的神色都是疲惫的可以,他点点头后就朝程宜宁的住处方向开去,也不再多嘴说话了。 程宜宁原本是想闭目休息着的,只不过坐进车内没多久,她就觉得左上腹的痛觉越来越明显了,先前在飞机上还只是隐隐作痛的,到这会觉得腹部的痛觉向浑身发散出去,她一手按压在腹部,想要以此转移下注意力。 “宜宁,你怎么了?”先前小五就提醒过苏正卓的,所以下飞机后苏正卓还是特意坐在后排,此时程宜宁挪动了下身子,他原本就没有完全松懈下来,感知到后早已睁开眼睛朝程宜宁望去,正好见着她身子蜷缩着,右手抵在腹部,看之脸色已经是非常不舒服的了。 “正卓,我腹部有点痛——”程宜宁虚弱的应道。 “树远,先开去最近的医院。”苏正卓无比慌乱的吩咐起来。 幸好这会路况良好,杨树远一路狂飙,不到半小时就开到了医院里。 到医院的时候,程宜宁已经疼得休克过去了。 车子还没停稳,苏正卓就打开车门,从后座上把程宜宁抱起往急救室那边跑去。 脾脏破裂,引发内出血,先前出血量少所以感知不明显,过了这么久,腹腔内积血越来越多才引发休克症状,要立刻进行手术。 值班医生没多久就诊断清楚了,并且要立马给程宜宁安排手术。 幸好有杨树远跟着,还都是杨树远跑前跑后的去安排付款事宜。苏正卓自从程宜宁被推进手术室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站在手术室前面干等着。 “积血很严重了,再晚几个小时过来就很难说了——”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主治医生的话语,身上的冷汗一茬跟着一茬的冒出来,先前上飞机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她怏怏的似乎不太舒服,此时回想起来,只觉得难以想象的后怕。 等程宜宁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到入住病房全都弄好,已经是晚上了。 杨树远原本是想过来当个车夫的,没想到遇上这种事,跑前跑后的也是累得不行,他自己本来晚上和周小蕾有约的,有心不想告诉周小蕾又怕周小蕾事后埋怨他,便又忍不住和周小蕾说了实情,果然周小蕾一听问了医院就火烧火燎的挂了电话。 程宜宁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后就一直在昏睡,医生告诉苏正卓已经没有大碍,他这才放心下来。 “正卓,小蕾就快到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下,这里暂时我和小蕾守着。”相识这么久,杨树远还是第一次看到潦倒的无以复加的苏正卓,不单是衣衫脏乱,加之左眼上面包扎着纱布,整个下巴却是泛起了青压压的胡渣,而且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差的可以,他便开口提议起来。 “没事,我等宜宁醒来就回去休息。”苏正卓的嗓子还是沙哑的可以,他自己说完后就一动不动的朝病床上望去。 杨树远见他完全劝不动便也放弃。 没多久程宜宁倒是短暂的醒过来一次,大概是麻药的劲还没有完全退去,她稍微翻动了下又沉沉的睡了回去。 杨树远看程宜宁没有大碍,便出去到医院门口去接周小蕾。 “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提前和我说一声?”周小蕾刚从出租车下来就无比心急的抱怨起来。 “我也没想到宜宁居然会脾脏破裂,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等她醒来你再好好问下——不过好在她已经没事了——”杨树远有些心虚的应道,之后带着周小蕾往住院部那幢大楼走去。 “你不是说苏正卓也在吗,宜宁只要一碰到他就没什么好事,我待会先问下他吧。”周小蕾是个急性子,还没问清程宜宁住的楼层就风风火火的先走在了前面。 “也行,不过我看正卓似乎也累得可以,可能两人去了偏远山区什么地方了吧——”杨树远点头应道。 两人一边说着,没一会就走回到了程宜宁住的病房里。 就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没想到苏正卓居然趴在程宜宁的床沿边睡了过去,还有点泥印的右手则是一直握着程宜宁没打点滴的左手,脑袋微侧,有纱布包扎的那边正好枕靠在床单上,这样把伤口压在下面,似乎也不觉得疼。 “他怎么也睡着了?”周小蕾过来的路上还是对苏正卓颇有意见的,直至到了病房里见着苏正卓胡子拉渣的趴在那里睡过去了,语气倒是收敛了点,不太自然的问起了杨树远。 “我也不清楚,他应该是太累了。就让他先趴一会吧。”杨树远无奈的摇摇头,之后走到苏正卓身边轻轻喊道,“正卓,要不你先去休息吧?” 杨树远一连喊了好几遍,而且手上也是用力的去掰苏正卓的手心,未料到苏正卓都是毫无知觉,而且手劲也没有送掉分毫,杨树远试了几次便干脆放弃,和周小蕾一起在旁边的沙发那边坐下来,安静的等待起来。 程宜宁到第二天早上就醒了过来。 “宜宁,你终于醒了?”周小蕾晚上也就靠在沙发上过了一夜,醒来觉得浑身酸乏,她刚才外面买了小笼包回来,就看到程宜宁虚弱的挪动了下,立马无比欣喜的喊道。 “小蕾,你怎么在这?”程宜宁不甚清醒的应道,原本想抽手回来,未料到苏正卓依旧发紧的拽着她的手心,她甚至不能抽手回来,她一连试了数次,发现毫无作用之后才放弃。 “树远说你脾脏破裂做了手术,把我吓了一跳。你们两个跑去哪里了,怎么弄成这样?”周小蕾无比好奇的问道。 “我现在没事了,你们熬了一个晚上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程宜宁看出杨树远和周小蕾也陪在这里守夜了,不无歉疚的应道。 杨树远看出程宜宁还是虚弱的很,知道周小蕾这个话茬子一打开就很难收回来,反正眼下也看到程宜宁没有大碍了,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周小蕾给拉回去了。 “我还没和宜宁好好说会话呢?”周小蕾被杨树远拉出病房时还不情不愿的。 “正卓一会就醒来了,你先等宜宁和正卓说会话,我们晚点再去看他们。”杨树远连哄带劝的应道。 “这样——那也行吧。”周小蕾这才勉强同意下来。 周小蕾和杨树远一走,病房里立马就安静回去。 程宜宁又侧头过来看了下趴在床沿边沉睡的苏正卓,她也留意到苏正卓伤处的那侧挨着床沿,也不知道会不会压到伤处,这才继续去喊了几声,想把他喊起来去旁边的陪床那边去睡。 不过苏正卓睡得实沉,不管她怎么发出动静,他都没有醒过来,唯有握着她的右手继续下意识的拽紧了些,她尝试多次无果后便干脆作罢。 程宜宁一个人躺在病房里,实在无聊的很,想要起来,微微挪动了下就觉得腹部上传来隐隐的痛楚,毕竟刚做完手术她也不敢乱动,便又干脆躺回去,加上自己的右手还是被拽在苏正卓的手心里,捂得这么久了,还带着他手心特有的糙意,她冰冷的手心也被他捂的发热起来,她此时心头再想到苏正卓的名字,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平和宁谧起来。 劫后余生,的确是让人能想明白很多事情的。 一直到那天下午,苏正卓才醒了过来,睡得太久了,他刚醒来时稍微翻动了下,还是一动不动的趴回到那里,好一会后他自己抬头去看,正好对上程宜宁的目光,他这才下意识的一怔,原本还握着程宜宁的手心才松了回去。 “你醒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我要不要去叫医生过来?”苏正卓身子还没站直回去就无比紧张的问道,前一刻还睡意惺忪的脸上立马就紧绷起来。 “我没事,不用去叫医生了。”程宜宁的手心被苏正卓同个姿势握太久了,抽手回去时还是酸麻的可以,她自己一边说着,下意识的去揉自己酸麻的右手。 “哦,那就好。”苏正卓也明显舒了口气,不过随即又见着程宜宁把被子掀开一点,似乎要努力坐起来,他立马无比紧张的上前扶着她,“你要拿什么,我去帮你拿?” “我想起来——”程宜宁小声应道。 “刚动完手术,还是不要下地了,要是牵扯到伤口就不好了。”苏正卓这方面的常识明显比程宜宁要好上许多,虽然是走到床头扶着她点,不过还是没有让她下床的意思。 “我——要去洗手间——”程宜宁支支吾吾的应道,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上才难得有点红晕泛回来。 “哦。”苏正卓的确是没想到这一点,应了一声后才笨手笨脚的帮程宜宁盖着的被子挪去,之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坐起来,生怕一不小心会碰到她的伤口,程宜宁被他这么如临大敌的伺候着,反倒是浑身不自在起来。 “我没事。”她继续小声提醒起来。 “小心点总归是好的。”他也没有理会她。 先前原本以为终于是劫后余生的了,连那样没有尽头的黑暗都熬过来了,他是好不容易歇了口气,未料到在车里看到程宜宁毫无预兆的休克过去,那种真实恐惧的感觉,他此生已经刻骨铭心的不想再经历了。 程宜宁小心翼翼的从洗手间里回来后,看到苏正卓还是一丝不苟的呆在房间里,她想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我手机还没买回来,你帮我发条短信给周小蕾,让她发个唐绪江的号码给我。” 第60节 ☆、第85章 苏正卓先前已经来回翻过那座山,重新跑回到塌陷进大半的蒋里山前,他也顾不得去认以前走过的踪迹,看到有可以攀爬的地方就疾步上去。 “宜宁!卓央卓玛!”山上继续有碎石滚落下来,整个山体都在继续震动着,有些巨石砸落下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好在他手脚麻利,好几次都堪堪避过了空中翻滚下来的巨石。 他一个人在山上不知道行走了多久,没多久暗沉的天色愈发漆黑起来。 ☆、第90章 “恩。”苏正卓应了一声后就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周小蕾。 经历过在蒋里山上最难熬的时光,回来后似乎没有变化,可是一切仿佛都在悄悄的变化着。 她刚开口提到唐绪江的名字,他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不过是怕唐绪江联络不上她,会担心她而已。 没一会,周小蕾就回复过来了唐绪江的手机号码,还是很久前程宜宁刚回a市不久一起吃饭时留的号码。 “你该不会求爱失败要对唐绪江动什么歪心思吧?”周小蕾虽然发了唐绪江的号码过来,后面还跟了一句警告的话语。 苏正卓存好唐绪江的号码后就把手机递给了程宜宁,之后他自己就往病房外面走去,顺带着把病房门给关上了。 程宜宁深呼吸了下,才打电话给了唐绪江。 “怎么好几天电话都打不通?大过年的出去玩了也不捎上我?”唐绪江在电话那端没好气的反问道。 “绪江,我和你说过我以前去支教过,那边的村民都很淳朴,我觉得那边呆的很放松,所以过年就跑到那边呆了一阵子——”程宜宁先前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接通声,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没想到电话一接通,听到唐绪江惯常的小牢骚,她自己心里的那点小疙瘩居然就跟着释放了不少。 “我就知道是个好地方,所以你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过去,你这种行为太不仗义了!也不想想小爷我平常是怎么对你的——节后上班了好好想下怎么弥补下小爷——”果然还是唐式风格的吐槽语气。 “绪江,我在那边想了很多,过年后我想回来辞职了——”程宜宁刚开口,前一刻还谈笑风生的电话那端忽然就沉默下来了。 “你真的想好决定了?”良久后,电话那端才传来唐绪江沉重的声线,就像是压在她心上的一把利器,可是她迟早都得过这一关,面对她和唐绪江的关系。 “恩,我想好了——”程宜宁点点头说道。 对不起——有些事情她拼尽全力都做不到,因为她再怎么努力都欺骗不了她自己的心。 也许是在地动山摇的瞬间,她脑海里最先想到的念头竟然不是会不会有人过来救她,而是再没有机会和苏正卓说上一句,其实她还无可救药的喜欢着他,只不过是在心里最最不可见的角落里喜欢着,甚至于连她自己都不敢敞开心扉面对自己。 她怕经历过那么多变故,她早已经要不起那样的爱情了。 可是在灾难面前以为生死大限将至的那刻,她无比清楚的记得那刻满脑海里的念头。 要是此生就这样和苏正卓不告而别了,她的确是会抱憾的。 “想好了就行,回头上班了打份辞职报告给人事部。以后要是去哪个大公司高就了,看着有合适我的岗位也可以推荐下。”唐绪江也就是沉默了几分钟而已,随即无比轻松的应道。 ☆、第91章 (结局) “恩。”程宜宁其实也没听清楚他后面说了些什么,仓促的应了一声便觉得鼻翼间愈发酸楚起来。 他对她的好,她何尝不知道。 可是这份欢喜她受不起,不若就不再耽搁他的年华。 “绪江,谢谢你。”心头纵有千言万语,出口的也不过是这直白的几个字,然而却是承载着她对唐绪江全部的情谊。 她只希望他能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 唐绪江接到程宜宁的电话时,唐屿安正在他住处的餐桌对面吃着晚餐。 这还是唐绪江回来后这么久以来,唐屿安第一次抽时间正儿八经的陪他吃了顿晚餐。也许是拜周遭春节团聚的氛围所赐,也许是因为没有上班难得有空余时间,也许是因为别的。 “程宜宁的电话?”唐屿安优雅的把他自己餐盘里的八分熟的牛排切好,随口问了一句。 “恩,她说过年后回来辞职。”唐绪江不可否认自己说出这句多半也是为了应付唐屿安无孔不入的打探,意兴阑珊的应了一句。 “辞职?该不会是和苏正卓破镜重圆了?”唐屿安似乎不怎么相信唐绪江的说辞,干脆放下手里的刀叉,不置可否的问道。 “是啊,正好达到你的目标了,我以后和程宜宁再无任何关系,现在你应该觉得满意了吧。”唐绪江说完后就低头大口咀嚼起来。 “凭苏正卓那又臭又清高的性格,他现在一无所有了,应该不至于会在这个时候和程宜宁和好。” “一无所有?”唐绪江听得有些奇怪,说时抬头朝前面的唐屿安看去。 “牛排快冷了,趁热吃。”唐屿安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失言,说了一句后又随手拿起旁边的红酒杯轻呷了一口,之后就优雅的吃起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不再开口。 “哥,过年上班后等工作交接了,我打算回加拿大。”唐绪江解决他自己餐盘里的牛排后忽然又开口说道。 “出国回加拿大?好端端的怎么又冒出这样的念头?”唐屿安问时微挑了下眉毛,显然他对唐绪江的这个打算也是讶异的很,“年后我准备在公司人事上继续大变动下,你要是留在这里,正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 “国内呆的腻味了,感觉还是外面好玩点,大概是和我从小就在加拿大长大也有关系吧。而且——你也知道,我本来就对从商不感兴趣,先前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会在公司里就职——”唐绪江耸耸肩。 “也行吧,出国对你来说兴许是件好事。”唐屿安略一思索,倒是无比爽快的同意了唐屿安的提议。 “哥,印象里就没有和你痛快的喝过酒,等我出国后就更没有机会和你一起吃饭喝酒了,今晚我们就好好喝一顿吧。”唐绪江说完后又起来到卧室里走去,他自己几天前刚新买了几瓶好酒放在家里。 “由你。”唐屿安难得没有拒绝唐绪江的提议,等唐绪江从里面又拿了几瓶红酒出来,两人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对你说过谢谢,谢谢你为我和妈付出的精力和心血,我先干为敬。”唐绪江说完后果然将他自己玻璃杯的红酒一饮而尽。 “你是我弟弟,照顾你是我应尽的义务而已,你用不着这么记挂在心上。”几杯红酒落肚,平日向来冷冰冰的唐屿安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毕竟是他自己一手□□出来的弟弟,先前的别扭叛逆也不过是他成长路上的一段经历而已,现在还不是又回到正轨了,唐屿安心满意足的想道。 “哥,其实以你现在的财力和物力,你大可不必再向以前那么拼了,毕竟人活一世也就是短短几十载的时间而已——你有空的话还是抽点精力出来花在其他地方吧,有些事情同事能做的就分点给同事好了”唐绪江这倒是真心实意的劝道。 “也许是以前穷怕了吧,所以到现在还是丝毫不敢松懈,你要知道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一旦出点差错,也是极有可能前功尽弃的。说出来你肯定都不相信,现在偶尔晚上睡觉做梦时,我还会时不时的梦见自己二十几岁的场景,没有一点存折也没有可以仰仗依靠的人,每天过得如履薄冰的,在唐家对谁都要恭恭敬敬顺眉顺眼的,整天还要听到全家人的冷言冷语,我已经受够了那样的日子了,所以我不允许自己出现任何一丝差错,我要唐家的人这辈子都被我彻底踩在脚下再也翻不了身,仰视我在公司的作为——”也许是从来就没有和人交心相谈过,唐屿安竟然也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没一会又一杯落肚。 “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么多年,难道你真的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喜欢心动的人吗?”唐绪江听得动容,他是相信唐屿安本性也是良善的,不过在为人处世上被残酷的现实逼的扭曲了而已。 再怎么说,在他年少最无助的时光里,面前的这个男人给予了他言语表达不了的温暖和动力,他并不想看到唐屿安的后半生也在寂寞如斯中度过。 “喜欢?心动?”唐屿安说时又给自己手里的空杯满上,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反问着,很快又一杯落肚,他忽然毫无预兆的扶着额头冥想起来。 也许是有过喜欢的人吧? 好多年前在会所里的那天,他记得还下着瓢泼大雨,他刚停好车子往会所的门口走去,就看到里面急冲冲的跑出来一个人,他一时不备还差点和她撞了个满怀,他记得那会她头发上还挂着几片竹叶,失魂落魄的,大概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不过即便是满脸失落,看向他时说着一句最寻常客套的对不起,然而眸光里却还是澄净的不可思议。 他见惯了世人的尔虞我诈踩高捧低,还是第一次看到那样清和的目光,就连生气亦不过是一时的嗔怒,紧咬着下唇,明明气在心里却又不知道要怎么当场发作出来,大概是的确遇到了什么堵心的事情。 他那会就在心里想着,若是没有生气的她,平时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他居然听到自己心头砰砰直跳的声响,一下又一下的,似乎在提醒着他什么。 可惜也就是那片刻的出神,没一会看到苏正卓的出现后,他就敏感的察觉出了一些事情,他甚至没有再做思考,就已经有了主意。 唐屿安知道自己已经酒意微醺了,他想,其实他和苏正卓从某种意义上也是同一类人。 太过于自负,所以一旦在哪里摔跤后,便会刻骨铭心终生不忘。 那点淡淡的欢喜,充其量也就是投缘或是顺眼而已吧,从他意识到她和苏正卓的关系后,还未萌芽就被他自己及时掐灭掉了,不留任何非分之想。 他从来不会对任何人仁慈,包括对他自己。 可是此时借着那点微醺的酒意,他生平第一次忽然有些后悔了那时的决定。也许那时他没有如此决绝的掐断自己的肖想,他又是正好清楚着那时她和苏正卓正在冷战期,也许他再努力的介入一点,一切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不过也就是遐想而已,他刚想了个开头就没有继续想下去,转而又给他自己斟满了一杯。 没有非分之想并不代表着他不介意。 所以后来看到她心心念念的想着苏正卓,为了苏正卓而伤心失神,他的内心居然有一丝怪异的嫉恨上来。 终有一天,他会以他自己的方式亲手毁了苏正卓。 不单是当年苏正卓和他的竞争渊源,还有他自己那么一点点的龌龊私心在。 他从来就没有承认自己是个正人君子。 像他这样的人,一辈子就只能活在黑暗的阴影角落里,永生见不得光明。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那样的日子,所以也不会有所顾忌。 他只是不介意多拉着一个人陪他一起,尝遍这世间的所有冷暖冰霜和冷眼嘲讽。 至少能让他觉得,这世界并不是只有他这么一个倒霉蛋。 “绪江,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敢爱敢恨,不过这种事,永远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唐屿安醉醺醺的出声说道。 “哥,以后我出国了没在你身边,你自己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唐绪江看出唐屿安这会是在借酒浇愁,他知道唐屿安这人戒备心极强,平时是很少会没有顾忌的喝酒上头的,唐绪江说时放下了他自己的酒杯,颇为歉疚的出声说道。 “你一个小屁孩,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这年纪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唐屿安大着舌头应道,没说几句后终于趴在餐桌上睡了过去。 “哥?”唐绪江走到唐屿安面前喊了一声,见着他趴在餐桌上如如不动,他就干脆在唐屿安旁边坐了下来,看着睡梦中的唐屿安好一会后这才起来走到卧室里,拿了薄毯出来盖在唐屿安的身上,之后他才走到外面的阳台上,拨了个电话给苏正卓。 “我是唐绪江,有事问你。”他怕会惊扰到里面的唐屿安,刻意压低了嗓子问道。 “你说。”苏正卓此时刚回到程宜宁的病房里不久,看到显示唐屿安的号码他就下意识的朝外面的走廊上走去。 “我哥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事?” “没什么。”苏正卓略一思索后应道。 “那我怎么听他提到你现在一无所有什么的?”唐绪江虽然听到苏正卓的否认后放心一些,不过还是无比好奇的问道。他脑子活的很,而且先前留意到唐屿安说了这句后就刻意不说下去,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 “因为他让我签的股权转让书上面的公章是假的,也就是他几天后带着这份股权转让书过来没有任何法律效应,相反他会因为要挟恐吓以及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等多项罪名而受到法律的制裁。”苏正卓没有隐瞒,和唐绪江如实说道。 那时他的确回了趟公司去拿公章,不过拿到之后立马就去了趟镌刻印章的地方,之后才去唐屿安的公司。 时间仓促,那假公章刻的并不细腻,若是仔细去核对,其实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的。 只不过那时唐屿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没有较真去辨别而已。 “还有呢?”唐绪江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要不然以苏正卓的智商和脑力肯定不会轻易签下那份股权转让书的,除非事发之时有什么突发状况要挟着他。 “还有——还有你哥拍了一点关于我的视频而已,如果他选择放到网上,那么也只是在诉状里多增加一条罪状而已。”苏正卓说这时,语气里倒是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 “你不怕他曝光视频的后果?”唐绪江不用多想也能猜到唐屿安录下的视频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态,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也许是潜意识里也想看到苏正卓会有无奈的一面。 “与其受到他的要挟,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有个了断,等你再过个几年就会明白,名声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而已,其实并不重要。”苏正卓沙哑的声线就像是这个冬天的风声,远远近近的在耳边呼啸,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就像他的为人。 刀枪不入的什么都不在乎,所以什么都奈何不了他。 第61节 唐绪江心里知道着早在唐屿安不顾底线走出这一招时,唐屿安就已经满盘皆输了。可惜的是唐屿安到现在还在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 那么就不如由他这个弟弟代劳亲手结束这一切吧。 至少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唐屿安走向歪路。 “苏正卓,我们谈笔交易吧。”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不至于那么落魄,至少此时还是和苏正卓对等谈着条件的。 “你说。”苏正卓沙哑的声线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帮你从我哥那里拿回视频并且负责销毁他所有拷贝的资料,然后你取消对我哥的上诉计划,就当这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可以吗?” “可以——如果你能拿得到唐屿安的视频的话,我可以对他既往不咎。”苏正卓不假思索的应道。 唐绪江挂完电话后就从阳台上走回到屋里,他径自就往唐屿安趴的方向走过来。他鲜少见着唐屿安酩酊大醉的时候,这次怕是因为他没多久要出国的缘故吧,才会喝的没有节制起来。 唐屿安的手机就在他脑袋旁边放着,唐绪江手伸过去就拿了他的手机过来。 他刚滑动了下唐屿安的手机屏幕,立马就显示有个四位数的密码,他之前并没有留意过唐屿安的手机密码,偏偏此时又急着进去他手机的视频资料里查看,他略一思索后用唐屿安的生日和身份证号码尝试起来,结果都显示错误,他又用他母亲的生日去试,还是不对。 唐绪江有些泄气,毕竟这个方法是他唯一能够中止这场即将到来的纷争。 如果唐屿安中途醒了过来,他知道以唐屿安的性子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唐绪江盯着唐屿安的手机毫无头绪,一小会后实在没有方向干脆把自己的生日输入进去,没想到却是显示正确。 唐屿安的手机里就留了一个视频,唐绪江拿着他的手机走到阳台上,点进去看了几秒后就按了删除键,不过他随手又范回到唐屿安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一共只有两张,一张是唐屿安和母亲生前的合照,是在医院里陪母亲下去散步时拍的,他专心致志的推着轮椅,天气晴好,而他心无旁骛的,脸上竟然还有些许僵硬的浅笑,唐绪江记起来是母亲去世的前一年他回国探望时,趁唐屿安不注意的时候拍的。 还有一张却是个女人的照片,似乎是在包厢里,她喝醉了酒,侧趴在桌上睡的熟沉,脸上的碎发遮盖住了大半的脸面。他从来没有听唐屿安提起过这个女人的一点事情,一时间也看得不太清楚,便又特意把那张照片放大了去看,下一秒唐绪江心头却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可能? 唐屿安的手机里怎么会存着程宜宁的照片。 他甚至一度以为唐屿安因为苏正卓的缘故一直对程宜宁颇有敌意的。 怎么可能? 唐绪江一直握着唐屿安的手机发烫起来,还是没有从这余震中缓过来。 怪不得唐屿安会说羡慕他敢爱该恨。 原来如此。 唐绪江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后,才把手机放回到了桌上。 他知道唐屿安其实是很少上网尤其是用公众平台账号的,视频还在他的手机里就证明他还没有来得及上传到网上备份。 所有的所有,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让唐屿安中止这一切的。 苏正卓挂了电话不到十几分钟,就收到了唐绪江的短信。 视频已经删除,希望你也遵守你自己的承诺。 有唐绪江的参与,比苏正卓原先料想的两败俱伤的结果已然好上许多了。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 苏正卓没有去向唐屿安求证这一切的真假,就快速打字发了过去,“我会的,谢谢。” 程宜宁术后还要留院观察几天,期间周小蕾和杨树远再次去而复返,不过始终都被苏正卓婉拒了。 “等宜宁出院后我们再去家里看她吧。” 杨树远觉得自己好心当做驴肝肺了,看了一会程宜宁后就和周小蕾窃窃私语着回去了,毕竟按苏正卓的提议,他们还得跑趟程宜宁和苏正卓的住处,给他们带点生活用品和换洗衣物过去。 去苏正卓家里给他拿几件换洗的衣物还无可厚非,毕竟苏正卓身上那套脏不拉几的衣服周小蕾也觉得不忍直视了。 不过去程宜宁家里给她拿点洗漱用品还有纸巾什么的过来,周小蕾倒是觉得来回这么一趟,杨树远那排量的油钱都够买这么点东西了。 嘀咕归嘀咕,她还是和杨树远特意跑了趟程宜宁的住处。 李晓嫒自从和李晓昊通过最后一次电话就把手机扔掉了。 “姐,宜琳不知道怎么得知那包毒。品是你给她后的就翻供了,现在警方都在通缉你,你平常又不沾毒,到底是从哪里买来这么大数量的毒品?你知不知道,这个数量足够你判好几次死刑了!” “姐,现在爸也进去了,咱们家也找不到什么人可以托关系的,要不我陪你一起去自首吧,也许还能轻判——” 李晓昊的性格和李晓嫒相差甚远,平时还看不太出来,一旦遇上事情完全没有主见,李晓嫒听他在电话那端惊恐的六神无主,没听几句就挂了电话,之后把手机关机,走到最近路口上的垃圾桶里,随手把手机扔了进去。 先前李晓昊给她的一千元,她已经花的只剩几百元了。 她浑身上下全部的家当就这点钱了。 过年的时候她就一直守在程宜宁住的那幢小区附近,期间无数次的去敲过她住的房间。 奇怪的是,程宜宁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程宜宁。 直到看到周小蕾和杨树远两人拿着钥匙开了程宜宁住处的大门,她躲在外面楼梯的拐角处,看着周小蕾和杨树远没一会就拎了一袋东西出来往电梯里走去。 她跟在周小蕾身后一直跟到程宜宁住的病房那层,之后就游魂似的隐到拐角那边去了。 这么多天没有换洗衣物,她身上原来的那套纯白色的香奈儿的外套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就连平常穿的高跟鞋也早已被她扔掉了,之后去小卖部里买了双最便宜的棉鞋穿在脚上。幸亏是冬天,身上的味道还没有大到让人注意的地步。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家里居然会没落走到眼前这一步。 自从李胜荣进去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自己的朋友圈,不用想都知道她平时结交的那些人肯定都在窥视着她的近况。 她甚至不敢出现在闹市里,生怕会被以前的同事朋友亲戚看到,整天凄惶的像是过街老鼠似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程宜宁和苏正卓。 她起先是没有缘由的嫉恨程宜宁,可是到现在她又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苏正卓才会走到这一步。 从小到大,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可是在这个男人身上,她接连失手,甚至于把她原本大好的前程都赔了进去。 她知道苏正卓最看重的东西,所以不若就拉着程宜宁一起毁灭,好让他此生都遭受痛失爱人的滋味。 周小蕾和杨树远手上拎了两人的日常用品就往病房里走去。 程宜宁在病房上躺的无聊,原本是想和周小蕾多聊一会的,没想到苏正卓从浴室里洗漱回来后,三言两语就把周小蕾和杨树远打发回去了,而且等他们一走,他又走到病房那边把房门给反锁了起来。 “先喝杯牛奶吧。”苏正卓不知何时泡了杯牛奶递过来。 “哦。”程宜宁也想不到什么好聊的话,应了一声后就低头喝了起来。 她喝下去没多久,就觉得眼皮渐重起来,“刚睡醒,怎么又犯困了——”她嘀咕了一声。 “可能之前太累了,困了就先睡一觉。”苏正卓的声音温柔的在她耳边回荡着,说也奇怪,她的眼皮愈发重的睁不开了。 可是迷糊中还有点隐隐约约的知觉,似乎苏正卓没一会就把她打横抱起,之后像是把她抱到了什么地方,她的脊背随即就感知到冰冷的触感,耳边还有点呼呼作响的风声,她潜意识里莫名的害怕起来,“正卓——”她吃力的喊了一声,随着睡意更重,她没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苏正卓把程宜宁抱到外面阳台上的角落里放下,又挪了张椅子放在她的外面,之后才回到房间里,顺带着把阳台上进出口的房门锁好,从房间里看出去,并不会看到程宜宁的身影。 他做好这一切后才把病房里反锁的门把手松锁回去,之后动作敏捷的躺到程宜宁的病房上,拉上被子把他自己整个人都蒙上了。 他的个子比程宜宁高上许多,他蒙着被子时,浑身都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确保外面不至于看得太明显起来。 果然,他保持同样的姿势大半个小时后,就听到病房门开门的声音,那声音极轻,不过肯定不是护士查房的声音。 他放在被底下的手心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果然,当他数到三十二的时候,他蒙着的被子忽然被掀开,他看也未看就一跃而起反手扣住了李晓嫒掀开被子的手心,只听得滋滋作响的声音,被李晓嫒瓶里倒过来的液体溅到的被面上立马就腐蚀了很多个洞眼下去。 “怎么是你?” 李晓嫒拿瓶子的左手被他扣住,腕间立马一阵酸麻,她急于逃脱,想也未想右手就从口袋里掏出尖刀往他的身上刺去。 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反正她已经再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了,如果可以,和他一起同归于尽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程宜宁迷迷糊糊中听到打斗的喧闹声,没过多久又听到警车的鸣笛声,由远而近的,似乎警车就停在她住的那幢的楼下。 她想醒来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她都不能及时从梦魇里脱身出来。 程宜宁再次醒来的时候,没想到小五也站在她的病床前,似乎在和苏正卓交代着什么。 “小五,你回来了?”程宜宁还在努力回想梦境里的模糊影像,有些头痛的问道。 “恩,嫂子我看过报告了,你恢复的挺好的,可以出院了。”小五意识到程宜宁苏醒过来,倒是及时中断了和苏正卓的交谈,不过看之神色似乎有些凝重,而且时不时的瞥向苏正卓的腹部。 苏正卓站在床尾那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觉得他脸色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哦。”也许是睡太久的缘故,程宜宁脑袋还有点微微胀痛着。好在术后已经好几天了,她的术后伤口恢复的挺好的。 出院事宜都是苏正卓一个人包办了。 “正卓,你没事吧?”苏正卓扶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她绞尽脑汁才回想起一点点梦境里的影像,小五前脚刚离开病房,她就忍不住问了出口。 “没事。”他飞快的应了一声,之后身子屈膝弯下,若无其事的帮她穿上周小蕾特意带过来的保暖鞋。 李晓嫒已经被送去警局了,如无意外的话,应该不会轻判。 他也说不清心头复杂的滋味,那会李晓嫒看着他腹部狂涌出来的鲜血时,突然间丢下手上的利器蹲在地上失心疯似的尖叫起来。 也许她走到这一步,他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他自问并没有做过任何逾越或者让她误会过的事情。 唯有一件就是主动举。报了李胜荣的事情。 那也是知道李晓嫒不听他的警告再三冒犯到程宜宁的缘故。 他知道李晓嫒这辈子都会记恨他的。 可是那些黑暗的、血腥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一个人扛着就可以了。 程宜宁不需要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些会让她不愉快的事情。 从此在他和程宜宁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到他们。 有生之年,他会给她所有的安稳现世。 程宜宁眼见得苏正卓都已经帮她穿好鞋子,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居然迟钝的半跪在那里。 她这样的角度望下去,正好悉数看到他鬓间的好多根银丝,突兀的夹杂在他的发梢里。 他才三十多点,就已早生华发。 她看得酸楚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想要轻触下他夹有白发的鬓发。 “宜宁,我们回家吧。” 他忽然回神过来,正好对上她的视线,眉目清隽的恍如神明。 一如她当年第一次遇到他时的模样。 第62节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